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侍卫请上菜 作者:作乱 文案: 看黑道小混混穿越到古代后,如何用美食诱惑小王爷,再把美人吃干抹净~~ 背景:日,厨房 冉鸣远:小擎擎,我饿了…… 沈擎:不是刚吃过吗? 冉鸣远:不够不够永远不够! 背景:夜,卧房 沈擎:小远远,我饿了…… 冉鸣远:不是昨天才ooxx过吗? 沈擎:不够不够永远不够!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擎,冉鸣远 ┃ 配角:冉德高,冉望重,冉小乖 1、穿越至异世 ... 街道边都是两层的楼房,底层是开门迎客的铺子,里面摆着各色物品,满面油光的憨厚汉子或是戴着头巾的慈祥阿嬷在不停地叫卖;二层是民宅,偶尔还能从窗口看见穿着花衣、扎着小辫的少女一晃而过。不远处的酒幡迎风飘扬,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香甜诱人的味道,好一座古朴悠闲的小城。 可是……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沈擎微微动了动脖子,后颈立时传来的酸痛感让他忍不住呲起牙。在地上望了好一会儿天,沈擎才慢慢找回对身体的掌握权。他费力地撑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条阴暗逼仄的小巷子里,左边是一面沾了不少灰尘的木墙,右面摆了三个木头箱子,旁边还有一堆散发着臭味的垃圾。 忽然,沈擎面前的光线被遮去了大半,他抬头看向前方,原来是巷口连着的大街上,有人正悠悠走过。沈擎端详那人,乍一入眼的是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头顶还戴着一个又高又奇怪的发饰,只是那侧脸……怎么线条如此硬朗、分明是一张男子面孔。 沈擎将视线微微下移,见那人所着的服饰也极为奇特,嵌盘丝扣的开衩长衫,做工精细、镶有明珠的腰带,前段翘起、形状奇特的布鞋……哎哟喂,是个挺好看的非主流,这个造型若是被拍下来放到网上,又能引起无数人的关注吧! 哪知看了一会儿,沈擎更不淡定了,从他面前走过的几个人,全都穿着这样的奇装异服。相比之下,他身上的黑风衣和牛仔裤,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老旧的木箱、斑驳的墙漆、青黑色的瓦片……沈擎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冒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他咬咬牙站了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顺便低头一看,发现了卧在地上的一个白色塑料袋。 沈擎捡起塑料袋,看见里面是一包味精和一袋酱油。原本还懵懵沉沉的头脑一下子清醒,昏迷之前的回忆清晰地冒了出来。 沈擎记得,自己带着天鹰帮的兄弟们和海龙帮干完一架,大获全胜,晚上逃了庆功宴,一个人去超市打了个酱油,买了些调味品,正赶着回去给妹妹做饭。走在一条小巷子里时……冷不防被人从身后一推,一脚踩空,掉进夜色掩护下毫无遮盖的窨井里…… 八成是海龙帮那群小兔崽子,竟然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等我回去召集了兄弟们,一定要灭了你整个帮!沈擎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句,随即,肚子也十分配合地咕噜噜叫了好几声。 饿了……沈擎拍了一把自己那硬邦邦的腹肌,随后突然想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自己掉下窨井的时候明明是晚上,怎么现在又是白天了,难道自己晕了大半天不成?那妹妹一个人在家里,岂不是要饿坏了? 沈擎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双双过世了,留下他和妹妹两人相依为命。沈擎父母过世时,妹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头,整天跟在沈擎后面哥哥哥哥喊个不停。而沈擎这个众人眼中不求上进的小混混,也愣是一点一点把他妹妹给拉扯大了,还把人养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姑娘。沈擎知道,以妹妹那个爱依赖人的性子,要是一晚上见不到自己,非得急死不可! 无论自己身在哪里,得先找到派出所,再请他们帮忙送自己回家。