《总裁他偏不听[穿书]》作者:西打酒   文案:宁仪穿进一本霸道总裁文。   书中霸总付锐修包养小明星主角,一路捧红,腻腻歪歪,无脑甜宠。   而宁仪,穿成了爬霸总床的炮灰男配。   宁仪穿进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他一只才三百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凤凰,要他下蛋?   不好意思,没钱,不生!   后来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宁仪——   真香。   生完崽崽后,当上奶爸的付锐修觉得这日子哪都好,就是要养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有点累。   ———   某日小明星找到宁仪,质问:你以为有了孩子就可以独占付锐修了吗?   宁仪淡淡睨过去一眼,露了一个无奈的笑:我也让他不要总黏着我,可他偏不听呢。   *千娇万宠长大的爱撒娇雏凤幺儿受x高冷禁欲但总被老婆逼的想自闭霸总攻   *表面年上,实际年下,攻宠受,小甜饼   *生子狗血文,文笔辣鸡逻辑死,介意者慎入   **一切剧情从设定出发,为甜宠服务,文后期会有对应解释,请杠精自行退散!   内容标签: 生子 灵异神怪 豪门世家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仪,付锐修 ┃ 配角:顾云胡 ┃ 其它: 第一章   灌进来的清风豁开一道窗帘缝,流苏飞扬。   劲头十足的春日暖阳得以眷顾室内,洒进一片芒果黄,其中一缕色彩落在少年露出的单薄锁骨上。   窗外成群的鸟啼高低起伏,语调欢畅。   宁仪刚刚醒转,就听见最近的一只雄性三宝鸟在求偶。   “哦,老天,竟让我遇到了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你瞧我这羽毛可赛凤凰……”   宁仪无意识地投过去一眼,那啼声顿止,有扑腾坠落的声响。   装作没听见,宁仪歪回床翻了个身,如往常一样用侧脸蹭了蹭远不如以前柔软的枕头,踢开被褥。   周围是陌生的气息、陌生的环境……   宁仪赖床失败,翘起嘴唇,颓然地睁开眼。   与卧室一墙之隔的浴室里传来陌生的男人声音,宁仪提起心听着,懒懒地眯起凤眸打量毫无危机的室内。   黑金现代风的装饰,一张皱巴巴的单人床,空间鸽子窝一样狭小,浴室的毛玻璃门透出一个黑黢黢的身影。   低下头,被子上的手指骨节细弱纤瘦,皮肤泛着长期放纵后的微青色,短而透白的汗毛倒伏方向乱七八糟。   宁仪睁大眼,双眸熠熠,透过状态不好的皮肤,看到皮层下的血管旺盛延伸,但相当脆弱。   这哪里会是一个不死凤凰的身体?!   大脑忽然清醒,宁仪翻身下床,凑到镜子前,还未看清就先嫌恶地磨紧后槽牙。   镜子里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顶着一张没卸妆的非主流脸,体格纤弱颤颤巍巍。因张嘴的动作扯动了两颊的皮肤,显出颧骨,下眼窝涂着黑色的眼影,眼尾微红,戴着他最不能忍受的星星纹理的浅色大美瞳。长至耳垂而卷的头发更添了几分颓败感。   其实若是细看,少年虽然皮肤底子一般,肌肉薄削,但凤眸高鼻,瓜子脸,眼睫鸦羽一般扑闪,如果去掉诡异的妆容,应当还算能看。   但也只是应当,在宁仪眼里,作为一只高贵华美的凤凰,顶着这么一张脸,出门是要被笑死的。   所以到底,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浴室里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朗声笑起来,似乎已经忘了房间里还睡着另一个人。   “哈哈,放心好了,我才让宁仪出钱给酒吧购入了一整套音响设备,再让他出钱请个乐队,根本不成问题!”   宁仪凝神听电话那头的声音,以他的耳力清晰可闻。   “你这朋友够意思啊,挺有钱的。”   “嘁,他哪来的钱,不还是靠我给他出谋划策弄来的,他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懂什么……”韩清酒说到一半,鬼精地闭上了嘴。   “行行行,到时候酒吧开业,你封好大红包过来,酒随你喝!”   韩清酒又说笑了两句,春风得意地挂上电话,出浴室。   宁仪穿上衣服,目光正和他对上。   四目相对,尴尬至极。   少年单薄瘦削的身子稳稳当当地直立,习惯性微微上仰的脖颈弧度优雅,眸子微眯,睥睨高傲,腰侧没有来得及整理好的衣角露出一段漂亮美好的线条。光从他背后打过来,使得肌肤的边缘近乎透明。   韩清酒愣住,发觉眼前的人有些陌生,明明还是熟悉的眉眼,但他从不曾在宁仪身上看到过这种仪态。   这种姿态似乎只在电视里扮演贵族的演员身上能见到,只是他们也没有这么到位,偶尔的动作还是能透露出生疏与粗糙。   而眼前的人身上,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带着少年气息的活泼高贵,连曲起的指节弧度都优美的无可挑剔。   韩清酒悬崖勒马地停驻在原地,心肝颤了颤,又舔了舔唇。湿漉漉的杀马特蓝绿色半长发贴在脸上,被他随意撩到脑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动默认刚刚看见的都是没睡醒的幻觉。   他嘴角一勾,长长马脸上扬起一抹大哥哥般的炽热笑容,声音却带着两分不自觉的尊敬。   “阿宁,醒了啊。”   宁仪抿了抿唇,不想接话,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通过他之前的通话,和现在的情况,宁仪心里大概已经有了谱。   他似乎、好像、应该是,穿进了一本书里——他昨晚才看的一本甜宠无脑**文!   书中霸总付锐修包养小明星顾云胡,一路捧红,腻腻歪歪,狗血无脑苏爽。   即使本身就是苏爽的代名词,宁仪还是看的津津有味。   而他现在惊悚地发现,自己穿成了爬主角付锐修床的那个炮灰男配!   他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全是关于这个身体的记忆,甚至他刚醒来,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叫宁仪。   但其实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名叫“福宝”。   他家中统共四个孩子,父母、大哥、二姊、三姊都对他这个最晚出生长得最慢的小凤凰宠到没边,以至于五个成年凤凰争吵到他三百岁也没定下来他的大名该叫什么,还是福宝福宝的叫着。   也正因为这种要啥给啥捧在手心的溺爱,让他三百岁——人类该考大学的年纪,修为还一塌糊涂。   早知如此,他就该听二姊劝,不该看的!看吧,这大概就是天道给他的报应!   宁仪没死心抻着手在空间界限摸了摸,死活没有探测到这个书中世界的边缘及缝隙,看来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是不可能回得去的了……   宁仪眼神死,回视跟自己装亲昵的韩清酒。   “这是哪?”   “我家,昨晚我带你回来的。”韩清酒下意识地应道,“别看小,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啊!”   强行忽视掉刚刚被注视时奇怪的战栗感,韩清酒如往常一样熟络地走上前拍了拍宁仪的肩膀,手劲很轻,仿佛自己从没在消遣有钱人的同时消遣了自己兄弟。屁股一撅,不客气地坐在身后的大床上。   “我为什么在这?”宁仪没提防被拍了一下,老大不爽地往旁边躲了躲。   处在混乱中的他还没有捋清楚原主的记忆。   韩清酒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有几分异样的感觉,皱眉道:“你昨晚吓晕了,忘了?那个小三被原配当街暴打流产出血的时候,啧,你这精神也太脆弱了……”   结合他的话,宁仪继续搜索记忆,确认了眼前的人的身份——韩清酒,炮灰男配的炮灰损友。   书中,原主虽然三观不正但也没坏到哪去,爬上付锐修的床后,就被韩清酒几次劝着去要钱,最好赖进付家,当付锐修的小情人。   要不是有这个想捞好处的损友,原主最后也不会因为进了付家后连做蠢事,落得流产发疯的下场。   “流产?”被记忆里的场面刺激到,没见识的宁仪皱眉重复。   “小场面而已。”   韩清酒挠挠腿,试图将宁仪拉下凡间减轻隔阂,并适时地摆出一张担心脸,然而因为不擅长而显得有些别扭。   不管宁仪现在对他什么态度,他都不想在这时候和对方拉远距离。   要知道宁仪可刚从金主那里要到不少钱,他随便敲一敲,掉下来的肉沫都够他挥霍一小阵子了!   更何况宁仪对他一直很大方。   宁仪沉默地缓慢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拒绝说话。   头脑中的信息量有些大,他一时接受不来。   “又不是你流产,你个男的总不能跟那个付锐修做一次就有了吧?没戴套?”韩清酒继续为拉近关系而努力,挤眉弄眼,扭动的五官夸张地几乎要皱成儿童画。   这个世界里,一些特殊体质的男性也可以怀孕生子,但概率极小。   宁仪一愣,眼眶一红。   他才想起这件至关重要的事。   书里原主真的一次就有了!   原主靠着肚子里的孩子成功赖进看重子嗣的付家,却遇上了付锐修的白月光顾云胡,最终在对方设计下打掉了孩子,住进了精神病院,在这之后,付顾两人才开始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视线抵及腹中,柔软无任何伤害的凤元力穿透皮肉,宁仪看到了身体里多出来的一个小生命。   还没成型,只是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汲取他的营养,缓慢生长。   妈哒!真怀了!   被刺激的反弹的凤元力撞得心口疼,宁仪差点喷出一口心头血。   这个时期原主应当还不知道怀孕的事,结果宁仪一穿来就要替他接受这打击。   阿娘,他一只还没成年的小凤凰居然怀孕了!   嘤!没脸见人了!让他死了吧!   韩清酒想拍拍他,但对方不知道何时站开老远,他够不上,就放弃了,“跟我你还装什么?不就是爬个床,那个付锐修又没老婆没女朋友,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宁仪想起剧情里死整原主的顾云胡,眼角也跟着红。   韩清酒终于看出不对劲来,良心发现地盯着他,“你不会真生什么毛病了吧,怎么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宁仪提高音量一口否决,手指握的发白。   韩清酒正打算再打趣两句,忽然眼前一花,一道清风疾驰而过,快的只来得及掀起他的额发。   再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没了影,带起的门被气流砸出声响,震得他有点耳鸣。   韩清酒掏掏耳朵,不可思议地盘腿嘀咕,“小兔崽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   事实证明,韩清酒的家确实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宁仪气得冲出门还没来得及继续感伤,微红的湿润眼睛就被琳琅满目的软红香土、高楼大厦所吸引。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车辆噪音。   宁仪堵住耳朵,躲进了刚开门还显得静谧温馨的商场,两旁俱是挂着各色灯牌、装修讲究的品牌店。   本是随便乱晃,可没走几步,他就被商场里的一家甜品店的麦香气和甜甜的奶油味儿勾住了魂。   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咕声。   原主昨晚好像没有吃东西,低血糖加怀孕受惊,晕倒很合理。   想到这,宁仪低下头盯着肚子里想不起来长相的某个狗男人的种,越想越生气。   正好饿了,要不消化掉好了,补充体力。   但刚刚有这个念头,腹中的小东西似有知觉地颤动了一下,害怕地停止了分裂分化的进度,蜷缩成更小的一团。   宁仪:……   怎么有点不忍心呢。   宁仪再看了一眼甜品店内千层和戚风,觉得还是蛋糕比较诱人,于是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掂量着手机里的余额,大步踏入刚开门的甜品店。   甜品店的灯光是微微的柠檬黄,配上墙壁上嫩芽绿的壁纸,和谐又清新。   温柔的服务员小姐姐无视来人奇异的妆容,笑得甜甜的。   宁仪回以一笑,欢快地进了门,正要拿起木质托盘和夹子,身后忽地传来清凌凌的磁性嗓音。   下意识的回头,宁仪看到一个穿西装的优雅男人匆匆路过,一边和身后恪守尊卑的人说些什么,目光自然地扫过宁仪的方向,稍顿了顿,眉头微不可见地下沉。   宁仪的视线在对方胸前转了一圈,收回视线。   那里,没有打领带,原本老实扣起来的扣子贞洁又安稳,偏偏被遒起的肌肉崩出略显色气的弧度。   宁仪舔了舔唇,仰着头乖巧地和前台的小姐姐点了杯奶茶。   “付总?”晋升助理不久的夏顺风有些战战兢兢,但还是克制住了情绪,沉稳地提醒走神了的付锐修,同时忍不住看向甜品店的方向,在心里默默记下这家店的名字。   付锐修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脚步不停,“嗯。”   视线再扫过去,宁仪已经背对着他坐下来享受美食了。   明明之前一见到他就会死皮赖脸地跑过来要钱,现在却装不认识他。   这个点,商场的人寥寥无几。   要不是自己的行程消息密不透风,他几乎要以为这个人,是故意等在这的。   作者有话要说:声明:原主虽然很垃圾,但只跟攻做过。   【小剧场】   今天没有认出付总的宁仪……   宁仪: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哥们身材挺好。   付锐修:仅仅是这样?   宁仪:不然呢?   付锐修不放弃:脸呢?   宁仪:没来得及细看……   【排雷】   针对评论区提出的一些问题和疑惑,我原本以为不用交代的很细致,但还是简单说一下   问题例如:[为什么宁宁穿过来连着崽崽都变成凤凰了][攻和原主做过不是双洁][关键词:接盘侠]等等   这些暂时不能说,说了就剧透了,还请耐心地往下看   还有,我说是双洁就是双洁,这一点后面会有解释(信我),只看了几章就觉得吃不下的,请点叉,不然就屯到完结,后期会有解释   因为没有攻的视角,有读者觉得攻渣,关于这一点,完结后会有攻视角的番外,到时候再评判是不是比较好?只看了寥寥几章就不要来舞了   日万/日六,完结会很快,到时候就知道了   以及,本文的攻受都有一些小缺点,还请大家多海涵~   欢迎友好地提出建议,作者会尽力改正,但不要杠_(°:з」∠)_ 第二章   吃完早餐,宁仪先回了一趟家,他现在还是趿着拖鞋穿着T恤的状态。   衣服可以在商场现买,但妆得回家卸。   路上几只体态优美的金腰燕扑棱棱地擦着他飞过,又回旋几度扭头叽叽喳喳。   宁仪亲近羽族不计尊卑,也不在意这些黑翅金腹的燕子的小玩笑,摆摆手让它们飞远了。   但没过一会,又有两只灰喜鹊衔来几朵粉色郁李洒在他头上,不到指甲盖大小的郁李粉嫩的如最好的春色,含着金色长蕊,幽香沁人。   宁仪等那两只笑呵呵的灰喜鹊飞得看不见了,才抖落掉了头上的花朵,往路边树荫底下走。   原主的家在一片中档小区,位置偏僻,环境建设良好,绿化抓的牢,路边高大成群的红栾树与香樟冷杉交错种植,投下密密的碎金和树影。   到家门口时,宁仪翻了翻外套口袋,摸出门卡和钥匙,一个打扮妖妖娆娆的女人正拿着亮红色的包从里头开门,迎面和宁仪撞上。   “回来了?”严婵一愣,轻启朱唇,玫瑰色的眼影薄薄落在大平双眼皮上,闪着碎碎的蓝色亮片,多情的双眸此时却没多少情绪。   宁仪打量了她穿着的皮靴皮裙和卡其色风衣,回忆其身份的同时应了一声。   严婵,原主母亲,某小企业家的外养情人,也就是说,宁仪是私生子。   只不过,严婵和他生父终结关系已经有四五年了。   “快让开,杵着干嘛?”严婵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脸上的高光发亮,走路带风,“我要去见你葛叔叔呢。”   宁仪轻巧地避开,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噔噔噔走到电梯边,才进了屋。   屋子有一百平米出头,两个人住绰绰有余,只是家具都上了年纪,或多或少带了刮痕与不常打扫而留下的灰尘。   宁仪翻找了一下记忆,才知道这里是原主的亲生父亲十几年前为母子俩购置的。   原主生父厌弃严婵后,严婵不甘寂寞,也不想出去工作,于是继续找有钱的情人相好,让他们给自己买名牌包包和漂亮衣服,对于宁仪这个儿子则是可有可无,甚少关心过。   所以原书里也并没有关于严婵的介绍。   而原主在花完生父给的钱上完大学,托关系在一家大公司实习了不到一个月后,发现自己也不想工作赚钱,又累钱又少,所以才会被韩清酒那样的人带坏利用。   从桌子上找出卸妆水卸妆,宁仪趁着空瞧了一眼一直叮叮叮没完的手机。   都是韩清酒发来的消息。   -你怎么突然跑了?我还准备带你去看看我那酒吧装修进度呢!   -怎么不回我消息?   几个表情包连环攻击。   宁仪手欠打了几个字。   -我没怀孕!   没有!   他不承认!   韩清酒一愣,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嘲。   -就因为我说你是不是有了,生气了?   -你生什么气啊,小老弟,之前不都好好的,现在可不是讲脸面讲尊严的时候。说好了你去找付锐修要钱,我们一起打拼事业。   发了几条石沉大海,韩清酒被酒吧账务上的事逼的有些急,担心宁仪因为害怕惹事跟他闹脾气,会因此不资助他,干脆把事摊开给他说白了。   -哥跟你敞开了说,你看你这被上一次多值当,别人想都不敢想,那可是格物集团的总裁!身价亿万!你再去要,我保证他还会给你钱!   -我说句实话,你要是有了才好呢,付家不得把你捧上天!   宁仪看到这两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当他是要饭的吗?   这么值当他怎么不上赶着去被上?最好再怀个孕,然后怀孕流产,怀孕流产,流到癫狂。   宁仪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   -我不会去要钱的。   韩清酒懵了。   难怪这小子一大早就开始不对劲,敢情想临阵退缩?   韩清酒飞速打字,噼里啪啦发起攻势。   -这都既定事实了,你也拿到好处了,难道还想全身而退?   -要我说,你就该趁热打铁,免得付锐修过段时间忘了你了,想再去要补偿都要不到了。   -说不定还能继续和付总谈谈感情?   -付总我没近看过,但你看过啊,长相一流的,身材又好,难道满足不了你?   -难不成他那方面不行?哈哈,那更得要多一点钱了,这封口费可得不少啊!   宁仪嘟起红润的唇,空出一只手,删除拉黑。   唠唠叨叨没完了。   丢掉手机,宁仪把琐事抛到脑后,细细用化妆棉卸着妆,取下美瞳。但又忍不住想起韩清酒发的信息,好奇地想翻翻记忆,看看付锐修到底行不行。   目光无意中扫过带一圈小灯的化妆镜,宁仪眨眨眼睛,思路中断。   这长的,不还行嘛,干嘛画那么丑的妆。   镜子中,卸了妆后少年感十足的眉眼生动,长睫掩映下的眸光清澈,鼻尖微翘,丹唇贝齿,两颊各有一个小小的酒窝,浅浅的小小的不明显,但笑起来很甜。   不够出彩,但也绝对说得上好看。   宁仪眨了眨眼睛,镜子中的人也跟着眨了眨,眼波泛出涟漪,如夏日里被轻风吹拂开的湖面般璀璨。   虽说不及自己原本的容貌,但宁仪勉勉强强也能接受了。   稍稍运起灵力调整了额头下颌的饱满度和皮肤的细腻程度,又充盈了少许肌肉撑起骨架,直到皮肤水滑细腻如瓷,面色红润,宁仪才满意了些。又从衣柜中翻出一件浅色长风衣和深色打底衫休闲裤,看到穿衣镜中完全能hold住长风衣的个头,老怀甚慰。   他的那点灵力刚穿过来还没恢复几成,再拿来给原主长个子,怕是会吃不消,而且也容易引起周围人的怀疑。   关上并没有几件衣服的衣柜,宁仪找出付锐修给的卡,查了下还剩多少钱。   原主和付锐修上床是上个月底的事情,现在又到了月底,一个月过去,原主找了三次付锐修,第一次没见到人,第二次被塞了一张卡敷衍了事,第三次付锐修没睬他。   付锐修给他的卡里有二十万存款。   虽然不算很多,但一晚上二十万,可以看出付锐修已经非常大方加有钱了。   但手机银行查询结果显示,还剩十万。   五万买东买西挥霍掉了,五万拿去给韩清酒买了音响设备。   宁仪觉得原主大概是个傻子,因为他对韩清酒是有真感情的,不是亲情不是友情不是兄弟情,是那种别扭的喜欢。   太傻了。韩清酒是个直男,不可能喜欢他的。   被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在心底盘算了下,十万购置一些小品牌的衣服鞋子提升一下品味应该还是够的,宁仪揣上卡和手机出门。   丑他可以稍稍忍受,毕竟自己看不见,但没品味他实在是受不了。   回想以前精致奢华的生活,宁仪再一次默了。   天差地别。   还揣着崽,凤生艰辛。   也不知道生出来的是人是凤,现在月份太小他还不能看的出来。   雄凤生蛋,说出去大概会被笑死。   原本对又傻又蠢又坏的原主生起的一点点同情在这种对比之下,烟消云散。   出了门拐过弯,宁仪没有去之前去的商场,就近进了四环的一个大商圈,顶层有不少品牌店。   他现在的头发有点长而卷,大概是学的韩清酒,发色是显得营养不良枯枯燥燥的黄棕色。   宁仪对于头发是很重视的,原先他是柔顺的长发,每日不辍地打理,奈何父母兄姊都很喜欢薅他的毛。   一个人薅不要紧,五个人薅就受不住了,宁仪最终用五根华丽的尾羽作为交换保住了自己的差点秃了的顺滑长发。   基于此,宁仪毫不犹豫地先进了一家理发店,将头发颜色染回黑色。   修剪短了之后吹干,他才发现原主的头发是真自来卷,这个长度的短发,发尾却还蜷着,像某种动物卷曲的尾巴毛。   给他理发的理发师建议不用烫拉,顺着这个弧度打理出一个新发型,倒也青春俊秀。   结账时店长说看他可爱,给他疯狂推销护法精油和发膜,限时打五折,宁仪拒绝了。   凤凰是爱惜羽毛爱臭美,但凤凰不傻。   对店长来说,他再可爱也没钱可爱不是。   不过美貌还是有用处的,起码被拒绝后,店长没好意思对他摆臭脸,只瞪了一眼给他剪头发的理发师,埋怨他没有先洗脑做好推销。   宁仪对那个一脸无辜的理发师漾开一个蜜糖般的甜笑,理发师一怔,害羞地偷偷塞给他一张会员卡。   宁仪只迟疑了一秒,揣好会员卡,绕着顶层的服装店逛了一下午。   这个时节,该上新的都上新过了,再晚半个月就该上夏装了,服装店永远比时节早走至少一个月。   好处就是,有个别服装店开始打折。   宁仪从没对买东西精打细算过,什么好的都是别人捧到他面前,所以他看好东西的眼光有,但省钱的能力,没有。   打折的衣服他一件没看上,挑挑拣拣买了两件衬衫、两件外套搭高领毛衣、以及一件V领毛衣两条长裤两双鞋,就已经花去了不少钱,最后宁仪捏着显得十分单薄的银行卡,逛了逛之前不愿意看的运动鞋店,捡着能看的买了两件卫衣、工装裤搭了一双运动鞋。   一圈逛下来,卡里就剩三万不到。   宁仪下了楼,顶层下面一层都是珠宝首饰钟表店,宁仪若无其事地逛了几家店,一样没买,但因为他出色的外表气质和视金钱如粪土的睥睨姿态,导购都纷纷认定这是个大户,络绎不绝地上前推销。   宁仪摆出嫌弃的眼神推了一个又一个,心痛如刀割地离开了。   大部分的他确实不喜欢看不上,但有几个,比如其中一个店主拿出的镇店之宝——一块镶满钻石的手表,宁仪盯着那美妙的颜色净度和切工,眼睛都挪不开,但看了看那个天价数字,他淡淡地点出了几个肉眼难察的瑕疵,更让店主认定他是某个身价亿万的富豪之子,端出香槟招待,小心逢迎。   宁仪摆摆手,但笑不语,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那家店。   换做以前,这些珠宝确实不足够吸引他的眼球,但他现在堕落了。   对于龙凤,珠宝华饰本来就是不可抗力。   镇定了悲痛的心情,思念了一下自己的父母兄姊,宁仪回到家,换上新衣服,又出门挑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饭店,一个人订了包厢点了五个菜,两道肉菜两道素菜一道汤,吃饱喝足后,面对着剩了一大堆菜的宁仪面无表情毫无意识地又看了看卡里的钱,后知后觉地想要不要节省一点。   但其实他现在已经很节省了。   才五个菜。   端茶送水的服务员小姐姐一直以为这个包厢会有宁仪的朋友来,在楼梯口等了很久,等到宁仪吃完出来结账,才红着脸目瞪口呆地目送人远去。   回到家时,天边泛起入夜的蓝紫,淡淡月光如水,清清凉凉地洒下来,宁仪一进门,就看到了严婵,以及坐在沙发椅上的韩清酒。   “小宁?”严婵迟疑地叫了叫自己的儿子。   虽然是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眉眼里还有自己的影子,但严婵还是有些怀疑这个长身玉立眸光湛湛的少年的身份。   平日里,不是她出门找朋友找情人,就是宁仪出门工作或鬼混,总之很少能碰上面,今天早上她也只是匆匆一瞥,没顾上细看,但现在一看,简直怀疑有人冒充了自己儿子。   宁仪在门口明明只是稀松如常的站着,偏偏身形仪态都是惯有的高不可攀,让她不自主地想到宁仪亲生父亲的嫁入超级豪门许多年的小姑。   而且宁仪这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   韩清酒也看愣了,不自觉地盯着他熠熠生辉的脸道:“阿宁你去买衣服了?”   宁仪没回话,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你手机打不通,我这不怕你出事情……”韩清酒摆出与上午如出一辙的担忧表情,连眉毛蹙起的弧度都不愿意改一下。   严婵嗫喏了一下嘴唇,强硬道:“清酒也是担心你……倒是你,哪来的钱除去挥霍,你知不知道我一天到晚要给你供吃供喝多不容易……”   宁仪懒得拆穿她,原主的生活费都是生父每月定时打过来的,只是自从两人掰了之后,生父就不再给严婵打钱了,甚至有时候严婵还会动用他卡里的生活费买包买衣服。   这也是宁仪明明不窘迫、但却被钱逼的去爬床的原因之一。   宁仪对没好感的人扯不出笑脸,打开刚关上的门,对韩清酒道:“你走吧。”   “阿宁?”韩清酒一脸尴尬与惊诧。   宁仪屈尊降贵地拉了一把韩清酒的胳膊,推了出去,“别来找我了,我不想再跟着你混。”   韩清酒被他脸上的冰霜惊得一时木然地没说出话。   宁仪终是咧出一个恶劣的笑,“再不走,我会让你还我音响钱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快快乐乐购物的宁仪……   宁仪:你哪里看出来我快乐了?   韩清酒:花钱还不快乐吗?   宁仪:珠宝都买不起,能快乐吗?   韩清酒:……   宁仪:还要应付吸血鬼亲妈和损友,能快乐吗?   韩清酒:……   宁仪:要是你突然揣了个崽,你能快乐吗?   韩清酒:!!!快乐!嫁入豪门不是梦!   宁仪:…… 第三章   “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抖落出去?”韩清酒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还没明白过来,眼睛里淬着刚聚起的恨意。   宁仪照样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这跟我有什么妨碍?你要是想借此去跟他要封口费,不妨试试。”   “你!”韩清酒见威胁不成,倒真对这个提议动了心,靠着最后一点希望道:“我们好歹也是处了这么久的兄弟,说散就散?”   “就是这个意思。”   说完,关上门,不给机会。   韩清酒走了,但严婵还在,严婵恍恍惚惚地盯了他一会,伸手,“钱呢?”   宁仪摊手,“没有,花完了。”   严婵少见皱纹的脸上,浓妆还没卸除,抿了抿嘴,眸光闪烁,追问,“哪个富婆?什么时候的事?”   宁仪疲于应付她,找出一套干净的家居服,丢下一句“掰了,别问”就躲进了浴室,锁上了门。   任外头再吵闹,他也不睬。   这一天,状况太多,让人自闭。   自闭地让他一天都没能挤出一个笑来,只想发脾气,辱骂莫名其妙的天道。   要是阿爹和大哥在,肯定变着法逗他。   想到这,宁仪更自闭。   时针分秒不歇地转过三百六十度,宁仪才勉强适应了新身份,迎接新一天的灿烂阳光。   宁仪昨晚没睡好,但又不想在家被严婵继续八卦追问,就躲了出去。   他对严婵无处下手,索性就当没这个人,总之等严婵又出去交友了,就不会再记挂他了。   他穿越前爹疼娘爱,被一家人哄着宠着,乍一面对这么个渣渣“亲妈”还有些膈应。   由于心里惦记着昨天看到的珠宝,宁仪想再去逛逛,饱饱眼福也是好的,但又不好意思反复在同一个地方空手而来空手而归,所以他去了昨天吃甜品的地方,那个商场规模更大,楼层更高。   宁仪先在商场附近流连在数家美食店铺中,临近中午才进了商场四层。   这一层全是金色银色的汪洋世界,过往行人皆穿金戴银目光灿灿。   宁仪在坐电梯时,留意到同电梯的一位年轻女性脖子上戴着蛇形镶钻石的项链,设计精巧,钻石颜色纯净,宁仪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引得那个女孩频频对他笑。   宁仪若无其事地朝她点了点头,出了电梯后分道扬镳。   身后女孩的同伴戳了戳她,小声嘀咕,“我以为他对你有意思会来要微信号呢,挺帅一男生……”   女孩娇羞地跺了跺脚,抚了抚自己花朵般纯净无暇的脸蛋,惋惜地瞅了一眼宁仪的背影,继而将目光转向更让她目眩神迷的天堂。   宁仪自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转而逛起了昨天没逛过的几家品牌店。   毕竟没钱买,宁仪不好再以一副博学精通、出手阔绰的模样游来荡去,尽管这是事实,但宁仪还是缩起了手,装作好奇的模样四处盯瞧,偶尔谦虚地随着几个买家跟在导购身后听讲解和珠宝鉴赏,籍此饱览华饰。   宁仪眼下又逛到一家,这家聚了一个老年团,和导购砍价的砍价,掰扯珠宝的掰扯珠宝,都一副阔太阔爷的架势,嘴皮子贼溜,导购们纷纷败下阵来,只能耐心劝导。   看到这情形,宁仪原本不想进这家店,但眼尖地瞥见有一边玻璃柜上展览的翡翠珠链,品质颇好,颜色碧透澄净,在灯光下投出阳绿纯粹的光,温润儒雅,让人喜爱。   宁仪停在柜台前,低头正要细看,旁边正好有个穿黑色龙纹唐装的老头,瞧他一脸宝贝稀奇,逛了半天两手空空,但看着又挺有钱,以为他是不懂道,于是活络了心思,趁周围导购都无暇他顾,凑上前去搭话。   “小伙子,看玉呢。”老头笑眯眯地背手俯身,一派高人模样。   “嗯。”宁仪回头应道,眸中还恍惚残留着翡翠润透浸染的碧色,漂亮至极。   “你看这块翡翠怎么样?”老头继续问,小眼觑着那块在他看来价值连城的翡翠,这成色,也只能在这种大店看到了。   “还行。”   老头心里得意,想着这少年果然不懂行,一般不懂行的人才会看什么都还行,该好好,该不好不好,还行是好还是不好?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头拉了拉他的衣袖,神秘兮兮地道:“这家的玉啊,不好!”   “哦?”   老头再引他,“你仔细看看。”   宁仪哪怕离一米都能看清,但眼下也就顺着低头去看。   “哪不好?”   这老头眼光倒比他还挑剔。   “你知道什么样的翡翠叫好吗?”老头看不成器的子孙一样唉声叹气地看着他,撸起袖子,扶出一块玉镯,“像我这块这样!你看,好看吧!”   宁仪瞅了一眼,强行忍住了喉头的震颤。   这两个的价值,一个宝一个草,当然,老头的是草。   有少许絮状浑浊与杂色的翡翠镯子搭衬在老头枯槁的手腕上,虽然成色不行,但设计还是巧的,设计师在浑浊的地方贴上少许金箔作竹叶状点缀,又在杂色处用金线勾出花果藤蔓,雕刻地浑然一体,也算不错。   宁仪忽然来了兴趣,想听老头怎么忽悠。   老头看他观察地仔细,就跟他细细说这里头的门道,话跟宁仪想的差不多,但价值上却往百倍千倍上说。   “我这描金翡翠,可不得了,当初买就废了老大劲,你看这花纹多华丽,还有这缀着的纯金小莲花,含着的淡水金珠,都价值不菲啊,可都是顶级设计师设计出来的,在原产地监督现采的原料,是不是一看就喜欢?”   宁仪瞥了一眼那淡水珍珠,同时注意到因为老头的讲解,又有两个像是同行的老太凑过来应和。   本来想走的宁仪发现自己被围住,竟然不好走了,只能耐着性子装着虚心的样子继续聆听。   老头看得出来宁仪有些不以为然,趾高气昂神气十足地拍拍他,“小伙子,你可别不懂货,这可是我儿子从缅甸给我带回来的好东西!”   “哦。”   “你再看这柜台里的,和我的比,我的这多么华丽金贵,这柜台里的颜色普普通通,一丝亮点也没有,还卖的这死贵,谁买谁吃亏!”   *   此时十几米开外,两名男子并排走着,海拔上略胜一筹的男子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沉着眉头,另一个则穿着绣竹叶中国风休闲装,言笑晏晏。   应赫茶拉扯了一下身边人的臂膀,“你可是东道主哎,我回来让你陪我在你家商场买东西,你居然给我摆脸色?”   付锐修收回胳膊,眼尾微垂,眉骨投下的阴影将一双茶色眸子映衬地深沉,此时目光淡淡滑过身边的友人,带了一丝无奈和熟稔,“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你把我拉过来,还想看好脸色?”   应赫茶嘁了一声,“你这破脾气,活该单身到现在。”   以付锐修如今的身价,也就只有这一点值得调侃了。   三十三岁,建功立业,然而,没对象,单身狗一条,没谈过,是不是处男还有待商榷。   作为对方的好友,应赫茶自然知道付锐修至今单身的原因,是因为心头有一抹白月光,求而不得,加上家大业大忙碌不休,所以耽搁到现在。   以至于付家几年下来已经习惯了从年头催到年尾,从年尾再催到年头,只为让付锐修赶紧找对象结婚生孩子。   付家上一代就两个人还在世,付锐修的父亲付谆以及叔叔付卓。   付谆就付锐修一个儿子,而付卓有一儿一女,按理说,繁衍子嗣的重任不应当只落在他头上。   但创下伟业的确实只有付谆一个,付卓顶多捞捞好处当个董事打打酱油,付老爷子还是想让付谆的孙辈继承偌大家业。   付锐修至今没敢为白月光向家里人出柜,更何况他的白月光顾云胡为了演艺事业,也至今没有答应他明里暗里的暗示追求。   看付锐修这样,应赫茶已经从新奇到疲累再到无感,劝都劝不下去,倒不知道他本人是怎么个想法,真不急吗?   在他看来,顾云胡还年轻,二十八岁的年纪,明显是吊着付锐修的胃口,故意不答应的。   但当局者迷,情之一事,他也不好多说。   只能闲了带没情趣的好友出来逛一逛,挑近的逛。   这家市中心的商场原先是付锐修和堂弟付锐瑾两人共同经营的产业,初期投资大多是付锐修出钱,后期贷款和运营则是付锐瑾在处理,这么大个项目若是失败了也够喝一壶的,好在成功了,顺利成为付家名下产业,短短一年以来,价值近百亿人民币。   付锐瑾如今去了国外学习,照料商场的胆子就又落在了付锐修身上。   应赫茶不想让他把这事纯当公务,带着点乐趣来经营要更有意思也更轻松。   付锐修没有理会好友的调侃,不以为意地挑开视线,投向前方聚了一小团的人群。   应赫茶向来爱看热闹,拉着他凑上前,“走走走,去看看。”   宁仪正百无聊赖地开着小差听老头的胡侃,老头口干舌燥地吹完,指着自己的翡翠手镯道:“现在懂了吧,柜台里这个不好!别在这家买,你小子不懂货,还得多学学呐!”   一边的老太听老头说完,跟着掺和,“嘿,现在的年轻人懂什么,估计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好东西呢!”   老头得意地捋了一把下巴上短短的胡须,“咱跟这些小辈计较什么,咱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   宁仪听到这句,不乐意了,直视他道:“恕我直言,我戴过的珠宝比你看过的还多。”   “噗!”旁观到这一幕的应赫茶失笑,连连颤抖。   老头皱到一块的上下眼皮艰难地崩出来浑浊的眼珠子,“你!”   既然要说开,宁仪也不客气,“第一次见人颠倒黑白。”   宁仪稍稍俯身凑近比他矮了一截的老头,用说悄悄话的姿态道:“你们是不是跟这家店有仇,来砸场子的?”   所以百般忽悠让他离开,不让他在这购物,顺带装逼。   老头手上的镯子不值多少钱,只能靠外形骗骗外行。   之所以在翡翠上贴金箔描金线就是因为瑕疵多,卖不了好价钱。   有瑕疵不一定就不好,但这件肯定说不上好,而这丁点金子以及染色的珍珠,更是值不了多少钱。   身边的两个老太终于起了作用,闹闹嚷嚷地掐腰,说他污蔑。   “咳!”旁观了这一小会的应赫茶咳嗽一声,试图引起注意,然而老头老太太的战斗力太强声音大,都没理他。   宁仪越过挥舞的手臂,回视,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他刚想细看,那人却转过身,打电话。   应赫茶笑着帮忙将宁仪拉开稳定的三角包围圈的时候,几个保安也在老板一个电话下及时赶到了现场。   付锐修侧着身,和一个保安嘱咐:“这家店好像惹上了点麻烦,去了解一下。”   宁仪盯着那张侧脸,越看越熟悉,正想细看,那人却转身走了。   大步流星。   应赫茶一看,追了上去,边跑边小声埋怨,“付锐修,你这么急要干什么!”   付锐修却走得更快,眼见着就到了电梯门口,一步跨入正正好到四层的电梯,阖上了门。   宁仪没再管周围的大爷大妈,听到这个名字,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目光一滞。   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伴随这个名字涌入脑海。   紧接着,还有肚子里揣着崽这个事实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孩子,总不能他一个人担着!   他也没钱担。   宁仪身形一闪,拉住还没来得及跟上的应赫茶,目光一缩,“请等一下!”   应赫茶回头一看,发现是刚刚小秀了一把的少年,瞧着就是哪个富豪家的富养小公子,见好友怎么着也追不上了,也就停下脚步,带着些猜测回:“什么事?”   真相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宁仪干巴巴地道:“你是付锐修的朋友吧,我找他有事,但他好像不愿意见我。”   应赫茶也发现了这一点,只是没确定自己的猜测,眼下就兴味地问了几句。   ……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高个保镖凑近了点,保障应赫茶的安全。   他隐约听到陌生的少年说,格物的总裁借了他东西,他得还回去。   被问及是什么,陌生的少年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种子。   保镖:???   什么种子这么重要!难道是什么珍稀物种?比如迎客松的种子?   接着,他戴着墨镜,看到应家小少爷应下请求,十分随意地把付锐修的号码发给了他。   保镖动了动嘴唇,又动了动脚,皱了皱眉头,又抠了抠手。犹豫,他到底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总裁?   应赫茶拍了拍少年的肩,又侧目看了一眼保镖。   保镖突然懂了,他该在车底。   作者有话要说:应赫茶:某人跑这么快干什么?   付锐修:还不是因为你在场。宁仪要是嚷嚷给你知道了,等于我整个好友圈都知道了。   应赫茶:那你应该拉我走的啊。   付锐修:……   应赫茶:还不承认是落荒而逃?   付锐修无奈辩驳:我只是一时忘了……   付锐修后来想,如果是真正的宁仪在那,他肯定不会跑,说不得还得讥讽几句,但他当时旁观到的少年金灿灿的,矜傲又活泼,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会发光。 第四章   微风的笔触滑过,花叶扑扑朔朔。   张阿姨刚把阳台的被子翻了个面,又忙活着把外头的花盆搬回来躲躲阴凉,免得晒坏了。   刚要收手歇一歇,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张阿姨接了电话,听完后就奔向了厨房。原本不慌不忙的步调此时慌慌张张。   好在厨房里菜都是有的,虽然是昨天买的,但放在冰箱,也都还新鲜。   张阿姨简单地做了两道能很快做好出锅的菜,又烫上面,浇了肉沫酱汁,将菜摆好在面旁,锅里煮上一道时蔬汤,香气飘出厨房。等待的时间就洗好草莓蓝莓提子放在旋花纹玻璃小碗里。   付锐修到家时,张阿姨正好把菜放上桌,可以说时间把握地刚刚好。   “您不是去陪朋友了吗?怎么突然回来吃饭了?”张阿姨平常和付锐修相处的时间还算多,因此说话并不太像旁人那样顾忌,问问缘由合情合理。   然而此时付锐修并不太想答,挺拔的鼻梁下薄唇轻抿,语气漫不经心,“有事,就回来了。”   张阿姨就没有再问。   原本今天,付锐修一整天都不会在家里用饭。   所以张阿姨今天没像平常那样把饭菜等准备齐全,又听付锐修这样说,想起一件事。   等到付锐修吃完,张阿姨收了碗筷,问出了这件事,“那您晚上还要去那家酒店吗?”   付锐修脱外套的动作一顿,指节分明修长的手悬在半空,迷茫一瞬,但并没有露出端倪,“去。”   他居然差点忘了这事。   这太奇怪了。   张阿姨在心里舒出一口气,她总为这档子事操心,偏偏不能说什么,只能道:“那您下午……”   付锐修将外套搭在椅背,示意她拿去干洗后放起来,“先准备准备吧。”   芳香飘进鼻尖,放进房间的栀子花花瓣蜷曲香气幽幽,付锐修抬头看向落地窗外明朗和煦的阳光,眼中落入一丝回忆的温度。   他记得第一次遇到顾云胡,还是四年前,包括栀子花在内万芳争艳,整个季节都被染上明媚馥郁的馨香。   而今晚,他和难得一起抽出空的顾云胡约定了地方。这一次,大概能把事情说得更开一点。   太阳灼热到昏昏迷蒙时,张阿姨把窗帘放下,好让付锐修休息。   付锐修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所以只是坐在书房看看书,拨开愁思,享受一下清闲时光。   然而没一会,一通电话打来。   付锐修看了眼,不认识,不接,挂断。   隔了三秒,同一个号码又打过来。   付锐修同样毫不犹豫地挂断。   这个手机号知道的人不多,都备注了名字,如果有陌生电话,那通常是打错了的,总不能是快递电话。   再打,再挂。   再打……   付锐修被吵得有点烦,合上手中厚厚一本英文原著,按下接听。   “喂?你好,我是宁仪。”   少年清甜如蜜果的嗓音极有特色,发音字正腔圆,足可以去做各大广播电台的主持。   付锐修不疾不徐敲着桌面的食指僵在原地,随后想起什么,嘴角拉成一条直线,声音暗哑又清冷,不带一丝人情味,“是应赫茶告诉你的?”   他的手机号。   果然交友要谨慎。   “应赫茶?他叫应赫茶?”宁仪眨了眨眼,有些失望。   他以为商场那人会是何威——原书里出现在和付锐修同框的场景里更多的一位朋友。   但宁仪并不认为这对只是普通朋友就是了。   “给你十秒钟,说清楚有什么事,不然我挂了。”付锐修不耐烦地开口,眉头犀利地皱起来,手指摩擦着红色的键。   宁仪吸了一口气,混杂着无可奈何和羞耻,以及一两丝的忐忑和惊讶。   他打电话快,甚至可以不厌其烦倔着脾气一直打,但真要说出来,又没准备好。   这实在,有点太难以启齿了。   “还有五秒。”付锐修强硬道。他向来不是讲情面的人,容忍宁仪至今,都是因为他认为,发生那事的当晚,他也有错。   他没有太多弥补、愧疚的情绪,也很少心软,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处理的比较毛躁。   付锐修草草翻过宁仪的档案,比他还小一轮。   当时这个少年还只是他手下公司的实习生,付锐修没有考虑什么,直接让部门炒了他。   像今天,在自家的商场遇到宁仪,本来可以堂堂正正地直视对方,但他仍然没有处理好,随心走了。   难怪付老爷子总说他对待感情私事,很有些糊涂。   意识到对方的严肃,并不像开玩笑,宁仪抿起嘴唇,“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相信,不相信我可以当面证实!”   付锐修分明硬朗的下颌线条只稍稍一动,“说。”   “我怀孕了。”   艰难地吐出字,宁仪说完后脑袋里又是一片嗡嗡的,委屈的情感涌上眼眶。   这实在是最让他不能接受的一件事。   原主穷,他能忍,能靠双手打拼挣家业;原主坏,他能忍,多糟的局面他也会扭转过来;原主就算是个种地的糟老头子,他都能忍,毕竟凤凰有涅槃的机会,重生后又是年轻貌美的少年。   但是!原主怀孕了!这真的忍不了,宁仪试过接受,但总忍不住想自暴自弃。   想找人倾诉,没人能说;想回家,求助无门;偶尔想把这个孩子消化掉,但不知哪来的情感总是能让他狠不下这个心,毕竟是诞生自自己的小生命,与自己血脉相连。   宁仪强忍住泪意,等待付锐修的审判。   他一个凤凰族的骄子,哪里经历过这种事,眼下捏紧了拳,青筋绷直。   但不知等待了多久,或许几秒,或许一分钟,那边都没有说话。   宁仪迟疑地看了眼手机,还在通话状态。   宁仪试探着喂了一声,对方应了。   “骗人有意思吗。”付锐修眯起眼,眼中有着亟待喷发的怒意。   “等等,你不信?”宁仪急忙喊住。   “你让我怎么信?”付锐修怒极反笑,嗓音中吐露出几许嘲讽。   宁仪抱着破罐破摔的决心,“但这真就是你的崽!你要是不要,我就自己消化了!”   他自我安慰,要是亲爹不要宝宝,那宝宝的出生也没有多大意义,还不如被他消化补充点能量,早日提升修为回到本来的世界。   动了动从刚刚听到那句话开始就一直僵直的手指,付锐修想抽根烟,又及时止住了想法,面色阴沉,“你是个男的。”   尽管子嗣对付家来说很重要,付锐修也不可能头脑发昏地选择相信。   但虽然奇怪的是,对方话中的真挚清晰可闻,让他一时间不能准确判断。   宁仪听他果然怀疑自己,眼中泪意翻涌,“又不是不可以生!”   付锐修呵了一声,还是无法相信。   “真的……”宁仪补充。   听出对方微弱的哭音,想起之前此人还在人群里光彩熠熠,付锐修喉头一动,莫名想起那晚少年相似的哭音,不自觉放软了石子一样硌人的语气,“我之前给过你钱了,也说过,你别再来骗我。”   宁仪抹了抹并没有流下眼泪的脸颊,揉了揉润湿的眼角,声音还有些激动之后的微颤,“……我不要你的钱,但我真的怀孕了,这个孩子不能我一个人养……或者你给个话,你要是也不想养,我就自己消化掉……我只是觉得该给这个孩子一个交代,不能因为我一个决定就死掉。”   宁仪说的断断续续,诚实地吐露真情实感。   付锐修:……   这个消化掉到底是个什么鬼!   宁仪见对方没反应,又使出了水磨的撒娇功夫,“你倒是给句话呀,爽快一点行不行?我真不能一个人养,反正是你的种你得负责!”   被对方软软的嗓音酥得神经不自觉一颤,付锐修松了松领口,一月前的记忆又涌上来,托记性太好的“福”,他至今还记得少年陷入□□面色潮红不住喘息的样子。   “去医院查过了吗?”他想科学理智地面对这件事。   “没有。”   付锐修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多。   “现在就去。”付锐修说完,短促地停了停,喟叹道:“我带你去。”   没有谁不会为自己有了孩子而激动。   付锐修觉得自己心跳的有点快,有点太响,但语气却还很平静。   他明明已经开始慌张。   “真哒?!”宁仪喜出望外。   “如果真有呢?”宁仪问,“你要不要?”   “留着。”付锐修凭直觉和感受回应。   宁仪揉了揉脸,有些不可思议,脑子里一瞬间转过很多东西,没想到付锐修真的就这么应下来了。   回想一下原书,宁仪记起付家对子嗣的期盼,又有些了然,毕竟原主就是靠这个因素住进来的。   但付锐修这么快答应又让他觉得有点奇怪和不快,这和他之前的担忧截然相反。   毕竟对方还有个白月光顾云胡呢!万一他是想着去母留子怎么办?   于是,宁仪顿了一下,问:“你的恋人不会有意见吗?”   付锐修皱眉,“我没有恋人……还有,管好你自己。”   没证实,他还不能给出什么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宁仪:起初进行地挺艰难,但好像答应地还挺容易的嘛~   付锐修:是谁又哭又闹又撒娇?换谁能顶得住?   宁仪:咦?我有吗?   付锐修:当然有。   宁仪:没觉得啊,可能是我习惯了叭。   付锐修:???你还跟谁哭闹撒娇过?   宁仪:五个深爱我的人!   付锐修:!!!   宁仪:说实话,你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付锐修:当然想。   宁仪:那顾云胡呢?   付锐修瞥他一眼:你为什么会知道他?   宁仪:emmmmm   付锐修:你还想知道什么?   宁仪小声:好多好多……   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吧,免得误会,付锐修喜欢过顾云胡,划重点,喜欢(过)! 第五章   在这通电话之前,付锐修绝对想不到,几个小时前还在刻意避开的人,他现在却得去接。   去的一路上,心情曲曲折折,比道路的环绕程度好不了多少。   片刻后,一辆外观低调的顶配防弹轿车停在树木繁茂的小区前,过往的路人注意到扎眼的车标和难得一见的车牌号,目瞪口呆地猜测车里坐着的会是哪位贵人。   付锐修一直注视着小区门口,盯了约有几十秒,一道瘦高挺拔的身影才落入他的视线。   来人看起来有些懒散,但又在看清门口停着的车时,神采飞扬地跑过来,敲了敲车窗。   付锐修按下车窗,对上对方亮晶晶的双眼和坦率的神情,开口,“上车。”   宁仪瞄了一眼坐在前头黑色西装的司机大哥,犹豫了一下,绕了一圈坐进了另一边的车后座,和付锐修隔了几十厘米的距离。   宁仪一坐进车,就老老实实地端正坐好,侧着头觑着付锐修。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付锐修的长相。   男人体格上比他强壮不少,一双目视前方的茶色双眸被耸起的眉骨映衬地暗沉了几分,带着不怒自威的威势,挺拔的鼻梁和硬朗的下颌线都给人不容抗拒的严肃感,嘴角的每一次浮动都带着深思熟虑的优雅,像此刻,留意到宁仪的打量,那耷下几度的唇角就既克制又迷人。   霸总的风范,明星的脸,个子高身材好。   身为看脸的羽族,宁仪突然有点小满意。   起码,孩子的基因不会被带歪。   “看什么?”付锐修问。   “看你。”宁仪诚实地答。   付锐修对此没有太反感,他想起一个多月前,刚在公司偶遇宁仪的时候,他看着自己,也是这样好奇打量又隐含欣赏的表情。   那时候他还以为这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员工,后来在床上,他才发现根本不是。   付锐修任由他打量的姿态同时也为他打量宁仪提供了便利。   如果不是印象深刻,换做旁人有这么大的变化,他不一定会在看到的瞬间就确定是他。   与以往的形象不同,宁仪看起来用他的钱置办了不少好东西,但这并不是使得他变得耀眼的地方。   谈吐、语气、姿态、气质,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个骨他就已经具备了,皮囊自然跟着发光发亮。   付锐修瞟过一眼他肌肤细腻莹润如新生的脖颈脸蛋,没有深入地想可能的触感,挪过眼,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发现、怀孕的?”   “昨天。”宁仪一想起这件事,就心肝脾肺肾一起疼,抽疼抽疼。   “怎么发现的?”付锐修已经将眼中的怀疑褪去几分,只是单纯地问。   “……”宁仪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知道肯定不能说实话,好在他编理由很在行,“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厌油腻,经常乏困 ,我以为自己出了什么毛病,正好路过一家中医堂,就让一位中医给我号脉,他说我这是有喜了。”   付锐修了然,但又疑惑,平静冷肃的语气不像是在揭露什么事实,“你厌油腻?昨天上午我还看到你去买了蛋糕。”   宁仪:“?!!!”   付锐修看着他,没有在意自己的话语中泄露的信息,等待他的解释。   惊讶之后,宁仪弯起唇,一如他每次狡辩时候的松快坦然,“你永远也不要猜测一个孕夫的口味心思。”   付锐修:“……”   静默了一会,付锐修看向窗外,“你确定是我的?”   宁仪上下齿摩擦了两下,看了一眼一直装聋子的司机,不自然地放低了音量,语气却激荡,“我只跟你做过!”   “哦。”付锐修不再作声。   直到车停下时,付锐修才出声。   宁仪跟在付锐修身后进了医院,五味杂陈地接受安排,准备检查。   付锐修和这家三甲医院有合作关系,有相熟的妇产科医生今日坐班,整个程序下来又快又顺利。   只是那位姓卢的男医生在看到宁仪时,盯着付锐修神色有些异样。   先做了些基础检查,宁仪才二十一岁,身体健康,被他刻意修饰过的身体体重也正常,到血检时,宁仪才变了脸色。   他没打过针,更没抽过血。   宁仪蹙着眉头可怜巴巴地望了一眼付锐修,付锐修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对方在害怕什么后,嘴唇扬起一抹笑意,对护士道:“轻点打。”   护士脸红地应了一声,然而打针该怎样打就是怎样打,怎么着都是要戳进血管里的。   针头进入地不是很顺利,尖锐的金属触碰到宁仪的肌肤时,就会遇到阻碍一样被稍稍弹开,再戳,再弹开。   付锐修疑惑地瞅了一会针头,对护士道:“换一根吧。”   宁仪也才后知后觉地撤去了身体自发的防护,笑嘻嘻地道:“不好意思啊,我皮厚。”   护士脸更红了,小声歉疚道:“是我技术不好,人的皮都是一样厚的。”   宁仪带着笑,对抽血也就没那么恐惧了,只是在鲜红的血液在细小的塑料管中蔓延时,才有几分恍惚。   三百年内,他见到自己血液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流血,父母亲都会担忧地涌上来安抚他,帮他治疗。   针头拔出,宁仪的手臂上被按上一小朵纯白的棉花,浸染了少许血色。   宁仪下意识地看向身周熟悉的人,瘪着嘴巴,委屈至极。   耐心等待的付锐修见到他这副模样,目光一缩,竟被他的小情绪牵动了心神,“很疼吗?”   答案是否定的,但付锐修问出了口后才发觉自己的异样。   宁仪可怜巴巴地看着仍然一副淡漠冷峭模样的付锐修,更委屈,他这都是为谁受的苦?!   “呼呼。”宁仪将手臂递到他面前,无比埋怨的语气。   付锐修目光锁住近在咫尺的一截白生生的臂膀,峭寒如冰石的表情露了一丝裂缝。   这是小孩子嘛?!   “一会儿就好了。”付锐修凝着眉,推开他的手臂,然而手臂弹簧似的又飞速弹回来。   面对宁仪进化到谴责的委屈目光,付锐修迟缓了瞬息,愣是没能继续横眉以对,敷衍地吹上一口气再推开。   宁仪意外地没有继续纠缠,被推开后心疼地对着手臂上的针眼瞧了又瞧,但好歹舒缓了些眉头。   付锐修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对方大概也只是个缺爱的小孩子罢了,但他却不愿意放下身份和成见。   抽完血后等了半个小时,付锐修才拿到结果。   卢医生十分肯定负责地告诉他,“宁先生确实怀孕了,刚刚四个周,情况良好,如果您不放心,可以等到第五到六周过来做B超再看一下情况。”   说完,卢医生不动声色地打量付锐修的表情,连一丝眉头的松动、鼻翼的翕动都不愿意放过。   毕竟这位付先生可是国内医药龙头企业的总裁,又一直没有私生活方面的□□,光这两点,结合今天呈现在他面前的事情,就已经能掀起足够大的巨浪。   在他的从医生涯里,接诊过的男性病人寥寥无几,每次见都觉得稀奇,更何况今天这位年轻男性是在付锐修的陪同下来的。   真相呼之欲出。   付锐修并没有在意他的打量,更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泄露,他只是平静地接过,平静地递给宁仪,平静地把结果里的数据记在了脑子里而已。   出门时,付锐修扶住了宁仪的胳膊,防止他粗心大意跑跑跳跳。   另一只拿着病历的手则攥紧了,贵重的手表一下一下地随着机械声敲击在他的手腕,暴露了微微颤抖的事实。   宁仪捏着早就知道结果的报告单,得逞似的看着神情莫测的付锐修,“这下你信了吧,我真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嗯。”   “那你是不是要对他负责?”宁仪笑着问,语调活泼。   “当然。”   “那宝宝的爸爸刚刚失血,现在有点饿,为了宝宝的营养,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宁仪得寸进尺,咧着嘴,露出整整齐齐的小白牙。   付锐修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宝宝的爸爸”指的是宁仪,而非自己。   “想去哪吃?”付锐修露出一抹笑,握着宁仪胳膊的手上松了些力道,有路过的小姑娘停下来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宁仪自然也发现,难得笑起来的付锐修顾盼神飞,眼睛里掺了蜜糖般柔软晶莹,加上低音炮连环攻击,酥得能让人失了魂。   宁仪一时也沉迷于他的美色之下,随意报了个答案,“那去吃甜品好了,我还要吃冰激凌!”   付锐修笑意收敛,“你觉得这有营养?”   宁仪嘟着粉润的唇,“反正还没到晚饭的点嘛,先来点餐前小甜点!”   “……总之,冰激凌就别想了。”   “呜……”   下午四点四十,一家装饰豪奢的高档甜品店内,铺米色桌布的桌子上,手机震动了两下就被男人接起。   付锐修看了一眼正咬了一口糖衣杏仁的宁仪。注意到他的目光,宁仪又舔了舔委内瑞拉巧克力,明明是很难做的好看的动作,他却是惯常的优雅,末了一脸幸福地朝他眨眨眼。   付锐修两句话回应完,就挂了电话。   “你有事?”宁仪贴心地问。   “暂时没有。”付锐修闭着眼回。   “哦。”宁仪喝了一口果汁,双目璨璨地看着他,“那一会陪我去我家那吧,我之前吃的那家饭店的菜还不错。”   男人的视线随着宁仪吞咽的动作,由他的喉结滑到胸膛,再到正孕育着小生命的腹部,只是因为桌子遮挡,视线无法企及那里。   “好。”付锐修应道,“既然在你家附近,那正好你收拾收拾东西,搬到我家去住。”   “?什么?”宁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付锐修皱着眉,“你家里有人能照顾你?”   “没有。”   “那你的家人能接受你婚前有孕?”   “应该……不能?”宁仪犹豫地答,对他那亲妈来说,这个分情况分对象。   “你才怀孕一个月,应该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生活。”付锐修给出十分有说服力的理由。   宁仪想了想,确实如此,更何况这也符合了原书路线。   “成吧,走,去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以为这章能写到顾云胡出场,然鹅我失算了……   宁仪:你怎么要当爸爸了,还一点不激动?   付锐修:我明明很激动。   宁仪:哪?   付锐修:心里。   宁仪:…… 第六章   付锐修说让宁仪住他家虽然是一时兴起,却也是深思熟虑后决定的。   早在他被找要钱的那几次,宁仪就已经用各种家里的惨状来博取他的同情和愧疚。   什么单亲家庭、就母亲一个亲人,宁母还不管他,被他炒了鱿鱼根本没法活之类。   付锐修事后核实了一下,就知道这话半真半假。后半句是真的,前半句是假的。宁仪是私生子,也确实过得不容易。   所以这样的家庭里,是不可能好好照顾宝宝的,既然要负责,那不如就负责地彻底点。   他可不想让他的儿子背上私生子的骂名,活的像以前的宁仪一样。   这一个下午给二人的心理冲击都相当大,不仅付锐修,宁仪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只不过他习惯对不重要的人没心没肺,所以思考的不那么仔细,只在吃饭的时候提了几句。   点菜时,因为有付锐修在,宁仪点了八道,毕竟生意人应该都爱这个数字,分量自然是往高了点。   服务员小姐姐依旧是昨天见到的那个,因为对宁仪印象很深,还主动打了招呼,又好奇并羞涩地对付锐修笑了笑。   付锐修朝她招了招手,服务员一愣,小跑过去,下意识地俯下腰。   “把这几个菜换掉,太油了。”其中还有两道川湘风味的辣菜。“换这几样。”   服务员应下来,转头就见宁仪瘪了嘴唇。   明明是一米八朝上的大男孩,做出这个动作却莫名的可爱。   付锐修同样注意到宁仪的表情,“你不是说闻油腥就难受?”   宁仪:“也没太……”   “我看你好像喜欢吃甜的,所以换了几道粤菜。”   宁仪皱了皱小脸。   就是因为刚刚甜的吃多了,所以现在才点了辣的啊!   “以后甜的也别吃太多,会傻。”付锐修煞有介事地提出意见。   宁仪歪了歪唇,“你怎么跟我大哥说的一样啊。”   付锐修补充道:“我只是担心我儿子会跟着傻。”   “哼!”   “……你还有大哥?”付锐修十指交叉在桌子上,借着这个机会跟宁仪沟通交流。毕竟以后还要住一起好一段时间,互相熟悉一下,也是必要的。   想到要住在一起,付锐修神色晦暗不明。   半天之内,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却不排斥。   大概是商战中磨炼出来的强大抗压能力让他很容易接受新情况。   前提是,现在的宁仪并不让他讨厌。   宁仪发现自己说漏嘴,不甚在意地随口又扯了个谎,“哦,是小时候认的大哥,他人很好。”   “认大哥”这种词汇常在各种黑帮片里见到,付锐修交叉的十指收紧。   但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要关心的,只是他的血脉——能让付家不再逼他相亲的儿子。   宁仪不想继续说这个,于是囫囵地糊弄过去,转回想说的正题,“先说清楚啊,我只是因为孩子才住你家的,所以生完孩子我就会走,你也不用给我什么辛苦费,你负责我怀孕期间的吃喝住行就够抵了。”   宁仪想,他实在很大方,生个孩子得多痛啊,这简直就是赔本买卖,但为了自由和崽崽成长,偶尔吃一次亏也没什么。   付锐修闻言顿了一顿,盯着宁仪看了好几秒,随即落下眼睫,无可无不可地应下来。   “当然,我以后肯定得常来看看孩子,你别嫌我烦就行。”   服务员扣门进来上了菜,鸡贼地竖起耳朵听八卦,一边把一道白灼基围虾摆上桌。   服务员很想听明白,但几句很简单的对话听下来,她却一点都不明白。   这种八点档狗血剧的对话,安在两个光鲜亮丽的帅哥身上,怎么听怎么奇怪。   宁仪对呈上来的虾很动心,食指大动跃跃欲试,夹了一只到碗里,戴上手套剥壳,然而弄得汁液乱溅、虾肉零落。   宁仪有点抓瞎,他没剥过虾,不懂得技巧。   于是他看了一眼夹另一道清酿百花菇的付锐修。   “你能帮我剥一下吗?”宁仪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像是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付锐修迟疑了几秒,眼中闪过一瞬几不可查的不可思议,在瞧见宁仪碗中虾肉残破的尸体后,夹起一只白灼虾,戴上手套对他道:“跟着我一起剥。”   宁仪立刻捞了一只肥虾,眼睛眨也不眨地观摩付锐修是如何把一只虾剥的干净完整,速度还快。然而实际自己动手操作起来,又是一塌糊涂。   付锐修想问他是不是没吃过虾,冷峭的眉眼露出一丝无奈。他把刚剥好的一只放到了宁仪碗里。   宁仪坦然地将那只虾浸到醋里,沾着酱咬碎吞咽。   这理所当然的神情,让付锐修一时间怀疑到底谁才是养尊处优长大的那一个。   付锐修快速又剥了一只,问他:“好吃吗?”   “不错。”   “还想吃?”付锐修问。   宁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碗里的虾,“想。”   “等你能剥一个完整的出来,我就把这只给你。”付锐修提了条件。   格物总裁亲手剥的虾,有价无市。这种条件大概算是清仓甩卖、能让很多人赔上家底抢疯了还觉得血赚的那种。   但宁仪不太乐意,他愿意学,也愿意先占了便宜再学。   “先给我吃了,我再剥,剥好了还你一个。”   付锐修见过谈生意无理加价的人多了,根本不为所动,执起筷子夹起他的筹码,慢条斯理地放进了嘴里。   宁仪:“!!!你居然欺负一个有身孕的人!”   付锐修:???   讲道理,是谁先无理取闹。   *   此时,相反方向相距甚远的一家高档酒店里,提前布置好的舒适典雅的包厢布局温馨,微黄的灯光打在灯烛和餐具上,反射出的十字星芒耀然炫目,半明半暗地滑过座位上青年的脸部轮廓。   因为酒店临近公园,临入夜的湖面凉风从窗缝里灌入。   玻璃窗外车水马龙,玻璃窗内寂静无声。   酒店对面的一栋高楼上,有不容易发现的镜头对准这里,也等待的焦急。   顾云胡百无聊赖地点开手机,回复经纪人秦松舟的信息。   -他还没来吗?   -嗯。   -他不会不来了吧?   -不可能。   顾云胡有疏离感的疏朗眉目一贯的居高临下,自信地否定。   -也是,付锐修追你追这么久,这次搞不好要正式说开,不可能不来。   秦松舟有理有据地分析,要是真不来,那他请的狗仔媒体岂不是白请了?   他对自家艺人十分有信心,现在也只过去了十分钟而已,虽然这对一向守时的付锐修来说,很不正常。   秦松舟是放下了心,顾云胡却有些拿不准了,他总觉得最近付锐修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他虽然经常以拍戏累行程忙、公司不给谈恋爱为由吊着付锐修,自得地享受那独一份的爱护,但他也知道打一棒给一个甜枣的真理,该给些希望的时候,他就会亲近对方。   他不缺资源,因为他已经有一个影帝亲哥哥。但在娱乐圈,多一个依仗,求之不得。   如今同性婚嫁正时兴,也是一大爆点。   但他又不想让别人以为是他攀上了付锐修,他要让别人都知道,是付锐修软磨硬泡锲而不舍追的他。   毕竟公司给他立的是清冷的高岭之花的人设。   摇摇头,甩去思绪,顾云胡打开小游戏转移注意力。   秦松舟还在问他。   -你不打电话问他怎么回事?   -再等等吧。   主动联系他,像是他求着付锐修过来一样。顾云胡挑了挑唇,继续玩小游戏。   不管付锐修现在对他的态度上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只要他来了……不,他一定会来。   只要来了,媒体拍到亲密照片,明天的头条就预定了,付锐修就不得不向家里出柜,还得维护两人的名声,撤销热搜。所以他并不会因此受到名誉上的损害,却能得到许多实际上的好处。   *   付锐修是在看着宁仪挑挑拣拣地吃完饭、又不太熟练地剥好两只虾后才想起来顾云胡的。   这不应该。   但他想,换谁知道自己做了父亲,都很难还能注意到其他无关的琐事。   知道自己的血脉将被继承这种事带来的冲击还存留在他的心里,逐渐转化成别的情感,例如责任、关怀等。   他忽略赴约的原因或许还有,他对今晚要说的话不那么在意。   顾云胡耍他太久了。   他再怎么色令智昏,也是大阴谋小诡计里摸爬滚打过的。   他要是白痴,就算是付谆唯一的儿子,也坐不到这个位置。   对顾云胡,他从深爱到容忍,再到忍无可忍。   但凡有脾气的,再深的感情,也快要被磨灭了。更何况他骨子里的傲气远比顾云胡的要多得多。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分钟,顾云胡还没有打他电话。   要么是不在意,要么是没来,要么又是老套路。   付锐修发过去一条信息,心情沉郁。   抬起头时正看见宁仪吃饱喝足、餍足又幸福的样子。   心里那片愁云缭绕四散。   有些人,就是有他笑时让人也跟着乐的强大感染力。   顾云胡在收到信息的那一刹那,不可置信地茫然睁大了眼,卸了劲,手机啪嗒掉落在地上。   等待好一会的专业狗仔有点着急地给秦松舟发消息。   -怎么回事啊,那个大名鼎鼎的付锐修还没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狗仔打完字,抬起头发现包厢里的灯灭了。他手夹着烟嗤的一笑。   看来是被放鸽子了,他就说付家这种级别的哪是一个二三线明星攀得起又吆来喝去的。   肯定是顾云胡一厢情愿勾搭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挺多心理描写……总结一下,顾云胡是真自大假清冷,付锐修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宁仪大概就是外热内热(?)吧……   顾云胡:我居然被放了鸽子?你不爱我了吗?   付锐修:呵,别总把人当傻子。   读了原书的宁仪:啊啊!你为什么不去!原书就是从这里开始甜甜甜的啊!   付锐修:???你的发言有点危险,为的谁不去,心里没点数吗?   宁仪:可就是从你们交往的事实曝光,付大总裁忙前忙后维护两人形象,向家人出柜,并对顾云胡各种安抚才开始小甜饼剧情的啊!   付锐修:交往?呵,没有的事,向家人出柜可以理解,这是事实,维护形象安抚顾云胡也很正常,他是我子公司的代言人,他的形象要是崩了,会让子公司股票大幅下跌,所以必须维护。   宁仪:???这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顾云胡:这和我猜测的也不一样! 第七章   付锐修付账的时候,意料之中地接到了顾云胡的电话。   “你怎么回事?!”顾云胡至今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被放鸽子,对象还是付锐修。   发现自己语气过激,顾云胡放低声音,努力恢复到温和的语调。   “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吗?为什么没来?”   付锐修余光扫了一眼在酒店大厅逗鱼缸里金鱼玩的宁仪,“我不是解释过了?我今晚有事耽误了。”   而且他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和对方说过,今晚有“重要的”的事,他只是怕电话里讲不清楚,想当面了结。   他对顾云胡曾经也是花了许多心思的,作为商人,他希望两人以后不再以这种暧昧关系相处时,还能互利共赢。   “我随后会让人送过去一份歉礼,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关于放对方鸽子这种事,付锐修并没有多少感触。   以前约见面时,顾云胡每五次总要旷一次、迟到一次、早退一次。   原因是行程太忙。   付锐修为了顾云胡,每次都会把自己满满的行程都提前安排到别的时间点,加班加点完成,实在空不出来,就只能放一放,或者交给手下的人。他损失的东西远远比顾云胡多。   但顾云胡不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虽然在外人面前一向清冷的大明星,面对他时已经要亲昵许多,让他一度以为两人是可以长久在一起的。   但三年下来,他的希望早被顾云胡磨灭了。   他每次不满,顾云胡就会对他笑,抱着他的胳膊唱歌给他听,又让他没法下狠心拒绝。   陷在感情中的人往往比其他人要敏感,他能感觉到,顾云胡没那么喜欢他。   他因为顾云胡拍吻戏不爽时,顾云胡只切了一声,“大惊小怪。”   就连他亲吻他时,都像是在做戏。   这颗心他懒得再去捂化,不如就放过自己好了。   被付锐修冷淡的语气惊到,顾云胡停顿好半晌,才讪讪地说了一句“那你也早点休息”就挂了电话。   付锐修走到宁仪身边时,宁仪正在和几条小鱼说些什么。   鱼类大多看到他就跑,只有另一个鱼缸里的几只玄武呆愣愣地看着他,黑溜溜的眼珠子动也不动,脖子僵直着抻着,很有些傻。   “怕我做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们……哎呀,真的不会啦!我对水族的要求还挺高的,你们太小了。”宁仪耐心地劝一小群热带鱼往他这边来。   五颜六色的鱼颜色绚丽,尾巴鱼鳍轻摇,有几条听到他这么说,试探着想往这边游,但大多数还是惧怕着他身上属于天敌气息的威压,不敢靠近。   然而几条小鱼还没游到他面前,就又被付锐修给吓跑了。   宁仪回过头,目光有点埋怨。   “走吧。”付锐修多瞧了那些古怪的热带鱼一眼。   宁仪没有异议,跟着出了门。   回到家时,严婵不在家,家里黑洞洞的。   付锐修等在楼下,交代了他只用拿些私人急用的东西,其他的可以明天再来取。   宁仪只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就匆匆下了楼,此时已经入了夜,春风凉凉,白天的喧哗热闹还残存了一些,热度席卷在每个旺盛生长的生命周围。   司机早早等在门口,等人出来,就可以载两人回去。   路上车停了一次,付锐修又带着人进了一家超市买些必需品。   进店之后,付锐修让宁仪自己挑需要的。   宁仪自然不跟他客气,一想到自己要为这厮生育孩子,他就觉得在此前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一点问题也没有。   宁仪一溜烟溜达到食品区,迅速和付锐修拉开了几个货架的距离。   将各种口味的薯片、泡面、辣条、快乐水放进推车后,宁仪停在了香肠货架前。   吃泡面要配那种肠好吃,这是个问题。   同样在这一排货架前停下的一个高个女生,穿着很不正经的齐大腿根抹胸短裙,露出姣好的事业线,大波浪卷发随着曲线起伏。   “啊,你要是吃香辣味泡面的话,选这种肠比较搭哦。”女生朝他挤挤眼。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宁仪转头看她,笑着拿起她说的那种肠,道了声谢。   “客气什么,小帅哥。”女生画着烟熏妆的眼睛朝他眨了眨,滋滋放电。   宁仪礼貌地收起微笑。   爹娘兄姊都跟他如临大敌般说过,如果在外面有女孩子朝你抛媚眼,千万不要理,最好冷漠以对,以防对方是修行千年的狐狸精变的。   千年狐狸精宁仪没碰到过,但桃花也至今没有遇到过一朵。   父母说的话不可能有错,宁仪一直乖巧遵守,该皮的时候皮,该听话的时候听话。   宁仪正要转身离开,身后忽有一个身影沿着灯光的方向笼罩过来。   “谁让你买这些的?”   “嗯?”宁仪想回头,但下一秒就被一只手按住了右边的肩膀。   “是你吗?”付锐修垂目看向眼前花枝招展的女生,语气森寒。   女生原本看到付锐修,羞的双颊飞上薄薄红云,此时被对方用冷漠的眼神这样看着,透出只有长期居于上位的人才有的不怒自威。   她一时小腿打颤,想辩驳两句又不自觉地看向付锐修搭在宁仪肩上的手,一时慌了神,甚至没想好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就落荒而逃。   付锐修松了手,宁仪眨巴眼睛回头,清湛如露的双眸无辜至极。   “东西都放回去。”付锐修肃着脸道。   “不是你说随便我选?”宁仪苦着张脸。   “这些垃圾食品,你怀着宝宝能吃吗?”付锐修问。   宁仪攥紧推车的扶手,用出胡搅蛮缠的功夫,“为什么不能吃?说不定宝宝喜欢呢?”   付锐修皱起眉,面封寒霜,目露冷意,“要是你自己,我不会管,但你得想着点腹中的孩子,他才一个月大,万一吃出什么问题……”   宁仪很少被凶,乍一被凶很有点不适应,反应过来后就陷入了无限委屈的情绪中。   “为什么都不让我吃……”   在家,五只成年大凤凰仗着年纪修为亲情,一点也不让他沾垃圾食品,甜食都不让多碰,说会长蛀牙。   原本他以为现在换了个环境,终于可以大吃特吃,一来先把甜食瘾过了,再然后就想到了薯片辣条和泡面。   多少宅男的快乐源泉!   他以前交过一个麒麟朋友,爹娘不管祖辈溺爱,经常可怜他连辣条都没吃过。   他这一辈子,是没有知道辣条味道的一天了是吗?   一想到这,自己因为这种原因被亲人疯狂阻拦、现在又被凶,宁仪没想两下,鼻子就红了,牙齿都有些微颤。   高贵的凤凰从不轻易流泪,所以纵使他再难受,也只能憋着,憋到脸通红。   付锐修自然发现了他的异常,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你是小孩子吗?不给就哭?”   “我没哭!”宁仪不爽地瞪他。   付锐修又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我说你是为你好。”   宁仪难受地心口有点发紧,语气也有点急促,隐隐带出哭腔,气息微弱地像只先天孱弱的幼崽,“我没吃过这些,就是想尝尝……”   “没吃过?”付锐修显然不信。   “对啊。”宁仪揉了揉眼睛,弯腰把刚放进去的肠重新拿出去放回原位,转身时抬眼,满含怨念,“让开,我放回去。”   付锐修神情复杂地挪开步子,任凭他绕过自己,又放下几包泡面。   “家里的阿姨厨艺很好,你不需要吃这些。”付锐修忍不住跟上去,帮着他放。   宁仪拿起最后一包薯片,眸中又浮起一丝希望,声音软软奶奶的,“能不能留下这一个……”   付锐修直视他一会,目光坚定,伸手从他手中拿过最后一包零食。   宁仪的手抓的很紧,付锐修右手掰开他的手,才得以夺过。   宁仪的手十指纤长,色如葱白,肌肤干爽细腻,但手劲并不小,见自己被夺走最后一包希望,绝望道:“你练过的吧!”   这手劲堪比自己大哥了!   付锐修放好薯片,顺着姿势自然而然地包握住他的手,“跟我来。”   ……   剩下的基本都是付锐修在挑挑选选,零食也拿了不少,基本都是进口的果干坚果和肉脯等。   宁仪顿时没意见了。   果干和坚果没有羽族会不喜欢,大哥还会偶尔去捉些口粮回来晒干了做肉脯,宁仪也是吃惯了的。   付锐修拿了一包钢切麦片,带宁仪去付账。   虽然宁仪现在已经不难过不生气了,但习惯使然的脾气让他一时还放不下面子继续像之前那样相处。   正兀自负气时,付锐修折返身,塞给他两盒巧克力。   宁仪对着前方黑黑的后脑勺,忽然绽开一抹笑。   两人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付锐修走在前面开灯,宁仪看清地方后,有些傻。   “这是你安排给我住的地方?”宁仪问。   宽敞温馨、干净整洁的北欧风的房间十分小资,布置舒适,但跟宁仪想的不一样。   付锐修回道:“这就是我住的地方,你暂时跟我住一起。”   宁仪又问,小心地把自己的疑惑和惊讶藏起来,“你住这?”   “离公司近。”   宁仪理解了一点。   要知道,原著里形容付锐修是超级富豪,格物一年的产值就上百亿美元,随便一种生物药单拎出来,价值都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数字。   这种人,肯定不止这一处住所。   原书里明明说,付锐修把原主安排在了郊外的豪华别墅。   豪华别墅呢?骗子!   若说是宁仪原先生活精致,所以嫌弃这儿地方小,那不能够,毕竟原主家只有这里的几分之一大,他都没在意,他只是有点别扭。   原先以为要住别墅,那住一起也就住一起了,别墅那么大,他乱走都不一定能遇到,但在这,那就是同居生活。   和一个陌生男人同居,哪怕这个男人皮相不错,还是崽崽他爹,宁仪也没那么快能接受。   要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要管他吃甜吃辣,他会疯。   于是宁仪没多思量就开口,“我能不能不住这……”   付锐修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那你想住哪?”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付锐修:不给你买垃圾食品是为你好。   宁仪:嘤!你们都欺负我!   付锐修:让你跟我住一起,是方便我照顾你。   宁仪:原书里不是这样写的!你应该把我扔在别墅里,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待产才对!   付锐修乜过来一眼:你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宁仪:emmmmmm……如果我说不想,你会让我住别墅吗?   付锐修(笑):不会,因为我想在你身边等待宝宝的出生。 第八章   “你的住处肯定不止一处。”宁仪眼珠子滴溜溜盘珠似的,“咱俩住一块,你不觉得奇怪吗?”   “习惯了就好。”付锐修沉着眉,带出一些不耐烦。   宁仪捕捉住他的微表情,添油加醋道:“我这人很麻烦的,事情贼多,你忙完公司还要忙我,我过意不去……所以,还是让我住别的地方吧!”   付锐修表情一时如夜里的远山般层层叠叠的阴晦。   宁仪继续加把火,“而且,我毕竟跟你关系不正当,和你住一起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你要怎么解释?我一个无业游民,出现在这里可太奇怪了,到时候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付锐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一个多月前,他从未将目光在他身上停滞过。   一个比自己小一旬的小孩子,免不了思想幼稚处事天真,代沟难免。这一点从对方时不时小孩子一样的举动就足以看出来。   付锐修没带过小孩子,但他一向有耐心,只是一下午的相处,还不至于让他厌烦,但他不喜欢别人一而再地否定拒绝自己的好意。   然而,宁仪突然说出这一番为他多方面着想的话,难免让他有些惊异。   付锐修没有去深思理由,话说到这份上,自己又不是上赶着去舔的,自然随他去。   “我在首都郊外有一处别墅,明天带你过去。”   见付锐修答应,宁仪内心欢呼雀跃,面上只微微露出一点小得意出来,喜上眉梢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觅得食的动物小崽,眼角眉梢都亮晶晶地泛着名为喜悦的色彩。   付锐修暗暗皱眉。   这么高兴?   “咳。”宁仪一秒收起神色,自如地像演练过上百遍,一点也看不出丝毫喜悦的痕迹,仍然是那个矜贵的小凤凰。   “晚上我睡哪?”   付锐修不再留意他丰富的表情变化,带他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介绍了各个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他属于爱操心的类型,好处就是安排事□□无巨细井井有条,成功将格物集团打造出了一个新的严谨向上的形象。   宁仪起初左逛右逛瞧着有趣,后来被他的认真吸引,忍不住盯着他随着嘴巴开合而上下移动的下颌看。   原书的作者应当相当厚爱付锐修,才给了他这样神造的线条和茂密的毛发。   管理这么大一家公司还能不秃,真是不容易。   想法越跑越偏,在宁仪已经开始打量起付锐修喉结位置的时候,前方的人忽然一停,宁仪一不留神撞了上去,因为前倾俯倒的角度,跌下时鼻尖正好靠在付锐修的胸口前,一双大手及时撑住了他的腰,让他不至于失去平衡。   极淡的,像是夏日里林下清泉的清幽香气蹿进鼻尖,宁仪反应过来后,撑着对方的胸口拉开距离。   “谢谢。”   宁仪眼睑下泛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粉色。   他对气味要求很高,像韩清酒一身劣等酒味,他就不爱让与其碰触。但他发现,他对付锐修的气味一点不排斥,甚至有些亲近。   付锐修手指拢了拢,觉着比起一个月前,少年似乎多了层薄薄的肌肉。   付锐修打断试图回想的思绪,不在意少年走神的表现,指着打开的房间道:“这间客房通风和采光相对较好,今晚你就住这吧。”   宁仪还在走神。   “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去刚刚那间,那间对面是我的卧室。”   宁仪恍然回神,连连摆手,“不用,这间挺好,我挺喜欢。”   付锐修点点头,再交代了些琐事,又惊觉自己似乎从没这么啰嗦过,微垂的眼角轻阖,转身回了主卧休息。   宁仪讷讷地木了一会,才挠挠头,进了布置地干净整洁的卧室,被子上还残存了阳光的味道,书桌边的插花芳香四溢。   *   因为有些认床,宁仪睡得不算很好,早上九点才醒。   出了房门,一股早餐的油香味传来,勾的他发馋。   张阿姨将早餐摆上桌,正要去叫醒年轻的小客人,抬头就瞧见少年穿着松松垮垮的家居服,睡眼惺忪,微卷的短发这边翘一缕,那边翘几根,脸蛋还有些红扑扑的,这种后辈的可爱模样一下子就俘虏了张阿姨的心。   瞧严谨冷肃的付锐修瞧久了,看到这样青春活泼的男孩子难免要更喜爱一点。   而且既然是付锐修的朋友,那肯定也是个好孩子。   想起付锐修临走前的话,张阿姨露出了笑。   也不知道以付锐修的繁忙和性格,是怎么认识小这么多、还这么可爱的男孩子的。   张阿姨笑眯眯地跟宁仪打了招呼,“正准备来叫您呢,早饭我已经重做好了一份,您先去洗漱,再过来吃吧。”   宁仪笑嘻嘻地回应,“麻烦阿姨了。”   洗漱完,宁仪坐在餐桌前。   张阿姨盈着笑给他介绍,这是蛋黄汤包,那是虾仁汤包,还有吐司、土豆泥、牛奶、鸡蛋、油条等,让他尝尝味道看喜不喜欢,有没有忌口。   这么多宁仪自然吃不掉,盛情之下每样尝了一点,每样都想出一长串词来夸。   不要小瞧一只活了三百年的凤凰的文学素养。   张阿姨被他各种或俗或雅天花乱坠的词夸得合不拢嘴,捂着嘴笑道:“我们付先生怎么就交到你这么嘴甜的朋友哦!”   宁仪抿着嘴笑着喝了一口牛奶,将筷子轻轻搭在碗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庄严地像是在进行一场祷告。   他还被叫福宝的时候,家里吃饭为了培养感情并不忌言,但该有的礼仪一定要有。   张阿姨耳闻目睹他各种惯常做的文雅举动,觉着就算在一般书香富贵家也没这么规矩的,不由又高看几分,更喜爱几分。   宁仪吃完饭,就跟着张阿姨四处溜达。张阿姨去浇花,他就去看花;张阿姨消毒碗碟,他就顺便欣赏付锐修家里的几十套碗筷及茶具;张阿姨去买菜,他就……   张阿姨不让他去!   惦记着付锐修走前跟她叮嘱的不能让人乱跑的话,张阿姨哪敢违这个例,头摇的十分诚恳。   宁仪歪歪唇,继续无聊地在家里摸摸这,看看那,等待付锐修回来把他接到别墅去。   客厅的一面用落地架与餐厅隔开,上面摆了些小摆设和几本书。   宁仪瞅了瞅,都是金融方面的没什么意思的书。   宁仪再转到一间放了跑步机等健身器械的房间内,观摩了一会,并没有想锻炼的意思。   回到客厅,他打开电视挑着台看,翻着翻着,视线停留在一档娱乐新闻节目上。   美丽的女主持人正在介绍一部新戏,画面一转,是电视台去探班的画面。   “……顾云胡此次在其中担当男二剑仙的角色……哇,这打戏很流畅了啊,可以相信,这部戏非常值得期待!”另一个场外女记者满面红光加星星眼地盯着一身白衣清冷若仙、利落挥剑的男子瞧。   宁仪也跟着瞧。   这就是顾云胡。   样貌上挑不出差错,气质若出水的青莲,皎洁不可侵犯,敛眉时则如结冰的湖面,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波澜。   宁仪看着他那一双不带情绪的眉目和平直的嘴角,生不出什么喜欢。   下一刻,女主角急匆匆赶来,喊住与人厮杀的顾云胡。顾云胡回眸,一笑倾城,那双眸子也如灌入了虹色,入戏后璀璨地让人移不开目光。   宁仪双手闲适地搭在双膝上,仍然对顾云胡的姿色不置可否。   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爱不起来。   因为在拍戏,记者不好透露太多戏中的内容,眼下转了镜头,切向另一边。   一穿玄色绣金蟒直裰的男子坐在小椅子上垂着头看剧本,口中念念有词,束起的长发落在左肩,懒懒散散地随风逸出几缕,缠住他蜜色的脸庞。   看到记者,男子仍然执着剧本,只是抬起头,嬉皮笑脸地对镜头打招呼,潇洒地将长发撩到脑后。   钟灵毓秀、俊美如俦,大概形容的就是这样的人。   宁仪满意地眼睛都眯起来,比看到付锐修的时候还满意。   他及他的家人一直信奉一个道理,就是要经常看看美人,自己也会跟着更美。   原主的身体在他的影响下一直趋向好的方向发展,身形长相只会越来越出众,但要是能常看看这类美人,自然锦上添花。   女记者也被惊艳了一小下,快速反应过来后,跟观众介绍:“看来我们的男主角颜岿现在很忙呢。”   “不忙不忙。”颜岿笑着露出一排白牙,轮廓更显分明。   女记者也跟着笑,紧跟着上前,不客气地问了几个问题。   宁仪默念他的名字,颜岿……倒是很符合他的长相。   节目组明显很会抓粉丝的心,在颜岿出现时,还在一边打上了红色的“颜值标杆”几个字。   公认的外号,倒也贴切。   宁仪心思百转,在镜头又切掉时,眼睛左晃晃右晃晃地走神,末了拿起茶几肚里的一个黑色电视游戏机。   宁仪顿时双眸雪亮。   游戏!家人不允许他碰的一大领域!   脑海中又响起了那只欠揍麒麟的啧啧可怜声,宁仪撅了撅嘴,握着遥控器将电视调到游戏界面,挑选游戏。   忽然,门叮一声开了。   付锐修家的门锁是人脸识别的,所以进来的只可能是……   宁仪往门口望过去,发现是买菜归来的张阿姨。   十点半,是该回来了。   宁仪松了一口气。   张阿姨换了鞋进门,将菜拎进厨房,瞧见宁仪在看电视,就笑道:“小宁,付先生回来了,就在我后头呢。”   宁仪:!!!   张阿姨眼见着,宁仪就跟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一样,慌而不乱地飞速丢下游戏机,按住遥控器调频,动作流畅自如一气呵成。假如放慢五倍速度来看,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   放好后,宁仪眨眨眼迎向正踏进门的付锐修,像极了一个在家做作业的乖宝宝,“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事情处理完,自然就回来了。”付锐修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又压缩公务高强度完成,并逼迫手下人加夜班。   他自然而然地看向情景晃过来晃过去、一闪一闪的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娱乐新闻,探班的记者正在采访拍完戏后的顾云胡。   宁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惊,又一喜,想看付锐修什么反应。   然而付锐修只是淡淡扫过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宁仪有点失望,还没等问付锐修些什么,导播又一切画面,开始采访男女主角两个人的互动体验。   宁仪心里暗骂了一句“辣鸡导播”,但因为看见颜岿养眼的面容,消了点气恼。   “这颜岿长得倒挺好看,人又有趣。”宁仪多看了两眼,由衷地赞叹道。   付锐修同样在沙发上坐下来,从书架上捡了本书,摊开置于膝上,没有抬头,“你喜欢他?”   宁仪诚实地点点头,应了一声。   “电视关了,多看伤眼。”   宁仪不可思议地扭头看他。   他才看一小会!   这厮绝对是故意三番两次跟他作对吧!   但毕竟是在人家家中,宁仪自认矮了一截,关了电视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付锐修看了他一眼,像看透了他那点小心思,“吃完饭我就送你走。”   宁仪这才满意又认可地一颔首,瞧着客厅又没什么事,就回了卧室休息。   付锐修手上的书才翻过几页,突然看见才进去不久的宁仪噔噔噔跑出来,小火箭一样,猛地在他面前停下,脸上瞬间挂上甜丝丝的笑,声音也比平时要细一分,带着些扭捏,“亲爱哒!接个电话!”   付锐修愣愣地看着他把唇边的手机递到他耳边,让他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话。   “……你是?”   “我是付锐修。”   “……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付锐修:你喊亲爱的,是认真的?   宁仪并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矫揉做作过!   付锐修:是谁打来的电话?   宁仪(并不想说):emmmm……我还没有问过你和顾云胡的事呢!   付锐修瞥了他一眼:这个话题转移地并不高明。   宁仪嫌弃脸:你这个话题转移地也并不高明。 第九章   宁仪握着拳兴奋地挂断电话,“谢谢你呀!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   “刚刚那人是谁?”付锐修从下向上看着他,眼神却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不重要。”宁仪无所谓地答。   付锐修偏过头,揭穿他,“你手机上显示是‘妈’,但刚刚却是个男人声音?”   “啊?”宁仪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难道你以前,都是这么玩的吗?”付锐修平淡的目光下隐藏着几缕不快和厌恶。   “哎?不是不是,你在想什么?”宁仪突然发现这话有些怪,会引起糟糕的误解,还是很奇怪的那方面。   他连摆手,大幅度动作带的宽松的家居服领口歪了歪,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   付锐修做出好以整暇、拭目以待的姿势等待他的回答。   宁仪回忆起刚刚接到电话时的情景。   因为是宁母打来,宁仪很快接了电话。   宁母一上来就连声责怪,训斥他昨晚怎么没有回家,今天又到这个点都还没有回来。   宁仪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忘记给宁母去条信息说一声,大概是由于还不习惯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母亲。   宁仪稍稍一问,就套出了话,原来是韩清酒又找上门,并告诉宁母,自己绝对还有不少钱。   宁母发现宁仪的嘴严得很,就将手机递给了韩清酒。   “阿宁,你最近到底在闹什么脾气?你昨晚去哪了,我和阿姨都很担心你。”韩清酒略尖的声音金属一样摩擦过宁仪的耳膜。   宁仪冷笑几声,充分将“你好烦”的寓意嵌入进近乎讽刺的笑声里,“你们担心的是钱吧,怕我携款逃跑?”   要说,韩清酒也委实没什么出息,几万块也惦记到现在,为了从他身上榨取来自付锐修的利益,也是煞费苦心。   韩清酒立刻否认,哥俩好拉家常似的说:“……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可你靠那点钱能生活多久呢?不如你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宁仪不是好诱哄的原主,正懒于应付他,忽然灵光一现,想起屋外安然坐着、置身事外的付锐修。   他挑起一抹笑,问:“你不是想知道我昨晚去哪了吗?”   韩清酒愣了一下,“嗯。”   宁仪将手机横放在唇边,轻声说:“听着。”   于是就发生了之前他跑出来让付锐修配合的一幕。   默默听完后,付锐修沉默一刻,问:“所以你就拿我当挡箭牌?”   宁仪满脸自豪,笑嘻嘻道:“我这叫兵不血刃!”   付锐修眉头一抬,“你这叫偷奸耍滑。”   宁仪耸耸肩,不认同地努了努唇,“放心好了,这人很怂的,他不敢来找你。”   原主找付锐修要钱,付锐修为人正派,心有愧疚,所以不在意。但要是被韩清酒这种人利用,相信付锐修会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永远闭上嘴。   好在这事也只当个插曲,付锐修看起来并没有想了解他私生活的**,又看了会书,喝了杯茶,坐在阳台的舒适小软椅上晒会太阳,就快到了吃饭的时间。   香味一阵一阵从厨房往外飘,没一会就把宁仪勾了出来。   张阿姨正把提前炖好的山药排骨舀出来,只留下锅里几颗枸杞和黄芪片。   宁仪看着有些馋,然而只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等待。   张阿姨的厨艺相当好,又健康营养,他吃过一顿就爱上了。   一阵门铃声顿响,宁仪闲着没事,就去开门。   门打开,入眼是一个陌生男子,约莫和宁仪差不多高,戴着金丝边眼镜,斯文闲雅,只因为平直的上眼皮和一双锋利剑眉毁坏了些温润的感觉,带出凌厉的严肃感。   男子看到开门的人一愣,退出去几步看了眼门牌,又往屋里瞅了瞅,疑惑更盛。   “你找谁?”宁仪问。   “付锐修在家吧。”男子疑惑地盯着宁仪看了又看,“你是谁?难道……”   “何威?”付锐修走到玄关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你来做什么?”   “何威!”宁仪一惊,不由得跟着复述出了这个名字。   居然是何威!   原书里和付锐修是童年好友、却因为后来的商业竞争发展为冤家对头的海市公司的总裁——何威!   不怪宁仪惊喜,实在是因为他看的一个不大入流的小习惯导致的……   他喜欢磕邪教cp!   而在这本书里,他一磕就磕了两对。   一对是顾云胡和他的影帝哥哥顾佼。   骨科,禁断,刺激!   另一对就是付锐修和何威。   双霸总,相爱相杀,刺激!   然而原书作者沉迷于让付锐修和顾云胡甜甜甜,宁仪很少有能磕到真糖的机会,只能自己在脑海中臆想,满足于自己虚构出来的神仙爱情。   但要把书看完,宁仪不想和作者对着干,所以后来也磕官方cp。但是在他眼中的真爱,始终都是这两对!   宁仪盯在何威脸上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和付锐修相配。   等等……身为对家,何威为什么会来付锐修家?难道他搞到真的了?!!   付锐修浑然不知自己被宁仪脑补了无数情史,越相处,他越发现自己对宁仪的了解微乎其微。   但这不重要,他也不需要去探究。   付锐修拉着宁仪让开门,何威还有些狐疑地盯着两人看。   “锐修,他是?”何威朝宁仪扬了扬下巴,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怀好意。   宁仪:!!锐修!这么亲密的称呼!   付锐修扬了扬眉,“你个来蹭饭的,好意思一进门就问东问西?”   何威哈哈两声,“你怎么知道我是来蹭饭的……”   “正常人会饭点来拜访吗?”付锐修坐回沙发,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一看就是熟悉至极,才会这般没有顾忌。   何威手指抵了抵镜框,掩盖住藏着小心思的眼珠子,“就不能因为别的事?比如说关心你……”   何威坐上沙发另一头,比起平常下属常见的沉稳模样要放松轻佻许多。   两人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人想的那般剑拔弩张。   虽则两家集团因为经营范围有重叠,有一定的业务竞争关系,但两人都更坚信想要发展的更好,不能靠与对手竞争,而是要以创新为中心,扩大需求,开创蓝海,以此为企业和买方创造飞跃的价值,并释放新的需求。   因此,本就有童年的深厚友谊在的两人,如今更不可能为一些小事就争得不可开交。   付锐修自然从不在意外界的一些看法,好友的交情比这些更重要。然而此刻,他却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宁仪介绍给何威。   宁仪在一旁的沙发椅上抿着茶,放弃去旁观厨房里好菜出锅,满目期待地看着两人神色及事况进展。   至于自我介绍?   他暂时还不想破坏两人的气氛,就按在一边。   付锐修手指轻敲在膝上,一下一下,蹙着眉还在犹豫从哪里开始介绍宁仪。   何威却已经等不及了,“我实话实说,是赫茶告诉我,你最近似乎遇到了点小问题,可能跟一个男孩子有关,不会……就是这位吧……”   何威留意着付锐修的微表情,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付锐修一听到应赫茶,就知道对方为什么来的了,他还没找应赫茶算昨天将他的联系方式告诉别人的账!   他眸子轻眯,并不否认,“嗯。”   何威有点欲言又止,“听说你借了他一样东西?他还你了吗?”   宁仪听到这,意识到有一丝不妙。   付锐修则一脸疑惑,看向有点坐立难安的宁仪,“什么东西?”   何威匪夷所思,“你们的事,你不记得?”   宁仪:“咳。”   付锐修有些恍然,心里已有了几分底,继续盯着宁仪,话却朝着何威说,“应赫茶跟你说了什么?”   何威有些神秘兮兮,丝毫不介意在外人面前揭露出自己罕为人知的这一面,“他说,你借了对方种子……”   “咳咳咳!”宁仪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颊泛起绯红。   付锐修也有些怔然,明白后,看着宁仪嘴角忍笑,“你就这么和别人解释,我们的孩子?”   种子的比喻实在妙。   何威惊得眼镜都差点从鼻梁滑下,“你、你们俩?!”   宁仪一时娇羞的似待嫁闺中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宁仪激动地握紧小拳拳:你们俩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吗?   付锐修:不是!   何威激动地抵掌扼腕:那你们俩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吗?   宁仪:emmmm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都是意外,我不能破坏你和付锐修的感情。   何威:?你要跟我抢老付最铁兄弟的地位?那你是有点异想天开。   付锐修:……驴头不对马嘴。   何威:那到底是……?   付锐修:我的孩子在他肚子里。   何威:!!!你怎么能!他年纪这么小!靠!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禽兽!   付锐修:……   何威转而对着宁仪的肚子:乖,快点叫叔叔! 第十章   当付锐修说出宁仪的身份与自己的关系时,何威一脸震惊,白净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畜生”二字。   好家伙,平时要么不玩,这一玩就玩这么大的!   他想过两人会不会存在什么不正当关系,但没想到过是孩子他爸和他爸的关系。   宁仪面露不忍。   “你先不要说出去。”付锐修有些烦躁,但该面对的事情早晚要面对,他之所以会告诉何威,就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好友,而且嘴很严,不会像应赫茶那么不靠谱。   何威震惊之余只知道点头。   然后忍不住仔细盯着宁仪瞧。   他之前不是没注意到少年的风姿,只是更急于向付锐修探听八卦。   应赫茶自己是个胆怂的,料想付锐修肯定不会把事情告诉他,所以才托了他来,现在他却被封了口。   不过这种事,哪怕付锐修不说,他也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坐在侧对面的宁仪似乎很关心地看着他,怕他受不了这打击。   少年清癯灵秀的身躯端坐着,长相干净讨喜,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这样的男孩子往人群中一丢也是夺目的存在,暗恋他的女孩子应当不在少数,也不知道怎么就愿意年纪轻轻地来给付锐修生孩子。   何威想过这许多,不由得对宁仪有些同情起来。   两人关心地互视几秒,付锐修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的对视。   何威回过神,想起这茬朝付锐修又问:“老兄,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的事?瞒了我多久?”   付锐修淡淡扫他一眼,眼神警告他别管太多。   这是他目前最不想回想起来的事。   何威自讨没趣,讪讪地撂下话茬。   其实他还想问“去医院检查了没,孩子真的是你的?”   但毕竟当着宁仪的面,不好这么问。宁仪看着应该也是好人家的孩子。   尴尬只维持了一时,张阿姨很快将饭菜端了上来。   一桌子的菜,何威草草吃了几口,就急说有事走了。   宁仪等吃饱喝足后,趁着站起来走动休息的时间,才不解地问付锐修:“你和何威感情很好吗?”   这和里不太一样,但跟他想的大差不差。   付锐修习惯闲着就看看书,眼下翻了一页,又回复了手机上几条信息,才道:“凑合。”   敷衍。   宁仪怨怼地看了看天。   “那为什么要跟他说我的事?”   明明很好糊弄过去他的身份。   他只是想把孩子丢给付锐修养,让他负责自己生产前的起居生活,毕竟自己暂时还不熟悉这个世界,也没有营生。   但他绝对没有产后和付锐修继续有关联的打算!   付锐修轻轻抬起眼睫,幽邃的眼眸不见情愫,“难道以后我有了孩子,要跟别人说,这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原委早晚会曝光。   宁仪无语地低头看地。   “你去收拾收拾,待会我就会带你去别墅。”付锐修放下书,站起身,“至于你家里那些行李,你自己安排什么时候去拿吧。”   话题转的生硬,宁仪被堵了堵,对他的要求随意应了一声。   转过身,宁仪支了支拇指食指,圈成一个四边形,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经惹付锐修厌烦了,不过这应该是件好事。   宁仪勾了勾唇,开始设想以后自由的美好生活。   临走前,宁仪好好地跟张阿姨告了别,张阿姨得知这位小客人只停留一天不到,很是惋惜地拉着说了两句话,亲昵地像对自家的子侄辈。   付锐修在一旁默默看着,也不催促,带宁仪坐上车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宁仪不是自找没趣的人,刷刷手机,不知不觉地就到了目的地。   一下车,碧天白云,绿植广顷,占地颇广的两层别墅是常见的英式造型,黄白色的基调,配上红砖和深灰的斜屋顶,古朴又庄重,外雕的花纹极力阐释线条的美感。   书里说,付锐修在全球各地像这样的大别墅有七八栋,也不知道其他的是什么样的风格。   早已等候在内的管家很快开了门,袁管家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很和气好说话的模样。   管家早已得知宁仪将要入住这里,毕恭毕敬地带领宁仪四处观览。   入目的宽敞客厅单是沙发就有四个,周围的摆设鸟兽鱼虫、花草树木皆有。   宁仪走到一处高高的狭窄雕金花圆木架旁,打量其上羽翼丰满、双目炯炯的鹰。   袁管家见他看的仔细,向他解释道:“这是真的鹰,是标本。”   宁仪点点头,“我知道。”   移开步子,迈入餐厅,奢侈的用地面积和餐桌面积形成鲜明对比。   袁管家笑道:“因为这边封先生来住的次数很少,而且基本都是一个人,所以餐桌不大,餐厅也空。”   宁仪移目看向隔了半堵墙的厨房,配备都很齐全,只是没有使用的痕迹。   “这里以后谁来做饭?”宁仪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袁管家解释道:“这点您可以放心,这里主人在的时候,都会请酒店主厨来做饭,包君满意。”   宁仪露了点笑,连看着一直不出声的付锐修都顺眼了许多。   再往前,汨汨的水流声细细密密地钻入耳廓,高高的玻璃穹顶折射下来的太阳辉光随着碧蓝色的泳池一起映入几人的视野。   圆形巨大的泳池水面比地板低了一阶,漾着水花在循环透水的泳池边缘扑腾,浅浅在清风下泛开几道白色涟漪,在近乎圣洁的辉光下漂亮到发光。   宁仪“咦”了一声,“还有泳池啊。”   “对的。”袁管家回答。   宁仪好奇地问付锐修:“你用过这个泳池吗?”   付锐修漫不经心地答:“没有。”   宁仪可惜地叹了一声,“挺漂亮的泳池。”   宁仪见过、用过的好物无数,但在父母的教导下,很少会糟蹋浪费东西,但他认识的朋友比这豪奢的多得多,所以他也只是随口一叹。   袁管家见宁仪喜欢,笑着说:“您可以尽情使用这个泳池。”   付锐修不赞同地道:“老袁,我跟你说过,这位先生怀孕了,怀孕早期不适合进行游泳这项运动。”   袁管家愣了愣,露出深深愧疚的神色,“是我顾虑不周,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宁仪没想到自己怀孕甚至不能游泳,第二次有了因为怀孕引发的不开心。   好在接下来的其他事物重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宁仪跟着袁管家走马观花。   路过健身房,宁仪兴致缺缺。   经过小厨房里的迷你酒吧,红酒果酒的褐色瓶子摆了两个架子,宁仪双目烁烁。   付锐修叮嘱袁管家:“别让他喝。”   袁管家:“是。”   宁仪憋气。   达到有餐厅大小的半椭圆形阳台,日光浴甲板、大遮阳伞、小有情调的藤制桌椅摆成一排,宁仪惬意地眯了眯眸子。   袁管家给宁仪指了指楼下院子里、木头搭成的小顶棚下的台面,“这是烧烤台,您需要使用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宁仪愉悦地朝他眨眨眼睛。   袁管家又往另一侧的室内指,“那里是桑拿浴室和按摩浴缸,如果您需要按摩服务的话,我会为您找技法纯熟的女按摩师。”   宁仪的双眼再度亮了亮。   付锐修不自觉地皱起眉,“这个就省了吧,让他安心养胎,烧烤也少吃,对身体不好。”   宁仪微笑着青筋绷起,忍了下来,再度因为怀孕这件事感到不开心。   最终宁仪被袁管家安置在布置颇有欧洲浪漫气息的主卧,此外,别墅另有六间规格很高的客房以及占了二楼三分之一面积的衣帽间,只是几乎也没有用过。   袁管家还要继续带宁仪去外面看看草坪花木和池塘,付锐修接了一个电话,稍稍走远了些。   微风将不容易听清的对话送到他耳边。   “付总,国家新出台了关于制药行业的政策,这次改动很大,估计会对我们产生不小的影响……”   后面说的都是些具体的政策内容,诸如质量评价标准提高、新监管机构建立、还不可知价格如何变化之类宁仪不大明白的话。   格物集团底蕴深厚,财大气粗,而且一直倾力培养创新团队,致力发展创新药,这也符合了格物的宗旨和中心思想:格物,Grope——探索。   所以这类政策应当并不会在格物引起太大风浪,有事也只是一时的。   付锐修几个瞬息间,脑子里已经转过四五个处理应对方案,沉着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付锐修转身看向宁仪和袁管家。   宁仪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扭过头,背着手瞎转悠。   付锐修朝袁管家打了个手势,并没有多看宁仪,继而出了门,坐上宅子前等待的豪华座驾。   等到付锐修上了车,袁管家朝这位将为付家立下生育之功的少年笑着说,“付先生还有豪华跑车放在车库,是玛莎拉蒂M12,日后若是您想兜风,也尽可以向付先生提。