心里笃定了主意,沈擎向前迈出一大步,站在小巷和大街的交界处,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又向后一步退了回去。 自己这身衣服实在是……引人注目。 从垃圾堆里拣出一件灰不溜秋的破长衫,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儿,沈擎捏着鼻子把它披在了身上,佝偻着身子慢慢地挪到大街上。 穿着是不显眼了,可身上这味道着实难闻,沈擎好几次想拦人问路,都被人远远绕开,外加获赠一枚无限鄙视的眼神。如此这般受了几次挫,再加上肚子在不停叫唤,沈擎又累又饿,不由停下脚步,看着附近一家店铺里白白胖胖的包子,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口袋里还有好几块零钱,应该足够买个包子了吧。卖包子的总不可能因为嫌臭就不做生意了,买完包子再顺便问一下路……沈擎细细地盘算了一番,走到包子铺前,对着长了一张包子脸的老板娘问道:“这包子怎么卖啊?” 老板娘看了他一眼,爱理不理地说:“素的一文,肉的两文。” 文?沈擎觉得这老板娘的口音挺奇怪的,居然会把“元”念成“文”。从口袋里掏出四个硬币,沈擎一只手递过去,说:“给我两个肉包。” 老板娘瞟了一眼沈擎的手,随后用看疯子的眼光把沈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随后嘴里吐出轻飘飘的三个字:“神经病。” 喂喂喂,你才神经病呢!有生意不做,还无缘无故骂人!沈擎刚想撩开嗓子和她吵一架,只见老板娘微微转过身子,去接待别人了。 各种粗话脏话难听话憋在喉咙口,沈擎带着一肚子火气等老板娘做完这笔生意,看着看着,却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别人用的钱和自己那几枚硬币完全不一样,是棕兮兮的颜色,中间还有个方形的孔,倒有点像是……以前在夜市地摊上卖的古钱币。 砰砰砰砰,不断有火花在沈擎的脑子里爆炸,他终于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了,自己面前这一切,活脱脱就是一番古装电视剧里才有的景象嘛! 沈擎厚着脸皮,缠着老板娘问了好久,总算问出一些信息。原来他这一跌,不仅跌到了陌生的地方,连时代都不对了。他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叫大华的国家,还处在皇帝的封建统治下。 穿越?!沈擎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脑子里乱哄哄的,全都是妹妹书架上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小说。按照妹妹经常嘀咕的,那些个主角,一觉睡醒了、或者被雷劈了、跳楼了……总之就是以各种奇奇怪怪的方式到了另一个时代,还总能凭着自己独特的技能和超乎常人的智商,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可是……沈擎摸摸叫得愈发欢畅的肚子,长叹一口气,别说大事业了,连肚子问题都没解决,自己怎么就没跌到谁家的后厨去呢? 虽然饿得慌,沈擎还是一位极有羞耻心的男青年,道德和理智束缚着他想要伸往包子的双手,不让他做出名曰“偷窃”的行为。脚下似生风一般离开满是食物诱惑的大街,沈擎一路走到城外的小林子里,想找几颗野果先充充饥。 也算他运气好,野果没找到,这林子里倒有不少活蹦乱跳的野兔。沈擎手里抓了一把石子,口念阿弥陀佛,三两下打死一只兔子。有着十几年的厨房经验,沈擎提着兔子找到一条小河,手脚麻利地退了兔子的皮毛,掏干净内脏后,用尖细的石头在兔肉上戳了几个洞,随后抹了一把酱油和味精在兔子身上,找了一片大叶子在水里淘了几下,把抹好料的兔子放在上面。 等他四处捡来一大把柴火,兔子也腌得差不多了。沈擎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生起一堆火来。把兔子串在一根在水里漂过的细长树枝上,沈擎开始翻烤起兔肉来。为了让肉烤得均匀,烤一会儿就得给兔子翻个身,来来回回翻上几次,兔肉的表面就渐渐变成了金红色,还滋滋地冒着油,肉香味也随之飘出来了。 嗅着这馋人的香味,沈擎的口水都快泛滥了。心急如焚地再等了几分钟,沈擎把烤好的兔子举到面前,也不管烫手了,一把就撕下一个兔腿往嘴里送。外皮是酥酥脆脆的,咬起来还微微地渗着兔油,里面的肉非常鲜嫩,还挺有弹性的。可惜略带一些腥气,沈擎一边嚼一边感叹:若是腌制时能再加一些酒,那就完美无缺了。 啃着香喷喷的兔子肉,渴了就用叶子舀一点河水往嘴里送,沈擎这顿饭吃得也算满意。