现在我先带您去看看。”   宁仪舒展了眉眼,笑嘻嘻地应好,对已经知晓他身份的袁管家道:“顺便,能不能现在把主厨叫过来?我想让他给我做份甜点。”   得到袁管家的应好声,宁仪兴致勃勃满面春风。   上辈子他还没享受过这种自由的生活,他只求养胎这段时间,付锐修能经常这么忙,少来打扰他,让他舒舒服服地过一段快活日子!   然而,事实证明,事情进展通常不那么尽如人意。   作者有话要说:付锐修瞥他:你似乎很希望我走?   宁仪:……没有!   付锐修:那我以后常来看你。   宁仪:那也不用!   付锐修:这是我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乖乖听从安排就好。   脑子里已经出现各种限制级画面的何威:禽兽!   付锐修:你在想什么?   何威:我看错你了!   付锐修:??? 第十一章   宁仪在别墅里住了两天,原先的欢快和激情就被消磨的七七八八。   不是住的不舒服,而是不称心。   他看了一会儿电视,袁管家提醒他:付先生交代过,让他注意眼睛,然后好心地帮他关上电视。如果他弓着腰刷手机超过半小时,还会在一旁唠唠叨叨,唠叨到他放下手机。   而游泳池、烧烤台、按摩师,这些付锐修当他面全部一票否决过,就更没有丝毫可能。   袁管家以怀孕前三个月危险为由,对他看得很紧,宁仪每次经过只能闷闷不乐目不斜视。   至于请来的主厨,厨艺虽然不错,却是按照孕妈食谱为他定制早中晚餐,根本不是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宁仪试图贿赂主厨,但主厨是个有些严肃的中年男人,宁仪不太能和他聊得来,只能继续自己一个人孤独寂寞地自娱自乐。   最过分的是,袁管家甚至不让他出门!   “您需要什么,我会为您备下。如果您实在需要出去,那还是先请示一下付先生、报备一下行踪比较好。”   请示请示,干什么都要请示!   这么麻烦,真当他自己出不去吗?   换一般人,别墅防卫系统很强悍,几乎没有可能,但他可以。   宁仪受不得自己成了笼中鸟,一开始住入别墅的兴奋感半点不经耗湮没在无休止的烦躁中,时时刻刻想着偷溜出去。   袁管家自然也发现他心情不太好,给他放了一首欢快的轻音乐,“您情绪似乎不太稳定,需要预约心理咨询师吗?听说怀孕中的人心情暴躁是很正常的,只要予以正确的方式辅导引导,一定能帮您度过这段时期。”   宁仪白了他一眼,他抬眼看了一眼窗外飞过的长尾雀,“我不需要心理咨询师,不如给我买只宠物吧,鸟啊狗啊鱼啊都可以,能陪我玩的就行。”   袁管家露出难色,“您正在怀孕期间,宠物都带有寄生虫和有害细菌,并不适合您养。您若是有别的喜欢或需要的,不会对健康构成危害的,不如和付先生商量后再决定。”   宁仪用力捏了捏食指指骨。   商量?他这两天闷成这样,难道会想不到打电话找付锐修?问题是根本打不通!   “我知道了,我自己在这休息会。”宁仪强笑着摆手让袁管家走开。   眼见着袁管家离开他的视线,脚步声远到听不见了,宁仪才避开客厅的一处监控,沿着走廊缓缓踱步,观察地形。   开了一小扇门的走廊外是青青的绿草地和一些花朵盆栽。   目光浅浅滑过落地窗外的风景,宁仪手指触到墙上高挂着的一副装裱起来的水墨画,画上的荷花水佩风裳亭亭玉立,在风中拢着叶,矜持端庄。   宁仪忽然来了兴趣,正待细看这一幅淡逸劲爽的好画,一阵碎碎的脚步声蓦地响起。   “喂,你在做什么!”   宁仪动作一顿,转身看从小门外奔到走廊的小男孩,约莫十岁出头,壮壮实实,板寸头,眉眼倔强倨傲。   “你是谁?”看到生人,宁仪饶有兴致地问。   “我还没问你是谁呢!我之前都没有见过你!”小男孩还戴着红领巾,背着书包,个头却已经有宁仪胸口高了。   “你之前住在这?”宁仪疑惑,问完就否定了这一想法。   小男孩十分不屑且嫌弃地瞥了一眼他,“你当谁都能住这呢,这里只有大老板才能住!”   小男孩说完,又忍不住打量他,“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知不知道你刚刚碰的那幅画很贵啊!碰坏了你赔得起吗?宋朝真迹你懂吗?”   宁仪歪着头懒洋洋的,“那请赐教?”   小男孩走上前,得意洋洋地指着那画道:“这画我从小就看着的,看到旁边的落款没?这是宋朝某以清廉著称、生活朴素的官员挂在书房激励自我的名画!也就大老板财大气粗,会把这画直接挂在走廊墙上。”   “哦。”   “哦什么?”小男孩竖着眉头问。   宁仪好整以暇,无辜地答:“我记得这位官员虽然清廉,但并不朴素。宋朝经济发达,货币购买力高,此人年薪过千万,哪需要贪污受贿;生活优渥,更说不上朴素。”   小男孩原本眉飞色舞、忘乎所以的表情一滞,“胡说,老师不是这么说的!”   宁仪摊手。   小男孩坚持自己说的是对的,依旧不懈给宁仪普及知识,“还有这荷花旁的这十二个字,出自周朝《周礼》中的六廉!廉善、廉能、廉敬、廉正、廉法、廉辨,听说过没有?”   小男孩仰着脖子,从下而上地傲视他。   宁仪点点头,“你字识得倒挺全。”   小男孩一听这话,知道是在讥讽他,生气地吼道:“莫欺少年穷!”   宁仪笑了一声,玩味地咧了咧唇,“可我记得,《周礼》并不是周朝的书,它成书于两汉呢。”   宁仪不好意思说,他家里最不缺古书古画,但自己现在心情不好,不介意给别人科普。   小男孩木了好久,泥塑似的站着不动,脸却涨得通红,“胡说!”   宁仪不再管他,用手机呼叫了袁管家,又当着小男孩的面故意轻轻扣了扣画框,看到对方气坏了的表情才乐道:“袁管家,走廊这有一个小男孩。”   袁管家想了想,“那是花匠的儿子李小强,有时会来等他父亲下班,打扰到您了吗?”   宁仪笑了两声,声音比春风还要温和,口吻却是命令似的、不容抗拒的语气,“让他回去学习,除非考上清北,否则不许再进来!”   袁管家拧了拧眉,知道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付家下一代继承人的生父也敢得罪,袁管家为花匠的前途捏了一把汗,好在宁仪提的要求并不过分,听起来也并不如何生气,应当没事。   李小强哭哭啼啼地被父亲强行带走后,宁仪穿过小门,走到走廊外,躲到一棵茂密粗壮的香樟树下。   香樟树正在换叶,或红或深绿的老叶随风飘落几片,新叶翠绿翠绿的,绿意几欲滴落。   宁仪打量着周围不再有人,当下不再等待,闭目掐了个诀,身形如一道轻烟般摇晃几下,倏忽不见。   一出被强悍的防卫系统包围的别墅,宁仪落在一处无人的路边,朝路过的出租车招了招手,报了格物总公司的地址。   既然打不通付锐修的电话,为了争取自己该有的权益,宁仪选择当面对峙。   忆起付锐修之前接的那起电话,宁仪估摸着对方这两天大概一直在忙,所以直接去公司见到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在车上望着窗外胡思乱想的空档,许多关于这两天好的、不好的关于别墅的使用感受都一股脑涌上来。   除了有几样东西不让碰、不让用眼过度、不让出去瞎逛,而且地方还大,他又不能当着袁管家面提气飘来荡去、屋子也空旷的可怕外,其实还有蛮多可取的地方,洗浴、吃睡用无一不是最好的,屋子外的草坪他无意踩坏了袁管家也不说,有几样春季生的果子如草莓等种满了一个小园子,他想吃就会有人去采。   宁仪想起自己跟袁管家闲聊时,得知的别墅向外人出租使用一个月的价格,那个价格让他有点没底气去谈判。好的他受着,一点限制和建议却都受不了,宁仪也觉得自己有些娇气。   掂量着付锐修目前对自己的态度,宁仪又开始自信起来。   他揣着崽呢!可娇贵着,闷着了当然得说,娇气点怎么了!   *   付锐修这两天确实忙得应接不暇,和手下的人通宵制定方案。   这种政策出台,必须得最快时间内整理出方案来调整企业以后的运营,走在最前头的人越容易得利。   公司里因此一下子出现了三拨人。   第一拨,是生产、市场营销等几个部门的人,这些人基本和付锐修一样,这两天都没怎么合过眼;第二拨人,是稍有利益牵扯可能会面临整改的部门,他们忧心忡忡,觉得天都要塌了;第三拨,则是无论什么政策出台都不会影响到的部门,例如广告设计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认为此次事件不过小风小浪,继续悠闲地嗑着瓜子聊着天。   至今还有空在公司内闲晃的也就第三拨人,其他人要么目不斜视、脚不沾地到处跑,要么在办公室红着眼埋头苦干。   宁仪一来格物,就感觉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偌大的公司弥漫着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他从记忆中搜索出付锐修办公室的楼层,绕了小半圈找到电梯后,耐心等待在能最快到达一层的电梯前。   等待电梯的并不止他一人,三个人在他前方,两个人在他后方,一个穿短裙的女生在他侧边站着。   女生偷偷觑着他,脖子越抻越长,眼睛越睁越大,“宁仪?你是宁仪吗!哇,你变化好大,都认不出来了!”   宁仪刷手机的动作停顿半拍,一头雾水地回视她。   女生身后的一男一女听到女生这么说,惊诧地凑上前来打量他,“宁仪?真是你!”   “你们……”宁仪茫然了一瞬,脑海里有一些面孔逐渐和眼前的几人重合。   似乎是原主实习期间认识的同事,都是广告设计部门的,和原主关系一般。   年纪较大的女人叫方华,戳了戳年纪小一点叫黄安安的姑娘,小声嬉笑,“他居然还敢回来……”   “难道是有新后台了?看他这一身……啧啧。”黄安安悄悄地和方华挤眉弄眼。   另一个年近三十叫孙炎的男人则面色古怪地拍了拍他的肩,“好久不见,你怎么回来了?”   宁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不能回来吗?”   孙炎打着哈哈,挠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当时快转正了却突然就走,大家都很关心你,看你回来了就问一句。”   宁仪瞟了方华一眼,冷笑一声,点破她们自以为他听不见的对话,“所以,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水墨画那里包括官员都属作者瞎编,请不要对号入座哦~ 第十二章   方华脸上精致的妆扭曲了一下,“你说什么呢……”   孙炎跟着安抚他,“小宁,你别瞎想,我们只是关心你。”   宁仪的脸上不见半分笑,只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黄安安被他看得发怵,知道说漏嘴瞒不下去,尖尖的枣核脸显出刻薄,忍不住道:“装什么,我那晚亲眼看见你从豪车下来,扶着一个男人进了酒店,然后你就没出来过……”   宁仪前面抱着文件的三人听到后面的动静,回过头看他,目光里带着或善或恶的打量。   宁仪并没有说话,只是习惯性地微仰起下颌,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薄唇含着笑,姿态却一如他以前做过无数次的——睥睨蝼蚁的姿态。   蝼蚁不知死活的临终遗言总是很多。   只可惜他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权利去处理这些蹦蹦跳跳的人。   心头松散的弦骤地一紧,宁仪忽然捕捉到一丝滞涩的难受——他如今的地位,不过也和这些人一样罢了。   “……狗仔吗?视奸别人生活……”站在宁仪身前最右的女生嘟嘟囔囔。   女生的声音不大,但因着气氛静谧,周围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黄安安的脸色一时呈猪肝一样的酱紫色。   方华噎了一噎,从背后尴尬地剜了那女生一眼。   宁仪还没来得及笑出声,电梯正好到了一层,前面三人忙不迭抬步跨了进去,好撇清关系。   宁仪遗憾地叹息一声。   有进有出,有失有得,宁仪刚叹息完,从电梯出来的两个高个男生与宁仪几人打了个照面,又是一愣。   宁仪很快认出来,这也是以前的同事。   看来他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不想撞见的都撞见了。   宁仪沉下脸,每每要收拾原主留下的烂摊子,他心情就十分不明媚。   走在前的男生见到宁仪盯瞧了好一会,才确定眼前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就是他以前时常一起约出去瞎玩的同事。   他试图拍宁仪的肩膀,却被悄然躲开,男生停了一拍,收回手,尴尬又嘲讽地笑道:“你小子现在在哪高就呢,怎么还有空回来?”   宁仪避了避男生身上的汗臭味,嫌弃地抿着唇,不想和他多说话,“麻烦让一让。”   他等着进电梯。   男生惊愕地看着他,又伸着手指头戳他的胳膊,“你怎么回事?怎么现在发达了就不认识以前的老朋友了?”   宁仪老大不爽地皱了皱眉头,偏偏绕不过去他,只能抬眼盯着眼前一脸坏笑的男生,试图给他盯戳出一个洞来。   原主是被炒鱿鱼才离开的格物,不过看来他们都不知道,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原主爬床的对象是付锐修。   宁仪忽然有些想看他们知道真相那一天的精彩表情。   此时旁边的电梯也到了一层,几个身着西装的人从里大跨步走出,走路带风。   宁仪不自觉地看过去。   前几个不认识,后面一个倒是熟悉,条纹西装,醒目的大长腿和出色的容貌极有辨识度。   宁仪轻咦了一声。   想到曹操,曹操就自己来了。   正好他也不用去找了。   付锐修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衬得原本就沉稳的气度阴沉了几分,见着的人喊着“付总”“总裁”过后,却丝毫不敢再靠近,似被天然的相斥磁场震慑住了一般。   付锐修自然也注意到了被挡在电梯门口的宁仪,步伐稍稍一顿。   趁着周围混乱起来以及被插科打诨的功夫,黄安安拉着方华孙炎跟在人群后小声向付锐修打过招呼,就机敏地钻进电梯,边走边对方华咬耳朵:“付总这气度就是不一般,你再看宁仪……果然母亲是小三,这家教就是不行,飞上枝头变凤凰后哪还记得我们啊,当初腆着脸求教,现在这眼睛要长到天上去了……”   方华小心地瞥了眉眼精致的宁仪,“你怎么能拿他和付总比……而且凤凰男嘛,讲的不就是这种……”   见电梯门关上一半,黄安安也大了胆子,声音提了点,“你这形容可高抬他了,凤凰男好歹得拼命赚钱提升地位呐,他和他妈一样只会挥霍,我可没听过哪个凤凰男是靠卖……”   后面的宁仪没听清,但这不妨碍他猜到内容。   听到凤凰二字被作这样的比喻,真·凤凰男宁仪咬了咬牙,磨出响声。   想揍人…揍到让她们记起血脉里继承的曾对凤凰的崇敬惧畏为止……   之前来搭茬的男生见他始终不理,脸色难看起来,见电梯门也快关上了,目的达到,恶劣地挑着唇,“切,被包养了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另一个同行的男生拉着他,小声劝,“好了,走吧走吧。”   眼前的障碍物终于走开,宁仪忍着气愤想先去找付锐修,这次不止提要求,还得让他好好管理手下的员工才行。   然而因为之前付锐修的出现,周围的人流增大了不少,且都自动给付锐修让开了道路。   此时的付锐修已经经过他身边,垂首与助理交代着什么,没再往他这看一眼。   宁仪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付锐修低下头时显得肩很宽、下颌线条很优美,不见波澜的目光显得有些无情。   他还知道此时他过不去。   这就更气了!   付锐修说完就撇下助理径直往一层会议室走,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助理几个跨步跑回来,趁着电梯门还剩下一丝缝,按下按钮,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又重新打开。   宁仪不解地看着他。   夏顺丰对着他弯了弯唇,继而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方华几人,犹如看着明日不再会升起的太阳,“付总让你们几个设计部的写一份入职以来员工工作表现报告,设计部所有——不包括实习生在内的员工都需要写。正好你们在这,我就不用再去设计部跑一趟了。”   方华几人先面面相觑,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夏顺丰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重新按下按钮,合上电梯门。   见宁仪还在原地发怔,夏顺丰礼貌地向他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付总的助理,我叫夏顺丰。”   宁仪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快递名字。   “付总交代我送你回去,我们现在就走吧。”夏顺丰如实转述总裁的意思,一边不经意地打量着少年。   与付锐修少眠多劳后的脸色不同,宁仪脸蛋丰盈嘴唇红润,双目生机盎然,只是此时兴致似乎不高,长睫没精打采地垂下,微卷的发梢都蔫蔫地耷拉着。   他升任总裁助理没多久,但他似乎从没在总裁身边看到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跟总裁什么关系,才能招总裁如此厚待。   至于刚刚听到的一些谣言,他只觉是无稽之谈,宁仪看着明明就是一个很可爱又有些贵气的少年。   “这是他的意思?”宁仪抿了抿唇。   “是的。”   “但我想去找他说件事。”宁仪不希望自己就这么被打发回去。   “付总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开会,散会时间还未可知,我还是先送你回去,你改天再问?”夏顺丰很会观察形势,总裁看重到让他护送的人,他怎么着也得和颜悦色一点。   话说完,夏顺丰看到少年焦躁又不爽地踢了踢贴瓷砖的墙面,在原地跺了跺脚,才认命地应了一声。   夏顺丰笑了笑,尽职尽责地开出自己的小车,载着少年驶上车水马龙的大道。   “你家在哪?是往这边走吗?”夏顺丰问。   宁仪呼了一口气,“你随意开远一点,找个公园把我放下就行,我想散散心。”   总之不想回去看袁管家那个老头子。   夏顺丰觉得不行,“付总让我送你回去。”   宁仪瞥了老实可靠的夏顺丰一眼,“他又没说是送我回家,回哪都行,我不会有事的。”   夏顺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摩挲了两下,有些迟疑,确实如少年所说,总裁并没有交代让他将人送去哪。   少年看着又不是没接触过社会的小学生,哪用的着紧盯着注意安全。   夏顺丰点头表示同意。   车里又静又闷,夏顺丰按下车窗,想活跃一点气氛,“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和我们付总很熟吗?他还是第一次为私事使唤我呢。”   宁仪听到这,不自觉地嘴角咧开一丝弧度,“我叫宁仪,跟你们付总只认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他人比较好,所以才让你送我吧。”   夏顺丰一时无话。   付锐修人比较好?他的对手、合作对象以及下属不会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认知。   这从他看到有人在公司诽谤传谣就下达了约等于变相炒鱿鱼前奏的指令就可以得知。   夏顺丰再试图聊了几句,发觉少年懒懒的提不起劲,就将车开到一处人相对稀少、环境优美的公园,将人放下。   宁仪朝他摆摆手,夏顺丰露齿一笑,笑容爽朗。   宁仪眯了眯眼,见他额间有一小抹灰雾,回去后可能会有几日霉运。   他刚小小地“咦”了一声,想提醒一句,人却已经开着车跑了。   四周天朗气清,花木环绕,几只小灰雀啾啾地飞到他身边,被他挥手拍开。   之前在公司里听到的许多话语重新浮现在他的脑中,让他沉凝了脸色,闭了闭眼。   压抑、折辱,人类轻轻巧巧的一两句话,就可以当着许多人的面毁了一个人。   最让宁仪受不了的是——他们说的是实话,只是被放大了阴暗面用刺耳的方式在他面前展现出来。   而他对此无可奈何。   不能朝付锐修诉苦,因为对方忙,所以他同样无可奈何。   对于他这样一路顺风顺水、抗压能力差的小凤凰来说,积攒郁气多了,就会难以排解。   所以他才会想寻一处没人认识他的清净地,歇一歇。   宁仪一路运了灵力快速走,感受着刮过脸庞的风,一路胡七八糟地想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的这几天。   春风温柔地钻进他的衣角、耳廓,轻轻絮语,诉说着生存不易万物皆如此的艰辛。   宁仪渐渐地捕捉到一些什么,他在思考自己开始在意原主诸多错误和评价的原因。   右手不自觉轻搭上腹部,其中的生命应着他掌心的温度轻轻一动,宁仪忽然睁开眸子,周边的绿意淬进了眼睛里。   是因为他多了一个责任……   所以他需要一个清白的身世,他想要为未出世的小生命做一个榜样。   春风抚育大地,与他目前的意义无二。   这是每个为人父母的人,都会感受到的担忧与喜悦。   宁仪慢下步子,看向路边树上草巢内为幼崽衔来食物的成鸟。   *   夏顺丰回去了,找到已经散会的总裁汇报任务完成。   付锐修正站在办公桌前,翻着一份文件,漫不经心地问:“你把他送到别墅了?”   夏顺丰一懵,“哪?”   付锐修合上文件,皱眉道:“我不是让你送他回去?”   夏顺丰发现事情不太对头,有些无措,“可他说要散心,就去了公园……”   付锐修修长的手往桌子上一敲,像敲在小助理的心上,“哪个公园?”   “环……环城……”夏顺丰对着面结寒霜的总裁,有些哆嗦。   “那么远……”付锐修眼皮跳了跳,“你去找他,送他回别墅。”   “哪个别墅?”夏顺丰战战兢兢,不敢再看发怒时的总裁。   付锐修这才想起小助理晋升这个位置不久,并不知道他住所的位置,但他本来以为宁仪会跟他说地址。   付锐修叹了口气,“我一会把别墅地址发你,你去接人,还有,这是他的手机号。”   付锐修打开手机翻找通讯录,才发现这两天不停开会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里有几十条未接来电和信息。   其中有七八条都是宁仪打来的,不同时间段,从早晨到夜晚。   付锐修回拨回去,等了一分钟,无人接听。   夏顺丰偷偷觑着他,莫名开始胆战心惊。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一下 第十三章   宁仪在外晃悠了一整天,东转转西转转。   一会看看街头卖大饼艰苦谋生的大妈,一会蹲在路边看看工地里顶着烈日搬砖头的工人。   他以前很少关注到这些,但因为现在的心境,不自觉地想要观察、体验别人的生活。   人间疾苦,果不其然。   宁仪心里揪揪的同时想了很久,他需要一个可以谋生的行当。   他不想以后宝宝出生,问他是干什么的、是怎样和付锐修生下的他时,会听到今日方华等人说的那样的话。   说到一技之长,其实他会的很多,其中以音律、书画为长,只是他之前从未想过要借此做些什么,他也从不是需要担心这种事的人。   但没了父母供养,不可否认,他就是成了同事口中被包养的小白脸。   作为半个陌生人来说,曾被原主算计过的付锐修已经对他很好了。   这也是让一向骄傲的小凤凰这么焦心的原因。   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生而为人的重担,原生家庭、生计、后代……无一不正压在他肩上。   没有实力,就会如今日一样继续受人欺辱,然后等待付锐修来救他。   至于灵力……他的父母说过,那不是应该用在无辜凡人身上的东西。   *   太阳西沉时,付锐修已经在外找人找了两个小时。   宁仪的手机始终打不通,他让夏顺丰去环城公园接人,夏顺丰苦着脸空手而归。   付锐修沉了脸色,一直与他保持联系的袁管家也没有宁仪的消息。   他冷着声线一字一顿告诉自己的小助理,宁仪回来,他才能回来。   公司的事务堆积在桌案,付锐修对着看了半个下午,心思越看越涣散,最后差点不能集中精神。   宁仪很明显是来找他的,但他被人当众欺负了,然后现在跑了个没影,手机也打不通,这很难让他不往糟糕的方向想。   毕竟他一直便把对方当不懂事的小孩子看待。   付锐修又抿了一口咖啡,强撑起睡眠不足的眼皮,合上文件,推迟了一个安排在三点半的视频会议,转身拿上外套出了办公室。   和夏顺丰联系过后,付锐修先去宁仪曾逛过的那家商场让保安帮忙找了一圈,又去了之前吃过饭的饭店问了一遍,最后挑着相反方向的公园,坐车一个个找过去。   司机抬眼瞥了一眼扶着额头一脸疲色的付锐修,想安慰些什么,“付总,您放心,人一定能找到的,联系不到可能是手机没电了,不一定是出什么事。”   “嗯。”付锐修淡淡地应着。   司机搜刮脑壳,试图出谋划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爱玩,晚一点回家也是常见的,不过找到人之后,您可不能训他,小孩子叛逆的很,越训越跟你反着来,尽量顺着,跟他讲道理。”   付锐修有些头昏脑涨,但还是听了进去,放下手,虚心请教,“不能训?还有呢…要怎么做?”   司机有些为难,“我也没什么经验,我家就我老婆和一个女儿,怎么着都是要宠着哄着的,给她们买点喜欢的包包衣服化妆品,她们就一准不跟我怄气了,所以……同理可得?”   “?”付锐修无意识地摩挲着指骨,发现司机误会了什么,“他不是在跟我怄气。”   “那怎么会离家……”司机闭上嘴,把想象中的“出走”二字吞了进去。   付锐修没有应声。   他怎么知道小孩子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受了委屈、出去散心可以理解,但失去联系就难免让人担心。更何况他还身怀有孕。   也不知道宁仪当时想找他说什么,他当时正忙,根本顾不上,连收拾那些碎嘴的人也只能安排助理去做。   脑子里一时闪过宁仪或生气或高兴或撒娇的神态,付锐修心头一跳。才相处统共不过两天的人,从何时起,他的印象就已经如此深刻……   司机想着话题都已经进行到这,干脆壮着胆子道:“等会找到人,最要紧的是,您绝对不能摆臭脸,小孩子要耐心管教的呀。”   付锐修抬眼,“我平时的脸很臭吗?”   “没有!”司机极惜命地急忙否定。   车内沉默了一会,司机试探着问:“付总,你们之前肯定缺乏交流吧?”   付锐修又开始头疼,“我只是两天手机没开机,所以没接他电话。”   司机:“……”   “还有……今天上午看到他时,没跟他打招呼?”付锐修沉吟了一会,补充。但他替他收拾了人。   “要是在你家,会怎么样?”付锐修问。   司机停顿片刻,面色有些沉痛,像是饱含风霜的老茄子,“大概会被骂一顿然后被打出家门吧……”   付锐修:……   “我们俩聊得不是一个概念的事情。”   跳过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付锐修不再作声,打开手机回复这两天的信息,手指不知不觉在宁仪昨天发来的一条信息上停顿。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袁管家不让我出去,但我想去逛市中心那条美食街。   付锐修轻轻打下一行字。   -回来我带你去。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万霞即将归入地平线时,已经绕城大半圈的付锐修才在一个湖边公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下了车,慢慢靠近。   少年坐在花坛前的长椅上,单薄的身躯被天边余光勾出轮廓,红霞在他身后,百鸟在他身周,树影在他身下。   一群本该归巢的大小鸟儿在暗影下绕着他或飞或停,几只黄腹的鸟雀落在他风尘仆仆的肩头臂膀,少年低着头,跟它们小声说着话。   被眼前一幕所震撼,付锐修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目光停滞。   有不和谐的细微声响从不远处的灌木旁传出,付锐修看过去,是两个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男人,正盯着宁仪看。   付锐修拉下嘴角,快步朝宁仪走过去,一群鸟儿一哄而散。   宁仪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付锐修瞧见他,心定了定,迟钝了一秒才伸出手,“跟我回去吧。”   宁仪眨眨眼,因为缺水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找到我的?”   付锐修软下语气,“哪都找找,就找到了。”   宁仪一愣,站起身拍拍灰,“我没事,就是出来走走。”   “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付锐修的目光又凌厉起来。   宁仪推开他的手,倔强地沿着路往前走,“我手机没电了。”   “真没电了?”付锐修问。   “……真没电了。”宁仪少了些底气。   小小的报复心而已。   天知道前两天打不通付锐修电话的时候,他有多气!   付锐修拉过他的手腕,将他往车子的方向引,“我们回去再说。”   “我不想回去。”宁仪甩开他的手。他一早就看见路边停着的车了,他偏不过去。   他对唠唠叨叨的袁老头子还有抵触。   那厮比曾教他物理的老师还严格。   讲道理,跟凤凰讲授火焰温度地心引力,他怎么能听得进去?   “宁仪!”付锐修叫住他,“那你想去哪?”   宁仪看着身周倦鸟归巢,忽然有些红了眼眶,他想回他的家。   “我有话要跟你说。”宁仪顿住步伐,鼓了鼓腮帮子。   付锐修牵过他,“上车再说。”   “那我不回去。”   “嗯,不回去。”   宁仪回头看了一眼灌木丛的方向,没有再拒绝。   身后不远处,原本被吓跑的鸟雀飞回几只,腹部皆呈黄色。它们速度敏捷地钻进灌木丛,顶着尖长的鸟喙猛地啄向隐匿在其后的两个男人。   两声尖叫夹带着骂娘的脏话一时响彻公园。   只在原地留下车尾气的黑色轿车良好的隔音效果并不会让车内的人听到这些噪音。   “我说了我不回去!”发现车辆瞬间启动,清楚地知道别墅方向、深觉受骗的宁仪哭唧唧。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糟心地想:总裁,我让你别臭着脸啊!怀柔懂不懂?说好要宠要哄的呢!   司机在心里画了个十字,默念一声自求多福,脚下提速带人驶离这段在夜晚十分不安全的区域。   付锐修脑子涨的更疼,“袁管家照顾你照顾地不好?”   宁仪噎出气音,“他好烦……不仅管着我这,管着我那,还不给吃这个不让碰那个,出门都要跟你说一声,但你又不理我!”   “我让他管着你是为你好,也不是不理你……我手机一直关机。”付锐修尽量耐下心。   这两天的状况层出不穷,他的精力耗得差不多了。   “但我只是怀孕而已,我身体这么健康,根本不用这么小心。”宁仪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我现在去飞……蹦极,也不会有事。”   付锐修盯着他,面色不善,“你还想蹦极?”   果然该管着。   “我只是打个比方!”宁仪急忙否认,顺便苦恼,自己为什么在对方心中的印象如此脆弱、不堪一击。“总之,我不想再回去了。”   付锐修没有多犹豫,“那就住我家。”   “那也不行!”   付锐修再度看过来,目光里的光彩熄灭大半。“你想一个人住?”   宁仪拉了拉对方的衣袖,扬着眉眨眨眼,“嗯!”   是这个意思!   对方不满的神色让宁仪知道下一秒这个提议就会被否决。   宁仪豁出面子,不自觉地像以往与父母撒娇一样,将脑袋扎进他的胸口,蹭了蹭,鼻音软软地道:“我就想一个人住,但你可以常来看我呀!”   宁仪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刚一靠上的躯体,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付锐修僵硬了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好一会后,他垂下眉眼,双手下意识轻轻搭在宁仪的背上,暗哑的嗓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好。”   他从没有应对这类人的经验,只能败下阵来,大概也没有谁敢在他面前这样做了。   宁仪没想到能一招见效,顾不得继续撒娇,轻松地挣脱他的手,欢快地晃着他的胳膊,眼睛亮闪闪的,“真的吗真的吗你同意了?!”   他这次的谈判也太成功了吧,如果换成是和父母,那两只鬼精鬼精的凤凰怎么说都要再给出附加条件。   司机坐在前排目瞪口呆。   这娃娃比他家那口子好哄多了,还有总裁居然妥协地这么快!   付锐修迟疑地点了点头,趁自己还没有开始后悔,道:“小事不管,大事还是得看着,起码出去玩晚上不能回来太晚。我会把我隔壁那间屋子买下来,以后你住那。”   宁仪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比他设想的要好多了。   他可不想继续在别墅被袁管家看着。袁管家虽然尽职尽责,但袁管家烦啊!   他原来的住所偶尔也有这类角色,但他们不吵不闹任安排啊!   别墅虽然好,但二选一,宁仪认为忍痛割舍并没有什么,起码自由。   “出来了一天,还有什么想要的吗?”付锐修经司机之前一点拨,已经能举一反三。   宁仪想了想,忍不住又将脑袋凑过去,这几乎是他想提大要求的必备动作,“嗯……我想以后做珠宝设计,但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你知道我之前是广告设计部的,画画功底、珠宝鉴赏功底都是有的,我想弄个工作室……”   宁仪想了一下午,才决定好自己要做什么。   他目前对珠宝设计比较感兴趣,这个世界里很注重珠宝个人品牌,很有发展前景。   他既有兴趣,又有基础,就想着靠这个谋生。   以后设计出来的好看的珠宝,都先给宝宝戴着!   想到今后会有一个金灿灿珠光宝气的宝宝,宁仪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付锐修忍不住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几缕卷发更高地翘起,少年饱满的精神气让他看得心里一动,面上跟着露出一抹笑来,“可以。”   宁仪更兴奋,趁机将要求提全了,“还有还有,我那间房肯定也要请阿姨的吧,我要个温柔点的,跟张阿姨一样的,不要太唠叨,做饭要很好吃的……”   付锐修看到少年一脸兴致勃勃,眼神中的无奈几乎要化为实质,怀里充斥着小少年柔软的馨香,“我会让张阿姨去你那里,我另找家政。”   作者有话要说:修好了,晚上还有一章! 第十四章   司机载着他们先去了宁仪家,付锐修说有他在,正好方便给他拿东西。   宁仪没有异议,只是让付锐修等在外头,他摸出家门钥匙,咔哒一声转了进去。   宁仪心里一咯噔,严婵在家。   毕竟是早晚得面对的事,宁仪只踌躇一刻就拉开门,提步迈入。   严婵的卧室里传来啪嗒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到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黑黢黢的男性身影从里头冲出来,势头很猛,像是要抓贼。   搞清楚,谁是贼?   严婵慢了几拍披着外套跟在男人身后探头探脑地往门口看。   宁仪打开客厅的大灯,严婵看清门口的人后,手里抓着的拖鞋毫无预兆地掉在地上,挡在他身前的男人一副眼珠子要脱眶而出的模样。   男人他不认识,但这个男人似乎知道他。   宁仪到底没见过这种场面,尴尬地轻咳一声,“我回来拿东西。”   严婵看着他往卧室走了两步,大概是觉得没面子,扬声喊住他,“小宁,不跟你葛叔叔先打声招呼?”   宁仪皱了皱鼻子,不太情愿。   葛叔叔伸手安抚严婵,“没事,孩子还小。倒是小宁好像好几天没回家了吧,怎么都不跟你妈说一声?”   宁仪随口编了个谎,“我之前去朋友家玩了几天。我和他约好了明天要去广州玩,所以回来带点衣服过去,可能要玩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至于玩多久,严婵也不会关心就是了。   严婵哼了一声,“果然之前清酒问你,你说你和那个付总在一块是骗人的。”   她就说宁仪哪来这个本事,反正她是没放在心上。这孩子从小嘴里就没几句实话。   “对,就是骗你们的,当时让我朋友接的电话。”宁仪也不管她信不信,信口胡诌,只想糊弄过去赶紧走,“不然韩清酒总缠着我,我都说和他散伙了。”   严婵抱臂,“还好我火眼金睛没当真,你这孩子现在撒谎也是天上地下的吹了,到处胡天胡地地玩。”   葛叔叔听他们之前说“付总”,以为是哪家小公司的副总,没有放在心上,眼下只应和着严婵说话,“小宁你这样可不行,你也二十出头了,怎么能天天总是玩的,之前那份工作不满意就算了,我这里还有职位,你到我这来,我给你开工资。”   严婵美眸微嗔,捶了捶他的肱二头肌,“就你会惯着孩子。”   葛叔叔揽着她笑的开怀,一低头,露出有些秃的头顶。   宁仪移开目光,不去看两人你侬我侬,从角落里拖出行李箱,婉拒了对方的建议,“不用了,我正年轻,想到处走走,等玩过这段时间,我再回来找工作吧。”   严婵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宁仪一眼,葛叔叔又轻拍她的背安抚,“那小宁今晚留下来跟我们吃顿饭吧,我们正要去华彩大厦顶楼的餐厅。”   宁仪打开行李箱,先往里面放了一个背包,站起身道:“真不用了,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   “那叫上你朋友一起。”葛叔叔大方道。   宁仪又拖出之前买的鞋子放在鞋盒里装好放进行李箱,“不用,他挺忙的。”   葛叔叔有些尴尬,严婵拧着眉抱着他的胳膊,“你别管他,这孩子又倔又不听话的,咱们收拾咱们的东西,去吃大餐!”   宁仪自动忽略过这些话,捞出才买的几件和之前还能穿的衣服装了进来,其余的他可以再买。   收拾好后,宁仪朝二人摆摆手,没有多客套,“我走了。”   严婵此时已经整理好衣服,在抹口红,见状又朝着葛叔叔跺脚,“你看我这生的什么怪胎,一句亲近话都不会说,从来不会撒娇的……”   葛叔叔抱住她,笑地胡茬直颤,“这点可真跟你不像。”   严婵娇娇地跟他亲昵了一会,也浑然忘记宁仪是什么时候出的门,等二人准备好下楼,只来得及在门口看到一辆黑色宾利防弹车。   宁仪刚被塞进去,司机也已经把行李放进后车厢,付锐修正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葛叔叔看到车时眼睛一直,“这车可至少得八位数,我只在一次酒会看到过一次,你这小区藏龙卧虎啊……”   严婵也吃了一惊,但到底对金钱的概念不如商人灵敏,她的注意力更多的在那个快要跨进车门的男人身上。   对方单是堪比模特的身材以及上帝厚爱的侧脸,就已经足够让无数女人迷醉了。   也不知道哪个女人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嫁给这样有钱有颜的男人。   见那人已经关上车门,严婵再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继续抱着身边男人的胳膊,“咱们走吧,还是大餐比较现实~”   葛叔叔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头,“雄心大志总是要有的嘛!走吧,我们去吃饭。”   “嗯!”严婵眨眨卷翘的睫毛,小女儿态地依偎在他怀里。   严婵二人刚路过车边时,黑色宾利也刚刚启动,车子提速仅仅几秒,没一会就出了小区。   付锐修一直留意着宁仪的神色,问道:“刚刚那两个,是你的家人?”   宁仪摇了摇头,“那个男人不是。”   付锐修心中了然,不再多言。   回到家后,付锐修帮忙把行李箱拖到宁仪之前住的客房,张阿姨见他们回来,喜出望外地端出热水招呼。   “小宁来了呀,付先生说你会回来住一晚,阿姨做了一桌菜呢!”   宁仪见到张阿姨,就有种难言的亲切感,笑着回道:“不用这么浪费的阿姨,我也吃不了那么多。”   “哎,不要紧,能吃多少是多少。”张阿姨见他洗过手,递过去一条干净的毛巾给他擦手,“这个点肯定饿了吧,我这就把饭菜端上来。”   宁仪被按坐在餐桌旁等待,付锐修也脱了外套解了领带,洗了手过来喝了一口水。   张阿姨端上一道炖的浓白醇香的鱼汤,瞧见付锐修得了空便道:“付先生,之前你的那个助理小夏把你要的公司里的东西都拿过来了。我留他喝了口海带汤……那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灰头土脸的。”   付锐修嗯了一声。   宁仪有些心虚,看向正往碗里舀着汤的付锐修,他隐约能猜到夏顺丰是因为找他的缘故才累了一天。   付锐修将汤放在宁仪面前,抬眼就毫不意外地对上了视线,“怎么了?”   宁仪看着付锐修把汤放在自己面前,莫名有些受宠若惊,明明以往都会心安理得。他拿筷子搅了搅汤,“是因为顺丰小哥没有送我回家的原因吗?”   付锐修给自己盛好汤,叮嘱他,“吃的时候小心刺。”   宁仪努着嘴用筷子戳了戳鱼。   付锐修看向他,“他没完成任务,不就得承担责任?”   宁仪闻言更过意不去。   他之前只发现夏顺丰额间一抹灰雾怕有霉运缠身,却没想到这事是因自己而生。   付锐修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总裁助理的职权很大,但因为夏顺丰经验不足升任不久的原因,付锐修暂时只让他跟着熟悉业务,偶尔跑跑腿,等日后夏顺丰处理事务得心应手后,他才会让他帮忙分担更多的工作量,届时他也会轻松许多。   趁着吃饭的时间,付锐修给宁仪安排好他的住宿,“这几天你先住在这,隔壁就算买下来也得收拾一段时间,你如果有东西落在别墅那的话,我会让袁管家送过来。”   宁仪对他的安排没有什么意见,暂时住在这而已,付锐修那么忙,估计没多少时间在家,张阿姨又不会唠叨他看电视时间长。   付锐修又对张阿姨道:“到时候宁仪住到隔壁,阿姨你去照顾他,我这边再找个家政。”   张阿姨显然没想到会有这变故,不舍地摇头,“付先生,我当初是你家里人找来照顾你的,也照顾你几年了,熟悉你的习惯和口味。您突然换家政,难免有磨合期,会有很多事情做不好。既然小宁要住到隔壁,那不如我两边一起收拾,我在这边做好菜,让小宁过来吃饭好了,两边各做一份也浪费啊。我平常收拾一个屋子其实时间还空的很,再多收拾一个也没什么……您看……”   宁仪看出张阿姨的为难,想着自己会不会太过自私了,于是连忙摆手道:“那样阿姨您也太累了,还是我那边另找个家政吧,您照顾这边就好。”   张阿姨叹了口气,“小宁,阿姨不是不想去照顾你的意思,阿姨很喜欢你的,不如就两边一起……”   付锐修咬了一口被早早剔掉鱼刺的鱼肉,“那就按阿姨的意思,付两倍工资,如果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也不要勉强,我会叫个钟点工来帮你。”   张阿姨放心地松出一口气,“钱不要紧,这么点事我也不算老,没到退休年纪呢,还忙得过来。”   话已至此,宁仪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又花心思将张阿姨从外貌年纪到厨艺性格,挨个夸了个遍,词都不带重复的。   张阿姨被他逗得开心,不住地抖动着肩膀道:“哎哟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哪有您说的这么好……您快吃吧,别夸了,一会儿菜该凉了。”   付锐修惊讶地看着宁仪,没想到他倒挺擅长讨好长辈,一时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张阿姨经常在他面前夸宁仪,亲热的和对待子侄辈似的。   宁仪朝她粲然一笑,才低头认真开始吃起饭。   张阿姨在一旁看着,只可惜她是不能在主人家吃饭时多话的,不然她也得将宁仪用餐的优雅姿态夸一遍。   用完饭,张阿姨在厨房洗碗,付锐修则去书房继续处理公务。   宁仪想找部电视剧看,翻着这部现代都市剧演技太差不满意,又翻着另一部玄幻题材的当红剧不满意,那特效跟玩儿似的。   正想着先去洗个澡,毕竟在外溜达了一天。手机适时响起消息提醒声。   宁仪翻开,是付锐修发来的文件夹,以珠宝命名。   点开一看,约有几十个大小文档,珠宝鉴赏、珠宝入门、珠宝设计、软件教程……   宁仪朝付锐修的房门感激地看了一眼,找到了事当下也不闲着了,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逐句逐句地看。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好像就已经完成这周榜单任务字数了,所以……emmmm=(:з」∠)_ 第十五章   针对新政策制定好方案并有条不紊地施行、同时处理好因此带来的公司大小事,得到应有的良好效果后,付锐修才算稍稍能放松一下,此时宁仪已经在付家住了一周有余。   付锐修有晨练的习惯,繁忙的工作影响使得健身房闲置了十多天,此时他刚锻炼结束,机体肌肉还处在兴奋的状态。   张阿姨熬好的粥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催促他洗完澡后来填饱肚子。   付锐修拿了换洗衣服正要进浴室,忽然手机震动几下,他按下接听。   来电人是也刚刚从新出台政策风波中疲劳工作完的何威。   “事情都忙完了?周末我们和二茶约出来去玩玩。”   “去哪?”付锐修的声音还有些微带着疲累的粗喘,明显是运动过后的微哑声线。   “我说兄弟……你注意身体啊,才刚为事业拼完命,别把自己耗光在床上。”何威偷笑道。   调侃私事是愉悦心情的一种好方式。   “你在说什么?”付锐修听出不对劲,皱眉问。   何威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本来还想带你去我上次去的那家会所玩玩,差点忘记你现在家里有一个,而且都快当爹了……”   “何威。”付锐修忍无可忍,“你想到哪去了?”   何威停顿了一会,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在这方面故意瞒着,疑惑问:“你这不是刚在床上剧烈运动起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我这就挂断!”   付锐修咬着后槽牙,磨出声响,“何.威!”   何威赶紧应下来,打了个哈哈,“不是就好,我还当……老哥那你这一早起来就锻炼也太拼了,你都那么壮了!”   付锐修呵了一声,“比你那肾虚样子好。”   何威不屑地轻哼,一边掀衣服低头看自己虽然薄但匀称好看的肌肉,一边揶揄,“我之前说的话也是为着你好。那个男孩子年纪还小,而且刚怀孕,前三个月你们都注意一点,性.生活最好不要有了,你就……忍忍?还有让他不要剧烈运动、情绪不要太激烈……”   “闭嘴。”付锐修不悦地打断他。   何威轻咦,“开个玩笑。要换成二茶,他现在车都能给你开好几辆了。”   “哼,你没跟他说这件事吧。”   “我哪有空。”何威简短地表明完自己的立场,又惋惜地道:“现在我们三个人居然就剩我一个单身汉了,我原本以为你会是最后一个。”   “凭什么我得是最后一个?”   “呵,你的脾气你自己不清楚?而且还挑三拣四,我倒是挺好奇你这次是怎么这么快下手的。”何威趁着早上清闲,试图套话。“而且你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孩子,那么嫩,水灵灵的,啧啧,老牛吃嫩草。”   “……我劝你惜命。”   此时张阿姨正从厨房出来,要去喊宁仪过来吃饭,抬头跟他指了指宁仪的房间,付锐修朝她点头回应。   “那上次那个小明星呢?腻了?”何威认真作死。   “你话怎么这么多。”付锐修沉着眉。   如果对方不是他从小到大的好友,此时早就被他挂掉了电话。   “好好好,那还是说正事,你周末能不能去会所?”何威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撬不出什么话,干脆转回话题。   “不想去。”   “那去球场?”   “嗯。”   再商量了地点时间,事情算定下,两人随即挂断电话。   付锐修方放下手机,就和刚出房门的宁仪对上视线。   宁仪这几日基本都在家鼓捣珠宝设计的事情,每天穿着宽松棉质的家居服走来走去。   他穿的款式大多简单雅致,颜色却大开大合,纯黑、纯蓝、纯白或纯墨绿带金边花纹,或者清新一点的彩色配色。   今天他穿的是一件纯白绘缤纷水果的家居服,很有些可爱,像是一个养在糖罐里的小白兔。   付锐修因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抿起唇角。   何威那些插科打诨的荤话忽然萦绕上脑海,付锐修再看宁仪家居服勾勒出的身体轮廓,目光微不可查地有了些变化。   宁仪现在很兴奋,兴奋到一进门就叽叽喳喳地和张阿姨东讨论西讨论扯些没营养的话,所以根本没注意付锐修的表情。   他这些天一直在刻苦钻研珠宝和设计知识,大小文档、视频、教程、网上课堂没完没了地看,他也一点不嫌烦不嫌枯燥。   付锐修偶尔抽出空给他介绍一些业内知名的设计师,或者打钱让他自己去买需要的东西,例如手绘设计需要的尺子、彩色颜料、蜡笔、圆规等小东西,通常这些都是宁仪自己跑到专门的店铺选购回来的。   虽然珠宝设计创业门槛低,只需要一台电脑一张工作台,简单的起版工具就好。但宁仪对于跑版、搞摄影、写方案、画设计稿都是刚入门,要学的东西很多,他又爱精益求精多多益善,只希望从最基础的做起,把基础打好。   忙了这些天,他沉浸其中,几乎要忘了自己已经怀孕的事,今早忽地想起来,他用凤元力探查腹中时,竟惊喜地发现腹中的生命外裹了层薄薄的壳膜。   壳膜!   也就是说他肚子里的是只小凤凰!而不是他原本以为的人类胚胎!   原本就已经真心把这个小生命当作重要的存在的宁仪,发现这点时几乎要蹦起来。   别看他家兄弟姊妹多,其实因着骄矜的性子和对伴侣的忠诚,凤凰繁衍十分不易,他那生了四个孩子的父母每每都能被评为凤族“多生多育,优生优育”的标杆,而他现在也即将为凤族延续血脉,这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偏偏这事不能和任何人说,宁仪有点憋得慌,只能找别的高兴的事来说。   想到小小凤凰宝宝,宁仪看向致使这个生命形成的“罪魁祸首”。   视线刚扫过去,宁仪就被对方刚运动完后适度隆起的漂亮肌肉以及其上攀附的汗珠所吸引,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宁仪愣了一愣,很想和他分享这个无法说出口的喜讯,但却只能隔着餐桌朝他露了个灿烂如阳光的笑,刚睡醒不久的脸还显得红扑扑的,干净爽滑的肌肤上似乎都浸着兴奋后微粉的光泽。   付锐修没有多看他,转身进了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要压着点字数,又想日更,一章只能字数少点啦,但是有小剧场~   【小剧场】   宁仪蹦起来:啊崽崽长壳膜了!果然是我的崽!   付锐修:???(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宁仪:他一定会是全天下最最可爱的小凤凰!   付锐修:在我心里,你最可爱。   宁仪:还是崽崽最可爱!说起这个,你也有功劳。   付锐修:咳。   宁仪:而且你身材也挺好,怎么越看越顺眼呢。   付锐修看向自己的肌肉,满意道:其实你可以……   宁仪:不,我不想拥有!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   付锐修:我是指,你可以摸一下。   宁仪:?! 第十六章   宁仪一直都处于一种兴奋过头的状态,只是没那么外露。   但从他洗漱完喝粥时还是噙着笑的这一点看,有眼睛的都知道他心情很好。   付锐修本意是想先说几件事,却因少年明朗姿韵晃了晃神,连动筷子都慢了半拍。   宁仪也不多掩饰,利落地挪了挪位置,坐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   付锐修看着他,却见宁仪慢慢执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   “你还没有摸过宝宝。”宁仪热情地向他传达自己的喜悦。   付锐修的动作在手抵达少年腹部时便一僵,小心翼翼地感受掌心下的体温和触感。   隔着一层衣料,少年腹部平坦温热,月份尚浅还看不出怀孕的迹象,但听着他所说的话,付锐修仿佛真能感受到这里有一个生命在孕育。   延承了他的血脉、以后会长得肖似他、会跑会跳、会叫他爸爸的生命。   付锐修突然对他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怎么样怎么样?你能感觉到他吗?”宁仪欢快又希冀地问。   付锐修动了动嘴唇,“他还太小了。”   宁仪并不失望,“他很快就会长大的!”   付锐修嗯了一声,见少年要坐回去,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你自己能感觉到他吗?”   宁仪惋惜地看了一眼小腹,“不能,他很乖,不怎么动。”   不过他能看见他。   从小生命生长发育不完全的躯体上,他甚至能自娱自乐地幻想他以后的样子,鼻子眼睛肯定都随他!   付锐修笑了笑,“如果他让你不舒服了,就告诉我。”   宁仪随意地应了一声,根本不认为这个小生命会让他难受。   付锐修见他不在意,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还有别的事要交代。   “隔壁那间房已经买下来了,手续正在办,等一切收拾好大概还得等十天左右,到时候你再看着住进去。”   宁仪点点头,甜甜地说了声谢谢,“麻烦你了。”   “这就觉得麻烦了?”   “嗯?”宁仪咬了一口张阿姨拿手的糯米团子,香软不粘腻,恰到好处。   “更麻烦的都在后头。”付锐修注意着他的动作。   宁仪进食速度一直不快不慢很均匀,动作斯文雍容,只是这几天食量在肉眼可见的增加,人却不见胖。   付锐修收回视线,“我今天还算空,一会从公司回来带你见个人。”   宁仪眨眨眼睛。   付锐修说到做到,没多久,就带了个人回来。   宁仪原本以为是出去见人,因此衣服都换好了,见到来人倒也庆幸自己不是穿着家居服慵懒随意的样子。   “这是沃恩,国际知名珠宝设计师。”付锐修向他介绍。   宁仪看向来人,身量不高,五官有混血的味道,鼻梁很高,棕色卷发,脖子上、手上戴着几样设计新颖很有格调的珠宝,格子衬衫搭休闲西装外套,同样喜欢撞色的一个人。   沃恩打量他,先笑着开了口,露出一口大白牙,略显夸张的语调和口音在他嘴里却意外的和谐,“哦!你就是修说的那位小朋友,宁仪?初次见面,我是沃恩,修找我来做你的老师。”   老师?   宁仪惊讶且友好地和他握了握手,自我介绍完看向付锐修。   他当初说自己想学珠宝设计,凭任何人看都会觉得他是一时心血来潮,不一定阻拦他,但多半会不在意。但偏偏付锐修一直记着,大小事都安排好,而且还用心地替他考虑全面,甚至找来了老师。   他这几天狂补这个世界关于珠宝设计的所有知识和和市场动向,自然知道沃恩这号人物。   年少出名,奖项无数,自己的品牌经营已有十数年,每每推出限量新品,定是无数名媛及明星争抢的对象,她们都以拥有沃恩设计的珠宝为荣。   而付锐修居然能把对方请来做自己的老师。   像是能猜测到他的疑问,沃恩爽朗地笑,起伏的声线奇妙有趣,“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付锐修在英国留学时就认识了,别人请我可没那么有空。”   “你多带带他,他毕竟初入这行。”付锐修对沃恩道,“费用你定。”   沃恩拍拍他的肩膀,“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你买我的作品我给你打过折吗?”   宁仪被沃恩逗笑,沃恩上下瞧他的穿着,“修介绍的人品味就是不一般,来来,有设计作品吗?我看看。”   宁仪被他赞的露出一抹清甜的笑,“我刚刚接触这一行,时间太短只有随手涂的几张草稿。”   宁仪见他始终热情洋溢又耐心,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回房间把草稿找出来。   草稿并不算真的草稿,有两张上了色,宁仪擅长国画,所以就用毛笔上色,柔软温润的上色技巧,用色却大胆活泼,设计款式不拘一格,而且越看越好看,有些故意做暗的颜色显得高级又奢华。   沃恩很有些惊喜,惊叹道:“若你真是刚入门几天,那这个水准已经很棒了!”   旁观的付锐修提醒他,“你别太捧他。”   他怕把人夸过头了,宁仪会得意忘形。   沃恩瞥了一眼他,“你懂什么”四个字跃然脸上,接着对宁仪说道:“你的想法很独特,在我看来,很有天赋。你知道珠宝设计需要会什么吗?画图-设计-制作-工艺-跟货-预算-美学,最后最顶顶重要的就是有自己的设计风格!个人品牌做的就是这个!你在这方面不落后于任何人,现在太多人被一些不重要的东西圈住,用材料用色都小心翼翼,我认为实在不应当如此……当然制作工艺也十分重要,需要重视!”   沃恩细心地跟他说了好些珠宝设计入门的注意事项,说的有些口干舌燥时,张阿姨送来茶水,宁仪捧到他面前。   沃恩看起来对他很满意,只是除了一开始夸两句,后面就如何一位严师,不断地给他指出需要注意和改进的点。   到了吃饭的点,沃恩自然而然地留下来吃了顿饭。   只是吃完后,他就因私事离开。   付锐修像是一开始就知道对方一定待不了多久一样,也不挽留,只让他常过来教导宁仪,或者选择一个合适的授课地点,再或者视频授课。   沃恩笑的开怀,“能随意出入修的家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如果有空,我尽量选择前一种方式。”   沃恩走后,宁仪刚准备回去小憩一会儿,就听付锐修道:“先别睡,跟我去个地方,去完再回来休息。”   宁仪这几天一直乖乖巧巧地服从安排,因为付锐修靠谱到可怕,闻言就应了下来。   付锐修带宁仪去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他名下商场的珠宝柜台,宁仪也很快明白了付锐修的目的。   眼下柜台前打扮优雅得体的销售人员得知他们的身份,毕恭毕敬地向他们介绍现在的珠宝市场行情,甚至包括哪部分的人群偏好买什么款式什么颜色用作什么用途的首饰,都说的清清楚楚。   付锐修解释,“你多听听一线销售人员的意见,一会我再带你去珠宝公司,问市场部的经理,他们的经验都很可贵。”   宁仪之前并没有想过这些,见他安排的妥妥当当,不由得感激地又道过谢。   宁仪又转了两个地方,紧接着又跟去了一家私人的珠宝加工工坊,得到了许多有用而且价值极高的信息,他甚至学习着压了一次金属纹理,那一小块指头大的银饰就被送给了他。   转完后,两人找了一家西餐厅吃完晚餐,到家时已经近六点。   宁仪到家门口,发现门前站着一个人,黑色连帽衫黑色鸭舌帽黑色口罩,包裹的严严实实。   付锐修的脚步略顿了顿,语气温和,听不出好恶,对着那人,“你怎么来了?”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双清寒的眼睛,眸子里蕴着冷色的光,无视宁仪,只看着付锐修,没有回答他的话,声音冷冽似清泉,意有所指道:“现在张阿姨都不让我进门了。”   宁仪听着这声音耳熟,再见对方揭了口罩,才认出来。   竟是来这里后一直没见过面的顾云胡!   付锐修按下门前的人脸识别,却没急着去开门,“什么时候来的?”   顾云胡还是没看宁仪,“十几分钟前吧,没等多久。”   宁仪听着对方毫不服软冷硬的语气,啧了一声。   他瞧着两人似乎有话要说,就拉了拉付锐修的袖口,软软地道:“我们先进去吧,我累了想洗个澡休息……”   “好。”付锐修几乎没有多思考多犹豫,旋开了房门。   顾云胡这才将视线投放到宁仪身上。   进了屋,宁仪果然一如他所说的没管别的,喝了口水就奔去了房里关上了门。   倒是张阿姨见到刚刚被自己拒之门外的顾云胡,有些微尴尬,躲到了阳台。   顾云胡从方才进门起就一直关注着宁仪,宁仪的动作熟稔的像在自己家一样,付锐修的目光也始终分出一抹追随着他。   他尽量如往常一样坐在沙发,摘下黑色鸭舌帽,柔顺润泽的短发细藤条一般垂下,碎碎地落在耳边,将削薄的下颌骨勾勒出性冷淡的意味来。   “看来你很喜欢现在的这个伴,锐修。”他抬头道,薄白微粉的嘴唇轻轻张合。   “何以见得?”付锐修挽起袖口,淡淡地道。   “都能住进你家了,这才多久……你知道,贪图你钱财的人太多了,你得小心点。”顾云胡露出了一丝担心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宁仪: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我坏话……   顾云胡:……   付锐修:他说的对。   宁仪:??   付锐修:你找上我,只是因为我的钱。   宁仪:我是为了宝宝!   付锐修:我并不排斥你这样做。   顾云胡:哼,付总什么时候这么大方?   付锐修:实际上,我希望他能透过我表面的财富,看到我这个人。   宁仪: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一直都能看见你啊。   被喂狗粮的顾云胡:你们俩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宁仪:你们俩在一起也是不会幸福的!(可怜可怜邪教cp党吧)   付锐修:?突然有点开心…… 第十七章   付锐修摇了摇头,眼睛里有似有若无的笑意。   顾云胡不解他这笑意,难道他说错了?   他顿了顿,转过话题,提起另一个让他疑惑的问题,“上次的约会你没来,你本来想说什么?”   付锐修启唇,迷人的嗓音听在顾云胡耳朵里却沉闷有如雷鸣,“我以为你能猜到,事后我也表示过,好聚好散。”   顾云胡急急地看向付锐修,冷不丁对上那对深邃的眸子,他不由得又披上伪装,“为什么?”   “我一厢情愿的开始,一厢情愿的结束,还得有什么为什么吗?”付锐修忽地咧开唇笑了,讽刺的气息凛冽地刺进骨肉里。   顾云胡摇摇头,像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明明好好的……”   付锐修不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顾云胡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你对我没感觉了?还是你喜欢上刚刚那个男孩子了?”   付锐修听到后半句时表情有片刻的松动。   顾云胡却以为是对方开始犹豫,他还是喜欢自己的。   顾云胡开始稍稍安下心,语气也渐渐平淡了下来,不再激昂。   他在这段感情里什么时候处过弱势呢?   顾云胡在心里冷哼一声,声线却明显地温和下来,自然熟悉的像是在和一位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交谈,“锐修,能跟我说说那个男孩子的事吗?”   一个对方刚认识不久却往家里领的男孩子,在顾云胡眼里,无疑是不正经的出身和存在,这样的人他不会让他动摇自己的地位。   又到了这个环节。   ——宁仪住在自己家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顾云胡也看见了。付锐修知道自己该坦白事实,就当当面斩断自己与顾云胡的最后的联系。   “你问他吗?”付锐修端着水杯啜了一口茶,平静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他怀孕了,是我的孩子,所以住在我家。”   正好也在喝水的顾云胡一口水水呛在气管,剧烈地咳起来。   付锐修试图去帮他顺顺气,却被推开。   顾云胡好不容易顺过气,嗓音有些难受的沙哑,“咳,你……我刚结束拍摄就跑过来找你,我连着几晚睡眠不足眼睛充血,刚刚还被张阿姨挡在门外等你那么久,你就跟我说这个?果然,咳咳……”   付锐修皱了皱眉,像不悦像不解,“很奇怪?我们的关系从没确定下来过,我一直是单身。”   而且一直是顾云胡单方面不愿意同意确定关系,付锐修本来就没有为他守身如玉的必要,这说出去也要贻笑大方。   更何况顾云胡为他做的并不值一提的这些,换做以前他会感动,现在他扪心自问,一点波澜都掀不起了。   顾云胡被他的话一噎,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付锐修是个正常男人,有那方面的需求太正常了,所以是自己没去迎合满足对方的错了?   顾云胡轻易地抓错重点,对那个爬付锐修床的小妖精已经恨到极致。   他不是不喜欢付锐修,但他喜欢被人捧着、自己却不屑一顾高高在上的感觉。   原本在圈子里,他刚进圈时,很多人说他是仗着有一个影帝哥哥,所以资源好人气高、实力根本不能看,付锐修帮他压下去这些声音,默默地替他牵线送资源。   别人争破头的东西,他只要屈身和付锐修吃顿饭,就有了。   越想以前那些好处,顾云胡越是无法接受。   但他还是尽快地平复下来——起码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刚刚是我太激动了。“顾云胡暗中攥了攥手,“我只是想说,现在男人怀孕十分少见,你确定他是?”   付锐修将他的一举一动、一丝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敛下眸光,“嗯,去查过了。”   “孩子多大了?”顾云胡有些急切。   “四十一天。”   顾云胡抿紧了嘴唇,“那应该还没有做B超?”   “没有。”   “还是去做一个吧,除了影像外的检查毕竟有其他因素混淆的嫌疑,真正看到了才放心。”顾云胡微微露了个笑,破冰初融的动人模样。   付锐修安静无声地看了看他,“你好像有点操心过头了。”   顾云胡已经完全镇静下来,脑子里甚至初步形成了一个计划,“我只是有些担心……更何况,拍个片看看孩子的发育情况,如果有着床异常,还能尽早发现。”   付锐修蓦地转过头,看向一分钟前就有不明显的动静传出的房门。   宁仪站在那,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但仅仅是站在那,付锐修注视着他,仿佛能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不安,透过他趿着的拖鞋看到蜷缩的脚趾。   “别害怕。”他听到自己这么安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确实该拍个片看看了,以后还得月检。”   宁仪点点头,却没有坐过去,也没有看向顾云胡和付锐修中任何一位。   他确实不安。   ——因为他不想做B超。   宁仪有些抓狂。   他的崽崽和别人的不一样啊!有壳膜的,以后的形态也会渐渐表现得与人类殊异,拍片不定就被当成畸形儿流产流掉了!   宁仪突然想起原书里的内容。关于原主流产的那一部分,作者写的比较隐晦,但多个疑点最终箭头都指向顾云胡,只是为了维护人设,并没有明确点出。   他当时闲的无聊,翻了翻评论区,有许多大佬分析了这一段内容,最终得出的答案大差不差。   结论是:原主流产是顾云胡害的,顾云胡是朵黑莲花。   原书里顾云胡也是在发现原主后,就和付锐修提出了去医院拍片检查的提议。   顾云胡此后频繁与那家医院联系,后来片子出来,医生告诉付锐修,宁仪腹中的孩子是个畸形儿,得流掉。   付锐修当时产生了怀疑,想带宁仪去别的医院再做一次,但原主踌躇了,他怕唯一的筹码就此失去。   他犹豫了几天,没等决定好就在公园里闲逛时摔倒流产。   那天微博上有小粉丝兴奋发博说自己在公园遇到了顾云胡,只来得及拍下背影。   那条微博没几个小时消失不见。   原主流产后在医院恢复期间就疯了,顾云胡提出将其转移至精神病院,付锐修同意了。   这段几乎是所有人公认的原主发疯真相的猜测,宁仪当时只是淡淡地扫过去,因这猜测对顾云胡多了两分不喜,现在想起来,已经是十分不喜,还隐约夹带着涉事的兴奋。   要论惹是生非,在他被父母管服之前,宁仪从没向谁认输过。   付锐修见他迟迟不动,以为他是听到这番质疑的话伤心难过,微叹出口气,“这只是为了保障你和宝宝的安全,你不用担心。”   宁仪朝他嫣然一笑,笑靥清甜缱绻。他走上前,胳膊压上付锐修伸展在靠背的臂膀,眼睛挑衅地看向顾云胡,“好啊,你决定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骤然压上的重量轻如鸿羽,付锐修有些不适应地抓起他的一只手,将其拉到身边坐下,好让他别再到处乱动。   顾云胡的脸色黑了几度。   他忍了忍,开口道:“锐修,既然你们要去做检查,那最好找个靠谱的,我看一院的胡医生就不错。”   宁仪像现在才看清顾云胡的脸似的,惊呼一声,“啊!你是那个明星吧!顾云胡?”   顾云胡斜斜地乜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差点没认出来,素颜和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呢。”宁仪兴奋地探出身,激动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像是一个天真单纯不会看人眼色的孩子。   顾云胡骤地一噎,方才被呛住的感觉涌上来,差点没再次咳起来。   素颜和电视上不一样,是指他素颜不好看了?   付锐修按了按宁仪的手指,意有所指地看着他,示意他老实点。   宁仪假装没看见,关切地对顾云胡道:“本来就是啊,你看起来脸色也不好,这么憔悴被狗仔拍去怎么办?肯定要小题大做。”   顾云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谢谢关心。”   宁仪不依不饶,“看来你肯定经常熬夜拍戏压力很重,不如跟我一起去医院做个检查,免得累出什么毛病。”   顾云胡冷淡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宁仪湛然一笑,“那我去哪拍B超什么时候去,也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己决定。”   顾云胡尴尬地顿住,交叉的手指一紧,忽地绽开一个清润的笑,“抱歉,你好像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插手你们的事,只是好心地提个建议而已。”   “哦。”宁仪跟着笑,不嫌事大地开口道:“那我就去胡医生那吧,既然是大明星推荐的,肯定没错,还是顾先生经验丰富啊!”   “你!”顾云胡一个惊怒站起身,双眼瞪如铜铃。   “怎么了?”宁仪无辜地问,又转向付锐修,“我听说过早做B超, 理论上会震荡到脆弱、刚形成的胚胎,不利于胚胎发育,所以我们还是过几天稳定点再去吧。”   “也没说让你现在做。”付锐修按住宁仪的肩膀,同样站起身,对顾云胡道:“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现在已经有点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顾云胡暗暗咬咬牙,面上却堆了个清浅的笑,刚刚一闪而过的怒意消弭于无形,仿佛只是两人的错觉,他开口,又恢复到了以往清冷与疏离的状态,只在面对付锐修时带上几丝暖意,“那我走了。”   离开时,顾云胡悄然看了一眼宁仪和付锐修。   两人明明没有很亲密的动作,他却莫名的不舒服。   门被关上后,付锐修看了一眼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宁仪,“不是说要去洗澡?”   宁仪笑着点头,“嗯!现在就去。”   付锐修:“你是不是不喜欢顾云胡?”   今天晚上的话比平常多不少,听着普普通通但其实针锋相对。   宁仪哼唧一声,谁会喜欢一个想害自己的人呢?   但要是追究更深层的原因,那就是——想害宝宝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宁仪知道虽然暂时躲过做B超,但和顾云胡的事一时半会还结不了,所以当他隔一天收到顾云胡的邀请时,半点不奇怪。   此时的顾云胡应当已经把自己的身份调查的清清楚楚,会知道自己的联系方式有什么奇怪。   宁仪坦然应邀。   顾云胡约定的地点是一家酒店的包厢,邀请的理由是有一些关于付锐修的事要跟他说。   宁仪到了之后就开始上菜。   顾云胡今天穿的是件减龄的宽松卫衣,看起来小了两岁。   宁仪再一看自己,一身深色搭配有装成熟的嫌疑。   菜还没上齐,顾云胡先开了口,“我想你知道我和锐修的关系吧?”   宁仪挑挑眉,“不知道。”   顾云胡歪了下嘴角,却是更难以靠近的神色,“那你了解他吗?”   宁仪摇头,“不了解。”   顾云胡比他想的坦率多了,宁仪想着,看向圆桌上的卤猪肝和咖喱金枪鱼飞碟,还有一道芝麻金枪鱼配香煎三文鱼。   这搭配……   宁仪掏出手机点开百度。   顾云胡坐的位置正好能清楚地看到他在做什么,见状蹙了蹙眉头,“怎么了?”   宁仪将查到的结果拿给他看,“百度说,猪肝和金枪鱼能导致胎儿畸形,我不能吃。”   顾云胡的眉头一颤,耳尖跟着抖了抖,很快又恢复了神色,招来服务生把菜换掉。   等菜上齐了,宁仪见没什么毛病,才开始动筷子。   顾云胡噗嗤笑出声,“看得出来,你有点紧张。怀了孕紧张是正常的,但我不会害你,因为我是付锐修的朋友。”   宁仪想说自己没紧张,但懒得拆台,“哦。”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顾云胡今天不是素颜,问话的时候眼尾抬起,颜色偏深,很温柔的颜色。   宁仪丝毫没有身在鸿门宴的自觉,“不到两个月。”   顾云胡嗤笑了一声,两个月,就能爬上床怀上孕,果然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他之前查过宁仪的家庭背景,深知对方毫无亮点或者说劣迹斑斑的过去。在他看来宁仪缺的就是钱而已,付锐修很有钱,所以想说服宁仪离开付锐修并不容易。但从家庭做突破口威逼他,或许能达到很好的效果。   “我听说你没有工作,没受过什么好的教育,所以跟人学坏了,家里也……”顾云胡漫不经心地数落贬低,让其知道自己的斤两。   “我已经不再和家里联系了,而且我改过自新了,你想说什么?”宁仪不耐烦听他翻原主乱七八糟的旧账,抢断他的话。   顾云胡一愣,眯起眸子,“那么我实话说,我觉得你该打掉这个孩子。”   原本他想在医院留后手,但宁仪让他产生了极不稳定的感觉,干脆做两手打算。   “为什么?”   “如果你不打掉这个孩子,孩子出生后我相信锐修他不会再管你,毕竟你们不是情侣,不是夫妻,你没有得到过付家人的认可,你付出这么多,得到的回报不会有多少,纯属浪费青春而已。”   顾云胡顿了顿,继续道:“但如果你偷偷打掉这个孩子,假作无意中流产,让锐修赔偿你,你将获得大笔的赔偿款,你仍然可以回去过自己的生活,从此无忧无虑……”   宁仪看着他。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觉得呢?”顾云胡似乎是真心为他着想,直视着他的双眼诚恳地道。   宁仪半晌没有说话,就在顾云胡以为他被说动了时候,宁仪动了动嘴唇,“其实,这句话原话是‘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意思是想打到狼,就要不怕跑路,不怕费鞋,后来方言原因才被读成了孩子。所以我为什么要舍弃我的孩子?这没有道理。”   顾云胡:???   “也就是说,你不想打。”顾云胡没被他绕进去,很快反应过来。   “不想。”宁仪回答。   “难道你还指望着以你的身份,能和锐修一直在一起?”顾云胡眼带蔑视。   宁仪听着这语气十分来气,但又不能打人,但可以气一气对方,“有什么不可能,我还要为他生好几个孩子呢!”   说完,意识到自己一气之下说了什么的宁仪愣住了。   顾云胡愣了一秒,咬牙试图讥讽他,“可惜,我国近代就开始提出的计划生育政策可能容不下你这个想法。”   宁仪这回都懒得看他了,气也消了大半,再次纠正他,“其实吧,我跟你说实话,你这常识得好好补一补。计划生育理论最早提出是在明朝万历年间,最早实施计划生育的却是更早的宋朝,总之不是近代。”   顾云胡:???   我干了什么非得被你碾压? 第十九章   宁仪的目光中不带有丝毫轻视,他的修养也不会让他有轻贱任何生命的想法。   顾云胡紧密地逡巡在他的脸上,好似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太过窘迫。   他沉默半晌,才道:“你这个转移话题的方式倒是很新奇。”   宁仪微笑,“我是在给你补课呀。”   顾云胡冷笑,“正常人都不会知道这些吧。”   宁仪:“你不知道不代表别人都不知道。”   顾云胡的脸色不太自然,“总之……我提议打胎是为你好,你才二十一岁,你愿意大好的年华就耗在孩子上?”   宁仪对不乐意听的话不理不睬,自顾自地执筷夹起一块鲈鱼肉到碗里。   他对礼貌一事向来双重标准。   顾云胡:“你和锐修是什么样的关系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他现在接纳你只是为了孩子,你对他来说算什么呢……”   “呕……”   宁仪刚将鲈鱼凑到嘴边,闻到那股腥味,忽然从胃里泛出恶心感,五脏六腑都要跟着翻上来。   “我说的话这么让你不适?可这是事实。”顾云胡掀唇,看着他。   宁仪忍下反胃的感觉,以手掩唇,蹙着眉头,“是有点恶心。”   不管是菜还是话。   “那你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呢?”宁仪垂眸,还在抵制着胃里的不适感,好让自己不吐出来。   顾云胡闻言愣了一下。   宁仪站起身,因为不适而微弓着的腰挺了挺,“现在时才比较重要吧。”   “我不太舒服,失陪了。”宁仪皱着眉,抵推着桌子,在顾云胡的灼灼视线下离开座位。   “你不要太得意,既然你这样的都可以靠近锐修,那别人也可以。”顾云胡气急败坏地高声讽刺,忽地想到什么似的,嗤笑道:“你不会是喜欢上锐修了吧。可就算你现在有孩子,这世上哪有矢志不渝非你不可这种事,再深情的帝王也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更何况你们俩之间的关系只是建立在孩子上的。”   顾云胡的话里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悲凉。   他之前就以为付锐修会非他不可,但事实让他看清了这一点。   宁仪回过头,叹了口气,语气有种无力的寡淡,“不是我说你,不懂就少说点,书读的少就多读点。历史上,明孝宗朱佑樘就只娶过一个老婆,后宫再没有其他人。”   “还有。”宁仪疑惑地压了压嘴角,“谁告诉你我喜欢上他了的?”   不知道是不是顾云胡被他气得没了话,宁仪没再听到闲言碎语,顺利地出了门。   他抬眸回想顾云胡每次被自己指出错误时的模样——又囧又尴尬,反复去世。   宁仪的心情明媚了一点,胃里的不适感也减轻了些。   回到家时,付锐修竟然也在。   大多数忙的时候,付锐修中午是不回来的。   “听说你去和顾云胡吃饭了。”付锐修看起来刚收拾完东西,一副准备出去的样子,见他回来又小心领着他往屋里走。   宁仪虽然每次声明不需要这么小心,但到底很享受这种关心爱护,也就顺其自然地把手搭在他手心里,应着:“嗯,不过没吃两口,我还饿着呢。”   “你们吵架了?”付锐修抬头看他,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宁仪挑眉,“干嘛要吵架?你想多了。那家店的鱼太腥,我不想吃就跑回来了。”   付锐修松了松领带,颔首,对张阿姨交代去做点吃的,“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吧。”   宁仪欣然应下。   准备好的饭菜很快被端上来,宁仪吃了一口张阿姨拿手的彩椒炒牛肉,拧起眉,没吃出以往的味道。   他又舀起一道茄汁嫩豆腐,酥脆的外表裹着入口即化的内里,宁仪仍然觉得不对劲。   尝试着喝了一口汤,再想吃一口牛肉的时候,胃里忽然又泛起恶心感,宁仪侧过头干呕了两下。   付锐修拍拍他的背,“怎么了?”   宁仪缓过一口气,摆摆手,“没事……唔呕……”   付锐修看少年弯着腰不停干呕,眉间努成川字型,火急火燎地喊了张阿姨出来,问问情况。   张阿姨帮着宁仪顺气,送来温水,宁仪终是忍不住跑去了卫生间,但因为根本没吃什么,吐不出来东西。   张阿姨在旁边看着心疼,安慰高高大大却显得手足无措的付锐修道:“小宁这应该是孕吐,我怀孕的时候也这样,过了前三个月就好了。”   付锐修接过张阿姨手里兑了蜂蜜的温水,想喂给宁仪,却被宁仪轻轻推开,“三个月?”   张阿姨点头,“现在还有一个半月呐!”   张阿姨看着宁仪痛苦的表情,心里揪着似的,她都这样了,付锐修肯定更不好受。   当初付锐修喜欢顾云胡,但顾云胡晾着他,张阿姨替他不值。现在好不容易换了个伴,还是这么懂事乖巧的孩子,即使偶尔有些娇气也可爱的让人喜欢,张阿姨替他高兴,只盼着这一对能长长久久的。   因此张阿姨自打知道宁仪怀孕,就尤其注意饮食上不该有寒凉过酸的,炒菜不放味精等调料,悉心呵护着。现在看到自己精精细细养着的少年遭受这样的痛苦却无能为力,怎能不焦心。   张阿姨安抚了两句,就留付锐修一人照顾宁仪,自己则去榨了苹果酱,切了香蕉柠檬橘子等能减轻孕吐的水果摆了果盘,等一会宁仪有食欲了再吃,不然这空着肚子没有力气怎么行。   宁仪好一会才缓和了些,漱了口被付锐修搀着去客厅喝了点热乎乎的苹果汁,就趴在付锐修怀里不想动弹。   付锐修一直轻声问他还难不难受,需要什么,宁仪任他抚自己的头发,除了唔唔嗯嗯半句话也不想说。   难受,又辛酸。   宁仪平常不怎么黏人,但不舒服的时候难免想靠着熟悉的人找找安全感。   他用灵力压了压这股子恶心和身上泛起的酸软困顿,却没起多大用。   付锐修用小勺喂了他一点椰汁奶糊,见宁仪吃了几口就摇头,叹了口气,捏捏他萎靡下垂的手,“想睡觉吗?”   “……嗯。”宁仪有气无力地应着,声音小小奶奶的。   宁仪嘟着嘴,脸上写满不舒服。   他从不知道怀孕会这么辛苦,小宝宝才一点点大就这么会折腾人。   宁仪不自觉地回忆起自己的阿娘。   阿娘生了四个孩子,他是最小的,所以他没有见过阿娘怀孕时的样子。但阿娘说不定比他更辛苦,他只是小半天就已经觉得难以忍受了。而阿娘生了四个,还对他们那么的好……   想起阿娘的温柔,宁仪既想念又难过,他揪了揪付锐修的衣角,蜷了蜷身子,闭上眼睛。   不知多久意识渐沉,额上恍惚落下温热的触感,身体跟着一轻,平平稳稳地落在柔软的床褥。   宁仪无意识地嘟哝:“阿娘……”   声音极小,付锐修侧耳靠近,轻声问:“什么?”   宁仪又不吱声了。   张阿姨帮着掖了掖被子,对付锐修道:“您去工作吧,这边我……”   付锐修竖起食指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 第二十章   宁仪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一盏昏黄暗淡的小夜灯亮着,窗帘拉的严实,看不见窗外的天色。   他刚想支起身子下床,腰腿上骤然袭来的酸软乏顿让他极不适应地踉跄了下,胳膊磕在床头柜上,发出嘭地一声响。   苦下脸,宁仪揉了揉磕疼了的胳膊,刚准备用灵力压下疼痛和酸软无力的感觉,门忽地被一股力推开,慌张迈入房间的人和他对视上,一时怔住。   “没事吧?”付锐修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戴着一副没见他戴过的细银框眼镜,眉宇间还存着刚处理公务的严谨冷肃。   付锐修看宁仪愣愣的,就走上前握住他的胳膊查看。   付锐修凝着眉,轻揉了揉宁仪磕疼的地方,心思转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少年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他心生惦念,坐在客厅办公,也时常分出神注意宁仪屋里的动静,生怕他出什么事。   他明明不是这么爱操心的人。   宁仪视线随着他揉动的骨节分明的手,缓缓落到他被单薄棉质T恤勾出的宽阔结实的胸膛。   宁仪抿抿唇,不自然地挪开视线,任他揉着,慢几拍地回答:“我没事,就是刚起床没站稳,腿有点酸。”   “这么早就腿酸?”付锐修捏了捏手下单薄匀称的肌肉包裹着的骨头,他一只手包住还有余,“缺钙?明天我带你去买点营养品。”   宁仪唔了一声。   “还想吐吗?”   宁仪摇头,又点点头,“有一点点,不过比之前好多了。”   之前真的是难受到想哭。   “张阿姨已经回去了,现在晚上六点半,想吃点什么就跟我说。”付锐修看他想起来,就顺势扶着他。   宁仪还没有饿的感觉,但肚子里确实空荡荡的,查探了一下腹中安安稳稳还不知道把爹娘折腾了一把的小生命,宁仪想着怎么也不能饿着宝宝,“你会做?”   “基本的还行。”   “那随便做一点营养的吧,我不挑。”   付锐修仔细牵着他往餐厅走,听到这话笑了一声,“你不挑?”   虽然宁仪平常夸张阿姨的厨艺能夸到天上去,但实际上他绝不沾不爱吃的东西,青椒、大料、葱、姜等不碰,带皮的肉不吃,纹理不好看的不吃,品相不好看的不吃……   付锐修对自己的厨艺没有信心,不过好在张阿姨走前做了几道甜食和蔬菜。   宁仪果然拢了拢眉,“emmm……我不怎么挑呀,比起以前已经……”   “嗯?”   “没什么。”宁仪老成地叹了口气。   付锐修听他这稚嫩的叹气声,直发笑,连之前的焦虑都散了不少,“我先热蛋挞给你吃?”   宁仪眨眨眼,“有蛋糕吗?”   “那就蛋糕。”   宁仪眯起眼笑,愉快地晃了晃他的手。   正经吃饭时,宁仪吃了两口又没了胃口,于是边往嘴里送饭边扯些话转移注意力。   “你下午一直在家吗?”   付锐修注意到他哪怕身子虚软也脊背挺直姿态优雅的跟个小天鹅似的,放缓了语气,“我让助理把文件都送过来了。”   在家里办公,能通过电脑解决的都用电脑解决。   现在通讯发达,并不会耽误什么。   宁仪闻言停住筷子,第一次认真又郑重地端详付锐修的脸。   这张脸精雕细琢,雕塑似的轮廓,灯光辉映在他茶色深不见底的眼瞳里,像两颗灼灼燃起的火星,偏过头时,就被阴影覆灭。蜜色性感的肤色素素净净,平时的发型总和他的人一样拘谨,现下却慵懒地翘着几根,其它的则不羁地散趴在两鬓和脑后。   看着比实际年纪年轻。   宁仪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嘴唇。   “你想说什么?”付锐修看向他。   宁仪朝他露了个甜甜的笑,“你长得真好看。”   付锐修像是没反应过来,凭空滞了一瞬,挑起眼尾。   宁仪弯着眉眼笑得真挚。   他在想——   付锐修对他好他很清楚,不管是为了宝宝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他都得谢谢他。   宁仪琢磨着,该送他什么礼物,以表达谢意。   贵重的,他目前没能力,还是用心做一样小东西,多费点功夫以彰显诚意。   宁仪正想着能送什么,付锐修开口道:“这几天你既然不舒服,学习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我会让沃恩暂时不来。”   宁仪回过神摇头,“不行不行,我本来起步就比别人晚了,不努力点怎么行?”   付锐修不赞成地沉着眉,“身体要紧,学习可以先放一放。”   宁仪坚持自己的想法,“听说下个季度末有一场国内的珠宝设计大赛,我想参加试试手,沃恩也同意的,现在怎么能歇着。”   付锐修定定地看着他,末了低头,声音微冷,没了温度,“那你就强撑着学习吧,再有不舒服也别跟我说。”   宁仪闷闷地抿了抿唇,神色倔强,“我不会一直麻烦你的。”   “唔……呕……”   付锐修几乎是一瞬间站起身,端水拍背送卫生间一气呵成。   这打脸来的太快,宁仪干呕的空隙里本来想笑,但瞧见付锐修焦急的神色,又笑不出声,只能任由他捏着杯子帮自己漱口,一番折腾完又是软脚虾一样扒着人不放。   宁仪出了点冷汗,付锐修托着他的身子,“要我帮你洗澡吗?”   “不用!”原本还软绵绵一脸苦色的宁仪忽然提声。   说完他自己也尬了一下,好像反应过头了。   但除了家人,别人帮洗澡怎么想都觉得难为情。   付锐修嘴角溢出一丝笑,眸子里也浸染了笑意。   宁仪正想说自己可以洗,付锐修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几下,宁仪撒开他,眼神示意自己能行。   付锐修接了电话。   宁仪眼尖地瞥见来电显示是何威。   他忍不住激动了一小下。   他还对双霸总cp存在小小的幻想。   何威几句把想说的正事说完,意有所指道:“你现在忙吗?”   付锐修看了一眼宁仪,“有点。”   何威:“还有件事要跟你说,周末咱们三人行可能得加个人,二茶的朋友,你也认识。”   付锐修不太在意这个,他想着宁仪现在的状态,“说起这个,我正好想跟你说,周末我就不去了,你们几个玩的开心。”   “?!为什么?”   何威疑惑地问完,惊奇地发现手机里传来另一个人同样的疑问。   宁仪向来不耐烦一直在家闷着,能玩那肯定是得排除一切艰难险阻去的,听到付锐修要推掉活动他才这么惊讶。   “你们要去哪玩?”宁仪歪着头问。   何威:“锐修,刚刚是……”   付锐修先回答了宁仪,“本来要去京郊转转,打球,骑马。”   “那去呀!我也想去!”宁仪眼里绽出光华,几乎一扫刚刚的疲态。   付锐修此时已经顾不上何威,双眸再次眯成危险的弧度,“你怀着孕,不能去。”   这种剧烈运动单是让宁仪在一旁看着,他都觉得危险。   宁仪不依不饶,软着声线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说:“我就看着你们玩儿,我只是去呼吸新鲜空气散散心。”   何威听见对话,已经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嫌事大地笑道:“你就让他来呗,坐在场外,不会有事的。”   宁仪挨着他肩膀的脑袋蹭了蹭,抬头对着他笑眼弯弯。 第二十一章   宁仪磨了好一会才让付锐修松口,欢快地抱着衣服去洗澡时又重新恢复半瘫痪状态,闭眼皱眉哼哼唧唧地给自己洗了个澡。   接下来几天,宁仪为了不让周末去玩的计划泡汤,每日抽取大量灵力强压下不适感,尽量不在付锐修面前显得太柔弱,不再像之前那样,仿佛吃饭都要人喂走路都要人扶。   付锐修果然稍稍宽下了心,对他不再盯得那么紧了。   宁仪趁着空,除了每日依旧跟着沃恩学习珠宝设计与工艺的知识,还网购了水景膏、超轻粘土等小东西,预备着做点什么送给付锐修。   他看了些教程,打算拿水景膏做战舰船模型场景,另外用买来的银灰色战舰船零件拼出战舰船,再用超轻粘土捏个付锐修的Q版小人出来。   但他在折腾这些东西的时候,被张阿姨发现了一回,张阿姨对他玩这些十分忧心,劝道这些化学制品弄不好对宝宝有害,还是放着以后玩。   宁仪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自己灵力护体,不会受到这点不够看的化学制品的伤害,但到底收敛了些,将水景膏和粘土藏起来晚上偷偷做,白天偶尔画画图,或者刻橡皮章。   即使是刻橡皮章,张阿姨也担心他划到手,隔一会儿就要来看一眼。   宁仪只是混淆视听随便刻着玩的,也没打算刻出什么东西,更没用硫酸纸拓图案,随手就在巴掌大的白色橡皮上用铅笔画了自己最熟悉的图像——凤凰,然后生疏地握着美工刀斜着角度慢慢刻。   他刻的虽然慢,但一笔一划没有出过一点差错,效率很高。   张阿姨做好晚饭的时候再过来看,宁仪刚好在收尾,小心地剔除几个角落里多余的橡皮。   张阿姨惊叹一声,“哎呀,小宁刻的这凤凰可真好看!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   客厅里一惊一乍,动静并不小,走出房门的付锐修同样也瞧见了宁仪在做什么、做成什么样。   他的神色还算平静,只有眸子里荡起波澜。   凤凰的翎羽华丽繁复,并不好刻,但宁仪刻出来的线条恰到好处。   如果宁仪是新手的话,可以说做的很好了。   要不要夸一夸?   这个想法抖得冒出来,属于意料之外,付锐修有些不确定。   他不怎么夸人。   宁仪的目光投向他,眸光湛湛,像漫天光彩都落在了里头,或沉或浮。   鼓励一下吧。   付锐修顿了顿,“做的很好看。”   宁仪的眼睛果然更亮了。   宁仪欢喜地瞧着手里的凤凰橡皮章,打算把自己的第一个手工作品送给肚子里的小小凤凰。   付锐修靠近了些,低头打量这块橡皮章,“送人还是收藏。”   “送人。”宁仪手里摆弄着,美滋滋地回答。   付锐修突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矮下了身,说出自己都不敢相信会从自己嘴里跑出来的话,“那能不能,刻一个送我?”   宁仪一愣,“你喜欢这个?”   他是觉得橡皮章太简单,所以根本没考虑送这个。   目前打算送的东西都还在准备阶段,得晚上偷偷摸摸进行的地下工作,做好怎么着也要等几天。   他知道这些小礼物没法和付锐修为他做的许多事相比,所以原本还打算未来把自己的第一副珠宝首饰成品送给他。   宁仪脑子里转过这些事的时候,付锐修却将他的迟疑当作了不乐意,提腰直起身,“我随口说说的。”   宁仪冒出一个问号,见付锐修转身要走,下意识地拉住对方的衣角,笑眯眯地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付锐修步伐停滞,原本已经降至水平线以下的心情急转直上,一时收拢不好情绪,望着凤凰橡皮章的眼睛轻易地逸出一抹嫉妒,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就和这个一样的就行。”   宁仪欣然应下,“那你等等,我明天刻。”   付锐修心满意足地扶他站起身,“走吧,去吃饭。”   有事可做后,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送完给付锐修的橡皮章,几乎是一晃神,就到了周末。   天公作美,晴朗明净的天空镀着一层薄薄的浅金,温和的风柔软地穿梭在天幕下,路边嫩叶缀着的露珠滤过杂色,倒映的世界斑驳却瑰丽的熠熠生辉。   除了之前负气出走逛过京郊的公园,宁仪还是第一次到绿化措施极好的这一片地域来。   下了车,宁仪看着路边的指示牌才发现这附近都是户外俱乐部。   骑马场、高尔夫球场、射箭场等连在一起,正好利用了这一片漂亮的草场,而且价钱似乎不低,来往的人非富即贵,时常能看到豪车出入。   宁仪跟着付锐修,一路走得端庄,却还是忍不住雀跃地左右看看,如果只看神态,活像个来春游的小学生。   他实在太久没出来玩了,心里身体都闷得慌,偏偏这次来也只是做个看客,难免既兴奋又失落,悲喜交加。   有和他们同路的人瞧见他们,打扮张扬利落的女生目光在付锐修身上转了转,移至宁仪身上时,看出宁仪大概是第一次来,似是看透他穷人的本质,不屑地抬开视线,用英语和身边高鼻深目的男子说了些什么。   宁仪听力很好,但他英语接触的少,根本听不懂,只隐约觉得可能在说自己。   他戳戳付锐修,问:“他们在说什么?”   付锐修侧过头,听清落在身后不远处的女生在说“我猜那个男孩子连怎么握高尔夫球杆都不知道”。   他面色不变,“没说什么。”   宁仪深觉自己被忽悠,然而却因语言障碍无法得知真相,气鼓鼓地拧起眉,暗自下决心得把英语也给补起来。   付锐修带着他到达约定好的地方时,原地已经或坐或站了三人。   见到他来,应赫茶率先露出微笑,拊掌道:“就等锐修你来了……咦?你、你不是?”   应赫茶的视线转向宁仪。   何威咧咧唇,勾出一个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的欠揍笑容。   应赫茶又调转视线看向付锐修,嘴巴张大到可以塞下一个鹌鹑蛋,“你们……果然?”   有奸情!   上次在商场里宁仪跟他支支吾吾地要付锐修的联系方式,他就觉得这事不简单。何威说付锐修这次要多带个小朋友来,他没想到居然就是宁仪!   付锐修坦然迎向他的视线,他既然把人带来,自然也没打算继续瞒下去。   更何况这事也瞒不了多久,等孩子出生还得上户口,付家人也得尽快告知。   宁仪已经在他家适应了一段时间,再来面对这些事应该不会太糟糕。   何威挤挤眼睛,本就是一副斯文败类的优越长相,此时尤其显出一丝不怀好意来。   付锐修无视他,将宁仪拉到自己身边,因为顾虑到对方这几天的身体状况,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简单地陈述了宁仪的身份,“他怀孕了,孩子是我的,明白了?”   应赫茶的嘴巴已经张到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你你你……”   付锐修:“嗯?”   应赫茶打量今日穿着休闲显得格外**的宁仪,“禽兽!”   付锐修:“……”   此时一直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才从手机里抬起头,露出可以与应赫茶一较高下的吃惊表情,“你可以啊付总!”   “……咦?”   一直密切关注付锐修和何威互动、试图吃糖的宁仪一愣神正瞧见男人异常俊美的脸,棱角分明,眉目多情。   颜岿!   那个演艺圈人送称号“颜值标杆岿然不倒”的颜岿!   宁仪对这张脸印象深刻,因为实在很合他胃口了!   应赫茶此时还在消化这个重磅消息,但还抽出空闲为宁仪介绍,“这个是我朋友,大明星颜岿啦,想必你也认识,正好杀青出来玩,就和我们一起了。”   颜岿对上宁仪的视线,眨了下右眼,一言一行都带着偶像成熟的魅力,勾魂摄魄,“你好。”   宁仪山花烂漫地眯起眼睛,看见美人而愉悦的心情不言而喻,“你好。”   何威在一旁看着,见宁仪始终盯着颜岿瞧,以为可能是颜岿的粉丝,只是当着付锐修的面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他适时地添把火,“宁仪,你可以让颜岿给你拍合照签名的哦,到时候挂在家里……”   付锐修挑挑眉,语气危险,“我家里能随便挂别人的照片?”   应赫茶灵敏地捕捉到关键信息,“!!谁家?你们难道同居了?!”   宁仪不明所以:“我暂时住在他家里。”   付锐修:“……先不说这个,宁仪今天来只是旁观,你们别让他下场玩。”   宁仪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应赫茶根本注意不到付锐修此时在说什么,他像是突然想起了关键,拉住宁仪,“那你之前跟我说的,锐修借了你种子……指的就是这个孩子?”   应赫茶十分不可置信,他在三人中结婚最早,但却没想到会是付锐修第一个当爸爸,这简直跟比赛犯规一样不可饶恕!   宁仪经他提醒才想起当初自己瞎编乱造只为获取付锐修联系方式的理由,尴尬地抬头看看天花板,又低头看着地,小声地应了一声。   颜岿不顾形象地前仰后合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宁仪:我当初到底为什么要用这个比喻……   应赫茶:我当时居然没猜到!   颜岿:哈哈哈哈哈   何威戳戳付锐修,指向颜岿:你老婆好像一直在看别的男人哎。   付锐修:这事得回家解决。   宁仪反驳:我也有看你啊,何威我也看了好久!   何威:周围的空气怎么忽然变冷了……   宁仪继续辩解:我只是在胎教!多看看好看的人,宝宝也会好看的!   颜岿:今天确实有点冷哈。 第二十二章   初步熟悉后,宁仪乖巧地跟着他们先去了高尔夫球场。   宁仪确实连球杆怎么握都不知道,好在这不是什么剧烈运动,付锐修允许他在旁观的时候学一学。   由于对这项运动半点不了解,宁仪先认真地向应赫茶请教了规则。   应赫茶看起来兴致缺缺,见他来问就毫无保留地介绍了一遍,连穿着的注意事项也包含在内。   宁仪听了个大概,时不时点点头,跃跃欲试。   应赫茶拍拍他的肩膀,“我不爱打这个,不过你可以试试,动作幅度小一点,应该对身体没什么影响。等下午去打网球,你就不能打了。”   付锐修刚好打完一场,出了点汗,提着球杆走过来。   明媚的光线毫无遮拦地打在他身上,暖风纷扬带起衣角,似是有无数小光点闪着十字光在他身上跳跃。   宁仪瞧见来人,站起身毫不介意地小跑过去,未至跟前就被及时扶住。   付锐修眼神无奈,严声训斥道:“别跑来跑去的。”   “嗯嗯,那你教我这个!”宁仪点头,接过他手里的球杆,抑制不住新奇的神采飞扬。   付锐修一时无事,倒也没有推拒,让他握着杆,就地指导两句。   “你站在这,底盘要稳,两脚尖与双肩平行……”   宁仪依言照做,做的不对的地方付锐修就拍拍他肩膀或者腿,示意调整。   修长的手带起时擦过腰臀,宁仪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回头看他,付锐修也跟着顿了顿,又无事发生似的继续。   宁仪学的还算快,付锐修接过他手中的球杆,示范了一遍,“这样,注意转腰和转肩……”   但到底,看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宁仪拿回球杆摆好姿势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需要指正的地方。   一次两次,付锐修还只是再陈述一遍,第三次时宁仪自己也有些着急,球杆都有些拿不稳。身后忽然毫无征兆地贴过来炽热的温度,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两人手臂贴着手臂,手心挨着手背。   宁仪能感受到有温热的气流喷薄在他耳后,带着些运动后的热烈,但并不让他讨厌。   宁仪心头漏跳一拍,呼吸一滞。   他几乎能感受到付锐修每次的肌肉收缩、吐字的每一个音节的震颤,一时根本静不下心,动作也僵硬起来。   身后的人恍无所觉,手把手教他如何发球。   休息区的应赫茶朝他们极不正经地吹了声口哨,何威跟着起哄,正在打球的颜岿也投来目光。   宁仪脸上不自觉地飞上薄红,侧头略带哀怨地看他。   付锐修低头垂目,似是根本没听见这些话,也看不见这些视线,他声音沉稳,“用心点。”   “……哦。”宁仪只能沉下心顺着他的动作挥出球杆。   宁仪刚刚回转身,就感觉身后一空,温度抽离。   “好好练。”付锐修站到一旁继续指导。   ……   宁仪等人并没有在高尔夫球场花费多少时间,除了颜岿外,其他人似乎都对此兴致不高,几人紧跟着转战隔壁的骑马场。   除了宁仪旁观,其余人穿戴好头盔、护腿夹和马靴,纷纷上马。   颜岿性格外向,加上几人原本就认识,聊天时早从商界大小事谈到娱乐圈八卦,气氛融洽和谐。   颜岿也不是正经的性子,此时又已经热络起来,话题一转,就从某个娱乐圈明星结婚生子聊到付锐修头上。   “付总呢?听说家人催的挺急?”颜岿驱着马到跑道上,正好和付锐修并驾齐驱。   付锐修觑了他一眼,没答话,一个挺身纵马,咻地远去。   何威跟上,经过颜岿身边时淡淡掀唇,“你问的太多了。”   应赫茶在一旁慢吞吞地随着马颠簸起伏,朝他道:“放心,锐修要是有情况,我第一个告诉你。”   “呵,到时候弄不好你也被瞒的死死的 ,还告诉我呢。”颜岿看透了几人的关系,点破可能的真相。   应赫茶肉眼可见地噎了一下,无话可说。   这次就是这样!   ——明明宁仪是通过自己牵线搭桥,他却跟颜岿同一时间知道,而笑而不语的何威一副早已心知肚明的模样。   太伤人了!   颜岿不管应赫茶,放慢速度渐渐落后于几人,暗自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在凉亭休息百无聊赖的宁仪。   ――年纪轻轻却身怀有孕的男孩子。   能不能嫁入付家很难说。   豪门对于这类事情,去母留子也多见,也不知道这一对会怎么样。   宁仪并没有注意到颜岿的目光,他此时的注意力全然在付锐修身上。   与之前的高尔夫球截然相反,宁仪十分擅长马术,此时看到众人骑马,早已经跃跃欲试,偏偏自己怀了孕不能剧烈运动,只能在一边干看着。   跑道上骑着马的人稀稀拉拉,几个少年人酣畅淋漓呼和着急奔,另有三三两两溜着马聊天,草场上还有一些笨拙滑稽的初学者缓缓在教练的引导下龟速前行。   但宁仪一时竟只能看到马上的付锐修。   枣红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   付锐修一手持着缰绳,姿态昂扬挺拔,裸露的双臂肌肉随马身震颤,技巧娴熟,平稳疾驰。   何威提速赶上来,跃跃欲试想超越。付锐修只扫了他一眼,双腿一夹马腹,精准地控制方向,在转弯处将人甩开一段距离。   看两人像是要比个高下,宁仪提起精神,兴致勃勃。   要不说是对头,到哪儿都要争来比去。   这边没溜两圈的颜岿停住,下了马休息。   宁仪发现了他的异常,见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就问:“累了?”   颜岿摇头,爽朗笑道:“之前在剧组有骑马的戏,天天得骑,腻了都。”   原来是不耐烦骑马。   宁仪笑嘻嘻的,“可我看过一点预告,明明是你抱着女主双人骑马,这也能腻?”   话匣子一打开,两人随即就着一些八卦聊起来。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颜岿既然能与应赫茶成为好友,自然也是那一挂的,每天被别人八卦,同时自己也喜欢八卦别人,美其名曰“有来有往”。   宁仪则可以趁此大好机会问些自己感兴趣的,比如说——   “顾佼和顾云胡真的像外界说的那样兄弟情深吗?我看他们俩同框的机会不多呀。”   颜岿说到这,低下声,“实话说,我和顾佼关系还不错,他这个哥哥当的没谁了,把顾云胡护的密不透风。”   宁仪双眼发亮,果然!   “顾云胡性子冷你也知道,不管是真的假的,内里如何,反正我看他对他哥哥远远比不过他哥哥对他的好。但谁也没亲眼看见,万一人家暗地里亲密呢。”   宁仪“嗯嗯”地狂点头。   一定是这样!   “不过……自从顾云胡搭上付锐修之后,他哥哥反而不大管他了。”提及付锐修,颜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宁仪。   少年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皮肤奶白奶白的,五官挑不出差错,眉眼骄矜灵动,可成书可入画,属于一眼就能记住的类型,哪怕在演艺圈也不会轻易被淹没在人海。   “你知道他们俩之前的事吧?”颜岿问。   宁仪:“知道啊。”   “我原本以为他们俩还……没想到倒是你和付锐修在一块。”颜岿唇齿含笑,不含恶意,眼里似有春风秋色,郎艳独绝。   “嗯?”宁仪反应了一下,不知从何答起,东拉西扯地道:“顾云胡啊……我现在不太喜欢他。”   “因为是情敌?”颜岿挑眉。   宁仪犹疑了一下,摇头,点点光辉落在他发间、眸中,心思有迹可循,坠如星辰,“因为他想让我把孩子打掉。”   颜岿惊愕瞠目,余光注意到身后一排休息的座椅来了一男一女两人,矮下帽檐,放低声音问:“付锐修知道这事吗?”   宁仪回忆往昔目光涣散,“我当时……孕吐,难受,忘记说了……”   颜岿动了动单薄的嘴唇,一时无话。   顾云胡那话要是说出去,付家长辈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付家的嫡长孙!   顾云胡说不定也得玩完。 第二十三章   宁仪没有过多思考这个问题。他敏锐地感受到背后投射来的目光,随后听见声音。   ——是之前在门口遇到的女生,笑嘻嘻地说着英语。   宁仪悄悄拉过颜岿,低声问:“后面那人在说什么?”   颜岿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侧耳细听了听,没听清前一句,如实道:“我英语也一般,听她好像在说,她佩戴的那条手链是X家新出的限量款。”   所以在跟她的异国男伴炫耀。   “咦?”宁仪朝后看去。   女生注意到他的视线,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把手摆在一个方便别人观赏的位置。   女生见他看得入神,看出他听不懂自己说的话,又侧头低声对男伴嬉笑道:“你看他,眼睛都直了。”   颜岿凑到宁仪身边,依旧矮着帽檐,只能看到鼻尖和嘴唇,“她说,你看的眼睛都直了。”   女生一噎,尴尬地木了一瞬,恨恨地瞪了颜岿一眼。   颜岿无辜地耸耸肩膀。   宁仪闻言,倒不觉尴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仿佛湖面倒影的轻云拂过落叶。   “你刚刚说,你这条手链是X家新出的限量款?”   女生晃晃手指,重新恢复了自得的模样,“没错。”   宁仪点点头。   对方会说中文就好。   “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这个问题听起来八卦,女生微恼地剐了他一眼,倒也实诚,“是我前男友送我的分手礼物!”   宁仪恍然。   女生笑逐颜开。   “假的。”宁仪指着她的手,“这个是仿制品。”   女生瞳仁骤缩,拍案而起,“你胡说什么?”   男伴按着她的肩,用蹩脚的中文安抚她。   颜岿也惊讶地看了宁仪一眼。   女生的脾气看起来不怎么样,听到诋毁就怒气冲冲地再次将她皓腕上的手链亮在宁仪眼前,“你见过这么大的钻吗?世所罕见的蓝钻!居然就说是仿制品?”   女生的手保养的很好,纤长柔韧,灰色格子图案的美甲衬得皮肤白皙,一掌可握的手腕上银色手链微晃,款式简洁大方,中心的位置镶了一大两小三颗海蓝色纯净的钻石,在自然光线下折射出漂亮耀眼的十字芒。   来运动却戴着首饰,如果是真的蓝钻,那未必也太心大了点。   宁仪扫了几眼,并没有凑近细看,以免被当作别有用心,勾起唇,“你这前男友似乎有点小气。”   不等女生发怒,宁仪接着道:“X家的新款限量蓝钻手链目前只有一条,因为蓝钻极为稀少难得,还没有做出第二条来,而那唯一的一条似乎在前几日被石油王国首富的女儿拍下,难道是她送给你的?”   女生对珠宝市场了解并不多,闻言一时哑然,目光中却积攒着尴尬和恼怒。   宁仪恍若未觉,疑惑地摇头,“那也不能够啊,你看你这条的蓝钻,折射率和色散都不小,切工完美诱人,一看就是高级的人造仿钻石。”   话音落地,女生不可置信地缩回手。   宁仪眨着眼忧心道:“你这是被你前男友给忽悠了呀。”   “哈哈哈……”颜岿见着这场面,嫌不够乱似的笑得花枝乱颤。   女生攥紧身边男伴的手,庆幸男伴的中文很差劲,不一定听得懂,只恼羞成怒道:“我以为我会信你?”   “你不信,可以拿去鉴定嘛。”宁仪笑容和煦。   颜岿笑得更欢,帽子都差点笑掉。   女生这才注意到颜岿,抬头正对上眼睛。   ——随即呆若木鸡,口唇微张。   颜岿一看不妙,下一秒对方怕是就要叫出来,连忙比了个“嘘”的口型,拉着宁仪退离原地。   女生的惊呼迟了好几秒才传过来。   “哦天呐,我干了什么,我当着我男神的面丢人丢大发了!”   甚至还当着他的面讥讽他的朋友!   “维娜,你怎么了?”男伴见她要追过去,强而有力的双手拉住她,试图让她镇静下来,“你如果不想骑马,我们就去玩些别的。”   ……   宁仪跟着颜岿跑了一小会,才堪堪停在草场边的水泥道上。路边一棵高大的红栾树招摇威武,投下一大片阴凉。   颜岿驻足才想起来什么,连忙低头将宁仪翻过来转过去地检查,“实在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怀孕不能剧烈运动了,你没事吧?”   宁仪有些苦闷,怎么一个个都把他当残障人士对待。   他明明可以一拳打趴七个肌肉壮汉。   他这么想,也就顺口说了出来。   颜岿忍俊不禁,目光闪烁,“你一拳打趴七个肌肉壮汉?什么拳?泰拳还是嘤嘤拳?”   说完又接上爽朗明畅的笑声。   宁仪更苦闷。   “看看你这忧郁的小表情,开心点,万一得了产前忧郁症可不得了。”颜岿食指微动,最终还是忍不住捏了捏少年的脸颊。   一触即撤。   和他想象的一样,娇嫩柔滑,手感很好。   颜岿简直想讨教护肤心得了,但想到对方正处于新陈代谢旺盛的年纪,也就歇下了好奇心。   “不过,说到产前忧郁症……听说是孕妇对丈夫产生了一些新的或者不合理的期望,并且内心的需求没有被满足时,产生的各种负面情绪。”颜岿顺着这个话题,越发不正经起来,挤眉弄眼,“我得提醒付总注意一点,这可不容忽视,得好好满足我们小可爱才行……”   宁仪还没来得及拍开他的手,就听到这么一番言论,顿时哭笑不得。   颜岿性格开朗,又爱笑有梗,难怪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也能混的风生水起,过于出色的容貌也没能给他安上花瓶的标签。   只是颜岿这话说的暧昧不清,宁仪纵使是一潭清水,也被他搅得浑起来,微有些羞涩地敛眉,“别胡说……我和付锐修怎么能代入这个。”   笑声顿止。   颜岿忽然定定看住宁仪,收拢起笑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去另一边的休息区等一会。”   *   付锐修等人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和何威比了两场,都是付锐修胜。何威有些丧气,粗喘着气,提前休息。   与骑马场一墙之隔,就是射箭场。   一排箭靶整整齐齐,几十米开外处,几名持弓站立的男女神情肃然,目光关注地投射在黄色靶心。   宁仪视线一晃,竟在这几人当中看见刚刚才见过的叫维娜的女生,裸露的手腕上已经不见那条手链。   她的男伴正拿着弓,似是在学习怎么使用,维娜笑着跟他解说,十分专业的模样。   维娜同样也瞧见了宁仪,目光相触时,不太自然地移开,却又用余光暗自打量。   射箭场规模不小,弓箭齐全,除了传统弓箭外,还有现代常用的复合弓和反曲弓。   宁仪没用过复合弓和反曲弓,就先在一旁看着付锐修拿起复合弓,身体侧立,拉满弓,通过弓上的光学瞄准器和气泡水平仪,快速瞄准,手指握着的机械撒放器松开,弓上滑轮转动,一支箭平稳射出,打在箭靶的黄色区域。   十环。   身边有旁观的人赞了一声。   付锐修继续拉弓射箭,一组十二支箭,都在九环和十环。   这难免吸引了周围的射箭爱好者,维娜率先欢呼一声,鼓掌赞叹他的水平之高。   何威不甘落后,选了一把复合弓,宁仪观察的仔细。   复合弓需要手指撒放,没那么多高科技,更看重个人的力气和瞄准技巧。   何威虽然技术也不差,但到底没有能比过付锐修,射了五支就停下,摇头道:“算了不跟你比,你这家伙太逆天了。”   运动全能,偏偏还极有头脑。   一点儿也不符合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自然规律。   宁仪凑到何威身边,接过他的弓。   “你要玩?会吗?”何威问。   宁仪:“我先看看。”   没用过这种弓,他得先尝试一下。   宁仪拿了箭自顾自地在起射线上侧立而战,偏头,搭箭,三指扣弦,肘部内旋,虎口推弓,弓拉满至下颌,瞄准……   “角度不对,斜了。”   宁仪看向悠闲地走过来的维娜,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旁边旁观的颜岿,知道对方不是冲自己来的,“哪不对?”   维娜经历之前那件事,对着他总有点不自在,但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她向来自信,这可是她傲视别人的资本。   维娜抱臂,双腿分立,微扬下巴,“反曲弓的弓弦和箭的射出方向在一条直线上,你这时和谁学的斜射箭?”   果真是外行,传统弓才会斜入箭靶。   宁仪了然,调整角度,“谢谢。”   维娜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   宁仪没有继续和她说话,眼睛、准星和靶上的瞄点已成一线。   手指脱弦,利箭平稳而快的破空声传来,何威几人看向他,付锐修皱了皱眉,走过来。   箭中箭靶,卡在红色和黄色中间那条线上,按规则,算九环。   维娜惊了。   一个看起来没使过反曲弓的人能一箭射出九环?   绝对是运气!   付锐修脚步一顿,停在几米外。   宁仪找到了手感,又一支箭搭上来,十环。   接着又一支,瞄准的速度越来越快,利箭破空,少有抖动,还是十环,正中靶心。   维娜已经说不出话了。   这逆天的运气?   宁仪继续抽箭,一支接一支,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支,都在靶心附近。   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到最后一支箭时,几乎是搭箭、满弓至放出皆在眨眼间,弓弦的晃动提醒着众人他刚刚确实拉弓了。   最后一支箭依旧快准狠地来到箭靶,击打在靶心那支箭尾上,弹开,啪的掉落在地面。   ——唯一一支没有中靶的箭。   众人一时无声,没几秒,就有不少陌生人为他喝彩,其他人则还在吃惊。   十二支箭,除了第一支九环,都是十环。最后那支箭按照规则也算作十环。   作者有话要说:更得有点晚了,以后尽量提前   以及:明天入v,届时掉落万字大章,V后前三天给V章评论区前五十个读者发放红包,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推下一本预收   《穿成主角准后妈后天天修罗场》   魔尊萧冕渡劫陨落,一朝穿进龙傲天穿书文里,成了主角龙傲天的……准后妈。   谁料乍一穿过去,萧冕刚刚抓住这一线生机,还迷迷糊糊间,因为喝下加料的酒水,和人**一度。   萧冕醒来后就把声称是在帮他的霍西打了一顿。   场面正混乱,未婚夫及时赶来,见面修罗场,张口对霍西喊:“弟弟快住手,那是你未来嫂子!”   霍西:???   萧冕:……   后来,萧冕发现,这个书中世界很不对劲,身边的人似乎都知道原书剧情。   除了穿书的起点男主龙傲天外,   骚话连篇的霍西其实是异世界死神;   未婚夫霍东是他前世的死对头;   女配是龙傲天曾经的后宫之一;   恶毒反派是披了狼皮的神父;   以及,龙傲天试图收归后宫的女主竟是位真·菩萨?   ……   原本准备在新世界重立魔族的萧冕觉得,这计划得缓缓,先按兵不动比较稳妥。   *cp:变态缠人精骚话连篇死神攻x霸道死傲娇魅力值max魔尊受,强强   *数人穿书,混穿乱穿,超级修罗场狗血沙雕文 第二十四章   宁仪松了松肩背肩膀的肌肉, 颠了颠手里的反曲弓。   到底第一次用这种弓, 还不太顺手。   颜岿鉴于周围人越涌越多, 不好出声露脸, 只象征性地拍了拍宁仪的肩,“流弊!”   宁仪哭笑不得。   何威也处于震惊状态, 拿胳膊肘杵了杵身边的付锐修,小声问:“是你教他的?”   毕竟付锐修的骑术和射箭这两方面十分优秀,有过得奖的记录。   付锐修摇头,“不是。”   射箭虽然是传统六艺之一, 但现代并没有普及, 会的人不多, 能射的好的更是难得。   宁仪能射的这么好, 也在他意料之外。   阳光下执弓的少年面容青涩, 明亮清澈的双眸眨着碎金一般,漾满了星辰,此时眉头一抬,唇角微扬,意气风发。   付锐修心中一动。   比何威还废的应赫茶早已经凑到宁仪身边, 一会摸摸他的手, 一会拂过他的弓, 连声夸赞。   “宁仪,你这以前学过?厉害啊!你这手是怎么做到又稳又准的?”   这力气不大根本不可能做到,偏偏宁仪生的模样精致漂亮,怎么也不像是能张弓射箭碾压众人的样子。   宁仪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第一次碰反曲弓, 含糊回:“以前确实学过一点,不过好久没练了。”   应赫茶欢脱地简直不像一个三十出头已成家立业的人,“那也相当厉害了,教我呗!”   颜岿推开他,眉目含笑,“你好意思?让小你起码有十岁的人教你?”   应赫茶硬赖着不走,压根没被推动分毫,“怎么了?三人行必有我师,年龄不是问题!”   应赫茶还想再扯两句辩驳,忽然胳膊被一股大力拉开,他还没来的及回头看,就听见熟悉的低音炮在脑后响起,穿过他的身侧,随和风传进周围几人的耳朵里。   “你当初让我教你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你学了吗?”   付锐修不容抗拒地拉开他,说出的话毫不留情面。   他微微沉眉,纯粹不想看应赫茶对少年动手动脚。   哪怕并没有别的心思。   原本呆立一边的维娜早已没了去和偶像搭话的心思,刚往后退了几步,却被男伴拦住。   “怎么了维娜?刚刚这个少年射的可真好,你也看到了吧!”   维娜胡乱点点头,“也就那样吧,走,我们回去。”   “哎?现在就走吗?这还没到中午……”   两人的说话声逐渐远去,没两秒就被风吹的一点余音也不剩。   周围仍旧只剩人们津津乐道的声音,和空气中回荡的鸟啼,以及时不时的弓箭破空声。   应赫茶还在争论,“那都多早以前的事了,那会我正在热恋期,怎么可能有功夫学射箭,现在闲了,可不就想拾起来……”   付锐修将宁仪拉到身后,以一种保护的姿态,“人不借你,自己学去。”   应赫茶啧了一声,偷偷望向朝他眨眼的宁仪,“小气……”   人护的这么紧。   看来是很重视了。   应赫茶倏地展颜,好兄弟的感情明显比他学射箭更重要。   “好吧,那宁仪再来一组箭?这回用传统弓怎么样?我总觉得反曲弓没有传统弓的弓身优美曲线漂亮……”   宁仪右手搭在付锐修护着自己的胳膊上,示意他安心,展开笑靥,“好啊。”   正好他也来了兴致。   付锐修按住他,目光中有些不赞同,但到底不想太拘着他,视线蜻蜓点水的落到他的腹部,“……小心点,不行就不要继续了。”   宁仪应声,接过应赫茶拿来的传统弓,侧立握弓搭箭。   少年的身形并不算单薄,而是匀称到骨肉均停,此时姿态优雅,临风而立,发梢在光线下微微发着光,肌肤近乎透明,若是西方神话里高挑美丽的精灵当真存在,当是如此。   付锐修心中刚闪过这个想法,就见正势如破竹地射出一箭的少年忽然偏了方向,羽箭倾斜而出——   付锐修却已经看不到羽箭的走势。宁仪骤然松了手握着的弓,刚刚还获他心里盛赞的面容扭曲起来,一手捂着唇难掩苦色的弯下腰,一声奶奶的痛苦低喘逸出喉咙。   “宁仪!”   少年的反应吓到了众人,几人几乎同时出声,付锐修率先跑到少年身边,就着衣角擦了擦出了些手汗的手,轻轻抚在少年此时脊骨突出的后背。   “很难受吗?”付锐修心乱的像是无节奏的噪音鼓点。   他知道宁仪这是孕吐,但明明前几天都已经好很多了,不知道怎么突然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应赫茶对此也没有经验,着急道:“孕吐?怎么办怎么办?宁仪不舒服你怎么能还带人来这?”   看着宁仪开始干呕、泣出生理泪水的痛苦模样,应赫茶不由得想到家中的娇妻。   要是怀孕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那他宁愿妻子不生!   “先带他回去吧。”颜岿声音刚落下,付锐修已经将人搀扶起来。   宁仪因为恶心反胃加上腰腿传来的酸麻感,整个人都是微蜷着的。   宁仪现在是真的想哭。   用灵力狠压了孕吐反应几天,一时松懈就加倍回弹,比最开始那会还要严重的多。而他也已经没有力气调动灵力压制了,全凭着本能让自己挨着人,不会走路似的完全借力,好让自己舒服点。   周围还没有散去的人试图过来看看情况,付锐修眸光锐利,对何威等人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他低头朝着宁仪,视线锁紧,“走不了路?”   “唔……”宁仪难受的意识都有些混沌,他孕吐很少能吐出东西来,但还是会一直难受。   天空中扑棱棱飞过一小群羽翼鲜亮的鸟,翅翼振动。   付锐修皱了皱眉,低下身,将人拦腰抱起,平稳地往出口走去。   应赫茶不放心,跟在身后。何威和颜岿陆续跟上。   宁仪已经顾不上自己现在是大庭广众下被横抱的状态,从付锐修怀里露了个脑袋出来,虚软无力地对应赫茶道:“你们继续玩吧,不用管我,我回到家休息会就好了。”   他实在有些愧疚,如果自己今天不来,就不会成为拖累了。   害的付锐修不能好好放松一天不说,还连累了其他人。   应赫茶看他面色发白——不是之前的奶白色,因为没有一丝红润,眼神也可怜巴巴的,秀眉轻蹙着。   “你就别操心我们了,送你到门口我们就回去。”应赫茶手背落到他额上,像对待一个发烧的病人。   付锐修空不出手扒拉开他的蹄子,只能给他一记眼刀。   好在应赫茶也只是灵光一现伸手一探,很快就收回了手,“没别的毛病就行,锐修你好好照顾他。”   虽然他和这少年是第二次见面,但宁仪健谈又可爱,不像别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和他们交流时,要不拘束内敛的要命,要么不知天高地厚傲的要死。但在宁仪这里,他只觉得没有身份年龄的差异,相处和谐的简直不像是初识。   更何况现在宁仪怀着好兄弟的孩子,他担心在所难免。   但他这行为,在付锐修眼里,就很有些居心叵测用心不良。   他是宝宝的生父,难道还不知道要好好照顾宁仪,还需要外人提醒?   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奇怪的疑似敌对的情绪中,付锐修心中一触,微惊地拉直嘴角,长而密的睫毛抬起,“知道了,你回去吧,改天我们再聚。”   应赫茶还未说话,忽然又听见了天上异常的扑棱翅膀的声音。   越来越密集。   一只劲俊轻快的燕子划过他们上空,落下一纵即逝的阴影。   又两只优雅娇俏的金腰燕翅翼轻颤,穿梭而过。   然后是长尾雀拖曳着礼服长裙般的尾羽振翼俯冲,及至几人近处轻飘飘悠闲飞远。   一只毛色鲜艳光泽夺目的鸟儿轻盈飘落,蹭了蹭付锐修怀中宁仪的脸蛋,又咻地飞远。   几人一时抬头看,忽然聚集了一小群或如轻云或如旋风或如五彩霞色的鸟儿汇聚空中,粗略一看就有近百只,黑压压地聚集草场上的天空,而且陆续有其他种类的雀鸟由远及近。   “这、这怎么回事?”何威讶异地看着天空。   刚刚被鸟儿蹭的睁开眼睛的宁仪也发现了这一点。   百鸟朝凰。   对于凤凰的敬畏与喜爱是刻在禽鸟骨子里的。   如果不想时时被同类亲近,他就得用灵力隐藏自己的气息。   宁仪刚来这个世界时,灵力不稳元神动荡,隐藏不好,就引来了一些鸟雀。   如今他无暇也无力使用灵力护体,透露出的凤凰气息与因痛苦难受而逸散的悲鸣让这些鸟雀自发飞来。   像是在探病。   宁仪忽然笑了一声。   被关心的感觉不要太好,连带着身上的疲软、胃中的翻腾都好受了很多。   付锐修不明状况,将他往怀里拢了拢。   俱乐部的管理人员看到异状,连忙赶来。   整个草场的人都能看到,这群轻盈敏捷的漂亮鸟类,包括一些平常极难见到的品种,孔雀蓝的、烈焰红的,跟着离去的一行人,他们到哪,就跟到哪。   宁仪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尽管有同族探病很开心,他还想和它们说说话……   “哎。”宁仪朝飞近它的一只小黄鹂,笑着道:“我没事,你们走吧。”   宁仪这话说的极清浅,淡的像是落入水中的一片羽毛,激不起半点波澜。然而那鸟儿竟像听懂了一样,欢快地轻啼一声,飞离而去,几只同伴同它一起飞远。   付锐修低头看向他,目光中隐含疑惑。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鸟雀渐渐散去,原地落下几片绚丽的羽毛,几只鸟雀不舍似的频繁回旋。   宁仪收回视线,捏了捏付锐修胸前的衣服,“我们快走吧。”   何威几人此时的注意力还在那些骤然飞来又咻地飞走的鸟儿身上。   付锐修没再顾他们,疾步平稳有力地托着宁仪走向出口。   司机的速度很快,宁仪还没在车里难受多久,就被付锐修抱回了家里。   张阿姨看他们这个状态回来,吓了一跳,发现宁仪孕吐的状况比之前更严重,连忙准备热水。   偏偏孕吐不能用药物,张阿姨也着了急,“小宁要是实在难受,就去医院看看吧。”   宁仪刚吐过一回,趴在沙发上,脑袋靠在付锐修大腿,困顿无力地摇了摇头,嗓子都有些嘶哑,像一只刚出生不久孱弱的小奶猫,“不用了阿姨。”   张阿姨一听更心疼,看付锐修在轻轻揉他的胃脘部,叹息一声,她还从没见付锐修这么着急上心过。   付锐修做事一直有他自己的节奏,快慢适中,有条不紊,似乎所有事到他手上就可以被轻松解决,果决冷淡。   但偏偏宁仪一有事,就操心的什么似的。   张阿姨记得,付锐修有几次生病,都是一声不吭地吃药工作睡觉,眉毛都不皱一下。但现在他的神情就没有放松过。   张阿姨都有些不大敢和他说话,只能对宁仪道:“那小宁好好休息,阿姨去做菜,有什么需要的就和阿姨说。”   宁仪眨眨眼睛,代替点头。   张阿姨走开后,付锐修轻拍他的背,动作像是给小婴儿拍嗝。   宁仪忍不住笑了,眉头也舒展许多,“你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   付锐修手一顿,又接着拍,不太自然地道:“想睡觉吗?”   宁仪闭上眼:“我试试。”   付锐修:“我送你回房间?”   宁仪又睁开眼摇头,“还没吃饭,得吃了饭我才去睡,不然一会得饿醒。”   付锐修:“要做些什么分散注意力吗?”   宁仪暗赞他的细心,目光逡巡着屋内的摆设,不一会儿就锁定了目标,视线落在茶几肚里的电视游戏机。   “emmmm……打游戏?”   宁仪危险发言。   付锐修看着他,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   “不行嘛?”宁仪又瘫下去,唉声叹气。   付锐修:“没有别的想做的了?”   宁仪憋着气看他,“就想玩游戏。”   付锐修遮住落入他眼睛里的光线,“等你好了再玩。”   宁仪回过头不理他了。   “……你说话不难受?”   表面上蔫嗒嗒的,但一说话还是能见着一两分平常的神采。   宁仪声音闷闷的,“说话还行吧,但说多会累,哪哪都不舒服。”   付锐修觉得自己刚刚语气太过强硬,尽可能的温柔下来,“那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几个问题,我说给你听,不要总想着不舒服的地方。”   宁仪起初不以为然,仔细琢磨着这话,忽然灵光一现——   “好叭,我问你答。”   “平常工作累吗?”   ――先铺垫。   “还行。”   付锐修盯着少年的发顶。   这是开始关心他了?   “你们这一行竞争是不是特别大呀?”   ――做个过渡。   付锐修平淡道:“一般。”   他不是很看得上那点竞争。   “嗯?我听说何威是海市的总裁,但你们关系很好。”   ――暗示埋伏笔。   付锐修:“嗯。”   明明说好他说,但好像现在一直是小宁仪的话比较多。   宁仪也没在意自己的话越来越多,忍着难受激动问:“你们不应该是对家吗?为什么关系还能这么好?”   ――直入主题。   付锐修注意到宁仪似乎开始亢奋,不解地答:“商业竞争和私下关系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良好的竞争关系又不是故意挤兑,相互成长,发展出新模式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从小认识,父辈也都毫不在意这一点。   宁仪深深凝眉,“为什么呀?这就是所谓的相爱相杀吗?”   ――抛出问题。   接下来就是解答问题。   付锐修轻捏宁仪肩头的手一顿,松下来,“相爱相杀?”   不管是相爱,还是相杀,都相当荒唐。   “谁告诉你的?”   “不是?”宁仪撑着头,“难道是更复杂的关系?”   ――辩证思考。   宁仪回过头,期冀地看着付锐修,试图从他的目光中、只言片语中得到答案。   “谁告诉你这个词的?”付锐修重复,“还是说,是你自己有的这个猜想?”   “emmmm……我就,随便问问。”宁仪发现不对,眨眨眼睛,试图萌混过关。   ――囫囵收尾。   付锐修还是在看着他,眼神中不悲不喜。   “其实……是我听别人说的!说你们俩关系很差,但我看你们明明很要好。”宁仪急忙扣锅。   ――强行扣题。   付锐修启唇,“别人的话你也信?”   “不信不信!”宁仪下意识地否认保命。   ――抛弃命题。   “那你问他干什么?”   死亡问答。   宁仪呵呵两声,用手抠着付锐修的腿,忽然哎哟一声,“啊难受,想吐。”   ――转移话题。   付锐修揉了揉他脑袋上微翘的软毛,对他的“难受”置之不理。   宁仪忽然想起什么,也顾不上装难受,急切地问:“何威性向是……?”   虽然现在性向在大家眼里没有高下之分,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是正常的事情,但如果性向不对,那他还萌个鬼双霸总!他不能因为是**文就强行代入配角性向啊!   付锐修:“漂亮柔软的女孩子。”   宁仪:……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啪嗒破灭。   好在付锐修的性向是肯定的。   宁仪有些恍惚,但还想争取另一个,“那顾云胡……你们现在关系不好?”   开门见山。   付锐修:“你很在意?”   “也没……”   “他哥哥……”宁仪还想悄悄摸摸地探索一下别的信息,忽然话音顿住。   付锐修不知何时离他很近,弯着腰,脸和他的侧脸只有一个掌心的距离。   微微的热气又铺洒在他耳廓,“你是不是在吃醋?”   付锐修的声音低沉迷人,宁仪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声音从震颤的喉结振动空气,晃晃悠悠地挠他的耳膜,酥酥痒痒麻麻的。   宁仪微红了脸,捂住耳朵辩驳,“没有!”   一点笑声从他的手指缝漏进耳朵里,宁仪捂得更紧了。   手背上忽然碰上柔软的触感,近到呼吸可闻,热浪奔涌进他的感官。   宁仪有点懵。   上一个亲他的还是阿娘给的晚安吻。   他还没被家人以外的人亲过。   宁仪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想起,似乎上一次孕吐难受昏昏沉沉间,额头上也有这样的触感。   付锐修似乎也没那么自在,又坐直了身,拉开距离,“一会就吃饭了,你现在能起来吗?”   宁仪不动。   “自闭了?”付锐修拉住他的手,试图从耳朵上抽离。   宁仪还是一动不动。   “忘了你是怎么怀的孕了?”这样就害羞?   宁仪的脑子里蹦出记忆碎片,不堪入目。   付锐修终究还是拿开了他的手,“你刚刚话不是挺多?现在怎么不说了?”   他执起掌中纤长圆润的指尖,亲了亲,宁仪敏锐地跟着微微一颤。   “不说话就一直亲。”付锐修打开他的掌心。   宁仪一个挣扎翻身坐起,缩起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付锐修:“说话。”   宁仪:“嘤,过分!”   付锐修:“……”   餐厅适时地传来张阿姨的声音。   付锐修站起身,拍了拍被枕麻的腿,又恢复到平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气,“走吧。”   宁仪如遇大赦。   心里暗暗想着,才不是自己怂,要不是自己现在不好使用灵力,付锐修又对他很好,他下不去手,肯定不会让他亲了一口又一口,得收拾他的。   付锐修此时倒没有懊恼,他是有点烦。   宁仪成年了,但他的表现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爱撒娇,却不缠人。   面对仅仅是一个亲吻都这样,又当着他的面胡乱猜测他和别人的关系,天真又懵懂,难免让他想到一个词——代沟。   不过宁仪虽然时常有让他想好好收拾一顿的想法,但往往都被对方一个甜甜的笑给冲的烟消云散。   此时都想着要收拾对方的两人各怀心思地在餐桌前落座。   宁仪仍旧反胃,无法维持姿态,只能自己扒拉两口,偶尔由着付锐修喂着一些易消化的软食。喂得舒坦了,难免软手软脚地想,这样被伺候的生活其实还不错,被亲一口又不会掉块肉。   吃完饭,宁仪被送去睡觉,付锐修帮他掩上被子之后,才道:“等你舒服一点了,要时常出门绕着小区走走,适当运动可以缓解一点孕吐,但不要过度。”   宁仪点头。   付锐修又道:“你这情况有点严重,过两天带你去做B超,看看胎儿的情况,以免有着床等方面的问题。”   宁仪不说话了。   还是躲不过这一关吗?   他简直想直接说,他能看得见肚子里的小凤凰,好好的在那,位置偏不偏稳不稳他还能不清楚?   但为什么孕吐会这么严重,他就搞不明白了。   宁仪将被子拉过头,拒绝面对。   付锐修伸手扯下他的被子,正好和对方哀怨的目光对上,“你想闷死?”   “……”   “好好睡觉。”   宁仪还是看着他不说话,眼睛钩子一样钉在那。   “你要这么一直看着我,我可就不走了。”付锐修勾唇。   “……哼!”宁仪重新把被子拉过头顶。   付锐修把它拽下来。   宁仪又拉上。   再拽下。   “为什么不想去?”付锐修拽着被子,防止他又捂着脸。   宁仪停顿了一秒,忽然发觉自己这样的行为在常人看来,很反常。   好像很不重视宝宝的健康一样。   宁仪蜷起腿,被子被带起褶皱。   “没说不去。”宁仪眼神飘忽。   付锐修:“……”   好像宁仪不舒服之后,会比平常难伺候很多。   真的和个孩子一样。   但他居然会对这样的孩子有感觉。   难道他有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特殊癖好?   宁仪还在想着怎么回答他,就见付锐修忽然面色一变,转身出门。   宁仪:???   一阵阵虚软涌上来,宁仪顾不上多想,半蜷着闭上眼睛。   傍晚,夜幕尚未降临,彩绸般绚烂璀璨的云朵东一朵西一缕的飘扬,偶尔拉扯出惹人遐思的形状。   此时一个地下车库里,刚从一辆保险不比车便宜多少的老式跑车里出来的黑衣男人,扣上黑色棒球帽,只能隐约看到下颌精雕细琢的轮廓。   颜岿按下去九楼的电梯。   电梯到达负一层,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一人正踏出来。   颜岿一愣,抬头看向他。   男人身着深色长外套,衬得身材颀长,无可挑剔的面容上始终含着一抹谦逊的微笑,一双与顾云湖极为相像的眼睛流光溢彩,眼波流转就能摄住人心,注视久了,便觉得像日月周围的光晕,让人眼花。但敛起眸光时,又如常人一样,既不惊艳,也不算多出彩。   ――但这只是这男人的假面罢了。   颜岿很清楚的知道。   “顾佼?这么晚去哪?”颜岿随口一问。   来人正是娱乐圈风评极好的影帝顾佼。   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顾佼和颜岿,这两个一影帝一视帝其实住一栋楼,而且是上下层。   这本来不奇怪。   这里风水好,人少,环境好管理好,出入都有严格的身份认证程序,狗仔难以进入。他们同时挑中这里再正常不过。   “找个地方吃饭。”顾佼的声线也如他的人成熟温柔。   颜岿挑眉,“正好我也还没吃,也不想自己做,一起?”   “走吧。”顾佼笑起来。   路上,颜岿像与普通老友闲聊那样,漫不经心地道:“你那个弟弟,现在是不是很少联系了?”   顾佼:“嗯,他太偏执,许多话,我说了他也不听。”   颜岿侧头看向他,“那你知道他和付锐修已经掰了吗?”   “……什么?”顾佼难得的皱起眉,带了些严厉的意味。   “看来他没跟你说?这下你可就不用担心你那弟弟嫁入豪门受人非议断送演艺道路了。”颜岿半开玩笑地说。   顾佼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掉,“我没有想过这些。”   单纯是看出这种关系的不稳定性,所以一直不赞成而已。   “你又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顾佼问。   颜岿收回手,舒朗明艳的脸上笑意妍妍,“当然是看到了付锐修的现任知道的啊。”   说完这句,颜岿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兮兮,“对方还怀孕了呢。”   “你怎么想?”颜岿问。   顾佼:“他们的事,我不会去想,也不会插手。”   颜岿摊手,“你我当然知道,但你那弟弟向来不服输哎……”   顾佼面上浮起无奈之色。   *   宁仪在家躺躺吐吐两天,才缓和许多,起码能正常吃饭了。   不知道是不是顾云胡开始急了,来电关心了他一下,又亲自跑过来和付锐修说该早去拍B超。   顾云胡有些变了。   这一点有眼睛的都看得出。   原先顾云胡清冷如冰棱,现在和付锐修说话时已经开始放下身段,声音柔和亲昵。   宁仪就默默地看着他们不说话,偶尔出言纠正他的错误,怼他一下。   但宁仪也知道,拍B超这事,不能再等了。   宁仪看向腹中,那里的小生命已经形成明显可见的壳膜,分化出四肢,还看不见翅膀。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停水停电,尽力码了,这章不满万字,仍旧还是v后前三天v章评论区前五十个发放红包,请多多支持~ 第二十五章   付锐修预约好了做B超的时间, 是顾云胡建议的医院和医生。   宁仪半点没反对, 并且大力促成了这个结果。   顾云胡以为自己花招多途径多, 能蒙蔽的了所有人, 但试想,他和顾云胡关系尴尬, 如果拍B超得到什么奇怪的诊断结论,他再跟付锐修打小报告,说当初顾云胡还建议过自己去打掉,付锐修会信谁?   恐怕只会认为这是顾云胡故意捣鬼。   所以相比起去别的地方拍片, 他宁愿去顾云胡做好后手的医院。   不过为防意外以及更糟糕的危及小凤凰的可能, 他自然也做好了准备。   为了这个准备, 宁仪重新拾起许久没碰过的修炼, 按着传承功法日夜汲取天地灵气, 为此暂缓了珠宝学习课程。   这个书中世界灵气远远不如他生长的地方充沛,而凤族不仅生命漫长,修炼时期也长。宁仪只能尽量补起这段时间因身体不适流失消耗的灵气,保证到时候处于最佳状态。   到了预约当天,宁仪被付锐修带去医院。   宁仪自然是享受到了VIP服务, 不用排队, 按理付锐修还可以旁观。   临近门口, 宁仪眼珠子滴溜一转,哎哟一声。   “怎么了?”付锐修见宁仪忽然面色发白,跟着眉头一紧。   “没事。”宁仪按着肚子,“我去一下厕所就好。”   “要我陪你吗?”   “不用。”宁仪摇头, 余光偷偷觑着刚刚还在排队现在却往厕所方向去的一位女性,那位女性还没有显怀,“你在这等我一会,帮我去接一杯水吧。”   宁仪推开他,不疾不徐地走向厕所,好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没有任何疑点。   那位女性此时停留在厕所门口,健谈地和一位护士聊起天。   这位准妈妈面容慈和爱笑,个头有些矮,扎着可爱的丸子头,十分自来熟。   自来熟到什么程度呢?   从宁仪到彩超室门口时,听到她边排队边兴奋和一位刚认识几分钟的孕妇聊自己的感受就可以看出。   宁仪当时耳尖地听到,这位孕妇刚怀孕7周,听上去跟自己的时间差不多。   他顿时心里就存了主意,改变了原计划,做了一出戏跟到厕所门口。   正想着,那名孕妇和护士挥手告别,转弯时忽然扶着墙踉跄了一下,宁仪眼疾手快地急忙过去搀住。   “你没事吧?”宁仪问。   孕妇似是被刚刚那一下吓到了,此时看向宁仪,莫名被他的纯净亲和的气质吸引,定了定心,笑道:“没事,就是好险啊,我刚怀孕,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呢。”   宁仪顺着问:“刚怀孕?多久了?”   孕妇毫不介意地坦白,“刚满7周,还在前三月里呢。”   宁仪有了数,自己就比她多揣上两天崽而已。   “还没显怀,所以都看不出来吧。”孕妇笑盈盈的,眉眼弯弯。   宁仪顺着她的话自然而然看向她的小腹,目光似成实质,裹挟着浓郁澄净的凤元力探去。   “是啊,都看不出来,这里有一个小宝宝呢。”   凤元力顺利地探入对方腹中,让他能够清楚安全地看到小生命的状态。   ——和他腹中的有些像,但细看又有许多细小的区别。   小小的一团,手指和脚趾都还看不出来形状,椭圆的双手搭在圆鼓鼓的肚子上,脑袋大大的,五官正在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分化。   宁仪将目光落到他的臀部。   那里有个可爱的小尾巴尖。   大概还有两周才会消失。   而且心跳的很快——宁仪能感受到,速率大约是成人的两倍。   他总觉得自己腹中的还要更快一点,更清晰更有力。   宁仪记得自己看过的科普书上说,部分胎儿7周就可以有原始心管搏动,所以这个时候就可以做B超看胎心胎芽了。   宁仪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个遍,大概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个模型出来,才收回视线,抬眸微笑,“是啊,他还好小。”   孕妇笑了一声,期待地低头抚摸着腹部,面上溢满了温柔,“他会长大的。”   宁仪弯下腰,莞尔一笑,抬手跟这位小朋友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孕妇忍俊,也跟着对腹中的小□□:“宝宝快点长大吧,以后跟这位帅哥哥一样帅!”   宁仪被她说乐了,谁不喜欢被夸呢,“这么确定他是男孩子?”   孕妇欢快地扬起眉,“如果是个女孩子,帅气点也挺好的呀。”   宁仪被她的快乐感染,笑着应了一声,趁着手还抬在半空,一小缕精纯的凤元力被送到孕妇腹中胎儿那正在努力长出五官的脸上。   “他会长得很好看的。”宁仪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我保证。”   宁仪这段时间有个小习惯,就是时不时给自己的小宝宝喂点凤元力,此时分出去这么一点根本不心疼。   孕妇被他逗笑,又和他说笑了两句,感谢他的吉言之类,才进了厕所。   心里有了底,宁仪彻底放下忧虑,抬步回了彩超室门口,付锐修也刚拿了水杯回来。   宁仪迎过去,接过水杯道了声谢。   他现在只期待,顾云胡打算怎么做手脚。   宁仪一进彩超室,确认了预约的身份信息后,脑门有些秃的中年男医生看了付锐修一眼,严正道:“家属免进,还请家属出去一下。”   宁仪抢先道:“这不影响的吧。”   医生:“家属不在旁边最好,我还得问你一些**问题。”   付锐修:“应该没什么我不能听的。”   医生肃下脸,倒也不坚持,“那你就在旁边看着吧。”   拉上帘子,宁仪配合地躺下,医生掀开他的上衣,露出白皙薄匀的腰腹,涂了东西,拿了探头在其上滑动摊匀。   一边的电脑上有图像显出。   宁仪等的就是这个。   他之前想过做B超时,付锐修如果陪同,那么不等顾云胡诬陷他,他就得当场露馅。   所以他起初想制造幻象,让医生和付锐修以为宝宝很正常。   但宁仪不擅长制造幻象,如果非得制造出来,那得提前构想出幻象的内容,再移植到别人的脑子里。但如果他连幻象内容都不清楚,就无法实现这一点。   所幸他运气好,遇到了之前那位孕妇。   但制造幻象毕竟太耗灵力,对他有害无益,他原先没有做过B超,现在见到了仪器才知道其中奥妙。   ——他只要施一个障眼法在电脑屏幕上就行了。   宁仪将自己提前构建好的正常七周胎儿的模样揉进幻象里,施放到屏幕。   然后再根据探头在他肚皮上的位置,调整。   医生看起来极为专业,一边探测,一边和他说着一些专业术语,但就是不说胎儿正不正常。   眼见着要没话说,医生忽然话题一转,开始聊他之前提到的“**问题”。   “是一胎?”   “那当然,你看不出来吗?”宁仪挑眉。   医生皱眉,“怀孕之后有同房吗?”   “没有。”   “你这个胎位不太正啊……还有……”   “什么?”付锐修开口问。   宁仪心想,那大概还是因为自己不那么熟悉位置导致幻象偏差的原因。   医生看了他一眼,放下探头,在电脑前啪啪打字,写诊断结果。   “出去等半小时,再来拿片子吧。”   宁仪刚出门,就见付锐修接起一个电话,电话里头似乎在催什么,付锐修只说自己现在有事推掉了。   宁仪就问:“是有急事吗?”   “不急。”   宁仪:“陪着我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付锐修:“不会。”   但宁仪觉得他说的不一定是实话。   “要不你先回去,这等半个小时也得好一会,我自己拿报告就可以了。”   付锐修想起刚刚医生最后说的话,不太放心,“我陪你。”   “真不用……”宁仪看向他的双眸。   他向来不喜欢因为自己而耽误别人什么事。   “我留下来,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够及时了解。”付锐修语气带着上位者长期掣肘控制的冷硬,不容辩驳。   宁仪没辙,干脆拉着付锐修在一边的金属座椅上坐下等结果。   付锐修好像很担心这个孩子,如果他发现检查结果很不好,需要打掉,那大概会生气会不可置信。   宁仪忽然不想按原计划走了。   付锐修即使会怀疑顾云胡,但为了得到准确的结果,肯定会带他去别的医院找靠谱的医生检查,那样他又得陪他耗掉一上午。   耽误工作=耽误挣钱=耽误日后养崽。   宁仪不知道自己是不愿意看到付锐修被骗震惊难过,还是不想因为陪自己耽误付锐修挣钱,他的心有点乱,像是房间里被他胡乱摆放的手工艺品,未成形、凌乱又不美观。   “付锐修。”他喊了一声。   “嗯?”   宁仪:“其实我一直忘记跟你说个事。”   付锐修拧起眉头,意识到事态可能不那么简单,“什么?”   宁仪面上踌躇,“那天顾云胡约我出去吃饭,其实是想劝我打掉这个孩子。”   付锐修目光锁住他,“你是指……你怎么不早说?”   宁仪皱了皱鼻头,“他说是为我好来着,说我这么年轻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孩子身上。”   付锐修拉直嘴角,轻轻翕动,“你动心了?”   宁仪觑着他的神色,发现他果然有点生气,摇摇头,继续:“他还说,如果我打胎假装意外流产,你肯定会给我一大笔补偿费。”   “呵。”   付锐修的脸色已经极冷淡,凉寒地似能渗出冰刀子,“你怎么回的他?”   “我没理他。”宁仪笑了。   付锐修想到了今天的一些不正常之处,“那今天的检查……”   宁仪挨着他,送去一个大大的笑脸,“别多想啦!我相信顾云胡不是这样的人,一会结果出来就能看到了。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宝宝很健康!”   付锐修的脸色晦暗不明,眸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才应了一声。   两人间的气氛正沉闷,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手扶梯处赶来。   白色棒球帽黑色口罩。   顾云胡眼尖地看到了两人,小跑过来,说话还有些喘,“我刚刚接到胡医生的电话,说胎儿状态不太对?”   付锐修的声音听起来冷硬的没有一丝温度,“结果还没有出来,你这么着急赶过来做什么?”   顾云胡一怔,被无形的气压慑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只是关心……如果不是真出了问题,胡医生也不会告诉我,毕竟是我推荐你们来的……”   宁仪拉住付锐修,“别担心,再等等,等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付锐修抬起指骨修长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后颈,“嗯。”   他原本有途径让宁仪接受更好的检查,但因着对顾云胡最后那点信任和试探,他答应了来这家医院。   ——尽管这是本市最大最权威的三甲医院。   付锐修平视顾云胡,目光中含了几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防备。   宁仪掐着到了时间,不等两人反应过来,率先跑去窗口取了片子。   片子果然和他制造出来的障眼法又有了差异。   宁仪不知道,这个医生为什么宁愿赔上整个医院的声誉,来陪顾云胡玩这局棋。   顾云胡看起来除了常识不足,应该是个有脑子的人,也就是说其实他有别的后招。   比如按原书里那样,在宁仪去别的医院检查前,制造意外让他流产。   宁仪看向诊断结果。发育异常,分化障碍。   鬼个异常障碍!   宁仪陡然额上浮现常人难见的金光,双眸也染上灿烂神圣的金色,他并指抬起碰触额间,划至手中的片子上。   付锐修走到窗口前,接过宁仪手中的报告单和片子,顾云胡紧随其后,隐隐的有些呼吸急促。   宁仪已经恢复原样,只有眼瞳中还残留些许辉光。   “看吧!没什么问题。”   付锐修点点头,眉头舒展开。   顾云胡凑上来看了一眼,睁大了双眸,“不会拿错了吧?”   宁仪指着上面自己的名字笑道:“没有哦,而且宝宝也好的很,刚刚给你打电话的胡医生大概是在吓你逗你玩呢。”   顾云胡尚还一副不可置信表情的脸一时胀成猪肝色。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宁仪:今天又耗灵力,又频繁变动计划,好累哦,如果没怀孕哪来这么多事。   顾云胡:我也希望你没怀孕,不然我哪来这么多事。   付锐修觑着顾云胡:我倒是不嫌事多,但也不喜欢有人给我找事。   顾云胡:……我是不是要凉了?   宁仪:走好。 第二十六章   宁仪被连带着报告单塞进了车里, 付锐修没有和他一起。   明明时间还早得很, 但付锐修坚持让他先走, 没有给宁仪留下旁观的机会。   宁仪当时看到顾云胡青白的脸色, 和十分勉强漏洞百出的辩驳,竟觉得这厮有点可怜。   可怜什么呢?   如果不是他内里换了芯子, 现在就该在顾云胡的安排下被设计流产了。   宁仪收起了自己本就不多的怜悯,心想两人对峙会发展到怎样的境况。   大概不会好到哪去……   宁仪不后悔自己劝付锐修带自己入套的举动,他十指没沾一滴血,借刀杀人而已。   他和付锐修之间还太不稳定了, 他谁都不能信。   万一人家还惦记着老情人呢?   事实上, 若不是顾云胡三番两次来访, 而付锐修反应冷淡, 他也不敢相信这一对官配居然掰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宁仪谦虚地想, 一定和他没有关系。   最多,就是由他穿书导致的因果机缘变化,一环串一环的紧密相扣的因缘际会当中有哪一步出了错,或者没有及时矫正回正轨,所以导致了这个结局。   那这样, 算是拆了官配吗?   宁仪面色古怪。   双霸总的邪教cp也宣告破灭, 毕竟宁仪总不能真看着孩子的父亲和另一个男人行为亲密。   他不知何时起, 也兴起了这一点小小的占有欲和私欲。   而如今,他也对双顾骨科失去了些兴趣。   宁仪原本对这一对喜欢的点大半都在那位温柔如春风和沐的半宠弟狂魔顾佼身上。   书里描写,顾云胡有次拍戏淋雨感冒,顾佼推了颁奖典礼, 只为了飞过半个中国去看望自己的弟弟;顾云胡出席生日会被粉丝不慎推倒,顾佼为了护着他胳膊摔成了骨裂。   宁仪当时被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影响,拉郎配拉的欢,现在想想却是自己太过偏颇了。   他的大哥也是对他这么好的呀,只是大哥偏严厉,更多的情况下会选择以身作则。   宁仪胡思乱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回到家时已经释然了。   他瞧见隔壁即将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屋子,此时房门大敞,时不时有工人搬着精致华美的家具进进出出。   宁仪往里探头看了一眼,美滋滋的。   他定下的的卧室靠近阳台,旁边的一间房间会布置成工作室。   阳光透过落地窗半打进来,明媚温暖,徜徉着的春日舒畅的气息落入空气中的每个缝隙,和风青睐着这里,时间都像被拉长了。   宁仪算算时间,最多三四天,再等屋子里散散味,就可以入住了。   早前的房间里装修风格偏中式风,付锐修保留下来了许多。因为质量过关,为了尽快入住,也就没有补刷墙面,顶多有些长时间无人居住而遗留下来一些荒凉空寂的气息。   宁仪没有再多看,心里盘算着以后的小日子,脚下半点不慢地赶回自己的房间里,捞出藏在床头柜里还差一点就能做完的战舰模型和超轻粘土,水景膏已经被捏挑成波澜壮阔、浪花翻飞的海面。   如果使用灵力,完成这些不过是一小瞬的事情,但宁仪认为亲自动手做更显诚意。   更何况,他今天使用了不少灵力,在这个灵力缺乏的世界,他得省着用才行。   想想自己以前一挥手就是一片浪漫花海,把灵力当水用的日子,宁仪深感如今生活的艰辛。   宁仪花了一会功夫拼完了琐碎的战舰模型,过多零碎的金属零件让他眼花缭乱,还没留意划花了自己的拇指。   宁仪没在意,继续自己即将竣工的大工程。   期间张阿姨敲门问他去检查的结果,宁仪盈着笑说一切都好,张阿姨替他高兴,说中午要多做几个菜。   宁仪等人走了,再捏了会付锐修的Q版小人。   付锐修平常惯穿西装,他就捏了一件矮矮胖胖的黑色西装,挨个镶上扣子。   付锐修的脸时常很严肃高冷,让宁仪很有距离感,虽然笑起来的时候深沉绅士的面容上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目光,但宁仪还是惯性思维地给他画了个臭臭的脸,放大的Q版眼睛也掩饰不住炙烤人的眼神。   宁仪给他设计的动作也很简单。   小人坐在一个金属小椅上,右腿翘在左腿上,裤脚垂下来,露出皮鞋和一小段脚踝。一手支着头,抿着薄唇,如果给他加上王冠,那就是尊贵庄严的帝王无疑了。   几日的辛苦终于凝成甘美的果实,宁仪兴致勃勃地融了水景膏上面一小块,镶进相比广袤的海洋来说也十分威武霸气的宽长战舰。   宁仪看了一会,又将手上坐在王座上的粘土小人放在战舰上。   ——比例十分不匹配,小人有五分之一的战舰大了。   但这么一来,看着就像是小人统治了这艘战舰、这片海洋一样。   宁仪掩唇偷笑,又将小人放下来,看付锐修还没有到家,就出门倒了杯蜂蜜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临近中午,他翻到的卫视大多都是新闻,正打算找部电影来看,门咔哒一声,宁仪看向门口。   付锐修一进门,就解了腕表,脱了外套,松了领带,面色阴沉的快能挤出水来,在看到在沙发上盘腿坐的悠闲的宁仪时,才缓和了神态。   心里对顾云胡的事情一百个好奇的宁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付锐修比他精明多了,处理事情也比他靠谱。更何况他现在心情很不明媚的样子,宁仪不想轻易去碰触这个话题。   “回来了?”宁仪放下腿,落地起身。   付锐修短促地应了一声。   宁仪悄悄凝视着他,即使付锐修此时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气场,但他惯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根本不在意这点,凑近了看他,“你不高兴?”   付锐修钳制住他试图继续靠近的肩膀,“别过来。”   说完又皱了眉补充道:“我一身汗。”   宁仪睁大眼睛,“难道你们打架了?”   付锐修看向天马行空的宁仪:“……没有。”   “那现在要洗澡吗?”宁仪现在相处久了,并不如何嫌弃他身上隐约的汗味。   “嗯。”   不等宁仪多问,付锐修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宁仪瞧着张阿姨做好了菜,见付锐修刚回来,就关小了火慢慢地炖着红烧肉,切着凉菜,约莫着还有一会才能吃上饭的模样。   付锐修没有让他多等,没一小会就氲着水汽湿漉漉地从浴室走出来。   今天天气已经接近30度,昭示着初夏即将来临。   所以宁仪起初看见付锐修没有穿上衣时,觉得很正常,再等靠近了看到其上攀附的水珠和锻炼优秀膨起的胸腹肌肉时,还是不争气地多看了几眼。   ——羽族本就是可以为了美色放弃一些外在东西的种族。   宁仪踩着小步子给他递过去一条干毛巾。   即使他认为不擦干也挺好。   付锐修讶异地看了宁仪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举动,伸手接过后,才回房拿了件短T套上。   宁仪等他回来,让他弯腰低头。   “做什么?”付锐修问。   宁仪挥挥手上的毛巾,“给你擦头发。”   付锐修的发梢被水打湿了,偶尔有几滴汇成一小股流到脖颈。   付锐修抬眸,面上有疑惑,“你今天……”   宁仪歪着头,等他问话。   “算了,你擦吧。”付锐修说完弯下腰,垂下那颗平时宁仪很少能看到发顶的头。   宁仪拿着毛巾在他头发上轻轻揉搓。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付锐修为自己东跑西跑,他下意识地想对人家好一点作为报答吧。   他以前也会在阿爹的要求下,给那位越老越不要脸皮的老凤凰揉头发,所以手法还算娴熟。   莫名联想到阿爹,宁仪联系到付锐修,陡然惊了。   付锐修感觉到小可爱的动作明显粗鲁了起来,直起身按住他的手制止他,“宁仪?”   宁仪手一僵,愧疚地低下头,“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付锐修拉着他的手忽然用力一带,将人带到自己怀里,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怎么突然这么好?”   宁仪呆呆地靠在付锐修肩上,思维僵滞了片刻,肌肤相触的地方能感受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闻得到对方身上沐浴过的淡淡水汽和香气——挺好闻,让他一时不想推拒。   毕竟他之前孕吐难受的时候死皮赖脸的扒着人家,总不能人家想抱一下自己,自己却拒绝吧。   听到对方的话,他忽地眉头一皱,“我平常不好?”   付锐修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手探到小可爱的肚皮上,惹得怀中的人一颤,他喟叹出声,“还好没事,你和宝宝要好好的。”   宁仪手扒在他肩头,埋着脸,意识到他的不安,低低的“嗯”了一声。   付锐修将怀里人的头再往自己的方向按了按,直到他也能清晰感受到少年的体温、呼吸、心跳,才停止了动作。   “该吃饭了……”宁仪戳戳他。   宁仪一向知道付锐修是个做事很细致的人,他的威严是对着工作和下属的,在家时只要自己乖乖的,付锐修总是会相对温柔,甚至多数时候相当好说话。但像现在这样,能真切的感受到对方的在乎,还是头一次。   这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曾经对付锐修的认知,对方真的是这么随和的人吗?   但在付锐修进门时,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刺入骨髓的冰冷又不似作假,仿佛带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可怕威势。   这种反差,造成此时歪在对方怀里的宁仪有些不适应,不得不出言打断这种气氛。   付锐修倒也没有继续,只是再揉了揉他脑袋和后颈肩背后,松开怀抱,“走吧。”   “你等一下!”被放开的宁仪眼睛忽而一亮,想起来某样重要的东西,一阵风一样跑进房间里,身后有付锐修让他别跑这么快的喊声。   宁仪吐了吐舌头,把水景战舰模型和粘土小人抱了出来。   他原本没想这么早送,但看着付锐修不太开心,他就下意识地想做些什么让他开心一下。   当他把东西抱到桌子上时,正端菜的张阿姨惊呼一声。   宁仪豪气冲天地把两样连包装都没有的礼物朝付锐修的方向一推,“送给你的,我亲手做的呢!”   付锐修摸了摸战舰模型,又拿起粘土小人捏了捏,神色莫名地指着它问:“这是我?”   “嗯!”宁仪点头,“不用谢啦,你这段时间对我这么好,我就想送点东西给你。”   张阿姨惊叹完,注意着付锐修的神色,疑惑道:“我之前确实有看到小宁摆弄这些,但我……”   让他收起来了啊。   还在明明灭灭播放新闻的电视上,女主持的声音忽然清晰,“27日上午,发生在本市的高中女生橡皮章中毒事件引起关注……”   宁仪:“???”   付锐修放下手中的小人,看着宁仪,一字一顿道:“所以包括橡皮章在内,这些胶啊膏的,你现在能碰?”   胆子肥了?   宁仪:……   他委屈。   付锐修余光瞥见他的拇指,一手捞了过来,瞧仔细了上面的一小道伤痕。   付锐修眯起眼睛。   一向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宁仪忽然有些胆战心惊。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五月月初五天日万(秃头 第二十七章   “这是刚刚碰到桌角了, 不是做这个弄的。”宁仪试图缩回手, 没得逞。   付锐修捏着他的拇指, 力道刚好可以让他挣脱不开而不至于觉得疼。   他似笑非笑, “哪的桌角?这么锋利,一会得包个边。”   宁仪神情自然地圆谎, “是隔壁啦!刚搬来的家具,有的边上还有一点木刺。”   付锐修“哦”了一声,“那看来那些家具质量不过关,得换一批, 你再等几天搬过去吧。”   “哎?”宁仪不曾想自己随口掰扯, 竟让独居的自由生活离自己更远了。   他连忙摇头, “不用这么麻烦的!”   “好了, 就这样。”付锐修松开他的手, 垂眸看向桌子上的手工制品,“礼物我收下了,但你不许再碰这些东西,对你现在的身体不好。”   宁仪一听,耷拉下脑袋。   他还想用剩下的材料做点别的的。   不过偷偷做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好在接下来付锐修似乎不打算继续追究这件事, 把礼物放到自己的卧室后, 就出来一起吃饭。   今天发生的事情颇多, 两人的饭量都挺大,只是宁仪因为孕吐的后遗症吃吃停停,速度很慢。   等到张阿姨收拾完洗完碗回了家,已经到了下午一点。   “去隔壁看过了?喜欢吗?”付锐修靠在沙发上, 投来目光。   本来打算回房午休的宁仪顿住动作,回想上午看到的房间布置。以他挑剔的眼光来看,还过得去。   “还行。”   付锐修合起腿上的书,“手是碰到哪个桌角了?”   冷不丁再次被当面提起这件事,原本以为风平浪静的宁仪愣了一瞬,反应迅速,“就是工作室里的。”   “小骗子。”   宁仪一晃神就被捉住了手,手劲不大,但霸道十足。   “你当我不知道你刚刚是在撒谎?”付锐修松了手上的力道,只轻轻握着。   “啊?”心里慌得一批的宁仪装傻。   “拼战舰模型伤到的?”付锐修皱眉问,面上的冷酷和关心不似作假。   宁仪坚持:“真的是碰到桌角伤到的!”   “那行。”付锐修含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道,“你把剩下的材料都交出来,我就相信你。”   “!!!”   宁仪瘪着嘴。   “那些东西有毒你知道不知道?张阿姨劝过你,你还明知故犯?”付锐修收起笑,面容冷到能掉出清凌凌的冰碴子。   宁仪委屈,小声道:“还不是为了给你送礼物……”   这人严肃起来怎么这么可怕……   “我把你养得好好的,是为了让你给我送礼物?”付锐修举起他的指头,渗出一抹冷笑,“还偏去碰不该碰的东西,让自己受伤?”   宁仪一开始还觉得既委屈又辛酸,听到最后一句,不由仰起头辩解:“就是一个小小的口子而已,只破了点皮,一会就好了,不算受伤……”   干嘛要小题大做?   付锐修肉眼可见地僵了会。   宁仪动动还在他手里的拇指。   看吧,你就是小题大做。   趁着这机会,宁仪继续道:“还有,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啊,做了好几天呢,稍微不那么难受了的时候,就会拿出来做一会,你现在却来指责我……“   “所以,果然是拼模型划伤的。”   宁仪:“……”   怎么就骗不过去了呢?   原先隐瞒是怕付锐修更反对他做这些手工,但现在付锐修就是很反对他做这些手工艺制品啊!他干嘛还藏着掖着!   宁仪拉下嘴角,“……那,得算工伤。”   要赔钱的。   付锐修平直的嘴角逸出一丝笑,“太勉强。”   宁仪翘翘自己的拇指,“你看啊,它是因为你才劳累过度不小心受伤的,百分百算!”   “那么,为了你不继续受工伤,以及为了宝宝的健康着想,你把剩下的材料拿出来。”付锐修捏着他手,似是一种掣肘,防止人突然跑掉。   宁仪有点不情愿地哼了哼,半点没动,也没有按照他说的那样做的意思。   看到少年倔强的模样,付锐修挑眉,“不愿意?”   宁仪一倔起来,自己都没辙,十分不合作地朝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凭什么他辛辛苦苦做的,得不到赞扬,却得被压榨?   越想越生气。   气到可以离家出走自己过活那种。   原本待在付锐修这只是因为腹中的宝宝,孩子一生完他绝对立刻走,管付锐修是和顾云胡还是张云胡在一起。   “认识不到这件事是错的?”丝毫没有意识到已经在计划离家出走的宁仪此时的想法,付锐修眯着眸子。“我是怕你和宝宝因此受伤……”   “我知道,是.为.我.好。”宁仪抢过话。   这句话他已经听腻了。   “知道你还……”付锐修刚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宁仪猛地甩开他站起身往房间走,而且速度不慢,臭臭的脸上就差写上“你管我?”三个字。   忽然身后气压骤降,冷风袭来,宁仪刚扶上门把手,还没来得及推开,空着的左臂陡地被桎梏住,抵着门,他整个人也被迫靠在门上,好在身后的一只臂膀撑在他身侧,避免了方才动作带来的冲击力。   付锐修发誓他是第一次面对宁仪时失控。   但宁仪这偶尔和小孩子一样不可理喻的行为举止实在让他抓狂。   既然知道是为了他好,那为什么不听呢?   叛逆期吗?   脑海中跳出这个相隔太久的词,付锐修动作一顿。   所以年纪差太多就是麻烦。   “知道我为什么训你吗?”付锐修拉住他后,重复问。   宁仪闷闷的,音量却高,“不知道!”   这个不领会他的好意却反过来谴责他的混蛋!   原本轻轻盖过就好了呀,偏偏让他认错,甚至连句“辛苦了”之类的话都没有!   他再给他送礼物,他就是笨蛋!   “不知道?”付锐修沉了声音。   宁仪正要坚持自我地回怼,忽然屁股上传来闷闷的拍击声……   宁仪:……   宁仪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呜啊!他被打屁股了!   从小到大,他根本没有被打过屁股,不管犯了多大的错!   虽然刚刚那力度对于他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但重要的是疼不疼吗?   重要的是羞耻啊!   付锐修见宁仪闷着头,肩膀有些瑟瑟的抖动,本来想继续纠正对方的想法忽然就散了。   原本只是因为对方犟着不愿意合作,他才一时气闷,想搓搓他的锐气。   如果那些材料没有毒,那他绝不会管,但问题是已经有中毒的新闻了,一想到宁仪前几天还玩这些玩的嗨,他就忍不住后怕。   怕伤到孩子吗?   付锐修紧了紧牙关。   他刚刚想到的仅仅是宁仪会不会有危险。   自己似乎对他在乎过头了,才会做出打屁股这种恨铁不成钢的事。   但到底对方已经成年,付锐修手还停在刚刚的位置上,倒像是要做什么se情的事情一样。   “下次别再……”付锐修叹出一口气,软了语气道。   话说到一半,他声音一滞。   “你在哭?”付锐修越听越不对劲,试图掰过对方的肩膀,却没能得逞。   他刚刚太过严厉强势了?   打疼了?   但他明明没用力气。   “宁仪?”付锐修有点慌,奈何对方现在愣是不转身回头看他。   宁仪的肩膀抽了抽。   臭付锐修,他绝对至少一天都不要理他!   付锐修凑近按住他的肩,声线不再平稳,“生气了?”   宁仪挣了挣,没挣开。   “刚刚是我冲动了。”付锐修有一点后悔。   宁仪再年纪小,也是有自尊的成年人了,平常又这么爱娇。   他确实不该动手。   “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付锐修试图交流,见宁仪不说话,出声就带了些自己都未能及时察觉的恳求。   宁仪不说话,哪怕身后的人温热的呼吸挠的他痒痒的,他也不出声。   付锐修:“那些材料你先交给我,等宝宝出生后,你再拿回去。”   宁仪心里冷哼。   付锐修抿抿嘴唇,似乎在考量该不该说下去,他声音放低,温柔的像是絮语呢喃。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男人俊朗的眉眼成熟醉人。   宁仪眼眶忽然有点热。   “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伤害到身体。”提到关键,付锐修已经能压制住自己的怒意。   这就是他动怒的根源。   “无关紧要?”宁仪终是出了声,回头看他,眼睛湿润润的,像清晨山林里的雾气,只是没有泪水,“我做的事无关紧要?”   这种被否定的感觉比刚刚还难受。   付锐修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都软成一片,早分辨不出自己如今是怎样的心绪,又抱着怎样的情感了。只是忍不住有些自责,低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声音低到近乎是气音。   “是为我做这些……对你来说无关紧要。”   “嗯?”宁仪没理解,他只觉得脖子有点痒。   脖颈对于羽族,一向是地位很高的地方,既敏感,又代表着某种含义。   但不等他挣扎,付锐修执起宁仪先前受伤还留了一小道痕迹的拇指,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宁仪整个人都跟着打了个激灵。   “你做的这些,会对你和孩子不好,我不想让你做。”付锐修低头含住那根粉嫩的拇指,舔舐伤口一样的动作,语调已经不再是常用的命令式,“明白了?”   宁仪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魂不附体,盯着对方那长的过分的垂下的眼睫,强行缩回了手,只是人还被圈着,只能怒道:“你干什么啊!”   付锐修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没说话。   被对方过于深邃的目光看得受不住,宁仪别开头。   “对不起,嗯?”付锐修放下身段。   他不介意说出这几个字,他只介意能不能达到目的。   “嘁……”宁仪翘了翘嘴角。   付锐修道:“只要你以后不再做危险的事,我可以保证不会再干涉你。”   宁仪躲开了他试图抚弄他头发的手,凝了灵力才挣脱开,原本想继续撒娇嘤嘤嘤闹别扭的心都没有了。   在付锐修怔愣瞬间,宁仪扬起线条漂亮的下颌,透出自从住进来之后再少见到的倨傲来。   打完屁股又想亲他摸他,难道把他当小猫小狗一样,以为可以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   休想。   宁仪当着他的面,用极快的速度和愠怒的表情转身,刷的关上门,锁上。   他刚刚就该这么做了!   门外。   付锐修手指抵上下唇,慢慢溢出笑。   ——他怎么觉得小天使的炸毛/愠怒/害羞的样子这么可爱呢?   门内。   宁仪抱着头,沉默但不平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过了一会,门咚咚敲响。   付锐修切好果盘:“没睡的话出来吃点水果?”   他很少会主动服软。   但刚刚舔手指的举动也有些超乎他的掌控,更何况宁仪生气时完完全全小孩子脾性,只能试着再哄一哄。   宁仪通过门透视过去,看见果盘,在心里切了一声。   只用一个果盘就想哄好他?   门都没有!   付锐修盯着紧闭的门陷入沉思。   手机毫无预兆地响起。   付锐修放下果盘,看了眼手机。   ——不是顾云胡。   对方现在应该也没胆子找他。   应该说,他没给顾云胡太多苦头吃,都算仁至义尽。   “二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付锐修:“……”   嫌弃地拿远了手机。   “怎么了?”   应赫茶:“啊啊啊啊啊啊……”   付锐修截断他,“再不说正事,我就挂掉。”   啊个啥,土拨鼠吗?   应赫茶:“那让我笑会哈哈哈哈哈哈……”   付锐修忍了忍。   正准备挂断时,应赫茶终于开了口,“我跟你说,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   “什么事?”   应赫茶:“你猜怎么着?我才刚见过你家那个小宝贝没几天,哈哈……”   应赫茶说着说着又捧腹不停地笑,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怀孕难道是可以传染的吗?”   付锐修:“你怀孕了?恭喜恭喜。”   应赫茶:“……”   “是我老婆!我老婆!婧婧她怀孕了!”应赫茶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傻子,“刚测出来的,我要做父亲了!”   付锐修也噙上一抹笑意,真心为他高兴,“恭喜。”   应赫茶喋喋不休:“你说,要不我们结个亲家怎么样?或者拜把子……”   付锐修:“休想。”   应赫茶的热情仍旧没有冷却下来,“为什么?”   付锐修:“不能让你儿子带坏我儿子。”   应赫茶知道友人是在开玩笑,佯怒道:“这你可决定不了,说不定小宁仪同意呢?”   付锐修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等他愿意出来跟我说话了,再说吧。”   应赫茶听出不对,“怎么了?”   付锐修不愿多说敷衍过去,再次祝贺他的大喜,“我待会让人给你送礼物过去。”   应赫茶:“客气客气,这样说,我也差了小侄子一份礼物,我回头找找给你补上。”   两人说笑一阵,才挂了电话。   付锐修也好歹从刚刚那件事拔.出来。   应赫茶突然的来电提醒了他一件事。   宁仪在他家里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   宁仪不在意,他之前可以装作不在意,但现在却不得不在意。   似乎没到那一步。   但付锐修觉得,差不离。   单是为了给宝宝一个完整的家的话,就该这么做。   更何况他从情感层面上,也愿意这样。   付锐修环起双臂,思考现在劝宁仪回家拿户口本的可能性。   ——以对方现在的气性来看,大概微乎其微。   付锐修重新敲响了宁仪的房门。   “宁仪?”   “宁宁?”   付锐修被自己脱口而出的昵称刺激了一下,微不可见的打了个颤,心里却莫名地消了些烦闷。   房间里传来细碎的响声。   过了一会,才听到脚步声靠近。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   宁仪的嗓音有些微哑,不复平常的清亮,但也不带哭音。   付锐修暗暗松了口气,隔着门道:“你最近有回家的打算吗?”   毕竟也离开家好一段时间了。   门哐的打开,夹着风声,只露了一道看见半张脸的缝。   宁仪面无表情,“想让我回家是吧。”   觉得他无理取闹,所以厌烦他了,连孩子都不想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还有一章,估计比较晚,建议白天来看   针对评论区提出的一些问题和疑惑,我原本以为不用交代的很细致,但还是简单说一下   问题例如:[为什么宁宁穿过来连着崽崽都变成凤凰了][攻和原主做过不是双洁][关键词:接盘侠]等等   这些暂时不能说,说了就剧透了   还有,我说是双洁就是双洁,这一点后面会有解释(信我),只看了几章就觉得吃不下的,请点叉,不然就屯到完结,后期会有解释   因为没有攻的视角,有读者觉得攻渣,关于这一点,完结后会有攻视角的番外,到时候再评判是不是比较好?只看了寥寥几章就不要来舞了   日万/日六,完结会很快,到时候就知道了   以及,本文的攻受都有一些小缺点,还请大家多海涵~   欢迎友好地提出建议,作者会尽力改正,但不要杠_(°:з」∠)_   [这一部分会贴到第一章作话,给新入坑的读者排雷] 第二十八章 (今天已满万字^ω^)   付锐修按着门把手, 防止他又把门锁上。   “你家户口本, 你能带出来吗?”   “什么?”宁仪有点懵。   付锐修瞧着他这一副愣愣的模样有点可爱, 重复一遍, “户口本。”   “要户口本干什么?”宁仪擦了擦眼睛,还是不能理解。   但在他印象里, 户口本是人类很重要的东西,涉及财产安全,不能轻易拿给别人看的。   难不成……   付锐修:“你不想领证?”   宁仪皱眉:“领证?”   这个词有点陌生,触及到他知识盲区了。   付锐修:“结婚。”   宁仪:“???”   “领证是这个意思?那不想。”   被无数人塞过情书喊老公的付锐修喉头一梗。   付锐修磨磨牙, “那宝宝到时候就得生活在单亲家庭。”   宁仪:“你可以给他找一个温柔贤惠的……”   “妈妈”二字堵在喉头, 宁仪忽然说不出话。   让他的孩子喊别人叫妈?   做梦!   “……保姆。”宁仪接上, “当然我会时常来看他, 或者轮流养。”   这样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也算尽到责任了。   付锐修:……   “为什么不愿意?”   宁仪此时已经被突然偏转的话题带跑, 完全不记得之前才闹过别扭,拉开门侃侃而谈,“为什么要愿意?结婚得两情相悦吧!”   就像他阿爹阿娘一样。   不然都是耍流氓!   “咱们只是基于宝宝才暂时同居的……当然,过两天,我就不用跟你同居啦!”   因为隔壁快要收拾好了。   付锐修死死盯着他:“没有结婚证, 宝宝可能不能上户口。”   宁仪震惊地睁大了眼, 低头, “你等等,我百度一下。”   付锐修:???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习惯?   宁仪翻了两页,看清后,笑着指给他说, “你看,不用结婚证也可以上户口。”   发现骗不过去的付锐修一时没有作声,一把按住他拿着手机的手,坚持,“有结婚证,程序比较简单。”   已经开始记仇的宁仪抽出手,“这和我就没有关系了。”   “所以这不是问题,你刚刚干嘛要骗我户口本?”宁仪质问。   付锐修简直被气笑了,“我骗你户口本做什么?你的思维能不能正常点?”   “谁知道你要干什么。”宁仪嘟哝,“你可是连我的小玩具都要没收、既打我屁股还舔我手的变态加混蛋呢。”   “宁仪!”付锐修喊他。   “你不说我都忘了,户口本以后再说,先把粘土橡皮章交出来。”   看宁仪又开始赌气,付锐修补充道:“你交出来,我带你去买别的你可以碰的,还有最近的零食也该补齐。”   宁仪忽然心动。   “不过零食仅限于肉脯水果坚果海苔。”   宁仪“啧”了一声,伸出三根手指,“还要三包薯片,一份炸鸡。不然不交。”   付锐修皱眉,掀唇,“一包薯片,半份炸鸡。”   “那不交。”宁仪转过身。   付锐修:“一包。”   “呵。”小气的男人。   付锐修:“再加上一个英语家教。”   宁仪:“!!!可以!”   他正好想学,暂时放弃垃圾食品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有一就有二,他相信他还能吃到!   要说他为什么不自己去买——   怎么没有,网购一回被发现之后,他就一直对自己偷吃心有余悸。   怪只怪薯片太脆,声音太响。   还是光明正大吃比较方便。   付锐修露了笑意,显得他那张刀削斧凿尽显严肃的脸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你看,除了摆弄那些东西,你还有很多事可做。”   “这几天,你孕吐既然不那么严重,可以试着制定一个计划或安排。看育儿书、运动、听音乐、画画、做设计、学英语……”   宁仪还没想过这些,听得一愣一愣。   付锐修教导完,指出——“如果你想看电视,不能看太久,我之前忘记了,该给你买件防辐射服。”   宁仪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生孩子这么麻烦吗?”   现在放弃可不可以?   ‘这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在付锐修舌根下转了转,最终没有吐出来。   因为宁仪似乎很厌恶这句话,几乎一提这句话就能炸。   “生完就好了。”付锐修安慰他。   宁仪慨叹一声,闭了闭眼。   当然,如果他知道后来生完孩子会更麻烦,肯定不会上这个当受这个骗。   付锐修的动作很快,几乎是第二天,就带他购齐了想要的东西,并且介绍了一位据说毕业于剑桥的英语家教。   让剑桥的人才来教他英语,宁仪起初觉得大才小用,后来才发现好老师质量真的高。   宁仪同时也发现,付锐修除了这几天白天偶尔因为他孕吐要照顾他外,晚上基本都对着电脑工作,很晚才睡。   这样一来,倒让宁仪散了点对付锐修之前举措的不满,送礼物风波没多久就烟消云散,原地和谐寂静的看不出痕迹。   沃恩这段时间和他的联系倒是一直保持着,只是因为知道他身体不舒服,只让他挑自己能够上课的点视频授课,倒没有像之前和付锐修玩笑时说的那样经常来家里。   隔壁屋子的家具到底在宁仪的要求下没有换,一切收拾妥当后,宁仪还没来得及把衣物用品都搬过去,就接到了沃恩的电话。   “老师?有什么事吗?”   沃恩还是一向的爽朗,“明天你有空的吧?我曾经跟你提过的黄设计师黄添你还记得吗?现在在罗尚珠宝有限公司,明天开展一场讲座,我觉得你可以去听一听,会很有帮助。”   宁仪连忙应下。   “你知道的,我之前让你准备参加的华风珠宝设计大赛就是由珠宝玉石首饰行业协会主办、罗尚珠宝有限公司承办的,黄添当过几年评委,对他们的评价标准了如指掌,我替你要到了入场券,你可得用心听。”   宁仪表示明白。   华风珠宝设计大赛其实是地方性的比赛,规模不大,但拿来入行试水足够了。到时候如果能得奖,也一样能在一定程度上打开名气。   对于个人设计师来说,名气自然十分要紧。   华风珠宝设计大赛不分初试复试,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只剩不到两个月时间,因为两个月后就是参赛的截止日期,彼时开始线上投票,下个季度末才开始专业评审定胜负。   这次比赛分成品公开组和绘图公开组,成品公开组有价格要求,零售价必须在一万元以下;而绘图公开组则可以通过手绘或电脑绘图的作品参赛。   鉴于他目前时间不多,而且不太熟悉,沃恩建议他参加绘图公开组的比赛,着重体现作品设计并画出材料质地就好,至于成品,能赶上就找工作室做,时间不够就算了。   宁仪听着沃恩说的话,把明天的安排记录在付锐修给的每日安排表上。   ——只是这形同虚设。   他时常忘记记录计划,但只要记录了,就一定会去做。   第二天,宁仪按着入场券上的时间地点顺利找到罗尚珠宝。   罗尚在本省算是规模最大的珠宝公司,宁仪进了门,辨认了一会方向和地图,才准备朝着一个方向去。   宁仪带了笔记本和笔,此时严正地拿在手上,还未穿过大厅,将将看到另一边直通讲座地点的电梯。   “这真的是我的,麻烦您还给我好吗?”   路过角落时,宁仪听到声音,下意识地转头去看。   却见是一个看起来大学生模样的格子衫男生,有些焦急地向一位中年女人解释些什么。   中年女人还牵着一位小女孩,女人长了一张马脸刻薄相,吐字很有些尖酸,偶尔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小女孩倒是长得干干净净,只是一副被娇宠过头的样子,手里攥着个很让他眼熟的东西。   “这张入场券真是我刚刚落在这的,是黄添的讲座入场券,讲的珠宝设计……”男生急切地解释。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去听这类讲座的人,毕竟还拉着个孩子。   女人摆摆手,似乎也不打算掩饰自己并非入场券主人的事实,“你又没有证据说这张券是你的,反正是我女儿捡到的,那就是我们的。你问问我女儿,愿意给你吗?”   小女孩听懂了他们的话,摇摇头,“我捡的!我的!”   女人得意笑道:“你看,不是我不给你,你个大男人难道还要跟个小孩子争吗?”   男生急了,白白净净的脸上憋出红色,他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小妹妹,你把券给哥哥好不好?一会讲座就开始了……”   小女孩嘟着嘴摇了摇头,攥有入场券的手藏到身后。   女人笑得更欢,“哎,小孩子不懂事,她想要就给她嘛,你这人怎么连个小孩子都怪,不就是一张纸。”   “……是不是钱的问题?”男生没了办法,知道说不通,急哄哄的,既窘迫又为难,“要不我付给你钱?你把券给我?”   “这个啊……”女人目光有些游离,显然准备报数。   宁仪直走过去。   路见不平,没人拔刀相助怎么行。   两人俱都看到朝这走来的俊秀少年,不由得说话的声音顿了顿。   宁仪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一手抱着笔记本,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付锐修买的牛肉干,修长的手指撕开,咬了一口,轻轻嚼就满口溢香。   宁仪撕开的是香辣味,牛肉干肉感柔韧,咬开松散,很好入口,重点是香味诱人,辛香料的味道能传开好远。   女人鹰隼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小女孩咽了咽口水,男生也不知所以地看向他。   宁仪咽下口中的食物才停下动作,疑惑似的偏头,“干嘛,我就想在这吃东西,顺便听热闹,我还真想知道这张纸能卖多少钱。”   宁仪靠的不远,女人也有些不自在,“你……”   宁仪摆摆手,“你们继续呀,不用管我。”   小女孩还在盯着他手中的牛肉干。   一小包的分量其实很少,就算宁仪细嚼慢咽,两三口也就吃完了。   宁仪一边继续掏出因为孕吐没胃口拿来解馋的一小包分装的烤鱼干,还是香辣味。   咬下一口,虽然没听见什么声音,但几人几乎都能感受到那鱼干被撕扯的松软、辣味与鱼香交融碰撞的焦香气息。   宁仪似是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忝着脸道:“真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啊。”   格子衫男生吞了吞口水。小女孩拉了拉女人的衣袖,指着宁仪手中的零食道:“妈妈,我想吃那个!”   宁仪嚼啊嚼,吃的口齿留香,恍若未闻。   女人有些尴尬,俯下身对小女孩哄道:“这个不好吃,等我们出去了,妈妈给你买好吃的!”   小女孩看了看吃的一脸满足的宁仪,又咽了咽口水,将其中差点流出来的部分吸溜回去,“不行,我就是想吃!我要那个!”   女人扯了扯小女孩的胳膊,“你这孩子!”   宁仪瞧着差不多,赶在女人就要真的行动起来的时候,吃完手上最后一点,又从外套口袋变魔法似的掏出一块烤鱼干,往前走了两步,半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   “想要吗?”宁仪挑唇。   小女孩没有看他,眼睛直勾勾的盯住他手里的零食,探出手,坦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想。”   宁仪收回手,对头顶上女人恨恨的目光视若无睹,“那哥哥跟你做个交换好不好?”   小女孩舔了舔嘴巴,点头。   宁仪:“那我给你鱼干,你把手上那张券给我。”   小女孩犹豫了,但她还是盯着烤鱼干不放。   手上的券她也想要,妈妈说可以换钱玩的。   宁仪笑眯眯地又拿出一袋牛肉干,“我两个换你一个。”   小女孩眸光大盛。   女人一看这情形不对,连忙叫住自己的女儿。   小女孩此时却全然听不见,攥着券递给他。   宁仪试着拿过来,发现小女孩拿的挺紧,看来还有点小机灵。   宁仪倒也不会硬拽,将零食放在小女孩手上,小女孩登时撒了拿券的手。   宁仪摸摸她的头,站起身。   女人的目光像是要吃了他。   宁仪把入场券递给还怔愣着一脸无措的男生,“拿好。”   男生接过来,手指尖还有些微颤,连声道:“谢谢谢谢……”   女人落了个没脸,自觉丢脸至极,连忙拉着啃牛肉干的女儿走了。   男生看了一眼她们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对宁仪道:“真的太感谢了,不然我肯定得被宰一顿……”   两人正交谈间,一个急匆匆的人影从电梯里一窜而出,确认方向后就急往这边奔来。   “苏卷!你找到了吗?”剃了平寸的高个男生一身休闲运动服,人随声至,声音洪亮   被叫苏卷的格子衫男生见到来人,绽出笑容,“找到了,振君。”   殷振君停下步子,还喘着气,“我看你一直没上来,还怕你找不到了。”   殷振君拍着他的肩,笑笑,像是才看到宁仪,问道:“这是?”   苏卷解释道:“这个是刚刚帮了我的,如果不是他,我得被坑一把!”   殷振君看向宁仪。   宁仪笑笑,“你好。”   苏卷一番解释后殷振君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宁仪很快转变了态度,如果说刚刚还和陌生人一样疏远冷漠,那现在就像亲人一样热切亲近,“真的谢谢你啊,苏卷他傻傻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   苏卷挠了他一下后背,“谁傻!”   “没事。”宁仪挑唇,“正好我也要去听黄添的讲座,一起吧。”   殷振君浓眉大眼的,张着嘴巴,“你也去?你也学设计的?”   “刚入门。”   殷振君和苏卷对视一眼,“那你会参加华风珠宝设计大赛吗?”   “会。”   殷振君了然,“我们也会参加,而且是一组,我们现在还是在校学生,这真是巧了。”   估计两人瞧他面嫩,以为他也是学生,宁仪一笑而过,没有解释。   这次大赛的报名门槛低,不管是设计师,还是学生,亦或是爱好者,身份审核通过,就都可以参与。   报名的形式分为个人和小组,但不管个人还是小组,都只能上交一份作品参赛。   几人互道有缘后,又互相告知了姓名,才相伴着进电梯,往讲座的地点去。   稍稍聊的多了,殷振君问:“你对这次大赛的主题有什么看法吗?”   苏卷蠢了戳他,觉得他太莽撞,这么一问有抄袭他人想法的嫌疑。   殷振君也发觉不妥当,讷讷地收了声。   宁仪倒没想这么多。   这次大赛的主题不同于以往的实物,是个抽象的主题――浪漫与自由。   听起来宽泛又无厘头,还有烂大街的感觉,但也是最好出新意的类型的题目。   宁仪支着下巴,“我暂时还没有太多的想法。”   事实上,他对设计的许多理念还不太清楚。   品鉴珠宝和设计珠宝隔的不是一条拉普拉塔河,彼此的领域不相交的部分截然不同。   他不认为落于窠臼就是不好的,也不认为创新就一定是好的,对于这个主题,他想法很多,很乱,瞎涂了好几份稿子,还没有整理清楚。   “浪漫和自由……看你怎么理解了,理解不一样就有很多种可能。”   而他就是想法太多了,一时梳理不出来一个脉络,几种想法他都觉得好,没法抉择。   苏卷点点头,“是这样,我们也还没有决定下来,希望今天听了黄添老师的课,能通透一些吧。”   几人一同入场,又坐在一起因为话题相同爱好相似,年纪也相仿,很快就聊的很来,甚至建了个交流群,互相发一些业内的资料一起学习,分享所见和见解。   *   此时,市中心一处公园旁的高档小区内,一个高挑的身影全身上下除了裸露的胳膊,俱都捂的严严实实。黑色的墨镜将那一双流光溢彩的惊艳双眼遮盖住,寂静的像是暗自隐去一切光华、又吸收进所有光芒的墨黑璞玉。   但若是有粉丝在这,还是能轻易通过他的背影认出,这就是那位身负盛名且至今单身的影帝――顾佼。   顾佼走进一栋楼内,脚步未见拖沓。   他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捏着手机。   手机屏幕还在闪烁,跳出信息。   最上面一条是一张公司群里的截图,由他的途径发来的。   截图里几个八卦的女生在讨论、猜测,用词远不如平常尊敬。   -顾云胡好像好几天没来了,通告都推了?   -听说是病了。   -不不不,据我的可靠消息,他现在也没啥通告可推的。   -怎么了?   -好像说是,得罪了什么人。   -谁啊谁啊?   -不是说他有格物的总裁护航?还有他哥哥呢,得罪了谁也不至于……   -说不定就是得罪了那位靠山?   ……   顾佼的脚步一步不停,他用钥匙打开门。   屋里很静,东西有些杂乱,外卖盒子还摆在桌子上没有收拾。   顾佼往卧室走去,抬手敲了敲门。   好一会,他才听到声响。   门开了,露出一张比平常苍白削瘦的脸,那双和他相像的眼睛此时没了光彩,黯淡无力,让人心疼。   “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一点,在这我要公开处刑――作者时速1000,已经尽力了,,?^?,, 第二十九章 【一更】   透明的窗户透过白色炽热的光线, 打在他的侧脸上, 模糊了他的表情。   但顾云胡能看到, 顾佼的眼神依旧是温柔的,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好弟弟,失去一个助力, 你就折了双翼吗?”   他听见顾佼这么说,语气里都带着透骨的温雅和煦。   他知道的,他的哥哥一向厌恶弱者。   “不是……”顾云胡埋着头,他隐在暗处无人能见的眼眸里渗出火焰。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件事。”顾佼之前那种失望的语调淡了下来, 仿佛仍旧是一个不管亲人如何做, 他都会无条件包容的好哥哥。   顾云胡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这使他看起来更颓废。   顾佼不在意地帮他一点点捋回来。   顾云胡享受这种体贴和关心, 但这不代表他忘记了他哥哥的本性。   他试图挺起胸膛, 眼皮仍旧垂着,“哥哥你告诫过我,是我没有听,我……”   顾佼放弃了怎么也缕不顺的头发,将他揽入怀中, 像小时候轻轻拍着他, “虽然我说了, 你一意孤行就算受欺负了也不要来找我,但毕竟你是我带大的。”   顾云胡眼眶有点发酸,热意接连不断地涌上来。   两人生母早逝,顾佼从小就很独立, 学习、打工、演戏、照顾家务和年幼的他,几乎样样全能。   对比起来,他实在差太多。   顾佼属于注重锻炼能力的家长,而且从来尊重他的决定。   顾云胡还在初中时就看着顾佼在娱乐圈声名鹊起,他刻意忽略哥哥的努力,认为一样拥有出色样貌的自己也可以做到。   顾佼同意带他入行,给他争取试镜机会,却甚少给过资源。   很多时候,明明投资方看在顾佼的面子上,已经暗定了顾云胡,但试镜时不如人意的表现,通常让他错过机会。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没有天赋,而且也不够努力,哥哥的成就他很难达到,那个时候他正好遇到了付锐修。   付锐修没有顾佼那么死板,只要顾云胡想,他会替他铺路。   但这也让他生出了骄矜自大的情绪。   极高且冷高岭之花开始名副其实。   粉丝簇拥,高呼他的名字,他更看不到不远处顾佼担心与失望的目光。   事到如今,他根本不敢联系顾佼。   而付锐修带来的忽上忽下的落差感,顾云胡已经从开始时的震惊,到后来的愠怒,再到现在的嫉妒和怨恨。   他拥有不了的东西,别人也没有资格拥有。   顾佼只看了顾云胡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兄弟两这一点如出一辙。   表里不一。   顾佼想安抚他,但他清楚地知道,这样除了助长对方的气焰,让他更加不知天高地厚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沈导的新戏有个男主还没定下来。双男主戏,这个角色我觉得你可以去尝试一下,我跟你经纪人说过了,你到时候去参加试镜,和你竞争这个角色的还有两个人,你好好把握。”   顾云胡长长的眼睫像挣脱外壳束缚的翅翼,好久才挣扎着抬起,接着顾佼给他看的手机,双指滑动,放大了看角色人设。   武侠题材,他演过,挺熟悉。   男主跳脱话痨,为兄弟两肋插刀。他还没演过这样的角色。   男主最后为了大义死了。他演过死人,但没演过这么傻的。   但无疑这个角色很讨喜,可以帮助他摆脱清冷形象,并且锻炼演技塑造新的印象。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吃清冷这一挂的。   顾云胡长眉自眉尖至眉尾渐次沉下。   顾佼知道他不喜欢挑战自己,收回手机,发了一份文档给他,“你要是觉得自己演不好,正好也省了一个试镜的名额,给沈导省心。”   顾云胡咬了咬腮帮子,“我去。”   顾佼闻言笑道:“这部戏很多外景,得去南方多山的地方,拍完你正好可以在那散散心。”   顾云胡看着他,“你考虑的一向很周全。”   顾佼接受了这个赞誉,“你也别想着过去的事了,好好准备试镜吧。”   顾云胡冷俏的面容上并不见多少感激和感动,“……好。”   “至于付锐修和他现任的小情人,你也不要多管闲事。”顾佼挑唇,语气忽而带了些嘲讽和恶劣,让人无法想象这是平常那么温和的影帝,“你自己放走的大鱼,怎么能怪别人钓着了呢。”   “你好像知道的很清楚?”顾云胡声线冻成一条直线。   顾佼不屑于隐瞒这点事,“最开始,是从颜岿那知道的。”   “他怎么知道……”顾云胡嘀咕着,“认识?”   “大概吧。”   顾云胡忽然恳切地看向顾佼,欲言又止。   顾佼往后退了退,他愈发不喜欢和这个喜欢想极端的弟弟相处了,但这也让他时常愧疚,自己当初为了工作挣钱忽略了弟弟的心理成长,只一味给予物质上的关心,这可能也是使他变得固执又不可理喻的原因之一。   “你可不要打什么主意,不管是我,还是颜岿,还是其他。”   顾云胡愣了愣,哼了一声,“哥哥现在对一个外人都比对我好。”   顾佼:“在你攀上付锐修打算坐享其成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你这是在磋磨我们俩的感情。但你永远是我珍重的弟弟。”   “而且,就算你去找颜岿,他也不会同意加入你的复仇计划。”顾佼补充道。   被戳穿了心思的顾云胡牙关紧咬。   “下一周我要去米兰,顾不上你,有需要打我电话。”   顾佼说完,没有多停留,甚至没有给顾云胡扑到怀里哭诉的机会。   事实上,顾云胡十二岁以后,也就没有过这种行为了。   感慨了一下幼时那么可爱的弟弟现在变得一点都不可爱,顾佼戴上墨镜口罩,赶往下午即将录制的悬疑烧脑型综艺。   原先众人以为的成熟迷人居家好男人在里头俨然是智慧担当。   一想到到时候还要给沙雕队友分析案情,他就隐隐头疼。   ————   近来的天气不大明媚——很多人都有这样的认知。   自打宁仪搬进隔壁,付锐修除了在吃饭的时候,基本上见不着人,更不好频繁过去找人说话,哪怕是为了关心孩子。   不用操心宁仪之后,付锐修原本为了照顾他而挤出的时间瞬间空了下来,只能用锻炼、看书,以及巡查分公司来填补空缺。   企业因此上上下下都十分和谐,半点矛盾也很难听闻,即使有那也被掩盖起来,表面上依旧是和睦团结的一家人。   甚至有些员工原本不爱加班,工作要求不得如此的,现在也开始热衷加班了。   因为付总从原先的规定时间上下班变成了能在公司待多晚就待多晚,反复斟酌敲定最近的几个合作洽谈。   甚至在路过他们的办公室时,有时会停下看他们的工作状态。   员工们自动理解为这就相当于大学时的期中教学检查,由平常偶尔的领导查岗转变成校长/院长亲临。   每个人都打起了精神,更加不敢懈怠,只是时常会觑着总裁的背影由衷赞叹其敬职敬业,身价亿万却从不松懈,他们又有什么资格上班开小差玩游戏和同事明争暗斗?   明争暗斗大概还不会放弃,毕竟这是向付总那样的人物更近一步的机会。   付锐修这些天却还是觉得空闲,比起脑子里想的,他做的要少不少。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还要考虑以后孩子的生养教育问题。   自己不缺钱,教育也一时急不来,他就想到了更远的地方。   比如,以后孩子继承家产。   这么大个企业,自己当初接手都磕了好几个绊子,适应了好长一段时间。   为了企业发展到更好更团结、以便于更好的管理的状态,他难免会多下点功夫。   路过办公室外透明的玻璃窗时,他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屡次被拉入更多的疑惑和思考中。   比如,宁仪现在在做什么,有不舒服吗,为什么一搬过去就不联系自己。   以及,自己这个状态是不是有点奇怪。   第一次当爹他是不是做的还不够好,别人做父亲的时候也会像自己一样偶尔激动的寝食难安,又偶尔陷入焦虑吗?   想想这几天朋友圈“啊啊啊啊”反复蹦的应赫茶,他觉得自己应该算比较正常。   但明明起初,他对这个孩子也没那么在意,对宁仪也没那么在意。   这二者之间显然有因果关系。   如果付老爷子知道他居然有过扯证的想法,大概也会倒吸冷气目瞪口呆。   毕竟在家人眼里,他一向清心寡欲。   一般在世人眼里,这个年纪事业有成还不结婚,很容易想到奇怪的方面,他的家人宁愿相信他清心寡欲。   毕竟他还没有跟家里人出柜。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为了顾云胡这么做……   以前的记忆慢慢淡去,付锐修太阳穴忽然一阵刺痛,关于上一段感情的印象更淡至趋于白水。   他甚至回忆不起来,自己是在哪个节点,忽然受不了继续和顾云胡维持那样的状态的。   但想到宁仪,不适的感觉似乎能消散掉一些。   付锐修打算中午回去和小可爱共进午餐。   在回去路上,付锐修已经顺手约了医院的月检。   回到家时,虽还没到吃饭的点,家里却意外的一个人都没有,厨房里还残留着饭菜香气。   付锐修步子只停顿两秒,就往隔壁走去。   由于前几天宁仪时不时抱着手机聊天发信息的行为,付锐修限制了他手机的使用时间,并让张阿姨帮忙监督。   张阿姨不在只可能在隔壁。   付锐修有隔壁的钥匙,但他选择了按门铃。   没等几秒,门被试探性地打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寸头、浓眉、运动员身材。   付锐修皱了皱眉。   小可爱的家里有个陌生男人。   还是趁着他不在,偷偷带进来的。   “宁仪!这是谁?”殷振君被付锐修的气场一震,没敢问他,朝房内喊了一声。   正在端饭菜的张阿姨往门口一看,哎哟哟欣喜地叫了起来。   此时工作室里才扒出两个脑袋。   一个自然是宁仪,另一个是个大学生模样拘谨的男生。   付锐修抿唇,还不止一个男人。   “咦?你回来啦!”宁仪眨巴眼睛,欢快地迎过来。   见他面色不太妙地看着殷振君两人,宁仪连忙解释道:“这是我的两个朋友,上午我们一起去听课啦,地点就在我们家对面的大厦一楼大厅里,还看了临时的珠宝展示厅,才刚刚结束没多久呢,我看大家都没吃饭,就带回来一起吃了。”   殷振君和苏卷不太自在地和付锐修打了个招呼。   付锐修的外表让他们一时很难猜测他的身份,也不知道该称呼什么。   只觉得人一进来,屋子里似乎冷了一点,气压低了一点。   两人毕竟还未入社会,此时应对难免不自然。   宁仪拉着付锐修往餐桌走,“你今天中午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公司很忙吗?不过没关系,我上午让阿姨多做了点饭,菜也刚刚上齐,来一起吃吧。”   苏卷跟在后头,朝宁仪挤挤眼睛,“这位是?”   宁仪顿住,想了想称呼,“房东?”   付锐修目光凛然。   宁仪瘪了瘪嘴。   看他干嘛?难道要让他说是孩子爹吗?   他不好意思的啊!   “房东?”苏卷惊了。   这一片小区房价一度炒出天价,高的吓人,而且现在房东颜值都这么高吗?   付锐修拉住宁仪的手,身上是剪裁得体服帖的西装,浅灰蓝的领带也没能削弱他冷硬五官带来的压迫感。   宁仪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的些微敌意。   敌意?   一定是他感觉失灵了。   苏卷瞄着两人相扣的手,呼吸都停顿片刻。   殷振君反倒明白了,拍拍苏卷,示意他放松点。   付锐修纠正宁仪,“如果我是房东,你是不是该付房租?”   宁仪:“emmmmm等我以后赚钱了,就给你?”   付锐修轻笑一声,携着宁仪落座。   餐桌上沉默了一会,很快由宁仪打断,殷振君接茬,苏卷应和。   聊得多是上午他们听的课。   叽叽喳喳地互换想法和心得。   宁仪夹了一只虾到碗里,边带着手套剥,边聊得欢快,“对啊这个老师好喜欢用碧玺,他的作品大多都五颜六色的,我就不一样了,我最喜欢的还是钻石。”   苏卷笑了一声,“碧玺寓意好,市场很广,但我偏向用翡翠对应这个主题,就是有点贵,想用成色好的,肯定得不少钱。”   殷振君道:“怕什么,实在不够,我找我小舅舅借一点,他现在在格物做生物药新药开发研究,工资可高着,他肯定肯……”   听到熟悉的名字,宁仪看了殷振君一眼,手里的虾肉又剥烂了。   付锐修恍若未闻地拿过他手里的虾,帮他剥。   宁仪这回都顾不上殷振君的话,只惊讶地看着付锐修,以及他手里的虾。   这人不是原先都不愿意帮他剥虾的吗。   不过可能是那会两人还不熟?   已经被脑补成外冷内热闷骚男的付锐修剥好虾。   宁仪咬下付锐修送到他嘴边的虾肉,就见付锐修又拿起一只开始剥起来。   宁仪闭着嘴嚼啊嚼,抬头看了一眼发怔的两人。   一直注意着察言观色的苏卷下巴都要惊掉了。   毕竟对桌坐着的成熟男人看起来养尊处优,一看就不是会给人剥虾的人。   他原本猜想宁仪是富家的小公子,现在倒有些别的猜疑。   付锐修又喂宁仪吃了两块,停下来问:“腻吗?会不会难受?”   宁仪摇头,好吃的他眼睛都眯起来了。   殷振君尴尬地停在刚刚的话题,又不好不接下去,断断续续地道:“咳,我们先暂定就用翡翠了,如果实在太贵,超出预支,就退而求其次,宁仪你呢?”   宁仪吞咽完虾仁,思考,“我还没想好,这个命题太好表现了,而且我还没报名,也没定是参加成品组还是绘图组的比赛呢。要是成品的话,铂金、钻石和蓝色宝石吧……”   苏卷现在已经知道一点宁仪的大概想法,担心道:“会不会超出一万?毕竟比赛有要求。”   宁仪不在意地道:“那就参加绘图组,成品等比赛结束后做出来送人。”   苏卷两人听到这话都看了一眼对面的付锐修,心知肚明。   “打算送谁?”付锐修问。   苏卷在一刹那闻到了酸酸的味道。 第三十章 【二更】   宁仪神秘兮兮的, “不能说。”   付锐修没见有什么反应, 但苏卷眼睁睁看着他把刚剥好的虾仁放进了自己嘴里, 然后摘了手套, 自吃自的了。   原本满心以为这只虾仁会进自己口中的宁仪愣了好一会,终于发觉出哪里不对劲。   但他也有傲气, 看付锐修脸臭臭的,哪里想去问。眼下自己剥了一只虾,发现剥的很丑、且根本没法对这种卖相丑陋的食物有食欲后,干脆放弃了这盘菜。   殷振君和苏卷对视一眼, 交流过“你也这样想”的眼神后, 默默低头吃饭。   付锐修的耳边终于清静了。   不过这清静只维持到吃完饭, 三个同龄人又开始唧唧啾啾地讨论下午要做的事。   “这两天天气都不错, 今天下午先去约好的珠宝加工厂学习, 明天放松一下,去游乐场或者爬山怎么样?”殷振君在三人当中运动细胞最发达、也最外向,一提起外出,立刻什么氛围都顾不上了。   其他人还没开口,付锐修拒绝道:“宁仪不能去。”   宁仪早知道如此, 蔫蔫地耷拉着脑袋, 但他想得开, 知道确实不能去玩,所以也没有反驳。   顿了一下,付锐修解释道:“宁仪这段时间……”   宁仪机灵的迅速接上,“身体状况不太好, 所以确实不能远足。”   殷振君有些计划破灭的失落,“这样啊。”   他听付锐修前一句话,本还在想怎么管着宁仪管的这么严,跟家长似的,听到这才明白。   他刚转变了态度,又听付锐修开口,语气决绝,“珠宝加工厂也别去了吧,宁仪现在也不适合。”   这回不止殷振君,苏卷也觉得过分了。   本来看着以为是情侣,但却管的比亲爹还多,虽然付锐修看起来是比宁仪要大不少。   宁仪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去?”   付锐修:“这类加工厂里灰尘粉末多,而且电镀车间有毒,所以不适合你去。”   苏卷拉了拉准备开口的殷振君的袖子,摇了摇头。   他心思一向极敏感,看第一眼时付锐修给他的感觉又来了——十分不好说话、不好相处的样子。   刚刚他见对方在餐桌上温柔细致地剥虾壳,还以为自己误会了,现在看来确实就像自己起初以为的那样。   对方给出的理由如此充分,殷振君虽然觉得他管太多又太严厉,但还是不敢当面辩驳,只僵僵地笑了一声,“那,下午去博物馆好了,前人对珠宝首饰的设计制作智慧远超我们的想象,说不定我们能有新的启发呢。”   宁仪被管束了一段时间,深知想反着来绝不能当面怼付锐修,也不能阳奉阴违,得事后慢慢磨,所以当下也就同意了这个提议,“那加工厂你们就自己先去吧,等我身体好一点,我再去。”   付锐修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继续阻挠。   但其实,博物馆那么大,逛一圈下来,如果是体力不好的人,也得累的够呛。他不太愿意小可爱的脚受累,但推拒了两回,也不好推拒第三回 ,于是他闭口不言。   这个闭口不言有一定时限,在宁仪提出先休息一会的时候,付锐修问:“下午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那会小可爱肯定走累了,博物馆又那么远,必须得接。   宁仪没有多想,点头应下,“到闭馆时间我们应该才会出来,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殷振君和苏卷面面相觑了一会,又默默忍下一堆疑问,只等着下午和宁仪一起时旁敲侧击。   但奈何几人对珠宝华饰都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连殷振君这个外表和美饰一点不搭的人都被好些构思奇巧的金簪银镯迷的七荤八素,一下午愣是没想到要打探八卦的事。   五点闭馆后,三人意犹未尽地走出来,又绕着看了会门外的公告栏,除了体质稍弱的苏卷以外,宁仪和殷振君丝毫不见疲惫,甚至殷振君走到后来呼吸频率渐渐乱了,宁仪也还是那副没有任何影响的样子。见到漂亮精巧的饰品也没有露出其他旁观的人那种惊叹的表情,只偶尔夸两句。   “那个金镂空镶宝手链真的设计逆天,还可以套起来里面装东西,放一颗豆子或者传信的小纸条完全够,但外面看着就是镂空的,根本想不到可以这样……”苏卷原本还在激动地表达自己的赞叹,余光正瞥见相比他们来说显得平淡不少的宁仪,对方正静静地听着他说。他放慢了脚步,缓步在博物馆门口靠一棵高大雪松的一面墙边踱着,观察宁仪。   宁仪确实相比普通人没那么激动,好东西他见过的不少,戴过用过的也多,如果说古董,他家有一堆,并不如何稀奇。   见多识广毕竟也是他灵感的源泉之一。   苏卷又挑了个问题问他,“宁仪,走了一下午了,你不累吗?”   宁仪奇怪地看着他,“还行?”   苏卷不解地皱眉,“中午不是说你身体不好?”   这仿佛一口气能走几里路的模样,哪里像身体不好。   “中午看到你……房东的表情,我看他恨不得给你塞个轮椅推着你逛,但你好像……不太需要?”苏卷继续道。   宁仪回想当时的情景,不太明白他们是怎么从付锐修那张面无表情的臭脸上看出这个想法的,但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毕竟说身体不好的还是他自己。   但这又到了他的长项——瞎扯。   他每回还能奇妙地把逻辑给编圆了,他那对精明无比的父母也时常到事后才反应过来被蒙骗,但到那时两人气都消了,更不会责怪他,只会说几句嗔怪的话。   他长兄时时感叹,得让他把这个臭毛病坏习惯给改掉。但事实上,只要他多撒几次娇,他们就顿时什么都不记得了。   宁仪感慨一声,似乎真有难言之隐一般,“其实我说身体不好不是说体力差,而是我容易过敏,尤其是对粉尘类,所以户外活动的机会很少。”   苏卷恍然,“原来是这样,容易过敏确实挺痛苦的,也难怪你那房东阻拦不让你去这、不让你去那的。”   殷振君听了一会,觉得苏卷过于迂回,他们最关心的明明不是这个。   他单刀直入,“宁仪,你不觉得你房东太强势了吗?难道你们平时相处都是他替你做主张?”   宁仪微微敛起眉尖,“太强势?”   他不太喜欢这个词。   “其实呢,不管大事小事的安排上,我们都会商量的,只是有些会对我不好的事情,他会主动帮我排除掉。”   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罢了。   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宁仪觉得自己还挺适应。只是不同的是,父母不允许他做某些事,会跟他讲道理,讲明白为什么不让他做。但付锐修则通常会先直接否决掉,偶尔不太顾及他的感受。   但近来,这种感觉已经越来越淡,而像今天中午发生这样的情况,还是在外人面前,宁仪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付锐修那时确实显得不太客气友好。   但这并不影响宁仪现在对他的好感。   如果哪天付锐修真要变了性,和他苦口婆心地说这个碰了不好、那个吃了会吐,他大概才会不适应。   就好像把他当小孩子一样。   按人类的年龄记法来算,宁仪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甚至可以说很老了,可以当付锐修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种。   想到自己的辈分居然高出付锐修这么多,宁仪心里窃喜,面上也没有隐藏地露出笑意。   殷振君看着他的表情却是已经明白透彻。   一提到某人就笑得这么开心,而且还帮他辩白,这种关系不说是情侣,谁会信?   既说是房东,那就更不可能是哥哥叔叔之类亲戚的身份,不然不会藏着掖着。   毕竟还手拉着手,哪怕是兄弟之间,牵手、剥虾,也太腻歪了一点。   那人的做法,更像是在宣布主权一样。   同是男人,殷振君自认自己在这方面触觉敏感,判断准确。   “其实你们俩……不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吧?”殷振君终于没忍住,试探着问。   苏卷又开始暗暗戳他,让他不要问别人的私事。   “怎么不是?”宁仪回答,“房子确实是他的,我就住一小段时间,可能明年这个时候我就不在这了……”   这回苏卷也站不住了。   他和殷振君都觉得两人绝对有猫腻,但听他这话,是要分开?   虐恋?   豪门老男人玩完清纯小男生就甩那种?   但从中午的表现看,明明不像啊!   他震惊过头,就问出了声,“你们俩真不是情侣吗?”   “啊?”宁仪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但微微放大的瞳孔显示出他还不太能理解这个问题的含义,“没有,不是,我和他的关系没这么复杂,emmmmm……也差不多?”   殷、苏:那到底是哪样啊!   问到这,殷振君也知道不好再问下去了,毕竟宁仪看上去并不怎么想回答,这让他们的担心又上了一重。但中午留给他们的印象又是实打实的狗粮。   殷振君正要开口告别,就见宁仪盯着手机雀跃地蹦了一下,脸上溢满欣喜,“付锐修说他已经到了,在路边。”   殷振君听着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到过几次,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只能道:“那你先回去吧,我和苏卷打车。”   宁仪道:“我记得你们学校和我顺路,不如一起?”   三人边说边往马路边走着,宁仪还时不时地往停下的车辆看,付锐修的车还是很好认的。   “啊,那是我小舅!”殷振君忽然惊呼。   宁仪顺着往他指的方向投去视线——一个黑框眼镜的男人正挽着一个娇小的女生,离他们仅几十米远。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刚停好车,想往隔一条马路的商业街走。   丁远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就看到镇臂高呼的外甥。   宁仪还站在原地,再往不远处的路边一看,一辆黑色宾利开了车门,眼熟的颀长身影踏出,直朝他这来。   丁远没想到能在这看到自己外甥,惊讶的同时也颇为激动,走过来朝几人打了招呼。   殷振君见到熟人,话就更多一点,“小舅,带女朋友出来吃饭啊~”   丁远一挥手,“哈,好不容易能闲下来一点了,可不得出来好好吃一顿,正好这离公司不远。”   舅甥两人一看就是一样的脾性,丁远发起牢骚也不会只是一句话,所以他还在说:“之前每天累死累活的,现在这个实验项目差不多快收尾了,这两天又终于试出来合适的辅料,今天下午老板又不盯梢,可不就准点打卡下班了嘛。”   要说他们搞研究的也真的累,每天做实验,做不出来搞到半夜都是有的。   丁远身边的女生轻捶了捶他,“你再没空陪我吃饭,可就要失去我了。”   丁远苦笑着回应,“失去你不可能,但我可能会失去我的头发。”   宁仪分神看向侧边来人,悄悄退开几人几步,正好拉上付锐修的手,但因还没和几人告别,也不好现在走,只能悄声问他,“你们公司员工这么勤奋艰苦吗?我看他的头发确实不多了哎……”   付锐修勾起唇角。   宁仪的声音很小,只够付锐修听见,但有人来的动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几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身看向来人。   苏卷和殷振君都呆了一下,中午那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见这个男人笑过,但他现在居然在笑……   意外的,棱角都被抹平了一般,柔和的不像话,那双深邃的眸子泛着醉人的温度。   而丁远更是怔了好一会没说话,嘴巴里想吐出两个字但就是堵在喉头,他只能小小声问身边的女友,“亲爱的,我是不是最近熬夜体虚出幻觉了?”   原本因看到帅哥而愣了几秒神的女生无奈地回视他,掐了他一下,“你看我是幻觉吗?”   丁远“嗷呜”叫出声,虽然压得低了,但还是能听到,宁仪没忍住噗嗤一声。   殷振君疑惑地看向小舅——   丁远强自把哆嗦的声线摁回去,尽量平稳地称呼,黑色镜框下的眼睛却瞪大了,“付……总?”   “嗯。”付锐修扣回宁仪的手,应着,“既然是好不容易休息,就赶紧去吃饭吧。”   付锐修看向苏卷二人,“人我就先接走了。”   宁仪朝呆若木鸡的几人招了招空着的那只手,随即跟着付锐修走向黑色宾利。   ——那辆车因为停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已经有两个女孩子停下对着车牌拍照了。   付锐修伸出长臂挡开了她们,将宁仪送上车后,才转向驾驶座。   