吃饱喝足之后,他习惯性地往后草地上一躺,看着天上雪白的云朵,眯着眼睛开始发呆。 突然,他坐起身来,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四周,想起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这之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 2 2、圆蹄诱应征 ... 一手拽着三只兔子耳朵,沈擎转悠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城里。用兔子换了几个钱,他去布庄买了件最便宜的长衫套在身上,总算是摆脱了那股让人掩鼻的味道。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沈擎想找份工,最好是能包吃包住的那种,可这里的店铺大都是小本经营的夫妻老婆店,根本没钱请人,而少有的几家大店也都不缺人。沈擎从街头走到街尾,愣是没能找到一家招人的店。 这里的就业形势太差了!沈擎精疲力尽地站在街尾,愤愤地抱怨着。 埋怨归埋怨,日子还得继续。沈擎歇了一会儿,便继续向前走,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热闹的敲锣打鼓声,随后有一大群年轻人从沈擎身边跑过,径直向前而去,里头还有不少人兴奋地大嚷着:“总算开始了,我等得急死了!” 什么情况?抱着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心情,沈擎好奇地跟着这群人往前走。众人在城中央的广场上停了下来,沈擎扒着前面人的肩膀,一跳一跳往场子中央看。只见那广场中间有一张大台子,上面摆满了围成又圆又肥的大蹄髈,当中是一个大大的猪头。旁边还放了好几壶酒。 “好多肉啊!”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正巧把沈擎的心里话给讲了出来。沈擎好奇地转过头去一看,立刻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只见自己身边挤了一个至少有两百斤重的胖子,直愣愣地盯着场中央,湿哒哒的口水正不住地往外淌,差点就要沾在自己肩上了。 为了免遭这个胖子口水的荼毒,顺带把热闹看得更清楚些,沈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期间挨了不少白眼和诅咒,脚上还被恶狠狠踩了几下。他刚站稳没多久,广场中央就又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敲锣声,接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上来,对台下大声地吆喝着:“我宣布,一年一度的王府侍卫征选大会,现在开始!” 王府侍卫?那不就类似于我们那里的公务员么!沈擎一听,血液立刻热了起来。对于现在亟须一份工作的他来说,“王府侍卫”这四个字,价值可绝对不亚于香喷喷的烤肉啊! 广场中央的男子,继续慢条斯理地宣讲着规则:“要参加征选的人,请到右边的桌子前报上姓名和年纪,并领一个号。一个时辰后停止报名,到时候我们会报号,听到自己号码的人就上台来,两人对打,胜者晋级,败者淘汰,留到最后的八个人,就是今年入选的王府侍卫。” “好嘞,我去年失败后,回家苦练了一年功夫,今年一定会入选的!”一个髯须大汉信心十足地说道。 “啊?去年还选十二个呢,今年怎么只有八个名额了,完了完了,我一定选不上了。”一个个子中等的少年哭丧着脸说。 沈擎看看左又看看右,听听前再听听后,到最后只有一个感受:从古到今,公务员都不好考呀! 台上的人一宣布报名开始,右边的两张桌子前就瞬间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沈擎排在一列队伍的中段,看着前面队伍的长度,只觉得前途渺茫,不知报名截止前能不能轮到自己。他转身看看后面的队伍,又觉得优越感十足,怕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在自己身后呢,要是大家都报不上名,这场子还不乱了套了? 队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挪动着,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轮到了沈擎。桌案后面坐着个白面书生,在纸上哗哗地写着字,看起来精神不佳,脸都快贴到桌子上去了。