殷振君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现在才突然想起来——   刚刚宁仪说的付锐修,指的就是格物的总裁!   平常跟他念叨过这个名字的也就是自己的小舅。   这算什么?缘分吗?   丁远则在两人上车后,才激动出声:“我刚刚有没有当老板面说老板坏话?没有吧没有吧?我就说最近老板盯梢而已……啊我死了,巡查而已啊啊啊啊!”   任谁也想不到自己随口吐槽的话会被自己boss听到啊!   丁远抓狂一会,才想起了关键,“老板怎么会在这?还和你们一块?”   殷振君咧了咧嘴,“哪里像是和我们一块,来接人的没看到吗?”   “那人?”丁远斜着眼问。   殷振君点头,“如你所见,我们的同伴,托他的福,今天中午我们还和你boss一起吃了午饭。”   丁远短促且深地吸了一口气,“我都不敢想有一天能跟付总吃饭,你小子居然……”   还未说完,丁远忽然连嘴唇都跟着抖索起来,“你得跟我说说,我想听我们付总的八卦……”   此时此刻,车上。   付锐修扫了一眼副驾驶座上坐的乖乖巧巧的少年。   “今天下午累不累?”   宁仪刷了两下手机,摇头,“不累。”   付锐修问:“真不累?腿不酸?”   宁仪接着摇头,“不累,不酸。”   付锐修:“你这几天孕吐的情况好像好多了。”   宁仪点点头,“嗯,好像是,我开心一点好像就不容易难受,即使难受也能忍住。”   大概情志跟他的灵力强弱有关系,不开心的时候灵力弱,就容易被身体的自然反应影响。   这一点付锐修也有所猜测。   宁仪出去到处跑,结交朋友,学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就很少会嚷嚷难受。   付锐修:“后天周末,你想去哪,我陪你去。”   宁仪犹豫了一下,“其实比赛的时间越来越紧了,虽然我应该不参加成品组,但也应该重视起来抓紧时间,这几天所见所闻所感我还得好好消化一下,周末就在家休息就好了呀,没必要出去的。”   付锐修转了转方向盘,右转,字句忽然紧凑了些,“之前你那位朋友说出去爬山,你没反对;我说要出去,你就拒绝?”   宁仪蹙了蹙眉。   这回奇怪的酸味已经重到宁仪都能感受的到了,但他有些不解,他也没针对谁的意思啊。   “殷振君中午说的时候,你不是替我回绝了?而且我看你这几天好像一直都挺累的,晚饭也不见你,所以想让你休息休息,我说的有问题吗?”   宁仪鼓了鼓腮帮子。   付锐修脖颈有些发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情绪失控,着了魔一样。   末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刺激身怀有孕的人。   宁仪却还没说够,他可气了,事实上他现在的情绪也确实容易激变,“再说了,除了这些室内的,我都已经跑过一遍的,室外的活动例如爬山,我们一老一孕,也根本不合适啊。”   付锐修的心脏陡然慢了一拍,脸色微变,过了两秒才问,不可置信地确认,“你说谁老?”   宁仪眨眨眼睛,意识到这个词可能不妥当,虽然他时常这么认为。   他斟酌着安慰道:“其实……你也不老啦,也就三十三岁而已嘛。”   比自己小不少,他可是能当付锐修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人。   付锐修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扎了一刀。   三十三岁,对于小可爱来说,是挺老的了。毕竟两人一个属相。   “你嫌弃我老?”付锐修根本没有被小可爱安慰到。   宁仪笑呵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到抽气,“不嫌弃不嫌弃。”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付锐修今晚要开心死了(//▽//) 第三十一章 【一更】   自从上次“安慰”付锐修后, 宁仪总觉着两人的距离似乎比以前要近了一点。   之前两人之间像是隔着条河, 现在大概干涸到只能算小溪。   付锐修总算准时上下班, 宁仪一天起码有两顿饭都是和对方一起吃, 他也越来越愿意和付锐修说些话。   原先因为双方职业兴趣不同,除了孩子以外, 似乎甚少有共同话题,宁仪时不时有别扭的感觉。   现在别扭散了个干净,宁仪发现和对方说说生活琐事或者自己今天又有哪些进步,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但最近, 宁仪又开始很少说话了。   离大赛报名截止日期越来越近, 宁仪白天晚上不是在学习, 就是在画稿。   他想法驳杂, 有时候一次能画好几张, 有时候会一次扔掉好几张。   烦躁的后果就是原本已经不严重的孕吐反应又重新涌上来,夹带着腰酸腿软让他更加没有办法专心,心理上的压力自然更大。   付锐修刚回到家,就见张阿姨朝他指了指隔壁,一脸忧色道:“刚刚去喊了小宁吃饭, 但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一直没过来。”   付锐修松了领带, 脱下外套让张阿姨挂起来,自己则拿着钥匙去了隔壁。   门打开,付锐修的目光落在工作室门口的一个白色纸团上。   他走过去捡起来,将发皱的白纸细细铺展开, 好能够看清原貌。   这张设计稿上已经上了颜色,配色舒适,线条极具美感。付锐修毕竟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可也觉得很好看,但很明显,它既然出现在地上,就说明宁仪对此十分不满意。   “宁仪?”付锐修作势要敲工作室的门。   手刚搭上门,猛然落了空——   门居然一推就开了。   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原本朝气蓬勃的少年身形单薄,半曲在靠背软椅中,白的过分的颈项支着无精打采的脑袋,微翘的发尾软绵绵地耷着,仿佛虚软无力如藤蔓的胳膊有一搭没一搭地支使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似有韵律。   听到声音,少年也没有回头。   窗帘半拉着,大半的光打在少年身上,屋子里剩下的角落漆黑一片。   过于炽烈的光线让少年的边缘轮廓趋近于无,仿佛随时有可能羽化飞仙。   付锐修几乎是小心控制着脚步噪音,以免打扰到这位失落到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少年。   走到身边,付锐修才出声,声音低缓,似能与周围的暗色融为一体,“不高兴?”   少年敲击的手一顿。   付锐修看到桌子上有几张已经完工的图纸,亮着的电脑屏幕上是设计出来的立体图像和正视图像。   他只扫过一眼,没有多看。   “看来你画好了?”   “……没有。”少年的声音闷闷的,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哪里还不够好?已经很漂亮了。”付锐修半俯下身,替少年遮挡了一部分刺眼的光线。   宁仪抬头觑了他一眼,“明明不好看,根本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感觉。”   他拿起桌上的图纸,抽出两张,“瞎涂了两幅,还没来得及扔,你看看?”   付锐修见他愿意把作品拿给他看,眼中漾起笑意。   他伸手接过,低头细看。   两张都是蓝白为主的色调,第一张淡蓝,第二张深蓝,都是项链。   以他对设计行业不多的认知来看,只能看出第一张似乎是代表蓝天和飞翔,简单的立意,简洁明畅的大结构,细节处精致奢美,尖锐的几何图形寥寥两笔尽显锋利,仿佛带着骨刺,在挣扎,骨刺泛着金黄,像是浴火飞出。蓝天对它来说,一时定义模糊。   第二张是色彩斑驳的深海以及堕入其中的羽翼,羽翼线条柔软,而深蓝宝石质地坚硬,从羽翼根部透出幽深的暗色,海水却因为这抹异色显得温柔了许多。   立意付锐修只能看出这些,事实上两张图的设计都大开大合极具张力,线条收放自如美感天然,大片的蓝色宝石并没有喧宾夺主,铂金上的细钻也没有被湮没光辉,恰如其分,摄住眼球,直要将人吸入这抹蓝色。   宁仪没有期待付锐修能有什么评价,仍旧垂着脑袋晃着手,露出大片细腻白皙的脖颈向下的肌肤。   付锐修欣赏良久,才道:“这两张挺不错,别扔了吧。”   宁仪:“嗯?”   付锐修放下图纸,“听说好的设计都有故事,这两张有什么故事吗?”   宁仪沉默了一会,“就瞎画的。”   ——画的是他自己。   他对自己感触最深,闭着眼瞎想瞎涂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把这份感触表现了出来。   付锐修浅笑,“你这样的说法到时候可不能直接对评委说。”   宁仪终于露出一分笑意。   “累了吗?”付锐修捏捏他软绵绵的手,帮他活动关节。   宁仪任他捏着,“还行,就是还是难受,不想吃饭。”   付锐修扶他起来,“别总忍着,累了就歇一歇。”   宁仪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付锐修担心他的状态,“你这样下去不行,要不就刚刚那两幅里挑一幅?一个比赛而已,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宁仪嘟着嘴,“那也太随便了。”   付锐修笑了一声,“你信不信,你刚刚那两幅,就可以拿奖?”   宁仪嘟哝着,“那怎么行,怎么也得修一修……”   说完,他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付锐修惊悚道:“你,怕不是想暗箱操作?”   付锐修:“……”   “你好像太低估自己了,宁仪。”   听完他的话,宁仪放心地移回清湛湛的眼珠子,松了口气。   付锐修最近有些喜欢欣赏小可爱的各种微表情,此时也看得不亦乐乎。   宁仪蹙个眉、皱个鼻头、抿抿嘴唇,他都觉得有意思。   像刚才死水一样蔫蔫的,才让他害怕。   坐到餐桌边上,付锐修先给宁仪喂了点酸甜开胃的辅食,才道:“你这两天不是腰疼腿疼,就是长时间伏案,我给你约了一个按摩师,明天过来。”   “咦?”宁仪恢复了精神,眼睛一亮。   “听说孕妇适当按摩对孕吐、腰腿痛有作用,还可以减缓腹痛增进食欲。”付锐修看起来做了不少功课,“对宝宝也有好处。”   宁仪赞许地点点头,“我还总是乏力发困,按摩对这个有效果吗?”   付锐修:“应当也有提神醒脑的按摩方法。”   但私心来说,他并不完全抵触宁仪困倦昏沉,每当这种时候,如果自己在身边,对方会很乐意把自己当枕头靠垫。   付锐修暗暗皱了皱眉,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宁仪又问:“那按摩师是男是女?”   付锐修:“女。这很重要吗?”   宁仪点头,“女孩子的手要软一点。”   付锐修:“看来你很期待。”   宁仪毫不掩饰,“有点。”   付锐修:“……先吃饭吧。”   付锐修从未食言过,宁仪在第二天上午就见到了这位女按摩师。   同时,付锐修也在。   女按摩师看起来三十左右的年纪,五官虽不出彩,但看着很舒服,也没有涂脂抹粉,皮肤好到让许多同龄人羡慕。   宁仪注意到她的手,指甲磨得很平,手背几条青筋微微凸起,手指柔软。   付锐修提前和他说过他请来的这位按摩师的履历,宁仪对她还是很放心的。   女按摩师姓姚,叫姚丽,已经生育过一个孩子,而且也一直在为富贵人家的孕妇做按摩,经验丰富。   姚丽的声音很轻柔,像风拂过湖面,甚至带不起涟漪,宁仪听着就有了困意。   姚丽先跟两人介绍了按摩的要点、孕妇按摩要注意什么,例如腰、大腿、胸不能刺激等。   姚丽也不是太清楚男性怀孕按摩的话跟女性有什么区别。但男性比较比女性体力、身体素质各方面都好很多,总之按更为娇弱的女性怀孕按摩的标准来,总不会错。   宁仪听着她的话,平躺在床上,由着她抹了按摩精油边给自己按摩头颈,姚丽边介绍这样做的效果,边说明大概要使多少力道。   她提醒,精油也是要用不刺激的,例如小麦胚芽油等。   宁仪隐约觉得她讲的过于细致了,自己只是想享受一下,至于跟自己说这么多吗?还说该怎么划圈怎么按效果会加倍?   她自己知道不就好了?   宁仪一路疑惑地看着她给自己按完头颈,又揉小腿,问他哪里酸软,并询问力道是否可以,然后再将自己得来的经验告诉一边的付锐修。   宁仪:???   宁仪如今的身体到底还是个刚二十出头的男孩子,细皮嫩肉的,即使姚丽动作轻缓,不会觉得疼也不会觉得太痒,但还是会觉得奇怪,麻麻酥酥的感觉一小缕一小缕地往上蹿。   付锐修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不舒服?”   宁仪摇头,“没有。”   姚丽揉了一会小腿,开始帮他按摩手脚。   一边轻轻按着,一边对两人讲解穴位。   姚丽用大拇指按揉着他手腕内侧,“这是内关穴,缓解孕吐的。”   付锐修记下来。   姚丽又让宁仪坐起,自己半跪在床边,让他把脚搭在自己膝上,对付锐修道:“大脚趾和二脚趾指缝上二寸位置是太冲穴,大拇指按压,缓解小腿抽筋和酸痛。”   宁仪蜷了蜷圆圆的脚趾,比起最初,神色已有些异样。   宁仪在她按自己脚底心的时候,终于没忍住,小小的“啊”了一声。   付锐修看过来。   宁仪无辜,“痒。”   姚丽收回手,心里暗叹少年这身骨肉灵秀,也不比自己服务过的一些富家娇养的十六七的女孩子差了。   想到这,她没忍住看了付锐修一眼,一时也说不上谁比较有福气。   姚丽让他翻过身,摸到腰两旁,宁仪颤了一下。   付锐修神情不悦。   姚丽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停了手站起身,指了指刚刚自己摸到的位置,“这是肾俞穴,可以让人坐着,从脊椎两侧由上而下到这轻轻地用力,对腰酸很有好处。”   付锐修神色缓和了些。   宁仪早被按摩地昏昏欲睡,加上原本就困顿乏力,此时见两人一走,翻了个身,盖上被子,没一会就睡得酣甜。   恍惚中,身边有轻微的脚步声,一个身影落下。   宁仪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   再醒过来,身边空无一人,再看时间,已经快到吃午饭的点。   宁仪走出房门,跑到隔壁,张阿姨已经在摆盘,看到他欣喜地笑,“哎哟,睡得好不好?正准备过会子再叫你呢。”   宁仪扬起刚睡醒还红扑扑的脸,“睡得挺好的,刚醒呢。大概是闻到阿姨做的饭菜香,我就及时醒了吧。”   张阿姨再跟他说两句话,宁仪笑着应,又看向从刚刚起就一直瞅着他的付锐修。   付锐修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在Pad上滑动,见他看过来就又垂下头看。   宁仪现在挺愿意跟他说话,就嗒嗒地跑过去问,“在看什么?”   付锐修:“在做功课。”   宁仪:“什么功课?”   付锐修:“给你按摩。”   宁仪:???   “上午那位只来一次?”   “对。”   “你以后说不定得天天按摩,晚上睡前比较合适,那个时间点总不能把人叫来吧。”   宁仪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这样不是太麻烦你了?”   付锐修莞尔:“不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去了,所以现在才更新,晚上11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三十二章 【二更】   宁仪原本以为付锐修只是随口说一说, 逗他的。但后来从张阿姨口中得知, 上午他睡着的时候, 付锐修留了姚丽好一会, 专门跟着她学。   宁仪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他再想一想, 也就释然了。   付锐修的手他握过,并不算糙,不然他也不乐意握。   想通之后,宁仪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一整个下午都待在工作室里, 歇歇停停地又画了两张设计草稿。拿起上午画的一比对, 不知怎的, 心里就是偏向付锐修夸的那两幅, 干脆就把下午画的扔了,专心把之前的两幅做修改和完善。   等到差不多画好,宁仪去隔壁吃了饭,听了一会沃恩的视频授课,乖乖地记下笔记、整理笔记, 再等洗完澡已经八点多。   宁仪手机一震, 收到付锐修发来的信息, 让他选择按摩地点。   ——他的床还是自己的床。   宁仪挑眉。   -今晚?   -今晚。   宁仪:-你能行?   -注意措辞。   宁仪在心里乐呵了一下。   事实上,他并不排斥。   对方毕竟是为自己好,想减轻他的不适,又专门花时间花工夫学了, 就让对方实践一下也未尝不可。   而以自己的体质,宁仪也不认为自己会被轻易揉坏掉。   不过如果付锐修敢故意整他,借按摩之名下挠他痒痒或者下狠手,他也绝对不会手软的!   当然从对方对孩子的重视程度来看,这个可能不成立。   宁仪只是随便脑补一下而已。   十分钟后,抱着就当是像以前那样被家人撸毛了的微妙情绪,宁仪到了隔壁。   张阿姨早已经回家,听到开门声,付锐修从书房走出来。   宁仪靠近了些,能闻到付锐修身上刚洗完澡还残存着的沐浴露香味。   ——像雨后清泉,干净清冽。   宁仪之所以现在对这味道很熟悉,是因为之前住在这边的缘故,当时用的也是这个牌子的沐浴露。   “过来。”付锐修唤道。   宁仪跟着他进屋,走着走着才想起来,刚刚付锐修问自己在哪进行按摩,自己忘记回答,直接自发自动地过来享受服务。   得,既然是不花钱的服务,地点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只是刚刚付锐修那语气让他想起了在家的时候,他因为偷懒并不总是保持人形,而没有完全长成的凤凰总是有些毛绒绒的,看起来很好摸。这时候如果父母母爱爆发,就会温柔地诱哄,“福宝,宝宝,过来。”   宁仪就只能选择用自己的羽毛成全自己的孝心。   宁仪不知道自己这么乖地跟着人进去是不是因为条件反射,如果是,那似乎有点悲惨。   “怎么了?”付锐修注意到他表情变幻,问道。   “没事。”   付锐修的床很大,宁仪还是第一次躺上来,除了气味以外,都和自己的床差不多。   但就是这种淡淡的气息,一下子包围过来,让他恍惚有被付锐修环抱着的感觉。   付锐修果真是准备认真实践。   宁仪见他搓热了手,活动活动手指关节,随即按上自己的太阳穴。   手法与姚丽相似,但力道到底不同。   见宁仪眉头蹙起,付锐修放轻了力道,柔柔地按了两下才问:“这样行吗?”   宁仪感受了一下,觉得差别也不大了,“还行。”   付锐修就又抬了抬手指,动作柔缓,像对待什么珍宝瓷器。   空气中一时间除了沐浴露的味道,只剩下付锐修低沉的声音搀着水一般渗透过缝隙。   宁仪惬意地阖上眼,竟觉得他的技术还不错。   “今天上午按摩以后,效果怎么样?”付锐修边捏着他的手,边问。   宁仪微微张口,“挺舒服的。”   “腰腿还酸吗?”   “还行。”   付锐修就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揉捏他的小腿。   宁仪似乎是那种天生肌肤上就少有瑕疵的人,付锐修慢慢按着,只觉得手感滑腻,隐隐升起继续流连的冲动。   付锐修的手不如姚丽的细嫩,指腹平常察觉不出的薄茧此时在宁仪的感官里无限放大。   被刺到的皮肤有些发痒,他忍不住缩了缩。   付锐修见他要退,一手握住他的小腿拉回来,“怎么了?”   这么被圈着,宁仪更难受,动了动腿想挣脱,“痒。”   付锐修轻笑,松开手,“你好像太敏感了。”   宁仪咬唇,“没有。”   “那继续?”付锐修顺着他嘴硬的话问。   “唔……”   付锐修倒也不为难他,转而去按揉他腰后的肾俞穴。   少年的脊背单薄,他隔着衣料顺着脊骨一遍一遍下滑至肾俞穴,轻按缓推。   宁仪一开始还有些敏感地颤了颤,扭来扭去就是不想继续,但按了几分钟适应了之后舒服地直想打哈欠。   付锐修却觉得这过程有点磨人,跟他想象地不太一样。   起码,给宁仪按完后,自己得再洗个澡。   等到付锐修托着他的脚按揉脚底时,宁仪坐在床边揉了揉眼睛,眼皮有点打架,“你之前不是说有可以提神醒脑的按法吗?怎么我越按越困了?”   比前些天困得还早,但自己上午已经睡过一回了。   宁仪担心自己这样睡下去,会在孕期睡成傻子。   付锐修渐渐找到一个合适的力道,让宁仪不至于觉得痒到无法忍受,或者敏感地打颤。   “既然让你睡前按摩,不就是为了催眠的?”   他起了坏心,用了点力抵了抵宁仪的脚心,“或者这样,还困?”   宁仪双脚一缩——确实被他一戳,清醒了很多。   他突然不乐意。   “不行不行,我要恢复刚刚的状态,那样比较舒服。”   付锐修第一次见有人可以这么无理取闹。   宁仪晃了晃脚,“快点帮我按回去。”   付锐修:“那只能全部重来一遍。”   宁仪鼓起脸颊,他不想重来一遍。   “不想的话,今天就到这了,回去睡觉?”付锐修将他的脚放回床上,“还是说,你想睡这?”   宁仪顿时头摇成拨浪鼓,急忙起身,“那我走了……”   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踩住拖鞋,宁仪忽然脑袋一空,重心不稳,整个人往侧边偏去。   付锐修几乎是在一瞬间接住他,宁仪才刚矮下十几公分的高度。   接住之后好一会,付锐修才觉得呼吸恢复通畅。   明明刚刚的情况在自己掌握之中,他却忍不住心惊肉跳,心脏此时还在胸腔里喧嚣,加速到快要蹦出来。   宁仪也愣了好一会,老老实实地待在付锐修怀里——刚刚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大概就是按摩完太舒服的导致的晕乎乎的后遗症。   “看来你比较适合睡这。”付锐修缓过神,已经能如平常那般玩笑。   宁仪抵过对方传荡着清晰心跳声的胸膛,双颊飘过薄红,心里也有些异样,“不不,我回去睡。”   付锐修的双臂紧了紧。   少顷,宁仪推开他,扬起一个笑,“刚刚谢谢你啦,辛苦了。我得回去了,你早点睡。”   付锐修也已经恢复正常,“晚安。”   宁仪走之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付锐修额前几缕拨乱的头发投下阴影,薄唇轻抿,眼睛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唔,大概是真的被他吓到了吧。   但他不会有事的。   目送宁仪进了隔壁房门,付锐修才进了浴室,良久以后才出来,躺上床前,他模糊嗅到独属于小可爱的淡淡香味,隐约觉得自己今晚不可能像宁仪那样睡得安稳了。   ***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宁仪来说,莫名过得很慢。   原先苦恼、压力大时候的时光在自己的脑海里倒是快的不剩下多少回忆。   完成作品之后,宁仪抱着当时付锐修对他说过的——身体最重要的想法,不再苛求完美,把图像设计好给沃恩看过之后,就准备报名。   但其实,两幅作品,要投哪一幅他心里还没有数,问过沃恩,沃恩也说两张各有千秋,根本不必犹豫不决,两幅都具有获奖的潜力。   但宁仪一幅都舍不得。   既然是自己认真花时间打磨的作品,他想让两张都被世人看见。   但比赛规定个人或小组只能上报一个作品,都是经过身份认证之后才确认下来的。   宁仪研究了一个下午,终于从一开始摸不着头脑,到找到身份认证上的一个不易发现的漏洞,投机取巧地用一个瞎编的身份信息报了名。   他先是用自己的身份信息把蓝天那一幅投了过去,瞎编的身份则用的是海水那一幅。   宁仪此时还天真地想,即使能获奖,也不可能两幅都恰好获奖,他是不会被发现的,他只是不想浪费自己的一幅作品而已。真要侥幸两幅都入围,那他就让假的身份退赛,不会占用名额。   而到时候线上投票,两个作品如果都有人投,他就可以获得双份的快乐。   宁仪想的简单,此后一连几天,都在这种简单的快乐当中度过,加上付锐修的按摩技术逐渐精熟,宁仪越来越习惯按摩完倒床就睡,几乎过上了白天无忧夜里无梦的舒坦日子,脸蛋都跟着稍稍丰盈了一些,用张阿姨的话说,就是比之前更让人喜欢了。   大概老人家都喜欢白白胖胖的后辈吧。   ——宁仪心如明镜。   不过舒坦日子总不能是长久的,宁仪的月份将满三个月,付锐修因为公务要出差一趟。   临走前,付锐修告诉他自己将要在美国待十天,但他会尽快回来。   相处久了,哪怕是室友——更何况还是关系不错的室友,怎么着也有了些感情。   宁仪有几分不舍,这一点毫无遗漏地被付锐修看了去。   付锐修语调温柔,所有的冷硬都被融去,他亲吻了宁仪的额头,“在家里等我回来,晚上可以视频,向我说一说你和宝宝的情况。”   尽管已经习惯了付锐修温和的模样,但宁仪时常觉得对象是自己的时候有点怪异,但他仍站在原地任由他亲吻自己的额头,向自己告别。   很快,这种怪异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其他情绪取代。   例如不习惯。   宁仪平时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满屋子晃荡还不觉得,等到了吃饭的点,饭桌上只有自己一个的时候,没有人陪着说话,他也没觉出有太多不一样。   但要上床准备入睡前,他终于意识到,好像缺了点舒服的、催眠的东西。   空虚。   宁仪第一次意识到这个词,只是没想到是在这种环境下。   他看了眼时间,才刚刚九点多,这个时候睡觉也早了。   ——尽管付锐修要求他早起早睡。   想起付锐修临行前说的话,宁仪打开微信,点击付锐修的头像,打字。   -在忙吗?   过了几分钟,就在宁仪等的不耐烦打算直接睡觉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   宁仪还没来的及看发来的消息,就被发来的视频邀请隔离了视线。   宁仪点了接通。   视频里是穿着青色滚边睡衣的付锐修,头发看起来还有些湿湿的,似乎刚洗完澡,神情有些懒散,一边翘起的几根没来得及捋下的发梢将他的年纪弱化到了二十多岁的模样。   宁仪还没开口说话,但付锐修已经看透了他在想什么,嘴角含笑,“是不是有些不适应?”   宁仪诚实地点点头,“嗯。”   付锐修又笑了一下,深邃的眸光闪烁起来很好看。   “那就听点轻音乐,或者看看你不爱看的书,很快就会睡着的。”   宁仪决定采纳他的意见。   “今天一直在家里?”付锐修骨节分明的十指交叉,温声问,“没有趁我不在,偷偷跑出去玩?”   宁仪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要出去还要偷偷的吗?”   “你之前不是经常和朋友一起出去?”付锐修陈述事实。   宁仪:“他们最近学校课程紧,没有时间出来啦。”   “没有其他的朋友?”付锐修有点奇怪,宁仪的性格明明很招人喜欢。   宁仪摇头。   他来这个世界时间不长,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付锐修家里,和付锐修相处,除了偶然交到的殷振君和苏卷外,也没有拥有别的朋友的机会了。   他脑海中隐约映出一个人影,不受控制地说出:“其实以前有一个……”   那个总是嘲讽他、和他互怼的麒麟。   但其实两人再怎么闹矛盾,超不过24小时就会和好,所以在本就被父母筛选下的为数不多的朋友里,这只麒麟跟自己关系最铁。   他叹了一口气,“但好久没联系啦,有一次他说出去游历,然后……”   然后没多久,自己就穿书了。   想想还有些唏嘘。   好友在外面浪,自己却在一个书中世界怀着孕。   这差别太大了。   如果自己现在的事情被他知道,指不定得怎么嘲笑自己。   好在他现在也回不去……   宁仪支着下巴想,没想到回不去还有这好处。   见宁仪提到这位朋友似乎有些感怀,付锐修不愿多加他的烦恼,安慰道:“等你生产完,能多出去走动的时候,会拥有许多的朋友。”   宁仪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今天不难受?”付锐修转开话题。   宁仪摇头,虽不主动提问,但有问必答,“还行,自从每晚按摩之后,就已经好不少了,大概过了前三月,就能好了吧。”   付锐修点头,“听姚丽说,孕妇可以从前三月按摩到生产之后的恢复过程,每个小阶段按摩手法和穴位都不一样,等下个月,你就得换一种了。”   宁仪对此并不在意,但还是双眼迷茫地叹道:“好像有点麻烦,我居然要为了肚子里这个还不怎么能感觉的到的小东西付出这么多……”   付锐修闻言,低低笑出声。   麻烦的是他,要为此付出的也是他。   但他愿意应和着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宁仪。   “现在感觉不到很正常,等到了四个月左右,大概就能有胎动了。”   宁仪对这也了解一点,“那也还要好久啊……”   宁仪边说着,边下意识地往腹中看去——   腹中的小生命又长大了一点,壳膜包裹着的胎儿已经能看清四肢、小爪爪、眼睛、圆圆的肚皮……   等等……   宁仪输入凤元力慢慢探测过去。   小生命感受到灵力,无意识地吸收掉一些,剩下的则拂过他的背部,绕着那两小团形状还不分明的肉翅打圈圈。   翅膀!   啊啊啊!   宁仪快疯了。   但他还有理智,所以他只是兴奋地捶床,无声地尖叫。   床一震一震,不知道情况的付锐修看着视频震荡,起初还以为是地震。   “怎么了?”他焦急问。   宁仪扑腾着脚丫,快乐地凑到手机前,“没什么,就是觉得宝宝好可爱啊……”   都已经有小肉翅了!   以生身父亲的身份见证着小生命的成长,哪怕这个阶段他早已经预料到,但真正看到时还是忍不住欢呼。   付锐修见宁仪没事,镇定下来,眉眼含笑,“他确实很可爱,他会像你一样。”   一样这么可爱。   宁仪眯着眼睛,乐呵呵的,“那当然呀。”   虽然现在还无法分辨以后五官会有的形状。   但宁仪就是这样觉得。   除了五官,宁仪不介意宝宝以后的腿像付锐修那样长,肌肉像付锐修那样漂亮。   大概,如果嗓音和那双深邃的双眸继承一点的话,他也不会介意。   付锐修看着视频里不亦乐乎的宁仪,等他安静了一会,才幽幽道:“宁仪,等我回来之后,我会带我的家人来见你。”   是带我的家人来见你,而不是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有些许微妙的不同。   宁仪恍然未觉,他只怔愣了一下,“这么快吗?”   “总不能等孩子生了,才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付锐修道。   宁仪思考了一会,接受了这个事实,确实该见见了,宝宝以后大概率是要在付家成长的,这样也好让付家的长辈们更早更好地接受这个孩子。   如果等快生了或者生了再说,难免显得不尊敬,也显得付锐修不孝顺。   “或者,我现在就和他们联系,让他们去照顾你?”付锐修含笑问。   宁仪拼命摇头,“不了不了,让我再清净几天吧。”   到时候恐怕就没有多少逍遥日子了。   ——来自人口多的家庭的孩子的感慨。   宁仪看向他,“要不,你要是不忙的话,跟我说一说你家里的人员组成?”   “好。”   和付锐修视频长谈完,知晓了付家人大概都什么样的脾性后,宁仪并没有为即将见“公婆”的事情忧虑多久。   事实上,他该心大的时候心广阔似黑洞。   后面几天,为了不让自己太过无聊,宁仪除了学习英语和珠宝设计,偶尔在张阿姨的监督时间外,看看电视。   他现在打开的频道是以出彩综艺闻名的卫视,收视不一定高,但口碑一直都不错。   正在播的是个悬疑推理烧脑型综艺,艺人们进入不同的情境,踏入摄制组布置的陷阱,想要出来,就得破案。   电视上五光十色地晃过片头。   宁仪捕捉到了顾佼的身影。   他之前就知道这个综艺——微博上关注顾佼之后看到的。   粉丝们每天疯狂推这部综艺,各种彩虹屁赞美顾佼在其中的优秀表现。   虽然宁仪还没有看过,却已经知道了顾佼在里头的身份——灵魂,或者说智慧担当,破案基本都靠他,其余人负责搞笑、吹捧、挺起团魂。   估计导演一开始也确实有这样设定的想法,毕竟顾佼是影帝——其中最大的腕,真正的流量大咖。卖这样的团队设定,粉丝肯定吃。   但真正见到顾佼在节目中的表现后,导演才知道自己是捡着了宝,原本想的尬吹的台词也完全用不上,甚至有时候沙雕队友就是来送人头拖战线的,如果让顾佼一个人破案,肯定要快的多。   宁仪会在这个点看直播的原因不仅是因为顾佼。   还因为自己这两天偶然地得到一个消息。   他的微博在关注顾佼之前,最先关注的是颜岿。   他还关注了每天大批量放送颜岿美貌照片的粉头。   这位粉头对颜岿没有爱情,也没有亲情,天天搞颜岿的水仙,搞得不亦乐乎,称只有他自己的美貌能够配得上他自己。   好在宁仪对此不排斥,单纯看脸愉悦眼球。   也是这位经常接机送机、对偶像行程了解的一清二楚的粉头,偶然地透露出关于这次悬疑推理节目的一丝讯息。   ——颜岿好像会来。   宁仪不是为了看他的颜才来看综艺,而是因为他觉得颜岿和顾佼两人组合十分稀奇。   最起码他在书里没有看到两人合作过。   穿进来后也没有,最多就是颁奖典礼的时候擦肩而过互相问好。   宁仪拿了几袋猪肉脯、核桃酥和西梅放在膝上,端了一杯水放在茶几。   刚撕开一袋猪肉脯,节目已经开始,镜头对准坐在车里赶路的一行人。   ——三个演员,一个小品演员、一个歌手、一个主持人。   听说主持人是后来才加进来的,替换掉了一个在节目中受了脚伤的运动员。   可见这个节目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在车上,顾佼接过任务卡,得知今天要去的地方是一处游乐场,但没给任何今天有可能出现的任务提醒。   导演组向他们透露,今天还会来一位特殊嘉宾。   “谁啊?”小品演员方汉问。   镜头晃了晃,是在向他们摇头。   导演:“你们去了之后,先自己找出来,他会告诉你们今天将要面对什么。” 第三十三章 已修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写的综艺已做删减,添了主角的互动,以主角互动为主。   宁仪悄然无声地嚼完猪肉脯, 撕了一颗西梅丢进口中解腻, 双目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   为了更好地营造看悬疑综艺的气氛, 宁仪甚至关上了灯, 在黑暗的环境下看。   节目中一行人在游乐场门口下了车,取票验票后, 顾佼拿了地图划分路线,兵分三路去找可能的线索和特殊嘉宾。   顾佼和方汉分到了一组,从旋转木马那条线去找。   为了拍摄需要,游乐场的人很少, 即使见着一个无所事事的游客, 他们也要怀疑是不是现场的工作人员假扮的。根据节目组以往的套路, 几人深知, 问他们有没有见到哪个明星一般是不可能问出来的。   只能说, 但愿这位嘉宾别那么皮,如果全副武装混入人群、或者假扮成游乐场的工作人员,更或是藏匿在一些不容易发现的地方,他们就得加长寻找的时间。   拍摄当天的天气很好,太阳高照, 节目组切了三个镜头将正在寻找嘉宾的三组同时展现在屏幕。   节目组手动拉动进度条, 显示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一位偏瘦弱的女演员顶着太阳吁吁喘气, 一边有工作人员给她递了水。   好在镜头一转,顾佼一组有了发现。   “你看那。”顾佼指给方汉看。   方汉下意识地瞧向过山车出口的地方,那里正走出一个戴黑色棒球帽的穿宽大大格纹白T运动鞋的男人。   单看卓越的身形似乎就能想象到帽檐下是怎样惊为天人的脸。   擅长营造气氛的节目组适时地播放了一段节奏明快的音乐,在来人身周打上特效。   一时所有人都被他的光芒吸引。   还没看清, 方汉却已经率先捂着嘴叫了起来。   ——作为小品演员,滑稽是他的本职。   但这尖叫中却也有五六分真情实感。   了解方汉的人都知道,其实方汉是个颜控。   圈内顶尖容貌的那几人,他聊起来如数家珍。   所以说,方汉看见出现的那人时就已经一眼认出,他的激动和看到偶像一样的炽热目光完全可以理解。   顾佼在节目中,向来会主动配合抛梗接梗营造气氛。   他无奈皱眉,似有醋意,“你平时见我怎么就不这样呢?”   他也早早认出那正走出来的人是谁,因此也只是假意醋一醋。   方汉还在震惊地捂着大脸,脸颊上飞起少女般娇羞的薄红,“那怎么能一样?你虽然好看,但我经常见,但他——我偶像啊!我还没跟他同框过哎!”   顾佼看向地面,叹了口气,“那还不快去迎接你的偶像?”   他话音未落,方汉就已经没了踪影,原地旋起的一点灰尘被节目组做了夸大速度的特效。   跟组摄像扛着机器跟着跑过去,就为了及时给颜岿摘下棒球帽时的模样做个特写。   电视机前的许多人,跟此时的宁仪一样,被那张面似美玉如琢如磨的脸愉悦到了。   “你们可终于来了。”颜岿和方汉小声地问候完,看向不疾不徐朝这边走来的顾佼。   他的语调似嗔似怨,倒像是被节目的整个的沙雕气氛传染了一样,“我都坐了三回过山车了,都快坐吐了,你们才找到这。”   顾佼道:“你在过山车上,我们怎么可能看得见?”   颜岿义正言辞,“我每次坐完,都会在出口这等两分钟,所以绝对不是我的问题。我已经够配合了。”   争论不出来个所以然,三人通过手机在跳楼机旁召集其他队员。   所有人到齐后,颜岿才给出信息。   ——具体来说是开始演戏。   聚众演戏。   颜岿脸色担忧,眼中真切的焦虑让人见之动容,“我带我的小侄女来玩碰碰车,之后又去了儿童乐园,儿童乐园有很多工作人员帮忙看护,我就去买了杯水,回来就找不到人了,我问了好多人都没找到,问警察调监控也没有结果,可怎么办啊……”   明明是简单到几乎语无伦次的台词,他却说的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一向毒舌的男歌手叶何抱臂哼了一声,“现在的家长心可真大。”   与他交好的一个惯会插科打诨的男演员曹正原搭茬道:“问警察都问不出来,问我们就能知道了?”   顾佼有些头疼。   他的队友的技能点都点在搞笑和怼人上了,真正破案的时候一个都指望不上。   顾佼手搭上颜岿的肩,神色自然,“说说具体情形,我们尽量帮忙。”   颜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颜岿再把知道的细节都和盘托出,顾佼分析了片刻,打开地图道:“那还是兵分三路,按刚才分组。叶何一组去碰碰车那找找线索,曹正原一组去儿童乐园看看,注意每一个工作人员都要留意到,每一个都有可能是凶手,我还是和方汉一组,四处沿路标看看,指不定能有发现。”   “那我呢?”颜岿问。   方汉兴奋道:“那就和我们一起吧。”   顾佼瞄了他一眼,看向另两组成员。   另两组都是一男一女的搭配,如果自己这组三个男生,任务难度相应减小,会有不公平的嫌疑。   叶何摆手道:“怎样都行,这太阳怪大的,快开始吧。”   “好。”顾佼点头。   事实上,他每次安排,队员也少有不乐意的。尤其是在知晓他的侦查能力之后。   颜岿自然而然加入他们的队伍。   一路上,方汉左看看右看看,看哪都有疑点、看谁都像人贩子。   顾佼沉着地往前走,颜岿跟在他身边,没有交流。   ——连眼神交流都很少。   这不应该!   看到这,在宁仪眼里,顾佼和颜岿分到一组做任务已经不仅仅是偶然。   宁仪嚼着零食,本性暴露,发出了想磕cp的声音。   ——没错,他又开始乱磕CP了。   但鉴于他磕一个倒一个的神奇属性,宁仪现在有点不太敢磕。   再观察观察。   其实宁仪磕cp并不忌讳自拆cp,他看中的是颜值登对、有激情有萌点。   满足这几个条件,就算让他磕自己和谁,他也可以。   思路转到奇怪的地方,宁仪及时止住,继续往下看。   他对悬疑探案没有太多兴趣,纯粹为了看人。   和探案有关与人物无关的他眼动跳过。   跳过的这段时间难免无聊,他打开手机刷起微博。   现在正挂在上面的热搜,俨然就是——#顾佼颜岿携手破案#   粉丝们似乎有点疯狂。   宁仪手指往下滑,发现两边的粉丝在互撕。   ——顾影帝的小娇妻:又来一个拖后腿的,可怜我们顾佼,又要带躺。   ——颜王成精的睫毛:我们岿岿是来带流量的好吧,就你们家影帝厉害,谁拖谁后腿还不知道呢!   宁仪吐出一个转了三百六十度的字音,美滋滋地继续看下去。   没看完就开始撕,有意思有意思。   有架不看是王八蛋。   好在后面逐渐被两边的忠粉带话题压下去,倡议大家和平相处,不要将综艺效果代入明星私人情感和生活。   此时电视上终于又切到了顾佼这一组。   三人前后进了鬼屋。   方汉忽然抬头一看,抬手打住,“等一下,这两个口,我们往哪走?”   方汉咽了咽口水,“咱们点兵点将?”   顾佼指着右边的入口,“走这。”   方汉傻了,“为什么?”   他再细看,才看清两个入口上的字。   左边的门用宽宽扁扁的字体上书——日之君。   右边的门用细细长长的字体上书——月之君。   “为什么选月?”方汉问,“咱们选日吧,好像光明点,虽然日之君这个词有点奇怪……”   颜岿否定道:“就选月。”   方汉疑惑地用求知的眼神看向偶像。   颜岿道:“刚刚广场上弹的曲子是《春江花月夜》,可见应该选月。”   顾佼点头表示赞许。   方汉张大嘴巴,其宽其长大到能塞下一个鸡蛋。“大哥,你可也太厉害了吧!”   颜岿笑了一下,美目眇兮,“顾佼也听出来了,这没什么厉害的。”   方汉闭上了嘴,深觉自己不该在这一组,原先还只是被顾佼智商碾压,现在被双重碾压。   但他能说什么呢?   他一个小可爱,他只能委屈地忍着不说话。   看到这,宁仪咬着核桃酥,抱着肚子笑出声。因为动作迅猛,还差点呛到,连忙灌了一口水,继续看。   微博上又有粉丝狂刷。   ——待君之心岿然不倒:看吧看吧,我早说我们岿岿不仅有颜,双商也高,他是我粉过的最好的爱豆!   ——顾影帝的小迷妹:切,颜粉就使劲吹吧,最好别靠我们顾佼,不然到时候自打脸。   宁仪有些奇怪,顾颜二人还没有表现出任何矛盾,为什么粉丝就已经确立了敌对关系。   想了一会,他大概明白。   大概就是两个流量王的PK。   说不定两家粉丝互相看不爽很久了,只是在这个节点才爆发出来。   宁仪刚准备放下手机,忽然一个视频邀请弹出来,吓得宁仪差点摔了手机。   宁仪看着大大的付锐修三个字,不太乐意地想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在电视和邀请两个当中犹豫了一下。   为了看电视而挂断似乎显得很薄情,更何况如果现在挂断,事后被问起来,发现他是为了看电视而拒绝的,下场怎么想怎么不好。   宁仪接通,不舍地将视线从电视上收回。   视频里的付锐修还是穿着睡衣的慵懒模样,只是神情有些变化——   “你睡了?”   “没有啊。”宁仪怪异地看着他。   “那你周围怎么那么黑?没开灯?”   宁仪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连忙跑去开关处开了灯。   “小心点,不要跑……”   宁仪坐回来继续,“没事,我不会摔的。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付锐修语气森然,“你也知道这么晚了,看你这位置……应该是在看电视?九点多了宁仪。”   宁仪顿住,好一会才解冻,“我就看了会综艺……”   宁仪又看了一眼电视上的人,“就是顾佼参加的那个,这期颜岿也来。”   付锐修的语调更冷,“我知道这个节目,按着播出时间看,还有一个小时才能结束。”   宁仪:“emmmmm……你知道的似乎太多了。”   “去睡觉。”付锐修道。   “不行,我还想看一会,这还没破案呢,我要是看不完,我睡不着。”宁仪拒绝道。   “看时间长,对你眼睛不好,何况你刚刚还关着灯看。”付锐修劝道。   “不会的,就只看了一会,只看一次这么长时间,以后我都不会看这么久了,好不好?”宁仪试图谈判。   付锐修盯了他一会。   视频里的宁仪穿着宽松的浅青睡衣,脸蛋还有看完后兴奋的红润,整个人看起来奶奶的,软软的,特别好捏的样子。   付锐修对这样的宁仪没有抵抗力。   “……那你再看一会就睡觉。”   宁仪“哟吼”一声。   付锐修道:“为了防止你看到结局还继续看别的,你调转摄像头,我和你一起看。”   宁仪:“天呐,你太严格了吧!”   但到底,为了维护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看到结束”的特权,宁仪答应了这一点,调转摄像头,和付锐修一起看剩下的部分,偶尔搭搭话。   电视里。   顾佼此时盯着角落,迅速走过去捡起在黑暗的环境下有些显眼的粉色女童鞋子,拿回来放到光线稍好一点的地方给两人看。   “你看,这是你侄女的鞋吗?”顾佼看向颜岿。   颜岿先是茫然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张了张嘴,接过,“这就是我侄女的鞋!”   顾佼拆台,“说不定是其他失踪的女童的。”   颜岿肃然,亢奋道:“这就是我侄女的,她喜欢粉色!”   顾佼扬起唇角,“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电视机前的宁仪手一滑,有些兴奋。   他问付锐修:“顾佼这么好说话?”   付锐修在用钢笔写些什么东西,闻言抬头看向视频里的电视,“没怎么接触过,不知道。”   宁仪神情有些古怪,“你之前可是和顾云胡……”   顾佼可是顾云胡的亲哥啊。   付锐修的脸上看不出情绪,“那都已经过去了,你要是实在介意,不妨说出来。”   宁仪后悔自己挑起了这个话题,“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和顾云胡……”   主角按原书剧情发展还该在一起才对,他身为一个外来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了现在这个情况,难道就因为自己没有被顾云胡害死?   总之他又怎么会介意付锐修和顾云胡曾经的关系。   付锐修掀唇,“我为我曾经的眼瞎道歉。”   宁仪愣住:“哎?”   付锐修继续道:“至于顾佼,他似乎是第一个不赞成顾云胡和我的人,所以我和他没有多少交集。”   这时候才知道暗地里这些被隐藏起来的真相的宁仪,“……”   付锐修:“他看事情通透,这点我还是很欣赏他的。”   宁仪不再说话,继续看向电视。   电视里。   三人还在鬼屋里摸索,时不时响起方汉的恐惧但很好地活跃了气氛的尖叫声。   宁仪瞧着人在摄像打的灯范围之外的颜岿,忍不住自言自语,“哎,颜岿的脸真的哪怕在暗处,也好看到不行啊。”   而且还耐看。   被视频里频繁的尖叫声搅扰的也没了工作的心思的付锐修,闻言看向其中的颜岿,“你很喜欢他?”   宁仪听着这个问句有点耳熟,好像是第二次被这么问了,只是这次语气和上次又不一样。   他道:“他长得好看,人又很好啊。”   付锐修沉默了一会。   电视里顾佼几人已经通过女童鞋底的泥巴进行过猜测。   顾佼仍是看向颜岿,“你还带你侄女去哪了?水上乐园?”   颜岿有一瞬间的懵逼,实话实说道:“导演没说,那就是没去。”   顾佼了然地点点头,继续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鞋子出现在这里,那你侄女肯定也来过这,大概是被骗来的,来这之前,她踩过泥巴,我们接下来只要找到有泥巴的地方就好了。”   “可这几天都是晴天啊!”方汉道。   顾佼先带着他们继续鬼屋里头走,见没有什么其他线索之后,正准备原路返回。   打开地图道:“其实,虽然是晴天,但是还是会有比较泥泞的地方的。比如……”   顾佼手指画着地图上一处湖边,“这里,就有可能会有泥巴,还有水上乐园旁边,土壤被迸射的水溅湿,也会有泥巴。”   他顿了一下,“这还要看人工湖的水位和游乐场各处的地形海拔。海拔低的地方例如草坪,如果离人工湖不远,那么也有水溢出来,这样的草坪会有很多人去放风筝休息的吧。”   电视机前。   宁仪看着,继续发表感想,“顾佼确实也不错,很理智,我也……”   “喜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付锐修及时打断他,“你是不是太博爱了点。”   宁仪:“emmmmmm……其实还是更喜欢颜岿。”   没办法,他就是看脸,羽族的臭毛病。   付锐修:“你最好是粉丝的那种感情。”   宁仪:“我不确定。”   付锐修:“但不管是哪种感情,为了防止你盲目追星,你要是再提颜岿,我会没收你的电子产品,限制你玩手机的时间。”   宁仪:!!!   “我不追星的,我喜欢颜岿其实虽然随口说说……啊啊,我不提他了!”宁仪快速反应道。   付锐修这才缓和了神色,宁仪甚至能看到他眸中有浅浅的笑意。   付锐修忽然问:“你评价了那么多,那我呢?你对我怎么想?”   宁仪眨眨眼睛,扳着手指,“挺好的呀,但你肯定想听优点,我数给你听哦。”   付锐修:……   “年轻有为,长得帅腿又长,还对我这么好……”   付锐修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别想糊弄我,你刚刚的意思明明是我有不少缺点。”   宁仪抬头看天,“呃,你太严肃高冷、控制欲又强你知道的吧。”   尽管这一点,会被很多女生认为是高冷禁欲的代名词,她们喜欢还来不及。   但就宁仪本人来说,算缺点。   付锐修:“还有呢。”   宁仪思索了片刻,“没了。对了,你还特别细心,总是能注意到很多我忽视的地方。”   被结结实实夸了一通的付锐修撤去方才的不悦神色,脸上的开心谁都看的出来。   宁仪定定地看了一会,忽然觉得他笑起来,顾盼神飞的模样也不比颜岿差。   只是大概自己之前看久了,所以反而会忽略过去,而付锐修又很少会像现在这样笑的缘故。   还有,付锐修原来这么好哄?   为了诱使对方多笑一会,好让他欣赏美色,他继续赞道:“其实你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好看多了,多笑笑多好呀。”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付锐修脸上的笑意飞快消散,不见踪影。   宁仪:???   他说错话了?   哦天,付锐修真的不好哄。   宁仪没再管他,继续看向电视。   三人已经找到了似乎藏着机关的地方,但方汉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来回看了几遍的墙会有问题。   “这太明显了,我觉得导演组不会放在这,不然我都能猜到。”   “所以你不是不信吗?这是反套路。”颜岿反问。“只有这了。”   “真在这,我现场一个胸口碎大石。”方汉拍胸脯。   颜岿没了声。   他抬眸看向顾佼,目光同情。   ——你平时带躺的就是这样的队友?他简直像是导演派来的间谍!   顾佼无奈回视。   ——如你所见。   顾佼没再管方汉,率先走向石墙,在石墙上摸索着寻找机关。   他摸到一个凸起的矩形轮廓,再往上摸索,探到一个开关类的黑色圆点。   顾佼转头看向颜岿,友好道:“你是嘉宾,你来按。”   颜岿倒没推拒,只是一边顺着他的方向按向圆点,一边吐槽:“这怕不是会有什么埋伏吧?比如我一按旁边就有箭cua~cua~cua~”   顾佼闻言伸手虚虚地护在他的脑袋旁边。   电视机前的宁仪莫名又被甜了一下。   颜岿按着圆点,使力,嘴里还在吐槽,“你居然只护脸,呵……”   “男人”两个字被隐没在一声轰响。   石墙裂成矩形,轰隆着往上移动,露出外面的天光。   有点像武侠电视里打开密室门一样的场景。   骤然接受不了太强烈的光线,三人抬臂护住眼睛。   三人适应了光线后,走出石门,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地面上有稀疏的绿草呆立不动,土壤上漫着一些水渍。   前方开阔的视线里有一汪碧水——正是地图上的人工湖。   右边似乎是个游乐设施的后门,探头望过去,隐约能看到游乐设施前面有飘摇的粉色小猪佩奇大气球,以及无数海绵、塑料泡泡球、充气垫组成的王国。   儿童城堡、蹦床、滑滑梯等都能隐约看到一点轮廓。   但在儿童乐园前面的人恐怕很少能发现后门居然会是这么一副景象。   很明显,他们找对了地方,方汉哑然无声。   颜岿倒没逼他胸口碎大石,而是看向左侧很可疑的岩石搭成的通道,通道门口站着个NPC。   宁仪又想刷微博,他想看现在沙雕网友们的反应。   但是因为还和付锐修在视频通话。   付锐修虽然大多数时间在忙自己的事,但宁仪仍然小心翼翼地平稳拿过手机,防止被发现,悄无声息地打开微博。   ——皎皎明月:顾佼对队友真的太照顾了,看他刚刚护着颜岿的脑袋,天呐他怎么这么暖!   ——岿岿小宝贝:他居然让岿岿去按机关,也不知道是不是藏着什么坏心,还好没有什么事。   宁仪:……   看来不管两人如何相处,粉丝总有办法吵起来。   电视里。   工作人员看到三人,“这里禁止大人进入哦,除非带着孩子,才可以进来玩。”   “为什么?”颜岿问。   工作人员解释:“因为这是儿童乐园的一个隐藏项目,只有幸运的宝宝才能找到这里,大人的话,不作数的呢。”   颜岿忽然一把拉过方汉,又靠向顾佼,对工作人员指着方汉道:“这是我们俩的孩子,他只有五岁大。”   工作人员:???   叶何、肖楚茜:???你特么在逗我!   刚满二十五岁的方汉:???宝宝我做错了什么?   顾佼但笑不语。   宁仪盯着电视机,差点笑到抽搐。   为个节目也太拼了!   颜岿温柔地对方汉道:“宝宝,你是不是想进这里玩啊?”   方汉已经失去思考能力,“嘤?”   颜岿对工作人员叹了一口气,“你看,他就是一个可怜弱小、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啊!”   工作人员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这跟他的任务不太一样。   工作人员及时请示导演。   导演已经笑到捧腹,“就让他们过了吧,哈哈,颜岿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工作人员接到示意,回到远处,恢复了面无表情,“好,你们可以进去了,请大人带好小孩,小心发生意外哦~”   “里面很危险吗?”颜岿问。   工作人员职业假笑:“不知道呢。”   现实中。   付锐修敲了敲屏幕,厉声问:“宁仪,你在晃什么?”   宁仪这才注意到手机还在自己手上,连忙在桌面放好,“抱歉,刚刚没控制住。”   “不许边看电视边玩手机。”付锐修戳穿他。   “哦……”   付锐修提醒他,“离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宁仪点头,又看向付锐修。   好像从没有哪次,付锐修会陪他看这么久的电视。   当然,事实上,他也没有看这么久电视的机会。   付锐修:“看你现在的状态,结束之后你大概会亢奋地睡不着。”   宁仪否定,“不会的不会的。”   不能让这个理由成为阻挠自己看完的绊脚石。   宁仪忽而笑道:“或许到那个时候,我要是真睡不着,你给我唱个安眠曲,我就有睡意了。”   他这么说纯属玩笑,根本不指望付锐修能有所回应。   付锐修确实顿了好一会,才道:“我唱歌很一般。”   在宁仪眼睛一亮想趁胜追击时,付锐修补充道:“或许可以给宝宝讲一个睡前故事。”   “唔,那也可以。”宁仪不挑。   商谈好后,宁仪吃完剩下的零食,站起身小小地走两圈消食。   稍稍舒服了点,宁仪又钻回沙发,稳稳地捧着手机,背着付锐修偷偷刷了会微博。   两家的粉丝态度又有转变。   ——佼佼生辉:我怎么莫名在这两人身上看到了cp感,你们发现没有,他们俩脑回路基本一样,只是颜岿要更有梗一点。   ——山归山归:颜岿认儿子真的笑死我哈哈哈哈哈!   ——顾影帝的小娇妻:什么鬼cp党,明明是颜岿故意捆绑炒作,再有饺子炒这对cp,一律六亲不认全部歼灭!   ——四海八荒我陪你到老:woc!饺子自己内讧,非要黑我们岿岿,不说别的,我们岿岿难道还配不上顾佼?   宁仪没再往下翻,因为后面越吵越厉害。   宁仪已经能预见明天的热搜。   这时候电视里,颜岿几人已经快要摸到关着孩子们的地方,但周围有匪徒阻挠,顾佼让颜岿靠过来互相为对方警惕背后的敌人。   宁仪问付锐修:“你有没有觉得顾佼和颜岿两人之间很有默契啊?”   付锐修:“你觉得有?”   宁仪:“对啊。你不觉得吗?感觉好像认识好久一样,脾性又挺合得来,都挺厉害的。”   付锐修:“我对娱乐圈里的事情不太清楚。”   宁仪:“顾佼你不熟就算了,但你不是认识颜岿?”   付锐修抬眸看他,“要不我把颜岿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去问?”   宁仪:“哈?”   特地打过去,就为了问“你是不是和顾佼有暧昧”,他怕颜岿分分钟把他拉黑。   付锐修继续道:“或者,你打给他,问接下来的剧情进展,这样你就不用等到最后,可以早点睡觉了。”   宁仪看了一眼视频里难得表现得百无聊赖——甚至可以说穷极无聊的付锐修,想到他可能不爱看综艺,现在却为了监督他被迫看起了综艺。   可这怪谁?   怪他吗?   他没让对方监督他呀。   “可那样就没意思了。”宁仪皱了皱眉。   “你也不许问他,跟我剧透。”宁仪赶紧补充道。   付锐修:……   剩下的时间两人的话渐渐少了,宁仪终于熬到结局,看到众人齐心协力(实际上主力还是顾佼,外加一个颜岿)把孩子们救出来,并将坏人绳之以法,捣破了一个安置隐藏在游乐场里的危险人贩子基地。   众人告别时,方汉还有些恋恋不舍,但颜岿必须按照原剧情走。   他俯身抱起一个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侄女儿,快谢谢哥哥姐姐们。”   小女孩却盯着颜岿不放,眼睛一动不动,婴儿肥的脸上有些泛红,扭着胳膊对其他人敷衍着奶声奶气:“谢谢……”   “真乖!”颜岿摸摸她脑后的小揪揪,“跟哥哥姐姐们说再见吧。”   小女孩听话地点点头,“哥哥姐姐叔叔婶婶们再见!”   “噗——”宁仪和方汉几人一同笑出声,颜岿笑得差点直不起腰,双颊染红顾盼生辉。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颜岿捏捏小女孩的娇软的脸蛋,小女孩对着他甜甜地笑。   但方汉几人还是得应,不管你应得是哪一个称呼。   方汉看着小女孩和颜岿的背影道:“这小女孩不错,可造之材,回头得拉过来跟我演小品哈哈哈……”   顾佼也看着那个方向,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目光中似有少许不易察觉的柔和。   宁仪看完,啧啧赞叹。   付锐修让他调转摄像头,重新看到小可爱的脸,“你叹什么?”   宁仪道:“……我还是觉得颜岿和顾佼不对劲。”   付锐修:“我记得当初,你也觉得我和何威不对劲。”   宁仪装傻:“咦?有吗?”   付锐修:“你还特意问了何威的性取向。”   宁仪:“唔……”   付锐修没有继续重提旧事为难他:“你闪烁着八卦之光的双眼该休息了宁仪,关掉电视睡觉。”   宁仪看完电视还很兴奋,根本没有睡意,虽然依言关了电视,但还是忍不住想继续讲讲话,“……你大概能什么时候回来?”   见小可爱终于问到自己,付锐修终于又露了笑意,“大概后天,最迟也只推迟一天。”   宁仪得到这个消息才算放了心,但他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付锐修,你刚刚看到那个小女孩了吧,好可爱,你说要是我生的是个女孩该多好!”宁仪感慨。   付锐修:“可根据以往男性生子的案例,基本上孩子都是男性。”   宁仪撑着脑袋,长睫垂下,“好可惜……”   “你很介意孩子的性别?”付锐修问。   宁仪犹豫了一下,摇头,“也不是,是男是女我都会喜欢他的。”   付锐修含笑看着他。   宁仪继续道:“但你不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很可爱吗?要是能养一个多好啊!”   付锐修注视着他,“单是养你和我们的孩子就已经很让人操心了宁仪,我不想养不是你生的孩子。”   宁仪惊讶:“?难道你打算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儿子?不结婚?”   付锐修的神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你想让我和谁结婚?”   宁仪听他的语气已经意识到不对,连忙摆手,“我没想干涉你的婚姻,你只需要对这个孩子负责就好了,关于你结不结婚还是生不生别的孩子,我都不会干涉。”   说完,宁仪总觉得表达的不对,他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但找上付锐修最初,这确实是他的本意。   他抿起嘴角,心里隐隐约约地有点难受。   付锐修的眼神已经重新恢复到面对陌生人时的他时具有的那种冷漠,“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你既然抱有这样的想法,本就连干涉的资格都没有。”   宁仪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对不起。”良久,他才说出这句话。   他虽然偶尔是个小骗子,但大多数需要敞开心扉的时候,他不愿意瞒着。因为撒谎是为了掩盖无足轻重的错误,但隐瞒真实情绪只会造成和亲近之人的误解,进而拉远距离。   从他和家人和朋友的无数经验来看,只要好好说出来,可能需要些时间,但对方总会原谅他的。   就譬如——   他曾有一次打趣他的麒麟朋友,“你总是去山上采灵草,找住在半山腰的小花妹妹买蜂蜜,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呀,喜欢你就快点追呀!”   对方登时怒道:“你以为我送你的点心都是哪来的你个白眼狼?是谁说想吃纯天然的纯手工的,但被父母管着出不去也不好买……还有,我喜欢谁你管的着吗?”   宁仪当时一愣,恍然大悟,“原来那些点心是你亲手做的……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呀。”   对方还是生气。   宁仪就继续,对于是自己的错误的事,他向来主动承担责任,“我也不是管你喜欢谁,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知道你这么抵触……对不起我以后不说了。”   “福宝。”   “嗯?”   “我看你不是该吃点心,你是该长点心。”   “???”   宁仪记得,对方当时晾了他好几天,又接着送点心来了,这是这回没有再找小花妹妹买蜂蜜,而是自己去找蜂窝偷了。   总之麒麟皮厚,倒不可能被叮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宁仪抱着同样的想法,对付锐修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似乎是我的责任……我心里也不舒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宁仪因为心思有些乱,表达地也不清不楚,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大概是不想宝宝有别的人生的弟弟妹妹?或者怕宝宝被后妈欺负?”   说到最后,宁仪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双眸中像是盈满了困惑,神态懵懂。   最终付锐修只是轻叹了一声,没再看他,“睡吧。”   “你不生气了?”宁仪有点不放心。   他不是惹完人就当没发生的小没良心。   “……不气。”付锐修补充道:“你别乱想,好好养胎。”   宁仪洗漱完,抱着手机回房,发现付锐修一直没有挂断视频聊天,而是抵着头翻文件。   宁仪想对方一直没有挂,大概是有什么事要跟他说,于是就出声提醒,“我要睡了,你还不睡吗?”   付锐修听到声音,抬头,合上文件,“过一会睡。我不是答应你要给宝宝讲故事?”   宁仪眨眨眼,“宝宝还太小,他听不到的。”   付锐修声线柔和,“没事,先让他熟悉熟悉,就当给说给你这个大宝宝听了。”   宁仪听到这话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羞赧地垂下长睫,“那你说。”   “不会打扰到你工作吗?”他问。   “不会,故事很短。”付锐修回。   宁仪放了心,把手机放到一边,“你等一下。”   付锐修看到视频里,宁仪将睡衣掀起,露出白生生的肚皮和曲线优美柔韧的蜂腰,他呼吸一滞。   “好了,你说吧,这样宝宝应该能听得更清楚一点。”宁仪对着手机认真道。   付锐修挪开视线,执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   宁仪看向自己袒露的肚皮,眉头一拧,忽然感叹,“我觉得肚子好像大了一点?有点隆起,但这会不会是我刚刚吃多了?”   付锐修笑了一声,“那以后晚上少吃点。”   宁仪抿唇,点了点头。   付锐修开始说故事的声音很柔和低沉,似乎比安眠曲的效果还好一些。   故事内容虽然并不枯燥,但宁仪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付锐修看到小可爱毫不挣扎地阖上眼后,忽然有点头疼。   灯没关,手机没有放到安全距离,肚皮也还敞着,被子只搭在腿上。   明天不得感冒?   但自己现在距离太遥远,有心无力。   付锐修给张阿姨发了个信息,问她有没有睡。 第三十四章 【一更】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听取大家的意见已经修改过了,删减了部分综艺,加了几千字主角的互动,在修文之前看的宝宝可以重新去看一下   爱你们,啾咪~   宁仪第二天醒来后, 一如往常掀了被子起来洗漱。   张阿姨已经在做早餐,香喷喷的包子香席卷连接在一起的餐厅和客厅。   宁仪懒懒散散地洗了把脸, 还有些迷糊地揉着眼睛在沙发上坐下, 张阿姨盛出一碗虾仁蔬菜粥放上餐桌, 唤宁仪过来吃。   “小宁, 你昨晚睡得还好吧?”张阿姨问, 面容有些忧色。   宁仪疑惑地回答:“还好呀,怎么了?”   张阿姨笑道:“没什么, 就是昨晚付先生突然给我发信息, 说让我来给你盖被子。你这孩子, 没想到睡相还不好, 我来的时候,你肚皮都是敞着的, 也不知道我走之后你有没有踢被子。”   宁仪刚刚执起小瓷勺的手停滞在半空, 像是个受了惊吓一动不动的小动物。   “阿、阿姨, 昨晚付锐修让你来了?那么晚了……”宁仪有些不敢置信,自己昨晚睡觉是什么状态?   他记得自己当时听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似乎肚皮是还暴露在空气里, 被子也没盖, 就因为这个?   宁仪忽然有些愧疚,“阿姨对不起,害的你那么晚跑过来一趟。”   张阿姨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说的什么话,不过倒也奇怪, 付先生是怎么知道你没盖被子的呢?”   宁仪打了个哈哈。   他一点也不想把自己这么大了却听付锐修讲睡前故事这种事说出来。   哪怕他是沾了宝宝的光。   张阿姨只是随口一问,知道这问题大概无解,也就不再继续。   宁仪则开始自己学习英语和其他技能,甚至闲来无事报了一个IPA国际认证贵金属首饰手工制作基础课程,等开课的时候就能去学。   宁仪终于想起要看一看华风珠宝设计大赛线上投票情况这件事是在第二天上午。   他刚起床没多久,就看见他和殷振君苏卷的三人小群里蹭蹭冒消息。   殷振君和苏卷分别在说自己目前被投的票数。   按照规则,就算不能在专业评审环节脱颖而出,如果网络评选名次高,也会获得最佳人气奖。   殷振君:我才275票,不过按这次并不激烈的情况来看,应该能进前三十。   苏卷:我270,我们还是学生,重在参与吧……   殷振君:我刚看到这次网投的前两名票数很相近哎,而且都很高。   苏卷:嗯,我也看到了,作品确实很漂亮。   殷振君:不过我们的是成品,网上看到的效果有限,到时候得评审打分,分数不一定就差,别担心。   苏卷:嗯。宁仪呢?   宁仪连忙敲了字发过去。   -我刚醒,过会再看。   殷振君和苏卷现在都知道宁仪大概和付锐修是同居关系,这个时候才醒也完全可以理解。   宁仪属于那种不慌不忙的性子,他说过会看,肯定是得等到洗漱完吃完早饭,看看风景浇浇花再看。   现在网络投票还在进行,没到最后截止的时候就未成定数,也没什么好急的。   但计划也非定数,计划的再好,宁仪也没能想到自己刚吃完舒舒坦坦地躺在沙发上,张阿姨还在喊他站起来走动走动免得积了食的时候,付锐修会突然回来。   刚进门的男人风尘仆仆,行李丢在一边,换了鞋就走了过来。   宁仪撑着沙发按着吃的有些饱的肚皮起身,还未来得及站稳就被结结实实地抱住。   “哎?”刚准备推开男人的宁仪愣了一下,鼻尖轻嗅,“你喷了香水?”   付锐修应了一声,“看到我就想说这个?”   宁仪想点头,但被抱得太牢实,不太好动,他就推了推,但到底没有成功点头,“还挺好闻的。”   付锐修扬眉笑了一下,“助理推荐的。”   推荐的不错。   宁仪继续推他,“你放开一点,我肚子难受。”   付锐修果然有些紧张地松开了手,仔仔细细地从眼前少年莹润的脸流连,下滑至被衣料遮着的小腹。   “压到宝宝了?”他问,语气透露出懊恼。   宁仪终于可以自由地指挥自己的头,摇着脑袋道:“没有,是我吃的有点撑,所以刚刚一压就有点难受。”   付锐修松了一口气,“我给你揉揉?”   “好。”宁仪自然不会拒绝。   重新坐回沙发上,宁仪看着那只在自己肚子上左三圈右三圈打转的修长手指,问道:“你回来的好早啊,我还以为你得晚一点回来,不是说还有可能明天才能回?”   “都处理完,就改了凌晨的机票回来了。”付锐修慢慢悠悠地回答。   “既然都已经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了,那干什么还要那么急?你公司还有事吗?非得这么早回来,觉也睡不好,多累啊……”宁仪巴拉巴拉说了一通自己的不满。   付锐修的动作停住,宁仪奇怪地看向他。   付锐修忽然轻掐了一下他的右腰,宁仪“啊”了一声,委屈巴巴,“你干什么啊!”   付锐修极尽耐心地跟他解释,“我确实不用急,公司暂时也没事,所以我特意改了凌晨的机票,一回来就抱你,我为的什么?”   宁仪脑袋里有根线绷直了,他不知怎的有些紧张,隐隐约约有些猜测,但又不敢深想,只能中断在那,不上不下,等待来自眼前的人的救赎。   “你先想一想。”付锐修收回放在他肚子上的手,面色冷淡起来。   宁仪更没主意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付锐修刚刚那句“压到宝宝了”的话。   所以他道:“是为了看宝宝?”   付锐修陡然冷凝了神色。   宁仪仍自顾自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能理解,如果我以后离开宝宝十天,我也会很想他的。哎,你早说你想宝宝呀,我找找看有没有办法把宝宝放到你肚子里,这样你就不会离开他……了……唔……”   宁仪没能说完,因为付锐修冷漠地捂住了他的嘴,只隐约能听到透过指缝的漏气声。   宁仪双手掰他的手,“唔啊,要闷死了。”   付锐修眉头一动,似有心疼,但仍旧面无表情。   宁仪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用力不小,传来骨肉碰撞的闷响。   “你干嘛?想闷死我?你果然开始嫉妒我和宝宝的关系了。”   付锐修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挣脱,“宁仪。”   他顿了顿,声音里隐约有一丝苦涩,“你明明知道答案,你能猜到,但你不信任我。”   宁仪皱眉,眼中懵懂,“你想说什么?”   付锐修倾身过来,亲了亲他鬓边,“这个等到过一段时间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宁仪奇怪他前后截然不同的反应,正想再问,却听付锐修说道:“今天下了飞机后,我和我家里人说了我们的事。”   宁仪愣住了。   付锐修继续道:“我原本想让他们明天来,但他们忍不住,偏要今天来看你。”   宁仪抓紧了他的衣袖,声线绷紧,“什么时候?”   “中午吧。”付锐修给出了一个让宁仪毫无心理准备的时间。   手上的气力骤消,宁仪恍恍惚惚。   “怎么了?”付锐修问,随即想起了什么,安抚道:“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宁仪摇了摇头,“……我没准备好。”   他睁大眼睛,瞳孔中漾着不安,“能推迟吗?”   “你紧张什么?”付锐修握住他的手,“他们一直期待我能有一个孩子,所以他们会喜欢你的,你很招人喜欢。”   宁仪被他握住的手不安地动了动,“要见家长怎么能不紧张?他们以后可是宝宝的亲人,和你说话不等于和他们说话,更何况我当初和你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没多和谐啊。”   让宁仪不安的,并不类似于丑媳妇见公婆,他怕付家人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孩子。虽然他不会因为别人的态度而减少对自己孩子的喜爱,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当面看着别人嫌弃他的孩子。   这个孩子,来路不正。   他只有在涉及宝宝的事情上,才会暂时失去信心,满是不安。   付锐修沉思了一会,道:“如果一下子来很多人让你难受,那一次来一个、分批来呢?”   宁仪一愣,虽然这个方法看似好像平分了他的焦虑和压力,但是——“那还不如一起来呢,我做一次心理建设就够了,做那么多次我会疯掉,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中午吧,正好这样我就不用担心到晚上或者明天了。”   宁仪破罐破摔。   付锐修听了他豪气冲天的言论,闷着头笑了两声。   宁仪有些生气,手试图钻出他的掌握,“你笑什么啊……”   付锐修将头埋在他胳膊上,好一会才抬起头,“我过会就联系他们让他们过来。”   宁仪沉吟着道:“按道理,其实应该我去拜访他们吧,让他们来看我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付锐修:“孩子在你肚子里,理应你最大。”   宁仪站起身走动两下,又对他道:“你今天看起来应该不用去公司了?那来帮我挑件衣服,我还是有点紧张。”   *   事实证明,换件合心意的漂亮衣服也没能缓解宁仪的情绪,但他又不好意思让付锐修一直开导自己,干脆把自己关到工作室里,先画个两张图冷静冷静再说。   付锐修来喊他的时候,宁仪才刚刚通过练毛笔字投入一点,听到声音时顿时丢了自己刚画的跟他的心思一样乱成毛线球的画,起身去开门。   “付……咦?”宁仪在门外看到除了付锐修的另外一张脸,是一张保养得宜笑容温婉的女人的脸。   女人身材高挑,举止优雅,一点看不出老态,“我是付锐修的母亲,你就是宁宁了吧。”   宁仪心里紧张,但面上仍是及时展开了笑,亲近道:“阿姨好。”   徐含薇笑容更亲切,“哎呀,多好的孩子,锐修居然到现在才跟我们说,可惜他父亲现在在国外,我碰巧这段时间回国,不然差点不能来看你。”   “阿姨您太客气了。”宁仪还是有些拘谨。   徐含薇笑道,问问一些容易接话的,“宁宁刚刚在做什么呀?”   宁仪:“写字画画。”   他指了指工作室的方向。   但徐含薇一眼就看见了工作室旁挂着的一幅毛笔字。   付锐修见她看过去,解释道:“那张是宁仪写的。”   语气里有着自豪。   徐含薇走过去看,赞叹不已,“这写的真好,有骨有肉有魂。”   宁仪对自己擅长的事情从不谦虚,“其实这幅还不是最好的。”   徐含薇果然对他的才气又夸了一番,“爷爷奶奶在隔壁等着呢,一会我们一起来看。”   “好。”   宁仪顺从地跟过去,徐含薇眉眼带笑,很是平易近人又温柔体贴,“爷爷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睛耳朵都还好着,看到宁宁一定会高兴的,他们来的路上就一直说。”   宁仪稍稍有些受宠若惊,他虽然是被宠着长大,不管自己家还是别人家的长辈都很喜欢他,但毕竟这是从未谋面的一家人,自己还是和付锐修发生关系怀了孩子才能住在这,所以他起初并没有做好的打算。   很快,宁仪走到隔壁又去见了两位老人家,态度也都出乎意料地好。   付锐修说本来还有一位年纪大的表姑姑要来,但有事耽搁了,另约了时间过来。   几位长辈还都是带了礼物来的,宁仪起初还有些无措,后来瞧着情形明明没自己想象的那样糟糕,甚至可以说是一片大好,才放了点心,只是说话还是有些小心翼翼。   趁着付老爷子在给宁仪问话,徐含薇拉着儿子到了阳台说话。   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能优秀地处理好学习上的大小事,稍大了一些,生活上也不用他们管了,导致付谆早早让儿子到公司磨炼,以求更好地锻炼他的能力和心智。   桩桩件件,付锐修只会做的比他们想象的更好,从现在格物越来越好的发展状况就可知一二。   而这次,付锐修跟他们坦白这件事,他们起初是很惊讶的。   喜欢一个男孩子没什么,关键是对方怀了孕还带回家这么久,居然到现在才告诉他们!   她这儿子虽然很小时就习惯一人承担事情,但不会连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   付锐修当时只在电话里解释道:“当时宁仪经常孕吐,情况还不稳定,我们的关系也不稳定,自然是要等稳定下来了,才告诉你们,其实我也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   付锐修还说:“宁仪是个很好的人,他虽然年纪小,但没有别的心思,你们到时候温柔点,别吓到他,他肯定会不自在。”   好家伙,还提前威逼利诱他们了。   有考虑过他们这么大把年纪了,能不能自在吗?   好在徐含薇本就对这事不反对,毕竟这可是自己亲儿子喜欢的对象,还怀了自己的孙子。   连稍稍还有些传统思想的付老爷子夫妻都能接受,自己要是还不能接受那就是自己不开明了。   于是,她歇了心,问:“行吧,那你们领的证呢?之前瞒着我们就算了,现在该拿出来了吧。”   付锐修顿了一秒,皱眉道:“还没领证。”   徐含薇惊讶道:“你不是说喜欢人家吗?都怀孕了,你难道还打算晾着人家?你不要告诉我你只是随便玩玩,生个孩子糊弄我,如果这样的话,之前给你相亲的那些个女孩子哪个不能生……”   见徐含薇越说越离谱,付锐修不悦地按住她的肩,“徐女士。”   徐含薇:“嗯?”   付锐修深吸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愿意领,是宁仪想生完之后就拍屁股走人。”   徐含薇:“嗯?嗯嗯?”   徐含薇微启唇,“还有这样的傻孩子?”   “嗯……”   “那可真难得。”徐含薇捏了捏精致的下巴,“难怪刚刚见你们都没住一起……”   付锐修:“……”   徐含薇像看不争气的儿子一样看着他,“你这房子这么大,愣是把人安排在隔壁住,你真是……”   付锐修:“他自己要求住过去。”   徐含薇:“……”   她又道:“都相处这么久了,你居然还没能把人挪回来,你真是……”   付锐修回视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母亲,目光中沉着坚定,“迟早的事。”   当然,他能隐忍这件事至今的原因,除了他确实能够接受给小可爱一定的活动自由以外,也包括他认为距离这么近,多来回跑跑并没有什么的原因。   徐含薇忽然脸色奇怪,“儿子。”   “什么?”   徐含薇:“你喜欢他,给他吃给他住给他花心思,但他却不喜欢你,只为了把这个意外的孩子生下来……所以是你在倒贴?你真的有在认真追人吗?”   付锐修一提到这就扶额,“并不算这样,宁仪只是年纪还小,对感情比较迟钝——”   徐含薇踮了踮脚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加油,我可不想以后的孙子生活在单亲家庭。”   她了解他儿子的脾性。   相比儿子的幸福,她原先为儿子突然的出柜、生子而生出的震惊不值一提。   她继续道:“实在不行,你可以请求外援,当初你爸爸追我还是挺有一套的,你晚上问问他试试看。”   付锐修:…… 第三十五章 【二更】已替换   看儿子沉默, 徐含薇纤长的手指戳了戳他,笑道:“别不好意思, 你这从小到大, 又没什么感情经验, 现在追到手才是正经, 其他的都是浮云。”   不等徐含薇继续唠叨, 付老爷子和蔼中带了些严厉的声音传过来,“要开饭了。”   徐含薇应了一声, 拉着儿子入座。   今天张阿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有些菜距离远了, 付锐修瞧着宁仪眼馋, 就会伸出长臂替他夹。   几个长辈互视一眼,心知肚明。   一家人坐在一起, 总是要说说话的。   于是宁仪被问了一堆有关宝宝的、自己的事情。   “嗯嗯, 怀孕三个月了, 准确的算,大概98天?”   “之前确实有孕吐, 维持了一个半月才好, 嗯嗯, 现在已经基本不会再难受了。”   “去医院看过拍过片,每个月都约好了的,宝宝发育的很好,没有什么问题。”   “之前在学习?对啊,只是待在家里有点无聊, 找点事情做,嗯嗯,在学习珠宝设计。”   “不用帮忙的,我自己能处理好。”   “咦?我家人……”宁仪下意识地看向付锐修。   他遇到硬核难题了。   他确实还没有跟严婵说过。   “亲家……”吐出这个词,徐含薇也适应了好一会,“怕不是比我们还晚知道吧?”   宁仪为难,“她……不太关心我。”   付锐修制止徐含薇的继续问话,“妈,你让宁仪歇一歇。”   徐含薇愣了一会,看着宁仪,目光中有怜惜,“不要紧,以后付家就是你家,需要什么尽管跟我们说。”   宁仪冁然而笑,“好。”   看到儿子有对象,付家人到底是欢喜远远多过别的情绪,宁仪又擅长与长辈相处,一时气氛和乐融融,从一开始的生疏滞涩到话家长里短也不过一顿饭的时间。   徐含薇原意是下午待在这接着聊,但付锐修担心宁仪还不太适应,只能婉拒。   被蒙在鼓里的宁仪见付家人要走,连忙去送。   徐含薇笑道:“宁宁在家好好养胎吧,锐修虽然还算心细,但他实际上懂得也少,你有什么孕期里不懂的就打电话问我。还有,等你有空了,就来家里坐坐,陪我们说说话。”   宁仪有些赧然,他现在一直挺空的,却始终没有想到要去见付锐修的父母家人。但为孩子考虑的话,他早该想到的,大概他潜意识里,还是害怕这个孩子会不为他们所接受。   付锐修原以为家人走后,宁仪会恢复成之前的模样。但没想到,人一走,宁仪反而颓了。   此时此刻,宁仪仰躺在沙发上,作思考人生状,眼皮却阖着,长长的睫毛打下投影,细细密密的发颤。   付锐修坐到他身边,拿起茶几上一个洗好的苹果,用水果刀削着皮,削好一只切了块放下,又开始剥橘子。   水果的清香弥散开来,钻入空气的每一个孔洞,宁仪睁开眼睛,坐起身,嘟着嘴看他,“喂我。”   付锐修取了叉子提起一块苹果,喂进他口中。   汁液盈满的果肉在口中迸裂,酸酸甜甜的清香满足了他的味蕾。   宁仪觉得好些了,于是继续接受付锐修的投喂。   但把一小碟水果吃到一半,宁仪摇了摇头,示意够了,他顿了好一会,才试探着吐出字句,“我还是有压力,虽然我只要他们能接受宝宝就好了,但就是会担心很多有的没的,还会很贪心……”   付锐修摸摸他翘起的发梢,“这些交给我,你只用负责开心、健康就好。”   宁仪又咬了一口甜甜的橘子,压下一腔轻愁。   忽然,付锐修微微矮了矮身子,拉开距离和宁仪平视。   宁仪疑惑地看向突然正经起来的他。   “刚刚我妈问我们的结婚证在哪?”付锐修的神色郑重。   宁仪一愣,“宝宝不需要结婚证就可以……”   付锐修叹了一口气,“你不想和我组成家庭。”   这一点他一早就能看出来。   在顾云胡那碰了无数软钉子之后,他已经很难再去热烈地追求。   如果被拒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平常心。   即使因噎废食不可取。   宁仪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就挺好的,没必要改变吧……”   现在相处一段时间后正好可以舒舒服服地一起生活的状态多好。   为什么非得领证呢?   “不改变一下,你怎么知道不好?”付锐修钳住他的手腕,目光逐渐热切。   宁仪发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呼吸可闻……   他一个鲤鱼打挺甩开手翻起身,慌乱地趿着拖鞋跑开,“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目送对方背影离去的付锐修摸出手机,想着是不是该给付谆打个电话了。   *   远在重洋之外的付谆是在先被自己妻子连环炮轰击之后才接到儿子电话的。   付谆宝刀未老,一直在国外布置产业,此时也是刚刚忙碌完。   听完儿子的形容后,付谆皱眉,“你妈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不是我说,有你这么直白的吗?”   “直白?”付锐修反问。   “委婉点,先攻陷,攻陷你懂?”付谆谆谆教导。   “怎么?”   付谆开始分享自己年轻时的经验,“各种钻戒鲜花豪车包包都安排上啊!哄得他除了爹妈只认得你的时候,就成了。”   付锐修:“这爱的确定不是钱?”   付谆:“想什么呢,当然是爱情啊!再用你的个人魅力还有各式情话早晚问候嘘寒问暖两面夹击,就妥了!”   付锐修忍了忍,没忍住,“爸,你年轻的时候这么骚的吗?”   付谆老脸涨红,“说什么呢臭小子,想要爱情你还想要面子啊!搓衣板键盘哪个不得挨个过!”   付锐修:……   “爸您辛苦了……”   “是你妈让你来问我的吧?”付谆唏嘘了一会,问。   “嗯。”   “你看,女人就吃这一套,小男生同理。”付谆私底下和儿子聊天,自然没那么多顾忌,“不过我说儿子,你这可比爸爸厉害,听说才二十出头的小子,你都下的了手。”   “……您尽管调侃你儿子吧,回来不要想抱孙子。”   付谆:“哎你个臭小子翅膀硬了……”   付锐修哭笑不得地挂断,他就知道得不到什么靠谱建议。   手指飞快地调开通讯录,在“夏顺丰”三个字上按下。   “付总?”   “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礼物推荐……”   *   宁仪趁着付锐修不在,出了门几乎是以飞奔的速度跑回房间,一进房间就把自己埋在枕头里。   埋了好一会,直到呼吸不过来了,宁仪才侧过脸,大口呼吸。   他也不知道他在慌什么。   烦躁地点开手机,宁仪一会打开这个app,一会刷刷新闻,再看到类如“XX明星单膝下跪求婚”之类的话题时,已经不能单纯用八卦的眼光去看了。   付锐修有毒。   不过扯证跟求婚还是不一样的,宁仪安慰自己。   应该只是为了宝宝而已。   左一个app翻过去,右一个app翻过来,宁仪终于冷静下来后,终于想起早上苏卷问的事。   他还没有看自己的投票情况。   宁仪打开链接,跳转过去,在等待的一秒内,他思想放空,让自己别那么在乎输赢,就当感受一波社会谋生艰苦……   数张作品瞬间弹跳出来,一框一框有序排列。   正在宁仪想着自己是要从下往上翻还是从上往下翻时,视线忽然被最前方的蓝色吸引。   他一眼看到了那抹深蓝——   海洋的颜色。   背面做了类似砂砾的粗糙材质处理,画工也完美地表现出这一点。   宁仪目光锁定——第二名。   宁仪揉揉眼睛。   怕看错了。   再看一遍,确实是第二名。   他有点慌。   他的余光还告诉他左边的第一名那抹浅蓝有点眼熟。   目光缓缓地滑过屏幕。   接受凌迟。   啊他死了。   ——稳当当置于第一位、票数过千的天空主题正是出自他手。   天空主题在这次大赛里常见到一点都不稀奇,但这幅是第一,就足以说明实力。   宁仪有些激动。   他看了看票数与第一名相差不多的第二名,还是有点激动。   激动几分钟后,他就冷静下来了。   投票还没截止,应该还来得及退赛。   不然他一个人占了两个名次,被发现就惨了。   宁仪现在的微博是用第二幅报名的假身份登录的,当时报完名一直没有切换,就一直用这个号刷。   他们报名的作品都会留下微博地址,作为平台宣传自己的作品。   他翻了翻微博里一直不曾注意的消息,有十几条未读标红消息。   他希望自己还没有被发现用两个身份报了名。   -博主呢?   -博主失踪了?   -博主别怕。   -抄袭狗我们一起把他打下去。   宁仪:???   消息显示都是今天上午私信的。   宁仪疑惑地切到大号,因为有一段时间没用,右下角消息右上角的红色小圈圈显示有几十条。   但一般都会是微博小秘书、微博问答等等这种人手一份的消息。   宁仪点开,眼前一红。   他手指微颤,从上往下翻。   ——几十条来自未关注人的标红未读消息。   粗粗一扫,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一个数字和字母组成的id在最上头,哔哩吧啦指责。   -抄袭狗滚出大赛!   宁仪有点懵。   这一长串差不多的话也是今天上午到中午才出现的。   直觉让他点开自己关注了的华风珠宝设计大赛官博。   置顶微博于今天上午八点半发布。   是一条再简单不过的宣传博,Po出了大赛线上投票目前为止的前三名,各夸了一句以宣传大赛,鼓励更多人来稿并支持比赛。   代表了大赛最高水平的前三名的作品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   宁仪不明白是哪出了毛病,他只能定下心,往下翻评论。   但其实不用往下翻,被顶起来最上面一条九点左右发表的评论用了一百字作用简单但针锋相对地点出疑点。   关于第一名抄袭第二名的可疑点。   他先切中要害地说了这两幅作品有很多相似之处。再暗示用深海、堕入、挣扎这类主题表现自由与浪漫的作品见不到几个,第二名自然不可能去抄第一名,但第一名原本就是大众立意,虽然设计优秀,但如果是抄袭第二名设计的话,那这幅作品根本不应该得到这个名次,甚至应该退出大赛。   宁仪看了一下他的id,山清水秀加一串数字。   山清水秀这一楼里无数人质疑然后被他耐心解惑,他抛出无数个点证明了第一名抄袭了第二名。   最后众人:石锤!   宁仪:???哪就石锤了!我抄我自己吗?   继这个回复数上百的讨论楼之后,评论里又冒出许多质疑第一名抄袭的,甚至有许多人愤而提出,应该让第一名退赛,把位置让出来。   但官方一直没有解决,没删博没删帖没作解释没拉架。   宁仪怀疑管官博的工作人员在睡觉。   他的消息里陡然又加了两条。   宁仪点开看了。   -请问你抄袭了吗?其实我觉得第一名第二名除了都是蓝色都有翅膀外,明明不怎么像。   -而且在美术生的眼里,这点相像根本不算什么相像,这点颜色和线条运用都区分不开的话,那个第一个说抄袭的是个外行扮内行吧。   宁仪不知怎的,想要回复。   -我没有抄。   他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他虽然难免有点慌张,但同时有点想笑。   这两种情绪交融,构成了他现在勉强还算淡定的表象。   大约还是出于对实力的自信,尽管他一人报两份作品违了规,但顶多也就说他违规,扣抄袭的si盆子是不可能的。   那个id快速回复。   -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你!   -但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办?如果主办方真要取消你的参赛资格……   宁仪打字。   -那也没关系。   -我走了,就是现在的第二名成为第一名了,祝那位老兄好运。   反正第一名都是他,真算起来也没差别。   宁仪这么一想,忽然不气了。   他要是还生气,那就只会让那些看戏的路人得意。   所以,他偏不!   -你真看得开,但我看了你的作品,你就该得第一名,第二名虽然也挺好,但我更喜欢你描绘出来的意境和虚无、成长的那种美感,真太戳我了!   对方又发来一串激动的小表情。   受人赞许,作为第一次参赛的宁仪,自然眉开眼笑。   -那就再看看吧,看看主办方会采取什么措施。   虽然说着要坐以待毙,但宁仪已经在想着要不要用假身份去一封邮件打个电话说明退赛了。   原本他的意思也就是在为了让更多人看到他的作品,如果名次高就在截止日期前退赛,不占名额。   现在看来这种行为太过冒险,宁仪也不是没有一点后悔。   宁仪叉掉微博还在想着退赛的事情,三人小群里也已经闹开了锅。   苏卷:我今天上午还在说那个第一名和第二名票数好接近,结果现在这个走向好迷幻。   殷振君:好大的瓜!   -我恰![表情包]   宁仪:你们就没有点开第一名作品,看一看简介右下方作者名字吗?   苏卷:你等一下,我去看。   过了五秒。   殷振君:我看了,woc!   -似你![表情包]   宁仪:[叹气]我好方。   大赛要求真名报名,宁仪本人被扣抄袭的帽子,马甲却是受害者,宁仪觉得有点魔幻。   苏卷:我回来了,那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挑事啊,应该是哪个没名次的红眼病吧。   殷振君:现在怎么办?   宁仪打了“退赛”两个字又很快删掉,心里一颤。   他是想马甲退赛不是想自己退赛,刚刚那两个打出去肯定掉马。   宁仪:静观其变。清者自清。   殷振君:……心真大。   苏卷:佩服。   宁仪撂下手机,在房间里晃来晃去。   ——被迫退赛的感觉真不爽。   宁仪一时甚至有些犹豫,是保全第一名还是第二名。   太优秀的痛苦……   但如果保全第二名,他就坐实了抄袭的罪名,更何况第二名身份是个假的,他拿什么去领奖?   门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宁仪搁下心思去开门,只是脚步还和游魂一般。   付锐修看到失魂落魄的宁仪时,原本准备好的措辞登时噎在嗓子眼,眉头沉下,拉过他温度还算正常的手,“怎么了?”   难道就因为不想和他领证所以这样?   付锐修磨了磨牙关,眼中滑过转瞬即逝的戾气。   宁仪摇摇头,长吁短叹,“可叹世人心多垢!”   “谁惹你不开心?”付锐修暂时排除了自己的因素,缓和了神色。   宁仪磨叽着想要不要说出来,可说出来以付锐修的脾性,肯定要黑着脸说他违规。   宁仪不想被说教,所以他选择不说。   付锐修见他这副闭口不言的样子有点发急。   “你……”   他刚吐出一个字,寂静的卧室里,手机躺在床上,嗡嗡地震。   宁仪一屁股坐上身后的沙发,伸手,“帮我拿过来一下。”   他完全不想多动。   付锐修果然去拿了手机。   宁仪现在也很少见他会不答应自己什么事,除非是玩手机看电视打游戏这种事。   “陌生号码。”付锐修看着手机上的一串本地号码道。   “哦。”宁仪没了兴趣,跟自己有关系的,老师或是朋友等,都有备注,“你替我接了吧,如果是推销房产的,就说我不缺房。”   付锐修并不如他那样懒散随意,他接通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宁仪吗?”   宁仪耳力过人,摊手,“现在信息泄露果然严重。”   付锐修:“你有什么事?”   电话另一头像极推销房产的温和女声道:“您好,这里是华风珠宝设计大赛的主办方,您在华风珠宝设计大赛报名的作品,现在线上投票第一名,但现在网上有一拨人质疑您抄袭,请您尽快发博解释处理一下,否则等事态发展严重,我们很可能要取消您的参赛资格。”   抄袭不抄袭,在设计这方面很难界定,只要在有心人眼里是抄袭那就是抄袭。   主办方明显不想败坏自己的名声,把奖项颁给一个被质疑抄袭的人。   宁仪听到一半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确实在参赛资料里填了联系方式。   但在他去争抢手机的时候,付锐修已经适时地抬高手,他够不到。   付锐修等对方完整叙述完,挂断了电话。   “解释解释?”付锐修把手机递还给他,神情实在说不上好,“发生了这种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宁仪接回手机,还有些木然。   “我也是才知道……”   他也很委屈。   付锐修尽力缓和下语气,“那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宁仪为难,“这不好解释……”   “你不说,我自己去查。”付锐修说完转身要走。   宁仪连忙拉住。   让对方查,肯定能查出来第二名的身份是假的,IP和第一名一样。说不定顺带连他平常给哪些奇奇怪怪的微博点过赞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说?”付锐修简单地说出一个字音。   宁仪苦笑,“其实我说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我,你信吗?但偏偏有人说我抄袭了第二名,我???”   付锐修:“所以为什么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你,你干了什么?” 第三十六章   宁仪一直悄悄觑着付锐修的表情, 准备如果对方变脸发火自己就立刻遁。   付锐修始终平静地坐在那,听宁仪心虚躲闪地大概说完过程, 面色并没有发生多少变化, 双眸深潭一般看不清暗地里流动的情绪。   “宁仪, 过来。”付锐修唤道。   宁仪当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过去的。   付锐修并没有坚持,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尽量用站在对方角度思考的方式来体谅他的做法。   他手指收拢在掌心。   宁仪见他似乎没有生气, 才磨磨蹭蹭挪过去两步,说话也有了底气, “让假身份退赛。”   付锐修提出:“可这样, 万一有人说是你威逼利诱第二名退赛的呢?届时再怀疑第一名的背景, 有心人一查, 就知道这两个是同一个人了。”   宁仪道:“那就让假身份发声明澄清。证明第一名没有抄袭第二名。”   付锐修缓缓起身,拉过他, “这就是你的退路?”   宁仪:“唔……”   付锐修目光落在他的嘴唇, “一早想好的?”   “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身份被扒出来, 背上抄袭的罪名,你以后在各行各业都不可能有好的前程?”付锐修的字句语气越发紧迫。   宁仪不敢与他对视, 仍是乌龟一样往后退。   他对付锐修的情感一直很奇怪, 哪怕对方最近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自己却仍旧会下意识地把他当作一个只可远观的严厉的人。   宁仪属于给他一分笑他会回三分的那种,最怕的也就是这种不苟言笑的人。   付锐修的严厉类似父母给他的感觉,都是为自己着想才会控制不住情绪。   这对他而言,还是有点可怕。   这种时候什么高傲他都撑不起来了,只要是自己有错在先, 他就总会自己先矮三分气势。   “你也太乱来……”付锐修终究没有控制住神态,面色阴沉的快能滴出水来。   他既然想正式追求,那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把对方当个孩子一样,错了就训斥,这样也许会把人越推越远。   他心里这么想,行动却违背了他的意志。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忍不住想抬起的手也还握在原地,忽然怀里钻进一个温暖的身躯,小动物一样蹭了蹭。   付锐修讶然地低头看着他,手指僵直。   宁仪有些颤抖,抽噎,这些动作细微到如果不是付锐修抱着他能感觉到,肉眼根本看不出来。   宁仪明明也在害怕后果。   付锐修好一会儿才抚着他的背,语气无奈,带了些他自己都未经意的宠溺,“没有怪你……”   “我错了。”   宁仪认错态度认真。   付锐修动作一顿,不由自主,“错哪了?”   “我不该这么做的,但是我因为一时虚荣……不考虑后果,还以为能全身而退。”宁仪缠磨起人来声线软的像温水,又细弱地像幼鸟,只会让人心疼,再生不起责怪。   付锐修此时内心柔软的不像话,只想替他铺平所有道路。   他先前急冲冲地问罪只是想让宁仪知道错误,但对方既然知道了,他又有什么不满的理由?   最多叮嘱两句以后注意罢了。   毕竟只是一个规模不算大的珠宝设计大赛。   要怎么摆平——他在脑海中已经有排列出从优到劣的四五种方法,每一种都能让小可爱全身而退。   但他还是想知道宁仪的打算。   类乎心有灵犀,宁仪闷闷的声音从他肩颈的地方透出来,露出一双清明漂亮的眼睛,“我改主意了,我直接用大小号都坦白事实,证明第一名和第二名其实是同一个人,这样虽然违规,但是那些人也就能闭嘴了,不过一次参赛机会而已,我宁愿不要。”   他决定正视自己的错误,诚实地告诉世人真相。   这样的回答无疑刷新了付锐修对宁仪的认识,他虚虚环在对方后背的手拢紧了些,话中不知不觉地带了一丝笑意,“可这样对你的名声来说也不好。”   宁仪微扬起下巴,“年少轻狂而已,他们懂什么,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了。”   付锐修原本生出的忧虑、急切、不满都因他这一句话消散如烟。   他想要包容这个少年,一直包容他接连不断的小错误,一直能看到他神采飞扬的笑靥。   “好……这件事就按你的想法来吧。”付锐修撤去了自己原先想好的四五条解决方法,选择了尊重宁仪的决定,不管后果如何,不管是对是错,他都承担的起,解决的掉。“事后我来处理。”   宁仪扬起脑袋看他,水嫩的脸上莹润白皙,好在没有泪痕。   他皱了皱眉,有些奇怪付锐修对此事的态度,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雷厉风行地先把自己训一顿要求承认错误,然后再给出解决方法,教导他不要再犯。   但其实他每次有错误,都会希望信任的人站在他身边,毫无芥蒂地包容他,做他可以随时停靠的港湾,而不是站出来指责他,试图教会他道理。   他到底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事呢?   如果是外人指责他,他甚至不会有丝毫波澜。   但如果是亲近的人这样做,就会招致他的反感,让他想要推开对方。   大约类似于“既非同道中人,那就一拍两散”的意思。   所以今天是怎么了?   宁仪目光中有些许不解。   尽管他发现的晚,但付锐修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而这些变化似乎是因他而产生的。   对于这种常居上位、对自己的决断从无怀疑的人来说,改变既有态度简直比登天还难。   现如今,自己最不喜欢付锐修的地方不见了,宁仪忍不住有点恍惚,好像有什么屏障破碎在虚空,有什么气息贴近他的心脏,亲昵又密切。   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一丝自己身上的变化的宁仪有些难言的困窘。   但他形容不出来这是因为什么。   宁仪埋回头,付锐修宽阔的肩膀总是能让他安心。   他撇去刚才那些萦绕的繁思,叹了一口气,“可这么一来,我就有点不甘心。”   付锐修盯着他埋下头露出的发旋,没有做像以前那样揉脑袋这种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有些触犯的动作,他只能心痒地看看,把想法憋回心里,告诫自己你是要追求对方,本就应该平等待之。   与宁仪相同的,在因为宁仪诚实的举措想通一些问题的付锐修,也开始更注重对方精神上而非物质上的需求。   “你当初报名有这想法的时候,就应该跟我说,另筹办一个相同主题的大赛并不是什么难事,你可以两边都参加。”   明知对方是逗自己、但还是被哄到了的宁仪撇撇唇,“得了吧,到那时候,大多数人一窝蜂奔向你举办的比赛——毕竟你能拿出的资源、奖项、能合作的公司都要好多了,华风大概会恨死你。”   付锐修露了笑意,似冷冰初融,抚上少年的脖颈,“你还是第一次吹捧我。”   宁仪被触碰因为往后缩的动作仰起头,快速地捕捉到那一抹笑,直觉对方果然有什么不一样了。   “谁吹捧你?这不是事实吗?”宁仪躲过他的手道。   “你看,我是个再诚实不过的人了。”宁仪又补充。   付锐修松开他,“假如你没有前科,那我现在大概会相信。”   宁仪:“……”   付锐修见他又开始不想说话,思考自己以后是不是不应该当面戳穿小可爱的一些显而易见的小心思。   他浅笑着转回话题,“你大赛的事情得尽快解决,越快效果越好,但现在,你得等一等。”   宁仪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看向他。   这人怎么一会催他一会让他等一下。   他眼睁睁看着付锐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扁扁的平凡无奇的包装盒,打开,包装盒丢掉,拿出里头平躺的一个圈儿戴在他手上。   宁仪眨眨眼,盯着手上这一个圈儿有点没反应过来。   一个铂金手镯,镶满了钻石的铂金手镯。   明显的男款,方方正正,设计简约优雅。   宁仪按了按正中间一个像是按钮的东西……按动了。   他抬起头,面色惊喜,“送我的?”   所以这就是对方刚刚过来找他的原因?   付锐修道:“这个其实不是主要的。”   宁仪:“???”   付锐修:“我在美国给你买了一辆车,还没有运过来,这个是车钥匙。”   宁仪惊了,“车钥匙?!”   有这种闪闪的车钥匙?   付锐修颔首,“我觉得你开车的几率不大,所以买的车不算贵,和车钥匙一个价。”   宁仪恍恍惚惚眼前发晕。   付锐修:“你喜欢车还是车钥匙?”   宁仪目光忽然沉着,“当然是——都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太疲了,白天休息了一下,只有这么点   本文从5.7开始日六到完结,如果有事不更会在文案请假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啾咪~ 第三十七章 【一更】   付锐修眼底溢出温柔, “我看到这个的时候,就觉得你会喜欢, 所以就买下来了。本来想等车到了再给你。”   宁仪盯着手上的车钥匙手镯, 爱不释手, “现在给就挺好的,车给我我也不会开啊。”   付锐修无可奈何:“会给你配司机, 不过当然如果你想开……你大概还没有驾照,等明年这会你应该就能去报名考试了。”   宁仪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全副心思都在手上。   又说了两句却发现自己被全然忽略的付锐修垂下长睫, 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在对方心里竟然还没个手镯重要的事实。   “谢谢你!”宁仪忽然扬起笑容,甜甜地冲他道。   “你喜欢就好。”付锐修发现自己轻易地被这个笑容治愈到了。   *   为了尽快平息网上的风波, 当天下午宁仪就带着一身责任感在大小号都发表了声明,两部作品都是自己的,不存在抄袭, 并道歉, 称是自己的错才会两部作品同时参赛,将会与主办方协商退赛。   附带几张能够自证自己说的话的截图,和存在电脑里两部作品的绘制文件。   原本这对宁仪来说就只是个练手的机会, 他没必要死抓不放,每年这类大赛都不少, 下个季度就有另一个大型的赛事即将开启。   这两条微博一编辑发送出去,宁仪就抱着手镯喜滋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如果不是怕压到宝宝,他的动作幅度还会更大一点。   但这件礼物无疑转移了他对抄袭事件的关注度, 让他放淡了心思来看待这件事情。   宁仪再次打开手机是在晚上的饭桌上,付锐修提及这件事的处理情况。   原本按照付锐修如今对宁仪的安抚态度——毕竟正处在培养好感的阶段,付锐修不想再提这件事,他怕宁仪会嫌他管太多。   但心里担心着,虽然他已经向主办方去了电话,会妥善解决,不会影响到宁仪的前程和名声,却仍旧忧虑这件事会对宁仪的心理产生影响。   万一小可爱因为这件事对设计失去兴趣了,每天愁眉苦脸可怎么办?   因此付锐修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甚至带了些谨慎的意思。   宁仪放下手中的竹筷,态度已经由下午的慌张到现在的顺其自然,“该做的我都做了,我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说着,宁仪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他现在登录的是大号,他没有先看消息,而是打开自己发布的那条微博,看评论。   -这骚操作?   -666,直播打脸。   -博主这话你们也信?明明就是借口,洗脱自己抄袭的吧?   -楼上空口鉴抄?博主有凭有据你都不信,一天到晚阴谋论。别跟我说,你还认为是博主威胁第二名把微博账号和文件都让出去,让博主洗白的,动动脑子好不好?这么显而易见的真相,不是红眼病就是柠檬精。   -这下说抄袭的那些喷子可以闭嘴了。   -博主道歉态度很诚恳了,而且主动说要退赛,我觉得可以谅解,这本来也还只是在线上投票而已,没到最终评选环节啊。   -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你是参赛选手,一个人用两幅作品占掉了两个晋级名额,正好把你挤掉了,你能忍?这种人光退赛不足以泄愤!   -哦,看来楼上是参赛选手啊,我去看看你的作品长什么样子。   -从层主微博逛完回来了,报名作品只有30票,难怪忿忿不平呢,他连前三十都进不去。   评论区开启群嘲模式,群嘲通常容易踩一捧一,踩层主势必捧博主,一时间宁仪竟有些飘飘然,还有些暗搓搓地庆幸还好有人转移了火力,原本他做错的这件事是肯定要被谴责的。   宁仪没有接着往下翻,怕看到一些污眼睛的,他点开小号去看评论。   小号底下的评论要少很多,大概是因为知道了第一名和第二名其实是一个人,所以大多数人都去了大号评论。   -这风向逆转的,还好我没跟着鉴抄的瞎起哄,本来就是同一个人的作品,想法设计上有相同点再正常不过,但我仍然不站队。两边都不是好东西。   -这位设计师挺有才华的,反正我支持,他这作品参加国际的比赛都够看,你当人家乐意去挤菜鸟,争这点名头。   宁仪往下翻一条,似乎是一分钟前发的。   -咦?你们去看了没?官博发声明了[附图]   宁仪点开截图,官博于五点整发的一条说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是转发宁仪大号微博之后做出的解释。   【此次“抄袭”事件赛方已了解并着手调查,将对第二名予以退赛处理,并修改规则——允以一人/一组一次报名两幅作品,作为对其他人的补偿。散播“抄袭”谣言的人也已经联系到,对方将对其造谣行为公开致歉。】   从头到尾,没有提到如何处置第一名。   宁仪心思一转,明白了用意,他抬头看向神色担忧的付锐修,大概知道是谁帮了他一把。   评论里已经闹翻了天,有反对的。   -居然因为这次事件修改规则,虽然报名还没截止,但这也太草率了吧!   -盲猜第一背后有人。   有支持的。   -但第一的才华不可否认,两幅都是很好的作品,我相信市场价值也会很高。   -本来这次大赛规则就有点问题,一些国际赛事还允许三幅作品同时参赛呢,一人一幅少了很多可能性。   -确实有偏袒的嫌疑,但人才难得,理解,也为其他人争取到了更多的机会。   -这样我就可以把自己另一幅喜欢的作品也拿来参赛了!啊棒!   -这个处理的很好,我就很喜欢第一名的作品,他要真退赛了也没什么看头了,而且设计师的品性还可以,做错事立刻就承认了并要求退赛,没有畏畏缩缩狡辩推诿,很对我胃口。   -+1。   宁仪翻了一小半,才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恢复了自信,迎向付锐修的目光。   他总算没有把这次这件事搞得太砸。   后期获奖他也不敢想了,但吃一堑长一智,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太多。   付锐修见他神色终于放松了不少,听他只言片语地说完处理的结果,也放心了下来。   宁仪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次事件让他认识到,付锐修不管是在社会经验、为人处世,还是三观品性,都相当优秀。   自己需要向他学习,而不是每次被教训就耍小脾气。   宁仪忽然就有了要承担成长的责任的意识。   等以后小小凤凰出生了,长大了,他还要去教导宝宝,但如果他所知的就是错的,怎么能教好宝宝呢?   所以他一定要做一个好榜样!   付锐修瞧着宁仪的眼神从释然到感激再到崇敬,最后变成了父母般的慈爱,有些起鸡皮疙瘩。   他不知道小可爱又天马行空想到了什么,但似乎是明白了,开窍了,成长了。这是他现在十分愿意看到的。   于是他不再提大赛的事情,转而问他,“这几天空吗?你现在过了三个月,安全很多,我可以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走走。”   宁仪双眼亮亮地点头,“好啊,不过也不用太远,我前段时间被沃恩拉进了一个设计师的聊天群,他们说过两天正好有一个设计展在首都举办,我们到时候去看看?”   宁仪期颐地看着他,毕竟不是谁都像他这么闲的,万一付锐修没空呢?   但付锐修说:“好。”   宁仪喜形于色,白净的肌肤在餐厅灯光下映衬着笑容,珠辉玉丽,“还有一件事,原本想你可能不同意,现在……”   现在付锐修看起来很好说话,所以他得试一试。   “聊天群里都是些公司里的设计师还有设计专业的学生,约了周日聚餐,希望所有人都去,可以互相交流探讨……”说到这,宁仪试探地看了还没有表现出拒绝的付锐修一眼,“我也想去。”   付锐修不大乐意他与不熟的人接触太多——怕他经验不足被人坑骗,也不乐意让往鱼龙混杂的地方去——但这次聚餐都是业内同行啊。   付锐修看着他湛湛的眸子,像是清可见底的溪水那般清澈,角落里蒙着虹光。   “我和你一起。”   宁仪喜出望外,眉飞色舞,假如两人不是坐在对面而是坐在一起,大概此时就要凑过来蹭一蹭表示喜悦了。   但——   宁仪从对方的角度考虑了一下,“但是这样的话,到时候你肯定会觉得很无聊的,不管聊专业知识还是业内八卦,我想你都不会太感兴趣,要不你还是不要去了?我一个人不会有问题的。”   付锐修看着现在兴奋的脸红的小可爱还会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根本想不起来拒绝,“但我得接送你,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不许喝酒,不许吃我跟你说过的那些孕期不能吃的食物。”   “好好好。宁仪连声应着,对对方的安排满意地不能再满意。   至于对方交代的那些,他认为自己抵抗诱惑的能力还可以。   接下来几天,付锐修一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宁仪也舒舒畅畅地过上了劳逸结合开开心心的日子。   而且奇怪的是,这几日每天清晨门一打开,付锐修就会送进来一小捧颜色清新香味怡人的鲜花,帮他剪枝插在花瓶里。   宁仪问过为什么,付锐修道:“花香能让人心情愉悦。”   宁仪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般只有情侣之间才经常送花吧。”   付锐修道:“难道我们不是吗?”   “哎?是吗?”被突然反问的宁仪糊涂了,但仔细一想,自己这两个多月和付锐修干的事亲密到确实可以冠以情侣的名称,对方确实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   没等他想出反驳的话,付锐修就会环住他,“先别想这个,好好养胎。”   花香确实好闻,付锐修的安排也从不出错,那他还忧心什么?   很快他就把一些自己觉得违和的点忽略过去,意识也被付锐修的举动渐渐潜移默化。   要说唯一不好的一点,大概就是——因为宝宝在不断长大,逐渐压迫到宁仪的腹部器官,宁仪去厕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脚跟也开始时不时抽筋。   即使每晚的按摩始终没有停,但这些自然反应还是让宁仪有些困扰。   眼下宁仪刚抽完脚筋,付锐修帮他揉着脚脖子,宁仪则一会摸摸肚子里的宝宝,一会慨叹果然世间万事有舍有得。   也正因为抽筋的毛病,付锐修就让张阿姨把饭菜端到宁仪家里的餐厅,自己则坐到他身边方便随时照顾。   “都这样了,明天还去聚餐?”付锐修问。   “去!”宁仪有些哀怨地回,“都答应了的,而且我现在情况也不严重。”   他甚至觉得是付锐修太夸张了,让自己也跟着小题大做起来。   他加的另一个孕妇群里的和他一样月份的孕妇也多见这个毛病,有的还坚持在工作的岗位上,只在晚上回来泡泡脚缓解一下。   宁仪便觉得自己太娇气了,但付锐修照顾地总让他以为自己好像很柔弱需要呵护。   见宁仪坚持,付锐修也不再反对,喂了他一口张阿姨做的糯米红豆小丸子,宁仪下意识地张口咬下去,含在嘴里细细嚼着,腮帮子一鼓一鼓,付锐修忍不住戳了戳,宁仪鼓着脸颊凶凶地看他。   付锐修:好可爱。   宁仪顿了顿,把食物吞咽完,才道:“你不用喂我的,我自己能吃。”   前段时间喂是自己孕吐难受,但现在好了,脚抽筋又不是手抽筋,总让别人喂,会让宁仪怀疑自己是个残废。   已经投喂习惯的付锐修发现自己面临被抛弃的险境。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由于日万后遗症进入贤者模式,所以更少了   今天还有有一更至两更   爱你们(≧3≦) 第三十八章 告白【二更】   付锐修神色不变, 眸底却激荡暗流。   他习惯主导、安排好所有事情,尽管因为小可爱, 这一点有了例外, 但这不代表他是个言听计从的人, 或者说,他会用别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   “你不喜欢我喂你?”付锐修问。   “哎?也不是……”宁仪下意识地否认。   “那宝宝不喜欢我喂?”付锐修换了个主语问。   “他对此一无所知。”宁仪茫然不解地看着他。   “那是我喂你你觉得不舒服?”付锐修靠近了些许。   “没有啊。”宁仪享受被伺候的感觉, 并没有发觉此时两人已经贴的近了。   “既然舒服,那为什么拒绝?能够解脱你的双手难道不好?”付锐修挨在他的耳边耳语。   “好是好,可是不是这个问题, 我已经长大了……”宁仪察觉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了,想往后退。   付锐修揽住他的腰, 断绝了他的退路,伸出舌尖舔了舔他耳廓,“谁说长大了就不能被喂了?”   宁仪正抵着他宽阔的胸膛, 忽然温热的触感从耳朵尖儿席卷全身, 骤然的酥麻震颤让他无所适从地红了脸,脖颈耳根也跟着泛上粉色。   他难以忍受地乍一用力推人,力气过大使得他自己倒是往后踉跄了一下, 付锐修急忙探身接住,等宁仪天旋地转地反应过来时, 自己已经跌坐在眼前人的怀里,一时耳边只有两人惊慌之后的喘气声。   宁仪脑中一阵轰鸣。   虽然两人因为按摩时常有肢体接触,但不管何时都没有此刻这种暧昧到能让他窒息的气氛。   但他除了紧张,竟然没有排斥。   宁仪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想从付锐修腿上下来,却被揽住不好动弹。   付锐修贴着他的面庞,偏硬的短发发梢戳的宁仪有点痒,往后躲了躲,他看到眼前的男人勾起唇:“回答刚刚那个问题。”   宁仪脑中还有些局促的嗡鸣,这样的情形又让他心跳如擂鼓,哪里还记得刚刚问了什么,所以他如实问:“什么问题?”   付锐修缓下来,平静了很多,就着姿势又蹭蹭宁仪的脖颈,甚至下意识地用嘴唇擦过喉结的位置,“我喂你?”   宁仪懵了。   他知道人类没有以喙蹭颈的习俗,但羽族有,他有!   他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你在做什么?”   付锐修愣住,他也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突然想那么做,就是想要表达自己的喜欢,表达自己对眼前这个人全心全意的在乎,他皱皱眉,他暂时不想把人逼紧了,于是他跳过这个话题,“问你要不要我喂。”   “不是这个。”宁仪根本没听到这句话,在意的自然不是这件事。   虽然他可以认为人类对以喙蹭颈没有什么概念,完全是无意识地做出这种事,但是他好歹并不算十分迟钝——如果当下的场景他还能迟钝下去的话。   付锐修忽然凑上前,含住他的唇瓣,在宁仪露出吃惊的表情之前一触即离,他的目光炽热,不似以往偶尔的脉脉温情,像是凝聚了很多话语,很多情绪,“我喜欢你,宁仪。”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这句话。   以喙蹭颈在宁仪眼里,代表亲密,代表求爱,代表想与这个人陷入热恋……   但真正听到这句料想到的可能的话时,宁仪还是怔住了,怔了好半晌,没说出字句来,嘴唇上还残留着并不让他讨厌的触感,他的心脏还在胸膛砰砰砰砰地跳。   于是,片刻后,付锐修听到宁仪这么回应,“我同意你追求我。”   宁仪想,他确实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隐隐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情绪。   付锐修擅长文字题,“同意、追求?”   就是没有同意在一起?   尽管这时候付锐修很想继续忽悠小可爱答应他,但这种事情糊里糊涂的有什么意思。   宁仪矜傲地扬起下巴,低垂眼眸,眼里繁星烁烁,“嗯,你可以追求,我考虑考虑,看你的态度决定,大概等宝宝出生后会给你个答案吧。”   宁仪小得意地想,在曾经的世界,想追自己的羽族小迷妹尽管有父母的层层屏障作用在,也有近百,迷弟他倒是没有注意过,似乎都被两个姐姐打跑了。   而自己给予付锐修追求的机会已然是极大的让步,他何曾给过追求者除礼貌外一个多余的眼神?   也就是付锐修是自己宝宝的爸爸,所以才能给个内部价,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答不答应的,宁仪没想过,也根本没谱。   他不在意种族,或者说他暂时还没有对爱恋有过清楚的概念,意识不到太多种族的区别。   更何况他一只才三百岁、被父母一直教导着不要早恋的小凤凰,被迫生孩子就算了,教唆他早恋也不怕天道看不过去降下神雷。   当然天道没有这么闲,宁仪也只是闲着瞎想想。   付锐修也没有想过能一蹴而就顺风顺水,但好在,小可爱对他的告白和亲吻并没有排斥,甚至小骄傲地给出了宽容的时限——   在他看来,这是时限没错,让他在宝宝诞生之前将宝宝的小爸追到手。   但自己又怎么会拖那么长的战线?   付锐修并没有急于一时,他应了声好,然后继续问道:“饭都快凉了,我重盛一碗喂你?”   宁仪已经被重重“心理攻击”绕的有些晕乎,虽然隐约还记得自己不想让付锐修一直喂他,但此时倒也不推拒了,“你让我下来,你喂我。”   付锐修将他放下来,重新热了饭菜,等到将第一勺咖喱鸡肉送进小可爱的口中时,他听到宁仪蠕动着嘴唇道:“就这一次,以后不要再喂了,我觉得有点腻歪,不适合胎教。”   付锐修接着喂第二口,“你上个月以及上上个月如果这么说,那我倒是能轻松不少。”   宁仪瞥他,“你还不乐意了?”   付锐修停下动作,“乐意,这不是某人自己说不想被喂?是怕被当小孩子,还是怕被当成小宠物?真的只是觉得太腻歪?”   宁仪怔了一瞬,看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付锐修回视他,眸光坚定。   半晌,他放下碗筷,从桌边的果盘里挑出一颗小小圆润的草莓,半含进口中,趁宁仪还不明所以发着呆的时候,吻上他的口唇,将草莓送进他的口中。   宁仪眼睛一眨不眨,他只能感受到酸甜的汁液在自己口舌中迸溅,一抹湿热的触感滑过他的上颚,稍触即离,似乎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宁仪没有经验,又没有想拒绝的意识,一时只能发呆,缓慢地咀嚼起口中的草莓,一时想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但他的发红的眼角耳尖衬得容色旖旎,灼热的温度提醒他刚刚细微的战栗感受和悸动。   付锐修见到他这副可爱的模样,抚了抚他的洁白无瑕的面庞,笑得像个难得偷了腥的猫,愉悦地似是早晨第一朵铺洒上阳光的云彩,氲满餍足。   “我不会这么喂小孩子或者小宠物。”   “我也并没有喂过小孩子或者小宠物,以及其他任何人。”付锐修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带笑的双眸情意真挚,“你是我想好好珍惜的人,宁仪。”   宁仪五味杂陈地吃完草莓,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也不想像上次察觉到心意那样落荒而逃,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欺负了。   明明是对方追求自己,自己却觉得被欺负了。   他认为应该找出原因,找出罪魁祸首。   那么,毫无疑问的,是眼前这个人。   打他一顿?太重了;跟他吵架?大概率吵不过。   宁仪红了眼睛,盯着对方因为亲吻而发红的嘴唇。   就是这玩意儿欺负的自己。   付锐修原本以为小可爱会感动一把,再不济也能明白自己的心意,知道他对待他不是玩玩而已,不是为了孩子,是真正想在一起。   于是,他看到小可爱眼睛红了。   嗯,果然是被感动到了。   然后,小可爱一个猛扑过来……   大概是感动地想抱抱他。   然而,下一秒,付锐修面前一黑,嘴唇一痛,还没等动手,咬人的小动物就倏地远离,将椅子拉远了点,两秒后,又拉回来,挺起胸脯,一副“我并不怕你的”的模样。   付锐修吃痛摸向嘴唇,口中窜进铁锈味,殷红的血色在下唇上蔓延,缓缓下落。   宁仪瞄着因这抹血色显得绮丽不少的付锐修,面上故作镇定。   付锐修快速反应过来,他已经大概明白宁仪这样做的意图,他眸子微眯,眼神渐沉,长睫抖动一下,像是起飞的蝴蝶张开双翼。   他舔了舔嘴唇,抓着宁仪的手强拉过来,霸道地贴住唇,含住对方的舌尖,含糊道:“你也尝尝,这味道。”   大概是付锐修英勇“赴死”(不怕再被咬)的大无畏吓到了宁仪,宁仪一时没有再动弹,味蕾上蔓延开腥味,竟恍惚中有些熟悉。 第三十九章   没等宁仪细想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 付锐修松开他的唇,往后退开, 他舔了舔唇齿上剩余的血迹, 歪了歪唇, “你牙齿还挺锋利。”   本以为自己能扳回一成、却没想反而赔了本,宁仪一时陷在刚刚被亲、尝到血味和奇怪的熟悉感三重感受中出不来。   付锐修抬手抹去宁仪淡粉的唇上沾着的血迹, 毫不浪费地舔回自己口腔,平常冷峭的面容此时有些恣意,“吃饱了吗?我想你现在应该不想再吃东西了。”   宁仪下意识地舔舔还有些濡湿的唇, 当刺激的血腥味又卷土重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宁仪立刻住了嘴, 恨恨地瞪着他。   “虽然不知道你在气什么,明明是我被咬了……但是如果你觉得不解气,可以再咬一次。”付锐修凑近, 双眸直视着他, 一指不到的距离,呼吸交缠。   宁仪磨磨牙,看了一眼他被咬破已现红肿的下唇, 瑟缩了下视线。   “不咬,我牙疼。”小可爱堂而皇之地给出理由。   付锐修正待有所动作, 宁仪陡然站起身,险些撞到付锐修的鼻尖,他拉开木椅,面色绯红, “我还没吃饱,过一会儿你得亲手做夜宵给我。”   说完,付锐修就见宁仪僵着脚步,差点同手同脚地回了屋。   付锐修极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在胸膛震颤,他抑制不住地反复抚唇,回忆触感。   **   等第二天宁仪刚刚睡醒,还没有回忆起昨晚的事情时,付锐修又送了一小束淡雅的花束来,“早安。”   宁仪现在哪里还不知道这花束的意思,脸色姹紫嫣红。   昨晚宁仪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宵夜的事,结果付锐修当真端来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馄饨,宁仪没忍住,将就着被喂了半碗。   宁仪觉得有点腻,付锐修就给他拿了两颗梅子,另拿来一瓶酸奶,让他过半个小时再喝。   宁仪到底不是神经粗大的人,在付锐修与往常一样帮他捏着肩颈和小腿一些敏感地方时,敏锐地感受到与平时的一些不同。   大抵是情绪变了,目光变了,连触碰的感觉都让他觉得难耐——像挑逗一样。   但明明只是最寻常的按摩。   只是按摩而已。   宁仪反复催眠自己,但效果甚微,最后将人赶出了房,躺在床上好一会还是睡不着。   似乎是有感而应,手机嗡嗡震动,付锐修选择了语音通话。   宁仪不知为何有点烦他,他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捋一捋,但想到自己之前还答应对方可以追求自己,不能言而无信,也就接受了邀请。   “……睡不着?我给你和宝宝讲个睡前故事?”付锐修开始快速找起一切自己能找到的适合睡前听的催眠的童话故事。   宁仪没有理他,就让他开始叙说——   像溪水轻声叮咚的声音流淌过耳边,宁仪恍惚中就没了意识。   再一醒来,开门就面对付锐修,宁仪想到自己昨晚很没出息地听着对方的声音睡着了,一时也不知道是感激多还是别扭多。   “中午12点的聚餐?”付锐修放好花,确认时间。   “嗯。”宁仪提起精神。   殷振君和苏卷两人因为最近学校有几场考试,所以都没法来,宁仪得一个人去结交、探讨。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没什么。   他打开聊天群,一群人正在兴奋地讨论今天穿什么、佩戴什么,今天见面会不会发现群里的某些自诩帅哥的人其实是靠脸一辈子找不到对象的单身狗,如此云云。   宁仪饶有兴趣地看他们讨论今天佩戴什么表、什么首饰,自己却极朴素地一样金饰没沾,只搭了一身看起来儒雅温和的舒适棉质衣服就坐上付锐修的车去赴宴。   这次据群主统计,大概会来四十多个人,但实际能到的又不知道能有多少。   宁仪到达指定的酒店时是十一点四十,约摸着这会子人应该都来的七七八八,宁仪朝付锐修招招手,约定了电话联系后,黑色宾利又在原地驻足了好一会,才在前面的路口掉转头离开。   宁仪此时早已上了电梯,在侍者的指引下找到了包厢——连在一起的两个大包厢,外间有配备电视沙发等的休息长厅,此时已经有三五个人或坐或站着聊天。   酒店的等级颇高,装修奢华明丽,很符合学珠宝设计的人的品味。   宁仪还未进门,就瞧见包厢门口有几位绅士款款的男人或抄兜或指点江山说的欢快,一边还有几位正待进门的年轻靓丽的女士,穿着剪裁合体的纱绸短裙,戴着流光溢彩的各色配饰,无不光鲜亮丽。   一位衣冠楚楚的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朝他走过来,“你好,请报一下在群里的昵称。”   宁仪报完,那人在一张纸上勾选完,“好了,加上你,已经有三十位群友,先进去坐坐吧。”   男人边领他进去,边自我介绍,他就是平常帮助群主管理群的昵称和田的人,昵称克拉的群主现在正在里面招呼。   沃恩介绍的珠宝设计交流群自然不会是普通的群,据宁仪所知,这个群的群主是《珠宝》杂志的副主编,和田是罗尚珠宝公司的设计师,从业已有十年,而群里除了少数学生,其他半数都是有社会工作经验的从事珠宝设计或珠宝鉴定工作的人,还有一部分是有珠宝设计爱好的名媛。   这样成分的群成员,自然大多非富即贵。   好在宁仪观察了一会,大多数人都还如在群里一样讨论专业知识,宁仪倒也不愁没法融入进去。   宁仪很快和几个看起来一样二十出头的男生聊起天来,身周断断续续有服务员端凉菜上来。   初次见面难免有打量和好奇,而且还都是同行,大家话题多,四周一时都是控制着音量的洽谈声,偶尔掺杂两声女孩子的笑声。   自动认亲的过程进行的差不多,群主克拉挺着肚腩,笑面迎人地招呼所有人坐下。   因为最终来的人不过三十多个,所有两个大桌完全够坐,甚至于宁仪的右边还是空着的,左边坐着刚结识的一个刚进公司的设计师,穿着宽大的外套,青春的气息洋溢在他身周,脸嫩肤白,很是青葱可爱。   简短的交流后,宁仪知道对方名叫庄睿明,比自己要大一岁半。   庄睿明嗓音清亮,有点话痨,但正好控制在旁人能接受的程度,人也有趣,宁仪目前和他最聊得来。   “平时我都不怎么水群,不像那些水群的人一来一报昵称就全认识了,各个都围过去聊天。”庄睿明瞅着一些趾高气昂侃侃而谈的人,散发着柠檬的气息。   “我也不水群,就看看大佬们谈谈流行风向和设计干货不就好了,我们学习到的东西又不比他们少。”宁仪安慰他。   庄睿明也只是随口一叹,并没有真正因此感到多嫉妒,不然就是自己小心眼了,他快速地转了一个话题问道:“七月国际的设计大赛你知道的吧,你准备参加吗?”   庄睿明也已经了解了宁仪的情况,珠宝设计门槛不高,基本功都会审美创新都在线,就没有什么可计较原专业的问题。   一些一线制作工人最后成为一流珠宝设计师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宁仪点点头,“应该会参加。”   再往后,宝宝逐渐长大,他也就没有精力再顾这些了,这大概会是他孕期最后参加的一个比赛。   既然一定要参加,何不感受一下这种国际性的赛事,说不定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成长。   宁仪现在英语也已经学的差不多,可以进行口头交流了,一些简单的英语原版新闻也能看懂,看烧脑美剧也已经很少需要停顿细听细看。   应该说,羽族——尤其是作为羽族中的皇族,语言能力是一项不需要过多努力和费功夫,就可以轻而易举学会掌握的东西。   这大大方便了宁仪翻看英文文献,以能够学习到包括珠宝在内自己感兴趣的多方面的专业知识。   菜品一道一道地被端上来,周围人或说或笑。   正在这时——   “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两个装扮精致丝毫没见有赶路痕迹、悠哉悠哉拉开包厢门的女生拎着昂贵的包,用满含歉意的语气向大家说道。   众人安静了一瞬,随即克拉和气地招呼她们入座,“快坐吧,正好我们还没开始呢。”   宁仪起初并没有关注她们,直到她们坐到了自己右边的空位,并且因不了解情况而向他搭话,宁仪才挪移过眼神,和善地看向她们。   不等宁仪开口,庄睿明率先回答了她们的问题。   边吃边聊,加上庄睿明健谈,几人倒也渐渐越聊越多。   坐在宁仪身边的女生自称昵称为猫眼,粉色纱裙,画着不淡的妆,很是精致明媚,而再右边的女生昵称是星光,模样甜美,声音尖细。   群里的人大多都是用的专业相关名次作昵称。   宁仪进群时,也跟着改了昵称——火彩。   火彩是指刻面宝石内部反射出的彩色光芒。   猫眼相对文静一些,但看人总带了些傲气,刷了睫毛膏的眼睫毛扑闪,眼底漫不经心,“我看到你的昵称的时候,还以为会是个花里胡哨的人。”   但宁仪今天穿的挺素,这根据心情而定。   宁仪不知道对方根据衣着和昵称看人是个什么习惯。   星光补充,“对呀对呀,而且没想到你们两个都还好小的样子,大学生吗?”   庄睿明回答:“刚入职工作,已经不是大学生了。”   猫眼轻轻地笑了一下,隐含不屑,“也还是个小孩子嘛。”   猫眼看起来二十五六左右的年纪,透着成熟的气息,大概算在座人里年纪的平均数。   宁仪起初就没打算和三十多岁的那些人交涉太多,因为观念差太多不一定聊得来,从他和付锐修相处就可以看出一二。   而比他们年长的、有社会经验的人往往会不太看得起大学生,虽然也有愿意提携后辈的。   也正因如此,宁仪和庄睿明两个年纪相仿的人才能凑到一起。   庄睿明如今所在的公司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公司,这也足以证明庄睿明的水平绝对不差。   宁仪不想对两人的年纪多作讨论,并对自己瞎起的昵称不置一词,“你刚刚说到花里胡哨,我正想说……”   “什么?”猫眼问。   宁仪有点为难,绽开一个纯良的笑,“这样说可能不太礼貌,但既然是同行,那就纯作交流,你也别太在意。”   宁仪先说完前提,带着些挑剔道:“我觉着你今天的粉色纱裙和红宝石耳饰不太搭,要是改成巴洛克来装饰,我想会更出彩。”   昵称就是巴洛克的庄睿明被点名,眉毛挑了一下,赞成道:“确实,这样会更显年轻活力。”   巴洛克在宝石学上,被适当地用来巧妙地描述不规则形状的珍珠。   听到“年轻活力”四个字,猫眼的面色不算好,但好歹维持住了表面的仪态,笑道:“自然不是只根据衣着来搭配,这红宝石更衬我肤色,搭配的学问可多着呢。”   猫眼也是企业家之女,见识多,好东西大场面自然见过不少,只是对审美上的把握要差一些。   宁仪正想说即使如此,这块红宝石的设计款式也没有达到协调色调的整体效果,只会让人错放重点。   他不是喜欢咄咄逼人的人,但宁仪就是想下意识地想怼一怼拿年龄压人的两位女生。   星光忽然道:“对呀,这块红宝石正配猫眼肤色,而且是付总送的呢,她喜欢就经常戴着。”   星光神色挑衅,故意加大了关键词的音量。   猫眼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娇羞地跟他们解释:“是这样呢。” 第四十章   “付总?”听到耳熟的词, 宁仪下意识地重复道。   但他一时没有联想到付锐修身上。   猫眼羞涩着脸,语气甜蜜:“是的。”   星光替她道:“是猫眼的男朋友。”   宁仪原本想跳过这个话题,但星光还在喋喋不休,神态骄傲, 语气炫耀。   “说到付总,你们可能不知道, 但说到格物, 你们应该都听过的。”   宁仪手一顿, 眼神疑惑。   庄睿明应道:“这个当然听过, 那么大一家企业, 它不管是在产值、新药开发还是制药技术,年年都得上新闻,我吃过不少药都是他们家的。”   星光见人捧场, 更是愉悦, 嘟着嘴戳了戳猫眼, “哎呀, 你又害羞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可是你男朋友啊。”   猫眼红了脸, 羞赧的模样娇丽可人,让人生怜。   星光一副“我懂”的样子轻拍了拍猫眼,继续道:“我们说的这个付总,还能是哪个付总,当然是格物的总裁啊, 你问格物的任何一个员工都知道,付锐修——高学历黄金单身汉……不过,对外是这么说的啦。”   星光俏皮地眨眨眼,“其实,是猫眼太为他着想了,明明去年相亲起就渐渐在一起了,但拖到现在猫眼都不愿意让他公布,怕影响到他和格物呢。”   猫眼直到此时才“透露”了一二,羞答答地低头,红唇轻启,“我父亲的公司和他们有过合作,不然也不会有能和锐修相亲的机会……他那么优秀的人……”   宁仪反问,“付锐修?”   他起初还在想会不会是同名,又或者付锐修有什么在做总裁的堂兄弟,但总不可能连名字都一样。   星光得意地看他,“对啊就是付锐修,果然你也听说过的吧。”   当然听说过,他昨晚还在给我讲故事。   宁仪心里忍不住嘀咕。   难道还能有两个付锐修不成?   “这个红宝石是他送给你的?”宁仪状似无意地问。   猫眼垂下被刷的密密的眼睫毛,“对啊。”   “他什么时候送的?”宁仪追问。   猫眼一顿,“他跟我告白的时候……去年年底。”   星光见他感兴趣,插嘴道:“现在知道了吧,搭配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佩戴着心爱之人送的礼物的这份小幸福呢。”   宁仪不太相信她们的话,比起骗人,自己也算是行家,是不是在说真话他自己心里有杆秤,已然通过她们的话有了自己的判断。   但莫名的,他还是觉得心里有点苦苦的,像隔夜的牛奶,发酸。   原本就对两个女生的厌烦呈指数上升。   一想到如果她们的话是真的,他就难以遏制地产生恶念。   宁仪踢了踢脚下的桌子腿,猫眼敏锐地察觉到,看向他。   宁仪忽而双臂撑上餐桌,支着下颌,甜甜地笑,“我听说付总之前去国外出差了,有给你带什么礼物吗?”   猫眼怔住了,“他去国外出差了?”   星光迷惑地挽住她的胳膊,“他没告诉你吗?”   猫眼皱皱眉,似乎有点受伤,“大概是时间短,怕我挂念,故意不说的吧,不过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是知道了……”   “什么?”星光问。   猫眼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打开,露出里面铂金镶粉色碧玺的项链,嫣然笑道:“我说怎么他突然送我这个,大概就是补偿了。”   星光拿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不停地赞美,“付总也太心细了吧,这个可真好看,看来是故意给你一个惊喜的啦。”   星光又横着眉看向宁仪,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付总出差的?”   宁仪鼓了鼓左边的腮帮子,欠揍地道:“全世界都知道啦,出差十天,时间也不短了吧。”   猫眼羞涩地收起项链,乍一转头,就对上宁仪“他是不是不爱你”的质疑脸,神色僵了僵。   猫眼宽容地道:“我相信他不告诉我,有他自己的原因。”   庄睿明“啧啧”了两声,“好大一口狗粮,我都不用吃饭都饱了。”   猫眼含羞带臊地笑了一下。   宁仪趁着庄睿明插科打诨的工夫,敲字发消息。   -付锐修,你是不是有一个同名同姓的双胞胎兄弟?   宁仪兴致缺缺地夹了两口菜,回过头就看到了回复。   -你看到什么了?   宁仪继续打字。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去年相亲认识的女朋友,至今甜甜蜜蜜,却说要追我?   -……   -我现在就过去。   宁仪有点想胡搅蛮缠。   -你没否认?   -动点脑子宁仪,媒体还说颜岿都已经有妻有子,外遇有人了,你信吗?   宁仪飞快地摇摇头。   他才刚吃上一口热乎的颜顾cp糖,他不要相信,这一定是那群媒体胡编乱造的!   -你们还有多久吃完饭?   宁仪看了一眼时间,才刚刚一点。   -还得有一会。   -我现在给你打个电话?   宁仪咬咬腮帮子的肉,软乎乎的。   -干嘛?   -自证。   得了保证,宁仪暗暗瞧了一眼和星光还在聊着自己爱恋甜蜜事的猫眼,忽然心情愉悦地弯起眉眼。   -不用,我就随口问问。   宁仪刚放下手机,庄睿明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和对象聊天呢?”   宁仪表情空白,“?”   庄睿明一副看透了他的模,“别装了啊,你看看你刚刚一会闷闷不乐一会喜笑颜开的,不是和对象,还能是谁?”   宁仪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有吗?”   庄睿明扼腕叹息,“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今天要吃两大盆狗粮,一定是这个位置风水不好!”   猫眼听见他们的话,神气也摆够了,也有些八卦起来,“火彩有对象?”   宁仪被这个惊讶的疑问句给惹怒了,“怎么不能有?”   宁仪说完,又反驳自己,“不对,他还不算是。”   “还没追到手?”猫眼同情地看了一眼他。   “嗯???”宁仪像是没听清,莫名地看着她。   猫眼继续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我这样幸运,能遇到对的人,所以你也别着急。”   “呵。”宁仪干笑一声。   宁仪停顿了好一会,忽然朝猫眼问道:“恋人之间会做什么?他会喂你吃饭吗?会给你讲过睡前故事吗?会带你去见父母吗?”   猫眼睁大眼,褐色的美瞳闪着惊讶的光,随即又转为羞怯,不太敢看宁仪似的,“哎呀你这问的,哪有这么腻歪的,而且他工作那么忙,平时要一起吃顿饭还要特意安排出时间呢,父母更是……还没有到那一步啦。”   “火彩,你怎么也这么八卦?看不出来啊?”庄睿明搭着他的肩,笑得不怀好意。   宁仪心满意足地朝他笑了笑,“随口问问。”   再过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饭局终于面临结束,克拉开始组织人另找个休闲的地方娱乐、聊天。   但有人提出还有事要办得先走,宁仪也在其中。   庄睿明遗憾地挽留他,“这里有不少前辈呢,多接触接触以后对你的前途肯定有好处,确定现在就走?”   宁仪没有吃很多,神态有些懒懒的,“有人来接我,我得走了。”   这是他和付锐修聊完天之后付锐修提出的要求。   众人三三两两地站起身走到出口,不少人已然从十二点前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发展到了畅谈天地的友人。   宁仪打开手机,看到付锐修发消息说已经到酒店了门口。   他便跟着准备换个阵地继续的众人一起等电梯。   猫眼和星光就在他身侧,只是已经不大搭理他。   电梯稳稳地从一楼匀速上升,稳稳地在这层停下。   宁仪还在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看地板。   当电梯门打开透出光线,身侧星光的低低的惊呼声响起时,他才抬起头。   “猫眼!!这不是你男朋友吗?!他是不是特意来接你的!”   高大峻拔的男人并非孤身一人从电梯中走出,但可能是光线打得恰到好处的原因,众人一时只能看得见他,让人控制不住地屏住了呼吸。   庄睿明也跟着惊呼,“那人真的是付锐修?我只在电视里看过几眼,真人还是第一次见!!”   猫眼脸色发白,星光还在兴奋地催促她,“他正向你走来呢,你不过去吗?”   猫眼抿着微微颤抖的唇,闭口不言。   “猫眼你还在磨蹭什么?平常神秘兮兮的,只给我们看他的照片也不带真人给我们瞅瞅,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不介绍一下……咦,他怎么……”星光愕然停住。   目光所及的,棱角分明的脸庞恍如天人,而这样的人只淡淡地扫了她们一样,像只是在看聒噪的蚊蝇。   “宁仪。”他停在今天穿的乖巧的少年面前,牵起一个浅笑,轮廓都柔和下来,捏了捏他的手,“走吧。”   庄睿明:咦咦咦??? 第四十一章   车上。   没有丢给猫眼两人一个眼神就走掉了的宁仪瞥瞥付锐修, 手里转着一个魔方,凑好了就打乱,循环往复。   “刚刚我身边的那个女生你见过吗?”宁仪问。   即使他不信,但不代表他可以当作没发生。   付锐修是自己开车赶过来的, 眼下恰好停在红灯前,他毫无隐瞒, “见过。”   宁仪抬起眼, “相过亲?”   付锐修摇头, “没有, 去年是被安排过一次和这位的相亲, 但推掉了。”   宁仪已经听不清后半句话了,他皱皱眉头,“你去年一共相了多少次亲?”   付锐修凝眉, “都推了。”   宁仪差点要从副驾驶探过去的身子又不动声色地缩回来, 开始说绕口令, “那你怎么会见过这位没见过的相亲对象?”   这不合理。   付锐修像是不太想仔细回忆, “她找过我几次。”   “哦……”宁仪拖了一个长长的音,“那她对你还蛮上心的。”   付锐修轻轻地笑了一声。   宁仪不爽地看了他一眼。   他还得意起来了?   宁仪继续道:“也难怪她要骗人了,大概找了你好几次却灰头土脸回去, 不敢告诉朋友,才一直骗下去的吧。”   付锐修没有接话。   宁仪:“我原本还想问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这种问题的,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骗不了多久,她大概就要‘被迫’分手了。”   宁仪不知道让自己隐隐不好受的原因是什么, 他只是忍不住多起话来,但他一时只能理解为自己是被庄睿明传染了。   他看向付锐修,忽然眯起漂亮的眸子问:“应该还有不少这样对你爱而不得的女孩子吧,付先生?”   宁仪说完,看到付锐修抖动起肩膀,他茫然无措不明所以。   就这么得意吗?   他刚想说一句讽刺过去,忽然眼前光线骤暗,一个极具安抚、又夹带少许侵略气息的吻落在唇上,没等宁仪推开他,那人已经重新坐直身,看着变绿的信号灯,缓缓松开刹车。   “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宁仪。”   “???”被啃了豆腐正忿忿不平的宁仪瞠目指向自己,“吃醋?我?”   他想要大声否认,脸上却不受控制地泛上粉色。   付锐修右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下,眼里满是笑意,“你欲盖弥彰的样子也相当可爱。”   付锐修见小可爱的毛都要炸起来了,见好就收,“刚刚是逗你的,好转移你被亲之后的注意力。”   宁仪噎了好一会,声音才有些闷闷地道:“心机……”   付锐修的声线忽然低沉,像是降入水底的石头,“你信我。那些流言蜚语一个都不要听,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宁仪沉默了好一会,才应了一声,“我信你。”   付锐修翘起嘴角,转了话题又聊了些有趣的。   回到家后,宁仪才有心情打开手机。   几乎全部是刚刚通过好友申请的庄睿明发来的,滴滴滴滴十几条消息。   简直和他话痨的风格一模一样。   -!!!!!!!!!!!   -你得给我个解释!   -付锐修——你跟他认识???   -我的天,你知道你们一言不发走了之后,猫眼的脸有多臭吗?   -星光发现自己应该是被骗了,一直追问她怎么回事,差点当场闹起来,我跟你转述一下星光的话啊。   -“要不是因为你是付锐修女朋友,你以为我会天天这么捧着你?”   -“一直跟我们说付锐修对你有多好,真是这样他会是那个眼神吗?”   -“付锐修根本不认识你,他很明显是来接火彩的,我真的是,跟着你丢脸丢大发了!以后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还得退群!都是你害的!”   -啊呀,这反转的,可惜我模仿不来语气,不然得语音跟你说,你自己体会一下。   -你知道猫眼说什么吗,哈哈哈,她说“我和他其实一个月前分手了,但我还没有从这段感情中走出来”,哈哈哈哈,我都不信的。   -总之,我看猫眼黑着脸快跟她撕起来了,我就赶紧跑了。   宁仪打开聊天页面的时候,庄睿明又紧接着发来两条。   -所以,你到底和付锐修是什么关系?   -如果不好说的话,那就别说了。   宁仪翻完上面的消息,吐了吐舌头,有点乐呵,但也庆幸自己跑得快,不然他得被猫眼的眼刀给戳死。   至于什么关系……   宁仪见他发了这么多条,也不好不回,曲起手指灵活地打字。   -可以拉手手的关系?   庄睿明:-……   -好吧,我懂了。   -猫眼好惨,怎么犯到你头上。   -盲猜付锐修恐怕都不会再想和她父亲的公司合作了。   -等等,她父亲的公司不会也是编的吧?   宁仪继续动动手指戳屏幕。   -这个应该是真的。   庄睿明嘻嘻地笑起来。   -你盘问过了?[斜眼笑.jpg]   宁仪有些囧,那怎么就能算盘问了呢?   -我怀疑你们在秀恩爱,而且我有证据!   宁仪:……   越抹越黑,宁仪干脆丢了手机不管他了。   宁仪趴了一会,又摸来手机打开便签,记录今天、当下、最紧迫的心情。   【付锐修,我的!】   宁仪恨恨地打上字,像个抢糖吃的幼稚园宝宝。   心情终于好了许多,宁仪盯着那几个字一会,忽然又觉得这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太对,容易让人误会。   于是他又在“我的”后面加上几个字——孩子的父亲。   宁仪满意了一点,又盯着这行字看,忽然又觉得这个后缀有点多余,“孩子”两个字有点不协调。   他蹙起眉尖,删了改改了删,最终干脆全删了才泄完愤似的关上手机,躺平睡觉。   后来付锐修又找他单独就这件事聊了好几次,说是宽慰他,但宁仪觉得他就是想看自己闷闷不乐的样子,宁仪果断甩给他几个白眼。   宁仪尚不明白自己的不高兴是源于什么,很快,渐热的温度、浓烈的日光、换上的短袖提醒他已经入夏,模糊了他对于很多事的定义,只简单享受起当下的生活。   早在上个星期,他就发现他已经能看到腹中宝宝的性别。   蛋壳也已初步形成,宁仪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是个小圆肚子孕夫了……   宁仪一眨不眨地看着腹中的小生命的小翅膀、小胳膊小腿、小肚皮大脑瓜……最终定在表明性别的地方——   如他千万次想到的一样,是个男孩子。   长大后肯定又高大又帅气!   知道性别之后,宁仪缠着付锐修说了好久对儿子的期望,从上周至今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话题,早早地开始准备起给小宝宝的衣服玩具。   宁仪继续看着宝宝傻笑。   小小的一团,皮肤还非常薄,几乎透明,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皮下的血管。四肢的关节也已经形成,骨骼在悄然无声地迅速发育。   两次孕检宁仪都如第一次一样糊弄了过去,但他知道,必不能每次都这样,毕竟,生产的时候得露馅。   针对这点,宁仪还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总之宝宝也才四个半月而已,离生产还早。   倒是徐含薇总是担心他们父子俩,继宁仪上门去吃了一顿饭之后,徐含薇就时常来看望他,摸摸他的肚皮。   宁仪思忖着,也摸向自己的肚皮。   他想到徐含薇说的话。   她说,自己怀付锐修到这个月份的时候,就开始有胎动了。   当时徐含薇见宁仪露出忧色,安抚道:“原本每个人对于胎动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的,可能这个宝宝比较乖,再长大点也就爱动了。”   宁仪看了一会窗外的反射出光晕的日光,觉得有点晃眼,随即拉上窗帘,俯身闻了闻桌子上付锐修送来的花,正要回身去练练字,忽然双眸圆睁,身子前倾了一下,他连忙扶住桌角稳住身子。   他摸上肚皮再感受了一分钟。   突如其来的震颤从他的手心酥酥麻麻地传上来。   宁仪几乎没有多想,打开房门跑到隔壁,又在即将面对付锐修时放慢了步子,只是脸上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付锐修如今为了更好地照顾家里,工作上的事或转移或带回家做,宁仪如今一天总有一半时间是能看到他的。按照付锐修的说法,等他月份再大一点,他必然要自己向自己请一个陪产假。   宁仪踮着脚悄声走到付锐修的房间,摸开了门。   付锐修果然在忙。   但看到来人,付锐修哪里还忙得起来。   他瞧小可爱开心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喜事,便也松松眉头勾起唇,站起身迎向他,“怎么了?”   宁仪正想说话,肚子又清晰地传来动静,他忍不住惊呼一声,深呼了一口气,难以置信道:“他越来越有劲了。”   刚刚明明还只是扑扑翅膀一样的小动作,现在好像是踢了他一脚。   见到亲爹,这么高兴吗?   宁仪有点吃味。   付锐修显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一向沉稳的眉尾高高挑起,欣喜若狂地走上前,让宁仪在沙发椅上坐下。   “胎动?”   宁仪任由他一会摸摸自己的肚皮,一会将耳朵贴过来要听动静。   这期间,宁仪乐不可支地看付锐修被踹了脸,又见对方要亲他肚皮的时候被踢了鼻尖,别提多乐呵。   然而付锐修却没有一丁点的不悦,他像是把这样的事当作和宝宝的一种互动,甚至有挨在宁仪肚皮上不走的架势。   宁仪抬了抬他沉甸甸的脑袋,“哪有这么频繁,而且,你这么喜欢被宝宝打吗?”   付锐修勾了勾他手指,亲了亲指尖,唇角上扬,“听说有的宝宝12小时可以动100次,平均下来一小时不过□□次,但我刚刚就感受到了两次,可见宝宝很喜欢我。”   宁仪拆他台,“不,你想多了,他一定是想打你,不然他不转身不打哈欠,为什么偏偏就在你凑过来的时候活动四肢呢?”   付锐修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他,“宝宝踢你肚子,你不会难受吗?”   宁仪愣了一下,“还可以,还挺好玩的。”   而且他并不清楚羽族的宝宝会不会有胎动,自己怀着的这个实在太特殊了,甚至不好定义种族,更不知道生理特性和规律——要不是凤凰的蛋壳坚不可摧,他简直怕会被踢出问题来。   付锐修又听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宁仪回房,自己则给徐含薇打了个电话,询问胎动之后要注意什么。   徐含薇要求要和宁仪说,付锐修便递过手机。   徐含薇从来没有像这一个多月来这么絮叨过,但眼下她还得接着絮叨,最后她安抚宁仪道:“宁宁别担心,胎动是宝宝在给你们报平安呢。”   宁仪弯了眼睛,摸着肚皮,甜甜地笑了下,“嗯。” 第四十二章 【一更】   大约是付锐修日渐精进的按摩手法的功劳,宁仪月份渐渐大了以后, 并没有出现不舒服的情况, 偶然的, 腿脚水肿两天,但也会很快消下去。   而由于宝宝似乎很喜欢跟他们打招呼, 胎动的频次颇多,付锐修要求要多和宝宝接触互动, 以致于两人大多数的时间几乎都在一起。   眼下入夏不久,宁仪也开始准备先前和庄睿明商量好的国际珠宝设计大赛, 前不久的华风比赛倒是被他抛到了脑后, 连后续情况都甚少关注。   付锐修此时正坐在他的工作室内, 靠在靠椅上翻着书页, 窗外跳跃进来的光线在他的指尖点泛着金色, 几近要沉淀了时光。   宁仪左手撑着下颌,右手握着笔打草稿,因为心思不定, 线条也跟着凌乱纷杂。   宁仪悄悄侧目看了一眼安静看书时也在散发魅力的付锐修, 心里小猫挠似的痒痒的。   他收回视线, 又垂眸看向自己的画稿,目光往左漂移,落到视线所及放在遮阴暗处的红木展柜。   展柜的表面是一层透明的玻璃, 玻璃下是一个又一个的方形小格子,小格子下垫着细软的棉垫,填放着十几样刻着数百上千年光阴痕迹的金银玉石首饰。   宁仪算了算时间, 大约都是在继车钥匙手镯后付锐修陆陆续续送的。   车钥匙的配套车倒是早已送到了家,只是一直放在车库落灰。   而这些——几乎是每三五天送一件的古董首饰,也被这样随意地摆放在这里——事实上,宁仪会为它们镀上一层薄薄的灵力,以防外界环境带来的损伤。   宁仪问过付锐修这些的来历。   付锐修没有收藏古董的习惯,这里面大部分是从拍卖行或者别人那收购来的,其中有两件——翡翠串珠和累丝攢珠金簪是付老爷子的藏品,宁仪估摸着单件就价值好几个车钥匙,也被付锐修薅了来投其所好。   对于这样出乎意料的追求攻势,宁仪踌躇到了现在。   但付锐修除了偶尔索取一些报酬,既没催他也没步步紧逼。   他是打算生完孩子就跑路的,现在却没法确定下来。   被打乱的计划和乱七八糟的心思胶着在一块,成了他犹豫不决的诱因。   他觉得自己该有决断,但现实和理想、情感往往相互掣肘。   单就自己真实身份这一点,就极难得到解决,更何况,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   脑阔疼。   敏锐地察觉某人在开小差的付锐修挑起厚重的书页合上,对他道:“累了就休息会。”   被发现神游天外的宁仪丝毫不心虚,干脆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   付锐修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抿唇俯身在他耳边透露了一个准备数天的消息。   宁仪原本无精打采,一听完顿时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双目烁烁地看着付锐修,“真的?”   “嗯。”付锐修预料到他的高兴,只轻轻应了一声,朝他露出无可挑剔的侧脸轮廓。   宁仪毫不吝啬,蜻蜓点水地在他颊边落下一个吻,紧接着快乐地摇晃着他问:“哪呢哪呢?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你怎么这么好呀!”   心满意足地得了小可爱的一个香吻的付锐修挑眉,按住他的肩膀,以免自己会被小可爱晃晕,“工坊筹备不需要太多精力,半个月前开始的,技术工人也都让人找好了,都是十年以上手艺精湛的老技工,地点在隔壁路公园边上,下午带你去看看。”   “嗯嗯!”宁仪狂点头,双眸满溢着不可言说的光彩,“我原本还想着,等比赛完找家工厂做出设计成品呢,现在倒好……”   付锐修直接给他提供了一个专供他使用的珠宝制作工坊!   这意味着,以后他开创了品牌,身后会跟着这样的制作队伍,为他保驾护航。   原本对付锐修的好感就已经从少到多刷到了七八十,现在更是直接攀升、将达巅顶。   这比起两人刚认识那会,自己过得既不称心如意还憋屈的日子,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但以宁仪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去想付锐修如何发生的这些变化、为了这些东西这些事又费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心思。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宁仪发觉自己快被这种猛烈的攻势攻陷了。   允悲。   付锐修牵过他的手,领他到客厅休息,一边道:“你应该有几张满意一些的设计图稿?先拿来给师傅们做出来看看效果。原材料的采购你也不用担心,我替你联系好了,不会出现次品或者伪品。”   “有,之前无聊画了几张轻珠宝的设计图……”宁仪先回答了前面的问题,顶着圆圆的肚皮跟着他走,闻言又晃了晃他的手,故意挑刺,脸上却是笑盈盈的,“你什么都替我考虑好了,那我岂不是坐享其成?那我社会经验一点也没有积攒到,也得不到成长。”   付锐修:“等你生完,再成长不迟。”   宁仪早猜到会是这个答案,脸上的笑意发自内心,“好吧……我怎么觉得我以后成立了品牌,也是你是老板,我只是个打工的小员工呢?瞧,资金、关系,什么都是你的……”   只有作品是他的。   虽然作品才是灵魂,但不妨碍他有意找茬。   付锐修早已习惯小可爱偶尔的这样的“小情趣”,他唇角漾起弧度,又渐渐展露出会在爱人面前收敛起来的锋芒,“你也是我的。”   宁仪显然没有料想到这个答案,闻言一噎。   付锐修好以整暇地看着他怔愣的、似乎在整理措辞回击的反应,又补上一句,“但,我的就是你的。”   宁仪:……   他被付先生的每日情话齁到了。   他嘟囔了一会,音量渐起,“……以前根本想象不到你是这种人……”   不仅霸道,有钱,还会说情话。   “还能单身到现在,这是真实存在的吗?”宁仪困惑了。   按照他以前瞎追的数本里的说法,好男人通常会在还年轻的时候就被抢光,青梅竹马、校园女神、办公室恋情……   但原书里,付锐修确实一直情史单纯。   面前高大的男人听到他的嘟囔声,有趣似的盯着他的发旋看,揉了揉他头顶翘起的卷毛,低哑的声音林风一般滑过他的耳际。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结束我的单身生涯,以解决你的困惑?”   宁仪顿住了。   他不太敢看付锐修。   他想缩起来。   付锐修亲了亲他发顶,没有任何恼怒的迹象,“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宁仪有些愧疚,他潜意识里越想答应,他就越是愧疚。   如果他是真的宁仪,他不会有这么多桎梏和烦恼。   他试图松开付锐修的手,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微颤,“对不起……”   付锐修没有让他挣脱自己的掌握。   宁仪等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想抬头看付锐修的反应,忽地唇上一软,舌尖裹挟着熟悉的气息袭入口腔,肆意掠夺。   宁仪觉得有点不真实。   付锐修没这么凶过。   准确来说,两人平常连蜻蜓点水的碰触嘴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除去喂食那一次不算,宁仪是第一次这样接吻。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和、影视片里描述的感觉不太一样。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细心感受,宁仪懵在原地。   之前的许多隐隐约约的感觉,都在这个亲吻里得到落实。   随着大脑缺氧,宁仪恍惚地想,这是怀个孩子把自己栽进去了吗?   如果他以后还有机会得见亲人,告诉他们自己初恋的缘由,大概会被教育一顿。   如果告诉之前的好友,例如麒麟,大概会被耻笑死。   似乎是对他走神的状态不满,付锐修缓缓松开了他,离开前舔了舔他的唇瓣,空气中一时都是淫/靡的气息。   “我知道了。”付锐修道。   是对之前宁仪的道歉作回应。   他的嗓音已渐渐嘶哑,“告诉我原因。”   宁仪眼角发红,此时微喘着气,神情又归于茫然。   宁仪揉着自己被吸吮的发红的唇角,仍在不可思议。   好一会,他才轻轻摇了摇头,表情苦涩,“我们不合适?你根本不了解我……”   付锐修哧笑一声,“很明显,你也不了解我,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或者你喜欢我。”   宁仪脑子混混沌沌,根本想不出反驳的话,说什么呢?说其实我三百岁了,但我却仍未成年,我生命漫长,而且不知道哪天就要走?   宁仪在那一刹那将自己曾看过的情情爱爱的尽数推翻。   谈恋爱怎么这么这么复杂!   付锐修松开他的手,他的声音恢复到之前平淡到听不出语气的样子,“我给你时间,晚上答复我。先准备手稿下午去工坊吧。”   *   光暗变换。   时分轮转。   宁仪不太记得去工坊见师傅们的具体过程,他一路游魂似的,付锐修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没有在工坊多待,就让那些刚招募来的老师傅先回家。   付锐修不明白宁仪蔫吧的原因,只在夜晚——自己工作完准备过去给小可爱按摩的时间点,看见闷声不响地迈进他房门的宁仪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心疼,比他今天上午孤注一掷时候的疼痛还要强烈的多。   他正要迎面去接,宁仪自顾自在他床边坐下,一副要和他促膝长谈的模样,却又一言不发。   “我一直拒绝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宁仪鼓足了勇气问。   付锐修抬起眼眸,眸光深邃,“如果你是担心我会因为你,而疏忽对你和孩子的照顾,那没有必要。”   宁仪红着眼,“我有不得已的原因……”   付锐修:“比你开心还重要吗?”   宁仪想了想对付锐修生起的那一份日后相伴的责任,他点点头。   付锐修叹着气摁下他的脑袋,“如果这个原因跟我有关,那我认为,你开心最重要。”   宁仪扒拉下他的手握住,又是好一会没动静。   付锐修正打算把手拔.出来,再安慰两句,早早结束今天的按摩,他也累了。   宁仪红着眼看着他。   付锐修回视。   宁仪忽然失了控,哗的扑进对方宽广的怀抱中,嗓子里漏出可怜巴巴的呜咽声。   付锐修思维一滞,几乎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在问,在诱哄,“要不要在一起?”   “要!”宁仪抱得更紧了。   就当他任性,只顾着自己开心好了。   付锐修眯起眼睛,这是他开始怀疑的表现。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在想宝宝的小名,头秃 第四十三章 【二更】   “要什么?”付锐修顾不上留意手上的力道, 强横地将宁仪从怀里扒拉出来, 表情还犹在不可置信。   毕竟刚刚那只是随口一问……   用心谨慎准备的告白没被接受, 现在只是随意蹦出来的一句话却得到了回应, 这实在不能怪他一时还处在惊愕之中回不过神。   宁仪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力道被扯痛, 他只是困惑地回视对方酝酿着风暴的双眸,嗫喏着双唇,“我说要啊。”   付锐修内心蓄积起来的狂风骤雨得到片刻的缓歇,但他仍是不言不语, 严肃地看着他。   宁仪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露出纤长白皙的后颈,弧度优美, 声音却拔高了些,“我说要在一起!”   回应他的是一个强而有力的拥抱, 以及落在耳廓的炽热的呼吸。   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宁仪下意识地向后仰倒, 连带着付锐修跌在床上。   不待呼吸平稳, 付锐修急忙起身,担忧地看向他,目光滑至腹部,“有没有压到?难不难受?”   宁仪看着这个平时冷峻成熟的男人此时操心的样子有点傻傻的,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没有。”   刚刚压过来的时候,付锐修就已经下意识地错开了身子,最多只压到他一条胳膊而已,但这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看宁仪眉开眼笑的灿烂模样, 付锐修呼出一口气,之前那些混乱激宕登时如烟散去。   他俯视着宁仪,“你刚刚说的,是认真的?”   宁仪咧唇,“大概算?所以你要后悔可得赶紧……”   剩下的话音被堵回口中,付锐修含着他的嘴唇,挑逗他的舌尖,“不后悔。”   初步领悟咬嘴唇奥妙的宁仪回应回去,趁对方怔愣的瞬间,正视了这段感情、恢复了骄傲的宁仪嘻嘻笑道:“喜欢我,你真的是挺……太太太幸运了!”   *********   开始享受恋情甜蜜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惴惴不安的宁仪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每天都冒着粉色泡泡一般。   如果说谈恋爱有除了身体心灵以外的滋润的话,那应当就是他对国际大赛的参赛设计的领悟更透彻了一些。   站在一个陷入爱河的人的角度来说,许多新的创意被源源不断地开发出来,他时不时地要因为自己冒出来的新思路和想法跑去工作室给自己手绘的图稿上添改几笔。   察觉到吃饭时两人气氛明显不同的张阿姨自然也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只是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跟着高兴地每天加菜,似乎意图将宁仪喂成一个幸福的肥肥的小孕夫。   然而肥是不可能的,宁仪不可能让自己肥的,多出来的营养他全部供给了宝宝。   宝宝既然是他的后代,凤凰孕育所需要的能量自然不是人类可比,所以也根本不怕宝宝会吃胖,这点能量大概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张阿姨正盛了一碗山药玉米排骨汤,让宁仪过来喝,宁仪乖巧地坐在餐桌前,就听张阿姨问:“宁宁还要一直住在隔壁吗?不搬过来住?”   在她看来,之前两人分居说不定是在闹矛盾,现在既然好了那爱人之间就该住一起。   心里有鬼的宁仪心跳加快地摇头拒绝,“不了不了,现在就挺好的呀。”   张阿姨劝道:“但是等宁宁生完,付先生要照顾你和孩子的时候还要跑来跑去,也不是个事儿。”   宁仪脚尖点地,陷入沉思,“那我想想。”   张阿姨见似乎是劝动了,面上露出欣喜,“那我去喊付先生过来一起吃。”   现在并没有到午饭的点,离十一点都还有一会儿,只是张阿姨时常炖些汤给宁仪补充营养,不一定就在餐点,付锐修很少一起喝这些滋补的汤。   宁仪正要应一声,灵敏地听到茶几上自己手机的震动声,张阿姨帮他拿来,宁仪接通。   付锐修姗姗来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微张小口吃惊不已的小可爱傻乎乎地挂了电话,不可置信地低头刷手机,刷了几秒后又接起一个电话,兴高采烈地聊完、挂断,过一会又是一条短信或者一通电话打过来。   听着小可爱对电话那头的称呼,似乎都是之前交的相熟的小朋友。   因为温度渐高,屋子里开了空调,保持在一个适宜的温度,风口离小可爱很远,宁仪的脸不知道是热还是兴奋的,红扑扑的,肌肤嫩的像是能掐出水,可爱的让人食指大动。   付锐修坐过去,等小可爱挂断最后一个电话,才开口问:“有什么好事?”   尽管他已经从对方的几通电话里有了猜测,但他还是这样问。   宁仪得意洋洋,像是盛放的、骄傲的张扬孔雀,抖动尾羽,趾高气昂,“刚刚华风那边来电告诉我,说我的作品获了决赛的金奖,颁奖典礼在下周二,结束后就要带着作品去临省参加一个珠宝展。”   宁仪说着,又就奖杯、奖品、免费机票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获奖感想。   他早先收到入围、评选、入围作品巡展通知的时候都没太当一回事,毕竟之前的风波让他觉得自己或许已经给主办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获金奖。   他宁仪现今清楚地了解付锐修的风格品性,知道对方不会帮他以权谋私,所以这次的获奖无疑极大地鼓励了他。   按照评分标准:洽合主题30%、创意20%、可制作性10%、美感及意念表达20%、绘图技巧20%,样样都是实打实的分数,充分证明了他的实力。   网站已经放出这次的获奖名单,所以才会出现刚刚那一幕——殷振君、苏卷和知道他参加了这次比赛的庄睿明都一股脑打来了电话恭贺他。   殷振君和苏卷二人虽没能获奖,但还是发乎内心地祝贺他,宁仪便与他们定下了要请他们大吃一顿的约定。   付锐修眉目含笑地听着他说完,送出赞美,“宁宁真棒!”   宁仪满足地仰起脸笑。   “看来得奖励你一下。”付锐修说完,将碗里的一块瘦肉排骨放到了宁仪碗里。   宁仪迟了好一会,才不满地出声,“这算什么奖励?”   “看来你想换一个?”   宁仪点头,“这块不好看,我要你碗里边上那一块。”   付锐修完全没有预料到是这个答案,失控地笑了好一会,才在宁仪迫人的目光下换了一块排骨。   他捏了捏宁仪娇软的脸蛋,意料之中地被嫌弃地推搡开,“一块排骨肯定不够,你想一想想要什么,想好了告诉我。”   宁仪收回手,摇头,“对我来说,这个奖就是最大的奖励了,你不用给我什么。”   付锐修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似乎没有怎么听进去这句话,只听他接着道:“去珠宝展的机票我会为你准备,赛方发下来的那张就别用了。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   宁仪眨眨眼,正想问为什么。   付锐修提醒他道:“别忘了你现在还身怀有孕。”   宁仪一登时想起自己待产的身份,忽然变身忧郁的小孕夫。   获金奖定然要上台,定然要认识许多评委、业内人士,当他们看到获得金奖的是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夫,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宁仪的身材虽然单薄,但并不瘦弱,正怀着五个月大的孩子,现在又是夏天,衣服掩盖不住,出门怎么着都会被人看几眼的。   但宁仪已经从起初的羞赧到现在的不在意,就当他们是羡慕自己的美貌加幸福好了。   宁仪很快答应了付锐修的几个要求和提议,表示自己记住了对方的提醒,喝完汤后又口头腻歪了一会,才各自回房工作。   *   参加颁奖典礼和外出巡展的行程被付锐修安排的妥妥当当,宁仪再次当起了米虫。   按照会同去的老师沃恩的说法,他只需要在颁奖之后,跟着沃恩认识业内人士时结交一些人,走走流程就好。   宁仪虽然渴望成长,但也知道有他人愿意为自己保驾护航是一件极难得的事情,自然不会急着自己去出风头,只按部就班地跟着老师。   这期间不可避免的,宁仪会听到一些刺耳的声音。   毕竟他既非珠宝设计专业出身,也从未在珠宝行业显露名声,虽然是大师的徒弟,但到底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子,而且还是个怀了孩子的疑似私生活不检点的小孩子。   但让众人不能否认、也难以接受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突然从旮旯子里蹦出来的小设计师,获得了这次大赛的金奖,独领风骚。   宁仪穿着付锐修给他挑选的一件小西装,谦和地站在沃恩身侧,敏锐地注意到获银奖和铜奖的设计师频频看向他。   他听到有人开始猜测他混乱的私生活,猜测他是用了什么不好的伎俩获得了这个奖,甚至有什么捕风捉影的事情也都尽数往他身上靠。   宁仪如今终日修身养性,并没有多么大的气性,而且这些讨论并没有进行多久。   ——因为当付锐修出现在他身侧时,那些声音就渐渐小了。   付锐修捏了捏他的小指,宁仪回以一笑。   人群中有人惊呼:“那是格物的总裁!”   一片吸气声后就安静了许多。   宁仪丝毫没有因此感到被庇护的羞耻,反而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宝宝的爸爸想要护着他,如果连这他都要觉得多此一举的话,那才是矫情做作了。   “听说付总和主办方罗尚珠宝的宋经理认识吧,你说这个金奖是不是可能颁的不那么公正?”   宁仪听到仍旧有人在身后极小声地说。   “还有这样的黑幕?我的天你是怎么知道的?”另一个人也压低了音量道。   “哈,你知道我人脉广,我之前和罗尚珠宝的姚董事喝过茶,都是他跟我说的。”先前说话的一人开口解释,洋洋得意,俨然一副“一切尽在我掌握”的模样。   另一个人有些怀疑,“你和姚董事熟?那你怎么连一个铜奖都没有拿到?”   宁仪正准备再听听热闹,忽见付锐修转过身,上前几步,面凝寒霜地看向他们。   “想知道为什么吗?”   付锐修的声音不小,周围许多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宁仪也看向他。   他有些奇怪,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宁仪和付锐修离他们有几米的距离,他以为付锐修不会注意到有人在排揎、栽赃什么。   宁仪自打成了宁仪起,就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自然也懒怠于去和别人争个高下。   但付锐修听见了,现在似乎想为他讨个公道。   虽然只是个谣言,只是一个个人传出来的不会有太大危害性的舆论。   付锐修声线低沉平直,不疾不徐地叙说着事实,话语却像冻上冰刺的荆棘,戳的人心里发寒。   “首先回答你的疑问。”付锐修看向那个提出疑问的人,他好整以暇地活动手腕。   “为什么姚董事没有给他丝毫助力呢?”   信口传谣的人面色发白,双股发颤,他想要转身逃离,但周围实在聚集了太多他熟识的人了,他这样离开与没有离开并没有本质区别。   而且潜意识里,他的双脚像被无形的压力钉死在地板上,一步也移动不了。   “因为姚董事,去年年末时就被赶下台了。”付锐修笑了笑,“毕竟这位多嘴多舌的董事发挥了他的‘余热’,泄露了罗尚的机密,罗尚念着交情没有爆出来而已。”   所以,姚董事不能给予任何人帮助。   周围的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至于你说的宋经理——我相信你曾和姚董事喝过茶,但应该都是去年秋季之前的事了?”付锐修一针见血地点出那人说的话里的缺漏。   那人牙齿发寒发颤,看付锐修的眼神犹如看一个恶魔,但他只能反问,“是又怎么样?你确实和宋经理认识。”   付锐修毫不避嫌地点头,“可是没有姚董事告诉你,你就不知道,宋经理他年初跳槽了啊。”   那人已经哑口无言。   周围嬉笑声渐起。   他的朋友离开了他,没有拉他一起。   付锐修回转身,没有再留一刻的目光。   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付锐修是在给宁仪正名,他是靠自己的实力拿到的金奖,不是靠关系,想要诽谤宁仪,就先得过他这一关,试试自己有几个胆几条命。   付锐修在颁奖典礼上并没有待多久,但就是这一小会的陪伴以及宁仪身怀有孕的事实,让许多人看清了宁仪的身份,也更加愿意与之结交。   这样一个身负才华、身价不低、后台硬、又注定前程无量的年轻设计师,谁不想多与之接触乃至成为至交好友呢?   利益至上的人这样想,自然不会去提宁仪之前两幅作品参赛的囧事;单纯欣赏他才华的人更不会对当初那件事抱有偏见,于是宁仪惊奇地发现,虽然国内珠宝行业的前景还待开发,但行业内的同行竟都挺好相处。   像当初批判他自己抄袭自己的鉴抄狗,大概也只是被这一行容易抄袭的风气给气的草木皆兵了。   大概率开始一孕傻三年导致思想天真了不少的宁仪一切照旧,回家后将自己的作品拿去给工坊的师傅们,又寻来适合的材料开始加班加点地赶工,除了自己这次的获奖的绘图作品外,还有几样之前交给师傅们的低奢轻珠宝也在紧赶慢赶,毕竟这大概会是他日后建立品牌后的第一批产品。   ***   临近巡展的日子,窗外日光正盛、翠色正浓时,宁仪收到了工坊的师傅们交给他的成品。   他没有参与制作,尽管他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但由于制作过程中免不了的打磨抛光以及使用专业的珠宝胶等过程,付锐修甚至限制他去旁观的次数。   虽然没能亲眼看着自己第一件作品的诞生,但宁仪对师傅们交给他的成品十分满意。   这是他拥有的第一件自己设计出来的成品,也是这次获奖的作品。   他预备是要送给付锐修的,但这毕竟是女款的项链,宁仪在原稿上改了好久,精简设计缩改尺寸,最终改成一对男款袖扣款式。   宁仪满意地打量手上的成品,蔚蓝澄澈的颜色,流畅优美的线条设计,很好搭配衣服的款式。   他忍不住去想付锐修收到之后的表情和表现,已经迫不及待想将这样漂亮的袖扣用在付锐修的西装或者衬衫上。   但给肯定不是现在给,他得挑个日子。   *   由于宁仪早先和主办方说好自己买机票订酒店去,主办方便将他的这部分奖品折成现金给他,宁仪光明正大地“中饱私囊”,收拾行李同安顿好公司事务的付锐修一起坐了头等舱飞向目的地。   到的时候才将将下午四点,宁仪提议先去酒店旁边的商圈逛一逛,付锐修当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他提出要在晚饭前回到酒店吃饭。   从幼时起,宁仪就比同族更爱往热闹的地方凑,哪有好戏看他就去哪,哪里有漂亮的事物哪里就有他。   所以当宁仪不知不觉绕着一条装修很有韵味的老街转了一遍时,才恍惚觉察出有雨点落在额头上。   周围陆续有许多人猝不及防地找地方躲雨。   宁仪怔愣了一瞬。   他脑子里闪过要撑起防护罩的想法,又在一瞬间被他否定。   那不就露馅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雨瓢泼似的落下来,无数雨珠连成线、汇成水幕、坠落成海。   宁仪不准备这么淋下去了,街道宽敞,他们跑去店里躲雨还得淋十几秒,不如撑开防护罩——   他的想法尚未落实到行动中,刚刚买的几件小东西的外包装纸袋遮在他的脑袋上,落下一片阴翳。   他转头去看拉着他迅速跑起来的付锐修。   夏季下雨的天气闷热,这样毫无预兆说来就来的骤雨打湿了他的黑发以及身上的丝绸衬衫。   他的头上没有任何遮挡物。   宁仪几乎是心念一至,运起灵力将过多的雨水隔离开了些许,让付锐修至少不用那么狼狈。   如果不是他要求要来逛,现在两人原本应当在酒店里,衣着靓丽的,要去共进晚餐。   几乎在周身雨声突然变小的时候,付锐修转过身,似有所感地看了他一眼,转瞬就恢复正常。   原本以为这突如其来的大雨还会再持续一会儿,然而事实上,才不过过了几分钟,雨水就由大到小从有到无,渐渐地,听不见声音也闻不见气息。   “回酒店。”付锐修出声。   宁仪晃了晃牵着的手,朝他点了点下巴。   酒店里。   宁仪知道付锐修订的是个豪华套间,他找出换洗的衣服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忍不住“咦”了一声。   付锐修刚脱了**的短袖,露出结实漂亮的上身肌肉,雨滴顺着他的额间滑过眼睑,落下脖颈,溜进蜜色的胸腹肌阴影里,他出声问,声音带了雨水的凉意,“怎么了?”   宁仪伸出一根手指,疑惑问:“一间卧室、一张床?”   “嫌挤?”付锐修问。   宁仪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快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付锐修催促他。   宁仪又看了一眼那张宽大的圆床,到底是没再说什么,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只过了一两秒的时间,宁仪又探出头,试探着问:“要不还是你先洗吧,我不冷。”   宁仪想,他毕竟不是凡人,淋场雨不会有什么事,但付锐修不一定,他想起了人类的脆弱性。   他从来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他有自保的能力,但既然被呵护,那自然也要知道回报。   付锐修双手垂落在两侧,目光隐秘地在宁仪探出的被雨水浸透露出的躯体上逡巡,勾唇道:“既然难分先后,那不如一起?” 第四十四章 求婚   宁仪假装懵懂地眨眨眼睛, 长长的眼睫毛还带着刚刚的水汽, 扑扑朔朔, 脸上挂着无辜的微笑。   付锐修心情颇好地将他的脑袋加半个身子按回去, “卖萌没用哦。”   宁仪被按回脑袋,一侧身就差点贴上冰凉的墙壁, 与之相对的, 前方是来自付锐修的炽热体温。   他既是凤凰,修炼的也是火之本源, 背后这点温度以及身上冷彻的雨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前方的气息却让他脸红发烫。   “我还只是个宝宝啊……”宁仪小声嘟囔。   付锐修漫不经心地将花洒拿下来, 放在手上掂量, 拧开开关, 试了试水温, 点点头,语调慵懒,“嗯, 大宝宝。”   宁仪还想再让对方打消了这个念头, 却忍不住随着他突然的动作低低的惊呼一声。   ——他被淋懵了。   宁仪转过脑袋,不可置信地看向将花洒头对向他的付锐修。   虽然水是温热的,从自己的胸膛处直流下来。   他怀疑刚刚淋雨时付锐修是不是被淋傻了, 又或者借机泄愤,所以现在自己才会有这样的待遇。   亏他还想着让付锐修先洗,现在看来全是自己没事找事。   被热水冲刷、吸饱了水分湿湿地往下坠的衣服黏腻地裹在身上,自然不会多好受, 但宁仪现在只想着先讨个说法,以及夺走敌方手中的武器。   电光石火间,宁仪的手刚触碰到对方的手腕,就被迅速地反钳制住,没等宁仪下一步动作,就见付锐修居然还能空出一只手关了水,花洒顿时又变回一个没有任何威慑力的武器了。   “暖和一点没有?”付锐修微微矮下身,平视他,密切地注视着他的细微表情,挑起眉,宽大的手掌拂过他的后脑勺,“原本就淋了雨,快到晚上寒意重,你居然还磨蹭?不怕感冒?”   宁仪抢过他手里的花洒,没好气道:“磨蹭个鬼鬼,还不是怕你扛不住感冒,不识好人心……”   付锐修根本不与他争辩,径直去撩他的上衣下摆,“快点脱掉湿衣服,洗个热水澡,然后去吃饭。”   宁仪打掉他的手,脸上写满“别动手动脚”五个大字,“我没答应和你一起洗。”   “你也没有不答应。”付锐修垂眸看着他,声线平坦。   宁仪哼了一声,才不上他的当,某人湿透的裤子半点遮掩不住的某处,当他瞎了看不见吗?   付锐修俯过身,在密闭的空间里仿佛带着混响音效的磁性声音低低地响在耳畔,宁仪几乎是听见的一瞬间就打了个激灵。   ——“我先帮你冲,然后我再洗,如果你不乐意,那就只能一起洗了。”   这是个什么混账选择题!   “我有手有脚……”不劳大驾。   付锐修唉声,“那就只能一起洗了。”   “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洗!”   付锐修叹气,“男朋友原来也算是别人。”   “水又要凉了。”付锐修凉凉地说。   “……”   宁仪见付锐修又试图打开花洒给他冲一遍的样子,认了这个邪。   他在内心反反复复地安慰自己,自己放弃反抗是因为自己并不介意多一个人服侍洗浴,他还是一只纯洁的小凤凰。   付锐修瞧着他的表情,帮他掀了上衣,上一刻还含笑道:“我不动你。”   下一秒,宁仪就发觉空气似乎安静了一刻,静谧的就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湿润的水汽还氤氲在身周,付锐修微微地挑起眼尾。   他记得以前小可爱的身材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恰到好处的少年感,清透好看,ru晕泛着粉色。   但现在由于月份渐渐大了,又一直懒怠在家里,肌肉被撑起的肚皮替换,圆鼓鼓的,竟十分可爱,身体前部增重,ru晕颜色加深,呈现更偏向于红的一种艳色。   付锐修的修长的手指落在肚皮上,逐渐向下滑去,没有迟疑地去解拉链。   宁仪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眼睛都快眨累了,终于忍不住按住他的手,两人一时四目相对。   付锐修歪了歪唇,像是猜到一定会是这个结果似的,毕竟除去唯一滚床单的那一次,宁仪似乎对这种事耻度很高。   见付锐修松开手,宁仪显而易见地呼出一口气,然而他刚刚安心不到两秒,就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温热的触感倾覆下来,贪婪地摄取他的气息。   宁仪大脑迟钝地发现,眼前的人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   他并不排斥和付锐修单纯地咬咬嘴唇,这对初涉情.事的他来说,是件很有意思、能够感受到对方爱意的事情,甚至他有兴致的时候会主动配合,但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即使之前许多次也同样带着浓重的情.欲,但这次却纯粹地让他感到有点心惊胆战。   像是预知到什么。   宁仪被这种恍恍惚惚地、肌肤相贴的暧昧氛围中混沌了好一会,等反应过来时,身子一轻,已经被付锐修横抱着放到了放好水的浴缸里,衣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除了干净。   付锐修拿着花洒调试好水温,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淡定自如地帮他冲洗。   宁仪茫然地趴在浴缸壁,手指松松地搭在边缘,盈了丰沛水汽的双眸朦朦胧胧,像是水面上模模糊糊的月亮,嘴唇红润,“你……”   “你以为什么?”付锐修揉了揉他绯色的脸颊,“我总不至于对一个怀着孩子的人下手。”   宁仪往后缩了缩。   想起什么,他又伸手越过付锐修的手臂往他身.下探去,毫不意外地碰到灼热硬.挺、尺寸可观的那一处时,又吓得差点缩回手。   明明都这样了……   付锐修动作一顿,面色微沉,“不想好了?”   宁仪没有看他,又摸了摸那一处。   付锐修捉住他的手,“宁仪!”   宁仪不为所动地直视着他,“我帮你弄?”   付锐修亲了亲他沁着水珠的鼻尖,似在忍耐,“你光溜溜地在我面前,却以为能随便糊弄过去?”   付锐修稍稍离开了一点距离,“乖乖洗好,然后出去,嗯?”   宁仪收回还残留着灼热温度的手,埋下头快速地自己扑了点热水草草洗完,扶着肚子跨出浴缸,蹬蹬蹬抱走衣服探着脑袋,“那你可以开始了,我在外面等你。”   付锐修一把将人捞回来,“水还没擦,急什么?”   宁仪:“……”   *   等付锐修重新穿的衣冠楚楚、丝毫看不出之前快要化身禽兽模样的时候,宁仪也早早准备好,由着付锐修领着他去酒店顶层的仅供少数贵客使用的餐厅。   宁仪看到门口迎来的侍者时,才知道这里被付锐修包场了。   宁仪跟在高瘦的身穿燕尾服的男侍者身后,目光落在付锐修牵着自己的那双手上。   这种独一无二的幸福感……   付锐修将他的脑袋正回去,让他直面打开的餐厅大门。   一瞬间,视野里涌进漫无边际的烂漫花朵、手工吹制的玻璃吊灯、无数染着烛火的烛台、精致费心思的各种小装饰。   宁仪记起自己似乎曾在网上看到过这种亮闪闪的瑰丽场景。   比如一些明星的结婚现场。   “这餐厅收拾地还挺别致。”宁仪四处打量,随着付锐修缓步往前走着,耳边弥漫着轻缓的音乐,鼻尖满溢着迷人的花香。   大门在身后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饭呢?”宁仪又问。   侍者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宽敞奢致的餐厅除了他们一时竟没有其他人,正中的长桌铺着华丽繁复的桌布,落着漂亮的烛台、餐具、成片的花朵,但就是没有食物。   宁仪发出疑问,他其实已经饿了。   请体谅体谅他这个承担着两个人饭量的辛苦的孕夫吧。   “晚饭得一会再吃了宁仪。”身后的男人声音醇厚,沉淀着深度,只是此刻他的心情绝不像表面那样轻松沉稳。   宁仪转身看向这个意图克扣他伙食的人,就见他不知从哪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银色的戒指盒。   付锐修含笑低头打开,露出那一枚准备了许久的戒指,他声线轻而慢,比起往常利落的风格,难得地拖了尾音,像是引诱世人吃下苹果的那条毒蛇,“喜欢吗?”   宁仪慢了好几拍,下意识地以为是这是这三五天付锐修送给他的小玩意儿,便想接过来,笑盈盈道:“喜欢。”   付锐修退回手,看着他道:“你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宁仪没头没脑地回答,“知道啊。”   付锐修肃起神色,“接受它等于接受我的求婚。”   宁仪迷茫地冒出问号。   看透了宁仪的懵懂,付锐修舒展眉宇,目光诚挚到近乎虔诚,说出了那句酝酿许久、无数人都必将对着心爱之人说出的一句话,“我喜欢你宁仪,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宁仪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他蓦然扬起一个笑,清湛湛的,像还是初见时那个骄矜纯澈的少年。   “拒绝的话我会没有晚饭吃吗?”   “或许会。”付锐修神色未变,眸中漾起笑意。   宁仪懊恼地“啊”了一声,“那只能答应咯。”   总之在他眼里,在一起本也就离结婚不远了,他当初在答应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这样的觉悟,如今接受的这样快倒也令付锐修吃惊。   当然这也有宁仪父亲姐姐们的功劳在,类似于“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这种话奠定了宁仪的思想基础。   宁仪双手向前捧出,扬了扬下巴,“呐,钻戒给我看看。”   付锐修从戒指盒中拿出戒指,笑声醉人,“哪有这样要戒指的。”   他执起宁仪的左手,翻过来,将戒指放进无名指上,“不是钻戒,钻戒等办婚礼的时候再给你。”   宁仪先前因为太过吃惊所以根本没有仔细看,现在听到他的话,直到微凉的触感落在自己的指间,才发觉这确实不是一枚钻戒。   尺寸掌握的刚刚好的铂金宽指环上镶着的珠子暗蕴光华,光线折转间流光溢彩,让人挪不开眼。   宁仪排除了珍珠的选项,一时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珠子。   宁仪疑惑,便将自己的想法问了出来。   付锐修解释:“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枚珠子,经仪器检测对人体没有任何危害。它的成分有些奇怪,有些类似夜明珠,但又全然不同……我第一眼瞧见它,就猜你会喜欢,所以就镶在了戒指上。”   宁仪听着付锐修解释来由,将左手放在适合观察的地方晃了晃,他遽然心神一滞。   这珠子……似乎有灵力波动。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g戏   尽管我在写的时候,脑子里已经飞驰过好几辆车了 _(:_」∠)_ 第四十五章   大概是宁仪的凝视地太久, 疑惑的太明显,付锐修辨不出他是哪种情绪, 便问:“怎么了?不喜欢?”   宁仪回应他,热烈地笑了一下, “不是,是很喜欢。”   他不动神色地收回手,下意识地掩下手指上套着的戒指。   “所以现在可以开饭了吗?”宁仪始终关注着这个问题。   付锐修失笑, 冷峭的面容此时柔和的一塌糊涂, “我平时是亏待你、不给你吃喝了吗?”   非得反复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提吃饭?   “还有一个步骤,过了之后才是上菜的时间。”付锐修回答他的问题。   宁仪睁着眼, 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俊脸靠近,自己则微微抬起下巴迎向他——   这个吻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 都要来的细密绵长。   桌台烛火发出噼啪的爆裂响声, 徒添几分静谧温暖。   并不浓烈的清幽花香缓慢弥漫四散, 无尽头地拉开恣意纵情的绚丽帷幕。   *   侍者鱼贯而入,推着餐车带来了美味的餐点,宁仪正要夹起一两块垫垫肚子,却被付锐修的话问的顿了一下。   “领证?”提起有些熟悉的字眼, 宁仪喃喃着重复一遍。   付锐修朝他点了点头, “至于婚礼, 得等你生产完恢复之后再办。”   宁仪略过婚礼,却对“领证”二字有些在意,他戏谑道:“我记得,你两个多月前就说过这个问题了, 难不成,那时候就有要在一起的想法了?”   付锐修垂下眼,眸光从眼角泄出来,聚集在他脸上,“算是,但我记得你当时嫌麻烦。”   “我那会又不喜欢你……我俩连搭伙过日子都比不上,领证这种事太虚无缥缈了吧。”宁仪记起那时候的感受,对比现在自己答应的直接的反应,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开脱。   付锐修弯了弯嘴角,笑意中带着纵容,“也就只有你会认为领证这种实打实盖章的事是虚无缥缈了。”   这理应是证实自己心意的一种方法。   还有许多爱侣会为了这样一张证,闹得不可开交。   宁仪咕哝着,“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觉得有个小红本确实要好一些,不然我跟你在一起,名称却是格物总裁的小情人,这也太憋屈了。”   两人确定关系后,宁仪不是没想过领证,但他向来喜欢水到渠成,不管是感情,还是别的什么事。   他对情爱的定义很模糊,对领证的概念更是,既然不反对,就干脆就由着付锐修安排了。   正有滋有味地吃着饭,宁仪忽然抬头,表情古怪,“果然你之前提议酒店你来定的时候,就在筹划这件事了吧?”   付锐修舔了舔下唇,在蒙昧的灯光下显出几分暧昧,“一直在想,正好赶在了这个时候而已。”   宁仪左手撑着下巴,盯着他看,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阴影。   “在想什么?”   宁仪动动嘴唇,既没笑,也没有别的表情,声音空渺,仿佛在信口胡扯,转移话题,“就是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到你这么个人……现在居然还能发展成这种关系。”   宁仪不敢暴露内心真正的想法。   领证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婚了吧,他要和喜欢的人结婚了,但他的父母亲人对此一无所知。说不定他早已经在原本的世界里死了,或许自己的痕迹都会被抹灭。   自己结婚、生孩子,理应身边是要有这些人的身影的。   宁仪眨眨眼睛,将湿润的泪意逼回眼眶,巧妙地没有露出端倪。   就如每一个开始学会藏心思的少年一样。   表面仍然是一样的骄狂肆意。   他揉揉有点酸的鼻梁,想起了一个人,思量片刻,朝付锐修道:“这件事需要告诉严……我、额,妈妈吗?”   他仍然没法对着那个不负责任的女人坦荡地说出这个称呼。   付锐修双手交握,“我了解过一点你家里的情况,关于要不要告诉你的家人这件事,自然是你来决定。”   宁仪有点颓,具体表现在拉下的嘴角,“那就再等等?等到生完?”   但不管怎么着也是要知会一声的,毕竟是原主的母亲,尽管现在这副身体已经被他无意识地同化、已经不能再以人类的身份简单概括了。   他对严婵没好感,这事如果告诉她,她多半是要来捞付锐修一笔的。他还不想在怀孕期间动气,索性就推迟到宝宝出生好了。   付锐修尊重他的决定,“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宁仪朝他抬眸一笑,这种心意互通的感觉十分美妙,似乎只要一个眼神就能领悟对方的意思,虽然两人如今剖白了心意即将缔结婚姻关系,但给宁仪的感觉还一同以往——舒适自然,自在地像两人曾经相处过挺长一段时间。   但事实上,两人最初住在一起时,还摩擦不断。   他回想阿爹阿娘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总是时时刻刻恩爱,偶尔是要闹些小性子作为老夫老妻之间的小情趣的。   阿娘温婉,阿爹面对阿娘时却从不像对外人那样威严有礼,而是会有些不正经,争论完哄阿娘的时候甚至会撒娇,阿娘则会摸摸阿爹的脑袋,说真是怕了他了。   其他的许多对夫妻他也多多少少观察过,相处模式不一,有的欢喜有的平淡,凤凰一族认定恋人之后就会厮守一生,倒也少见夫妻不睦的。   但他对父母最为熟悉,就忍不住想拿来与自己和付锐修作比较。   ——区别似乎很大,他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对照,撑着脑袋兀自走神。   “宁仪。”付锐修唤他,拉回了他越跑越远的思维。   宁仪:?   付锐修:“快点生完。”   宁仪:???   宁仪戳了戳碗里的肉,还在琢磨这话是什么意思,再对上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忽而就懂了,耳根泛上红,闷头吃饭去了。   ***   巡展结束以后,宁仪就被付锐修牵着去领了证。   这在他看来,比起宝宝,不算一件很大的事,对错也未可知——毕竟他做事也向来全然不看后果。   但这几乎在付家翻了天,徐含薇在得知他们的情况后,立刻隔着大洋把付谆call了回来,还试图大摆宴席以示庆祝。   宁仪没想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付锐修也坚持宁仪现在养胎要紧,其他的等办满月酒之后再做准备也不迟。   好在徐含薇在简短的失望之后,很快找到了新的可以帮上忙的事情。   ——听说宁仪想要成立个人珠宝品牌,徐含薇毫不吝啬地利用自己的资源,在上层圈子里宣传造势,说的天上有地上无,并且成功地成为了第一批宁仪制造出来的轻珠宝首饰的拥有者。   妥当安抚好徐含薇后,宁仪还一直惦记着没找到机会送出去的袖扣。   之前被求婚时原本是个好机会,奈何他根本没想到会在去巡展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更不可能把贵重的东西随身带着,以至于一直耽误到了现在。   眼见着此时此刻,夏日易变的天气陡然转阴,似乎一会儿就要落雨,跟上次他们淋雨时的场景有点像。   宁仪捧出一对袖扣,放进包装盒里,瞧了瞧外面的天色,暗想择日不如撞日,正巧付锐修今天一直在家,应当也不会耽搁到对方什么事。   他跋涉了挺长一段路走到付锐修书房门前,这时候因为过于激动才觉出明明都领过证了却还住在隔壁是件多不方便的事情,他一边琢磨着要不要搬过来,一边扣响房门。   得到应允后,宁仪打开门,付锐修正靠在椅子上,长腿交叠,见到他进来,面上冷硬的感觉才消散了许多,仿佛一下子从冰原到了温暖的地带。   宁仪知道他大概又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情,自己这个时候来送礼物或许会给对方带来一点小小的愉悦。   这一种会让对方开心的感觉也极大地取悦了自己,宁仪背着手走到桌案前,圆圆的肚子离桌子的边缘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时他才停下来,“你闭上眼睛。”   付锐修没有多问什么,目光滑过他藏在背后的手上,挑起一个笑,依言阖上眼。   宁仪趁着这个时候将袖扣摊放在他面前。   他以前不明白送礼时通常让人闭眼是种什么样的操作,但现在越来越能体会到这种感觉——想让对方体味这份惊喜的感觉。   “好了。”   他话音刚落,付锐修已经提前睁开眼。   他的视线扫过眼前的袖扣。   一遍又一遍。   他的记性很好,第一眼就觉得这个袖扣的款式眼熟,他想到了小可爱的那幅获奖作品。   也想到了小可爱有一次说要把作品做成成品送人。   “送我的?”付锐修明知故问,明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宁仪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拉了拉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喜欢不?”   付锐修应完“喜欢”后,毫不克制地将宁仪揽过来抱在腿上,浅啜他的下颌脖颈,所有的冷肃都已不见了踪影,“什么时候准备的?”   “在你送我戒指之前……在设计出来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只可惜去巡展的时候没把这个带在身上。”宁仪有些遗憾,因为提到戒指,还顺眼去瞧了瞧自己的无名指。   典雅的男款,尽管镶了个颇小的珠子,也没显得女气,反而在这种光辉映衬下更显高贵。   宁仪被求婚当晚原本想探索一下这个小珠子带有灵气的原因,却因为和付锐修一间房一张床,连呼吸都逼仄暧昧,两人点到即止之后宁仪很快就沉沉睡去,哪里还记得半点戒指的事情。   忙完巡展的事情回来之后,他倒是折腾了大半天。   始终看不出是个什么材质,会是个什么东西。   这世上居然有他没有见过的珠宝,这要说出去也是一件奇闻。   宁仪试探着凝了一点灵力灌输进去,如泥牛入海。   再从里头试图取一点灵力出来,取之不尽。   ……   取之不尽。   字面意思。   宁仪当时吓呆了,这才发现珠子的表面似有一层屏障,掩盖住了灵物本身的气息,如果不是近距离接触,根本发现不了这是件宝物。   若是宝物,肯定不能随意汲取灵气,但这颗不同——   似乎被炼化过,现在也不知道是无主状态还是怎么的,他竟可以用。   他曾试图套话付锐修,以失败告终。   想想对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他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继续探索这其中的秘密。   以这颗珠子的品阶,大概可以分到上品灵宝那一类,这还是宁仪没有摸清楚这其中的妙用的结果。   单单是现在——他能够取用这无穷无尽的灵力为自己所用、供给自身和宝宝的成长,就已经很让他满意了。   他甚至觉得,以这宝物的能耐,说不定能助自己修炼到更高两阶,摸到这个世界的空间缝隙,找到办法回去。   宁仪暂时把这个想法压在心底,却还是忍不住疑惑。   为什么这个灵力稀缺的地方会出现这么一个灵宝,到底是天地生出的无主之物,还是有哪位前辈跟他一样落入这个世界带了来?   宁仪闹不明白,索性这珠子对自己很有好处,虽然带有一丝水性,但以自己凤凰本源的真火根本不惧这点,也就顺应着用到现在。   ——顺其自然嘛。   付锐修见他盯着戒指,问:“所以这袖扣是回礼?”   宁仪回过神,转回视线,“算吧。”   付锐修亲了亲他脸颊和嘴唇,“我很喜欢。”   少年水润的肌肤被亲的泛起粉色,正要再说些什么,听见手机“叮”的一声响,就帮付锐修递过手机,瞧见是夏顺丰来的电话。   付锐修毫不在意地当着他的面接了电话,右手还环在他的腰上。   宁仪百无聊赖地抠了抠付锐修的衣领,那里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片蜜色的肌肤。   一小段简短的问话后。   “他回来了?”付锐修问。   夏顺丰:“是的,不然他搞不出这阵仗。”   夏顺丰对这事也算有点了解,毕竟是自己上司的情史,自己怎么着也不能闹到头上还一无所知。   “就他一个人弄出来的?”付锐修拧了拧眉。   夏顺丰:“肯定还有他的经纪人吧。”   付锐修拉下小可爱扯他衣领的手,放在唇边,“都是些什么谣言?”   夏顺丰此时浑然不知宁仪就和老板在一起,不然他接下来绝对不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后来也不会那么后悔。   “顾云胡的粉丝闹开了,因为他自己先透露自己曾经和您在一起——关于这一点,漫天的偷拍照片、报道就在前一个小时,就跟雪花一样飘满整个互联网了,紧接着又有关于您和宁仪的爆料,扯出了宁仪的一堆身世……”夏顺丰如今早已知道宁仪的情况,起因是前不久有一天老板突然请他和几个相熟的高层吃了一顿大餐,以祝贺他脱单加结婚。   当时夏顺丰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现在却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大着胆子从老板那套来了许多关于老板娘的消息。   宁仪听着近在耳边的话,手指一顿,戳了戳付锐修的唇角。   夏顺丰根本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老板危在旦夕,尽职尽责地播报完:“如今网上的舆论导向是——宁仪因为有一个第三者的母亲,所以子承母业当了第三者,插足您和顾云胡的感情,不过您放心,骂您是渣男的不多,大多在维护顾云胡,而且基本炮火都对准了……”   夏顺丰最后几个字还没吐完,就惊异地发现自己被挂了电话。   他有些茫然地想,上一次被老板挂电话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自己不小心说错话惹他不高兴的时候。   但这次自己实话实说,既没添油加醋,也没瞒而不报,所以,这次是为什么?   窗外轰隆隆地落下雷声,夏顺丰打了个哆嗦。 第四十六章 【一更】   宁仪的手已经从戳他的唇角改为捏他的脸了。   付锐修抓住他的手放下,“我会处理。”   他沉了沉眉头, 加了个期限, “今天之内,尽快平息, 即使有后续, 生命力不会超过一晚。”   宁仪已经自顾自从他腿上爬下来, 事实上单凭付锐修,也根本困不住他。   他活动活动筋骨, 顶了顶腮帮子,显出一副无情来, 俨然已经从刚刚的小天使变成了小恶魔, “静候佳音。”   走到门口处, 宁仪握在门把手上, 又回头提起一件不愿多想的事, “既然闹大了,我母亲多半就知道了,你看着办吧。”   总之这种事, 既然是现任老公的前任白月光搞出来的事,那势必要由付锐修自己搞定。   搞不定, 后果必然很严重。   事实证明,付锐修是有这样的觉悟的。   在雷声一声赛一声响, 闪电照亮了空茫夜空时,网络上再也看不见这类消息。   包括半个小时前,顾云胡在外地接受采访时流露出的被横刀夺爱的无奈心酸的一小段视频。   付锐修雷厉风行地将所有谣言绯闻压下来后, 借由格物的官博转发了自己的微博。   【不劳费心。】   附图结婚证。   官博炸了。   顾云胡作为公众人物,微博炸的更厉害。   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是在庇护被顾云胡抖出来的“小三”。   彼时不管是顾云胡还是付锐修都没有将这位“小三”暴露在公众视野下的意思,因此网友根本不知道这位短时间内搅起风云的人物是个什么模样。   也就是因为没有瞧见样貌,起初网友们大肆炮轰时对宁仪极尽丑化,或者恶意揣测,甚至不屑于将其与外貌出众的顾云胡作对比。   顾云胡不爆照片,是不想做绝,他纯粹想让付锐修和宁仪都不舒坦,而付锐修则是出于保护的目的。   在包括顾云胡的粉丝在内的大批网友开始大肆猜测三人之间爱恨情仇的时候,同时有一批人开始带节奏。   顾云胡是在接到经纪人秦松舟怒吼的电话时,才知道进行到了这么个地步。   秦松舟对于他这样的做法原本就是反对的,他对此事前因后果并不明晰,认为即使顾云胡在这段感情中扮演的是“受害者”的形象,借此扩大了曝光度影响力,但惹怒格物的总裁有什么好处?   “你知不知道现在有一波水军在带节奏,说你是在自炒,想借格物红一把!”   -‘虽然某明星和某总裁出双入对过,难道还不准人家分手另寻真爱了?结婚证也po出来了就已经在证明人家现在恩爱的很,劈腿、小三上位的说法原本也就是顾粉扯出来的而已。’   秦松舟把网友的原话报给他听,这还是相对比较温和的说法了。   秦松舟年纪不大,和顾云胡相处几年,却比陌生人亲近不了多少,原本想把人当弟弟一样照顾,结果发现对方连对亲哥哥都没有多热络,根本就是个寡情的人。   这样的人,要是谁跟他说,顾云胡多喜欢付锐修,那他肯定是不信的,不还是想着曾经享受到的呵护心生愤懑。   但要说这是一时意气还是蓄谋已久,秦松舟就分不清了。   作为经纪人,他知道这条新闻的时候却只比各大营销号早那么一点点。   论谁摊上了这么个自大妄为的主,都会暴躁。   顾云胡抱臂,虽是一向高傲的姿态,背脊却没有挺直,如果从某个角度看过去,甚至会觉得他是在强撑。   他微张淡色的薄唇,“你急什么?他们买水军,我们也可以,你找人带波节奏把他们压下去不就好了。”   秦松舟简直想笑他天真,“即使压下去了,你也得因为这件自己搞出来的事惹得一身骚,你说说你的初衷是什么?想把自己名声搞臭走黑红路线?”   顾云胡面色有些发白,但语气还是一贯的不屑,“不会的,你看付锐修现在多护着他那小男孩——甚至一点也不顾惜相处几年的我的感受,只要我拿他作为威胁的手段,付锐修就会转而维护我。”   秦松舟有些好笑,“这么说你有他们的把柄?”   顾云胡一手抄兜,点点头,“我原以为单是付锐修曾经追求我的录音、照片以及那小男生的糟糕的身世就够嘲了,现在看来还不够。”   他顿了一下,“我相信当初被付锐修逼到下岗的那位医生会愿意帮我这个忙。”   秦松舟对顾云胡买通医院的事知道一二,但这事原本就是顾云胡做的不对,他急急问:“你要搞伪证?”   顾云胡冷笑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帮我,所以你也别管我要做什么。”   秦松舟听他话里一片寒霜,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他歇了这个心思,干脆也不再说,按照他先前说的买水军对撕去了。   顾云胡放下手机那一刻,意识里一片空茫。   他拍戏这几个月,想过无数种报复的办法。   但全部落空。   逼他鱼死网破的是付锐修,不顾念旧情的也是付锐修,怎么能怪他呢?   ***   宁仪知道网上的风波平息的差不多,自然也懒得抽出精力去和付锐修生气。   但要说一点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宁仪虽然一直对结婚的概念有些糊涂,但也知道这是保障自己地位的一种方式,结果刚领完证不久,前任白月光就来找茬,这简直是在蛀他地位的根基,想让他们一家三口没有好日子过。   要说之前看在他是自己看着成长的主角的份上,不打算多牵扯什么的话,现在则是预备着给对方一点小惩罚了。   但这两天付锐修看的紧。   自从这件事开始闹开到平息的这两天内,付锐修都没有去公司。   反而有些黏他。   在宁仪好不容易搁下小脾气、享受对方按摩服务的时候,付锐修不是蹭蹭他肚皮,就是亲亲他脖颈,闹得原本会相对安分的按摩过程也不像以前那样规规矩矩,总是会因此腻腻歪歪多一倍的时间。   一来二去,宁仪倒是渐渐消了要探讨关于顾云胡这件糟心事的心思了。   直到今天早上,宁仪正吃着早饭,听付锐修说着话。   “你母亲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   宁仪抬眼,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她没有提什么要求?”   付锐修挑唇,“我给她打了钱,让她不要来打扰你。”   宁仪露出一抹笑,“干得漂亮!”   付锐修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但她说,要来照顾你生产,我猜她大概根本不会照顾人,就推了。但她总是要过来看你一趟的,你自己看着办,想好了告诉我一声。”   宁仪挑眉思索,他心知肚明得过这一关,这已经是付锐修为他争取到了最好的结果了,不然的话现在自己的电话就该被严婵打爆了,她本人也得提着行李赶过来凑热闹赚便宜。   想通这一点,他对付锐修的那点小不满更是消得七七八八,弯着眉眼笑:“那等一段时间吧,到时候让她来吃顿饭好了。”   付锐修自然应下。   宁仪心情一好,加上以为顾云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难免想起之前张阿姨说过的话,他踌躇了一下,咬着筷子,手指轻敲了敲桌面。   付锐修看向眼皮高抬往天花板看的宁仪。   “在想什么?”   宁仪“唔”了一声,“之前张阿姨说,我现在月份大了,为了方便你们照顾我,有个什么事能及时让你们知道,让我搬过来住。”   付锐修瞟了一眼厨房的方向,眼含笑意,“那就搬过来吧。”   宁仪有点不好意思,之前说要搬过去的人是他,闹得隔壁都买下来修葺好了给他住,结果这才住了几个月又不要了。而且事实上,这几个月和没搬也差不太多,起码从日常相处看黏黏糊糊的,这分居分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那我还住原先在这里住的那间。”宁仪松了筷子,提出意见。   付锐修垂眸看他,“那间就留着给宝宝住吧。”   “啊?”宁仪愣了。   为什么要把他的房间留给宝宝住?宝宝比他还重要吗?   付锐修手指探过他颈侧,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温度,“结了婚还分床睡?我早就想说,你现在该和我睡一起。”   要不是领证之后又有顾云胡闹出的接二连三事分散他的精力,宁仪看着好像又有点闹脾气,他早该把这一点落实到位了。   宁仪本落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揪着桌布的手忽地停滞,睁大眼看向他。   付锐修道:“就算是为了省我按摩前的脚程,或者省去我给宝宝讲故事的麻烦,你都早该住过来了。”   宁仪鼓了鼓腮帮子,“看来你不满很久了。”   付锐修莞尔,“是很久了。”   宁仪自知自己给别人带来了许多麻烦,干脆地大手一挥,“那就把我的东西搬到你房里吧。”   不就是睡一起,没睡过怎的。   付锐修露出得逞的笑,正打算趁热打铁加深感情,却忽然被一个电话打断。   他接通后简单说了两句,又翻看发来的消息,目光一紧。   “怎么了?”宁仪问。   付锐修摇摇头,站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 第四十七章 【二更】   付锐修一向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这两天见识了不少顾云胡的小手段后, 他一边让人继续打压, 在娱乐圈里没给顾云胡留下几条活路, 一边让人联络顾佼。   至于那位他提前发现的要做伪造证据来污蔑他的医生,他赶在之前用医生儿子的前途威胁,同时断了医生的退路。   他做的不留情面,自然有想过会把顾云胡逼疯、把顾佼逼成对立的可能。   当下就是顾云胡约他和顾佼见面, 要当面把话说开。   据说还是顾佼劝的他, 才能有不继续纠缠的可能。   至于为什么这么早碰面, 那就跟顾佼的行程有关系了。   *   宁仪说搬就搬,一点没含糊。   但当他收拾好衣服拖着行李箱过来的时候, 张阿姨连忙将他拦住了。   “哎哟,就算要搬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嘛, 怎么也不叫阿姨帮你一起,肯定还有好些重的东西吧。”张阿姨知道宁仪在做珠宝设计, 工作室的东西就有不少, 而且开办个人品牌也就在这几天了。   “要不一会阿姨找人帮忙一块搬,你就歇着吧, 别累着了。”张阿姨瞧着怀了孕也仍然细胳膊细腿一点没胖的宁仪, 关心地道。   宁仪一般不会和长辈对着来,干脆地应了下来, 半靠在沙发里看育儿书。   他之前闲着没事,连育儿书在内包括各种睡前故事书都买了一垛。   育儿书会和付锐修凑在一起挨着脑袋看,共同讨论感想和体会;睡前故事书就留给付锐修, 让他给儿子讲故事,如果让宁仪来讲,他怕会把自己先讲睡着。   张阿姨出去买菜前和宁仪打了声招呼,宁仪笑着回应了一声。   手里的书还没翻过一页,门外响起了门铃声。   宁仪估摸着,付锐修不会这么快回来,大概是张阿姨忘带了什么东西回来拿,就去开了门。   “阿姨……”宁仪脱口而出,剩下的话却又哑在嗓子里。   来人很明显并不是张阿姨。   而是这两天闹出许多风波、频频把自己送上热搜的顾云胡。   顾云胡戴着黑色口罩,但仍能从发青的眼圈以及眉眼间的颓色看出他这两天并不好过。   宁仪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打量了他一眼,两手空空。   但他有理由怀疑他的口袋里装着刀具。   “聊聊吗?”顾云胡开口,声音闷在口罩里,不大,但足够清楚。   宁仪从一边的鞋柜里捞了一双自己留在这的鞋换上,“出去聊。”   顾云胡的双眼亮了一瞬,似乎合了他的心意。   宁仪巴不得赶紧跟这厮算算账,不然心里总觉得发堵。   他不是不知道这两天付锐修一直留在家里是为了什么,又在忙哪些事情。   看这不刚把人支走,本尊就亲自来了。   要说没怀别的心思,鬼都不信。   “你这就跟我出去了?”顾云胡似乎也没想到这么顺利,留了个心眼问。   宁仪摸了摸隆起的肚子,扬起笑,嘴角微提,一副毫无城府天真可爱的模样,“我现在怀孕了嘛,得经常走动,增强锻炼,正好这不到点了。”   顾云胡可不相信他浑然不知这两天的事,更不相信他像表面那么单纯。否则又怎么能把付锐修勾的死死的。   要论这一点,他倒还要和他讨教讨教。   顾云胡讥嘲地笑了笑,“那走吧,我们找个安静没人的地方,好好谈谈。”   宁仪慢慢踱着步,“那你别走那么快啊,我现在身子重。”   顾云胡磨磨牙,强忍着慢下步子。   宁仪慢条斯理地揉了揉无名指上的戒指,缓缓汲取着珠子里浩瀚的灵气,“如果不是这两天付锐修为你惹出来的事忙碌,我才不想跟你出来,谁知道你会不会因妒生恨对我做什么。但毕竟这事算因我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才想跟你化解矛盾。”   路边一对穿着得体的老夫妻浅浅地扫过宁仪一眼,不紧不慢地路过他们。   顾云胡小心地拉高了衣领遮住脸。   虽没到酷热的天,但现在的温度显然也不适合穿外套。   但顾云胡穿着一件宽大的外衣。   看起来口袋还挺大。   宁仪说的自然不是真实原因。   他可不想在付锐修的房子里发生冲突,然后见血。   感觉怪不吉利的。   而且后期要是警察查起来,正闹新闻的当红明星在绯闻主角家里受伤,那才有嘴说不清。   总之让顾云胡认为他很好骗就对了。   顾云胡缓缓开了口,似乎要与他长谈,“其实我并不是嫉妒你,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有没有怀孕,怀的谁的孩子,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恨的是付锐修,他一直吊着我对他的感情,结果转头又和你在一起,你不觉得——这种渣男就应该受到惩罚吗?”   宁仪刚想说你怎么能颠倒黑白呢,就听顾云胡压根没有停顿地说:“当然这两天我也完全看清了,他对我一丁点感情都不剩,但我知道我闹成这样,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他现在对你这么好,不管你会不会落到和我一样被他抛弃的下场……就当同情我吧,能不能和他说一说,放我一马,我还想继续演戏。”   同情他?多大脸啊,宁仪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两人此刻已经走出了小区,正沿着路边绿化带匀速走着,树影浓墨重彩地打下来,间或有光点跳跃在两人身上。   宁仪又天马行空地想,顾云胡裹这么严实,可能是怕晒黑。   宁仪自然是不怕的,但他理解这种怕被晒黑的心情。   顾云胡招来一辆出租车,宁仪边上车边道:“你既然知道,当初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在宁仪看来,这大概类似于以卵击石。   先不说付锐修对他感情怎样,但公然挑战付锐修的权威,试图让另两个人陪他卷入名利的漩涡,甚至影响到付锐修的企业,这是除顾云胡外,都不愿意看见的。   此时的宁仪自然不知道顾云胡其实是抱着大胆实验的心思,不管成败输赢。   顾云胡落下眼睫,“是我以前执念太深了,我现在不是已经想通了?”   宁仪没再搭理。   顾云胡让司机在一家茶馆门前停下,引着宁仪订了一间包厢坐下来。   宁仪对于聊天非得吃点喝点什么没有意见,总比干巴巴地唠嗑好。   顾云胡点了茶,宁仪一时猜不出他要做什么,索性拭目以待。   他还以为会把他引到荒郊野外,哪里想到是真的喝茶。   等茶水上好,包厢内重新安静下来,顾云胡将手机横放在桌面上,点开摄像。   他摘了口罩,看向宁仪,“你肯定怀疑我会做些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情,为保清白,全程录像。”   宁仪不置可否,端起茶盏,还有些烫,但芬芳四溢。   他重新放下,笑了一下。   顾云胡问:“烫?”   宁仪扬眉,双手合拢撑于颌下,点头。   顾云胡却好似不怕烫似的抿了一口自己面前的茶,“我想和你签个合同,你让付锐修停手,保住我现有的一切,我以后不会再为难你,而你可以向我提一个我能做到的要求,当然我想你并不缺钱。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顾云胡的视线落在宁仪面前的茶盏上,但只停留了一秒就迅速撤回。   宁仪瞄着茶水上缈缈的雾气,“不签。”   顾云胡却笑,青灰的脸色被茶水的热气熏得显得红润了一些,“别那么快拒绝,你还没有想好要求,我可以给你的也有很多。”   雕花窗外飘进残尽的柳絮,合着不知从哪而来的笛声一起,交叠出一段幽怨缠绵来。   宁仪沉着眉,似在考虑他的话。   顾云胡适时地催促他,“先喝口茶再想。”   宁仪捂着肚子,干脆利落地推卸责任,“宝宝说他不喜欢喝茶。”   他一闻就知道那茶有问题,就算他不惧这点小毒,但也不想喝这种加了料的。   顾云胡显然没有想到过这种回答,迟钝了一会。   宁仪借机走到窗边,寻源去看哪里来的笛声。   身后清冷的声音伴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传来,“这茶馆旁边有个才艺培训中心,时常有演奏,吸引人过去报名。”   “你对这里挺熟?”宁仪刚问出话,忽然一个撤身侧仰,躲过身后的突袭。   顾云胡一击未成,拎着水果刀有点惶惶,但因为做足了准备倒丝毫不惧,他咬了咬下唇,粲然一笑,“在这布置好几天了,能不熟吗?你要是死在这里,我保证,没有一个人会知道。只可惜……”   他面容上显出惋惜的神色,“付锐修不会放过我,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的。”   或许是因为顾云胡笑得太自信,宁仪隐约有了些不好的猜测,皱眉往后退了退。   他刚刚躲过那一击,原以为可以顺带回马枪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奈何肚子大了扭个腰都差点闪着,身子重,挪移就不如以前灵便,这躲闪及时还是托了用轻身术的福。   顾云胡显然不会因为他怀孕就对他手软,他一个飞身扑过来,将还在窗边的宁仪横向一推——   如果宁仪当时没有躲过去,那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会从窗台掉下去,还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被推到磕伤流产。   但宁仪只是心念一动,顾云胡本要落及他肩膀的手就停滞在几厘米外,不得寸近。   空气中微妙地安静了一瞬。   “哈哈哈哈……”顾云胡反应过来后,见到这种异状,非但没有惊慌,反而仰起头笑得开怀。   他收回手指着宁仪,盯着宁仪微蕴薄薄清光的双眼,“我早猜到了,我早猜到了!”   他挥舞着水果刀,在自己的食指腹上轻轻一割,落下几滴血来,地上从血滴处渐次亮起金光,线条连着线条,或曲或直。   宁仪垂眸略扫一眼。   他见过这种阵法,好像是捉妖捉鬼的。   他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个书中世界里见到。   顾云胡仍在笑,咧着嘴,目光中的寒霜却冰冷刺人,“我早就怀疑你了,你知道你是哪里露出的马脚吗?当初带你去医院我确实想害你流产,所以买通了胡医生,胡医生后来跟我说,你这胎其实有些异样,但他想着总之你都是流产的下场,就没在意,后来明明他给护士的片子上是畸形儿,到了我们眼里却是正常的胎儿……”   顾云胡说的很清楚,像是在对桌子上的手机解释。   宁仪心里一咯噔,想到自己当初第一次靠术法蒙骗,其实是有些瑕疵的,只是后来已经改进了,看不出来问题。   而且当时太急,也就忽略了顾云胡说的那一点——处理掉那个会发现异样的医生。   顾云胡看他的神情,知道自己说对了,笑得更猖狂,“我以为是他没办好事,但胡医生反反复复回忆求证,向我保证他绝对拿的是畸形儿的片子。”   宁仪淡淡地看着他。   顾云胡看他丝毫不慌,冷笑起来,“我那时候就怀疑了,我在南边拍戏的时候,一有空就调查你——确实有很多可疑的蛛丝马迹。比如你以前不过一个混日子的不务正业的小三的儿子,怎么突然气质突变一副博冠古今的样子,还开始做起珠宝设计?呵,我问过你以前的一个好友,似乎叫韩清酒?他说你根本不懂这个,历史成绩很糟糕,学画画是你母亲逼你的,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知道混钱混日子。”   宁仪听他这么一陈述,才发现自己早在许多不经意的地方露出过马脚,那付锐修会不会也早早怀疑了?   回转心思,他问:“所以呢?你弄了这么一个玄乎的阵是拿来做什么的?”   顾云胡冷哼,“看来你认识这个。”   他兴致颇好地解释,脚下步步紧逼,“在我怀疑你不是人之后,我就开始找人寻法力高强的道士和尚。这是一个姓齐的大师告诉我的方法,说这间茶馆附近是难得的聚灵之地,摆阵的好地方,有这阵法相助,道行再高也难逃脱……真可惜,他太忙没能来。”   但他却已经等不及了。   顾云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眸中滑过一丝残忍的血色,“我猜你应当是精怪妖鬼变的吧,根本不是真正的宁仪,宁仪被你吃了?要不就是你占了他的身体,我这也算帮了锐修,他还不知道跟他上床生孩子的不是人呢。”   他又笑起来,隐隐有癫狂的迹象。   宁仪暗想,这厮居然还挺聪明,猜的有一点是准的。   宁仪的躯体被他同化,确实已经不是人了。   他穿过来时灵力大降,连改变自身形貌都费劲,但如今修养一番外加手上珠子的蕴养,要变回原身或原形都可行。   他敏捷地转开步子,摇身后退,顾云胡飞扑过来要将黄符贴在他身上的动作落了空。   宁仪轻飘飘落在桌角,看了一眼桌子上录像的手机,算是知道了顾云胡的打算。   他不打算杀自己,但大概想把自己公之于众、送去解剖。   也亏得顾云胡胆子大、敢想敢实践。   顾云胡有点急了,按齐大师的说法,在这个阵法下,妖魔鬼怪功力受限,是不大能动的,再将黄符贴在他们额间,就能彻底将他们封在躯体内,失去意识再不能反抗。   他不知道为什么宁仪还能跑这么快,即使门之前就让人锁住了,钥匙就在自己口袋,宁仪势必跑不出去,他心头却不阵阵地泛上寒意。   不能再等了,不管用什么办法……   宁仪也知道这样跑不是办法,但就是忍不住想一直看顾云胡追着他跑累的直喘的囧样。   直到顾云胡忽然停下步子,吃惊地看向门口,“锐修?”   宁仪一边皱眉,“骗谁呢。”一边也停了下来,看过去。   一张黄符蓦地遮住了视线,顾云胡手中的水果刀重新刺过来——   然而刀尖刚碰到表面的衣料,就开始发红、渐渐回卷。   顾云胡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抬头一看,原本贴在宁仪额上的黄符已经烧的只剩个边,而边上纯正的赤色火焰挨着莹润的肌肤,没有伤及他一根毫发。   顾云胡下意识就想扔了手中发烫的水果刀,刀尖却陡地连起刀柄幻化成一只赤色烈鸟从他手心啄去。   几乎是被啄的一瞬间,顾云胡眼前火光一闪,就晕了过去,脑中残留的凤凰传承影像造成的巨大冲击足以击毁他所有的意识和精神。   此时,他的手心已经焦黑,散发出皮肉的焦臭味。   赤色烈鸟带火的尾羽轻扬,缓缓落于地面,熔着阵法以及顾云胡那几滴血一起灰飞烟灭,原地哐当掉下那柄有些焦黄的水果刀。   宁仪扶着肚子绕过去,低头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又摸走桌上的手机,挑了挑唇角。   好久没打架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宁仪戳了戳自己的肚皮,移步往门口走,抬指熔了被锁上的门锁,对肚子里的儿子谆谆教导:“你看,咱们是用火的祖宗,什么都能烧。” 第四十八章   茶馆的走廊上静悄悄的, 宁仪扫视一圈, 一个摄像头都没有看到。   看来还真是提前布置好的地方。   宁仪握着顾云胡的手机,手指挑拨滑弄, 删掉刚刚录制的视频, 才满意地带上房门。   按照顾云胡的伤势, 大概得过好一会才能醒。   刚刚的攻击与其说是火攻,不如说更像精神攻击。   顾云胡醒了之后也得恍惚一阵子。   宁仪毫无包袱地走下一楼大厅。   茶馆的大厅布置地很雅致, 木质结构,丝竹声环绕, 来往的人大都不会大声喧哗, 更衬托出这一份恬然自在来。   窗边忽起风声,雕花窗柩咯吱咯吱地响了两声,其中一小缕一小股的杂音陡然随风钻入耳畔, 尖利的像是塑料刮过金属的声音。   宁仪蓦然回眸,看向一楼拐弯的角落处。   他拉住走过的服务员,“请问那边是哪儿?”   女服务员匆匆扫过他一眼, 视线落在他宽大衣服也遮掩不住的隆起肚皮上,声音也放柔了几分,“那边是仓库和洗手间,有什么需要吗?”   宁仪摇摇头,甜甜地朝她道:“谢谢,我自己去就好。”   女服务员猛地被美颜暴击了一下,捂住心口,目送他远去。   宁仪怀着几分好奇几分试探地摸到仓库门口, 凑近一听,果然能听到细微的像是争吵打斗的声音。   顾云胡说这里是难得的聚灵地,确实如此。   他来到这茶馆时,也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灵力似乎浓郁许多,但也混乱驳杂,隐隐蕴含着庞大的毁灭气息,也只适合小妖小怪来偷个便宜,或者方便布五行相生等需要这样灵气的阵法。常人并不适合在这里修炼,除非想要走火入魔。   不过——   宁仪靠近,放大识海感知四周。   这里并不算是聚灵地的核心地带,只是碰巧挨着。   他的目光转向走廊窗外,手上漫不经心地弹了几缕灵气敲了敲仓库的门。   里头的声音骤止,之前的那一股灵力波动却七扭八扭地抖了抖,紧接着传来“啾”的一声凄清鸟叫。   宁仪:???   两股力量一前一后从仓库中逃逸出来,倏忽钻入窗口,着急忙慌地遁走。   宁仪识别出前面那道小身影,看热闹似的紧跟其后。   窗口外绕个半圈就是一条昏暗逼仄的小巷,那两道力量前后落地,似乎还要厮打。   宁仪这才看清了这两道身影。   被追着打的是个灰扑扑的软萌鸟雀,羽毛上沾了血迹,看上去应当是它自己的,竟是被打的连连败退,只能保持最初始形状的一只羽族。   宁仪的眼睛亮了亮。   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着妖怪,更是第一次见到成精的羽族。   他原以为按照这个世界的灵力充沛程度,很难有成精的精怪,没想到在这就遇到一只。   而追着它打的则是一道隐约透着人形的黑影,是只道行不浅的恶鬼。   刚刚应当是那只灰雀自知自己被压着打根本不敌,只能逃出来求生。   宁仪正想着要帮它一把,那恶鬼若有所觉,回头阴恻恻地看他一眼,龇牙咧嘴地嘶吼警告,但在感受到似有若无的威压后,又微惧地缩了缩。   那只灰雀则是往宁仪的方向拱了拱,寻求庇护。   一个弹跳的火点乍然燃起,迅速循着地砖潮湿的缝隙舔舐蔓延,在恶鬼逃开之前围成火圈将其困在其中。   灰雀发现自己打了半天的敌人一下子就被制服了,也壮了胆子,跳着两只爪子,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一溜跑到宁仪身后蹭了蹭他的脚脖子,抓住自己只看一眼就心生敬慕欣喜的大佬。   柔软的羽毛挠在关节处,酥酥麻麻的痒,宁仪刚挪了挪脚,就见恶鬼忽然成几倍胀大,喷涌出无数还未成型的恶灵,朝高高燎起的火圈压去,自己则踩着那些恶灵被烧的灰飞烟灭的“尸体”,飞驰而过,不可避免的被火燃及双腿,哀嚎两声。   这只明显是只滑不留手精明至极的恶鬼,单从宁仪身上散发的威压以及凤凰之火可燃尽一切的纯阳之气,就知道宁仪不好惹。   他不知道这块自己当老大的地域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但如果让他灰头土脸地跑回去,那显然会有损他的威名。   宁仪原想拦住他的去路,惩治恶霸也曾是他闲来无事的小癖好,只要是力所能及的,阿爹阿娘都不会管他。   恶鬼却忽然在巷子角落停住。   角落乌青的砖石残破,绿色的苔藓生命力旺盛,偶有水滴顺着**的墙壁流下。   这样的地方,宁仪平常瞧都不会瞧上一眼,此时却定定地盯着那处,心头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的感觉。   趁着宁仪走神的片刻,恶鬼嘶啸两声,尖利的声音比之前更甚,若是普通人站在这,或许早已七窍流血。   恶鬼忽然运起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身躯暴涨,该是眼睛的地方绿光幽幽,口中吞吐烟雾,桀桀地笑,下一秒就直扑过来。   看到恶鬼力量陡增,又是这副变化,宁仪哪里还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他之前还在找这片聚灵地的灵力心核,没想到就在那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灰雀见状往后直退,如果不是怕目标太过明显,此刻应当已经振翅飞走。   “愚蠢啊……愚蠢……”恶鬼吐出黑雾,声音阴冷的像是灌过地府黄泉之水,“竟敢在我的面前逞威风……”   在宁仪眼里,如今恶鬼的身体中充斥着混乱庞杂的灵力,虽然看着强大,但只要找到一个突破点,就会不堪其重自爆而亡,这原本就是一把双刃剑。   宁仪圈起一个保护罩,几个躲闪间避过恶鬼的攻击,灰雀牢牢地跟在他的身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甩丢,就没了性命。   恰在转头侧目的一瞬间,宁仪余光扫过灰雀身上斑驳血迹,其中有一丝散着黑雾,呈现黑色。   宁仪笑了一下,眸光灿烂似有星火,“借根羽毛。”   灰雀啾啾两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背上忽地一痛,一根柔软的、表面血迹乌黑凝固的灰羽落在他手里。   宁仪凭空化出一道火线,丝毫不惧火焰温度一般,将火线扯成一道硬弓,系上一根金光作弦,那根方才在他手里还不及小指长的羽毛搭上弓弦,在宁仪手中迅速抽长,直到长度足够才停止。   手骤地一松。   刚撑起防御模式的恶鬼被压倒性的力量击穿。   黑影肉眼可见地破败、消弭、直至无形。   宁仪才启唇对着原地一缕黑雾说出话,“刚刚你对我说的,原话奉还。”   敢在他面前逞威风。   麻烦先认识一下神兽凤凰这个种族。   灰雀欢呼一声,正要扑扑飞起,宁仪却盯着黑雾散去的残砖角落不动了。   恶鬼消失,刚刚被恶鬼借用的、还未来得及发挥最大用处的磅礴力量骤散,在归于心核之前,在原地缭缭绕绕、弯弯曲曲地勾勒出一个恍惚的人形来。   暌违了的熟悉气息钻进宁仪的眼鼻耳口,身边的灰雀扑哧扑哧地趁机吸了好些以增长灵力修复伤口。   不知怎的,宁仪望着那模糊人影,眼眶有些湿热。   黑色长发铺散,比太阳还要炽热的金色眼眸陷在眉骨与长睫的阴影之下,与他斗了无数次嘴的嘴唇拉的平直……   宁仪抑制不住向前一扑,他想问“你怎么会在这呢?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怎么从这回去?”   但当他触及幻影的一瞬间,原地猝然连着那股力量一起湮灭,仿佛刚刚须臾的人影只是他的幻觉。   “咦?”   宁仪立在原地迷惘半晌,才带着有些茫然的语气问旁边的小灰雀,“你刚刚看到这有人了吗?”   灰雀叽啾两声,困惑地看看他,又看看角落,迷茫的语调听上去有点小可怜,但却遮不住浓浓的糙汉子粗哑大叔腔,“没有啊。”   宁仪怔了一下,一卡一顿地转身看向飞在他腰高的地方的小灰雀,刚刚的所见所感竟一时消散不少,只剩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   灰雀显然也知道自己与软萌的外表成鲜明对比的嗓音吓到了人,抬起翅膀掩着黑色的鸟喙,嘿嘿了两声。   宁仪怅然地往角落里一看,喃喃道:“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太想家了。   不过,为什么想家看到的幻象不是爹娘兄姊,而是那只臭麒麟啊!   宁仪甩甩脑袋,摸了摸肚皮,也不知道是在安抚自己,还是在安抚宝宝,咕哝着:“应该也没谁像我这么倒霉穿进书里了吧,哎,还是得靠我自己出去。”   不过即使他现在在珠子的灵气蕴养下进步飞快,但要靠一己之力找到回去的方法,怕也要耗上至少几十年,那时候宝宝都大了,付锐修应当也老了吧?   宁仪不靠谱地想着,到时候把付锐修带回去,弄个返老还童长生不老的灵丹吃一吃,应当还是可以的。   他一直对于能够回家这件事保持着热切的希望和信心,否则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现在又看见熟悉的人的幻影,尽管可能是自己眼花,但也坚定了他一定要回去的信念。   灰雀见宁仪神情变幻莫测完,忽然握紧了拳像是做下什么决定似的,转步就要离开,连忙扑腾跟上,“大佬大佬,你要去哪啊,带我一个呗。”   “回家啊。”宁仪好不容易适应了一点灰雀嗓音与外表的反差萌,好笑地看它一眼,“你也回去吧。”   灰雀始终环绕在他身侧,它能感受到宁仪身上天然的亲近感,单单是靠近就会很舒服,隐隐还有助自己提升的势头,它黑圆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打定了要跟在宁仪身边的想法。   “我回不去了,我上周发现这块好地方之后来踩了两次点,第一次就被那恶鬼追到家里一锅端了,还好我现在单身鸟一只,家里没老没小……这次再来,就被打成这样,修为大减,去哪都得被欺负。”   宁仪瞄着他,“我记得你刚刚是在仓库打架?”   灰雀瑟缩了一下颈子,大叔音有些寥落苍茫的意味,“找找吃的,顺便伺机而动嘛……没成想,还是把那恶鬼招来了……”   “既然是好地方,护食护的紧也正常。”宁仪心不在焉地答着,又转回刚刚那处角落,抬手调取灵力掐了个决,封了个简单的印,末了又加了一重。   “这地方好生事端,还是藏起来吧。”宁仪兀自嘟哝。   省得又是什么大师,又是什么恶鬼精怪在这弄出流血事件。   宁仪又想起刚刚恍惚瞧见的身影,下意识地觉得不能把这个地方弄脏了。   灰雀见宁仪抬手投足都是罕见的强大灵力,更是亮起星星眼,绕着转圈圈,“大佬,带我回家吧,我保证我绝对乖巧听话省粮食!”   宁仪笑出声,“这最后一点可不一定。”   灰雀圆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落在宁仪的肚子上,“大佬是有身孕了吗?那我还能给小宝宝做个伴呢!”   宁仪沉吟一声,“也有道理。”   虽然宝宝已经定了应赫茶家的孩子作玩伴,但两个只会咿呀乱叫的娃娃能有什么乐趣,倒不如灰雀有趣。   “是吧是吧,您就把我当个宠物,平时任捏扁搓圆,无聊时还能给您逗个乐!”灰雀趁热打铁展示自己的种种优点。   能有个羽族在身边陪着,宁仪自然是没有不乐意的。   对于凤凰的忠诚敬畏,是刻在它们骨子里的,也没有危害一说。   他一边思考着付锐修答应自己养鸟的可能性,一边斟酌着问:“你是哪种鸟?”   灰雀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人类的叫法是,银喉长尾山雀。”   “有名字吧?”宁仪问。   “五三。”灰雀提起自己名字的时候气势就矮了一截。   宁仪闷笑一声,“怎么起的?”   灰雀有些蔫,“我在堂兄弟那排老五,在表兄弟那排老三,就叫这个名……我家都是这么起的。”   灰雀忽然精神一震,“以后既然是我跟着大佬,那大佬就给我换个名吧。”   五三听上去像是会被人撕掉的感觉。   宁仪食指抵着下巴,“啾啾?”   灰雀疑问脸:“啾啾啾?”   宁仪点头,“这个名字还挺适合你的。”   灰雀懵了一瞬,懂了。   “多大年纪?”宁仪起了兴趣,又问。   啾啾仰起脸,“别看我现在受伤了不能化形,今年满三百三十岁。”   宁仪“哦”了一声,“那你别叫我大佬了,我比你小。”   难怪啾啾是个大叔嗓,和实际年龄是对应的。   啾啾:“啾啾?”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快考试啦,码点存稿只够日更三千,应该不会断更   等六月初回来再加更吧 第四十九章   宁仪不再逗他, 估量着自己出来挺久了, 不由加快脚步,“先去把自己洗干净,再跟我回家。”   啾啾愣了一秒,连忙追上去, “大佬, 能透露一下您的种族吗?”   宁仪眯了眯眼睛, “你先换个称呼。”   啾啾愣了愣,毫无羞耻心地道:“主人?”   宁仪歪了歪唇角, “再换。”   啾啾皱眉思索, 小脸毛绒绒, “大哥?老大?”   宁仪一脸绝望, “算了随你喊吧。”   啾啾又追上去,借刚刚吸收的灵力施了个涤尘术,羽毛恢复到细密柔软、光鲜亮丽的模样了,“您还没说您是羽族中哪一类?”   宁仪看它变回洁净的本体娇俏可爱,心情颇好地问:“难道你们这个世界的记载里没有凤凰吗?”   “有啊,但那不是神话古……”啾啾话没说完,字都吞掉一半,噎在原地。   宁仪抬步走开,啾啾还一副天雷轰顶的模样一动不动。   宁仪怀疑他这时候要是去戳一戳它,它就会毫无反抗地从半空中直愣愣地掉下来。   “不会吧……”好一会,啾啾原地复活,动了动黑漆漆的眼珠子, 喃喃道:“妈我搞到真的了……”   宁仪走开挺远一段距离,忽听身后粗犷的声音殷切地喊道:“吾皇!等等我!”   宁仪差点摔了个踉跄,暗暗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招来一辆出租车回家。   啾啾到底还是跟着他回到住的地方。   宁仪深知啾啾有点大条加话痨,像大多数鸟雀一样,因此他准许它踏入家门的第一条要求就是少说话,如果非要说也得等没人,不然不得把张阿姨和付锐修吓死。   第二条要求就是,不许叫奇怪的称呼,宁仪试图让他叫自己的名字,但啾啾死活不乐意,说太冒犯了会天打雷劈,然而叫了几声宁宁之后就开始真香。   宁仪直到走到家门口要开门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出去这么久偏偏忘了给付锐修去条信息说一声。   不过他应该也还没回来吧。   宁仪打开门,啾啾扑腾着落在他的左肩,伸长脖子左瞅右瞅。   屋子里静悄悄的,听不见人声。   “宁宁?”张阿姨从隔壁锁好门出来,“我还当你在你自己屋儿呢,这是上哪去了?”   宁仪挠挠头,“有点闷,出去转了转。”   “付先生刚刚回来正找你呢,你怎么手机也打不通的?”张阿姨神色关切,急急地过来上下打量他。   宁仪掏出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了机。   “那赶紧用我手机打一个电话,让他快点回来吧,估计都找急眼了。”张阿姨热切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随后视线落在他肩上的啾啾。   啾啾偏着脑袋和她对视,“啾啾。”   怕灰雀伤到宁仪,张阿姨朝它摆摆手,示意它换个地方落脚,最好是赶紧飞走。   啾啾被这么一挥,扇了扇翅膀飞开,转身又落到宁仪的右肩。   张阿姨“哎”了一声,正要再有举措,宁仪的电话终于接通。   他急迫地喊了一声,心脏都跟着跳动地快了些,“付锐修!”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两秒。   “我知道了,你在家好好待着,我这就回来。”   宁仪正想说你怎么知道我在家,转头一想自己用的是张阿姨的手机,可不就知道了。   报了平安,宁仪总还觉得有点忐忑,不安地乖巧等在客厅,坐在沙发上一边等手机充电,一边翻着付锐修平时会看的那些书。   稍稍看了两页,实在头疼,宁仪丢下书,半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啾啾毛绒绒手感极好的小脑袋。   张阿姨忍不住拾掇着菜,忍不住朝这边看了两眼,“这是哪来的鸟啊?怎么好像赖在这不走了?宁宁还是把它放出去吧。”   “没事……”宁仪应着话,忽听门外咔哒一声,紧接着是脚步声、窸窣的衣服摩擦声、粗重的喘息声。   似乎是匆忙赶回来的。   “付……”宁仪刚出声,声音细小的像孱弱的幼婴。   看付锐修这模样,他就知道对方绝对在外面找了很久,这难免让他有点愧疚。   未出口的话被瞬间湮没在宽大温暖的怀抱里,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原本站在沙发边缘的啾啾振翅飞远,落下好几根轻飘飘的腹羽。   啾啾看这架势还以为新认的老大受到了绑架威胁,惊吓地长叫几声,扑棱棱地上下翻飞试图营救。   宁仪感受着怀抱里胸膛中急速跳动的频率和剧烈的起伏,脑袋靠在对方的肩上,不由自主地微微屏息。   “咳。”一声有些熟悉的咳嗽声突兀地打破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   宁仪扭头看向玄关的地方。   向来只在屏幕里才能见到的影帝顾佼此时长身玉立地靠在墙边,兴致盎然地朝宁仪笑了笑。   宁仪低头拍了拍付锐修的后背,示意他松开自己,怀抱却猛地收紧,勒地他差点喘不过来气。   “好了,别担心了,看来我弟弟并没有对你的小可爱怎么样。”顾佼自如地安慰道,笑容平和,声音温润。   宁仪:emmmmmmm……   付锐修这才松了力道,在检查过宁仪确实毫发无伤只是眼角有点红之后,才呼出一口气,再一抬头,就对上啾啾的两只豆豆眼。   啾啾灵性很足,已经完全弄明白眼前这位普通人类是对宁仪很重要的人,因此乖觉地悬停在半空,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宁仪顺着付锐修的视线看过去,一个大可爱和一个小可爱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脑袋。   “路上捡的。”宁仪解释,“挺可爱的,能养着吗?”   付锐修将他重新按在沙发上坐好,并不理会礼貌地打过招呼坐过来双手交握的顾佼。   “放生吧。”付锐修也同样坐下来,因为卸下了力气而显得有些疲累,“你要是喜欢,等生完孩子买几只回来养。”   “不行,就养这只,不会影响到我和宝宝的,就是平时逗逗乐解解闷。”好歹是在外人面前,宁仪只是戳了戳付锐修的胳膊,没有直接搂过去撒娇。   付锐修瞥了啾啾一眼,“先不说这个,你刚刚去哪了?是顾云胡来找你出去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宁仪看看他,又扫过顾佼,不明白为什么顾佼会在这。   付锐修神色有些暗沉,不善地盯着顾佼,“之前我接到顾云胡的电话,要由他哥哥出面,调和矛盾,做个担保,但我去了之后只有顾佼一个人……”   顾佼有些无辜,摊手道:“云胡说他堵在路上,让我们等他一会,后来才知道他是借我拖住付锐修。”   付锐修见顾佼在,就会放下几分戒备和疑虑,会有相当一段时间被支开。   付锐修“哼”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串通好的。”   顾佼拿着手机,自证清白,“我现在也打不通他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   宁仪想起被自己随手扔在包厢的顾云胡以及他的手机,心里忍不住偷笑。   顾佼沉着神色,又道:“我们察觉到不对之后就急忙赶到这,发现你不在,调了门口的监控发现是云胡把你带走的,付锐修可差点急疯了。”   宁仪瞧着对方唇边始终挂着的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暗想,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此时人事不省,大概就笑不出来了。 第五十章   “所以你们去了哪?”付锐修眸色微暗, 像积蓄了暴风骤雨的暗沉沉的乌云。   宁仪如实道:“出去简单地聊了聊。”   “他没有对你做什么?”付锐修一字一顿地问。   “他确实没有伤害到我。”宁仪说了个结果。   付锐修和顾佼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这个答案有太多种可能了。   宁仪有些头大,明明是顾云胡做的错事,自己正当防卫却不好说出口。   不甘地瘪瘪唇,宁仪忽然一猛子扎进付锐修怀里, 巴巴地望着他,语气娇弱可怜,“如果不是我跑的快, 说不定就死在那了呢!”   确实如此嘛。   两人一听,果然仓皇失措起来,急问过程与地点。   宁仪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 然后又说自己蒙着眼睛什么也没看见, 好像不只顾云胡一个人,最后他们起冲突了,自己就趁乱跑出来了。   嗯。   要论胡编乱造,谁比得过他。   顾佼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 从他坐立不安的小动作来看, 这是巴不得赶紧跑去事发地点查看的意思。   宁仪对自己编的谎十分自信,反正茶馆附近都被顾云胡处理好了, 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又有几个人在,顾云胡就算醒了估计也有很长时间的精神恢复期,能不能恢复都难说,哪里能那么容易复原真相。   “那既然这么危险, 刚刚我进来的时候见你还很轻松,甚至还有兴致养鸟。”顾佼有些怀疑,不安地抵了抵眉心。   宁仪神色不变,甚至有点想笑,“我都逃出来了你管我想干什么。”   谁规定的逃出生天必须诚惶诚恐。   或许是因为他这话里带刺,顾佼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妥当,站起身,也不再多留,看向宁仪,“麻烦说一下茶馆的地址,我去收拾烂摊子。”   宁仪自然不会在这方面隐瞒,毕竟顾云胡一直躺下去伤情加重的可能性很大。   而退一万步讲,顾云胡还原原本本地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受到的精神力冲击并不大。   可那又如何?   他半点都不怕顾云胡会把他的身份说出来,说出来科学法治社会,谁会信?   更何况,在这个灵力稀缺的世界,宁仪还是很有自信跟天师和尚,又或是妖魔鬼怪一搏的。   顾佼火急火燎地离开后,深知付锐修脾气的宁仪往后退了退,反倒不像刚刚那样黏他,“你不去看看吗?”   付锐修把他拉过来,“万一又是调虎离山之计呢?”   “哈哈,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宁仪说笑着,瞧着付锐修冷冰冰的面容忽然说不下去。   付锐修将他埋在自己怀里,宁仪鼻尖一时充斥的全是对方身上好闻的淡淡清香,耳朵里闷进来的声音残余了提心吊胆的意味,“我刚刚很怕。”   “唔……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宁仪双臂从对方腋下穿过,向上环上宽阔双肩,“我可机灵着呢。”   宁仪心思一转,放软了声音,“其实还是有点吓到了,我要提个要求做补偿。”   “什么?”付锐修此时眼里自然全然是怀里的少年,并不仔细思量他说的话,只想一味应承,让他开心。   分明是丝毫看不见身后情形的姿态,宁仪却将手向后一指,稳而准地对准了默默观察当自己不存在的啾啾,被突然一指的啾啾身躯一颤,闭眼装死。   “我想养这只鸟儿,我都给它起好名字了,叫啾啾。”   宁仪感觉对方停顿的时间有一世纪那么长,似乎在挣扎犹豫,半晌才开口,“等我问过医生能不能养。”   当下,宁仪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怎么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成稳。”付锐修抬起他的脸,手指抚过仍旧细腻光润的脸颊脖颈,双眸沉沉。   宁仪哪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急忙给啾啾传了个指令——“不许看!”   下一秒,便是一个极深的吻,夹带着急骤迅猛的势头,几乎要将其吞吃入腹。   深陷在这样的纠缠里,宁仪好不容易睁开双眼,却瞧见付锐修的眉头紧皱,宁仪才意识到,自己失踪这一小会,却让对方无比担心和自责。   宁仪带这些愧疚地加深了这个吻,很快得到了回应……   一旁,被命令不能看但仍是漏了个翅膀缝偷瞧的啾啾面红耳赤目瞪口呆。   为什么宁仪会和一个普通人类这么亲密?   结合对方怀孕这个事实,啾啾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豁然开朗。   啧啧。   这跨越种族的恋情。   尤其两人的年纪相差还这么大。   啾啾成精之后,就习惯用妖族的年纪记法,血脉越强大的种族生命越长,生长速度越慢。按宁仪透露的年纪来看,简直是个幼崽。   这这这……太不像话了真是!   啾啾谴责地看向修朗峻拔的付锐修,连连摇头。   宁仪怕不是被花言巧语的人类给骗了,就像骗一些未涉人事的小女孩一样,先骗身再骗心,或者先骗心再骗身。   宁仪的父母要是知道这件事,该多心痛啊。   啾啾扶额,它自认已经是只成熟的、历经世事经验丰富的妖怪,有空得好好劝导宁仪,早脱苦海才行。   宁仪当天下午就被带着到医院做了一遍全身检查,顺路买了一个精致漂亮的木质雕花鸟架。对于要伪装成一只普通鸟雀这一点,啾啾毫无意见,至于食物,它什么都能吃,肉类以及一切垃圾食品,不用客气地塞给它,就可以不用管它的死活了。   除此之外。   宁仪从付锐修口中得知,顾佼已经把顾云胡送去了医院,人暂时还没醒,只能先处理烧伤,按照这伤的程度,植皮是逃不掉的,对他的演艺生涯自然有很大的影响,说不定会就此搁浅。   他对付顾云胡时并没有留手,顾云胡又只是个普通人,那点伤就很够他喝一壶的了。   两边志同道合地没有选择报警,而是选择私下处理,不然对于本就在风口浪尖的几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更何况宁仪现在安然无恙,这对于付锐修来说就已经是极大的安慰。   后来得到顾云胡醒来后记忆倒退神志不清、只能推掉所有通告接受精神治疗的消息后,宁仪也没有意外,安然地继续在家学学习、养养胎,闷了就和付锐修出去走走说说话,付锐修不在,就和啾啾聊天。   要说还有什么新加的娱乐活动,那只有晚上睡觉之前那一小会。   宁仪终于还是搬了过来,并和付锐修同床异枕了。   之前两人相处时,不是没有同床小憩过,宁仪一直以为没什么,所以当初答应搬到付锐修房间里的时候也答应的干脆。   但发现与自己想象中有一些出入时,为时已晚。   要说源头,似乎也只能怪宁仪自己。 第五十一章   睡前, 宁仪抱着电脑跪坐在床上搜索设计资料, 付锐修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之后,就饶有兴致地靠在一边陪着一起看。   付锐修来的时候,宁仪刚好点开一个未曾听过的设计网站,浏览器忽然弹出两个页面。   后一个页面动作剧烈, 大片大片裸.露的肉.色侵入眼球。   宁仪只愣了一瞬,就当着付锐修的面若无其事地关掉了页面,甚至评价:“这个一点也没有美感。”   付锐修眉尾微挑, 含笑问:“那怎样算有美感?”   宁仪微窘,“我又没有看过小h片,我怎么知道?”   纯靠想象那当然都是被自动打上滤镜的。   他说的也是事实, 阿爹阿娘怎么可能允许他看小h片, 他对此只是有所耳闻而已。   刚刚的色.情网站弹出来的一瞬间,宁仪留意到付锐修靠过来,根本来不及细看,只匆匆一扫, 留了个动作一点都不优雅、肉.体也一点都不好看的粗糙印象。   当然没看过不代表他不懂, 不然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评价。   付锐修对他的话保持怀疑态度,合上他的电脑, “早点睡觉, 总对着电脑,我该把你的电脑给没收了。”   宁仪挣了挣电脑的控制权,没挣过,索性凑过去悄咪咪地问:“你有小h片吗?能给我看看不?要好看点的那种。”   付锐修手里的电脑都差点摔了, 低垂眼睫神色不善地看他,“胎教的重要时期,你确定要给宝宝看这个?”   宁仪不甚在意地道:“宝宝眼睛都睁不开呢,他看不见的,我不开声音不就好了。”   付锐修低笑了一声,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逗的,他把电脑放回桌面,抽手回来把懵懂的小少年小心翼翼地推压在床上。   宁仪懵了一瞬,刚想问做什么,就见付锐修双臂上翻脱掉了上衣,露出观赏性极高的胸腹以及蜿蜒而下的人鱼线,肌肉带来的光影变换下满是视觉上的力量冲击。   “那不如看现场版的?”付锐修轻轻掀唇,眉眼上挑,泄露出几丝危险的气息。   宁仪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然而背后大床柔软的让他抬不起力气,施在身上的力道又恰到好处地让他忍不住细细地哼哼两声。   ……   双唇分开的刹那,带出淫.靡的银丝,粗重的喘息萦绕在身周,无孔不入地钻入宁仪每一处感官里。   他此时的耳朵双颊、手肘脚腕、以及一些敏感处一定都已泛红了。   付锐修动了几下,勾起身子向下,宁仪下意识地去阻拦。   付锐修捉住他的手腕,难耐地在他耳边吐息,“不做,不要怕。”   宁仪真的信了,毕竟付锐修没有骗过他。   这种上演在自己身上的现场版小h片自然比视频里的刺激的多,宁仪抓过一边的枕头挡在脸上,好以此挡住发红的脸色以及陷入情.欲的神情,紧随着被磨蹭大腿根的动作敏感地绷直了小腿,一时身子都跟着有些发颤。   付锐修拿下他脸上的枕头,停下动作,额上肩背流下细汗。   “别用枕头闷。”   他低头轻啄了啄宁仪的嘴唇,见宁仪微阖着眼点了点头,才扶着宁仪的小腿继续刚才的动作。   宁仪实在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最后似乎自己还上手帮了忙,或者说是互相帮忙。   困困顿顿间,被迷迷糊糊地抱着去冲了冲身体,又缠磨了会儿,宁仪重新躺上床,只觉得清爽又餍足。   再然后,这样的日子似乎就开始没有尽头了…………   *   不仅晚上,宁仪白天也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以至于他几乎很少有机会去照料啾啾,总之张阿姨总能把它喂得很好。   宁仪创立个人品牌的事早早被提上日程,在被付锐修简单地给家里人提过几句之后,宁仪就无奈又暖融融地发现该做的宣传以及接单加工做产品都由其他人几手包办,只让宁仪负责设计、用料选择以及旁观学习。   为了宁仪生产前的清净和安全,他们甚至将宁仪掩藏起来,并不让宁仪露脸和身份。   宁仪原本还想强撑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但因为身子越来越重,越来越懒怠,也就放手随他们安排了。   此时,肚子里的宝宝越长越大,小翅膀、四肢、五官都已经能清晰地看见,只是皮肤还是皱的,并不好看。   宁仪倒没有嫌弃自己儿子的想法,他只是偶尔愁一愁这个样子该怎么光明正大地生出来,而不被怀疑。   光是想到这点,他的头都要变成两个大了。   宁仪忧虑了十来天,与此同时,他的个人品牌越做越大,渐渐声名远扬。   而由于付家人做的并不隐晦,有许多人都能隐隐猜出这个新火起来的设计师与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人大胆猜测出这位还没有透露真名被付家藏起来的设计师就是之前在网上被顾云胡粉丝过度消费的付锐修的爱人。   这一个猜测一时间被广泛流传、多次验证,几乎要成公认的事实。   顾云胡那件事虽然已经被付锐修压下来,但宁仪的热度却并没有减去多少,并且肉眼可见的由之前被恶炒的“小三”转为“天才设计师”等名头,许多人频频讨论他的作品,好评如潮。   总之,算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丝毫没有注意到网上疯传的这一点的宁仪安心在家数着自己赚的钱,一边听啾啾一周一次的唠叨。   ——如果不是他明确否定过,或许这个唠叨会是三天一次。   “你们昨晚是不是又做羞羞的事情了?我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动静。”啾啾扑扇着翅膀,飞在半空,长叹一声。   它知道宁仪喜欢一切美的东西,因此在借着大佬汇聚的灵气修炼时也没忘了修饰一下自己的声音,这让他如今的声音清朗了很多,虽比琅琅玉石相击声还差得远,但已经要比之前悦耳的多了。   “宁宁你是怎么想的啊?他是个普通人类啊,你们怎么可能长久?”啾啾说着说着,忽然神色一变,“莫不是你要当个渣男……”   以宁仪这样对美丑要求极高的人,付锐修虽然现在的外貌身材好,但等老了,被宁仪抛弃的可能性太大了。   以它对宁仪的认知来说,这有相当多的事实依据。   啾啾这些天就因为过去一些野天野地的小毛病被宁仪嫌弃过无数次,并且恐吓它不改就丢掉它。   好在如今一一都改了。   宁仪对于啾啾没有恶感,甚至因为对方是羽族而格外关怀,但,“闭嘴哦,不然我让你一辈子也说不出话。”   渣男?   怎么猜的出来?   他像是那种人吗?   啾啾连忙捂住黑色的尖尖鸟喙,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蹦一个字出来。   宁仪又补上,“不许再偷听墙角,不然你就一只鸟去住隔壁吧,多自在。”   啾啾猛摇头,频率快的要将自己螺旋升天。   宁仪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至于我和付锐修怎样,你就别管了,我总有办法的。”   啾啾摇完头,又晕头晕脑地点脑袋。   总之宁宁这么厉害,总会有它想不到的办法。   对于啾啾唠叨的这点,宁仪其实心里没底。   但喜欢可能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事情,不管怎样患得患失,最终总是希望能克服一切困难在一起的。   任何困难都打不倒他!   .   在宁仪打开了上层圈子,个人品牌逐渐声名远扬并有如日中天势头的同时,网上,逐渐掀起不小的风波。   宁仪知道这件事是在一个明媚的下午,应赫茶携其妻过来吃完饭联络完感情,顺便让两个大肚子里的小小只成功击了个掌之后,才有些好笑地说出来这件事。   “婧婧说这还是她的一个闺蜜告诉她的,她一听就知道不对,就把这事跟我说了。”应赫茶如今日子过得滋润,每天喂老婆的同时自己也吃的不少,脸蛋圆润了一些,不过还是一副风流倜傥的俏公子模样。   被叫作婧婧的周佳婧笑得温婉,颊边荡起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我孩子出生以后的银饰玉饰可都说好了在宁宁手里定下了,怎么着也不能看着有人败坏你的名声。我已经和周围的小姐妹说过,让她们想些办法提防、整垮这个人了。”   根本经不住问,应赫茶坦然地说出缘由。   这样一个新兴的珠宝品牌突然大火,并受到不少名媛明星的青睐,甚至被某个著名秀场指定,怎么着都避免不了红眼病。   而这位红眼病有些奇特。   他在微博上自称是这家品牌的唯一一位设计师,由于人们早已认定设计师其实就是之前绯闻上的宁仪,因此吸了不少慕名而来的粉丝。   宁仪听着,一边打开手机搜索,很快就找到了这位同样自称姓宁的设计师。   周佳婧掩唇笑得欢快,“你看他这几条微博,摆明了是在各种明示暗示自己和付家有关系呢。”   宁仪滑动屏幕,点开他最新一条更新的微博。   “呀,这还回复了,是中午的。”周佳婧几人一同看向评论区。   有网友问他是不是有对象,又有几人追问对象是不是格物的总裁。   这些是还不清楚博主身份求验证的,底下的回复评论纷纷表示就是这样,欢迎新粉加入。   几人一时将目光投向一直未作声面色冷淡的付锐修,神情莫测,但都不怀好意。 第五二十二章   博主在评论区也含糊其辞, 变相承认所有回复。   付锐修:……   “明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我做什么?”付锐修难得脾气很好地反问他们。   他可不是这位口中的对象。   周佳婧暗暗笑了两声,应赫茶贼兮兮地靠过来,捣捣付锐修的胳膊,“那肯定也是你的问题, 你太招人觊觎了。”   宁仪若有其事地点头,“嗯!”   是这样没错,宁仪已经无数次感受到情敌的恶意了。   这对他来说, 既新奇又不公平。   但事实证明,在这个世界,高富帅——尤其是像付锐修这样顶级的, 就是这么吃香。   付锐修给了应赫茶一个秋后算账的冷酷眼神,转头安慰宁仪,“我只喜欢你一个。”   宁仪:“哦。”   付锐修:……   宁仪心知肚明:“我知道。”   周佳婧虽然常和应赫茶也这么腻歪, 但看别人腻歪还有点小不自在,自己也打开微博, 趁着那位“宁设计师”在线,和他私信。   宁仪凑过来看热闹,应赫茶也歪过来一个脑袋。   周佳婧:-您真的已经有对象了吗?对我来说, 这太可惜了!   周佳婧也是有些古灵精怪的性子, 发送完之后调皮地朝他们眨眨右眼, 拿着手机静候佳音。   那边似乎在斟酌词句,过了一会才有回复。   -这对我来说并不可惜,因为我们已经领证, 而且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微笑]。   ……   宁仪睨向付锐修。   又来了。   全世界的人都在觊觎我老公。   这太让人不爽了。   他们觊觎也就算了,还非得当着他的面,然后瞎扯。   现在倒好,还有一个冒充他的。   还侥幸地猜到了,他现在确实怀孕了。   这就很让人生气了。   任谁都不喜欢冒牌货,更何况还是如今骗得了许多人认可的冒牌货。   他相信这个假冒的不仅是想获得众人的推崇高捧,还想要借着他的名头干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比如卖仿制的他设计出来的珠宝,又或者其他更恶劣的事情。   不管哪一项罪名,都让宁仪觉得十分可气。   付锐修捏了捏宁仪的后颈,亲了亲他的耳垂,“我这就让人封掉他的号。”   宁仪眸光一闪,“别急。”   付锐修凝眉注视着他,宁仪让周佳婧继续和对方聊天。   周佳婧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和他对视一眼,抽回视线。   -真的吗?那真是恭喜了,您很应该发条微博说一声怀孕的事情,大家都会祝福你的!   对方回复。   -那有些高调[害羞]。   周佳婧:-您说出来,就可以阻止一大堆爱慕您爱人的狂蜂浪蝶,而且大家会因为你现在怀孕而更加体谅你,尊重你,感慨你在孕期做出这些设计的伟大。   对方似乎在踌躇。   -好的,我会考虑。   周佳婧双眸雪亮,转过身来正要和宁仪击掌,忽然俯身捂住肚子低呼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应赫茶慌张地扶过来问。   周佳婧扬起脸,摇摇头,露出笑意,“宝宝好像比我还激动,踢的好用力。”   众人松了口气,周佳婧低头看向手机屏幕,分贝骤地提高几倍,“啊他发了他发了!”   宁仪急忙刷新自己的手机,跳出博主刚刚发出的一条新鲜微博。   【劳诸位惦念,我最近因为怀孕精力不够,上次答应大家出的周边得等到这周末才能做好了。】   宁仪挑眉,居然还有周边。   评论区一下子疯了。   -woc,真怀孕了?这可是格物皇太子啊!   -天天天,恭喜博主,好好休养身体,我们等你!   -一时不知道该嫉妒博主还是该嫉妒那位总裁……   -期待周边,啊啊啊我的钱包已经准备好了!   在转发量迅速攀升,顶成热搜之前,这条微博以极快的速度凉了下来,相信不久还会被删。   起因是周佳婧迅速在这条微博评论区艾特了宁仪和付锐修。   这些人不知道宁仪的真正微博,但他们知道付锐修的,于是他们也跟着疯狂艾特付锐修。   看到这,宁仪简直怀疑这位冒牌货的智商,他难道猜不到下一步吗?真当自己能骗过所有人?   宁仪假装自己被艾特过来,同样在评论区留言。   -@格物付锐修这人是谁?   几乎只有几秒之差,被频频提名的正主来了。   @格物付锐修:-不认识。   众人:?????   当众否认?   很快,许多人摸到宁仪的微博,并且根据各种蛛丝马迹得出这个号才是设计师真正的微博,之前那个是假的。   有人提出这一点后,以春风拂过水面涟漪荡开那般快的速度,所有人又跑去付锐修的微博底下问,付锐修难得地发了一条微博艾特了宁仪真正的微博号。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众人发现自己被耍了之后,疯狂去冒牌货微博底下吐槽谩骂。   宁仪没有追后续,因为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   他倒是想管理一下自己又陡增的私信,但是被付锐修拦住了。   他今天玩手机的时间太长了,付锐修帮他发了一条声明的微博之后就将他的手机束之高阁,贴上封印条。   宁仪只能对着天嘤嘤嘤。   倒是得了好大一个乐趣的应赫茶夫妇喜滋滋地走了,显而易见地被这件事愉悦了身心。 第五十三章   宁仪这段时间却开心不起来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得了产前抑郁症。   而他抑郁的原因与其他孕妇截然不同。   他的郁闷是因为孩子与众不同, 担心露出马脚才导致的。   宁仪一边担心着会暴露宝宝的特殊性, 一边暗想要不告诉付锐修自己的真实身份算了, 藏来藏去实在不要太辛苦。   但或许是谈恋爱后患得患失的心态, 宁仪有些担心付锐修会无法接受, 继而产生不可调解的矛盾。   因此宁仪只能憋着秘密, 继续忧郁。   这种忧郁主要表现在时常一个人的时候无意识叹气,啾啾大概能猜出他在忧郁什么, 但它也没办法,只能跟着忧郁。   在付锐修面前初现端倪的时候, 正巧赶在严婵和她的男友葛方洲来看望的那天。   吃饭的地点定在不远的一家酒店, 这是出于宁仪的意愿, 毕竟在酒店里还能吃完了就散,在家里吃完了总得聊很久, 如果聊得多了, 又免不了得歇下一晚。而在酒店聚餐也要更正式一点。   宁仪在车上的时候就一直盯着窗外发呆,一手托腮,目光呆滞。   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的付锐修将人揽过来, 揉搓小脸,又揉揉手,揉揉肚皮和小宝宝互动,不时地问问寒暖, 最终手背成功地获得了宁仪亲口送上的咬痕。   付锐修毫不介意地继续用那只负伤的手轻轻拍在他的后背,像是照顾小婴儿的姿势——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宁仪这两天也跟着付锐修参加了不少照顾宝宝的育儿课程, 其中这种方式可以增强宝宝的安全感,有利于呼吸系统功能的完善,并且常用于拍奶嗝以防出现吐奶现象。   宁仪被拍得舒服,但因为心情并不怎么美好因此双手挪开他的手,不满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付锐修收回手,交叠在膝上,嗓音低沉,带着诱哄的味道,“那么小大人为什么不高兴?”   宁仪转过头,“没什么。”   付锐修自行猜测,“不想见你的母亲?”   宁仪懒怠解释那许多,胡乱点点头,“算是吧。”   付锐修:“你只管好好吃饭,别的不要操心。”   宁仪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时没再出声。   严婵和葛方洲到的比他们要早,已经在包厢里坐着等候。   严婵穿了一身淡蓝雅致的长裙,妆容精致,葛方洲则是一身休闲款的灰色西装。   宁仪对原主的生身母亲有着敬重,但感情就谈不上有多少了。   礼貌地和两人打过招呼,严婵便迎上来,“你这孩子,怎么怀孕了也不见胖。”   宁仪抬眼看向付锐修,付锐修轻咳一声,“宁宁确实不容易胖。”   该喂的都喂了,胖瘦只能顺其自然。   严婵讪笑两声,“这点倒跟我一样,我怀宁宁的时候也不长肉。”   天知道当她在网上得知自己声称去南边旅游的儿子居然和格物的总裁领了证是怎样震惊的心情。   她上一秒还在和好友、葛方洲唉声叹气地感慨自己有一个这么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儿子,长这么大了,也不知道赚钱孝敬她,自己拉扯他多么不容易之类的话,转眼就在好友的惊叫声中得知了这件事。   宁仪当时被顾云胡的粉丝以及大批吃瓜群众骂的惨,严婵不敢冒头,加上那些谩骂当中有不少是关于她自己的,她就更是难堪。   葛方洲虽然也十分惊讶,但很快捋清了思路,让她按兵不动,且看付锐修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从他处理的方式中就可以知道他对宁仪是什么样的态度。   在宁仪这件事还没过去的时候,严婵就接到了付锐修的电话,简明扼要地跟她解释了这段时间宁仪身上发生的事。   严婵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在跟对方上床有了孩子之后才有的登堂入室的机会。   严婵得意洋洋,自己当初也是靠宁仪拴住了宁仪的生父,虽然没能拴到最后,但也据此捞到不少好处。没想到这个儿子哪点都不像自己,这一点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付锐修给了严婵一些好处后就极少联系,就在严婵按捺不住,甚至想趁着宁仪开了个人品牌在网上掀起新的热度时,借机自炒一番,却被葛方洲拦了下来。   葛方洲给她分析利弊,她要靠着的人是付锐修,而非宁仪,单是吃定宁仪,那总会坐吃山空,但如果借宁仪攀上付家,那还怕什么前途钱财,样样手到擒来。   严婵毕竟不是个傻的,只是面对这么大一个馅饼,一时瞧愣了,明白过来后就开始扮起好母亲来。   ……   几人入座后,服务员陆续上菜,菜品早早选好,选的大多是宁仪爱吃的,在座的人都没有丝毫意见。   葛方洲想和格物底下的一家分公司谈合作想很久了,一直没能成,现在却能和格物的总裁坐在同一桌吃饭,难免转了些小心思,但他也知道,先不说自己还没和严婵结婚。就算是亲岳父,那也不能把吃相摆的太难看,这事得慢慢谈,只要宁仪一直能坐稳这个位置,而自己把严婵哄好,难道还怕自己的目的达不成吗?   葛方洲打得一手好算盘,他又是忠厚老实的形象,业内口碑也好,因此和气地交谈起来时,还很像是家长那么回事。   但不得不说,葛方洲面对付锐修时,还是有些怵的。   虽然和他一样是商人,但久居上位、杀伐果断的人物,到底和他不是同一种人,也是最值得敬重、小心防范的对手。   当然,葛方洲自认自己还远远没有做付锐修对手的资格。   因此,他的语气里又难免地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小心。   为了避免这个尴尬局面的持续,葛方洲试图将对象换成一直少话懒言的宁仪。   “哈,上一回见宁宁,我还说让他来我公司上班呢……这孩子,我担心几个月,还好人好好的。”   严婵接上话,“是啊是啊,可真让我担心坏了,如今见人养的水灵灵的,又有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和喜欢的人,真是太好了。”   严婵的眼眶有些发红,仿佛真的是一个亲生儿离家出走几个月回来时带着老公和崽的心情复杂的老母亲。   宁仪撇撇唇,真担心的话,他会几个月没接到过一次来自老母亲的电话吗? 第五十四章   宁仪并未点明这一点, 但他默然不语的姿态已经表明了一切。   他不是和谁都能客套起来的人。   又闲谈了几句, 严婵面上拢上忧色,“宁宁年纪还这么小, 第一次怀孕应当有很多不明白、不习惯的地方吧, 有什么就和妈妈说。”   宁仪点了点头, 缓缓的, 一下下的,并不显得敷衍。   严婵因此也被激励了几分, 双眸染上笑意,弯弯长长的眉毛很好地柔和了她原本显得有些刻薄的五官,“那等宁宁生孩子的时候,我过去照顾你和宝宝。”   葛方洲点着方正的脑袋,“是该如此。”   宁仪挠了挠手心,琢磨着该怎么才能合情合理地拒绝。   毕竟这件事, 合矩合度, 放哪儿都挑不出刺。   但相比这位母亲, 宁仪对认识不久的徐含薇更有好感。   原主的记忆和情感里,对严婵的些许厌恶和不耐烦难免的影响到了他。   当然,这也是严婵自食其果。付出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付锐修出声, 吐字句句礼貌温和, 尾音却像一柄利剑, 决然果断,“谢谢您的好意,但一来我的母亲已经打算亲自来照顾宁宁, 二来,我想您到时候可能没有时间。”   严婵听到前半句原想说自己可以轮换着来照顾,但听到后半句又不得已停下蠢蠢欲动的舌头,疑惑地看着付锐修。   她自然没有照顾人的好心,事实上,她也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但客气话总是要说两句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正等着宁仪拒绝她,如果没拒绝,那也不要紧,就当在付家人面前刷一波存在感了,怎么都不亏。   倒是这个儿子……   严婵清亮的眼珠子一转,细细地打量了自己现在的儿子一眼。   刚刚见到的时候,差点认不出来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儿子。   这气派、举止、衣着,样样都不是以前可比,虽说没见胖,但脸色红润的蜜桃儿似的,可见这几个月过得有多滋润了。   严婵又看向宁仪挺着的肚子和不骄不躁的神情,隐隐有陌生的感觉。   好像,不知曾几何时,这个儿子和自己的距离就无限拉远,如果说距离几个月时间的上一次见面还有母子的那几丝亲切感,那么现在跟看一个有些陌生的熟人也差不离了。   假如严婵在路上遇上宁仪这样看起来万分娇贵的人,肯定不会将自己和对方纳入同一个等级,更不敢主动上前搭话。   严婵的目光毫不隐藏,宁仪察觉到,只能转头朝她弯了弯唇角,继而听付锐修讲话。   严婵缩回目光,心里的一个疑虑越发肯定。   她这个一向放养的儿子确实待她如陌生人了。   严婵揪了揪裙角,葛方洲还浑然无觉地品着醇厚馥郁的红酒。付锐修的话音已经传到她的耳朵里,大方地展示他的慷慨。   “听说您和葛叔叔已经在商量结婚了?我给你们的蜜月准备了环游世界的旅费和行程安排,趁着还年轻,多出去走走看看。您不用担心,宁仪会有人照顾的。”   严婵猛地抬头看向即使坐着也比她高大半个头的付锐修,又转眸看向葛方洲。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和葛方洲结婚了?葛方洲跟他说的?   付锐修眸色深沉,像蔼蔼暗影里仅余一丝鸿亮月色的水面,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让人探不清深浅。   然而葛方洲也一脸茫然。   自己是打算和严婵领证的,正好能攀上付家,他傻了才不攀,但这事也只跟严婵和几个兄弟说过啊,除此之外……   见两人非但没有惊喜地接受这个馈赠,而是显得惊吓更多的表情,宁仪嘟嘟唇。   难道他们还不乐意吗?   付锐修朝向严婵,转换方向的动作让他眼里的那丝光也被遮掩去了,只剩苍茫暗色,嘴唇却勾起来。   “我猜错了吗?”   严婵木了一刻,连连摇头,莫名地有些战战兢兢,“不不,我们确实在打算了。”   付锐修神色温和,“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您一定要处理好宁仪生父的事了。”   严婵的神色猛然从疑惑转为震惊,她的手揪紧了衣角,手指搓捏,险些拍案而起。   葛方洲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无声地重复几个字。   宁仪生父?   严婵的腿有些发抖。   宁仪的生父消失许久,除了定期往他们母子的账上打生活费以外再没出现过,严婵也向来对他没有意见。   但上周宁仪的生父却是久违地给她打了个电话,问了宁仪的情况。   显而易见,也是对付家动了心思。   但他现在有妻有子,只能借由严婵的口去发言。   严婵自己如今和葛方洲正恩爱,哪里想让前任来插一脚,但一想对方好歹也按期打钱了,卖个好倒也没什么。   她还没行动,是想着私底下,背着葛方洲和付锐修说一声的,但付锐修这就知道了?   他到底还知道什么?!   看他这态度,明显是不想给宁仪生父任何好处的,自己岂不是两边为难?   宁仪迷惑懵懂地看向付锐修,不太明白他说的话。   怎么突然扯到原主生父了?   付锐修捏捏小可爱触感温暖的手,直视着严婵。   他确实不想给宁仪生父什么好处。   严婵好歹对宁仪有生育之恩,而他的父亲,除了给钱大方这一点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他能瞧得上的点。   既然严婵要和葛方洲结婚,那他当着葛方洲的面说出来这件事,一向好面子的葛方洲又怎会任由严婵偏向另一个男人。   他相信这件事不会需要他操心。   严婵赶在葛方洲问出来之前连忙道:“那是当然。没想到锐修还这么贴心,给我们准备了蜜月的礼物,我正愁着要去哪呢,这下倒好,都去得了。”   葛方洲虽然不解,但他惯会看形势,便顺着道:“确实得谢谢付总,我正好也给自己放个假,来,我敬你一杯。”   付锐修抬手,“我是小辈,理应我敬您。”   气氛一时和睦融洽起来。   如果不是刚刚确实僵硬了十几秒,宁仪简直以为这原本就该是最自然的状态。   他只看懂一点,严婵要结婚,以及,严婵短期内不会来打扰他了。   看来自己还得去参加一次自己母亲的婚礼,并准备一份大红包。   其他的他没太看明白,加上一连数日的郁闷,懒得想也懒得应付,干脆自吃自的了。   原本一场可能会没有多愉快的饭局,硬是在付锐修巧妙的周旋和不断抛出甜头的利诱之下,竟然还算和谐。   宁仪填饱了肚子,又看了会窗外,被严婵唤回神,起身道:“我有点撑,出去走走。”   付锐修停下和葛方洲的交谈,抬臂整理领口,“我陪你。”   严婵极懂眼色地笑着道:“正好我也吃饱了,老葛,我们也该回去了。”   葛方洲这顿饭除了多了一个不得不问的疑惑,其他的条件都是对他百利无害,此时红光满面,严婵说什么,他都应着,“哎,都到这个点了。宁宁现在有身子呢,肯定早坐不住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有葛方洲这话,几人才客套两句分道扬镳。   一顿饭,花光了宁仪学的所有客套话,此时已经只会苍白地嗯两声。   临行前,他瞧见严婵落在他肚子上仿佛看一个聚宝盆的视线,忍不住想,如果她知道这肚子里的根本不是她想的可爱的小人儿,不知道要作何想。   而如果这个孩子生出来,有着隐瞒不住的、被视为异类的特征,哪天他没有施好障眼法,说不定就要被当垃圾一样丢掉了。   宁仪埋着脑袋,情绪更低沉了。   他大概是得了胡思乱想、意识恍惚的毛病了。   付锐修从一上车就开始追问宁仪怎么闷闷不乐,宁仪仍是简单地糊弄过去,埋在付锐修怀里睡到下车。   情绪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总有一个爆发点。   付锐修第二天一早按时醒来,就发现身边空空荡荡。   他猛地坐起,视线模糊了一瞬又清晰。   床上、房间里确实没有小可爱的踪影,不仅如此,还少了一些宁仪的私人用品。 第五十五章 【章加更】   起初付锐修只是惊慌了一瞬, 接着下床找过屋子的各个角落, 找过隔壁,最后调了监控才确定了宁仪于天刚蒙蒙亮时就收拾了行李走了。   让付锐修奇怪的是, 他睡在身边,却没听见丁点响声动静。他明明是个睡眠相对较浅的人。   而那只被宁仪起名叫啾啾的鸟也一起消失不见。   心脏的声音恍然放大到响彻耳畔,伴着一阵比一阵急促的喘息, 清晰可闻。   付锐修反复调着监控看。   最后出现宁仪身影的片段里,屋子外还掩在昏暗的天光下, 鸟雀刚刚离巢。   戴着黑色口罩挡住大半张脸的少年套了一件宽松的深色薄外套,牢牢实实地将整个削瘦的身形包裹在其中,突出的肚皮也同样遮掩地瞧不出端倪。   少年肩上飞旋着一只白绒绒尾羽偏灰的鸟雀, 少年正偏头和它眼神交流。   良久,少年转头抬眸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那一刻,让付锐修有种两人仿佛在对视的感觉。   监控视频并不算很清晰, 看不清少年眼中的神情,只是朦朦胧胧的, 像窗外尚未散去的晨雾。   下一秒, 少年拖着行李箱打开门, 迈出, 带上门。   怎么都像是出远门的样子。   而且短时间不会回来。   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   付锐修深吸一口气, 强自镇定地给宁仪的手机拨去电话。   嘟嘟的忙音响了一分钟,然后被挂断。   付锐修再试一次,这次仅仅十秒就被挂断。   付锐修手指滑动,眉宇间凝着散不去的愁绪。半晌, 发去了一条消息。   -你在哪?   这回倒是只等了十几秒,就有了回复。   -车站。   他言简意赅。   -去哪?   此时正随处乱晃根本不敢接电话的宁仪哆嗦着手指,咬了咬下唇,心虚地打字。   -我想出来走走,带宝宝一起旅行,过段时间再回来。   付锐修几乎被他气笑了,目光森冷,笑意冷冽。   -哪有带宝宝一起旅行的。   他打下一行字,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宁仪会不知道这一点?   既然敢这么做,却不敢接他电话,只敢回他消息,摆明了有事困扰着他。   极有可能是宁仪自己摆不平的事,所以在这种时候选择了逃避。   回想昨天宁仪不正常的表现,付锐修暗恨当时没多套点话。   删完字,他想了想,竟然能够假装心平气和地问。   -出去多久?   他一边戳着屏幕,一边想着到底小可爱是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跟他说,不信任他吗?   自己,不能让他信任吗?   刚进门来做早饭的张阿姨被面色冷白森寒的付锐修吓了一跳,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瞧见宁仪,还当是同平时一样在睡觉,见付锐修这副人间罗刹的模样,乖觉地进厨房洗手做早饭去了。   宁仪掂量着付锐修这问句里的善意和恶意,又暗暗回忆自己最近的品牌进项,大概出去瞎玩几年都不用愁的。   但他毕竟不是出去玩的。   宁仪抿抿唇,神色委屈。   他有自己的苦衷的。   他今早出门时,盯着付锐修只有在睡梦中才显得毫无威胁的俊脸,忍不住啾啾下巴,又亲亲额头脸颊,根本不舍得离开。   但他如果不离开、不等到宝宝顺利降生,他实在不能在付家安心待下去。   离开时,宁仪原想抹去监控中自己的身影,但出于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最终没能下得去手。   所以在最初看到付锐修的来电时,他也没有多惊讶,只是有些无措。   他找不到可以当着面正大光明出去躲过这段日子的借口,所以他只能用付锐修的焦虑换取自己的安心。   他怎么能这么坏呀?   宁仪的眼底渐渐湿润,他吸了吸鼻子。   -大概三四个月吧。   宁仪掰着手指算着,后天就满七个月了,这么大的肚子走路即使扶着也挺辛苦的,不过忍几个月也就好了。   这么算来,转眼都已经快和付锐修在一起半年了。   宁仪又忍不住慨叹。   也许是气急了,也许是因为周围没有旁人在,付锐修恶劣的本性难得地被激发出来,他嗤笑一声。   -你是打算在外面生孩子?   -你以为我会让你在外面生孩子?   宁仪被这两句质问地不争气地腿软了一下,但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   他也只会对家人屈服了,但这次不行。   -我有我的理由,生完我就会带宝宝回来的。   宁仪胡思乱想着,到时候等宝宝出生,如果真的是个蛋,那怎么着也要孵上一段时间,等他破壳,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刚刚对时间的许诺大概就要咕咕了。   付锐修停顿半晌,根根分明的睫毛根部颤了颤,几近咬牙切齿。   -接我电话。   -不。   宁仪立刻拒绝。   他实在怕被付锐修说两句,不管是训两句,还是哄两句,他都会很快投降,然后前功尽弃。   他可是昨晚想了整晚一秒也没有睡,今早打算快刀斩乱麻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这个决定无疑是他目前能想出的对宝宝比较好的方法了。   这个世界没有能够同类能够帮自己,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不然,难道真要等生产前期,对付锐修坦白说,你的儿子其实是只小凤凰,卵生的?   他不敢想象那场面。 第五十六章   宁仪当下不再犹豫, 收起手机, 拉着行李箱往火车站走。   明明早两个小时就跑出来了,却还在不舍、踯躅、徘徊,他简直要唾弃自己。   啾啾扇动着翅膀,灵活地跟上。   刚刚宁仪和付锐修微信交流, 它守在旁边,视野限制,没能看全消息,但也能猜个大概。   它始终缀在宁仪身旁, 小嘴叭叭,舌头摆动。   “宁宁, 你要去哪啊?”   宁仪顿了一下, 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不知道, 还没买票。”   “……”   啾啾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故作老成道:“这事可真让人为难……宝宝现在究竟是什么模样?我不懂凤凰是怎么孕育的, 但如果换成普通羽族, 现在还没有形体吧。”   宁仪摇头, 语调茫然,“不是, 他更像是正常人类的胎儿,只是有一些凤凰的特征,孕育时间特点似乎和人类也是一样的。”   但没有经验,他真的很抓瞎。   “呷!要不你坦白算了, 这样下去也太辛苦了,难道真的在外面流浪生娃?”啾啾捂着脑袋,一副很头痛的模样。   “不行,要坦白我早坦白了。”   哪里会等到现在。   还有什么流浪生娃,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啾啾还在试图劝,“虽然我很看不惯付锐修,毕竟他居然胆大包天敢诱拐我们凤皇的幼崽。但我好歹也看了几天,他应该很爱你,你说出来,说不定他能接受呢?对了对了,还有宁宁你的父母呢?这时候请求一下大人的帮助,应该会好办很多。”   不然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它都看不过眼了。   宁仪面色阴沉地回视它,“啾啾,你死缠烂打要跟出来,就是为了劝我回去?”   还提他父母?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父母如果在,他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就算喜欢上付锐修了,他父母也会为他撑腰,才不会让他受到现在这种小事的烦忧。   见宁仪显而易见的不悦,啾啾连忙支棱起豆豆眼,抬起翅膀捂住鸟喙,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有说。   “我就是觉得……有困难,应该恋人之间一起解决嘛……”   少顷,啾啾还是嘟囔出一句话。   宁仪哼了一声,“我看的里都是这么说的,但真轮到你自己时,你就知道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这种事哪有那么简单。   啾啾很快恢复了几丝活泼,又叽叽喳喳地凑过来,“看到你这失落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不适合谈恋爱,太麻烦了,千万不要让我轮到这种事!”   宁仪被它插科打诨,倒也毫不介意地回应它,“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更何况,虽然有麻烦有烦恼的时候,但大多数的时间,还是很开心的。”   宁仪暗暗抠着手指。   等他生完,解决完宝宝的问题,他绝对会立刻回来的!   不过,那会儿付锐修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生气到不再喜欢他,会不会……   宁仪甩甩脑袋,他已经够愁的了,不能再给自己找事,想这些虚无缥缈的未来的事。   啾啾呷呷两声,暗想都愁成这样了,哪里像开心的样子,一边快乐一边折磨自己?   它绝对不要掉进爱情的漩涡!   .   此时,付锐修在被挂掉电话之后,便刻不容缓地让人去各个机场火车站汽车站找人,并给宁仪的几个朋友去了电话询问,另外通过自己的途径,寻求别的方法。   见付锐修前前后后走动,现下又换了衣服换了鞋,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张阿姨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劲,她从厨房出来,眉头收拢着,“付先生,这是怎么了?”   付锐修只迟疑了一秒,就如实道:“宁宁出去了,我去接他回来。”   这话说的含糊,但张阿姨一眼就瞧出不对劲来,真要是普通出去玩,不可能出去那么早,也不可能把付锐修急成这样,说不定是偷跑出去的。   怀孕近七个月的孕夫大早上跑出去,不管为的什么事,可不得让人担心嘛。   张阿姨也着急起来,无头苍蝇似的,“那先生现在就出去?我做好了三明治,你带上路上吃吧,这还没吃早饭呢。”   张阿姨说着,双手伸到背后解了围裙,眼角的细纹拧起来,“我也出去找找。”   付锐修喊住了张阿姨,“您别去了,说不定一会宁仪会回来,到时候你在家里也方便照顾他。”   这么一说,张阿姨自然不好再反驳,一声叹息还没逸出嗓门,就眼睁睁瞧着付锐修疾风似的出了门。   .   宁仪进了车站,随便挑了个顺眼的地名准备买票,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比如似乎周围有人在寻找什么,专挑他这样的小年轻瞅。   意识到付锐修的极高效率之后,宁仪放弃买票,挑了个人多的角落坐下,寻思着要不要换个火车站,又或者先去找家酒店歇一天。   滞留在这个城市,会有很大的几率被付锐修找到。   宁仪焦躁不安地打开手机,给这位急哄哄的老公发消息。   -你是不是让人找我了?我真的出去玩几个月就回来,你别担心。   发完,他也不等回复,从包里翻出一顶棒球帽戴上,压低帽檐,思忖着自己如果用灵力变个模样或者遁走,会消耗多少灵力,划不划算。   宁仪盯着手上蕴满浓郁灵气的戒指,低声对早已钻进他口袋里的啾啾道:“咱们不靠交通工具了,靠自己。”   话音刚落,不等啾啾反应过来,宁仪已经避到洗手间,一个闪身就没了人影。   身后已经悄悄跟了一会但还没能确定下来的一个年轻男子惊疑不定。   人呢?   怎么转个弯就不见了?   男子细细扫过此时空荡荡的洗手间,后颈冒出冷汗,最终只得慌张地跑了出去。   一道金色的微不可查的细碎毫光穿越数重阻碍,间或伴随常人不可闻的清唳,在明晃晃的初升的朝阳下,几乎要与阳光融为一体。   宁仪一路向东,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觉着差不多远就在一处疑似郊外、风景清秀的地方落了地。   他足跟刚刚压下金光落到实处,余光扫过公路边的路牌,惊了一下。   “居然只在帝都和临省交界吗?”   宁仪环视四周,明白过来自己大概是不小心兜了圈子。   口袋里晕晕乎乎的啾啾艰难地爬出来,黑溜溜的豆豆眼此时晕成蚊香圈,吐字模糊。   “这是哪啊?”   宁仪对自己怀了孕连方向感都差了不少这点十分不满意,黑着脸拖着行李箱,朝路边的一家宾馆去。   “刚到临省,先住下来吧。”   虽然只是临省,但付锐修不知道他的踪迹,应当也能暂时躲一阵了。   等休息一天,再去找个人生地不熟、环境好节奏慢的小城市养胎吧。   宁仪简单地定下了计划,强压下内心的些许忐忑和不安,刚走到宾馆前,忽然又想到,他住宾馆得用身份证,他刚刚如果买了票也得用身份证,如果付锐修去警局铁路局一查,自己不就暴露了?   还好自己刚刚没有买票……   宁仪庆幸完,不得已地又开始忧虑起住宿。   这下大概得租房子住了……   *   与此同时,帝都的某个医院病房里,面庞削瘦的清隽男人捏着手里不断转动的罗盘,忍不住微微颤抖。   手里的电话还没有挂断,显示“齐大师”的屏幕上,时间分秒的跳动牵扯着顾云胡的心绪。   来了来了。   齐大师要来帮自己了。   他不会再被当成被烧伤神志不清的病人了。   更可喜的是,他终于等到宁仪独身一人的机会,而且还不在帝都!   有齐大师在,他相信这次万无一失。   作者有话要说:顾云胡最后一次出场了,发挥一下余热。 第五十七章   在付锐修还找不到线索头绪, 眼睁睁地看着火车站大厅监控里熟悉的身影,却死活找不到人时,顾云胡已经靠着齐大师相助作法, 于当天下午驱车赶到了宁仪如今的所在地。   顾云胡抬腿下车, 瞥了一眼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的齐参昴。   ——瞧着明明也才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但这自在气派、清润眉目、灵秀身骨,实在不像是正常人所能达到的境界。   这也因此成了顾云胡信赖的根由。   齐参昴近来在娱乐圈声名鹊起,许多人传其道法高妙、除魔之功难有能及,而且嘴严, 所以自然成了许多深受鬼祟诅咒困扰的大咖的新宠。   “大师,就是这么?”顾云胡面庞削瘦了不少, 说话也有些瑟瑟。   齐参昴一摆罗盘, 指针停驻不动, 他略一点头, 声音浑厚,“就是这了。”   两人并肩齐走,顾云胡忍不住问:“大师可能认出那是什么妖魔鬼怪?”   齐参昴觑他一眼,“你给我的妖魔贴身之物, 放了那么久, 不管灵气魔气还是妖气,都散的差不多,我也分不出来,得看到本尊,我试探一二, 才能得知。”   “大师就没有猜测?”顾云胡又问,双眸沉沉。   齐参昴拢了拢银线绣云边的衣袖,“确实有猜测,能破我的阵,应该是个法力高强的大妖,我这不连宗门的防御法宝都穿出来了嘛。”   顾云胡深锁眉头,“那如果降不住怎么办?”   齐参昴泠然一笑,“还没有我降不住的妖魔,尽管放心。”   顾云胡却依旧道:“就算降不住,也尽量把他肚子里的魔胎打掉,省得祸害其他人。”   齐参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看看情况吧,一般来说,怀孕的妖怪极为护崽,如果死扛,对我们没有好处。”   顾云胡低下头沉思,不再言语。   两人很快找到了一间公寓,罗盘上的指针定定地指着雕刻花纹鸟兽的木门,齐参昴回头对顾云胡道:“你跟他有过节,你退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然容易误伤你,我先试探他一番。”   顾云胡死盯着房门,应下。   门咚咚敲响,又按了两次门铃,半晌,才从屋内传出清朗的少年声,隔着房门却依然清晰,仿佛是对着人耳边说的一般,“有事吗?”   不问是谁而是问有没有事,齐参昴神色一肃,意识到这个大妖果然法力深厚,能透过门看到外界,但听上去年纪还轻,应该未成气候。   他理了理道袍襟口,正义凛然地道:“我是道协的,来调查宣传送礼的。”   宁仪嘟哝了几句,慢吞吞地来开门。   门开了条容不下一人过的缝,露出少年得天独厚、有如墨画的漂亮面容和矜持姿态。   “麻烦快点哦。”   宁仪眼底显出疲色,他奔波一路,又刚收拾好东西,怀着孕身子又重,现在只想好好躺着睡一觉。   齐参昴明显地顿了一瞬,他看过少年的照片,所以能认出来正是此人,但瞧见其优雅的风度神态,又恍觉有哪里不对劲。   真是大妖吗?   有能把妖气掩藏地这么好的大妖吗?   但据顾云胡上次花费了半个多月才勉强想起的零星片段,确实显示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当真拥有他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齐参昴从怀里掏出一枚八卦镜,递给宁仪道:“这个是我们的小礼品,挂在门头驱邪的,等你回答完我们的答卷,还有礼品相送。”   宁仪皱皱眉,并没有伸手,但见齐参昴一副如果他不接就不走的样子,只能漫不经心地接过,握在手里把玩。   齐参昴怀里另一个与八卦镜气息相连的玉牌隐隐发烫,冒出红光,齐参昴呼吸一屏。   果然是个厉害的大妖!   齐参昴悄无声息地从身后给躲在一旁不出声的顾云胡递过一个方正的不及半个巴掌大的石印。   顾云胡眼疾手快地接过来,双眸发亮。   他见过齐参昴用这块石印,据说是镇妖印,能攻能防,可以放出一个红色的大罩子,如果罩住妖怪,那妖怪再不能逃;罩住自己,那就确保性命无虞,而且可以自行取消。   这是让他观战之时护住自己吗?   “妖怪,纳命来!”齐参昴震声发匮,忽起一脚踹开房门,宁仪急退几步,面色悚然。   这个道士是以为自己是妖怪吗?   齐参昴利落地甩出红褐色的细条缚妖索,直向宁仪而去。   而堪堪到宁仪面前时,陡地顿止,转换矛头直角向屋内而去,两秒后,刷地绑了一个灰色小鸟,缩回齐参昴手中。   齐参昴双眸圆睁:???   宁仪大惊失色:!!!   啾啾:Σ( ° △°|||)︴   啾啾很快扑腾起来,却被发着虹光的绳索勒住,越缩越紧。   顾云胡余光见绳索收回,以为一击成功,欣喜若狂地大跨进屋,却被眼前一幕惊得呆了一呆。   顾云胡:⊙⊙   宁仪挑眉:哦豁,怎么又是你。   “大师,我让你抓的是这个人,不是那只鸟啊!”顾云胡很快反应过来,一向清冷的面容聚上惶惶,大喊道。   而且这房间里怎么会有一只鸟?!   齐参昴明显也愣了很久,疑惑道:“可这缚妖索从来不曾出错,这只确实是只鸟怪……”   难道缚妖索意识到斗不过眼前的少年,转而欺软怕硬地绑了别的?   齐参昴收回神思,在屋外圈下一道隔绝视听的法障,握着绳索,神色冷然地要将灰鸟化作飞灰。宁仪反应过来,弹出一道金光,金光有意识一般化作道道丝线勾住缚妖索,刹那间将缚妖索割裂成数段,金丝汇聚成团,飞快地将啾啾包裹其中,飞回宁仪身边。   顾云胡对上次的事件忘得七七八八,这次对他来说,算是第一次直面这种术法对决的场面,根本不是电影特效可比,真实地让人喉头一滞,只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如缚妖索一般的下场。   他双眼瞪圆,大喊道:“大师,快点收了他啊!为民除害啊!”   齐参昴霎时撒出七八张血色黄符,不知从哪摸来一把桃木剑抵戳,又掏出一杆三角魂旗悬于头顶咻咻飞转。   宁仪避过一张黄符,抬手抵消了其中效力,暗想这道士法器还挺多,身家挺丰厚。   宁仪抿唇,安抚地摸摸圆圆鼓凸的肚皮,调动手上戒指的灵气,灵气疯狂吸涌奔腾而上,宁仪借力抵挡魂旗的威力,食指泄出光彩,飞速划圈,金光随之而至,如火焰一般涨起一个圆,桃木剑与黄符俱都被抵消在外。   顾云胡虽然看不太懂,但隐约觉得宁仪很强,齐参昴胜算不大,一时着急,直将手中镇妖印祭出去,一个发红光的不透明罩子从天而降,要将宁仪笼在其中……   齐参昴一惊,看向顾云胡,很快双手结印,手指渗出红血,威力倍增,又在罩子外加了一道屏障。   随着一声如幽幽钟鸣的响声,罩子牢牢实实地将人整个圈住,顾云胡欢呼一声,松了口气。   齐参昴却不敢大意,他眉头一皱,骤然心神剧震,吐出一口鲜血,与此同时,大钟罩嗡嗡震颤,从底部开始呈粒子状块块消融。到一定程度时,钟罩顶端的镇妖印猛然炸开四溅,齐参昴又猛吐一大口血,往后一仰,厥了过去。   顾云胡僵了一僵,随即惊慌失措地蹲身凑到齐参昴面前,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声线波浪线一样颤抖,“大、大师,大师你怎么了?”   钟罩消失的地方,忽地传出一声清越凤唳,顾云胡下意识地看过去,瞳孔骤缩,被刺激地流下清泪。   金光笼罩下,只在传说中才出现过的鸟中之皇的优雅身影隐隐透出,长颈高抬,华美尾羽乖顺地垂下,金色的羽毛片片镀着炫目的光边,双眸碧透,睥睨天下。   顾云胡抹去眼泪,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睁大,视野里却又变化成了一个毫发无损的少年身影。   少年神色傲然又怜悯,抬起食指,透过虚空点在了顾云胡的额头。   恍惚中,他听见了一声悲悯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作者要考试,所以这几天隔日更,下一次更新在27号晚,下下次29号,如果有变动,文案通知 第五十八章   当天晚上八点十一分, 微博因为顾云胡再一次炸开了锅。   【顾云胡为养病退出娱乐圈】迅速占领首页,连在外奔波不休的付锐修都注意到了这一条被推送的消息。   个中缘由众说纷纭,但始终得不到统一。记者追问的镜头下,顾佼闭口不言,神情冷峻。   更有小道消息传出,说顾云胡疑似车祸失忆,重伤在床昏迷不醒,可能是遭对家报复等等等等。   这一切, 宁仪在清理完现场,又换了个公寓继续住之后,洗完澡靠坐在床上,刷着微博才看到这一条。   他漠不关心地摇摇头, 关掉微博, 点开晋江文学城, 找看。   身边冲洗完甩甩水的啾啾还犹在激动, 上蹿下跳, 喋喋不休,“宁宁, 你今天太帅了!比上次救我还要帅!啊啊啊你原型真好看!我也是见过凤凰的鸟了!”   宁仪因为肚子里的小生命同样激动的打拳伸腿而蜷起脚趾,伸手弹了弹啾啾的额头, “耍帅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现在虚的很,得在这修养两天再走了。”   原本孕育一个需要灵力、营养、资源供养的后代就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精力,结果还有人来找事。   这次他吸取经验, 算是彻底解决了顾云胡这个祸患,只留了他一条命而已,又给道士的神识烙入触之即死的警告,随即就将两人扔在了人多的大马路边。   顾云胡好歹是个名气不低的明星,很快就引起了轰动。   “啊啊啊……”宁仪将身边的薄被往脸上一蒙,“休息休息,睡觉睡觉。”   与此同时,毫无睡意的付锐修双手交握于颌下,沉眉听着助理的分析。   这种时候他分不出心思去管公司的事,所以在听的自然是关于宁仪行踪的消息。   他在看到顾云胡莫名其妙出事故的热搜的时候,下意识地想到了同一天失踪的宁仪,明明很不可思议,但他却冥冥中觉得这二者之间有不可忽视的牵连与关系。   而此时夜深人静,无法享受正常睡眠的夏顺丰确实有了新的收获。   “查到了!顾云胡被发现的那条路的监控里有出现过宁仪!”   夏顺丰两腿不歇地跑完警局,终于调出一个模糊的视频,发送给了自己的老板。   视频里,天边还残余一缕霞光,路灯还没有开,只能隐约地看到男女老少相聚的情形。   因顾云胡而拥堵的路段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旁超市标牌的灯光投映下显出轮廓,但很快就隐没入暗处,消失在监控的死角。   视频暂停放大,才能勉强辨认出眉眼。   夏顺丰看到这段监控的时候是很惊悚的。   老板的前任车祸现场,出现了现任的身影,这说明了什么?   但出车祸的似乎是两个人,而宁仪形单影只,还挺着个肚子,怎么看也不像跟他有关联的样子,或许只是碰巧吧。   碰巧来凑个热闹,而这和宁仪的性格很相符。   交谈中的两人明显是同样的想法。   “地址发给我,继续找线索。”付锐修嘱咐。   夏顺丰应下,这事已经暗中和警方合作,他可以调取很多资源和信息。   不过……   “老板,我并没有查到宁仪住宿和坐火车飞机的信息,这么晚了,他住哪啊?”   付锐修的脸色黑了一黑,牙齿磨出咯吱声,“所以我们得快点找。”   “对了。”付锐修忽然又道:“你去给顾佼买张机票,送顾云胡出国治疗。”   “哈?”夏顺丰愣了一下,老板这么好心?   “具体的情况我相信他心里有底,顾云胡大概永远不会再回国了。”   夏顺丰了然,立刻按着他说的去做。   窗外夜色渐深,付锐修疲惫地低下头,额头抵在手背上,阖上眼休憩片刻,柔和的月光和清凉的晚风也不能消解丝毫眉宇间的愁云。   *   离家出走第一天就遇到这么个破事儿,宁仪的心情委实说不上好,好在他调整的快,第二天总还能神清气爽地窝在沙发里,挑着育儿书的书页,正正经经认认真真地翻看。   如果要说这段时间真出去玩,宁仪暂时还没这个心思。   毕竟从昨天他出门那段时间来看,人人都因他挺着个肚子对他小心翼翼,他就知道他就算玩也玩不尽兴,索性自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了。   认真算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脱离家庭、家人的照拂,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对他来说还很有些新鲜感。   宁仪搁下书,收拾了早起叫的外卖,想着出去买点水果,再买份饭吃。   独居的坏处也体现出来了,他不会做饭,一日三餐都得出去或者叫外卖解决。   好在这独居的日子也不算闷,还有啾啾这个聒噪鬼时不时地叽叽喳喳。   宁仪恍惚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但如今的日子已经算可以接受,便也强制自己不再多想。   明明已经快到中秋,但太阳威势还猛着,日光灼灼,路上的人稀稀拉拉,宁仪用灵力隔绝过一层热,倒还算凉快,神采奕奕地拎着刚买好的水果,一家家挑着路边陈设整齐干净的店铺,瞅到顺眼的就进去买饭。   一家饭店前恰停着一辆暗蓝色的车,因为这份特殊性,宁仪顺着往那家饭店走去,门外挂有各种鱼类做法的招牌,看着清爽可口,十分馋人。   宁仪刚一进门,就有服务员迎上来,要带他去座位上,并塞给他一本菜单。   宁仪正想说他打包,余光里一个黑影映入,稳稳停在他面前。   宁仪手一顿,没有抬头,偏了偏脸对服务员道:“我去别家看看。”   服务员还未出声,那个黑影就跟上他,按住他的肩,“你去哪?”   宁仪回头,朝他心虚地笑了笑,“……吃饭。”   见他不说话,宁仪心里更虚,“……一起吗?”   付锐修面无表情地拉住他,“回家吃。” 第五十九章   “等等,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宁仪负隅顽抗, 表面虽然还算平静, 但心里早已掀起了巨浪。   按理说不能啊, 自己什么信息都没有泄露出去, 就算地毯式搜索,也不能这么快啊, 而且自己为什么刚好进这么一家饭店, 就能遇上付锐修, 这简直像魔法。   付锐修捏着他手腕,尾指攀着他的指骨,力量微微收紧, 算不上重, 但却是显而易见的强势, 甚至带了些威胁。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跑出来, 你先想好措辞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不然……”   宁仪看着付锐修森森然的模样,觉得下一句应当是要收拾他。   “我只是出来玩几个月而已,怕你不同意才没提前告诉你的。”宁仪试图挣开手腕上的桎梏, 然而在仅凭力气的基础上,相当不容易。   “……而已?”付锐修的脸此时沉如锅底, 像是掩藏在大海深处不知何时会卷起的风暴, 透着摧毁万物的威势,却又巧妙地拢在某一点亮光下,使其没那么容易爆发出来。   宁仪好歹和付锐修朝夕相处了小半年, 从没见过付锐修这种表情。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而且是非常生气……   如果宁仪是自己做错事被发现,那自然会心虚认错,但如果他认为自己有理有据被逼无奈,那绝对会抗争到底,不管对方的脸有多黑多臭,那也是没他有理。   宁仪组织着辩驳开脱的话,莫名有种还未穿书前和麒麟斗嘴的不真实的恍惚感。   宁仪正愣着神,人已经被付锐修半拖半扶地拉出了饭店,眼见着就要送上车。   身后的服务员稍稍悚了一下,显然联想到了什么情节,却又猛然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下,摸摸乍起的鸡皮疙瘩,回去继续工作了。   “啊……”宁仪抵住车门,并不想进去,“我难道连这点自由都没了,我就是想一个人出来走走啊……”   付锐修示意司机下车开门,自己则托着宁仪的身子不容抗拒地往里塞,声音像尖利的冰刃,尾音微哑,“你还理直气壮?”   因为弯腰俯身的动作,付锐修的脸近在咫尺,宁仪想飞起一脚糊在他脸上,“我说的不对吗?”   居然凶他?   他这么想着,脚尖蠢蠢欲动,正好趁着脚还未落地腿弯曲起的优势可以快速敏捷地做到这一点。   但……   宁仪的目光扫过付锐修因为凑近分毫毕现的脸。   眼底有着不容忽视的青黑,眉头倦怠地叠起,嘴角抿成一条细薄的直线,颜色淡白无光,周围的肌肉微带着向下的弧度。   宁仪移开目光,没有继续细看,他怕自己要是看到付锐修眼周多出一条细纹,自己说不定得嫌他老了。   只不过,以如今的他的状态来看,也实在说不上好,好像经过昨天一天,他昨天凌晨临走前还凝视着的那张俊颜就陡然老了好几岁。   ……错觉吧,可能是他眼花,或者付锐修没休息好。   宁仪本欲抬起的腿顿时没了动力,乖乖巧巧地任付锐修安顿好他的双腿,眨巴眼睛看着付锐修跟着进车里来。   轿车并未启动,还停留在饭店门口。   宁仪逡巡过一眼窗外,刚刚闪过的心疼内疚短暂性地被掩了下去,又迅速地恢复了活力。   “我东西还在公寓,我得回去拿。”宁仪心念一转,试图开车门。   付锐修拉住他的小臂,“我陪你去。”   宁仪动作一僵。   付锐修已经握着他的手打开了车门,像是根本不在意与他玩这种小游戏,也不介意这辆随手找来的普通轿车被儿戏一般上上下下,“你现在动作起来不方便,一个人肯定收拾的慢,我帮你会快一点。”   “不用,我一个人能收拾的来。”宁仪被这种仿佛被圈在怀中的姿势闹得有些不大自在,尽管是熟悉的气息和温度,但这其中似乎夹杂着不可忽视的危险信号,让他不得不往下缩了缩。   车门已开,付锐修也不催他下车,垂眸面无表情道:“那你收拾,我旁观。”   宁仪一听这话,下意识气道:“我一个人?我怀着孕呢。”   如果只有他自己,那定然不会觉得辛苦委屈,但如果身边多了个惯常对他嘘寒问暖的,难免会产生惰性。   宁仪便是因为这事忽起的气性,也压根忘记刚刚是自己提出不让帮忙的,尽管自己的本意是让付锐修不要跟上来,好让他有机会逃跑。   因此,付锐修轻而易举地抓住宁仪主动递上的把柄,“刚刚不知道是谁说自己一个人收拾的来。”   宁仪意识到他话里的真实,猛然一噎,“……我就是客气客气……”   “那下车,一起去收拾行李回家。”付锐修的语调明显的轻快起来。   宁仪暗暗磨了磨后槽牙。   “我不想回家!”宁仪恼怒地推开他,“我的旅行计划还没开始!”   他回去了,小凤凰怎么办?   空气中静默了半晌,付锐修低沉性质的嗓音才回荡开,“旅行计划很急吗?非得现在?”   宁仪原以为他一定会阻挠自己,自己连怎么再次回拒都想好了,只是万没想到对方开口是这么一句话。   宁仪看向付锐修垂下的眼角以及打在下眼睑上睫毛的阴影,不由自主地讷讷开口,“也不是……”   毕竟还不满七个月,离生还有两个多月,自己只是担心变故所以未雨绸缪,提前跑出来了而已。   真要拖一拖的话,只要生以及生以后半个月身边没有人就可以了。   付锐修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深色的眼睛里却写满了已知。   “那先回家,等你想出来的时候,我们再商量。”   宁仪怀疑地眯起眼睛,等他回家了,他还有出来的机会吗?那还不得把他看得更牢?   瞧出宁仪的不信任,付锐修挑唇,神色冷然,语速缓慢,凝着寒霜,“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宁仪。”   而是宽容地给出了一个可能。   宁仪敏锐地读出了他的未尽之言。   拿这种语气语速将他名字放在末尾一字一顿地读出,简直就像是在威胁他。   其中的怒气值透过话音,显而易见的,是即将升空炸成烟花的状态。   宁仪没有怂,他只是觉得既然这件事有商量的余地,那没有必要现在当面闹僵,以后机会多得是。   只是自己跑出来一天就被逮回去,真的好没有面子的。   好像一个离家出走被父母抓回去的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然而,他真的不是闹脾气跑出来的啊!   宁仪恍惚想起曾经有一次自己从公司跑出去,似乎也是当天傍晚就被找到了。   自己是被装了定位了吗?   为什么可以这么快?   难不成是什么情人之间或者孩子的父母之间的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命运牵扯的绳索一样的关系?   会默契到吃个饭也能遇上!   早知道他昨晚就应该连夜逃走,就不至于现在被逮个正着。   但当时刚打完架,他得休息补充灵力,也压根不具备这个条件。   哎,命也。   脑子飞快旋转,最终仿佛想通了一般,又或是屈服于淫威之下,宁仪哼唧一声,没有多言,扶着肚子下了车,默认了付锐修跟在他身后半步远勾着他手指的行为。   压根没有想到租来的房子两番周折,还没住出人气来,就要江湖再见,宁仪有些感慨地摸出钥匙开了门。   门一开,啾啾就扑面飞来,口流长涎,显然是饿着了,“宁……宁宁宁铃铃铃铃铃铃……”   啾啾一双豆子眼在瞟见那个现在看来宛如拿镰刀的死神一样的付锐修时,来不及合拢嘴收声,只能假装自己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唱歌。   付锐修果然将注意力分给了他一些,又挪回视线,“它会说的音还挺多。”   宁仪显然也被这变故吓到了,脖颈间渗出一滴冷汗,面上却坦然道:“我教的。”   啾啾斜眼瞥着他表达不满和自己的惊吓,“……”   不是说好要流浪几个月?怎么转眼就把老公领回家来了?   变卦了?   感受到啾啾的质问,宁仪轻咳一声。   付锐修打量着房间,“旅行还带着啾啾?”   宁仪再咳一声,“它离不开我,非要跟来。”   付锐修虽不信,但语气倒没有什么变化,“那它还挺有灵性。”   宁仪骤然感受到了一阵压力。   这种冷冰冰的对话方式……   跟冷暴力一样,让他无所适从,并且更清楚地认知到付锐修还在生气。   生什么气?他出逃也是迫于无奈啊!   “才租的房子?”付锐修问。   宁仪应了一声。   “打算住多久?”付锐修的视线转向明显有些别扭神色不安的宁仪。   “几……几天。”宁仪都要被他给冻结巴了。   “然后继续跑?”付锐修迈步,将他逼至光线黯淡的角落。   宁仪这回不敢应声了。   不仅因为这个问题在现在这种气氛下明显不能答,更因为付锐修此时的表情跟要吃了他一样的悍戾。   “其实……”受不了这样几乎冰封的森冷气氛,宁仪忍不住开口,然而下一秒未尽的话音就被堵在唇舌中,再也没了说出口的可能。   付锐修的吻又狠又凶,带着扒皮彻骨的狂肆,粗暴地在他口中肆虐、纠缠,在宁仪轻嘶出声后,才慢慢变成残余了狠劲的舔咬。   气息灼热地喷洒在宁仪的耳边,几乎要将他灼伤的温度。   “唔……”   丝毫没有任何舒适度、相反还不太舒服的吻让宁仪皱起眉,喘着气,嘴唇每动一下就扯痛一下。   绝对是咬破了!   付锐修还没有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宁仪恨恨地咬回去一口,心满意足地尝到血味准备撤回时才发现为时已晚,显然这是个很难休止的战争。   直到宁仪嘴唇舌尖发麻、双膝发软撑不住身子的时候,付锐修才放开他的嘴唇,托了一把他的腰背。   宁仪不想靠他的搀扶,却也不想自己花力气支撑,只能既恨又无力地瞪了他一眼,聊表一下敬意。   付锐修的下唇已经破了皮,渗着血迹,口中有淡淡腥味,然而他毫不介怀、甚至神情放松了些许,双唇印在宁仪的额头,上臂圈紧了人。   通过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好让自己能够安心。   “你还想吓我几次?”付锐修的声音已经喑哑到失声,缓缓回荡在上空。   显然也已经认识到自己似乎给付锐修造成很大伤害的宁仪抿抿被咬的红肿的嘴唇,双手回应似的虚虚环住对方的腰,垂下眼睫,鼻头微酸。   “不要再吓我了,嗯?”付锐修亲亲他的眼睛,声音稍稍清晰了一些,“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   宁仪眼皮跟着闭上微颤,感受到付锐修的剧烈跳动的心跳,平复了一些之前的不忿和委屈,“……嗯。” 第六十章   宁仪收收捡捡东西, 付锐修弯腰帮他件件规规矩矩地装好。   大约两个小时后, 宁仪就会被送回之前住了六个月之久的地方。   这是两人互相妥协的结果, 到底是懂得互相体谅并且彼此爱重的人,也只能达成这个条件。付锐修也承诺,如果宁仪生孩子不想让家里人照顾,那就不会有熟人在他身边,当然付锐修除外。   宁仪早在心里做好了心理建设,自己的身份毕竟瞒不久, 到时候只让付锐修一个人知道, 他也能接受。   他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到底算个异类, 不同于对其他人防范的态度, 他对付锐修是忧心过头了, 现在只能劝自己慢慢相信自己的伴侣——注定会一生相守的伴侣,能够接受自己的一切。   ……   宁仪跟熟人在一起的时候, 总喜欢聊聊天,感受彼此之间的亲切,这会让他觉得很安心。   于是,他在闲扯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头脑发懵说出来的亲密话后,才问:“你怎么找到这的?”   付锐修闻言直起身, 收起来嘴角的如冰雪崩解的笑,眉尾恣肆挑起, “你确实藏得很好,我之前倒是小看你的本事了。”   宁仪笑嘻嘻做了个表示谦虚的手势。   “顾云胡来找过你吗?或者说,你找过他吗?”付锐修侧目看他。   冷不丁被转了话题, 宁仪蹙眉,“我找他干嘛?”   付锐修颔首,“那就是昨天他来找你了。”   俨然才发现自己掉入陷阱的宁仪:“……”   “他的速度居然那么快。”付锐修眯起双眸,似在猜想顾云胡能那么快找到宁仪的原因以及为什么要找宁仪,又怎么发生的车祸。   看似不相关的几件事,莫名而诡测地被他串到一起,竟有一种定有直接关系的直觉。   付锐修停下打量房间的动作,低头拿手机操作了一会,约莫只有打一行字的功夫,他就又重新抬起下颌,示意宁仪继续收拾。   “不是,你是怎么知道他来找过我的?你刚刚又干了什么?”宁仪现在一脑子问号,哪还有心情收拾东西,逮着就问。   付锐修挽着袖口,层叠的衣服褶皱里隐约能看见宁仪送的那副袖扣闪过的蓝色。   他拿过他手里的外套叠好装进行李箱,平淡地开口,“顾云胡出事的那条路叫祥云路。”   “?”宁仪凝眉看着他。   “路边监控拍到你了。”   付锐修话一落音,宁仪的表情就开始凌乱。   真是一个细节都不能忽视!   “所以他找你做什么?”付锐修神色不善,却不是对着他。   宁仪抱着双臂,“吵架。”   “我吵赢了。”宁仪对上付锐修的视线接着道,“那天傍晚他约我在那条路见面的,所以我才会出现在那里。”   付锐修神色莫测。   他自然不会信顾云胡只是和宁仪吵了一架,但目前看来根本不可能从宁仪这张严的要死的小嘴里撬出什么来,只能慢慢威逼利诱。   让他庆幸的是,宁仪看起来毫发无损。看他的状态,也不像有半点事的样子。   事实上,付锐修也从未看到过宁仪在外人面前吃瘪。   而宁仪似乎总有让别人吃瘪的能力,比如当初宁仪住在别墅里的时候,袁管家后来跟他说的花匠儿子的事情。   是个容不得欺负的主啊……   即使在自己这里,也大多是自己像供祖宗似的供着宁仪。   付锐修忽而一笑,容光焕发。   宁仪呆看了两秒,只觉得付锐修终于又年轻回来了。   被忘在一边目瞪口呆地半遮眼观看和好现场、此时又被付锐修一个冷厉的眼神逼上车的啾啾恍惚了好长一会儿。现在别说让它说话,让它发声都困难。   如果谈情说爱得这样你跑我追地争吵又和好,一时凶的不行、一时又甜蜜的要命,那啾啾立刻就不向往了,还是单身好。   宁仪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手下啾啾的柔软羽毛,压根没注意到啾啾因这两天的几次变故感受到冲击而精神恍惚的小表情。   付锐修揽过他脑后,在宁仪以为自己会被抱过去的时候,粗硬的发丝撩过他的侧脸和脖颈,耳边呼吸声并不算均匀,紧接着肩上一沉。   宁仪侧目看过去,付锐修已经阖上了眼睛,眼睫杉树的枝叶那样垂下来,遮下一道浓墨似的阴影。   这个重量对于宁仪并没有什么所谓,然而他仍然感觉到付锐修脑袋的重量更多的倚靠在身后的靠背,似乎只是借势搭在他肩上而已。   这个微显弱势的动作却让宁仪更清楚的看见,付锐修强撑之下的疲惫。   付锐修对待工作认真严谨、一丝不苟,宁仪偶尔会看到他工作到深夜,但因为付锐修规律的三餐以及强健的体质,所以从未表现出这样的疲累虚弱。   似乎这次更多的是来源于心理和精神上的紧张和重压,所以才会在完全放松下来后呈现出这样一种状态。   宁仪也有过这种情况——在老师突击通知第二天考试而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如果彻夜背书刷题,那么考完之后就会陷入长久的空茫和只想休息的疲懒。   因此,自认很善解人意的宁仪歪过脖子,亲了一口近在咫尺的付锐修的额头。   对方颤了颤睫毛,却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角微翘了一下,翘的人心里痒酥酥的。   宁仪又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还破着皮的嘴唇,这回付锐修睁开了眼睛。   ……   宁仪回到家时,脑子因为缺氧还有些晕乎乎的,刚进门就迎来了一张温婉的笑脸。   “……妈……”宁仪跟在付锐修身后喊了一声,揉了揉眼睛。   徐含薇双眸盈笑,像嵌着一汪柔水,水面映着星光,“你们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徐含薇嫌弃地推开碍事的儿子,小心扶上宁仪,眼睛时不时地落在他圆润的肚皮上。   宁仪朝付锐修看了一眼,无声道:妈怎么来了?   付锐修摇了摇头,同样只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我没告诉她你的事。   啾啾扑扇几下落在宁仪的肩头,蹭了蹭他的耳垂。   徐含薇被转移注意力,惊奇地看过去,“宁宁你这是养了鸟了?”   瞧着这么亲昵,怎么也不会是外头飞进来的。   宁仪几句话简单解释了一下,在付锐修的保证之下,徐含薇才打消了让宁仪弃养的想法。   压根不知道昨天宁仪离家出走这件事的徐含薇仍笑着道:“我看宁宁现在肚子大了,很多事情得加紧准备起来,怕你们忙不过来,所以我打算住过来帮帮忙。”   好不容易和宁仪拉近距离正热恋着的付锐修出口,“妈,您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要是说了,你肯定不同意。”徐含薇露出极懂他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道。   付锐修噎了一下,“爸同意?”   徐含薇哼了一声,“他敢不同意?”   宁仪捏了捏付锐修的无名指的指头,他觉得还是和付锐修两个人比较自在,有个家长看着,难免别扭,尽管是出于好心不应该拒绝。   更何况两人晚上时不时的还有活动。   付锐修领悟宁仪的意思,暗暗回捏了一下。   两人算达成了共识。   付锐修又动了动嘴唇,徐含薇及时喊住,“别想赶我走,我这是为宁宁好,也算监督你们,万一你照顾不好没轻没重的呢。”   她这话就差把床笫之间事说出来了。   宁仪戳了戳付锐修的掌心。   你这亲妈也太会掌控全家了。   付锐修骨子里那点控制欲大概便来自于此?   付锐修不咸不淡地开口,“妈,您东西还没带过来吧。”   徐含薇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让老李收拾着呢,下午送过来。”   就如徐含薇了解付锐修,付锐修如何能不了解自己亲妈。   徐含薇光是衣服首饰就多的让人眼花缭乱,更别说还有鞋子包包化妆品。每次出远门都要收拾抉择很久。如果这个远门还得待很久的话,那势必要把至少半数的东西带上。   付锐修为难道:“我这边空间小,恐怕放不下您的东西啊。”   徐含薇果然怔愣了一下。   付锐修借着朗声道:“而且我这边都堆了不少杂物,恐怕一时也清理不出来地方。”   宁仪接到付锐修的眼神示意,眨眨眼建议道:“那不如再把旁边的房子买一套下来?”   付锐修摇摇头,惋惜道:“之前就问过了,周围的房子没有要卖的。”   徐含薇:“……”   立在宁仪肩膀上的啾啾一会儿往左看,一会儿往右看,盯着宁仪和付锐修两人一唱一和巴拉巴拉把各条路堵死了,然后遗憾表示只能请母上大人回家,自己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宁仪搬过去住。   徐含薇最后一甩手,不耐烦地瞪了一眼儿子,“行了行了,我不住就是了,宁宁也别搬了,怀着孕多不方便。我就当过来吃顿饭了。”   宁仪心里暗喜,面上仍是叹息之色,“嗯,只能这样了,还麻烦您跑一趟。我工作室出了几个新品的首饰,本来就想给您送过去的,一会您试试看,喜欢的话尽管戴着走。”   徐含薇这才露出笑意,“还是宁宁好,孝顺。我也就喜欢宁宁的设计。”   被暗讽地又贬低了一顿的付锐修不为所动。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惹~比较平淡   今天六一啦!祝大家儿童节快乐!   以及:6月初五天日万。   下章生孩子:D 第六十一章 【一更】   二人齐心协力终于将徐含薇送走的时候已近傍晚, 徐含薇临走前还感叹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当然付锐修知道这句虚假成分偏多。   果然, 徐含薇又道:“我以前还说,我这辈子不可能绕着哪个男人转, 锐修和他爹都没这个资格,现在大概要破例了,这个孙子我必然要带!”   付锐修的脸黑了黑。   这句听着是真话。   所以他紧张了一瞬, “带孩子操劳, 还是让我来吧。”   徐含薇得意洋洋, 仿佛已经得胜了似的, “你都嫌带孩子操劳了,我可不觉得你能带好。”   宁仪抓住了身前付锐修的手腕, 认真直视着徐含薇道:“锐修会是个好父亲的。”   从他照顾自己就可以看出来,他自认自己还算比较娇气难伺候的。   二对一,徐含薇泄了气,不满地看了一眼付锐修。   几个月前宁仪还没认可他, 现在倒和人倒一边去了。   这大概,也说明, 自己的儿子有本事?   “……到时候再说吧。”徐含薇还是没有放弃,“锐修忙, 不见得有空带孩子,孩子更喜欢谁就让谁带。”   宁仪笑了笑。   那宝宝肯定最喜欢他呀。   “妈, 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宝宝的嘛,咱们住的又不远。”   徐含薇其实自己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带孩子怕是轮不着自己, 所以才来争取点权利,现在听到这句保证,自然应下,“那宁宁先好好养身子吧,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晚霞正盛,彩光遍洒。   宁仪看着徐含薇优雅离去的镀了层霞色的背影,恍惚中觉得温暖无比。   若自己的母亲得知他怀孕,肯定也是要经常唠叨他的。   宁仪眼中露出怀念之色,很快又隐了下去。   付锐修捞住他的手牵他回去,宁仪在转身的一瞬间忽然弯下腰,神色痛苦了一瞬,手指蜷曲用力。   冷汗刷地滴了下来,付锐修扶起宁仪的臂膀,焦灼地问:“怎么了?”   灵力骤失的痛楚只有短暂的刹那,只是宁仪如今对宝宝太过关注,才会格外敏锐的感受到这一点。   “……没事。”宁仪惊疑不定地直起身。“宝宝刚刚好像动静有点大。”   付锐修见宁仪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稍稍松了一口气,再次叮嘱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不行就先去医院检查一遍。   宁仪好笑地拍了拍他,“医院都下班了啦,走吧,今天好累,我要回去睡觉了。”   付锐修这才放过了他。   夜间,按摩完已经率先躺上床睡觉的宁仪趁着付锐修去处理工作,摸了摸圆鼓鼓的像西瓜一样的肚皮,喃喃道:“今天你怎么回事啊,小宝宝?”   怎么突然抽调他的灵力?   宝宝的一切资源营养灵力都来自于他,但突然这么大力度地抽取还是头一次,感觉还是有意识的在这么做。   他的宝宝已经有自我意识了?是自己平常喂的凤元力不够滋养他吗?   如果没有自动补充他灵力的戒指上的珠子在,他今天被这么一抽,肯定得枯竭几天。   换做平常,宁仪早已经翻来覆去地想的睡不着了,现在却连翻来覆去都不敢,只能安安稳稳躺着,和并不能出声的宝宝说话。   直到付锐修静悄悄地翻身上床,宁仪才从假寐中真正睡过去。   这一觉宁仪睡得相当沉。   自从进入这个世界之后,还是第一次有这种程度的深层次睡眠。   宁仪一觉醒来,就发现已经九点多了。   不算之前没睡着的时间,他昨晚居然睡满了十一个小时。   就算怀孕容易嗜睡,宁仪也没有睡这么久过。   厚重的窗帘依旧拢着,但宁仪通过底下随风透过的薄光,判断出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起码太阳应当很大。   张阿姨一直没有喊自己吃早饭,估计是得了付锐修的授意。   朦胧地挥散初醒的惺忪,宁仪总觉着今天有哪里不一样。   他下意识地开始每日一探——跟小宝宝打招呼。   每当他用柔和的凤元力探入腹中,小宝宝就会有所觉地挥动他肉肉的小胳膊。   今天也是一样……   一样……   吧……   ……   宁仪被劈傻了似的,顿时清醒过来,但又怀疑自己其实还在梦里。   他紧张兮兮地低头看着腹中的小生命,从头到脚检查他的情况。   一遍又一遍反复的确认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宝宝的翅膀不见了,蛋壳也没了,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婴孩那样。   宁仪又傻兮兮地探看自己的本体,还是个漂亮至极的凤凰没错啊!   所以这到底……   他再仔仔细细地探照灯似的扫描过一遍宝宝蜷起的身体,终于还是发现了一丝端倪。   原本已经覆盖上寥寥几毫金色绒羽的翅膀消失的地方,有灵力流转的痕迹,蛋壳的地方也是。   他想到了自己昨天傍晚被抽调灵力的事。   宝宝这是自主把所以可能暴露身份的特征隐藏收拢起来了吗?   宁仪试探着摸,仍然能感受到翅膀的轮廓,当然这点感觉在人类的感官里微不可查。   宝宝圆圆的脑袋微微动了动,肉乎乎泛着玉泽的小腿缩了缩,很快又遮掩下了那股灵力波动。   宁仪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这是知道自己因为他受了不少折腾,所以才这样做的吗?   他的宝宝果然聪慧又孝顺。   比起之前宁仪一直顾虑的不能强行用灵力怕对宝宝有伤害,宝宝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不能让即将生育自己的这个人开心,那么他的出生也毫无意义。   宁仪在床上激动好半天,才勉强平复了心情,但如今的心境已经不是前两天张皇失措忧心忡忡的状态可比了。   他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现在宝宝可以自然地诞生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下,不会受到非议,这就是他原先想要的。   宁仪在床上躺到十点,才慢悠悠地下床走到客厅。   木地板刚刚拖过,还带了些水迹,但也给这秋老虎带来了一丝凉爽。   张阿姨见他出来,便给他热了点吃的,叮嘱道不能吃太多一会就吃午饭了。   宁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转头就见付锐修靠在书房门边,不知道站在那多久、又盯着这边多久了。   宁仪心情大好地朝他眨眼笑,付锐修勾起唇,朝他走了过来。   “睡得不错?”   宁仪瞟了一眼阳台外明晃晃的大太阳,昂头挺胸毫不心虚地嗯了一声,甚至主动去拉了一下付锐修的手。   刚刚张阿姨跟他闲聊了几句,无外乎前两天宁仪失踪的时候,付锐修有多着急多心力交瘁,整个人冷冰冰的甚至不像个人了,直到昨天把宁仪接回来,才像是又有了温度,能张口呼吸了一样。   宁仪心里有愧,便想多补偿他。   他拽着付锐修的手拉近距离,凑过去啄了一口他的嘴角,神情欢快,“我决定了,我暂时不打算出去玩了,等宝宝出生了再说吧,如果要出去玩,也会和你商量着一起的。”   付锐修挑眉,低下头抵着他的额头,眼里突然绽出光芒,像半信半疑的,但又乐意沉迷其中的喜悦,“哦?既然如此,害我白跑两天的你,光是亲一下可不够。”   宁仪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舔上他的嘴唇,像品尝什么甜美的果实。   付锐修好笑地任他舔着,良久才回应过去,占据了主动权。   *   午饭过后,挺着大肚子的少年慵懒地半靠在沙发上。   ——准确的说,是半靠在沙发上坐着的付锐修的怀里。   付锐修半撑着头,半阖着目,低头跟他轻声说着关于后天中秋节的打算和行程。宁仪则一手翻着书,一手握着手机,耳朵尖被身后的呼吸撩动着。这种志得意满人生大赢家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心脏,他一时觉得自己除了不能跟亲友团聚,简直已经人生圆满。   “咦?”   眼前忽然一片黑暗,丝丝温度渗入眼皮,温暖着眼球上的神经。   耳边的声音更近了一些,喑哑又动听,只是语气说不上好,“眼睛不累吗?一边看书,一边看手机?”   宁仪在他的掌心里眨了眨眼,刷动的睫毛带来丝丝酥痒,付锐修只能松开了些。   宁仪趁机将他的手拿下来,半回过头,理直气壮地说:“我在给宝宝想名字呢!”   付锐修探身凑过来,拿过他手里的书,“《楚辞》?想好了吗?”   宁仪侃侃而谈,“只想好了小名。这书里《九歌》中有‘暾将出兮东方’,《九叹》中有‘日暾暾其西舍兮,阳焱焱而复顾。’,暾,意为初升的太阳,暾暾,意为明亮的阳光,我觉得这个词就很好,宝宝对我来说就跟个小太阳一样。”   付锐修瞧着宁仪一本正经手舞足蹈指点江山,忍不住笑,“暾暾(tun,第一声)?这小名倒是很讲究,很少见小名起这么不眼熟的字。”   “你不觉得读起来很可爱吗?”宁仪歪过身子,跟他争论。   付锐修点头,“是挺可爱的,所以是不是还可以生个弟弟叫吐吐?或者涂涂?凑成吞吞吐吐?”   宁仪愣了一下,思考起来,“涂涂……也不是不可以啊,《九叹》中同一篇就有‘白露纷以涂涂兮’,涂涂,厚貌也,跟暾暾还挺有缘分……”   “不对!”宁仪恍然醒神,“谁要再生一个啊!”   一个还不够他受的吗?   宁仪的两颊登时红润,付锐修揽着他闷头笑了半天,“一个就够了,都听你的,就叫暾暾。”   比起付锐修的敞亮朗然,宁仪反倒不大自在,扭了扭身体。   付锐修松开他,又问:“那大名呢?有想法吗?”   宁仪还低着头,摇了摇脑袋,“有小名不就够了?大名慢慢再想吧。”   他自己还没个正经的大名呢,叫小名也显得亲昵,宝宝现在离生毕竟还有两个多月,一点儿也不用急。   付锐修正想再说些话,手机震了震,他拿起来站起身接了个电话。   起好小名,宁仪就将书丢到了一边,刷刷手机。   在他打开微博的一瞬间,微博跳出一条推送。   宁仪扫了一眼标题,手不受控制地点了进去。   #顾云胡与黑帮街头碰面#   这一则微博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被传遍全网,他逛了一圈,很快捋顺了条理思路。   不知道是谁扒了顾云胡这一已经身负重伤昨夜还飞去国外养病的病号,又或者是早知内情的人的爆料,举出了顾云胡的许多有确凿证据的过往劣迹。   例如和哪位艺人不和,私底下找了黑帮报复;又例如在剧组抢资源还耍大牌,嘲笑被抢资源的配角演戏差等等。   桩桩件件,都指向顾云胡其实就是个有仇必报的心机白莲。   平时一副与世无争飘然世外的模样,其实心思比谁都深,难怪平常不爱笑呢,以为是清冷美人,其实就是内心黑暗。   与标题相称的,微博里一个明显是监控镜头的视频显示时间是去年。   视频里,戴着棒球帽黑口罩的男人在空旷的街头和一个看起来像混混的人碰面,交接了些什么东西,男人很快离开。视频下方跳了时间,显示是第三天下午四点,同样的两个人,这次男人口罩落了地,在抬起头的一瞬间,众人能模糊地看到那张脸。   一些顾云胡的脑残粉说这只是一个有些相像的人而已,并不能说明就是顾云胡。   但监控视频中跳过的那天就是与顾云胡有矛盾的那个艺人出事的那天。   这下,众人哑口无言。   即使还有一小部分人在争辩,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即使视频中的样貌确实模糊,但人们向来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所以这个人被判定就是顾云胡。   还有一小部分粉丝大彻大悟,真爱粉也抵不住偶像这么作,她们是即使偶像化成灰都能认出这抔灰是哪个部分的存在,此时只能痛哭流涕地表示确实是本尊。   顾云胡这件事突然上升到刑事案件,更多的猛料被源源不断地扒出来,许许多多原本就看顾云胡故作清高样不爽的人借机多放一把火,顾云胡的人设顷刻崩塌,冲击而下的泥石流还在扫荡网络的许多角落,一时间网上只见骂声,甚至多多少少无法避免地波及到了顾佼身上。   顾佼并没有为此事出面,在这之前他原本在准备一部和颜岿合作的电视剧,宣传地正火热,现在也只能搁下,推迟播出时间,避免受到影响。   顾佼的公司公关毕竟也不是盖的,很快做出应对,大量删除对顾佼不利的信息,并且一一进行有理有据的澄清。   这一波骂潮顾云胡没能知道,就连宁仪看到的时候也已经发酵近一天的时间了,此时却还是很热闹。   顾云胡应该是身败名裂再也翻不起身了。   宁仪“啧啧”了半天,抬头瞧了还在打电话的付锐修一眼。   怎么觉得有点联系呢……   被盯了好一会儿的付锐修搁下手机,转眸看他,“怎么了?”   宁仪琢磨着开口,“顾云胡那事……”   付锐修俯下身,眯起来的长眸深邃又危险,“不要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的名字。”   宁仪:……   摔!什么别的男人!这明明是情敌啊!   这个人、他是怎么能把前任说成好像是宁仪的情人似的,还带着酸味?   宁仪抿唇,看出付锐修没有提顾云胡的想法,只能放过这个话题,摸着肚皮道:“那暾暾也不能说?”   付锐修的手指落到他的腹部,食指中指轻轻点戳流连,动作显而易见的暧昧至极,“最好少说。”   宁仪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   自从自己最大的烦心事被解决之后,日子开始悄无声息地快速流逝。   对于宁仪来说,还是整天被喂得吃了睡睡了吃,除此之外偶尔画画偶尔弹弹琴,前者为了工作室,后者为了胎教,培养小凤凰的乐感。   打从宁仪上次射箭开始,付锐修似乎慢慢地就适应了宁仪其实多才多艺这个事实。尽管宁仪的多方面资料都没能证明这一点。   但确实,宁仪会弹古琴会画画会射箭,君子六艺样样精通,这是掩盖不了的。   付家人自然对宁仪的才华横溢喜闻乐见欣赏不已,待宁仪也就更真心了许多。   但除了看书以及这些娱乐活动,宁仪明明确确是被当成懒虫在养的,到八个月大时,肚子大了不少,人仍然没胖,甚至小脸红润,容光湛湛,瞧着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同时,宁仪也惊喜地发现,腹中的暾暾原本皱巴巴的皮肤开始变得圆润饱满,甚至在有一次他摸着肚子说话的时候,暾暾还跟他互动,听见琴声也会兴奋地手舞足蹈。   付锐修说宝宝这是开始能听见外界的声音,所以要更注重胎教,上梁要正下梁才不会歪。   宁仪便跟他讨论起以后宝宝像谁这一点。   论样貌,只要不长歪,像谁都好;论品性……   “你这么严肃,如果暾暾跟你一样怎么办?”宁仪担忧地问。   付锐修慢悠悠地瞥他一眼,“像我不好吗?”   宁仪眨眨眼,躲闪眼神。   付锐修眯了眯眸子。   宁仪忙道:“哎呀,暾暾会有他自己的性格的,大概率既不像我也不像你。”   拿他自己来说,他虽然偶尔有些皮,但也跟他那只在阿娘面前说软话耍赖的阿爹不一样,更不像温柔的阿娘,可见性格这东西是很难遗传的。   付锐修并没有轻易被他岔过去,宁仪只得又牺牲了一晚上在床上辩解自己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最爱他了真的。   *   随着月份渐大,医院和医生已早早联系好,付锐修也开始整日待在家里,公司也不再去,每天固定时间陪宁仪出门散步。   大约在临产前几天,宁仪脚水肿的厉害,明明肚子大的成了累赘,还不能久坐,久坐肿的更厉害,只能晚上热水泡脚缓解,简直苦不堪言,好在这水肿只持续了两天就消退了。   宁仪一手抚上肚子,那里的小生命咧着嘴笑,还只是几条曲线的眉眼都笑皱起来了,很欢快的模样。   宁仪咬牙切齿。   我这么难受,你却这么开心?   感受到来自母体的恶意,暾暾立刻合拢了嘴,鼓着腮帮子装睡。   宁仪噗哧一声。   自打十几天前,他发现暾暾能表露出喜怒哀乐的表情后,就开始有了新的乐趣。   暾暾太可爱了!   可惜的是,他看得见,付锐修却看不见,而他又不能跟付锐修说这一点,只能模棱两可地说着“今天暾暾好像很高兴”,“暾暾说他喜欢你哦”,“暾暾不喜欢这首歌”……   不自觉因为孩子变唠叨很多的宁仪有时候会陷入自我嫌弃,觉得自己简直变了个人似的,怀孕之前他明明不这样,他会不会越来越唠叨?   于是宁仪试图缄默了一天。   他忍得住,付锐修忍不住。   付锐修差点以为他是产前抑郁,要带他去医院,宁仪连忙开口制止,却死活不说原因。   好在付锐修发现宁仪恢复如常后,并没有一直追问,才让宁仪保住了最后这一丝摇摇欲坠的脸面。   临近预产期,付家便聚集全家人,围了一大桌子,严肃地讨论一个话题。   他们翻着黄历,郑重地挑选剖腹产的日子。   付家都是果决实干的人,很快将时间定下来,鉴于胎儿情况良好以及医生的建议,就定在后天中午。   宁仪毫无异议,对他来说,越快越好。   意外的是,之前结完婚就被送出去蜜月旅行的严婵倒是还记得给他打电话叮嘱了几句。   宁仪沉默了一会,笑着一一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起名废枯了   下章暾暾(tun,第一声)出生,12点前更新 第六十二章 【二更】   手术当天, 正好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医院里,如果加上未出生的暾暾的话, 付家四代人都聚在一起,各个看起来都比宁仪这个正正经经要进手术室的人还紧张。   宁仪说不害怕是假的, 尽管他有过打架流血的经历, 但同样是刀子一割的事,关系到的结果大不一样。   他不担心自己,他担心暾暾。   付谆、徐含薇围在他身边,付锐修则握着他的手,并没有怎样劝他不要紧张, 而是畅谈着等孩子出生以后, 他们要一起去哪里玩, 要怎么教育养育暾暾。   宁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聊着,一半时间在神游天外。某个瞬间, 他想到了什么,忽然一凝神, 问:“暾暾的大名你想好了吗?”   由于宁仪对暾暾的大名束手无策,就将这件重任交给了付锐修。   付锐修捏了捏他的无名指,食指并着拇指滑至根部的戒指上微微转了转, “想好了。”   付老爷子、付谆等人都双目灼灼地看过来。   付锐修接着道:“小名叫暾暾,大名就叫付曜。《诗经》中有‘日出有曜’,曜跟暾暾是一个意思。”   付老爷子拊掌道:“这名字倒不错,大名小名一样亮堂。”   宁仪听着倒没有意见,有个大名就可以了, 家里还是叫小名顺口。   在进手术室前,付锐修在他额前落下一吻,目光沉着有力,“别担心,有我在。”   宁仪被他所感染,竟真的安心了不少。   他摸摸肚子,感受到肚子里小家伙兴奋挥舞的手脚,忍不住笑了笑。   这小子也是个胆大的。   那他还怕什么?   总不能被自己儿子比了去。   因为是局部麻醉,医生主动和宁仪唠嗑,转移他的注意力,宁仪句句应着,心里记着时间。   大约不到一小时,或者更短,他隐约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再后来一个恍惚,自己就已经置身在之前待过的病房。   或许这件事还是给宁仪带来了不少的震撼和冲击,毕竟这是一个源于自己的小生命的诞生,宁仪见证了他的孕育,互相感受着喜怒哀乐,为他承受了所有的压力,这段时间许许多多的欣喜和担忧都是因为他。   所以真正到了现在这一刻,宁仪很长一段时间回不过神来,极缓慢地接受消化这个变化。   耳边渐渐涌进付家人的声音,他听到付锐修关心的话语以及和他说的暾暾的情况,宁仪都只是淡笑地应着,宝宝也被抱了过来给众人看。   他在手术室里就已经看过了。   暾暾的皮肤红红的、凉凉的,头发湿润地贴在头皮上,四肢微微蜷曲着,小手握紧,看起来很有力气。   不知道是不是自带滤镜,尽管暾暾还没有睁开眼睛,但已经凝望了这样的小脸几个月的宁仪坚持认定这是他见过最可爱最漂亮的宝宝。   徐含薇也在一边说,“暾暾可真漂亮,比锐修小时候好看多了。”   宁仪听见调侃别人自己老公,笑得眯起了眼睛,付锐修捏了捏他的爪子,面无表情,只是看向暾暾时目光分明是欣喜愉悦的。   宁仪又和暾暾握了握手,暾暾下意识地抓紧他的食指不放,宁仪凑过去亲了亲他嫩嫩的小爪子。   等暾暾被抱到新生儿特护病房,宁仪才缓和了笑容,仿佛单单是笑着就已经花费他不少力气。   没过一会,没等麻醉药效过去,他就沉入了梦乡,等待身体的灵力自动修复伤口。   如果宁仪刚刚有仔细看,他就会注意到付锐修的脸色其实一直有些僵,甚至嘴唇微微发白,现在虽已是冬天,但因为暖气开的足,所以并不让人觉得寒冷,付锐修的神态便尤其明显。   他缓缓地靠上宁仪安静的嘴唇,好半晌才离开,始终守在病床边,无论徐含薇来小声劝了多少次,都不挪动一次。   宁仪醒的时候已近傍晚,冬天天黑的早,窗帘缝的窗外景色已经是暗蓝色一片了。   宁仪转过头,就瞧见一个脑袋靠在他身边,半趴在床沿,在宁仪有动静的时候,睫毛微颤,睁开,四目相对。   付锐修直起身,捏了捏鼻梁,提起精神,“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宁仪打量房里没有别人,轻啄了一下付锐修好看的侧脸,“还行。”   他这一觉睡的大概刚好度过了麻药过后伤口痛的阶段。在这段时间,来源于戒指上的灵力源源不绝地为他供应,修复他的伤口,缓解他的疼痛乃至于完全镇痛,以至于宁仪现在精神奕奕,与付锐修形成了一定反差。   宁仪凑过来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付锐修连忙按住了他,不让他乱动。   “万一扯到伤口怎么办?”   宁仪就不再动了。   他又问自己大概多久能愈合,付锐修回答:“医生说至少42天内外伤口才能长好,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少动,有什么要的就和我说。”   宁仪摸了摸肚子上的绷带,庆幸自己不是普通人类,不然现在不定得多疼。而且因为现在缝针都是用的美容线,不用拆线,他也不用担心拆线的时候会被发现伤口已经愈合。   付锐修摸了摸他的额头,“饿了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宁仪感受了一下,摇头。   付锐修收回手,笑了笑,“那就好,术后六个小时不能吃东西,过了时间也只能少吃。妈已经让张阿姨炖了粥送过来,爷爷年纪大,已经被爸送回去了,至于暾暾……”   宁仪睁大眼睛等着他的下半句。   付锐修握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他乖得不得了,特别配合,哭得很少,护士都说他好带。”   宁仪弯起眉眼,笑意从嘴角的小窝里漾出来,满足又自豪。   付锐修定定地看着他的笑脸,柔和的情绪溢满胸腔,“你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庆祝暾暾出生,评论区发红包 第六十三章 【小修】   由于宁仪恢复的快, 很快就不耐烦一直躺在床上、吃饭都得人伺候的状态,然而付家的人轮流来医院照顾他,他身周一刻不缺人, 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单独出去溜达。付锐修更是没怎么回过家,始终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在此之前,宁仪都不知道高冷如付总, 会有这么“黏人”的时候。   宁仪看向身侧的睡得正酣的暾暾。   由于现在都是母婴同室,宁仪本身也更愿意和暾暾待在一起, 于是基本上每天都是一大家团聚的喜人景象。   原先能在肚子里陪他解闷的暾暾现在乖巧地不像话, 长了几天之后,皮肤五官都渐渐变得好看起来, 有些肉嘟嘟的, 现在在睡梦中蠕动小嘴吐着泡泡, 可见过的十分惬意且美滋滋。   宁仪凑过去亲亲他放在脸旁边的小手,对身旁始终静静看着的付锐修笑道:“暾暾的鼻子和眉毛好像你啊。”   付锐修食指轻轻抵着他的额头推开他的脸, “眼睛和嘴巴像你。”   暾暾早在出生第二天就能睁开眼睛了。   当天早上,付锐修第一个发现暾暾醒过来,暾暾转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瞧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久, 才被看出端倪的徐含薇过来打断,并惊喜地宣告了这一点。   暾暾的眼睛确实很好看, 浑圆明亮,瞳色偏浅,微微一笑就能带起眸子里水一样的涟漪, 又像暗夜里漫天的小星星。   宁仪被按回床上,却觉得付锐修在瞎说。   暾暾的五官其实还没长开,若说眼睛和嘴巴像他,乍一看确实有些神似,但宁仪总觉着宝宝的轮廓和微挑的眼尾有些像作为福宝的他自己。   当然宁仪那话也算作瞎说,暾暾的眉毛淡淡的,形状还不明晰。   不过,总之,宝宝肯定会成长成一个帅气的小伙子的!   宁仪摸了摸暾暾的背后,隐约还能摸出小翅膀的轮廓,暾暾在睡梦中被摸得动了动,似乎有些痒。   之前的蛋壳似乎早已被暾暾消化掉了,宁仪能在他的肚子里找到一丝能量碎片的痕迹。   付锐修阻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不满道:“暾暾在睡觉。”   非得把儿子扰醒吗?   虽然宁仪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好在暾暾脾气不错,即使被打搅了睡眠,醒来只要看到他们其中之一在身边,就不会哭也不会闹,甚至偶尔还会冲他们笑。   宁仪闻言收回不安分的小爪子。   付锐修的声线有些冰冰的凉,“你这几天一会亲亲暾暾,一会摸摸暾暾……”   宁仪不解地抬头看他。   付锐修的声音顿了顿,镇定道:“你以前只对我这样……”   宁仪看了他半天,憋笑憋得难受,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手捶床,“暾暾爸爸是在吃醋吗?还是吃暾暾的醋。”   付锐修沉默。   宁仪拽着他的衣服将人拉下来,飞快地在他唇上啾了一口,眯着眼睛笑得好不肆意。   付锐修握住他的手腕,就着这个姿势追过去加深了这个吻。   等两人草草结束时,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是宁仪方才捶床就惊醒的暾暾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咬着手指乐呵两声。   付锐修&宁仪:……   宁仪伸手捂住暾暾的眼睛,“暾暾还小,不能看哦。”   暾暾在大大的手掌下叭叭小嘴,发出不满的噜噜声。   付锐修将他的手移开,“到时间喂奶了。”   宁仪坐起身,看着付锐修熟练地冲奶粉试温度,小心摇晃以免晃出气泡,影响宝宝的消化。   付锐修如今抱宝宝的姿势也是无可指摘,细心温柔地像捧着世上最珍贵的事物。   欣赏完付锐修喂暾暾,宁仪百无聊赖,就和吃了睡的暾暾一起躺下睡觉,神识如前两天一样分出一缕出去闲逛。   不然这种每天一动不动的日子就算有付锐修和暾暾在身边陪着,他也得闷出病来。   他现在已经基本上将包括医院和隔壁公园在内的地方转了个遍,偶尔听听小护士口中的八卦,只恨没有瓜子可乐可以相称。   他轻飘飘荡在人来人往的走廊,穿过一个被哭声包围的病房,又来到一个只有一个虚弱的七八岁男孩的病房,男孩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面色苍白,手指孱弱无力,仿佛奄奄一息,却始终还吊着口气。   他的腹腔和腿脚看起来受到了重创,心脏缓慢地跳动。   男孩的周围没有家人,只有门口渐走渐歇的两个护士交谈的声音作伴,过几秒他又是寂静的一个人了。   宁仪盯着男孩腹腔半晌,皱了皱眉,伸手探过去,却因为只是一抹神识而摸了个空,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小护士的声音还在继续,悄悄话的那种音量。   “这周太平间又有一个年轻男生的内脏都不见了,据说是送去殡仪馆的时候才发现的……”   “是不是第二次了?监控也查不到,真奇怪……”   “其实凶手掩盖地挺仔细的,如果不是吴医生细心,根本发现不了,说不定除了这两次,其实还有很多次呢?”   “咦~你大白天说这个,我怎么都觉得有点瘆人。”   “还有还有,你听说了上个月底本市新闻那件分尸案了吗?那个也是最后剩下内脏和手脚没找到了吧?会不会有联系?”   “啧,你这推理侦探电影看多了吧,这么离谱的你也能联想到。”   “哈哈,就随便想想嘛,主要是有些巧合,还都是年轻的男孩子呢,上次还看到一个才上小学的……”   宁仪听得有意思,就跟了一小会儿,等再转个弯,两人的聊天内容早已换了一个话题。   “……可不嘛,项医生那么帅,慕名而来的女病人当然多啊。”   “而且项医生目前单身?只有一个女儿对吧,家里条件又好,人又温柔,要不是我有男朋友了我也得心动。”   “那是自然,觉得他不帅的都得去看眼科,可巧,项医生就是眼科的医生,分分钟给你治好。”   两人说笑了两句,其中一人忽然道:“说到这个,我听我妇产科的朋友说,那边前几天入住vip病房的一个孕夫和他老公也是难得一见的帅哥哎,听说不比项医生差。”   “真的假的?”另一人瞧着有些不信,“走走走,眼见为实。”   宁仪隐约觉得她们刚刚说的是自己和付锐修,透明状态的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又找别的乐子去了。   医院绕来绕去就这么点大,宁仪转到门诊部的眼科诊室的时候,想起刚刚的两个小护士说的话,停顿下来瞧了一眼,诊室一门边的墙上挂着“项邱 主治医师”几个字,门外的长廊排了挺长的队,确实如小护士所说,大多数都是神色雀跃的小女生。如果是男生来看病,大概会被这长队吓到,然后去挂别的医生的号了。   宁仪仗着自己的天然优势,大大方方地飘进诊室,打量座位上肩宽腰细腿长的项医生。   视力度数是在另一间诊室测的,来这的大多眼部有疾。   像眼下诊断的这位长发飘飘的小女生,仅仅是眼睛有点干涩,就急匆匆请假来找医生看病了。   态度极其积极,神态极其紧张。   宁仪捏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在医生和病人之间来回看。   尽管项医生戴着金丝边眼镜温文尔雅五官优秀,但小姐姐你的眼神也太直勾勾了吧?   项邱声音温和有力,不管来者是谁都是一样的和煦态度,摆明了这些女孩子当中不会有一个有戏。   宁仪看了一会,顿觉无聊,晃晃悠悠地穿过冰冻凝滞的空气,飞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试探地睁开眼睛,视线中刚透进柔和的光亮,两双一狭长一溜圆的眼睛盯着他,一双若有所思深不可测,一双亮晶晶水汪汪充满好奇。   “暾暾?”宁仪喊了一声。   暾暾就眯着眼睛朝他笑,显然知道在叫他。   暾暾果然还是与人类的婴孩有许多不同。   育儿书上说婴儿得到4-7个月才能意识到大人喊的是自己的名字。   只是还没有测试过,他尚不清楚暾暾能做到哪一步。不过从还在腹中的暾暾的行为来看,暾暾一早就会自己吸纳灵气,倒是个根骨奇佳的好苗苗。   不过他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不好?   如果宁仪有尾巴,此刻应该早就翘起来了。   注意到付锐修对于被忽视的不满,宁仪就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我饿了。”   付锐修起身,“妈还没有过来,我去给你买吃的。”   宁仪点点头,“要吃医院外面那家的黑米粥。”   好不容易等到付锐修出去了一小会儿,宁仪一骨碌翻身坐起,正准备下床时手却忽地被扯住。   宁仪回头一看,果然是暾暾睁着大眼睛,五根手指吃力地抓住他的一根尾指,死活不松开。   “啧啧。”宁仪亲亲他的小手,一根一根小心地拨开,“你是在替你爸爸监督我吗,暾暾?”   暾暾“呀”了一个音节。   “不过你还太小啦,拦不住我的。”宁仪朝他眨眨右眼,顺利下床,“你乖乖在这哦,我会让护士姐姐来看着你的。”   一脱离牢笼,一连闷了好几天的宁仪哪还忍得住,因为怕牵扯到伤口,他连只是在房里走动都被严格限制。但事实上他现在的腹部怕是连一条疤都找不到,早耐不住想出去透透气了。   尤其由他神识看到了外面的景象,身体更是蠢蠢欲动。   宁仪出来的急,没有口罩,呼吸着有些料峭的寒气,一路溜达到了医院天桥底下的绿化带。   路边点缀寒梅几棵,松柏环绕,樟树女贞深深浅浅地沿道路排列延伸,偶见一些人推着轮椅,和家人有说有笑地在这条道路上走走停停。   闻到空气中冷冽的梅香,宁仪活动活动腿脚,筋骨松快不少。   他这才折转身往刚刚见过的六七岁小男孩的病房去,也是他刚刚就留意并打定主意亲自要来看看的地方。   ——那个小男孩腹腔的伤有点奇怪,渗着不吉利的气息。   宁仪这么形容这种气息,是因为这种气息实在让人讨厌。   像来自深渊底下的不见天日的魔窟。   宁仪向来想到什么做什么,此时上几层楼梯转了个弯,就找到了这间病房。   周围有医生下班打招呼的声音,宁仪一个闪身避过,正想先进病房看看,冷不丁抬头瞧见楼梯口处行来的一个人。   ——已经脱了白大褂、身着黑色大衣的项邱。   奇怪……   路过的一个身材高挑的护士和项邱打招呼,“项医生又来看鹏鹏啦?”   项邱朝她微笑点头致意。   小护士红着脸,“项医生对鹏鹏花了不少心思呢,可惜他的家人还没找到。”   项邱笑容柔和,“毕竟我也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忍不住想多照顾他一下。”   项邱又问:“今天鹏鹏没醒吗?”   小护士遗憾地摇摇头,“今天没有呢,昨天中午倒是醒了一次,没见着你,喂了点水就又昏睡到现在。”   “辛苦了。”项邱和小护士错身而过,侧着头低声吐出这句话。   小护士踩着小碎步忙羞答答地走开了。   宁仪站在病房前没动,眸光发散,任凭两人不断拉近距离。   他迎面而来的时候,宁仪竟有种周围的空气微滞的感觉,原本源源不断自动为宁仪所吸收的天地灵气也被挡了一挡,好像碰上什么别的厉害的事物。   不过这种停滞也只是短短的常人难以察觉的一瞬间,就很快恢复正常。   如果不是宁仪灵觉敏锐,恐怕也不会发觉这一点。   项邱瞧见他时目光微闪,似乎惊讶了一小下,顿了顿,便若无其事地指着病房道:“请问,里面的小男孩,你认识吗?”   宁仪晃了晃脑袋,礼貌地微笑,“只是路过……他没有家人陪护吗?”   宁仪瞧见他绷紧的肩膀松弛下来少许。   “鹏鹏车祸被送到这来的,只能动动眼皮,暂时不能说也不能动,警察还没有找到他的家人,已经一个月了。”   “这样啊,挺可怜的。”宁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摆了摆手,踱着步离开。   项邱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很快收回视线,打开了病房房门,抬步走了进去。   宁仪离开他的视线才敢回头望。   之前在门诊室人气重他没发现,现在一看,这名叫项邱的医生身上也有那种不详的气息,和名叫鹏鹏的小男孩身上的似乎同出一源,不仅如此,还有挥之不去的浓郁的血腥气。   常上手术台的医生身上有血腥气不奇怪,所以宁仪一开始也没有注意,但项邱分明是眼科门诊的医生,而且还浓郁到这种程度……   要说还有什么让他怀疑的,那就是项邱身上还有一股咸腥的气味。   像来自幽蓝的深海。   宁仪分析刚刚自己得到的信息,越想越可疑。   这位项医生并不像外表表现的那样。   在宁仪刚刚目光发散的时候,恍惚中通过灵气和那种不详气息之间的震荡,看见了一些可怕的景象。   ——项邱修长瘦削的手沾满鲜血,**地滴落。   明明除了这些古怪的气息笼罩外,这位看起来行为举止就是个规规矩矩斯斯文文的普通人类。   宁仪没有继续去鹏鹏的病房,他看了一眼时间,飞快地跑回自己的病房,再不回去付锐修就该回来了。   然而,等他回到病房,就瞧见门口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宁仪放慢了速度,提着脚尖,心虚地挪过去。   付锐修挑眉,既没过来搀扶,也没露出担心的神色,甚至嘴角掀起,带着嘲讽的意味,“伤好了?刚刚跑去哪了?”   宁仪顿时词穷。   付锐修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猜出了什么?   宁仪做贼心虚,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慢慢吞吞道:“去了趟厕所……”   付锐修“嗯”了一声,“哪层楼的厕所?这一层我都找过了。”   宁仪半口气被噎在喉咙里,然而还在坚持,“我去完厕所……顺带下楼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哦。”付锐修朝他招招手,“过来。”   “嗯?”宁仪下意识地迈步,却又因及时地感知到了危险而停滞不前。   付锐修走过来,“我看看你的伤口。”   宁仪往后躲了躲,捂着肚子,“其实疼是不怎么疼了,但我偷偷看过,伤口还挺难看的,你还是别看了吧?”   付锐修拉过他的胳膊,用了点力气,接着探上他的腹部。   浅浅的温度隔着层层纱布被稀释成无,但宁仪似乎仍然能感受到其中的灼热。   瘆人的灼热。   好像真的能隔着衣料和纱布探测到内里情况似的。   好在付锐修的手并没有停留多久,却也没有收回,而是借势揽住了宁仪的腰,拥他进了病房。   “下次不许再偷偷跑出去。”   “……哦。”宁仪暗暗擦掉额间渗出的冷汗,应了一声。 第六十四章 【小修】   这件事算是被草草带过去,连当事人宁仪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毕竟即使他最终祭出了撒娇的杀招, 但付锐修又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正相反, 他相当聪明, 所以宁仪原本就没想着怎么能顺利混过去。   但, 他真的混过去了。   事后,付锐修甚至没再提这事, 来送羹汤的徐含薇更没法听说这事,她要是知道了, 准得唠叨他。   宁仪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又隐隐觉得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的身份藏得似乎不算严实,难道是真的露了什么端倪了吗?又或者暾暾露了什么端倪?   毕竟暾暾聪明过头了。   宁仪尤记得他和暾暾同床当晚, 半夜里一睁眼, 就看见暾暾眉心发亮。   他当时被吓了一跳,在检查过后发现暾暾只是在自主运化之前消化掉的蛋壳的灵力,才放下心来,帮他掩下了灵力散发的光芒。   那晚就是付锐修陪护,不过当时付锐修的状态不像是醒着。   ……   事情大条了。   宁仪甩甩头, 看向一旁神色不变的付锐修。   他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普通人如果真发现了这样神异的事情, 会这么淡定吗?   付锐修应当没有发现的吧?   宁仪带着这份不确定又在医院过了一天,医生已经敲定明天就可以出院。   他不放心昨天看到的小男孩,找着机会再过去一趟。   在医院待久了,见多了生老病死,宁仪的感官其实有点麻木,但那种不详的、甚至能对自己产生影响的气息, 又让他不得不在意。   他不可能去找项邱,只能去看望同样带有这种气息的鹏鹏。   这回他顺利地进入了鹏鹏的病房,趁着门外暂时没人,宁仪探上鹏鹏的绑着层层白色绷带的腹部。   那股气息贴着他的掌心,试图侵占吞噬原有的灵气,却又因寡不敌众节节败退,最后表面的一层消散于无形。   宁仪收回手,眼睫扇动。   这有点像他原来世界里的魔气,这个世界也有吗?   鹏鹏的五脏六腑都还俱全,只是没什么生命力的样子,衰竭到像一个暮年的老人。   门外远远的由楼梯处传来有力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似有节奏,带着惑人的气息。   宁仪飞快出了病房,刚一拐过弯准备回去,再一次对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一样的僵滞的氛围。   又是项邱。   项邱很明显也没想到会再看到宁仪,而且显然认出了人来,薄唇轻挑,问道:“来看鹏鹏吗?”   宁仪没往前走也没往后退,直视着对方,“嗯。”   项邱眉目和煦,“鹏鹏今天早上醒了一次,可惜你没有看到。”   宁仪打着哈哈,“是挺可惜的。”   项邱看了他一会,停顿了下,才道:“你好像挺关心鹏鹏的。”   宁仪琢磨着说辞,“其实……只是觉得亲切而已,他长得有些像我外甥小一点儿的时候。”   这样,关心起来就属于人之常情了。   项邱若有所思地点头,“你也是医院的病人?”   宁仪应着,“对,明天出院,现在我要回去了。”   项邱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温和有礼道别后,迈步进了鹏鹏的专属病房。   宁仪搓了搓冻得有点凉的手,快速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   第二天临近中午,付家一家子收拾好东西让司机等在门口,几辆外表并不打眼却价值不菲的轿车车头接着车尾排列。   出院当天的天气不算好,因为一早起了雾,天色始终不明朗,瞧不见太阳也没有**。   宁仪戴着防霾口罩牵着付锐修的手,徐含薇抱着暾暾已经上了车。   顾忌到宁仪身体没好,所以众人就让宁仪走慢一点,此时离医院门口倒还有四五十米远。   因为天气寒冷,宁仪还被众人套上两件厚外套,里短外长,脖子上围了一圈厚围巾。   也就是宁仪身形偏纤细,此时被裹成这样,还能看出一个正常人形来。   大概由于宁仪恢复的太好,此时眼尾还犹带着从空调房里出来的、因温暖而生的微微氲红,戴着口罩也能瞧出气色极好。   他想一茬是一茬地跟付锐修说着话,从暾暾回去之后该怎么安排,晚上和白天要怎么轮流照顾,和付锐修的工作要怎么协调,不知不觉地又谈到满月酒怎么办。   付锐修低沉的声音丝毫不突兀,但在宁仪的心里却是一记惊雷,“那么,满月酒后办婚礼?”   “啊?”宁仪还有些愣愣的。   付锐修的手紧了紧,声音忽然灌满蛊惑性的迷烟似的喑哑,“证也领了,暾暾也出生了,该办婚礼了。”   宁仪抬眸看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嗯……我又没有不同意……”   付锐修喉结滑动,最终只心情颇好的应了一声。   提到婚礼,宁仪虽然没有想过太多,但还是有一个规划的。   从□□那会就开始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计划,但随着后来肚子越来越大,他就渐渐转移了重心。现在更是将许多的心思都放在了暾暾身上,以至于刚刚提到婚礼,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宁仪再次调起脑海中曾经浮现过的关于婚礼的规划,和付锐修兴致勃勃地聊起细节来。   他想要的婚礼无疑是要无比盛大的。   谁小时候还没做过结婚的梦呢?只不过他那时候的梦是凤冠霞帔、紫气东来、妖兽驾车、神灵会面的场景。   他那会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在仅仅三百岁的时候就找到对象,并且对象还和他一个性别。   以付家的财力,自然能够撑得起一个盛大的婚礼,但是自己的父母不在身边,世界也完全不一样,宁仪自然要有不同的考量。   就在宁仪和付锐修以老人家漫步的速度缓缓朝门口移动,并且关于婚礼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对面以与他们截然不同的速度走来一个人。   宁仪下意识地转眸看去,正好和项邱的视线撞在一起。   宁仪顿了顿,今天项邱的反应让他有些奇怪。   好像因为什么事有点焦虑,看他的眼神有点冷漠,身上的血腥气又重了点。   只不过这种眼神很快就被他以温和的笑意遮掩下去,仿佛刚刚不过是宁仪自己的错觉。   但宁仪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宁仪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   这人的种种迹象彰显着这不是个能让人放心的人。   他还想着,等回家后,再一步一步慢慢摸清这边的事情。   毕竟以项邱如今宛如一个魔煞一样的存在,让宁仪相信鹏鹏的伤和他没有关心,明显不可能。   项邱又不是鹏鹏的主治医师,那伤口的黑气总不能是手术留下的。   他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多管闲事。   不过项邱以这个眼神看自己,他似乎已经不能独善其身了。   果然,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宁仪顿住了步子,项邱直接停在他身边,“出院了?”   “嗯。”   项邱的语气仿佛是在和老朋友聊天,“恭喜,鹏鹏的状况也很好,他今天一直醒着。”   宁仪露出惊喜的神色,“真的吗?”   项邱眸中有一抹精光转瞬即逝,嘴角一抹笑若隐若现,还是极温柔礼貌的那种,“嗯,只是还是没有找到他的家人。”   宁仪可惜道:“那我想有空再来看看他。项医生,能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方便我随时跟你了解关于鹏鹏的情况。”   “当然可以。”项邱笑了笑,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然而宁仪到手的名片还没捂出温度,从旁侧忽然伸出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来,要夺走他手上的名片。   宁仪看看付锐修,与之争夺。   项邱没有多停留,含笑道了声“再见”,就很快没入建筑物投下的暗影里。   “他是谁?”付锐修仍然在挣着那张名片,脸色不善,或者说非常臭,跟要吃人一样。   宁仪好不容易到手的名片当然不会让付锐修抢去,但又不能硬抢,只能飞速瞟了一眼名片上的号码,强记了一遍,脱了手。   记住之后,宁仪松了口气,算是彻底把自己丢进了这件怪事里。   “眼科的项医生,前天出来走走的时候遇到的,当时正好看到他要去看望一个叫鹏鹏的小朋友,偶然地聊了几句。”   “然后就联系上了?”付锐修的脸更臭了。   宁仪眨眨眼睛。   “那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上次伤口还没好就偷溜出去其实是为了见这位项医生?”付锐修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咦?”   “项医生的皮相相当不错。”付锐修眯了眯眸子。   宁仪意识到不对劲,终于挣扎出求生欲,“没你好看啦。”   “而且只是萍水相逢啊,又没有别的关系。”宁仪试图让一吃醋就冷嘲热讽的付锐修冷却下来,“就算他是个糟老头子,为了鹏鹏我也会找他要联系方式的。”   付锐修:“呵。”   宁仪忽然觉得这距离门口的四五十米怎么这么长,走不完了的感觉。   这气氛太可怕,他想多个人帮忙缓解一下。   宁仪眼睁睁地看着付锐修以一副打算秋后算账的表情,冷淡地将项医生的名片塞进外套口袋里,眉宇间凝结的寒气几乎比这寒冬腊月还要重。   宁仪摘下口罩,凑上去啾了一口。   付锐修帮他把口罩重新戴上,“这招在这里不管用,你想好措辞,回家慢慢解释。”   宁仪:……   手贱招了个外祸,还在家里捅了个篓子。   宁仪悔不当初。   但后悔归后悔,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宁仪先是几乎磨破了嘴皮子将付锐修安顿好,才开始和项邱联系。   从上次相见,宁仪就觉着,项邱似乎对自己有兴趣。   那么多的漂亮女孩子他没有兴趣,偏偏对自己有兴趣。   如果不是对方身上的古怪之处,又结过婚,宁仪可以合理怀疑他是基佬。   陆陆续续的,宁仪又去医院看了两次鹏鹏,确实有好转的迹象,他在付锐修的许可下,陪鹏鹏说了一会儿话。   毕竟经过之前那样的事,付锐修对宁仪外出的警戒心极其强,又担心他的身体,车接车送是难免的。   随着几次微信电话联系,宁仪逐渐和项邱熟络起来。   他也从对方的朋友圈得知了项邱确实有个和鹏鹏一样大的女儿,现在在上小学一年级。宁仪看过她的照片,很活泼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他还从对方的朋友圈发现,项邱上个月底才去过一趟东边临海的一座小城市,每一个月去一次,那里似乎是他逝去妻子的故乡。   宁仪并没有向对方怎么透露自己的信息,只还当陌生人一样处着。   终于,半个月后的一天,当天天上飘了点零星小雪,温度并不算很低,街上的人们开始买起各种圣诞节的装饰物。   项邱想邀自己陪鹏鹏一起过个圣诞节。   宁仪表示自己应当会在家里和爱人一起过,项邱善解人意地提出可以提前一天,24号白天过。   宁仪旁敲侧击出付锐修当天要在公司处理一些事,不过会回来的早一点,并不会影响过平安夜。   毕竟是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宁仪假装犹豫了一下,最终一副还是松口答应了的样子。   他想看看,项邱到底在做哪些事,怎么沾上的血腥人命,又是怎么惦记上自己的,以及鹏鹏还有没有得救。   不能怪他好奇心盛,毕竟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不然以他家人的看护程度,他也不可能有凑热闹和别人打架的机会和经验。   更小一点的时候,他还会去探四海八荒里古籍中提到的藏宝地,通常都是邀年长一点、修为高深一些的麒麟作伴,为的是多个人多个保障。   尽管因为经验不足,二人有几次被打的灰头土脸、鳞羽满地,也还是打碎牙齿和血吞,偏执地不改初心,继续探索那些神秘的地方,寻找惊世的宝物。   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当初也就不会救下啾啾了。   宁仪定下计划,在当天上午九点出门。   出门前他眷恋地亲吻了暾暾胡乱挥舞的小手和不停叭叭吐奶泡的小嘴。   并将侧脸凑过去,假装自己也被暾暾亲了一口,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套上厚重的大衣,戴上口罩出门。   .   今天项邱不坐诊,主动提出来接行动不方便的宁仪。   宁仪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坐上车,柔软的米色高领显得他的年纪很小,肌肤柔嫩。   项邱通过车里的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打过招呼,启动车辆。   大约行出一个路口,他忽然道:“我得先回家一趟。昨晚我和我的女儿一起做了姜饼,买好了苹果和圣诞帽,但今早出门忘了带。我们把这些带过去,鹏鹏应该会很高兴。”   宁仪始终一副毫无心机的大学生模样,笑着点头,“我都忘记这些东西了,还好项医生心细。”   项邱唇边漾起笑。   不知道是不是宁仪的错觉,他觉得这个笑不同于一贯的温和,有点……运筹帷幄的自信,衬着对方一身的不详之气,透着邪魅。   宁仪的嘴角也跟着勾起弧度,低下头玩手机。   项医生跟他提过他家的住址,来源自某次他说起接送女儿的琐事。   他似乎很爱他的女儿——那个被唤蓉蓉的女孩子。   每次提起蓉蓉如何,他的神态就会格外柔和。   那种眼神,和付锐修看着暾暾时候的样子很相像。   只不过,他在看望鹏鹏的时候,从护士的口中偶然得知,项医生的妻子和女儿在几年前出了车祸,只有女儿保下了性命,所以项医生才因同情对鹏鹏比较关照。   到项邱家的时候,外面的雪停了,连一星半点的雪花都瞧不见,只有路边树叶枝桠、栏杆上覆着一层白霜似的碎雪,薄薄一层,在某个角度来看,泛着惊人的剔透的光彩。   只不过,不出片刻,就会融化。   宁仪收回视线,跟着“热情好客”邀请他进家里小坐的项医生进门。   项医生的家里装饰大半是按着小女孩喜欢的风格布置的,粉色的公主风,和项邱十分不搭。   “蓉蓉在上课,现在家里没人。”项邱轻声道。   宁仪自如地点点头。   项邱的话音刚刚落地,扑腾扑腾的声音由远及近。   宁仪的神经一刹那紧张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皮毛顺滑的小身影落入视野,项邱的温和笑声也随即响起,“虽然没人,但是有柚子待客。”   “柚子?”宁仪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用短短的四肢爬过来的生物。   ——一只幼年水獭。   水獭的皮毛呈深棕色,颜色偏浅的圆头上鼻子眼睛嘴巴——没有一处不在尽力诠释可爱的定义。   宁仪被萌化了。   “嘤嘤嘤~”水獭好奇地歪着脑袋,抬头瞧着他,一只前爪抬起来揉了揉脸,脸上的绒毛被揉的东倒西歪。   宁仪死了。   他虽然向来认为只有本族的毛绒绒的幼崽最可爱,但是对像这种毛绒绒的短手短脚的生物抵抗力也极低。   尤其这种擅长无意识卖萌的生物,它还会嘤嘤嘤。   项邱解释:“柚子是蓉蓉给它起的名字,养了有一年了,还是个很小的水獭宝宝。平常除了有点吵,也没什么缺点了。”   宁仪笑着弯下身摸了摸柚子的头顶。   柚子很舒服似的眯起了眼睛。   项邱同样俯身,掌心朝上递过一只手在柚子面前。   柚子果断抛弃宁仪,跑过去伸长脖子将下巴搁在了项邱修长的手上,“嘤嘤。”   但当宁仪做出同样的动作,柚子就又抛弃项邱,嗒嗒嗒地跑过来搁下巴,眯眼,嘤嘤叫。   项邱无奈道:“它对谁都挺亲近,有时候还会跟着客人跑。”   宁仪笑道:“但它很可爱,你肯定也舍不得教训它。”   项邱咧起唇,垂下眼皮,笑容真实到极具感染力,“是这样没错。”   他起身,对宁仪道:“要来看一下我们昨晚做姜饼的厨房吗?”   宁仪不舍地摸了摸柚子手感极好的皮毛,撑着双膝起身,“好啊。”   项邱领着他看过收拾的很整洁的餐厅,来到厨房门口。   厨房通了一扇门连着一间面积不大的手工室,因此面积还显得颇大,不像一些人家的厨房狭仄。   只是厨房的透光不太好,此时窗户上还挂着竹帘,只能开灯照明。   宁仪走到厨房门口,手机忽然开始振动。   项邱顿住脚步,神色不变地回头看他。   宁仪拿起手机,发现是付锐修的来电,只能接通。   “你在哪?”低沉的声音透过来,尽管带着质问,却莫名给人以安心感。   宁仪无奈,“你不是说下午才能回来?”   “我要是不这么说,你不就能在外逍遥自在了?”付锐修冷哼一声。   宁仪抱歉地看了一眼项邱,继续对着手机道:“我只是出来陪鹏鹏过圣诞而已,很快就会回去的。”   “那我去医院接你。”付锐修不依不饶。   宁仪:“……”   宁仪不想付锐修卷进这件事,刚刚明明进行到似乎是凶杀案现场的环节,被这么一打断,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一点紧张感都烟消云散,一点都不刺激了。   “行吧,我们也还在路上呢,你到十一点左右过来接我。”宁仪敷衍他。   项邱专注地看着他。   “‘我们’?你还和谁一起?那个医生?”付锐修的语气陡然锋利起来。   宁仪忽然意识到这个通话这么纠缠下去,可能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了。   “你不要多想……”宁仪转头看向项邱。   如果项邱真的原本打算做什么,那么此时被付锐修打断了作案过程,项邱会不会认为此时下手,事后会被付锐修追查到。毕竟以付锐修的财力也完全可以。   宁仪登时否认道:“不是项医生,是庄睿明,我拉他出来陪我一起的。”   宁仪在心里对庄睿明说了三声“对不起”。   宁仪简短地说完,很快结束了这通电话。   项邱的脸色果然又好了起来。   宁仪怕他仍旧不下手,自己把自己往枪口上送,“抱歉,我爱人就是这个脾气,以后我恐怕都很难再出来了。”   宁仪似模似样地叹气。   项邱安慰他道:“他也是为你好。”   他握住宁仪的手腕,力道不轻,引着进了宽敞的厨房。   手工室的门大开着,大大加宽了可活动的区域。   手工室里,有一张几乎长到可以平躺上一个成年人的木色长桌,墙上挂着几幅明显出自儿童手笔的简笔画,墙角垂下几串彩色的千纸鹤,窗边有自制的瓷杯小风铃,此时叮叮当当地响,混淆了一些细微的声音。   耳边灌入几缕风声,趁着他打量手工室,身后的阴影急速覆盖过来,有利刃破空的尖锐泣音。 第六十五章   宁仪身周的灵气震荡,丝丝缕缕渗入其中的黑气, 烟雾般缈缈缭绕, 带着蛊惑人心的威势。   如果不是宁仪始终警醒, 此刻大概就要因为没有防备而吸入黑气失去意识。   身后的杀气骤然被一扇碧色泛光的屏障挡下, 连带着利器碰撞发出哐当的脆响。   项邱呼吸一滞,似是难以置信。   宁仪回头看时, 项邱神色莫名,眸色微红,划过寒光, 双手上空无一物, 甚至没有挪过半步。   刚刚那一下像是他的错觉。   但实实在在的力量冲撞让两人都不可能视而不见。   “你……”项邱沉下眉,却没等宁仪解释, 身周鼓荡起风, 将衬衫长裤带出条条褶皱, 掀起的上衣衣摆露出一截平整的腰侧。   宁仪这回可算实打实地看到了项邱的真正模样。   黑气从他脚底一涌而上,他轻轻一跃,便被托上半空居高临下。项邱双臂交叉,微微一震, 原本还是修白手臂的地方,被两柄看着像是手术刀模样的长刀替代,近一米长,一宽一窄,窄的那柄只有普通长剑宽度。   双刀在厨房的灯光下泛出锐利寒光,仿佛能够收割世上一切生命。   “唔……”宁仪在对方攻过来前反而有心思沉吟, “你不是人,那到底是什么?”   项邱缄默,径直攻过来,原本温和儒雅的假面被撕破,露出略显狰狞的冷厉冰寒的表情。   刚刚闪现的碧色屏障再次阻了一瞬,宁仪捏着下巴猜测,“你是魔吗?”   能从人变化过去的品种,除了鬼或修成的仙,也就是魔了。   前两者排除,结果呼之欲出。   屏障并不能完全挡住项邱,项邱一仰身,刺探屏障中的虚软的弱点。   不知道是哪一处,发出咔嚓的即将破碎的声音。   项邱微微咧唇,出声,微哑的尾音带着蛊惑的力量,“那么,你又是什么?”   宁仪同样选择不回答。   在项邱几要将尖刀刺到他面前时,宁仪右臂伸出,轻轻一招手,无数翠羽由小及大在他右侧出现。   翠羽的尾端浑圆,内里深浅色交叠,包裹着一圈艳红、一圈饱和度极高的荧蓝,一圈黑色心形。尖端尖锐如冰针,颜色几近透明。   宁仪一闪身躲开眼前的刀刃,又向后仰避过另一柄长刀的侵袭,手中随他动作的翠羽早已蓄势待发,此时尖端对准项邱。   项邱翻身一跃,宁仪四指垂下,万箭齐发。   项邱手脚极其利落敏捷,所过之处只余残影,两人早已移到了更宽敞一些的手工室,此时翠羽盯紧项邱,密密麻麻发起攻势。   项邱挥舞双刀,折断一批翠羽,又挥散一批,在彼此的如金属碰撞的撞击声中,有飞禽的尖唳和恢弘的浪涛声叠加。   宁仪暗暗评价,刀光剑影,还挺精彩。   项邱的本事不低,不过自己作过那么多次死,经验丰富,还是完全不惧的。   铺天盖地的翠羽围攻中,项邱的身影骤地一消。   宁仪警觉地竖起屏障,身后忽起缕缕黑雾环绕过来,下一秒已经掌握了屏障弱点所在的项邱出现在他身侧,略宽的尖刀落在宁仪颈旁,黑气缠绕上他耳廓,像是情人在耳畔低低絮语。   宁仪余光扫见,项邱的腿脚处还是未凝实的黑雾状态。   瞬息之间,宁仪脱身而出,原地只留下一片翠羽,晃晃悠悠地飘下。   项邱伸手接过,识出了宁仪刚刚在这里的影像也不过是这翠羽所化。   这翠羽的形状太好辨认,于是项邱晃开一个笑容,“孔雀精?”   宁仪所在之处的背后绽开一个虚虚的孔雀身形,尾羽打开成屏,之前的万千翠羽汇聚回孔雀身体中。   项邱长腿直立,右腿向左,脚尖却朝向右侧的宁仪,臂上双刀以交叉的姿态落于身前,萦绕着袅袅黑气。   “倒是意外,也难怪样貌长得这样好……我想你的内脏滋味应该也会更好。”   “……内脏?你引我来这是为了内脏?”宁仪挑眉,并没有回答他之前的话,“你这是主动承认了罪行?那鹏鹏呢?”   项邱低笑两声,“你不是也早有猜测了?故意跟来这试探我?”   宁仪耸耸肩,看来这场博弈彼此早已心知肚明。   尤其这次遇到的家伙还心细如发多谋善断。   “鹏鹏的年纪太小,他们不喜欢他的味道,尝了一口就丢回来了。”   “他们?”宁仪拧眉,注意到了关键词。   项邱笑道:“不然难道是我吗?我可没有食人内脏的习惯,正相反,他们丢的随意,还是我秉持着医者仁心,将卷入车底的鹏鹏救了出来安回内脏,送去了医院。”   “医者仁心?”宁仪歪头,这四个字太过讽刺。   项邱摆手,像无可奈何,“成吧,他们嫌弃鹏鹏的年纪小,我又不想白干一回活,自然是等鹏鹏长大几岁再送去。”   “这么坦然?”宁仪有些不可思议。   项邱掀唇,“这世界精怪修炼不易,难得遇到一个,你的内脏能给我带来的价值大概够我一两年的。既然惺惺相惜,总得让你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死的。”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手工室的房间上四角下四角纷纷涌出黑气,朝宁仪侵吞而来,角落渗出黑黑红红的血迹,有利刃出鞘的声音层层叠叠地蛰伏在四周。   宁仪视若无睹,他想到了当初在医院里听到的小护士讨论关于内脏消失的新闻事件,他早有怀疑,只是并没有草率地跟项邱联系在一起。   他趁机追问:“那就是说,这种事你做了很久了,之前那些案件都是你犯下的。”   身周的黑气愈来愈近,利刃呼啸,偶有滑过的红色丝线带着穿透骨骼的战栗感逼近。   “很久……也只是三年半,你知道的够多了。”项邱眼眸已经完全转换成血色,挥舞右臂长刀,和周围早早布下的机关一起飞速驰近。   距离很短,宁仪几乎避无可避。   由黑色间杂红色组成的包围下,上下左右都没有丝毫退路。   这样的绝境下,项邱勾起唇,笑容邪肆,他的衣角被红丝刮去一片,但他毫无所觉,只有胜利的快感笼罩着他。   快了,快了……   这样一刀下去,避开内脏……   不,哪怕是破碎的内脏,他想这回那些人也完全不会挑剔。   这可是与他们同样的妖族的内脏啊,能给他们带来欢愉和力量……   泛起寒光的尖刀已经扬至最高点,少年身后的碧色孔雀身影遽然破碎,涅灭成烟,取而代之的,是少年抬起头的瞬间,转变成清透的温润碧水色眼眸中燎起的点点火光。   由那一点黑暗中的星点开始,金色的灵力潮水般涌出,火红的颜色顷刻间湮没环绕的一切与之敌对的事物,房间中温度猛然上升,项邱被仿佛能寻味而来的火焰节节逼退至门边。   盛大的火光中,方才的少年面容模糊,空气中被燃烧蒸腾的水汽缠绕而上,氤氲出一个影影绰绰的更高一些的身形来,墨色长发,金纹白袍,寥寥一眼,就是难有能及的清矜华贵。   明明周围的温度高到能够毁灭一切,项邱却忽然从骨子里感受到阵阵寒意,以及某种不知名的、因为聆听到源于上古的似钟鸣的浑厚天音,而从全身上下沸腾起来的敬畏。   火光将他包围,他臂上的长刀刀尖被融成火色,滚烫地滴落在地面,渗入地表。   “你不是孔雀精。”项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从脚尖开始化成黑烟。   宁仪辛辛苦苦战到现在这个地步,哪会让他逃掉,飞身过来将他擒住,一对硕大的黑色翅膀在宁仪手中显化,将其包围。   黑烟停顿半秒,横冲直撞,偏偏飞不出这像水一样的包围圈。   宁仪咽下口中的一股血腥味,好心地跟他解释:“我可没承认我是,孔雀乃是我修炼的法相之一,我修炼过的还有大鹏、青鸾等,你比较幸运,现在困住你的是鲲鹏的翅膀。”   项邱显然没觉得自己被传说中的神兽翅膀困住是件幸运的事,他双目一闭,显然已经经不住消耗。   宁仪松松一点,指尖绽开一抹光,项邱已化成一半的黑烟陡然聚回原形,紧跟着身体一坠,掉落地面。   *   项邱恢复意识时,抬眸一看,宁仪正熟门熟路地坐在他家的沙发椅上品着热茶,身边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柚子嘤嘤蹭着。   他低头看看自己,一圈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灵力聚成的绳索捆住他的手脚,他目光一滞……   他的手臂……   宁仪显然也注意到犯罪嫌疑人睁开了他那罪恶的双眼,放下杯子,轻咳一声,“看什么呢,你那刀子那么锋利,我能不给锯了吗?”   醒的还挺快,这才过半个小时。   项邱呼吸一紧,看不过眼地将被锯的只剩一截刀柄的手臂恢复成原有的**形态,只是此时修长的指尖渗着血,沿着衣料滑落。   他重新审视这位对手,“我以为你会直接把我杀了。”   宁仪耸肩,“那好没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不日万了,手速提高,质量容易下降,前两章因果叙述地有点混乱,已经修文,建议修文之前看的宝宝们重看(不然这章可能会有点接不上)   ,抱歉抱歉T_T   这两天被突然的考试、突然的调课弄得措手不及,所以耽误了更新,尽量补上QAQ 第六十六章   项邱轻嗤一声, “你这种人, 根本没必要卷进这种事吧。”   宁仪双腿随意交叠,撸了一把一无所知的柚子的皮毛, “我知道你在说我多管闲事。”   “但是呢。”宁仪抬眼,“我是在救你啊,你还有一个在上一年级的女儿,她一会儿放学还能不能有人接呢?”   空气静谧了几个瞬息,项邱动了动手,“你想做什么?”   宁仪摊手, “知道真相啊。”   宁仪抱起双臂,叹息, “我从看到你第一眼就怀疑你了,长着一张斯斯文文的皮相, 却有着一双沾染无数人无辜鲜血的手。我知道鹏鹏的伤也因你而起,但你却还费心照顾他, 这难免让我很感兴趣,想知道点你除此之外干过的其他坏事,然后再剁掉你那双漂亮的手。”   项邱听到这种威胁, 反笑了一声,“我第一次看到你,也对你很感兴趣, 适合的年纪,鲜活的生气,健康的内脏, 原本你就是我的下一个目标。”   宁仪丝毫没有被当作猎物的自觉,撑着下巴,探身问:“所以,你背后的人是谁?那个‘他们’指谁?”   项邱仍旧那副不咸不淡的神情,“你这么厉害,不如猜猜?”   “海里的?”宁仪直视着他的双眼。   项邱毫不意外地点头,“海妖。”   宁仪了然,继而恍悟,难怪。   项邱身上一股咸腥味。   他听到项邱解释:“他们有点像古代传说故事里的鲛人,或者西方的美人鱼,但他们女多男少,性情暴戾,喜食健康的少年内脏,只是他们的种族正面临危机,不能在人类社会里多待,只能靠像我这样的人……我大概不能说是人了,他们中的贵族通过这样的途径获取这种高级食物。”   宁仪点头,神色未变,双眸中却凝出摄人的金色,威逼着对方继续说下去,“继续说,你确实不是人了,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又是为什么要为他们做事?”   “那场车祸之后,我就变成这样了。”项邱漾开一个笑,根本不像是在说一件本应该痛苦至极的事情。   “你堕魔了。”宁仪说。   “海妖们也是这样说的。”项邱的神情像是在回忆,“当时蓉蓉本来也只剩一口气在,是海妖跟我说,如果我为他们获取食物,他们会为我提供能为蓉蓉续命的方法,并让蓉蓉健健康康地长大直到终老。”   “什么方法?”   “他们的眼泪,一滴能维持一个月的生命,他们每次只给一滴。”项邱说到这里时,暗暗握紧了手,指尖掐入手心。   宁仪哼笑一声,“得亏你现在是魔,不然还撑不到为他们一直卖命到蓉蓉变老的时候。”   项邱沉默。   宁仪拍了拍手,站起身,“好啦,既然你和盘托出,肯定也是希望我送佛送到西,帮你解决掉这些海妖,顺便救蓉蓉的命咯。”   项邱笑了笑,“你是个很善良的人……不,你到底是什么种族?”   宁仪眨了眨右眼,“这个不重要啦,来跟我说说那些海妖的信息,安排我和他们见一面,我好下手。”   项邱皱了皱眉,为难道:“他们生活在海中,只有每个月固定的日子会出现在临海的城市跟我交易,不过……他们在帝都确实也有人在,据说还是可以自由行动的高级首领……”   宁仪露出喜色,正想再说些什么,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   宁仪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出是谁打来的,忙不迭地拿过手机接了电话,并对项邱比了个噤声。   “你不在医院,你在哪?”   宁仪手一抖,仅仅是对着手机,就能感受到对方的低气压。、   “我……”   他刚支吾一声,项邱忽然出声,声音温和,尾音柔软缱绻,“我渴了,能帮我倒杯水吗?”   宁仪睁大眼睛,一时间把项邱就地再打一顿的想法都有。   电话那头默了一会,宁仪接着听到脚步声、窸窣的衣料摩擦声,然后门铃响起。   “开门,我在门口。”   宁仪茫然了好几秒,才确定这门铃的声音既是来自电话里,也来自现实。   他惊恐地看向门口。   项邱又笑了一声,像幸灾乐祸,“捉奸来了。”   宁仪早在之前离家出走却一天内被逮回的时候,就很清楚地知道付锐修的能力。   原本他不应该对对方短时间摸到这来感到惊讶,但事实上他现在就是很惊慌错愕,不知所措。   宁仪手忙脚乱地撤去绑住项邱的灵力绳索,清理了血迹,以免让付锐修看到之后想到更糟的地方。   “快点快点,告诉我,有哪里可以藏的?”宁仪推搡着好不容易站起身的项邱。   项邱腿脚本就软着,此时更是差点被推倒,门铃声还魔音绕耳般3D立体环绕在耳边。   他扶住身边的沙发扶手稳住身子,好以整暇地看着宁仪惊慌失措的模样,慢吞吞地说了句“没有”,然后悠哉悠哉地合拢一片狼藉的厨房和手工室的房门,走去开门。   宁仪扯住他,低低地问:“你干嘛?”   他手机里又响起一声,“宁仪,开门。”   宁仪都快哭了。   这情形真不好解释。   项邱报复似的朝他笑了笑,拨开他抓得紧紧的手指,走过去开了门。   宁仪此时此刻只想把自己缩成鹌鹑。   他抱紧了柚子。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柚子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嘤嘤叫唤。   “等等等等,我自己来!”宁仪忽然疾驰越过腿脚此时不灵便的项邱,握住了门把手。   这种时候,认错要快,态度要积极,这样做不仅可以避免许多误会,更能将对方未出口的责问堵住,让对方除了哑口无言外只能稍加教训两句就不了了之。   数次闯祸的经验到底总结出了一定规律,宁仪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笼罩而来的高大身影裹挟着冷气寒流迎面而来,柚子在他怀里缩成一团。   宁仪扬起脸,强扯起嘴角,“锐……”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温润的男声,“你好。”   宁仪抿唇,并保证自己已经在心里把项邱这厮大卸八块了。   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就是故意的!   “呵。”付锐修此时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好,面上结着的寒霜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冻人。   短发因为又开始降落的雪花润湿而半贴在鬓边,刀削斧凿般的轮廓此时一半被遮盖在暗处,更显得冷峭,眸光暗沉,气势瘆人。   宁仪不太敢直视那张脸,只连忙解释:“我们是回来拿姜饼的,正准备去医院。”   他注意到付锐修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柚子身上,又连将柚子毫不留情地出卖,递出去,“项医生家的宠物,你要摸摸吗?”   付锐修恍若未闻,斜睨了一眼看好戏似的项邱,朝宁仪伸出手,“跟我回去。”   “那医院……”宁仪眨眨眼。   “医院那不许再去了,除非我陪着。”付锐修的声音像淬了毒,丝丝扣入骨髓,“不然有些人又不知道要借机做什么事……”   宁仪一噎,这话说的是他还是项邱?   听起来好像一起骂了呢。   宁仪咬咬牙,正打算再争取一波原谅,好说清楚自己真的没有背着付锐修干什么不该干的事情,偏偏付锐修的脸黑成这样,让他有点怂。   “嘤。”在他犹豫的瞬间,柚子忽然将脑袋自如地搁到了付锐修摊开的手掌上。   付锐修:……   柚子偷抬眼瞧面色不虞的男人,好奇怎么没人来摸它的头。   宁仪惊了惊,回过神来,怕付锐修不喜欢,忙将柚子的头托回来,双手揽住它的腋下部位,半转身把柚子送回项邱怀里,“那项医生再见,一会儿你还要去接女儿的吧,打扰了,下次有空再聊。”   “还有下次?”付锐修拉住宁仪的小臂。   宁仪简直欲哭无泪,匆忙前进几步,将房门带上,一下子将自己和付锐修一起暴露在了外面的寒风中,隔绝了刚刚还一脸坏笑的项邱。   这个医生,真是没一点表现地像他表面那样和善!   还有,他和项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付锐修就一副要他和对方断绝往来的样子,还是当着人家的面。   要是项邱是个老老实实的正常人,他此时就要羞愧死了。   宁仪忍不住连着付锐修一起腹诽。   “咱们走吧。”宁仪声音弱了几分,牵住付锐修的手。   他的手被猛地反扣住,手指扣紧,微重的力道让宁仪都稍稍地倒吸一口气,几乎是被半拉半扯地推进车里。   付锐修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宁仪一路上除了辩解几句强调自己真的不会有下次了,其他时候都被低气压压得闷闷的,低头沉默不语,想起什么,才打开手机微信给项邱发消息。   -你记得联系海妖,联系好了跟我说一声。   宁仪打好字,刚退出微信,忽然从前方传来一声毫无温度的问句:“还在跟那个医生联系?”   宁仪猛一哆嗦,手机差点都拿不住,摇头道:“不是没有你别多想,刷刷微博发发评论而已。”   “呵。”付锐修握着方向盘,冷笑,“别多想?这近一个月,你跟他见多少次面了?有几次是偷偷见的?这次还直接去了他家,你让我别多想?”   宁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急地凑过来,扒着他的座椅靠背,“可我真的是去看鹏鹏啊,这次也是意外,你……你就是吃醋,也不能这么想我嘛,他哪点都比不上你啊。”   而且为什么他明明没有出轨,却要处处赔小心求原谅?   虽然他是有做错的地方啦……   肯定还是自己太在乎他了。   付锐修仍然冷着声线,话里听不出温度和情绪,“要是他有一点比得上我,那你还真的想干什么不成?”   宁仪不懂,他一句一句细心解释,为什么三言两语就被付锐修打成越描越黑。   “你……无理取闹。”宁仪吐槽,余光扫到车窗外熟悉的景色,知道快要到家了,“这也不是比不比得上的问题,就算比得上,我也只喜欢你一个人啊。”   “哦?”付锐修利落优雅地转动方向盘,缓缓开进私人车库。   “真的,我心里就你一个,嗯……或许现在还得加一个暾暾?但放心,你们俩的分量还是不一样的,互不影响……”宁仪比划着一个天平的形状,左手付锐修的位置显而易见地要沉一些、矮一些高度。   车稳稳停下,熄火。   付锐修不见出声,只是抬步下车。   宁仪打开车门也要出去,忽然被按住车门,眼前光线一暗,高大峻拔的身影直压下来。   “付……”宁仪下意识地停住嘴,下一秒车门哐的一声合上,密闭昏暗的空间让人有点气闷加心跳加速。   对方在暗影下的锐利双眸鹰隼一样带来压迫,宁仪只愣愣地感觉自己的唇舌被不遗余力地撬开,继而就失去了任何主动的可能性。   ……   半晌后,宁仪虚喘着躺在后车座,腰身软成一滩水,软软地塌陷进皮质软座里,闷热的车内空气掺杂着缠绵暧昧的气息,裸露在外的皮肤也丝毫不觉得寒冷。   他衣衫半解,跟付锐修纠缠在一起,额间脖颈流下细汗。   身上的人尤寸寸细嗅品味,巡查领地一般不放寸土。   宁仪仰起脖颈低喘一声,想推一推对方,却因为十指都被严严密密地扣住而空不出手,难得出声也尽成了破碎的吟呻。   付锐修撩开他的衣角,低下头轻吻舔咬,声音饱含是情yu的低沉喑哑,“伤是好的差不多了,怪不得能到处乱跑。”   “唔……”   “既然好了,那不如……”付锐修目色晦暗。   宁仪听的心里一颤。   这暗示太明显,他不可能听不懂。   简直就差说——怀孕不能碰你,生产不能碰你,现在总该能碰了。   “不行……”宁仪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挠痒痒似的力道。   “不行?”付锐修重复,呼吸粗重,一手向下探去,并没有停下动作。   宁仪蹙起眉,攀上他的脖颈,靠近他的耳侧,试图说服他,语调可怜巴巴,“不在这……行不行……”   就算要安抚付锐修,豁出去了真折在今天,也该是在床上啊!   “就在这。”付锐修顺着姿势含住他的耳垂。小可爱的气味香香的,直钻进他的口鼻。   “咦咦?”宁仪被刺激的感官不停传递酥酥麻麻的感觉,身体打了个激灵。   平常不是撒撒娇准能答应他的嘛?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宁仪话没说完,眼睁睁地看着付锐修直起腰,翻开扶手箱,修长的手指夹出一个小盒子,挑出一个塑料袋,撕开。   宁仪脑子里忽然一片空茫。 第六十七章   宁仪是被一路抱回去的。   跟体力无关, 大约是出于羞于见人的心思。   径直路过家门,宁仪被抱去了之前小住过几个月的隔壁屋子。   打开门, 屋内布置摆设还一如他曾经居住时候的模样。   没有直接回家的原因两人心知肚明,宁仪现在浑身上下红通通汗涔涔的样子, 他自己也不愿意让张阿姨看见。   付锐修将他放在床上,起身去浴室放热水。   宁仪将自己蜷成一团,窝在被子里,他穿出去的大衣现在皱皱巴巴地被丢在一边,其褶皱程度简直不忍直视, 颜色深一块浅一块。   他闭上眼, 拒绝回忆刚刚发生的让人意乱情迷的场景。   ……   付锐修回到卧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柔软的被子鼓鼓囊囊地凸出一个侧睡的人形, 露出一个脑袋来的少年眼尾嫣红,微翘的长睫上泛着水泽,下嘴因为微肿而嘟起, 一派孩子气, 往下是袒露的布满痕迹的脖颈,再往下能看见的就只有露出的蜷曲起来的白嫩圆润的脚趾。   付锐修双臂交叉向上一翻,先将自己的上衣脱掉, 才俯身将少年从被褥里扒拉出来横抱在怀里。   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头, 小腿动了动。紧接着眼睛撬开一条小缝, 又飞快地闭上,抬起双臂缠绕上付锐修的肩颈,既乖又软地歪靠着。   这半点没有抱怨的样子……   付锐修在想自己刚刚是不是过分了, 完全枉顾对方的意愿。   但他当时浑然被旺盛生长的嫉妒和怒火占据心神。   既然说只喜欢他一个人,那就证明给他看。   ……他很少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   付锐修垂眸,低头,双唇印上少年的额头。   …………   直到下午,被洗刷干净、吃饱喝足送上床的宁仪才终于能歇口气。在醒来抱过暾暾之后,不知道怎的忽然想起以前在里看到过的话,果然生孩子前后老公两个样是真的!   生前没有这么凶的!每次都会点到即止,现在仗着双方体力都好简直不加收敛。   宁仪抠抠手指,怀疑自己上了一条贼船。   好在牺牲是有回报的,起码付锐修又变得好说话很多,只要宁仪不主动提项邱两个字,基本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变脸,说话都温声和气句句带笑,如果没有因为开荤而开始动不动亲亲蹭蹭的行为,那就完美了。   事实证明,项邱是个效率很高的人,第二天就递来了好消息。   -人我联系上了,定在明天中午明月大厦西餐厅见。   宁仪:-这么快?   项邱:-^ω^   宁仪不疑有他,但经过这次的惨痛教训,他不可能再偷偷溜出去。于是当晚,他趴在床上陪暾暾玩了一会儿,才斟酌着朝过来抱孩子去睡觉的付锐修道:“我明天中午要去见一个客户,你有空吗?”   付锐修低头看他,“你只要出门前说一声,我又怎么会拦着你,别闹失踪就行。”   宁仪以为他这是让他自己去见的意思,小小的惊喜了一下,他毕竟不太想让付锐修碰这种事,“那我……”   付锐修食指轻点他的唇,“我有空,我陪你去。”   宁仪一怔,料不到开头也料不到结局的悲伤一瞬,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哦好啊。”   暾暾被哄入睡后,付锐修才动作极轻地翻身上床。   宁仪刚有了点睡意,在被揽抱入怀时却又清醒的不行。   白天在车上发生的种种又一股脑涌上脑海。   这种羞耻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至少得拖到暾暾满月酒之后的。   但算起来,离暾暾满月酒也不过只剩三四天时间,徐含薇已经发下去请帖,忙的不可开交,严婵作为亲家也已经和葛方洲于三天前回国一起帮忙。   大概也就他能无所事事的这么悠闲。   正想着,腰上的力道紧了紧,在暗夜里低沉的像醇厚的经年红酒的声音随着温热的气息钻进他耳廓。   “还没睡?”   宁仪刚应声,就察觉到那只手不安分地游移开来,钻进了薄薄一层睡衣里。   他呼吸一紧。   虽然确实,生暾暾前一两个月加上生完大半个月两人没怎么亲密接触过,付锐修素了很久。尤其暾暾出生以后,白天夜里时不时要人看着抱着,白天张阿姨和徐含薇会来帮忙,夜里自然就只剩付锐修和宁仪两个人照顾。   尽管暾暾已经比寻常的小孩子好带很多,一大家子都很喜欢他,但到底耐不住只是个刚出生的小宝宝,会哭会闹是难免的,饿起来闹的尤其狠,夜里至少得起来两三次喂奶哄睡。   如果这样还能有xing生活,那才熬不住。   不过宁仪打量思忖着暾暾的情形,觉得暾暾的情形只是一时不适应,毕竟他的消化系统等比普通婴孩发育的快很多好很多,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唇上一软,呼吸被虐夺,宁仪的思绪再次中断,小声含糊。   “白天不是已经……”   而且都不止一次。   “嗯……”付锐修含住他的唇瓣舔舐厮磨,“就亲亲。”   ……   半个多小时后仍然被扰的没法睡的宁仪含泪控诉,“骗子!”   付锐修伏在他身上,尾音缠绵,“彼此彼此。”   好在宁仪的体力很好,好到第二天早上可以和付锐修同一时间醒来,只是没对方那么神清气爽。   不过自觉受了委屈的宁仪拒绝早起,闭着眼和被抱过来一起睡觉的暾暾赖床到了九点多,才慢慢吞吞慵懒地睁开眼。   醒来时暾暾正抓着他的一根手指,发出“咿呀”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话,见他睁眼,还笑嘻嘻地把手指拉到没牙的嘴边想啃一啃……   或者说是洗一洗。   宁仪小心翼翼地将还未遭荼毒的手抽回,低头亲了他的小爪子一口,“这么有精神,肯定吃过了。”   宁仪在崭新的床单上翻身下床,找衣服换上,“现在轮到爸爸去吃饭啦。”   *   今天的天气有点飘小雨,在这种苦寒的冬日里尤其显得潮湿寒冷,窗外的乌云东一小揪右一小缕的并不均匀,小雨也就断断续续,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才从天际透出几束金色的阳光来。   付锐修说到做到,在刚过十一点半的时候,就将宁仪送到了约定的餐厅。   宁仪虽说让付锐修陪他一起,但还是不愿意让付锐修接触到这些有可能随时冒出危险的事,因此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道:“我大概不会和那位吃饭,你先在大厅这吃点东西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他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只能保证他会尽快。   “好。”付锐修轻易地答应,颔首看着他,好像在等待什么似的。   宁仪扯着他的衣领飞快地拉下缩短距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啄了一口,“那我先走啦!”   付锐修含笑拉住他,“哪个包厢?谈好之后我去找你。”   宁仪翻出手机找出聊天记录,报了包厢的名字。   转身离开后,宁仪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找到了约定的包厢。   一进门就是项邱那张现在在他看来十分欠揍的脸。   宁仪越过他隐约看到包厢内的人——一个红色长裙裹貂皮大衣的的妖娆女人。   宁仪极小声问他:“你怎么约出来的?”   项邱贴近同样小声回:“我说有个新鲜货,愿意主动献祭,可以活扒生吃,不会惹官司,这就约出来了。”   宁仪睁大眼,气得伸出手想掐一把项邱的胳膊肉,被对方灵敏地躲过。   项邱发出不怀好意的几声轻笑。   这厮绝对是在报复!   项邱不多纠缠,旋即绕开身,将宁仪领进去,正色对红衣女人介绍道:“这就是……”   宁仪抢过话,伸出一只手,“您好,您就是项医生说的大客户吧,我是珠宝设计师宁仪,希望这次见面能设计出您满意的作品,让您戴上合心意的珠宝首饰。”   红衣女人一怔,看向项邱,又将视线落在宁仪身上。   红衣女人远瞧是个凹凸有致的**美人,近看是个气势两米的御姐,现在听了宁仪这话又顿觉自己是被项邱糊弄了,直愣愣地转头瞪了项邱一眼,满脸都写着“这人是你骗来的?”   换上这样可怕的神情,红衣女人肃着脸,俨然是个手握重权不苟言笑的冷美人。   项邱也没想到宁仪会倒打他一耙,初期愣神之后很快回过神来,解释道:“不,我不敢骗您,是宁……”   红衣女人摆出一副十分不耐的模样打断他,“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不管是做首饰还是其他,我和他单独聊。”   项邱被堵得难堪,然而半点没有露出来,看了两眼一眼,“那好,你们慢慢聊。”   总之,以宁仪的手段,保命是可以的。   项邱起身转步,很快离开房间,带上门。   等人一走,红衣女人踩着细跟高跟鞋凑上前,上下打量着只简单套了件黑色大衣的少年,视线落在少年修长白皙的手上。   宁仪被看得无孔不入似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加上想快点问出想知道的,解决掉这件棘手事,快点回去付锐修身边,于是开门见山,“其实我知道你的身份。”   女人没料到他这么直接,美眸圆睁,饶有兴致地抬头望向他的双眼,露了个诱惑力十足的笑,一时间仿佛春华秋实、山光水色都绽在那笑容里,晃得人目眩神迷。   红衣女人的身上没有那股咸腥味,但仍能看出身周环绕的灵气中的淡蓝水性。   “我也能看出一些你的身份……”她道。   女人正对着停在他面前,忽然挑开裙摆单膝跪下,红裙侧边高叉开,露出雪白的肌肤。   她声音微低,“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回家折腾了挺久现在才更新,字数还少,羞愧_( - _)⌒)_ 第六十八章   “?”宁仪拧起眉头, 退后半步,嗓音微沉,“你在说什么?”   “您不必再装了,我已经认出来了。”红衣女人淡笑一声,笑容妩媚。   戴着红丝绒手套的手微微撑地, 借着力直起身来,高叉裙下的雪白长腿霎时间显化成层层鳞片覆盖的艳丽炫目的蓝紫鱼尾, 在包厢的明亮光线下于明暗交界的边缘处泛着橙黄的光泽。   “我名为安夏,在我们海妖一族勉强算个官,只由我来接待您实在是有些礼数不周了。”   宁仪一头雾水, “大人”这个词他很熟悉, 但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地。   但这个名为安夏的女人这副客客气气尊敬礼遇的态度又不像装出来的。   所以他应该配合一下,跟着装?   但他又实在好奇。   于是沉吟了一会,他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安夏掩唇轻笑,声音酥麻娇软,半点之前的凌厉风范都看不见, “大海之中, 除去只有神话中才出现过的龙族,自来以有龙族血脉的蛟龙一族为至尊极贵, 我们海妖一族也以蛟龙族马首是瞻,您戴着象征蛟龙一族权柄力量的蛟珠,我又哪会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出您呢?只不知道您是哪尊大神?”   宁仪脑子里噼里啪啦烟花一样炸开,对眼前进展到的状况有点接受不能。   蛟龙?   什么蛟龙?   他没跟蛟龙一族有过联系啊。   还有蛟珠?   宁仪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右手无名指,那里是一颗流转光华、虹晕涌金的珠子。   ……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你说这?”宁仪晃了晃戒指。   这珠子是很神奇、蕴藏了无止尽的灵气不错, 还可以在对敌时直接放出保护罩挡一挡,而且确实蕴含水性,但是和他说这是蛟珠?   哪来的蛟珠?付锐修总不可能有蛟珠。   如果是这样珍贵的代表一族之物的东西,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被一个人类得到,又随随便便地被送出去吧。   安夏细长的淡棕色眉尾挑起,眸色浅淡,“难道不是吗?毕竟是您佩戴的东西。说起来,我也只在幼时随族长去蛟龙族朝拜的时候见过一次,是供奉在宝座之上、祖宗牌位之下的。听说蛟珠是每一代的族长用灵力合族中气运辛苦凝结之物,千年只得一颗,不知道怎么现在居然能带出来?”   宁仪将戴着戒指的那只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直视安夏,心里却早已涌起巨浪惹得天地崩坼。   安夏的样子不像在蒙他,而且这珠子的神奇之处也让宁仪屡次怀疑,如果说是这样的来历的话,那代入进来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蛟珠他也早有耳闻,这个书中世界和自己的世界里许多神话传说妖精鬼怪都是共通的。只是在他那里,蛟珠倒没有这么神秘难得,乃是蛟龙族供奉的一颗神石上每千八百年凝出的一颗珠子。   传说蛟珠每每出世,必光耀千里宝光交照。   宁仪没有见过蛟珠,但神往已久。哪能想到自己天天戴着的、睡觉都不曾摘下的珠子就是曾经心心念念的蛟珠?   这简直像拿来当盆景的大石头哪一天被专家发现是天价的翡翠原石一样。   由于太过不可思议,宁仪的眼神还有些飘忽,像被从天而降的亿万彩票砸晕了头。   宁仪回过神来,激动地做了个右拳轻击在左拳上的动作。   原本这个珠子因为好看外加镶在求婚戒指上在他心里的地位就十分高,现在更是高的无法估量。   拿这样贵重的礼物求婚,宁仪觉着,哪怕是放在父母那,这礼金也勉强说的过去了。   不过付锐修当真对这蛟珠的来历和价值一无所知吗?   宁仪陷入了怀疑。   然而此时的情形显然容不得他费时间多想,于是在这些情绪显露的一瞬间,他又飞快整肃神色,一本正经地颔首道:“知道就好,不该问的别问,我找你不过问件事而已。”   俨然端起了高高在上目下皆尘姿态的宁仪负手挺胸,这一副不似作伪的矜贵模样更让安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眼前能佩戴珍贵蛟珠的人物,说不定是蛟龙族族长的宝贝儿子,或者下一任族长候选。总之,不管是哪一样身份,都非常值得自己攀附。   海妖实力不强,在如今人类的海域侵占和武器威逼下,族中实力不断减弱,如果能结交攀附上这样的贵人——以至于让整个海中霸主蛟龙族为海妖族作后盾,那以后族人的地位无疑会大大提高,横行海域,甚至能光明正大地沾手陆地上的事。   这么千回百转地想着,安夏软下姿态,脱下披着的貂皮大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纤韧的颈项。   眼底有含魅的一抹水光一闪而过,嘴角牵起,笑得勾魂夺魄,“您说,我有问必答。”   宁仪被她的笑晃了一下,仿佛一瞬间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在眼前绽开,勾的他亲近。   宁仪眨了眨眼,又恢复清明,他眯起眸子,察觉出了不对劲,但并没有直接点出,毕竟正事要紧。   “我要问的就是项医生在做的事情。”   安夏见宁仪并没有受影响,有点遗憾地收敛眸中的水光,摇身将身下的鱼尾收敛起来,重又变回纤白长腿。   她转身从桌子上倒了一杯红酒,悠悠摇晃,曼声道:“那件事啊,有什么问题吗?又不止我一族在做。”   宁仪的视线跟着她挪动,“你们既然想靠着蛟……我们一族,许多行为也该收敛起来了,传出去名声太不好听。更何况你们又不是非少年内脏不食,不吃就会饿死。”   就连古籍中正正经经记载的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如今的凤族都少有人这么去做。   不然凤族早灭绝了。   难道是别的美食不好吃吗?偏得执着吃那没啥滋味儿的东西。   要说少年内脏,虽然能给海妖提供独属于少年的旺盛的生命力和精神气,以及满足他们嗜血的**,难道还真就没有别的替代品了?   肯定不是没有,但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就是要拿人命当草芥,以这样的方式彰显自己凌驾于人族的高贵。   恶心至极。   但这不是个例,而是可能确如安夏所说的普遍现象,那些消失的生命进入了那些大妖的肚子里头,而不是某个大妖的肚子里头,这就实在不是宁仪一个人多管闲事能治得了的了。   安夏扶着高脚杯,半靠在身后的桌子边沿,妖媚多情,“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是一种享受啊,就好比人类,他们吃糠咽菜也能饱啊,但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捕猎我们的同族的事情,只为满足口腹之欲。不是还曾有狂人说过要吃龙筋凤髓龙肝凤胆?”   宁仪神色一变。   安夏留意着他的细微表情,知道自己大概要说赢了,继续道:“也就是他们能力不够得不到罢了,不然他们什么不敢做,我们所做的比起他们,又算的了什么,在这一方面,您理应站在我们这一边啊。”   “……不,这样的行为应当禁止而不是提倡,更不该是你们的生存之道。更何况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长此以往对你们族群的发展的负面影响也会体现出来。”   宁仪一叹。   他刚刚差点就要被安夏带跑了!这女人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呵呵。”安夏红唇轻启,将手中的红酒放到一旁,抬步婀娜摇曳地朝宁仪走过来,步步生香,呵气如兰。   她抬手攀上宁仪的肩膀,眼尾勾起,重又泛起水光,比刚刚还要浓烈几分,“您要是真这么为我族着想,何不纳几名美女回去,好好了解了解海妖一族如今的气运生机……”   刚刚那蛊惑心神的感觉再次拢上心头,宁仪在原地滞了一滞,拧眉正要开口拒绝这种荒诞的提议,忽然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响,门应声而开,灌入些许凉风,豁然吹散了笼罩在宁仪眼前的迷雾。   “抱歉打扰到你们,敲了好几下门都没人应。”沉稳又带着几许寒气的声音冷冷地打断他们。   付锐修上前两步,紧盯着挨靠着人仿佛没骨头似的安夏,“我是来接人走的。”   宁仪登时魂归入体,一把将安夏推得远远的,但也不敢离付锐修太近,没见他现在神色跟要吃人似的嘛。   安夏虽然被推了一把,显然还没有猜测出来人和宁仪的关系,只不过看着像是认识的,既然认识,说不定也是蛟龙一族的。   于是她整理仪态,眼中未褪的水光重又繁盛起来,凑近付锐修,娇声道:“既然是接人,不知道顺不顺路带我一程呢?”   付锐修直视着她的双眼,冷笑一声,“你傻的?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带你?”   安夏猛然怔住,像不可置信般来回看了付锐修好几眼,又看了宁仪一眼。   怎么会?   宁仪虽不被她的媚术所困,但还会晃神两秒,为什么付锐修丝毫不受影响?   她原本是想着眼前这男人如果也是蛟龙一族,她诱惑不了宁仪,换成这人自己也不亏,却得了这么个结果。   难道说,眼前的人修为比刚刚的少年还要更高深?   安夏自认自己碰了个硬钉子,默默退后两步,眼波微转,掩去尴尬之色,“那既然如此,就只能我一个人先走一步了。”   等包厢内只剩下宁仪和付锐修两人时,空气一片静默,弥漫着某种难言的气氛。   “……你别误会,刚刚只是……”宁仪倚着桌边,担心付锐修对刚刚的场景有什么误会醋精上身,停顿了会还是挣扎着开口。   他实在是对昨天被“捉奸”的事情给吓怕了。   刚刚门被打开的瞬间,让他有种昨天的场景重现的感觉。   “嗯,我知道。”付锐修并不给他说完的机会,步履稳健,目光没有变过半分,伸手拉他到自己怀里,“我这不是看你有难,救你来了?”   他起初看到刚刚那一幕确实有恼怒气愤,但都跟宁仪无关,更没有怀疑过宁仪。   甚至于之前的项邱,也是他私心里的占有欲在作祟,又不满宁仪总是瞒着他的行为,不经意地将怒火释放到了宁仪身上,事后也不是没有后悔过。   更何况,之前那女人不看情形,连自己这个显而易见进来坏事的人的主意都能打上,可见是个多么劣等货色的人,他又怎么会担心宁仪会看上她。   宁仪抬眸小心地觑看他的神色,见确实像是大实话,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又吃醋……”   付锐修箍住他的手腕,抬起放在唇边轻轻咬了咬,“我在你眼里这么可怕?”   “倒也不是。”宁仪眨眨眼睛,继而咕哝,“我就是太在意你了。”   不然怎么会因为对方一个眼神就思前想后踌躇不前。   他觉得大概得等两人多相处一段时间,进化到老夫老夫的程度之后,这一点才会稍稍缓解一点。   付锐修显然被他的回答取悦,低身压着他靠在桌子上吻了会,才缓缓松开道:“走吧,菜我都点好了。”   宁仪眉眼从朦胧逐渐转为清亮,嘴角牵起弧度,“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可能还是只有一更。   祝大家端午节牛逼!   还有祝高考的小可爱们全都发挥超常考出超高分,进心仪院校心仪专业哦~ 第六十九章 【一更】   宁仪偶然发现的关于海妖的事情并没有结束,相反它只是一个开始, 只是宁仪也没想到这件事开始得急促, 结束的更是让人猝不及防。   安夏继之前见面后又与他联系了几次,只是每次约见都被宁仪拒绝。   眼见着到了暾暾满月酒前一天,安夏忽然告诉他, 她们在帝都的地位最高的大人希望与他见一面, 或许能够当面解决宁仪劝阻的事情。   宁仪对此抱有很大期待。   毕竟这是一族的事, 仅仅靠他去说, 既没有说服力也没有威慑力。如果能让这位安夏口中敬畏至极的“大人”下达命令,明令禁止族内人杀害交易获取少年内脏, 那无疑会事半功倍。   怀着这样的看见曙光的心情,宁仪犹豫了一下, 答应了对方希望半夜一点见的要求。   当夜夜色朦胧,月光倾泻, 风却比白天更凛冽刺骨很多,偶尔划过仿佛鬼魂呜咽的呼啸声。   宁仪扶着有些酸软的腰悄悄起身, 给付锐修施了个助眠的小法术,在路过婴儿房时,瞧见暾暾挥舞着小爪子, 咿呀出声, 并隐约有要放声哭闹的趋势。   宁仪连忙闪现在暾暾面前, 醒过来的暾暾看见他果然安静下来,一双灿若繁星的明眸笑呵呵地盯着他,流着口水抓着他的手要亲他。   宁仪由着他抓着, 俯身亲亲他的额头,又招来打盹的啾啾让它帮忙照顾。   啾啾虽然不能化形,但毕竟是只成精的鸟,许多小事动动翅膀用灵力就做得了。   见宁仪要走,已经习惯了他神出鬼没的啾啾摆摆翅膀,一边跟他告别,一边哼着曲儿哄暾暾入睡。   宁仪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随意在玄关处披了件外套,顶着如刀割般的寒风出了门。   ……   对方约见的地方离宁仪之前住过的医院很近,只隔了一条街,是在一处颇为空旷、除了枯黄的草地只剩几道栏杆几根电线杆的地方,重要的是,没有监控。   现在半夜一点,是连电线上都不会有麻雀停留的时间。   宁仪不是没有质疑过为什么会选这么个地方,尽管以他如今精进了不少的修为来说,并不算很担心,但对方定在这里谈话,免不得有些别的想法。   宁仪多疑地想,说不定有陷阱呢?   但对方现在认定自己是蛟龙一族的人,应当不会得罪自己才对。   宁仪轻抚手上的戒指。   上一次他回家后,有试探着问过付锐修关于这蛟珠的事,却半点情况都没问出来。   付锐修表现的太过正常,像是真的不知道内情,宁仪只得作罢。   总之暾暾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他隐藏起翅膀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漂亮些的人类婴孩。   .   然而,来到约定地点,看见意料之外的人后,宁仪才猛然发现,或许这件事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偌大的昏暗天色笼罩下的地域,除去一个披着黑色斗篷并未露脸的男人,另一个人却是自己熟悉的。   ——项邱居然也在。   项邱的脸色发青,面上笼着寒霜,一言不发。   周身有细微的血腥气。   宁仪神色一肃。   那血是项邱自己的。   披斗篷的男人见他停在十米开外,撩下兜帽,露出一张并不明晰的脸来,仿佛被雾遮掩住了一般。   宁仪警铃大作。   这人绝对比自己想象中强很多。   “你就是宁仪?”那人声线有些磁性的沙哑,一顿一滞地并不流畅,像是电波嗞啦流过的感觉。   “鄙人姓高,前来与你商议你所要求的事。”   宁仪回应他,“项医生怎么也在这?”   “呵。”那人朝项邱伸过手,“你说他吗?”   他手掌中银光一闪而过,原本离他几步远的项邱被迫被一股强力吸过去,脖子瞬间被钳制住,只能发出几声挣扎的呜声。   “你要做什么?”宁仪喉头一紧,连忙问。   “他做事太不谨慎,让人发现了端倪,又向你暴露了我们的存在,自然应当按叛徒处置。”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卡顿,像是老旧又干涩的机器。   在他面前处置?   威慑他吗?   但这杀的是他们自己的人啊。   宁仪喉结滚动,捻了捻指头,“这与你要跟我说的事没有什么关系吧,带他来真的不是来破坏气氛的?”   “呵呵,不、不,是营造气氛的。”那人另一只手拂过项邱的头顶,笑着道,“而且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小朋友?我相信没有这个桥梁,我们会搭建起一个更便于交流相处的新渠道。”   宁仪一动不动地盯着被扼住喉咙近乎窒息的项邱,对方似乎连基本的逃命本事都施展不出来。   难道你要袒护这个杀人凶手吗?   他仿佛听到那人这么问。   宁仪捏紧了拳头,在心里狂摇头。   他不会。   对方挑起唇角,手中陡一用力,寒光大盛。   项邱连呼喊都发不出,连身为魔的身体都再不能凝聚,在他手里从接触的脖颈处四散成黑烟。   那人手一扬,黑烟便登时散了。   宁仪只觉心里哪里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面上却还要保持一派平稳,不能让对方看出丝毫波动。   忽然,那被挥散的黑烟悄无声息的,借助黑暗的遮掩飘回来一缕,回荡在宁仪耳侧,有间断的声音直往他脑海中去。   ——   “我早在之前就知道必会有今日……所以我已经把蓉蓉托付给她在国外生活的姑姑。但我这妹妹嫌柚子太吵不愿意养,我只能将柚子寄去了你家,明天就能到,它挺喜欢你的,希望你能善待它……如果你也不能养,那就是它的命了……”   细若游丝的尾音伴着两声长叹,又像是含着笑,随风乍然飘散。   宁仪脸皮一阵抽动。   之前还打过自己的主意,转头就敢让自己替他养宠物,这种事大概也就项邱干的出来。   “好了。”拥有符合身份修为的姓氏的海妖开口,“碍眼的人已经没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   宁仪正色。   “我海妖一族确实是想倚靠蛟龙族不错,但凭你还不够资格阻止我族捕猎交易人类少年这件事。”那人磨砂一样的声音擦过空气,隐隐带出气浪的震颤,“我可以下令,但会有很多族人不服气。”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宁仪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问道。   “打败我。”海妖伸手招来一柄银色权杖,顶上缀饰冰蓝色的海妖之泪。“我就答应你的请求。”   宁仪舌尖抵住上颚,手指有些控制不住地蜷曲,继而握紧。   “好,你说话算话。”   “自然。”   ……   晨曦初露,临近拂晓时分的天光在云端展露头角,为云朵披上彩衣。远远近近陆续有鸟雀啾鸣声响起。   残破不全的保护罩内的灵光五彩缤纷,亮个不停,如今却骤然被远处一声雄浑恢弘的钟响打破。   胶着许久的对抗因钟声扰乱,一方被震碎了刚凝出的光球,喷出一口血急急后退。   深远的钟声犹在回荡,宁仪终于能趁机歇一口气,借助蛟珠祭出最后一击。   此时他体内的灵力早已空空荡荡,再无半分可用。   这一击一出,胜负立见分晓。   十多分钟后,恨不得把钟头往前拨几个大格子的宁仪拖着受伤的躯体急忙往回赶。   再过一小时,付锐修就该醒了。   宁仪撑着一口气以如今能够有的最快速度飞快回到家,一进门就被玄关处的全身镜给吓了一跳。   原本以他现有的修为是压根斗不过海妖的,那人比自己要高一个大境界。   但宁仪凭借自己高贵血脉中的纯厚灵力以及传承记忆中的制敌之法,愣是靠着蛟珠中源源不断的灵气把对方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种硬耗的方法无疑让宁仪吃尽了苦头,最后虽然是靠着那不知道哪来的压制妖魔的钟声提前险胜,但自己却也已经快到了尽头。   这次他好在有蛟珠相助,那海妖的法宝说起来也相当多,不过品阶都不够高,不然现在该躺着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宁仪之前看不见还不觉得,现在对着镜子一照,差点没认出来镜子中的人是自己。   衣角破烂发尾凌乱都是小事,这里一个血口子那里一道痕迹恢复起来也快,但这副身体被掏空似的惨白无力的神色,简直快和游魂差不多了。   就连他手上的蛟珠,光泽都黯淡了不少。   宁仪耷着眼皮,轻“啧”了一声。   今天可是满月酒啊,不能出岔子的。   要怪就怪自己多管闲事。   不过能有现在这样的结果,他倒也不后悔。   宁仪扶着墙,轻声换下沾上灰和血的鞋子,拎起来和自己的外套一起卷一卷丢掉。   时间不够,他只能先凑合着用净身术清理一下,调出蛟珠中的灵力修复伤口。为避免被发现,又不得不在体外施了个障眼法,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   *   此时帝都一著名道观中,早起的小道士身着浅蓝直裰道袍,外罩着一件宝蓝色的羽绒服,拿着扫把扫地上的落叶。   一撞道钟就要起床开始新一天的工作,这是他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只是今天或许是天气不好,撞了晨钟天还没亮多少。   小道士摇着脑袋,困倦地空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直到他看见了仙风道骨的道长……   “道长。”他打过招呼,顺嘴一提,“今天的天亮的真晚啊。”   齐参昴负手望天,又远眺向某一处妖气散去的方向。   他悠然道:“不是天亮的晚,是撞钟撞早了。”   “啊?”小道士挠挠头,不解其意。   每天晨钟暮鼓时间不是固定的吗?早上开静临接报钟都是另一个小道士张为干的呀,难道他看错时间了?   齐参昴看他不解,解释道:“今早我被西北向某地的浓重妖气惊醒,料定那里一定有厉害的大妖作祟,如果不及时制止,只怕后患无穷,但距离太远鞭长莫及,只能提前撞钟,威慑镇住对方,现在看妖气散去,应该是起了作用。”   小道士作恍然大悟状,鼓掌称赞,“道长英明。”   “呵。”   *   宁仪把自己收拾成平常的样子,换上睡衣钻进被窝,探了探付锐修的鼻息,根据频率幅度确定他还在沉睡,才放心地昏睡过去补充体力。   他醒时,窗外日光已经大盛,隔着一道厚重的窗帘仍能泄露出几丝几缕的温暖来。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登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宁仪揉揉眼睛,翻身下床,脚落地的瞬间头脑中一片恍惚,眼前出现重影。   宁仪扶着头静了会儿,捏捏额角按按太阳穴,再睁眼时才恢复正常。   已经比之前的状况好多了。   恰在这时,门极轻地咔哒一声,像怕惊扰到什么人,伴着阴影和同样静悄悄的脚步声进来。   看到站着发懵的显得呆呆的宁仪,才笑出声,“醒了?”   宁仪转过头,就瞧见今天穿着一身质感很好的绒灰色西装的付锐修,内里是件同色马甲,勾勒出好看的肌肉线条和手感很好的宽肩窄腰,怀里是乐呵呵眯着眼的暾暾。   “其实还不太想醒。”宁仪懒懒地朝暾暾张开怀抱,“暾暾来给爸爸抱抱。”   付锐修淡笑一声,走过来将宁仪一起抱在怀里,宽大的胸膛足以容纳他与体积还很小的暾暾父子两个人。   “醒了就去洗漱换衣服吧,衣服我给你选好了挂在衣橱门外,看见了么?”付锐修在他额头烙下一吻,又低头蹭了蹭他的侧脸。   宁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衣橱的推拉门上果然挂着两件用袋子套好的西装,同样的绒灰色,颜色稍浅一点,和付锐修这套像情侣装。   “嗯。”宁仪应声,捏捏暾暾肥嘟嘟的小脸,各在暾暾和付锐修的脸上啄了一口,“爸妈他们应该都早就起来了吧?就我睡到现在。”   付锐修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手,“今天又没什么让你忙的,再睡一会儿都行,不过你得先吃早饭。”   宁仪吐吐舌头,从付锐修手臂下灵活地钻出去,“那可不行,先不说你家的亲戚我还没认全,严婵和葛方洲那边的亲戚也会来一些,有的热闹的呢。”   宁仪几相比较之下,发现竟然是付家人比较好应付。   另两家不知根不知底,付家又是泼天富贵权势羡人,有一定的等级差距,他只希望都能本本分分的别闹出什么岔子来就好。   好在等宁仪到达定好的酒店时,发现一切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基本不需要他担心什么,只要抱着暾暾闪亮登场就行。   严婵那边不剩几个亲戚,今天只来了严婵还有联系的表姐一家和堂弟一家,葛方洲毕竟不算正经宁仪的父亲,所以带来的亲戚也不过一桌子人,倒显得原本人丁不多的付家人占了大头。   来的人心里都清楚明白,宁仪和付锐修是领了证才生了孩子的,过后还得补办一个婚礼。   虽然这年头同性结婚常见,男人怀孕生子还是少见,多多少少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想看看财权顶天的付家的儿媳长着什么模样,孙子又是个什么样。他们自身那些龌龊的想法自然也会顾及场合而不表现出来。   因此宁仪被付锐修和付谆夫妇领着走过几个流程,都还算顺风顺水,见过的亲戚没有一个不夸暾暾乖巧聪明要现场塞红包的。   宁仪听着那些夸奖,比夸自己还要开心。   对于这场满月酒,付锐修的意思是,因为暾暾还小,怕引起媒体的注意,所以没有办的太隆重,只是向外界公开了而已,等到他们办婚礼时,一家三口才会在那些媒体面前露脸。   不过仅仅是如今这样,宁仪和暾暾简单地在人群中一站,也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身形初初长成的少年身姿挺拔,颈项修长优雅,一举一动仿佛都带着清矜贵气,面庞又是如花朵般的精致绚丽,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衬着丹唇贝齿,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站在气势迫人条件优秀的付锐修身边,却是相得益彰毫不逊色。   而他怀里的才满一月的宝宝,年纪虽然还小,但单凭那继承两位父亲出色容貌的眉眼以及水嫩的肌肤、见人还会招着小手的可爱举动,就绝不可能被轻易忽视过去。现场甚至有好几位年轻女士巴巴地盯着暾暾,母爱大发地想要摸摸亲亲。   宁仪吝啬地只让她们稍稍碰一下衣角就抱走,避开她们满是脂粉味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怕她们的长指甲划伤暾暾。   现场来的除了几家的亲戚,自然还有付锐修的朋友以及宁仪之前结交的几位同行。   饭后自然是闲聊的好时候。   庄睿明并苏卷殷振君几个跑过来逗暾暾,一边问宁仪以后的发展打算,都是诚心实意地替他着想。   宁仪聊了会儿,把暾暾交给徐含薇抱着,被付锐修牵去认识他的朋友。   刨除之前就认识过的应赫茶夫妇、何威和夏顺丰几个,还有两个付锐修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以及堂弟付锐瑾,还有一个刚从海外归来的大学同学,叫作孔迩。听说当时和付锐修同寝室同班同社团,关系不错,只是因为在国外发展,所以才不常见到面。   宁仪看了一眼何威,心里不断唏嘘,穿书之前乃至穿书后好一段时间,他还磕双霸总cp,没想到不仅没搞到真的,还自拆cp,现在和付锐修都开始一起办宝宝的满月酒了。   孔迩也在唏嘘,不过不同于宁仪,他是明面上的。   他拍了拍付锐修的臂膀,感慨道:“虽然你有跟我说过你这位小可爱以及刚出生的小小可爱,但距离我们上次相见都一年了,我这一回来还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一转眼好兄弟都结婚生子了,可不让人感叹光阴如梭嘛。   付锐修看着他,心情颇好的样子,“你也早点成家,总在外面飘着多累。”   孔迩笑容灿烂,带着揶揄,“这话是我之前劝你的,你现在倒拿来说我了。”   “你也说了物是人非了。”付锐修挪开他的手。   “哈哈。”孔迩收回手,才开始细细打量一旁的宁仪。   于此同时,宁仪也在打量他。   不同于付锐修的成熟沉稳,孔迩看起来不太像三十多岁的人。   个子临近一米八,比宁仪都还矮小半个头,身材精瘦,但看着很有力量感,与其年纪和身材不成对比的是有点肉嘟嘟的脸。   竟然是个难见老态的娃娃脸。   只是孔迩除了和付锐修相熟,和现在聚在一起的其他人都只是因为付锐修才有的点头之交,仅仅认识而已,因为不大会调和气氛,偶尔会陷入短暂的安静。   而孔迩打量着他的目光中,也逐渐从好奇到惊讶,再到深深的疑惑。   他看了付锐修一眼。   付锐修回视,胳膊肘碰了碰他,睃了他一眼。   哦……   孔迩收回视线,还想再看看宁仪,对方却转眼被付锐修给拉去了别处。   孔迩抿了抿唇,继续暗中观察。   由于宁仪刚生完孩子没多久,众人认为他身体一定还虚着没有恢复,吃完饭不久也不再让别人来打扰,只让司机来接一家三口回去休息。   原本期待着大出风头的严婵气恼不已,既气愤自己似乎没有受到太多的关注和重视,又恼怒宁仪没怎么和自己说话。宁仪只答应了等他身体好一些,会亲自来接待她和葛方洲那边的亲戚。   对于这一点,宁仪自然是能拖多久拖多久,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因为严婵那边的表姨堂叔他有印象。在原主的记忆里,堂叔一家还是比较忠厚老实的,哪怕严婵当时身份不雅,也没有断绝来往,反而在困难时接济过几次,而那表姨一家就不好说了。   爱吹嘘攀比的典型。   原主十分不喜欢表姨,因为每次见面,表姨总会拿自己家、自己的儿子女儿和严婵一家以及原主作比较。   次次都被比下去,原主被贬低地不止一次有自卑的倾向,后来发展成那么个性格也跟他表姨脱不开关系。   但严婵并没有和表姨闹掰,因为表姨认识几个上流社会的人,能给严婵牵线搭桥,甚至宁仪的生父就是这样和严婵认识的。   宁仪想起刚刚在席时表姨的表情,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一想到要和这样的任务打交道,宁仪就兴致缺缺。   然而,严婵始终坚持宁仪应当抽出半天空和家里人吃顿饭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因此宁仪也只得去应付应付。   不过此刻,他暂时还没有心思顾及这件事,因为他们家来了一位小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昨天出去玩了,晚上回来太累没有码字,今天双更补上︿( ̄︶ ̄)︿   我整理了一下大纲,估摸着应该快完结了,就这几天了吧。   咳咳,下章掉马   以及高考完的小可爱们好好玩呀,祝前程似锦哟~ 第七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人<;),昨天预估错误,本以为很快就能掉马,嗯,打脸了。   熬夜加白天写完这一章,终于掉马了   手速只有一千而且写一会还得歇一会的我哭哭……   评论区发红包吧   一进家门, 棕黑色皮毛光亮的一小团就飞快扒拉着四肢嗒嗒嗒嗒地朝门口前进, 一边爬一边发出欢快的“嘤嘤”声。   身后是紧追不舍试图驱逐外来客的啾啾。   “嘤嘤”“啾啾”交织,一时吵作一团, 各有各的委屈和蛮横。   宁仪这才想起来项邱消散前跟自己说的话。   他把柚子丢给自己了!   张阿姨慌里慌张地追出来, 瞧见付锐修两人, 手忙脚乱地弯腰过来抱柚子, “付先生, 宁宁……这只我也不认识是什么猫, 刚刚才送来的一个快递箱子里咯吱咯吱又叫又跳地爬出来的, 这、这到底是……”   “是水獭啦,不是猫。”宁仪轻车熟路地将柚子抱起来, “一个认识的人送过来寄养的。”   “好了好了。”他紧跟着安抚啾啾, 对方还叫嚣着想要欺负这只年纪只够它零头的零头大的小动物, “以后你们就要一起生活啦,得和平相处。”   柚子一到人怀里,就变得特别乖巧, 只要不饿不难受, 就不爱出声, 只懒懒地缩成一团,瞧着很好摸很好逗的样子。   在宁仪的手触及柚子脑袋的同时, 被不小心忽略过去的付锐修以及他怀里的暾暾开口。   “呀呀呀!”暾暾伸着小手想要抓柚子, 眼睛滴溜溜的。   “这是项邱的,他为什么要你养?”付锐修神色不善,语气不爽。   宁仪轻轻拍开暾暾的手, “柚子还没有洗澡,暾暾不能摸哦。”   他又抬眼看向付锐修,无奈道:“咱们不是说好不再提他了吗?”   付锐修眯起眼睛,下颌微抬。   宁仪忙摆手,“好啦好啦,是这样,他家搬去国外生活了,暾暾没有人照顾,我也是今早才收到信息的,突然就把柚子送过来了,说养不养随我。总不能放着不管啊,所以只能养着呗。”   付锐修静默了一会,像是认可了这个说法,幅度极小地挑唇,“那也可以交给别人养的吧,我看何威孤家寡人,送他一只宠物养就很不错。”   听到这话,宁仪正犹豫,柚子仿佛听懂了两人要抛弃他似的,连忙抓紧了宁仪的衣袖,将脑袋闷在怀里,怎么都不抬头不松手。   “呀呀呀呀!”暾暾激动地连喊了好几声,生气地揪紧了淡淡的眉毛,对新来的小个子跟他抢爸爸十分不满。   看到暾暾这反应,宁仪不仅没慌,反而欢快地笑了几声,大有看热闹的意思,“但我看柚子好像挺喜欢我,它不太想走呢,而且一般人都受不了柚子这么吵的,真不好送。”   付锐修抱着暾暾在沙发上坐下,停顿了好一会儿,看看宁仪期待的眼神,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半晌才哼了一声。   “你喜欢就留下吧,不过既然换了主人,名字也改了吧。它这么喜欢叫唤,就叫‘嘤嘤’好了,正好和啾啾做个伴。”   “?”宁仪惊奇。   “惹?”啾啾郁闷。   “咿呀呀!”暾暾看热闹,精力旺盛地扑腾着胳膊腿儿。   “嘤嘤嘤……”新改名的柚子俨然成了家里地位最低的生物,没有反驳的权利。   正有着安抚心思的宁仪自然顺着付锐修的心意来。   一个名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小就没有大名的宁仪对此很淡然。   “好了,那麻烦张阿姨先带嘤嘤去洗个澡吧。”宁仪将一只还满怀委屈的嘤嘤递给有些手足无措的张阿姨。   “张阿姨别担心,它是生活在水里的,在浴缸里放好凉水,让它进去游几圈,拿花洒冲一冲,最后拿毛巾擦干吹风机吹一吹皮毛就好了。”宁仪交代道。   张阿姨这才释然些,颤颤巍巍地将很亲近人的嘤嘤抱在怀里,径直往浴室去了。   等张阿姨走开,宁仪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啾啾,朝付锐修道:“咱们现在家里人丁太多了,张阿姨以前可是只照顾你一个人的,咱们还是再请个阿姨吧。”   付锐修点头,“暾暾出生后就在找了,现在定下来一个,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恰好也喜欢宠物。”   “那太好了!”宁仪喜不自胜,“那以后张阿姨只负责做饭采购东西就好了,宝宝和啾啾嘤嘤让新来的阿姨来照料。”   至于家务,早在宁仪怀孕行动不便时,就招了钟点工。   现在只是又给张阿姨减轻了担子而已。   付锐修不赞成地道:“啾啾还是让张姨帮忙带吧,更放心一点。”   宁仪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新来的即使查清了底细知道为人,但到底不熟,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   事情简单地定下来,宁仪也算少了一桩可担心的事,每天除了自己的工作,剩下的时间基本都被暾暾占据。   养孩子真是十分磨性子耗功夫的事,但同时也给父母带来无限乐趣。   因此,宁仪每回逗会暾暾,喂喂奶或者讲讲故事,很快就过去小半天。   在接到严婵的电话之前,宁仪正不厌其烦地盯着已经学会自己翻身趴着睡的暾暾的娇嫩脸蛋。   趴着睡听说可以锻炼宝宝的肩颈肌肉力量,正常情况下,大多数宝宝都是“三翻六坐”,三个月才会翻身,不过也有个体差异。   暾暾学什么都快,好在付家人并不以此为异样,据说付锐修小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   宁仪蠢蠢欲动地伸出爪子,将暾暾扶托着翻过身,让他仰躺着睡觉,以免俯卧太久脸被压歪压丑了。   他对宝宝的颜值还是十分在意的。   然而经他这么一碰,暾暾动了动指头,继而眯开眼皮,呜呜了两声,开始打雷。   完了……闹醒了。   自知犯下大错的宁仪连忙轻哄,就坐在一旁办公的付锐修闻声而来。   “我动静不大呀,他是不是尿了不舒服?”宁仪担心地问。   “我看看。”付锐修低下身动作娴熟地检查,又拿来新的纸尿裤换上。   “怎么还哭呀暾暾?”宁仪扒着他的小脸,“男孩子不能一直哭的哦。”   “应该是饿了。”付锐修极有经验地递过来一个干净的奶嘴,又去厨房冲调奶粉。   宁仪将奶嘴伸到暾暾嘴边,暾暾努了努小嘴,熟练地吸吮过来,含糊地发出几声吧唧声。   不过两分钟的工夫,在暾暾没吃到奶重新闹起来之前,付锐修拿着奶瓶回来,因为太过着急行色匆匆,连奶粉的温度都没有调试好,此时只能先在暾暾面前晃一晃逗一逗他,然后打开尝一下大概温度。   奶瓶口旋开被凑在付锐修唇边,宁仪忙追看过去,两人此时内心的焦急毫无二致。   宁仪此时跪坐在床上,对背后毫无防备。   所以在暾暾伸出一脚踢过来的时候,一无所知并且轻易地被踢歪了歪身子。   ——这力道可比曾经在肚子里的时候要大得多。   眼看着要撞到在试温度的付锐修,宁仪仓促刹车。即使如此,还是磕到了付锐修的肩膀,带累的他身子一晃,快到嘴的奶粉因这冲击泼洒出来一点,溅在他的脸侧和脖颈,灰褐色的领口也沾染了白色液体。   “啊对不起。”宁仪慌忙四顾,想找纸巾。   但不知道是不是视角中出现了盲点,原以为会很好找到的纸巾死活也看不见在哪。   好在溅出来的奶也不算很多,宁仪情急之下,凑上前去,扒着付锐修的肩膀,将他袒露肌肤上的溅到的奶一处一处舔去,就当不浪费食物了。   婴幼儿的配方奶粉味道淡淡的,没什么味道,温度也低。   宁仪舔上去,竟觉得付锐修的身体温度要比这高很多。   宁仪舔到脖颈处的时候,正见付锐修的喉结滑动,似乎吞咽了一下,他好奇心起,抬手固定住他的颈项,挨靠过来咬了咬那凸起的一块,就听头顶上嘶的一声。   宁仪赶忙松开嘴,抬头看他。   付锐修眸色深沉,不可见底,近在咫尺的嗓音微哑,手指指腹碾磨他的下唇瓣,“……你一定是故意的。”   宁仪眨眨眼睛,“嗯?”   再看付锐修一副要吃了他的神情,宁仪顿时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退后了一点,“先给暾暾喂奶啊。”   付锐修盯着他半露的粉嫩舌尖,压抑着“嗯”了一声,才盖好奶瓶去喂暾暾。   宁仪面色发红,暗想自己刚才是不是着了魔了,当着暾暾面做这样的动作。   手机嗡嗡几声,宁仪拿过来一看,不管是谁直接糊里糊涂地接听放到耳边。   “喂?”   “阿宁。”对方开口,嗓音有些甜腻,显而易见是原主的生身母亲。   “前些天满月酒的时候你答应我和家里人见一面的呢,过两天你表姨一家就要坐飞机去夏威夷玩,总得在这之前吃顿饭吧。”   宁仪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飘忽,“嗯嗯我知道,那就你定吧。”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我和老葛正好找到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酒店,你要答应我现在就定下了,我正好在这边逛街呢。”   严婵的声音显而易见的喜悦。如今约这个儿子可不太容易,自己和他感情本来就淡,如今又拉远了距离离了心似的,可不就想着要拢回来,为自己今后多挣点好处。   换做平常,宁仪肯定得在心里吐槽严婵定的时间地点都是方便自己的,现在却还被刚刚那事晃着神,无所谓道:“成吧,你定就好,一会儿地址时间发我。”   “哎哎,好,乖儿子。”严婵又笑了两声,才挂了电话,挂断的一瞬间有葛方洲的声音传出。   宁仪撂下手机,重新跪坐好,看暾暾半扶着奶瓶,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小嘴一努一努。   付锐修拿着奶瓶,对他道:“现在下午三点了?她可真会定时间。”   显然不乐意。   “开车过去差不多刚刚好吧。”宁仪算着时间,“他们都不嫌麻烦,我怕什么。”   付锐修又听了几句宁仪复述的话,表情淡漠地道:“你表姨一家要去夏威夷?她知道我们的婚礼定在下个月中吗?她们怕是赶不回来吧。”   “随他们去,不来正好。”宁仪漠不关心,淡然处之。   付锐修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你换套衣服就过去,早点回来。”   宁仪“哦”了一声,明知故问,“我为什么要早点回来,万一聊嗨了呢?”   “如果你想凌晨才睡的话,也可以晚点回来。”付锐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宁仪认输,心服口服。   不过也是恰恰好被威胁住了,宁仪又不愿意与严婵那边亲戚多缠磨,只在酒店稍稍待了一会儿,吃了几口饭就借口离了席。   “当时那情况我离席也没毛病,再怎么着都有严婵兜着呢,明知道我不喜欢表姨嘛,倒是堂叔一脸尴尬。”压根没吃饱,只能回来赶上付锐修晚饭的尾巴跟着吃一点的宁仪感慨道。   “当时什么情况?”付锐修顺着他的话问。   宁仪回忆。   酒席上围了一桌子人,表姨家因为女儿女婿和老公儿子都在,占了一半位置,堂叔家只来了一个在读初中的女儿,另一个在读高三的儿子在家闷头复习,哪也不去。   全程饭桌上大多数的声音都来自于表姨与严婵,小部分来自于葛方洲和堂叔,宁仪时不时被问一句,其他时候只把自己当一个漂亮的背景板。   女人间聊天,难免会聊到孩子。   尤其还是表姨这样的人。   说着说着,她们的话题就从护肤品说到了表姨家在读大学的儿子的学习成绩。   “哎,还是你家宁宁省心,这才二十二岁吧,换别人也就刚毕业进入社会,结果你家宁宁倒好,有个好老公,还有了个儿子。”   第一句话还算在正常范围内,宁仪喝了一口橙汁,没有作声。   “哪像我们家同同啊,一个劲儿的就知道学习学习,好在也没白学,年年拿奖学金,不过比起宁宁还是差远了。”   严婵只要有话题,常常不拘是什么,顺着就能聊,“要是比成绩,那自然是比不过同同的,宁宁就是运气好。”   “其实实力还是第一位的,同同以后只要继续发愤图强,混的也不会差。”表姨拍了拍坐在身边有些呆闷的儿子,鼓励道。   “你看,宁宁还没拿过奖学金呢,他都能有这么好的前程,你肯定会有更好的。”   宁仪嘴角一抽。   这话真欠,也不知道是夸是踩。   但真要说是踩,对方肯定能反驳说明明是夸你厉害呢,怎么能说是踩?   宁仪恶心了一下,又听表姨道:“不过同同可别向宁宁学,你可不一定会生孩子,靠成绩就好了,靠男人可没靠自己靠谱。”   宁仪捏了捏手里的玻璃杯。   严婵皱了皱眉,这最后一句话连带她都说进去了,“你这话说的……”   和表姨心气儿一样高、有些微胖的表姐搭腔,“这话糙理不糙,同同听妈的。”   被应和了一句,表姨显然更有底气,大有滔滔不绝的架势,“我这女儿现在是市场部经理,从小优秀到大,经验丰富着,同同多向你姐姐学学。”   被叫作同同的男生头更低了些,蚊吟似的嗯了声。   表姨继续,俨然将这桌饭局当作了自己的主场,“同同还是很争气的,学工科本来就累。现在考研刚过初试,分虽然还没出来但肯定是稳了的,报考的A大,同同喜欢的那个徐录教授之前还见过同同一面,当时就喜欢同同,这复试肯定也稳了。”   这话一出,周围好几声称赞道贺的。   宁仪憋着气,忽然出声道:“表姨,同同是在H大念书吧?”   “对啊,同同当初可是他们专业的最高分呢。”   宁仪点头,“我记得格物一直有赞助H大的奖学金,还为H大出资修建了一栋实验楼。”   “是这样。”同同开口应道。   表姨脸色僵了一瞬,“这我也知道一点,说起来还是付总有本事,宁宁运气好……”   “至于A大的徐录教授,我得提醒一句。因为他的妻子是我的大客户,所以之前我从她那知道了一些消息,比如今年徐教授手中的研究生名额已经被推免生占满了,所以并没有名额可以给同同表弟。”宁仪漫不经心地捏着玻璃杯,直视着桌子斜对面略胖的中年女人,明明语调悠闲,却让人听出咄咄逼人毛骨悚人的意味。   “你怎么知道的?!”表姨显然惊怒交加,提高了音量,引得一桌子人看过来。   “我说了啊,他的妻子是我的老顾客。”宁仪解释。   “呵,什么老顾客……你不就……”表姨胸膛剧烈起伏。   不就一个跟他妈一样不要脸的,靠年轻貌美勾搭人的。   葛方洲忙帮着解释,“宁宁有一个珠宝的个人品牌工作室,在名媛贵妇圈子里也小有名气,只是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品牌是宁仪创立的。”   表姨噎了一噎,没有继续说出口。   她总不能说自己还没混入那个圈子,所以根本不知道吧?   “还有我有点疑惑,如果表弟真那么优秀,怎么会没有申请到推免生呢?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了。”宁仪一语带过这一点,“至于徐教授你们就别想了,你们之前肯定没有跟教授说清楚,他确实没有名额了,赶紧换个有名额的方向喜欢的导师吧,这种名校的大牛导师都抢手的很呢,表弟也先别去夏威夷玩了,过了复试再说。”   同同愣在原地,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他那位听说十分优秀的姐姐并没有告诉他如何挑导师这一点,这也让他现在忽然陷入困境,之前的自信荡然无存。   表姨更是怔了好一会,没想出反驳的话来,或者说有一些以前对原主说过的不那么好听的话,现在也得顾及对方身份不能轻易说了。   宁仪寻思着他再不走,这顿饭他们也吃不下去了,索性站起身,以回去照顾暾暾为由离开包厢。   宁仪面对付锐修,自然不会把那些不中听的话说出来,只大概表述了一下过程,还蛮精彩的。   “以后他们再找你,你别理他们。”付锐修给他夹着菜,又剥了一只虾给他。   “嗯嗯。”宁仪吃着虾肉,眯着眼睛笑,咀嚼吞咽完才接着道:“表姨一家我是再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了。”   *   这个小插曲一过,日子又转眼间来到二月中旬。   刚过完大年头三天,周遭的空气里年味儿还十分重,腊味和线香味交织混杂。   婚礼被看重吉日的付老爷子定在大年初六,说趁着大家还没上班正好可以多热闹热闹。   宁仪哄睡完现在已经会说“ba”或者“pa”字音的暾暾,放进柔软馨香的小床上,轻轻拉上门,才走到客厅。   因为过年,已经让张阿姨和新来的陆婶放假回去休息,此时家里只有一家三口以及两只小宠物。   ——离客厅不远的角落里仰躺着水獭一只山雀一只,都在暖洋洋的气氛里呼呼睡着大觉。   原先百般嫌弃嘤嘤的啾啾,在相处、训练、教导大半个月后,不仅达到了让嘤嘤很少嘤嘤嘤的功效,更是增进了两小只的感情。   宁仪对此老怀甚慰。   沙发上,付锐修翻着一本厚厚的不知所云的书,宁仪蹭到他身边,百无聊赖地跟着瞄了两行就开始犯困。   “困了?”付锐修注意到他打着小哈欠,“被暾暾传染了?你刚醒才两个小时吧?”   “唔……困还要分时间的吗?”宁仪如今开始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久了,早没有曾经的端庄自持,此时双臂大大方方地抱着付锐修的脖颈,懒洋洋地斯磨,“不过如果能打会儿游戏的话,我应该就不困了。”   他的视线瞟向茶几肚里的游戏遥控器。   虽然说他生完恢复完,理应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但事实上,因为要照顾暾暾,宁仪还不能耗费精力在这些事上,因此这遥控器至今也没玩过。   “随你。”付锐修翻过书页,低头看他,嘴唇轻触他的额头,“别吵着暾暾就行。”   宁仪正要高兴,听到后半句又不是滋味儿,“在你心里,是不是暾暾比我重要?”   然后,他就看见一向高冷沉稳的付锐修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扯起嘴角,“我当初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怎么想?”   宁仪回忆了一下,“在想‘你这人怎么连孩子的醋都吃?’”   付锐修弯唇,“我也一样。”   宁仪吐吐舌头,快速松开了付锐修,假装刚刚和暾暾争风吃醋的事从没发生过。   电视打开,宁仪找了个游戏下载下来,见付锐修不介意也不挪窝,也跟着视若无睹地打起游戏来。   奈何以前就没什么机会玩,宁仪的技术很菜,又一时找不到手感,连输了几次。   身旁传来轻笑。   宁仪不满地瞪回去。   “给我。”付锐修接过他手中的遥控器,熟悉一下按键以后就飞快操作起来。   宁仪眼睁睁的、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副精英模样的付锐修在他刚刚倒下好几次的游戏里所向披靡,几乎是从惊讶到惊喜再到崇敬地观摩。   “怎么做到的?!”宁仪连忙扒着他问。   “想知道?”   “嗯嗯嗯!”宁仪星星眼。   他所认识的上一个打游戏打这么溜的还是一同长大的麒麟。   没想到自己相处这么久的爱人也这么厉害,宁仪现在简直是捡着宝一样激动的心情。   “过来坐我腿上,我教你。”付锐修沉着嗓看他。   要是换以前,宁仪一定千百个别扭不乐意,现在倒也渐渐习惯了,毕竟成天的抱着洗澡抱着这样抱着那样,两人黏糊糊的。   靠坐在付锐修怀里是件挺享受的事情,缺点就是容易分心。   “你看这里……”付锐修的声音简直全方位立体环绕,察觉到什么,停顿,“宁宁,不要走神。”   “哎?哦……”宁仪嘟了嘟嘴,大方承认自己心不在焉,定睛看向屏幕时,又下意识道:“嗯?你这操作好眼熟啊……”   “眼熟?”付锐修的语调陡然危险起来。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后,宁仪轻“咦”了一声,“可能大神的操作都大体相似吧。”   手里忽然被塞了个遥控器,身后的声音听不出波澜,“自己玩。”   宁仪还有些愣,“不是说好了你教我吗?”   他捏着遥控器无所适从,一转头,却忽地被摄住双唇。   体会出对方的意思和想法,宁仪丢开手里的东西,顺着扭转过身,跨坐在付锐修腿上,认认真真地接吻。   等两人都气喘吁吁地停下时,宁仪穿着的家居服的领口早已大开,露出触感很好的白皙肌肤和薄薄的肌肉线条。   不等付锐修下一步动作,宁仪扶着他的脑袋,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开口道:“咱们等暾暾再大一点,一起搬到别墅去住呗,那里有泳池,养起嘤嘤也比较方便。”   付锐修捞了一把他的腰,揽进怀里用力揉了揉,惹得怀里的人咯咯地笑,“你现在还有心思想嘤嘤?”   “不是……哈哈,别墅里也有别的好玩的呀,我之前住的那几天什么都没享受到呢。”腰窝简直是他的死穴,宁仪笑成一团,只能搂着他的脖子。   “嗯……”付锐修一手滑进他大敞开的衣领,将宁仪整个剥粽子似的扒出来,露出白生生的内里,眸色渐暗,“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   宁仪疲累之后又半被迫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意外地睡的极沉,梦里有些影像闪过,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因为快要办婚礼总想着要是能让父母兄姐一起参加就好了,加上打游戏时又想起了麒麟,梦中这些人竟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梦里,熟悉的白金色殿宇,熟悉的萦绕的五彩流光,让他恍觉自己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这。   只是明显与现实中不一样的是,梦中是某一个天高气清的飒爽秋日。   金纹白袍的殊色少年躺在庭院的梧桐树下,身后是白云似的柔软躺椅。   高大的梧桐树落下暗影,枯黄的梧桐叶连片地飘洒下来,大有洋洋洒洒的架势,只是每一片都乖觉地避开少年容貌无双的脸颊,连轻轻擦碰都不曾有过。   一名身着彩霞织就长裙的少女提起裙摆跑过来,年纪比少年要大一些,面上堆着的严肃的神色,让她活生生拔高了气质,没有半点少女的活泼气。   “福宝!你又在这睡着!”少女大声叫醒他,甚至动起了手,手下的劲儿却跟挠痒痒似的。   “……啊,二姊,我只是眯了一会儿而已。”少年笑呵呵地避开她的手,一个腾身轻巧地翻跃至地面,像只猫儿。   “你哪是眯了会儿,显然是在这躲着我看那些狗血看到发困才睡着的。”少女一语点破他,毫不留情地戳穿。   “没有啦。”少年不动声色地背起手,藏着什么东西似的,“我这么听二姊你的话,又怎么会明知故犯呢?”   少女像是已经习惯他这副模样,无奈道:“这么好的天气,直叫你浪费了。看你这样,指不定昨晚还熬夜了呢,一会儿就得补觉。”   “没有没有,没有熬夜。”少年也被自己一猜一个准的二姊闹得有点惊恐,“我精神好着呢,我还约了人出去玩,现在就要走了。”   少女一跺脚,无可奈何地看着一运灵力跑的比谁都快的少年背影,跑回屋子里找父母告状去了。   宁仪是在这里才真正确定自己是在做梦的。   之前的场景太过真实,而且居然是他确确实实经历过的事,只不过被二姊抓包这种事每过一小段时间就得发生过一次,他也分不清这是哪一次。   而且,他现在是处在与以往不同的上帝视角。   这种遍观全局的体验让宁仪稍稍松了口气,他怕自己真要是当面面对二姊还有父母,会在梦里因为思念而哭出来。   二姊进了屋,父亲正抚琴逗母亲欢心,大哥边看书边品着茶点,三姊和母亲则在下棋。   偌大的茶室只有清如溅玉的古琴声并翻书落子声悠然流淌,似有韵律。   闻见脚步声,三姊最先看过来,娇声问道:“二姊怎么了?”   “还不是福宝!”少女仪态端庄地坐过来,面色却不十分好看。“他又看杂书了,刚刚被我一说,跑出去和人玩去了。”   “这有什么好气的。”父亲和母亲对视一眼,满满的都是幼子的溺爱。   三姊则问:“和谁出去玩了?”   玄衣薄衫的大哥撂下书,哼了一声,“除了隔壁那只麒麟还能有谁,指不定又是去闯某处秘境去了。”   母亲不满地斜他一眼,“怎么总是麒麟麒麟的叫,他比宝宝还大一百岁,有正经大名的。”   “哼。”青年转过头,不去理会。   “不怪大哥担心,看他们俩成天厮混,我都怕福宝被他带坏了。”三姊帮腔。   “咱们成天教导宝宝,宝宝也有自己的是非观,没有那么容易被带坏的,更何况隔壁那小孩又不是个坏的。”父亲甩起长袖,骚气地扬起长眉。   “那万一拐跑了呢?以后福宝更不爱回家了怎么办?”三姊跪坐着,拧着眉认真道。   “那小子他敢!”父亲一拍桌,刚刚的风流倜傥顿化作无,气得红脸瞪眼的。   仿佛魂魄状态旁观的宁仪忍不住笑出声,过一会又被浓浓的思念笼罩充斥,心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眼前场景再一转,变成了海岛的景象,一具巨鲸尸体在海上沉浮,四周笼罩着乌青的毒气,椰林扑扑簌簌,鬼影一般摇晃,发出怪叫的声音。   先前还光鲜亮丽的白衣少年此时狼狈地东躲西藏,衣角印了几处妖兽血色爪印,一旁是与他同行的黑发金眸、同样没捞到多少好处的同伴。   斜侧方忽然冒出来一波凶兽,宁仪矮下腰身滑行几步,躲过几只会飞的,身边的同伴一碰箭袖,几只暗器咻地飞射出去,每发必中。   趁着凶兽稍稍被阻的间隙,两人各自调息放出大招。   海岛的上空一时雷电彩光并现,纠缠交错。   宁仪想起了这段历险的经历。   那次他确实和麒麟一道去了一处大秘境,本想着捞几样法宝出来,没想到因为环境奇险,最后只能灰溜溜地保命出来。麒麟倒是偶然得了一件青玉冠,是件防守的法宝,最后说自己不爱戴玉冠就送给了他。   眼前忽然一片空茫,刚刚的海岛凶兽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庭院附近,因为他消失几天没有半点音信,火急火燎地四处找他的踪迹的家人。   宁仪飘在半空,看着他们火烧眉毛的焦急神情,心里一阵内疚。   那会他只顾着好玩,几天之后历险回来,压根没想到父母会有多着急,然而回到家后,他们一如往常,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因为他受了伤而加倍照料他,不过后来对他的修炼盯得就更紧了一点。   即使如此,他们也从不拘着他出去。   似乎也就二姊,会阻挠他看,大哥会阻挠他去找麒麟。   仿若镶嵌着绚丽宝石的天边云彩映照着西沉的落日,直直地倾泻下金红艳丽的色彩,将山坡上的草叶染上温暖的色调。   刚刚从秘境中逃出的两个少年此时精疲力尽地躺在草坡上,肆无忌惮地接受夕阳的照拂,吸收着天地灵气恢复调息。   不过一会儿,白衣少年就因力竭睡过去。   玄衣青年找到少年时,站在不远处的松树下,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宝衣破败的金眸少年撑着身子低眸看向一旁的乖巧睡着的少年,对方长长的眼睫安安静静地铺洒下一片暗影,美丽的惊心动魄。   他缓缓低下头,最终轻如薄翼微颤,将唇贴在对方形状美妙的红润双唇上,好一会儿才离开。   宁仪:???   他一定是在做梦!   不对,他确实是在做梦……   不然怎么会看到这么脱离实际的事情。   不对不对,他怎么会做这么……这种梦!   宁仪心中一时又是对付锐修的歉疚。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种场景。   然而眼前他心心念念赶紧消失的景象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如烟如雾般散去,此时还在继续。   金眸少年察觉到身后袭来的掌风,翻身抱着白衣少年敏捷地躲开,劲风划过他的脸侧,落下一道极细的血痕,耳边长发扬起。   玄衣青年顷刻落地,语气凌厉,“你果然对福宝图谋已久。”   那双金眸看过来,带着淡淡的不羁,“那又怎么样。”   “不会让你得逞的。”玄衣青年一声轻喝,一步一步带着道韵,逼的少年退无可退。“把他给我。”   ……   刚喝下好大一盆狗血的宁仪正从指缝往外偷瞄,眼前忽然又朦胧一片,场景一晃,闪过数场景象。   ——都是一家人在世界各地寻找他的踪影的影像。   “福宝消失这么久,我们一点消息都找不到,会不会……”   “别瞎想,不在这个世界,那就在别的世界,继续找。”   ……   宁仪终是控制不住地哭出声。   即使这只是梦,但梦里能重又见到家人。   阿爹阿娘他们应该找了他很久吧……或者因为他穿书而对世界规则有影响而忘了他?   他不敢再往下深想。   眼前景象又一晃,是温婉姝丽的阿娘,“福宝,阿娘来接你了……”   他向前伸出手,眼前人影忽散,紧接着耳边响起“咿呀呀”的婴孩叫声。   宁仪还陷在刚才的梦里,恍惚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个有宝宝的爸爸了。   他睁开眼,果然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一同瞅着他。   他:“怎么了?”   付锐修伸手过来,拇指指腹擦过他眼下,“怎么哭了?”   “嗯?”宁仪伸手抚上脸颊,才发现脸上好像确实有点湿湿的。“不会是暾暾糊的口水罢。”   付锐修露出担心之色,“我才抱暾暾过来。”   “……”宁仪回想刚刚梦见的家人朋友,鼻子又有点发酸,“可能是梦见了什么怀念的事情。”   *   这件事只给宁仪带来了大半天的困扰,之后就抛之脑后。   毕竟只是个梦,真要跟它较真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离婚礼只剩寥寥两天,宁仪虽然被交代了不用他操心任何事,只用在付锐修做出决策的时候提提意见,诸如婚礼场地、用什么花、邀请哪些人等等等等,都得宁仪一一认可同意。   宁仪自认审美还不错,一些小东西甚至自己上阵指导制作采买。   一应都要上好的,那现场不可谓不壮观。   一些旁观的不知内情的人小声讨论他大手大脚。   付锐修只伸臂将人揽过,淡淡乜了那人一眼,那人立马噤声。   更加上有些媒体闻风而来,许许多多需要顾及的,一时间让两人陷入忙碌之中。   布置婚礼现场时,早已定下是伴郎团之一的孔迩旁观了一会,在付锐修歇下来的片刻邀他去附近的咖啡馆小坐。   温暖馨香的室内,孔迩十指交错,神色认真地看着自己要好的兄弟,拇指互相摩擦了会,斟酌着道:“我观察宁仪几天了。”   付锐修静静地看着他,并不搭腔。   孔迩苦笑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一直以来,只有你不会对我的能力感到奇怪。”   “你想说什么?”付锐修指腹摩挲着咖啡杯的手柄。   “你清楚我有道家背景,我爷爷就是个道士。我又隔代遗传了我爷爷的阴阳眼……你别笑啊!”孔迩嘟着一张娃娃脸,气恼道。   “嗯,你说。”付锐修收了笑。   “我不信你和你的小可爱在一起这么久,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大学那会,有时候妖鬼过路的时候,你比我还灵敏。”孔迩泄气地看着他,这大概属于天赋,羡慕不得。   “那会只是瞎猜的而已,看你每次一有异样就特别紧张,忍不住逗逗你。”付锐修不以为意。   “但每次都是准的。”孔迩直视着他。   付锐修沉默,过了一会才道:“如果你要叙旧的话,现在恐怕不是时候,我很忙。”   “锐修!”孔迩叫住他,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在逃避什么?那天我初见宁仪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他绝对不是人类,我透过他那层障眼法看到了他的伤痕累累的原本面目,但他身上的金光又跟我认识的道光佛光不一样,甚至散发着妖气,我推测他是海里的妖怪,虽然观察了这几天,我看不出他的其他端倪。”   “他那天受伤了?”付锐修皱眉。   “……”孔迩抓狂,“这个是重点吗?”   “不然呢?”付锐修理所当然。   “你……你是不是早就有猜测了……”孔迩忽然醍醐灌顶一般,疏通了事件经脉,微微挑起眼尾,“但你还是跟他在一起,你不介意?”   “我相信他。”   “今天就聊到这吧,你回去倒倒脑子里的水,别天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付锐修起身,没有停顿地离开咖啡馆。   之后一整天,孔迩毫不气馁地通过微信或面对面交流跟付锐修强调这件事。   “我知道你们已经领过证了,所以我才不能看着你继续错下去,你确定要结这个婚?”   “你好好想想,你是人他是妖,他生命漫长,靠血肉为生,你拿什么跟他白头偕老。万一他接近你是有别的目的呢?”   “我知道你很喜欢暾暾,但我看暾暾也有点问题,他还没三个月大,居然会自己吐纳灵气你知道吗?我自己都是十五岁才学会的!”   “好笨。”最后付锐修只留了这么两个字,成功地把孔迩给堵走了。   孔迩已经认定付锐修是被那妖怪灌了**汤,连理智都没有了,不然怎么会变得这么盲目。   趁着还没公之于众,他得尽最后一把力。   当晚,孔迩分别约了付锐修和宁仪。   宁仪按照孔迩约定的时间地点到达一个被包下来的茶馆,茶馆中除了服务员,没有其他人在。   他打开手机,确认了一眼消息,确实是这个地方不错。   孔迩——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付锐修的好友忽然约自己,说要分享付锐修大学时期干过的糗事,甚至还有剪辑视频,但怕被发现,只能当面分享给他。   宁仪收敛起一脸坏笑,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想看那些珍贵的“历史资料”才不惜晚上吃完饭就跑出来。要知道,后天就要举办婚礼,他可忙着呢。   他来的早了十分钟,但孔迩还没有到,他只能先随意找个位置坐下,发消息问孔迩。   等了几分钟,始终没有回复。   宁仪百无聊赖,玩起手机。   与此同时,已经在茶馆二楼等候了近二十分钟的付锐修长腿交叠,不太明白自己答应孔迩来这的缘由。   大约是出于怕孔迩闹得太过会伤到宁仪,所以才过来旁观这一场闹剧。   他看了一眼对着一楼大厅的雕花窗外兴致勃勃的宁仪,嘴角漾开笑,同样打开手机跳到孔迩下午发来的一条消息。   ——   “我认识圈内的一位大师,他已经答应我来帮我看看。妖还分好妖坏妖,如果宁仪对你没害,不管你们以后能在一起多久,我都不会阻止你,但我希望你能知道真相,而不是被蒙在鼓里,所以今晚茶馆七点半见。”   傻子。   付锐修收起手机,又看了一楼的少年一眼。   他在乎的不过这个人而已。   七点半准点,茶馆的门打开,孔迩迈步进来,穿着一件颇厚的羽绒外套。   “久等了。”他朝宁仪道,娃娃脸上却是不符长相的严肃。   宁仪站起身,正想问他视频呢资料呢,就见孔迩身后走出一个人。   一个颇为眼熟的人。   “我给你介绍个人。这是齐……”   宁仪变了脸色。   “齐大师?”   “你……这是什么意思?”宁仪看向一脸正色的孔迩。   “原来是你!”身着单薄外套浑然不怕冷模样的齐参昴冷声道,“你这妖物这回又是害了哪个?!”   孔迩一见两人竟然认识,激动道:“大师,你之前见过他?他之前干过什么?”   竟然有人赶在他前面就发现宁仪不对劲了吗?那为什么宁仪还能好端端的在这?   齐参昴眉毛一抖,仙风道骨地一甩袖,“确实见过,干过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宁仪起先被这怪异诡谲的场景惊了一惊,现在反应过来才道:“这位大师,看你眉清目秀的,别张嘴妖物闭嘴妖物的,你不过是拿人钱财□□,我什么都没做过,你自然不知道我干过什么。”   “还有孔迩……看来你也不是普通人。”宁仪笑眯眯地看向娃娃脸青年。   “抱歉,但我总不能明知你是妖,却任由我哥们掉进火坑里。”孔迩露出几许歉意,但并没有深入眼底,“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找齐大师来,是想用宝器测测你对普通人类有没有害,很快就好。当然如果你愿意坦白交代,那就更好。”   宁仪将他在提起“妖”字时一闪而过的不屑看在眼里,忽然绽开一抹笑,“你们都不是普通人,却始终认为我是妖。如果我真要害付锐修,你还能看到现在他显然健健康康身体倍儿棒的样子吗?”   孔迩顿了顿,“可能只是没显现出来罢了,我也不会冤枉你,你配合就好。”   “你可真是……”宁仪看着拿着一样魔方大小刻道纹的方石朝自己走来的齐参昴,接上,“付锐修的好兄弟……”   孔迩一咯噔,退后,对齐参昴道:“大师,靠你了。”   齐参昴握着方石沉声道:“这大妖很厉害,上次就让他逃了,这次我虽然准备不足,但已有把握。”   宁仪盯着那方石,避到角落里。   孔迩以为他怕了,道:“如果你手上没沾过鲜血没吸人精气,就不会有事。”   宁仪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怕的不是测出来什么,而是拿这个东西测他,这对一只纯血凤凰来说是一种折辱。   偏偏他现在直接摔门离开也不是,不然岂不是让孔迩认定了他是做贼心虚?   宁仪下定主意,先发制人,几个瞬息已经和齐参昴过了几个来回。   而齐参昴果然也是有备而来,镇妖印、缚妖索等一同祭出,一条雪白长尺直飞而来。   宁仪演化鲲鹏法相,一一破除。   齐参昴惊道:“竟是鲲鹏!”   孔迩也十分惊讶,“难怪我闻见过海里的味道。”   听到这话,宁仪隐隐生疑,但还来不及多想,就开始抵御下一轮攻击。   齐参昴忽而笑道:“你虽然厉害,但太不驯顺,你看看你脚底下是什么。”   宁仪余光扫过地面。   一个环形繁杂的法阵亮起,威力约莫是顾云胡曾拿来对付他的法阵的十倍。   可能是在他来之前,就布置好了的。   “……不就是想看我原形嘛。”宁仪勾起唇角,抬眸,眸中盈着浅透晶莹的碧色,“你知道顾云胡是怎么疯的吗?”   “什么?”齐参昴皱眉。   宁仪却不回答他,似乎有人耳不能闻的唳声响起,茶馆四处的监控同时破裂。   与此同时,法阵中光芒大盛,彩光灿烂。   顷刻,原地,取代宁仪的,是翎羽华美的飞禽之主划过优美的弧度,现身于狭窄的茶馆。   孔齐两人被眼前平生仅见的丽景惊住,瞠目结舌。   身后的楼梯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旋身,凤眸轻睨过去。   宁仪登时傻在原地,和付锐修四目相对。   下一秒,啪嗒一声响,刚刚还傲视天下举世无双的凤凰直直坠地。 第七十一章   落地后只一眨眼的时间, 原先带有君主驾临姿态的鸟中之王霎时变回了惊恐的小可怜一枚。   “付……”宁仪发出一个字音, 又闭上嘴,惊疑不定地看向付锐修和孔迩。   难道他们是串通好的?   付锐修此时的表情已由起初的精彩纷呈渐渐平静下来, 速度快的仿佛从未变过。   他下楼的速度很快,路过孔迩的时候才微微停顿侧目,极力遏制怒火, 却仍带出一丝恶狠狠的意味, “你完了。”   从他们开始争吵到现在戛然而止只有短短几分钟。   他起初因为不懂这些术法, 没有贸然行动,后来看到那个法阵发现不对劲想下来阻止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此时, 许许多多宁仪真实身份带来的震撼都被浓浓的担心掩在其后,甚至前者因为早有思想准备而显得没那么重要。   “……我……”被这么瞪了一眼, 又被刚刚那一幕惊得有些失语, 孔迩好半天才凑出一个字。   这和他想象的差太多了。   这世界居然真的有凤凰?   这种生物压根跟他们不是一个等级, 一直作为与图腾龙同样的存在供奉着,这是……   近乎神明的存在。   哪里是妖啊!   齐参昴此时也眉目瑟瑟,手脚颤颤, 几欲跪倒。   比起其他人,龙凤在他这样修道之人的意识里要崇高的多。   而他刚刚在干什么?   他居然试图擒住这只一看就是纯血雏凤的凤凰!只在神话传说或者古籍记载中才出现过身影的凤凰!他的祖辈连见过一次蛟龙都得意洋洋地让后辈传颂,但凤凰又岂是区区蛟龙可以比拟的?   他之前所做的事,简直跟把天上的太阳误认成吊灯,还企图打落是一样的愚不可及。   他们明明是连太阳在水面的倒影都捕捉不到的人类!   但他上次却还以为是自己修为不够才失败,深深记恨上了这个让自己跌相的“大妖”。   齐参昴脸色忽红忽白, 直觉祖宗的脸都被自己丢尽了。   他恨恨地瞪了孔迩一样。   顾云胡也罢,孔迩也罢,都是害他犯此大错的罪人!   付锐修快步走到宁仪身边。   “我们回去再解释。”他俯身要将宁仪抱起,动作却有些微颤,微沉的尾音到底泄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宁仪不客气地拍开他,皱眉,“你们是串通好的?”   “……对不起,我确实知情。”眼神毫不躲避。   半晌又添一句,像鼓舞了勇气,“你尽管气我,但先跟我回去,听我解释。”   宁仪不理不睬,自己拍了拍灰站起身,视线胶着,空气凝滞。   事实上,他这时候没被气走都或者落荒而逃都是出于这事必须有个交代的考虑。   被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包围,齐参昴率先出声,轻咳,“这位大人,是我刚刚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灵玉,“这是我自用补充灵力的灵宝,送你作为赔礼,补充刚刚损失的灵力。”   宁仪别过脸,嫌弃,“不要。”   他有蛟珠,要这块灵玉干什么。   要换平常,他还会顾及别人脸面不会这么毫不婉转地拒绝,但对于两次针对自己的齐参昴,他就着实不需要客气了。   齐参昴伸出去的手一僵,被那嫌弃刺痛了眼,嘴角抽了抽,又很快恢复正常,“那改日再带重礼登门道歉,今天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齐参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掠过众人加速离开。   被单独留下的孔迩抿了抿唇,双腿僵直,“……今天,对不起,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他凄冷地闭了闭眼,也转身朝开了一道缝的大门走。   顷刻间,原地只剩下吹进来的冷风打着旋儿。   宁仪抬步,手臂猛地被抓住。   “你去哪?”付锐修的嗓音有些嘶哑,手上的力道发紧,像是试图抓住什么即将远去的事物。   宁仪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并没有回头,“回家,暾暾还在等我。”   手臂上的力道松了点,顺着向下滑到手指握住,一一扣紧。   “那走吧。”   宁仪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里这股冒起来的火气和被发现身份的不知所措,索性直接用行为表现了出来。   一路上他一言不发,只静静听着行动派的付锐修解释他为什么也会在茶馆。   听完,他火气是散了不少,但又冒出一大堆疑问堆在一起,想问又偏偏不想开口。   比如付锐修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异常的?   付锐修会不会也不是个正常人,毕竟蛟珠就是他送的。   既然怀疑过他,那为什么一直没有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以前一样相处?   正常人一定会忍不住多想忍不住问的吧?   在知道他是凤凰之前难道不会怕吗?万一他真是吸人精气的妖精或者鬼怪呢?   始终偏过头的宁仪忍不住转过头看付锐修,想看看他的表情,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而他刚转过去,就对上了视线。   ……   宁仪再次把头转回去,闹别扭。   “宁宁。”   宁仪想捂住耳朵,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喊“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但那样太矫情,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像以往一样跟付锐修胡闹。   他不想说话,只想自闭。   他不想去思考,拒绝去想未来。   不管付锐修怎么想他,大不了一拍两散。他们的身份本来就有很大的差距,思想的隔阂原先也磨合了很久,原本就不适合在一起。   甚至,在喜欢上付锐修之前,他最开始是想生完这个孩子就把这个拖累甩给付家,自己再想想办法怎么回去原来的世界,顺便过一过自由自在的、一个人的小日子。   现在倒好,他的身份都暴露了,暾暾也根本不是个正常小孩儿,要是付锐修不喜欢不接受,自己就得带着暾暾一起跑路了。   好在他现在有工作室,有积蓄供自己生活。   但是……这样自己就不能和付锐修在一起了。   宁仪摇摇头拍拍脸,继续拒绝想苦逼的未来。   但眼眶还是忍不住发热发酸。   见宁仪这副模样,付锐修也噤了声,压着油门的右脚往下踩,加速在道路上穿梭,窗外是红一道绿一道飞快后退的车影。   回到家,宁仪下了车就两脚不停地奔回家,半路却被追上来的付锐修拦腰抱起,生怕人跑了似的箍紧在怀里,快步走到门前。   “喂!”宁仪扑腾两下,索性运了灵力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地脱离他的禁锢,跳下来,“我们暂时还是不要……”   付锐修狭长的双眸微眯,对脱手而出的宁仪只怔愣了一瞬,就收回自己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双手,“你是要离开我了吗?”   宁仪不理解他的意思,蹙着形状好看的眉毛,“你都发现我不是人了,这不是必然的吗?”   人神、人妖、人鬼,在各种电视剧里不都是注定殊途的吗?   还有一类,这三种哪怕最后在一起,也要因为寿命不一样,生命漫长的那一方生生世世追寻对方的转世。   那都不是他了!   追个屁!   累死了!   宁仪罕见地在心里爆了粗口。   这一点他之前就有想过,只不过贪恋着眼前的幸福与快乐,硬生生压制住了自己如脱缰野马的思想。   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暾暾也不是人类,他有翅膀的。”   付锐修神色一变。   宁仪轻哼一声。   看吧,准得后悔!   “他能藏起来?”付锐修问,显然说的是暾暾。   宁仪现在也懒得隐藏什么了,干脆一股脑都说出来,“对啊,起初不会藏的,在肚里的时候还有蛋壳,为了这个我费了不少劲,月检都提心吊胆,还跑出去打算自己生的……”   正喋喋不休,想把自己一直以来的所有苦恼和委屈全部说出来,豁出去似的倒苦水。   都到了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宁仪破罐破摔,却遽然被揽入怀中,宽厚的怀抱将他的脑袋压得严严实实,他连一个字都吐不出了。   “对不起。”   “……啊?”宁仪微愣,画出个问号,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不起。”付锐修重复一遍,声音是与以往不同的,仿佛沉在水底,闷闷地带着回响,响在他耳侧,剩下的声音更是低弱到像是要被水淹没了,带着自责至极的意味,类于溺水之人窒息前发出的悔恨,“是我的错,是因为我……”   宁仪从他怀里挣脱,不再压抑自己力量的使用,冷淡地看着他,张了张口,想说“怎么是你的错?”   但一想,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有暾暾,怎么会需要注意这防备那,可不就是他的错!   要不是他,他需要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吗?需要应付顾云胡吗?需要暴露在媒体、世人眼下被指指点点吗?   虽然结果都是好的,但没错,就是付锐修的错!   宁仪像被提点了一样,忽然昂首挺胸有底气起来。   他转身去开门,“进屋再说。”   他们俩之间要说清的事太多了,他自己也有瞒着对方的事情,需要一件一件理清。   如果不说清楚,他有预感,他俩药丸。   门刚一打开,露了一条细缝,身后熟稔至极的气息骤然袭来,拉扯着他,细密的吻暴风骤雨一般落下来。   宁仪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吻落在他眼皮上,又向下移至鼻尖、嘴唇,裹挟着近乎绝望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掠夺、侵占、索取。   “别离开我……”在他犹在怔忪的时候,付锐修含糊的声音递过来,“我这么不好,但别离开我……”   瞧见付锐修这副显然不是想跟自己闹掰的状态,宁仪还有点懵,这副恳求的姿态着实很少见,大概只有偶尔在床上、宁仪故意逗他时才会看见几眼,但也没这么……   低声下气。   也不是非得离开,那不是脑子一团浆糊的时候瞎说的话嘛……   宁仪这么想,嘴上自然也就模模糊糊地说了出来。   一如每次被磨着换姿势时一样容易心软。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宁仪气鼓鼓地挥散掉,等再反应过来,已经被付锐修边亲边抱着带进门,一路纠缠到了卧室。   这个点家里除了啾啾和嘤嘤并没有旁人在,因为今晚两人都要出门的原因,白天就已经心照不宣地让徐含薇把暾暾带回家带一天,可让付家夫妇俩乐坏了。   徐含薇当时还以为是小两口今晚有什么特殊活动不好带暾暾的,还着意提点了付锐修,又送来了什么东西。   宁仪一进卧室就看见了。   黑暗并不影响他视物,况且这萦绕着的玫瑰花的香气也根本遮掩不住。   宁仪被按在床上,厚外套掉落在地,付锐修开始解他的第一颗扣子。   极轻与极有质感的刺啦两声响交织,宁仪沉默,付锐修也沉默。   始料不及。   宁仪弹出一枚凤火,火焰燃起,飘荡在屋里,照亮了四周的环境,这是前一声响的由来。   后一声响则是因为……他的衣服被撕破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扣子,才发现那里被一根衣服上挑出来的线缠住,解不开。   衬衫斜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显然是被气急败坏地暴力撕扯,才会是这么一副惨烈的情形。   袒露在外界空气当中的雪白细腻的肌理因为凤火的温暖,并没有感到寒冷,室内的温度也由此升高。   许是刚刚吻了太久,宁仪气息有点不均匀,带着点喘地撑起身,声音微滞涩地开口,“我们先谈一谈,再考虑要不要打这最后一炮吧。”   说完,他主动闭了嘴,又开始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带上最后半句明显刺激人的话。   大概是因为他也气狠了。   付锐修也显而易见地被这半句刺激到了,抓着他的手臂压下来,嗓音干哑难听,“为什么要离开?”   宁仪微微皱眉,憋下一句“雨女无瓜”,正经道:“孔迩肯定也劝过你了,我们俩又不可能白头到老,你看,还有那么多人看不惯我,我带着暾暾离开就不用再担惊受怕啦……”   他说着说着,又去觑看付锐修的神色。   付锐修的脸色黑如锅底了,“……我去把让你担惊受怕的人打一顿。尤其孔迩。”   宁仪眨眨眼,“那得带我一个。”   宁仪忽然忍不住想笑,但又只能憋住,正色,“你真不在意?”   “嗯。”坚决的语气。   “我是凤凰哎。”宁仪强调。   付锐修垂下眼,有些落寞,“是我配不上你。”   宁仪:???   “咳,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要是在意什么种族尊卑,也不可能和付锐修在一起,更何况种族哪有什么尊卑。   被父母教育的好好的宁仪在这一点上从没有过别的想法。   付锐修默然,空气中响过一声凤火的噼啪声,才又道:“我能理解你之前没有告诉我,我猜出来了一些但没有问过你,也是希望不要到今天这个地步。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更糟糕。”   宁仪回忆了一下,“生暾暾之前就有猜测了?”   付锐修看了他一眼,“你除了暾暾的异状,根本没有遮掩自己的异常之处吧。”   “嗯?这样的吗?”宁仪惊恐,“我这么大大咧咧?”   “……”付锐修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说呢”三个字,“你离家出走那一次,要不是想到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你当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宁仪茫然,“那次?”   “就是顾云胡跑出去找你那次。早在他之前疯了之后,就不止一次发消息跟我说,你不是人了。”付锐修露出点笑,“虽然听着像骂人。”   “……说起顾云胡,他原先威胁过我好几次,他现在怎么样?”宁仪抽出点心思问。   “还会呼吸。”付锐修回答。   “啊?”   “除了没死,其他都差不多了。”付锐修漠不关心甚至于十分冷漠地说出这句话。   一聊起别的事,被分散了点注意力的宁仪就开始有些心平气和起来,但转眼又想到一个问题,他肃然道:“你可能不知道,这个身体不是我的,虽然现在被我同化,但我确实无意中侵占了这个原属于宁仪的身体,他的家人也与我无关,我以后可能会回去属于我的地方。”   “这一点……其实我知道。”付锐修声音更低了些,有些空荡荡的,“我查过你的过去,跟你现在完全不一样,像是换了个人,起初我不明白,后来发现你身份的异样后,就释然了。”   “要真是原先的宁仪,我可不会爱上他。”他补充道。   宁仪顿了顿,抿抿唇,心里微微一动。   “所以,你的名字叫什么?”付锐修语调轻柔下来,问他。   已经说清楚并自我糊弄完的宁仪现在已经生不起来气了,他想起自己没有大名这件事,又忿忿地转过身,装作自己还在生气,“不告诉你。”   “宁宁,你还希望我这么叫你?”付锐修半带激将地问。   “随你。”宁仪无所谓道:“代号而已。”   付锐修掰过他的身子,幽幽双眸直视着他,“那就是叫什么都可以了?”   “嗯?”宁仪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付锐修靠过来浅吻了一下,“宝贝。”   “唔。”   “小可爱。”又亲一下。   “嗯……”   “心肝儿。”继续亲。   “咦……”肉麻。   “叫老公。”含住他的唇。   宁仪挣了挣。   这称呼他在迷迷糊糊含着泪的时候也被诱哄着喊过,但清醒过来的时候总会觉得太腻歪。   “不是说叫什么都一样?”付锐修拥住他,手下一用力,又是刺啦一声响。   宁仪:……   宁仪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名字不重要,爱叫什么就叫什么,更何况现在这个名字我也已经习惯了。”   “嗯。”付锐修手指灵活地探进来,尾音绵长,“既然名字不是你的,这副身体也不是你的,那你原本是什么模样?就是刚刚我看到的凤凰的样子吗?”   宁仪握住他的手,省得他摸着摸着自己又稀里糊涂地忽略今天发生过的事情,“那是原形,修为足够后会有人形,我已经三百岁啦,当然有人……”   正说着话的宁仪发现付锐修动作一僵,笑意凝固。   他回味自己刚刚说的话。   “三百?”付锐修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emmmmm……”宁仪眼神飘忽,“其实还很小啦,我还没成年呢,三百对于我们来说,约等于你们过个十几年的时间,一眨眼的事情。就是说,虽然时间流速一样,但对时间的概念不一样,就是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成长啊。”   怕付锐修不理解,他特意掏出事例,“就好像蜉蝣,人家朝生暮死,一天时间从出生到长大,到□□生子,再到死亡,其实过得也还蛮丰富的。”   付锐修垂下眼睫,“我们对你来说,就像蜉蝣……”   “哎哎哎?”宁仪忙摆手,“你怎么忽然变这么敏感,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付锐修重新将他压在身下,将那半遮半掩更显诱惑的衬衫彻底撕开,剥除,手指游移其上。   事情发展又开始变得突然,宁仪推了推他,“你干嘛?”   说的好好的,怎么又开始了。   “及时行乐。”付锐修手下不停,一路向下。   宁仪沉默了一会,打断他,“我还有问题问你。”   “你说。”对方干脆利落。   “你真不在意这个身体不是我的?”宁仪问出自己的疑惑。   虽然感知都是自己的,同化也同化过了,但对方真的不在意吗?   不是还口口声声说爱他?   “……”付锐修语气无奈,“我都不在意我们俩之间鸿沟一样的差距了,你是人是鬼有什么要紧,只要是你就好。而且,我是在跟你做,又不是在跟别人做。”   “……”   无法反驳。   “你要是在意,大可以变回你自己的样子,对我来说都……”付锐修忽然双目圆睁,戛然而止,“一样”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身下,原先清隽灵秀的短发少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副从未见过的模样。   墨发铺散,发尾微泛着浅金,眼瞳是清透的温润碧水色,眼底似横亘着明秀山河。   肤如乳白美玉,只是此时半裸着的肌肤上微微泛着粉,胸膛随着不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   少年眼中浮起薄雾,朦朦胧胧,粉润的嘴唇微吐芬芳,声音似水如歌,柔软动听,“继续说啊。”   付锐修:……   作者有话要说:付锐修:受不住受不住。 第七十二章   付锐修凝视着身下非凡间颜色的少年, 恍惚间有些熟悉之感。   这种熟悉,像对明丽日光, 像对汨汨清泉, 像对此时带着甜蜜的空气,自然到没有半点违和感。   但他现在确实有点手足无措。   视觉上的冲击带来的效果是直接的, 毫无保留, 也令他没有隐藏的余地。   眼中的惊艳之色久未褪去,他低下头, 覆上那张柔软润泽的粉唇, 轻吐出像是想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宝宝真好看。”   扇动的羽翼般的眼睫因扫到付锐修的脸颊而有点缓涩,但刚刚所有的称呼都不如“宝宝”二字能让宁仪掀起波澜。   亲近的人时常这么喊他。   “宝宝。”付锐修又喊了一声, 舌尖探入柔软, 抵上上颚,抬手一寸一寸抚摸过滑腻的肌肤。   被抚过的地方泛起一小片粉色, 宁仪扬起脖颈轻喘了几下,抬手推抵。   对方这么自然,他反而开始不自在。   “我们话还没有说完。”以自己原本的模样袒露在付锐修面前, 宁仪不知怎的比平常还要羞涩一些。   “我现在可能没太多心思说话。”付锐修直言不讳, 坦白自己的**和想法, 含着他圆润的指尖轻笑, “确实不一样……我得承认我是视觉动物,但我竟然觉得很自然,或者说如果是你, 那什么模样我都能接受。”   宁仪愣了一下,被勾起的情.欲逐渐染上眼眸,一圈一圈漾起波澜,唇角带出春色无限,“你的适应能力确实让我感到惊讶,不过……”   修长双腿盘上对方精壮的腰身,此时微粉润的脚尖勾了勾他的西装裤带,“这样也好。”   省得他还要花工夫耗时间让对方适应。   要是遇事都一惊一乍的,那也不是他认识的付锐修了。   对于他的主动,付锐修显然也怔了怔,挑眉,“等一下。”   “什么?”   “我想起来白天妈让人送来的东西。”付锐修抬起他白皙可爱的脚踝亲了亲,放在一旁,翻身下床,从一旁的衣柜里用食指挑出一块黑色薄透的布条。   那在宁仪眼里确实是布条没错,但等付锐修将它展开来,在他身上做了一下比对,他才猛然醒悟,顿时从头顶到脚尖都呈现粉润的色泽。   宁仪坐起身往后退了退,长睫因为受惊而微微颤动,掩住荡起浪花的眼眸,水墨色顺滑的长发替主人遮挡住一览无遗的美妙风光。   付锐修显然已经联想到什么,神色十分不淡然,灼热的视线让宁仪无所适从。   “你要是让我穿这个,我会生气的!”宁仪恶狠狠地威胁。   “不喜欢吗?”付锐修放回那块布条。   宁仪刚松了一口气,转眼就见付锐修又捞出一条黑色皮质背带类型的,同样用料少到可怜,撇去一言难尽的裆.部设计,上身只有三条手指宽的扣金属方环的皮带,中间一条横亘前胸。   急促地倒吸一口气,宁仪努力严肃起来,“这件我可以看你穿。”   那景色应当相当不错。   付锐修遂又换了一条。   宁仪已经没眼看了,只能软着嗓音撒起娇,一字一字像挑在心弦上,“我其实还有正事要说……这个就放一边吧。”   他用这种表情这种声音跟家里人恳求某些难事的时候,从未败北。   连向来严肃的大哥都只能叹气,揉揉他的脑袋,原谅他将他最心爱的藏书不小心烧毁了的过失。   更何况是在此时此地,他衣不蔽体、肌肤泛粉的状态,付锐修只消看过一眼,心就软的一塌糊涂,城池失陷一败涂地。   哪里还需要这些外物的装饰。   原本也只是突然想起来,拿来逗一逗小可爱的而已。   毕竟来日方长。   他丢开手上的布条,翻身上床,眸色郁暗,撩起小美人的一缕长发,卷在指尖。“什么正事?”   宁仪还真是有正事要说,他琢磨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之前就有想过,你的寿命不及我的长该怎么办。看到齐大师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人类也可以修仙延长寿命,所以我想试着教你修炼。”   付锐修正色。   宁仪接着道:“你现在才开始修炼,等有所成肯定都已经是个老头子了,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捷径。”   说完他双颊染红,尽态极妍,百芳难及其色。   “双修?”付锐修闻弦歌而知雅意,也顿时明白过来宁仪害羞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宁仪疑惑。   “孔迩大学时期曾被网络修仙荼毒过,跟我念叨过一段时间。”付锐修平淡地解释。   宁仪了然,继续道:“双修其实不如自己扎扎实实打根基稳固,但却是个速成的好办法。”   “那现在试试?”付锐修靠近了点。   宁仪抵着他,低眸觑见某处迫不及待的大兄弟,“我其实不知道怎么双修。而且……唔……”   被吻得七荤八素,差点丧失最后一点理智的宁仪:“而且你还没有引气入体……”   “嗯……”付锐修颇为艰难地拨出一点空闲,眸中满是沉溺之色,“那你现在说说要领,教我。”   “你这样怎么学……啊……我怎么说的出来……你先,唔……”宁仪欲哭无泪。   这简直在欺负人!   但最后不知是付锐修天赋异禀,还是宁仪昏昏沉沉间胡乱帮忙导入的那点灵气真有用,明明在这样的状态下,竟真的让付锐修仅仅一晚引气入体成功了。   天光大亮时,宁仪才真正睡过去。   临睡前,之前的对话还回荡在他的脑海。   ——   “我觉得双修不是这样,起码不是这个姿势。”他忍不住指出。   “那这样?”   微显凌乱的长发铺落,蜿蜒逶迤在付锐修刚冲洗过一回的矫健身躯上。   “……虽然是我主导帮你吸收灵气增长修为,但绝对也不是这样!”   “那只能……”   “这个也太羞耻了,不可……啊……”   宁仪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把他累成这样,哪里是双修!   要说谁是妖精的话,付锐修才是吸他精气的那个妖精吧!   毕竟他睡过去之前,看见付锐修还神清气爽不知餍足的模样。   简直过分!   ……   之后的两天也辛苦异常,在最后一遍走完彩排程序后,付锐修遵守承诺,带着变回平常模样的宁仪去拦截了孔迩,并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宁仪还气愤地剥夺了他伴郎的资格。   但是晚上仍旧得共同琢磨研究怎么双修,在宁仪开始悔恨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冒着危险找点这方面的闲书时,两人终于摸到点要领,然而此时升起的太阳明晃晃地提醒他们,该收拾收拾去结婚了。   尽管早早知道婚礼流程,但真正当众人注视、与付锐修牵着手一起沿着长毯步上自己亲手参与布置的婚礼现场时,还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华美的建筑外忽有群鸟飞至,萦绕不去,个个衔来花瓣,吟唱颂歌。   过往的人无不称奇,到场的媒体也纷纷报道。   宁仪曾无数次想过类似的场景,或多或少虽有相似,但没有一个如现在这样让他从内而外地感到震撼,心跳如擂鼓,呼吸微促。   只是他想象过的会坐着阿爹阿娘的地方只有严婵和葛方洲在,这不免让他忍不住失望。   交握的左手被合拢捏紧,往左侧带了带。   宁仪看过去,和付锐修四目相对,同时露出笑来,低头看了一眼步伐一致的脚步,继续坚定地朝期待已久的证婚之地走去。   暾暾因为太小,只能穿着漂亮的小衣服被徐含薇抱在怀里,全程咿咿呀呀不停,也不知道是看懂了什么,还是因为人多热闹所以跟着起哄,总之兴奋地很。   宁仪路过时看过去,今天被特意拾掇的尤为精致的面庞洋溢着温柔之色。   如果不是因为暾暾,他和付锐修大概根本没有可能在一起。   如果自己没有穿书,那就更不可能有如今一家三口的美好生活。   当初以为是祸,却没想到祸兮福之所倚。   宁仪满足地喟叹一声,却还贪心地想,要是有一天能把他们一起带回自己的世界,见见自己的家人朋友就好了。过去了这么久,麒麟应当也出行回来了,弄不好还会因为暾暾笑他两声。   宁仪暗自下定决心,如果他敢笑,他绝对会把留给他的干爹位置送给其他人,应赫茶和何威可是抢着要呢!   一切繁琐的事项结束后,宁仪可算可以在家好好歇两天了。   正值春光明媚草长莺飞,付锐修就开始着手处理起搬家事宜。   毕竟宁仪之前有提过要搬去别墅住一段时间这件事。   时隔一年再次漫步在别墅池塘后的小果园时,宁仪恍惚有隔世之感,只是此时与上一次大不相同,他身边是上一次始终未曾出现的付锐修,怀里是诞生于自己、已经会呀呀学语的小生命。   他忍不住感慨,“去年好像也是这个时候,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在这待的两天,无聊地把成熟的草莓都摘下来吃光了。”   冷不丁被翻起旧账,饶是付锐修,神态也不那么自然,他只能道:“我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事,如果你实在不解气,可以同样把我丢在这两天……”   “谁说我生气了?”宁仪好笑地看着他,“毕竟当时起初是我自己提出来要住在这的,我那会比较习惯自由自在的,当然是想去哪就去哪,根本不愿意在这被人看着久待。”   “嗯,离家出走这种事,你看起来很拿手。”   “咳。”同样被翻旧账宁仪若无其事地岔过这个话题,“暾暾好像饿了,该回去喂奶了。”   一回到别墅,宁仪两手空空,半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付锐修熟练地按住暾暾,修长五指捏着奶瓶。   他自己则拿着一袋鱼肉干喂嘤嘤。   嘤嘤有着水獭普遍有的习惯,吃东西时不管东西是送在嘴边还是掉在地上,一定要扒在怀里仰躺着,两只短胖小手抓着吃,像还在水上飘着那样。因为太过笨拙,食物还时常掉落。   吃东西这一点跟暾暾倒是有相似之处,甚至有时候会做到神同步。   “笨!真笨!”啾啾飞到他肩膀上,半带嘲笑地谴责嘤嘤。   付锐修如今也知道它不是只寻常鸟儿了,倒也不用继续瞒着。   这样一来,可把闷了小半年的啾啾给乐坏了,刚一解封立刻叭叭叭说个不停,好在啾啾的优点是很识时务,很快适应下来后就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除了和嘤嘤相处的时候。   每到这时,简直像个恨子不成钢的老父亲,一边责骂叹息,一边悉心教导,除了照顾宁仪和暾暾以外,将大半的时间都倾泻在了嘤嘤身上,可谓是用心良苦。   可惜嘤嘤始终不能体会,只能用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萌哒哒的小脸蹭蹭它,让它不要生气。   宁仪看了一会儿日常调剂的小剧场,打开手机刷新闻。   前几天先是他们俩的婚礼闹得沸沸扬扬,除了两人的关系终于在之前几场风波中尘埃落定外,宁仪也因为气质外貌也受到了一大波认可。   始终没有得见传说中的宁仪真容的人,在看到网传的视频后只能纷纷承认人家是有两把刷子的,豪门的媳妇儿不是那么好当的。   再有就是对暾暾的一致拥护和高度评价。   除此之外,宁仪没有过多关注,付锐修也让他少看这些,外人的意见毕竟和他们的生活没有半点关系,有这空不如多试试几次双修。   不过这件事的热度不过两天,就被另一件事给压下去。   之前同去国外照顾了一段时间顾云胡的顾佼回国拍戏,恰好赶上和颜岿之前就拍好的一部电视剧上映,有人翻出花絮,结合他们俩在剧中的互动,引起一大批人磕这对之前就方兴未艾的cp。   炒的正火热,网上真粉cp粉和喷子黑子吵成一团,忽然有人在微博上发出之前在国外一家咖啡馆偶遇的两个人的照片。   一石激起千层浪。   照片共有两张。一张背影照,一张侧面照。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颜顾两人无疑。   重点是从两人揽腰的亲昵的动作神态来看,绝对有事!   这事一出,自然又有一大批唯粉狂洗,说哥哥们只是兄弟情。   但随后又有人爆处在顾佼回国后、和颜岿同进出某小区的照片。   “假的吧?!”   无数人的心声汇成一句话。   尽管之后有人证实应当是两人买了同小区的房子,但根据当事人不理不睬不澄清的态度,几乎可以断定是这样没错了。   宁仪有以前乱磕cp的教训,现在只敢自己随便想想,更深入地也不敢多期待了。   他装作无意地问付锐修,“听说颜岿和顾佼有绯闻?这你知道吗?”   付锐修抱着暾暾轻哄,浑不在意地答:“他俩不是早就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了吗?”   ???   宁仪睁圆了眼,手里手机并抱枕一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付锐修淡淡觑他一眼,“你想知道?”   “当然啊!”宁仪一眨眼凑过来,星星眼巴望着他,“他们俩谁追的谁啊?”   付锐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自然是顾佼。不过他太好脸面,年纪大了早年拍戏受过伤,精力也没有年轻人好……”   宁仪不可置信。   这么说来,顾佼是下面那个?   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宁仪很快接受过来。   年下+美人攻听起来也不错。   释然之后,宁仪很快抛开这个话题,抱起嘤嘤去泳池玩。   付锐修跟过来,暾暾看见一大汪水很有些兴奋,在努力争取之后,终于获得接触水的机会。   暾暾用肉乎乎的小手扑腾了几下,笑得不见牙也不见眼。   付锐修刚刚捉回暾暾不老实的小爪子,暾暾的手心忽然盈起光亮,宁仪挪开黏在平躺在水面转圈圈洗脸的嘤嘤身上的视线看过来,付锐修显然也十分讶然。   宁仪趋近一大一小,看向暾暾手心已经黯淡下来的微弱亮光。   他伸手探过去,只见暾暾手上原先的水珠都已经蒸发干透,如今那一小抹光亮来自于手心的一小簇半透明火焰,泛着琉璃的色泽。   然而小火焰只维持了不到三秒,就啪一声灭了。   宁仪惊喜地看向暾暾,暾暾左手捏自己的右爪爪,似乎试图再变出一个小火苗出来玩。   “这是……”付锐修心里有猜测,语气中却还有些不确定。   宁仪靠过去亲了一口暾暾,“暾暾好棒!”   这种资质,看来即使是混血也没有影响分毫。   主要还是自己厉害,宁仪托着腮,不过,他小时候有这么厉害吗?   倒是时常听麒麟自夸他幼时如何赶超同龄人、一百岁就步入金丹圆满来着。   宁仪抱起暾暾转了两圈,爱不释手,“暾暾真可爱,今晚跟爸爸一起睡好不好?”   付锐修挑起眉眼看他,“你觉得方便?”   “嗯?”   “暾暾懂事挺早,万一以后记得……”付锐修摆出一副遥想未来的模样。   “……歇一歇能怎样?”宁仪气恼。   他生暾暾之前那么久付锐修不都清心寡欲地过来了?   “当然可以。”付锐修搂过他的肩背,低头轻舔他的耳垂,“正好可以好好讨论一下蜜月去哪。”   “哪里都行。”宁仪躲了躲,“不过那岂不是不能带着暾暾了?”   “妈想抱孙子想了好久了,满足她的心愿吧。”付锐修捏捏他的脸颊。   宁仪能怎么办,他只能答应。   总之好在付锐修工作繁忙,蜜月的月字是不可能实现的,一周到十天就得回来。   两人当晚讨论完时间地点,订好机票,暾暾已经握着小拳头睡得熟熟的。   睡前,宁仪和付锐修接了个浅浅的吻,挨着暾暾和亲密的爱人共同睡过去。   如果说他之前有想象过幸福的模样,那一定就是现在这样。   然而,宁仪这一觉却睡得不如想象中沉。   昏暗之中,被扰动的不得安眠的他睁开眼,窗外春雷阵阵,电闪雷鸣。   瓢泼大雨以从未有过的姿态降临,天像烂了个窟窿。   隐隐约约,有什么极熟悉的气息于蒙昧之中出现,一刹那激起了宁仪身上所有的鸡皮疙瘩。   他看了一眼身边莫名都睡得极沉的付锐修和暾暾,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   也不算早了,起码别墅里的花匠就是这个点起床。   但此时周围的世界像是陷入了无限静止的黑暗之中,只有雷雨是鲜活而生动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约下一章完结。   会有番外。 第七十三章 完结章   宁仪隐约觉出不对劲来, 心脏急促地像要蹦出嗓子眼,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呼唤着他, 在引起他的共鸣。   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撩开窗帘。   看了一会,宁仪盯着闪电的眼都有些疼了。   天际, 忽地有像来自遥远世界的熟悉的五彩流光如灿烂星辰,出现在高空。   那是……   宁仪骤然热泪盈眶。   极短的一段时间, 那一幕的场景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挥散不去。   由远及近,紫色的天空下,缭绕袅袅仙气、以绚丽光彩作背景的熟悉身影一刻没有停留地朝他而来。   他一时间手脚动弹不得,表情也控制不住, 内心的汪洋泄了洪。   直到高雅出尘的一对年轻夫妇挥去彩光云霞,穿过墙壁现身于他面前, 他才像恢复了生气似的眨了下眼睛。   见他一直发愣, 眼角泪流不住却一声不吭的模样, 温柔的妇人开口,“宝宝不认识阿娘了吗?”   身旁飘逸俊朗的男子叹息, 面上同样是思念之色,“宝宝变了样子,也变得不爱说话了呢。”   宁仪抹抹眼泪,声音哽咽,“阿娘……”   他尚未冲过去抱住两人,就率先被揽进两人的怀抱中, 气息一如往昔般温暖馨香。   宁仪呼吸了好几大口,才终于喘过气,红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生怕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忍不住抽噎,“我肯定是又在做梦了……”   “是真的啊,宝宝。”美妇人眼眸温柔似水,“阿娘找了你好久。”   “也是最近忽然察觉到这个世界里有有关你的气息,才终于确定下来坐标找到你的。”阿爹一句三叹,字字句句透露出寻找过程中的不易。   感受着手掌中所触及的温暖触感,宁仪微微屏息,变化回原本的模样,鼻子仍是红红的,“……我还以为我除非进阶两个大境界,否则再见不着你们了……”   阿爹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也知道平常疏于修炼的后果了吧。你这一消失就一整年时间,可把我们都急坏了。若你能力足够,又岂会让你阿娘日日夜夜担心、马不停蹄地四处寻找。你可知道这大千世界三千,小千世界数不胜数,我们……”   阿娘打下他的手,瞥他一眼,“少说点话,一年没见宝宝,一见面就这么絮叨不怕把宝宝吓跑吗?”   ……   宁仪拉住阿娘细滑的手,“我以后都不会再跑了……”   阿爹敷衍地点头,“嗯嗯,先回去再说。”   显然是不相信。   宁仪瘪了瘪嘴。   又在父母怀里腻歪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宁仪抬起头欲言又止。   玲珑剔透的阿娘看透他的心思,“宝宝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你兄姊还在等你,不如回家再说。”阿爹清极秀极地挑唇,极力彰显存在感。   “……唔,这就是我要说的。”宁仪指了指被他们一直当作背景板的身后,“我其实,嗯,结婚了。”   “…………”   “那不是你室友吗?”阿爹惊愕不已。   “我还有了孩子。”宁仪强调。“……唔,我生的。”   “…………”   “我还以为是你室友的孩子。”狐疑的语气。   “宝宝,你不能一见面就逗阿爹阿娘,就这一年时间,你哪来得及干这么多事?而且男人怎么生孩子?”阿爹瞟了一眼不远处床上的男人,显然不信。   “宝宝,你是不是被什么人胁迫了?按理说这里只是一个灵力稀薄的、人为创造出来的小世界,是什么人能够威胁你?”阿娘也陷入了迷茫与慌乱。   宁仪着急地拉着他们到床前,“是真的呀!没有谁胁迫,虽然一开始是个意外……但是,我说的话都是真话,没有半点虚假。”   阿爹拆台,“你每回都说所言非虚。”   阿娘看了一眼乖巧睡着的暾暾,倒是一眼就喜欢上了,伸手缓托起来抱在怀里,“这孩子玉雪可爱,倒确实和你有点像。”   阿爹也凑近了看,轻戳了戳暾暾的脸蛋,“像是有点像,但是……夫人,难道你真信宝宝说的话?要说像,我还觉得他像隔壁家那麒麟小子呢,可见是个大众脸。”   宁仪只顾着沉浸在欢聚的快乐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诸如“人为创造”、“像麒麟”这种话,只是反驳道:“阿爹你说什么呢,这是我和付锐修的孩子呀。”   “……”阿爹撇过脸,拒绝去看付锐修,“我真不想看这男人,现在肯定是我在做梦。宝宝怎么会结婚生子了呢?”   阿娘意外地接受的很快,伸出纤纤玉手探向付锐修,叹道:“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你不信。不过我总觉得有蹊跷,待我试一试这人有无修为……”   话音戛然而止。   阿娘手顿在那里,表情愕然。   见阿娘如此,阿爹也急忙探过来,片刻之后同样愣住。   “怎么了吗?”宁仪也同样伸手向付锐修的额头。   他从没发现付锐修有什么异常啊……   他的手伸到一半,忽然被隔空而来的一只手握住。   “阿爹?”宁仪抬头看他。   “你这手上……”阿爹声音微颤。   阿娘替他说完,“宝宝,你这戒指可是这人送给你的?”   “对啊。”宁仪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回答道。   “这是蛟珠。”阿娘道。   “我知道。”宁仪一点也不好奇阿爹阿娘能一眼看出这珠子的身份。   阿爹阿娘活过数千载岁月,见多识广,修为高深,也就只有他们能仅仅花一年工夫在茫茫世界中找到自己了。   阿娘眼带深意,看了一眼付锐修,停顿了一下才开口,“你可知道他是谁?”   “知道啊。”宁仪有些莫名,“他叫付锐修,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他现在沉睡不醒应当也是阿娘你们做的吧,这也就可以证明他的身份了啊。”   阿娘轻轻摇头,“那是因为他的记忆与能力被深埋,还没有觉醒。”   “……什么意思?”宁仪开始有点慌了。   “宝宝。”阿娘直视着他,“你真认不出他吗?”   宁仪呆愣愣的。   阿爹长叹一声,看不下去似的提醒他,“你们明明一起长大的。”   宁仪迷茫。   “是隔壁家那只臭麒麟啊!”阿爹终于忍不住,暴怒出声,盯着付锐修的视线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这臭小子觊觎我家宝宝就算了,现在还给他拐到手了,还是这么个失去记忆的状态,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不对不对……你们在说什么?”宁仪晃不过神来,“我怎么听不懂?”   阿娘微叹,清透的眼眸里似早已看透世间万物,“宝宝,你可能不知道。那……麒麟……”   她也气得不想喊对方大名了,“他比你早一段时间失踪。我和你父亲受他父母所托,打听了一下他失踪前的事。”   阿娘顿了顿,长睫微垂,“这孩子,听说蛟龙族千年一产的蛟珠出世,便跑去想买下来,说不通就只能下手抢,蛟龙一族几位大能者四处追杀他,他最终应是被迫遁入了某个隐秘的地方……没想到却是和你在一起。”   阿娘温柔的视线落在他的无名指上,宁仪忽然觉得这个地方灼热无比,慌得他想要登时摘下来。   “阿娘哄我。”宁仪坚持。   “宝宝,我不会骗你,你应当接受这个事实。”阿娘抬眸定定地看着他。   宁仪慌了神。   这个蛟珠……   它是……   它怎么会是……   付锐修又怎么会是……   陡然被推翻了此前的一切认知,换谁都难以接受,宁仪垂着脑袋,屏住呼吸。   付锐修对他那么好,暾暾那么可爱。   他原本以为他会劝着父母接受他们,现在却得先过自己这一关。   他低眸看向一无所知毫无所觉的付锐修,看着那张自己熟悉的不得了的脸,对方的一个皱眉一个微笑他都清楚地知道上挑下沉的弧度,现在跟他说其实这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和他很熟的、却从没想过会有关联的人?   虽然这么一代入,许多事情就能说的通了,但宁仪仍是有点难以置信。   他再次怀疑自己置身于梦里。   “宝宝。”阿娘的神情始终温柔,又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宁仪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既然他能够接受你的真正的一切,为什么你不能同样做到这一点呢?”阿娘的眼底涌现担忧。   被这样一句话一提醒,仿佛醍醐灌顶的宁仪猛然抬头,“阿娘,我……”   “好了好了,知道了就行。”阿娘轻拍着他的背。   “那我们现在一起回去吧,带着他和暾暾。”宁仪神情坚决。   阿娘一叹。“这也是刚刚我发现的除了这孩子身份的另一个问题,他可能回不去了。”   “什么?”宁仪眨眨眼,没理解意思。   为什么会回不去呢?既然是那个人的话,怎么会回不去呢?   阿爹解释:“此人原先与这个世界关联并不算大,但现在魂魄却被这个世界牵绊,只怕就算我们带走了他,也会元气大伤,昏迷不醒。”   “牵绊?”宁仪蠕动着嘴唇,皱着眉头,重复。   阿娘点头,“但也就好在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么深的羁绊,所以还有解决之法。”   宁仪近乎呼吸停滞地看着她。   阿娘再叹了一口气,加上之前几次叹气已经比以往百年叹的都要多了,“回到他产生羁绊之前,带他回去,就可以了。”   宁仪蓦地心口一松,之前紧张的压迫感消减了许多,但又有新的疑问浮上心头,“是指穿越到过去带他回去?”   阿娘颔首。   “那要是穿越到我们还不认识的时候,那他岂不是就不记得这段时光了?暾暾岂不是也不会出生?”宁仪皱紧眉,只要一想到这段日子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他就心如刀绞。   “暾暾?这孩子叫暾暾?”阿爹总是关注奇怪的点,此时赞许道:“‘暾将出兮东方’的那个暾?倒是个好名字。”   宁仪被他插科打诨,思维还转不过来,没有答话。   阿娘一笑,抱着暾暾道:“有我和你阿爹在,有谁能带走暾暾?而且你与他的记忆相联系,只要你没有忘记这段记忆,他就也不会忘。”   “好了,别让同样在找你的兄姊等急了,我这就送你去往过去。”   ……   一阵温暖的柔光覆盖过后,像置身于温热的暖流之中,宁仪再一醒来,便已是另一番天地。   耳边响起手机的来电提醒铃,是很躁很吵的那种音乐。   宁仪揉了揉额角坐起身,一边打量周围显然是宾馆房间的布置,一边接起电话。   “宁仪,快点,药我都给你下好了,你快把付总扶回去,成了好事之后咱们以后可就发达了!”电话里的声音有点熟悉。   宁仪还犹在恍惚,抬起手机拿到面前,才看清屏幕上的名字——“韩清酒”。   真是……好久远的一个名字。   这一回想起来,宁仪顿时醒悟过来,自己是已经置身于过去了,现在恐怕用的还是原主的身体。   他应了一声“好”,那边又在催促他。   宁仪挂断电话,奔向洗手间,停在宽大的镜子前。   镜子里,是一张浓妆艳抹非主流的脸,穿着的衬衫里隐约露出黑色透视装的一角。   拧开水龙头,宁仪飞快扑水洗干净脸上的化妆品,才终于变回自己熟悉的模样,只是显而易见的瘦削。   他一边调整自己的体态,一边调出这具身体里脑海中的记忆。   现在这个时候,似乎是……   韩清酒和原主合伙给付锐修下药,原主爬上付锐修床的时间段。   ——真是尴尬的时间段。   当务之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先去找付锐修,找到付锐修之后,带他回去属于他们的原本的世界。   宁仪揣上手机奔出房门,按照记忆中对宴会地点的印象,下至隔壁酒店二楼寻找。   路上遇见几个朝他打招呼的同事,宁仪恍若未闻,直奔向自己能隐约感知到的位置而去。   几分钟之后,一个对他而言熟悉至极的人影逐渐映入他的眼帘。   对方半靠在角落的沙发上,扶着额头,似乎是有些难受,轮廓好看的唇耷下来,领口的扣子不安分地散开两颗,露出蜜色的肌理。   有几个离得近的女同事已经频繁往这边看了,只是畏惧着这人平常的威势而不敢主动靠近。   宁仪盯着那个人,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舍得落下一丝一毫。   他忽然想起阿娘说的话。   阿娘说会送他去付锐修与这个世界缔结羁绊之前,于是他来到了此时此刻。   这个身体与付锐修第一次有密切接触的时候。   他恍然明白。   他大概就是付锐修种下深重羁绊的缘由。   宁仪停在付锐修面前,忍下所有情绪,俯下身轻唤:“付总,您似乎累了,需要我带您去休息吗?”   付锐修抬起眼,视野有些模糊,而且他现在有点热。   他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是个很清秀的少年,声音清朗好听,稍稍击散了他的燥热。   “嗯……”他搭过少年伸过来的手,起身后就松开,“你领路吧。”   直到走到他之前待过的房间时,宁仪还在想着终于没旁人了,可以施法让阿娘送他们回去了。   然而房门一关,还没等他动作,一只有力臂膀忽然抵在他身侧,一手钳制住他的手腕。   “说,药是不是你下的?”低沉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气息拂过他的侧脸,带着隐怒和质问。   从没经受过付锐修此等待遇的宁仪愣了一愣,否定,“不,我只是送你来这个房间休息。”   一会儿他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付锐修冷哼一声,“不承认?”   他轻佻地挑开他的衬衫,勾出里面的透视衣的一角,“那这是什么?”   宁仪抽了抽嘴角,淡定回答:“个人癖好。”   “小骗子。”付锐修重重推开他,视线又迷离了一瞬,身上愈发燥热,已经到了难耐的地步,他只能控制着自己不去靠近眼前的少年,“你出去,不许再进来。”   “不行,付总你要是实在不舒服的话就睡一会,我在这看着你。”宁仪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付锐修挑起唇角,用力捶了一下墙面,用疼痛保持清醒,“装什么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像你这样的每年我都能遇到几个……”   说着话,付锐修难受地抵了抵眉心。   明明已经有所防范了,但还是太大意了。   他抬眸看向眼前目光清湛的少年,对方看起来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明明是个小骗子,但却意外的并不令他讨厌。   他有些心烦意乱。   明明是陌生的少年,长相也并非顶级,但或许是他中的药性太猛,他竟然觉得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也并不是不可以……   付锐修强撑起濒临溃败的神智,威胁他,“我记得你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你现在走,明天就得拍屁股走人了。”   宁仪皱着眉,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想替他缓解一些中药的难受感觉,伸手扶住他的小臂,“你先躺下休息,我……”   话未说完,眼前忽然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压在了身下。   脑中嗡的一响,宁仪面无表情地看向付锐修,“你喝醉了……”   居然连不认识的人也可以随便拉上床了!   即使这个人是自己,他也忍不住酸。   又酸又气。   “还装?”付锐修眯起眸子,滚烫的手心拂过他的脸侧,“这不是你所希望的?”   宁仪正想反驳这个醉鬼,忽又听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宁仪。”   那人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尾音卷在舌尖,蹙着眉似乎有些疑惑,剩下的声音像堵在嗓子里,嗡嗡的听不清楚,“好像不太对,不是这个名字……明明这么相像……”   嘟囔完又是一副疑惑表情,似乎连自己刚刚在说什么都不记得。   “你在说谁?顾云胡吗?”宁仪舌尖抵了抵上颚,咬牙问。   大有如果他说是就咬死他的架势。   “呵,我怎么可能会说他,他那个人,恶心透了……”付锐修扬起脸,神情愉悦地含住他脸上的一小块肉。   宁仪避了避,追问,“那是谁?”   “……不知道。”付锐修动作顿住,复又陷入茫然,像是纯凭着直觉和潜在的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我记得我要送给他一颗珠子来着,他说他喜欢,但是我不记得他是谁也不记得在哪了……”   宁仪嘴唇微颤,不可置信地缩了缩瞳孔。   他……是有意识的。   他是知道的。   宁仪忽然抓紧了他领口的衣服,半晌没有言语。   他想起来了……   他曾对麒麟说过——   世间宝物无数,物以稀为贵,听闻蛟龙族蛟珠一旦现世必光耀千里宝光交照,可惜太过难得,如果能看一看,近距离吸一吸,那就圆满了。   他忽然哽咽了声音,出口的话几成气音,“我就是他啊……”   “……你就是他?”付锐修一字一顿地重复,半晌笑出声来,“其实我也觉得是。”   “我也觉得是……”他又说了一遍,低头撕开碍事的衣料,覆上少年触之能让他降下些许温度的光润肌肤,埋首在少年颈间。   “那你倒是乖乖的……看清我的心意啊……”   后来,恍惚之间,宁仪隐约听见这句话。   他来不及多想,就又陷入下一股浪潮中。   直到某一个瞬间,身上的人显然清醒了一些,抬起身问他含咬着他的耳廓,“你这么熟练,是不是有经验?”   “……唔?”宁仪愣了愣。   “是不是……和别的男人上过?说,是谁?”付锐修咬的重了点,明明是威胁的话听着却像是吵着要糖吃的无理取闹。   宁仪被咬的轻嘶一声,脸上笑意却渐浓,低声诱哄着他,“我就跟你做过,真的。”   付锐修深深看他一眼,也分不清是清明还是混沌的状态,只能听见他似乎低低地“嗯”了一声。   在对方沉沉睡去后,宁仪手肘撑着床面坐起身,揉了揉酸软的腰身,低头亲了亲睡梦中才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的付锐修。   脑海中却是暾暾的小小身影。   暾暾——原来,原本就是他的骨肉……   “我们回家吧……”   他半哑着嗓子,轻唤出他原本的名字。   “崔晏。”   ***   被父母传送进空间隧道的宁仪半扶半抱着此时昏睡过去的付锐修,正想问两句回去之后的事情,忽然发现阿爹阿娘看自己的表情都特别奇怪。   “宝宝,你刚刚……”抱着暾暾的阿爹忍不住说出口。   “嗯?”宁仪不知所以。   阿娘在他面前划了个水镜。   宁仪只看了一眼,就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这里是空间隧道,根本不可能有地缝。   他此时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刚做过那什么事情,眼角发红眸光潋滟不说,脖子锁骨处包括脸颊耳廓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吻痕、牙印,红通通一片。   “虽然知道宝宝已经长大了,阿娘可以不介意。但回去之后看到你这副模样的你大哥,可能会把人给打死。”阿娘友善地提出这种可能性。   “其实我现在就挺想动手的。”阿爹碍于暾暾在怀不能摩拳擦掌,但磨牙嚯嚯还是能做得到的。   他们从小护到大护了三百年的宝宝,说结婚就结婚了,现在还一副事后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明显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让他怎么忍得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趁这小子没醒,先打一顿再说!   **************   崔晏是在数人的注目下苏醒的。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穷凶极恶”的脸,这么形容不大恰当,毕竟眼前的青年身量极高,身骨秀美,面如冠玉,只是此时面色确实过分冷了点,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大哥……”一出声,喉咙干哑到撕裂,泛着铁锈味,金瞳也比以往黯淡了少许。   “谁是你大哥,别没事乱叫!”青年铁青着脸,眼刀子剜着他的肉。   “咳……咳咳。”崔晏咳嗽两声,扶着床头,触感微凉。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躺着睡着的是一张灵玉床,源源不断地补充他缺损的灵力。   一个不及手掌大的玉瓷杯递到面前,崔晏抬起眼皮看去,对上那双漂亮清透仿佛揽尽山水之色的眼睛,忍不住笑开来,笑意深入眼底,“宝宝。”   “宝宝不许跟他说话!”青年阻止,二姊也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少年耸了耸肩,给崔晏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宁宁。”阿娘适应了这个新名字,并在宁仪回来后,和家人商议好给他起好了大名。   鉴于他太过能跑,但家人又只是想让他安宁就行,索性便单名一个宁字,也不用改他以前的习惯,大名便叫暨宁。   刚有大名不久的暨宁闻声看向阿娘。   “你先出去吧,暾暾还在隔壁屋睡觉呢,啾啾和嘤嘤好像也还滴水未进,你正好去给你带来的小宠物喂食吧。”阿娘安抚他道。   暨宁站起身,“那我一会儿能带暾暾来看看他吗?”   “不可以!”阿爹和大哥齐声道,连三姊都跟着反驳。   阿娘丝毫不受影响,端坐的姿态俨然是一家之主,“当然可以。”   暨宁递给崔晏一个放心的眼神,却又忍不住笑了声,才转身出去。   直到大半天后,暨宁才被允许抱着暾暾一起单独见明显更加鼻青脸肿的崔晏。   他一见面,就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暾暾见他笑,也跟着咯咯直笑。   暨宁站定在他身边,轻声问:“还记得我和暾暾吗?”   崔晏弯起高肿着的眼皮,“我可以丢掉命,都不可能忘记你和你我的孩子。”   暨宁收起笑,“那就好,省得我没法找人算账。”   他坐在他身边,肃声道:“崔晏,枉我拿你当好兄弟,你这是骗婚你知道吗?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有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年的。”   崔晏猛然拉下他,含住他的唇瓣,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又快速松开,“那你现在后悔了吗?”   暨宁咬牙,“后悔有用吗?”   “没用。”崔晏笑得格外欠打,又因为脸上的伤被扯痛而倒吸了一口气,但他反而笑得更肆意猖狂,“呼……我这点伤也太值了。”   暾暾忽然一巴掌打在肿起的半张脸上,还模拟地发出“pia”的拟声词。   暨宁揽住暾暾,“儿子都看你不爽了。”   太欠打了。   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崔晏和付锐修能差这么多?   这大概也是他当初始终转换不过来接受不了的原因之一。   崔晏抬起手枕在自己脑后,“他以后要看不爽我的地方还多着呢。”   “为什么?”暨宁问。   崔晏咧嘴,“因为你势必是我一个人的,他抢不走。”   暨宁:……   撸袖子。   崔晏抱住他的胳膊,五指肆无忌惮地滑进薄薄一层衣料里,把住他的手臂,“我是认真的,你要打我出气就尽管打,但我从不后悔我所做过的事情,我很庆幸我这意外得来的机缘。”   他神色认真,仿佛搀进自己所有感情地唤道:“宝宝。”   暨宁抽了抽手,没抽出来,没好气地瞪他,“你先给我好好解释这个戒指是怎么回事?我让你去抢蛟珠了吗?还有那个书中世界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会一起穿成其中的角色。”   崔晏闭上眼睛作沉思状,“唔,我这脑袋还混混沌沌的,想不太起来,得宝宝亲一下才能好呢。”   下一个瞬间,在暨宁甩袖离去之前,崔晏又连忙拽住他,赶在对方没有发火的时候,肃起神色,眉目中隐约有了几分付锐修的成熟稳重,“我说,你别生气就行。”   “蛟珠是我自愿为你去抢的,也是那蛟龙族不厚道,既然不愿意卖我却以此为好处吊了我好几年时间,我跟他们起冲突是必然的事,你别往自己身上揽。至于那个书中世界……你还记得我无聊的时候做过不少兼职的事吗?”   暨宁回忆了一下,点头。   崔晏苦笑了一声,“你时常被束在家里,我不能去找你,除了修炼又无所事事,就会找各种各样的事情消磨时间,这本书便是我兴之所至为一个网站写的,纯为迎合当时小女孩子的喜好,所以咳咳,里面人物三观不能代表本人观点。生子什么的更不能怪我,我也不知道你会穿成里面唯一一个生了孩子的男配。”   暨宁虽然惊讶,但经历过之前那么意想不到的事情,现在已经百毒不侵了,于是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我被蛟龙族追赶到绝境,我知道他们是真有杀心,而我的家人……”他淡笑两声,似毫不在意,“虽然我和你说他们放纵我,因此你很羡慕,但其实不过是他们懒怠管我,不关心我的动向,死在哪儿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暨宁面色微变。   崔晏喑哑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当时无处可逃,幸而曾在突破一个大境界时顺着天雷之势,无聊为这本书造了个真实世界。没有空间时间的支撑,这书中世界也无法容得下你这样真实的人物。所以我当时就遁进了这个世界,想着先避一避,没想到就附身在付锐修身上短暂地失去了记忆。至于你为什么也会出现在书里……”   暨宁凝住神色。   崔晏忽然敏捷地挺起身,吻在他唇角。   他笑着道:“说不定就是我们俩心有灵犀,听到我的呼唤,所以你下意识地来救我了呢?”   暨宁被他又变得不正经的言辞闹得哭笑不得,“胡说八道什么……”   崔晏双目定定地看着他,“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很庆幸你在。”   他举起他的手放在唇边浅啜,带着珍视的味道,“真的很庆幸。”   暨宁见他微微颤抖的模样,没狠得下心把手抽回来,但这不代表他不可以在言语上讨伐他,“崔晏,我们之前结婚毕竟是在另一个世界,结婚证上还是付锐修和宁仪的名字,所以你别忘了,我和你除了有暾暾以外,其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也别想用这三言两语来糊弄我。”   崔晏动作一顿。   “大哥和我说,其实你喜欢我很久了,我完全可以不相信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当作是你有预谋的行为。所以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是你的人之类的话……emmmmm包括暾暾在内,我什么都不会给你的,你就别瞎想了!”暨宁有理有据理直气壮。   也就是说,崔晏相当于净身出户。   不,跟净身出户也不一样,尘归尘土归土而已,孩子归他!   崔晏眼眸微眯,抬手拂过自己的脸颊,刚刚用来博同情的惨兮兮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俊美倜傥的一张脸。   不等暨宁惊讶完,他将暾暾放置稍远一点的地方,手臂用力一带,一个翻身,刚刚的位置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低头在少年耳畔幽幽吐气,“不管你信不信都好,你觉得之前的不算数那就不算数,我可以从现在开始,以崔晏为名,以暾暾的父亲为名,追求你、向你求婚示爱,再举行婚礼……对了,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个蜜月没有来得及开始……”   暨宁本想要施展灵力脱离桎梏,却忽然发现,仅仅是对这样的话,这样亲密的举动,哪怕是换了一张——这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但只要对象是他,他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崔晏亲了亲他的额头。   暨宁仰头咬了他一口,“默认?欺骗我感情还想善了?”   崔晏趁机撬开他的唇舌,“作为付锐修那会,对你的一切可都是真情实感,没有你,我大概会在那个世界孤独终老吧……”   又旁观了好一场大戏的暾暾欢快地“叭叭”两下,与窗外不知何处传来的雀鸟吟唱声混成一块,掩盖住其他各处更细微的絮语。   “这双手,我握住了就不会放开。”   ——来自崔晏的霸道宣言。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   谢谢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故事就到这里啦~   还有一章攻视角的番外   可能还会有一章暾暾长大后视角的番外   (轻度强迫症希望能满三十万字)   下一本预收——   《全网都在求他女装[穿书]》   魔尊萧冕一朝渡劫陨落,发现自己穿成了一本龙傲天文里的女装大佬。   他扶着脑袋寒着神色看向还亮着的电脑屏幕——   数万女粉在此刻尖叫:阿伟死了!萧萧好A啊!   数万万男粉同样尖叫:愿劈荆踏浪为汝裙下之臣!!!   萧冕:???   萧冕沉着眉低咒了一声,出声却是奶味儿十足的娇软少年音,带着丝丝甜味儿,骂人都跟**似的勾人。   ……   此时男粉:aaaaaa萧萧我可以!   女粉:萧萧看我啊,妹妹也可以!   后来,书中的反派**oss擒住他的下巴,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不许再拿你的身段和嗓音出去勾人,更不许在别人面前穿女装。”   萧·身体贼他妈敏感一碰就软·冕努力拍掉他的手,别过脸,“离我远点。”   反派被这奶音一秒击中,捂着心口似笑非笑,“叫声老公来听,我就考虑考虑。”   *狗血修罗场修罗场轻松沙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