沈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来由地想到中学里那些死板板的书呆子班委,顿时一阵心悸。 “名字?”书生幽幽地吐出两个字,都没抬头看沈擎一眼。 “沈,沈擎。”沈擎一阵紧张,说话都结巴了。 “沈沈擎?”书生问了一句,手上的笔已经开始动起来了。 “不不不,就叫沈擎,三点水的沈,敬手擎。”沈擎忙殷勤得解释道。 书生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可那眼神中却满是怨气:“真讨厌,等人家写错了才说。” 沈擎强忍全身的鸡皮疙瘩,看着那书生将桌上的纸捏成一团丢到旁边,重新拿过一张纸开始写起来,还得唯唯诺诺地给人家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说话不清楚,让您受累了。” 所以说,从小到大沈擎最怕的就是书呆子,细胳膊细腿的贼娇气,打不得又惹不得,只能扯着脸皮哄着。每次遇到这种人,沈擎就觉得海龙帮那群混小子都顺眼了,毕竟都是真能动手的,相处起来倒也痛快了。 “年纪?”书生一边写,一边又问道。沈擎这回可不敢怠慢了,清清楚楚嘎嘣儿脆的两个字:“二十。” 等书生写完,沈擎取了纸牌子,便赶紧脚底抹油跑得离这书生远远的。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沈擎看了看自己的牌子,上面用繁体字写着“叁拾贰”。沈擎摸摸脑袋,觉得挺有意思的,三十二这个数字和他可有缘了呢,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一个学期他数学一直考三十二分,从来不多也不少一分呢! 用身上剩下的最后几个钱买了些吃的来补充体力,沈擎在开打前回到了广场,这一回,他可打算孤注一掷、背水一战了。 广场被用煤灰分成了大小一致的十二片场地,参选者两人一组,点到为止。在比武过程中,凡是有一方出了场地、站不起来、或是主动认输,比武就宣告结束,另一方自然就是胜者。若是一炷香后,仍未出现这三种情况,则由场边的视察者直接评判输赢。 前两轮,沈擎遇到的对手都是菜鸟水平,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用上什么格斗招式,就轻轻松松地将人扔出了场地。两轮过后,原本坐了两百多个人的休息区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只剩下六十四位等待第三轮比试的人了。 还有三轮,沈擎看着周围的人,默默在心里盘算着。如今剩下的人,多少都有些功夫底子,其中还有几个人的身手极佳,若是不幸遇上了他们,要晋级就没那么容易了。 果然,第三轮,沈擎就遇上了之前那个信心满满的髯须大汉。看着对手那一身精悍的肌肉和西瓜一样大的拳头,沈擎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小心地看着对方,决定以守为主,伺机反攻。 大汉突然怒喝一声,那声音响彻云霄,直震得沈擎耳膜发痛。沈擎略微往后退了一步,欲观察大汉接下来的动作,没想到……那大汉竟然就在原地打起了拳法。 沈擎很确定,被这大汉淘汰的前两个人,不是被吓的,就是被吵的。 “喂,你还不动手啊?”沈擎对大汉试探着喊道。那大汉自娱自乐得正起劲呢,哪里还理睬他,一言不发专心致志地打着自己的套路。 沈擎又喊了一句:“你不动手,我可要上了啊?”见那汉子还是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沈擎也不耐烦了,冲上去走到正定型在“白鹤亮翅”动作的汉子面前,慢慢地抬起腿,一脚把他踹出了场子。 第三轮,顺利通过! 3 3、青梅渍奇缘 ... 第三回合结束,场子里剩下的人已经稀稀拉拉了,倒是场子外面的围观群众又多了不少,还有一整家子都出动了来看热闹的。有几个小贩瞄准了商机,混在人群中卖零食,赚得是盆满钵满。欢呼声、吆喝声、鼓掌声……把场子炒得火热。 这一回合之后,是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最后剩下的三十二个人可以尽情地享用之前大桌上摆的酒肉,以好好补充体力,为之后的比斗养精蓄锐。沈擎拿了一壶酒坐在边角,小小地抿了两口,见有几个人捧着蹄髈大啃特啃,看着都觉得胃疼。照这吃法,一会儿还不得犯阑尾炎了? 沈擎是个急性子,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干净利落一次解决,现在中间让他歇上一阵子,他还真觉得挺磨人的。歇了一会儿他就坐不住了,站起来四处走走,对下面热情的看客挥挥手,逗逗大媳妇儿手里抱的胖小子,最后,溜达到了之前登记名字的那个小书生面前。 那书生此时正撑着脑袋打瞌睡呢,嘴巴微微张着,隐隐约约看得见里面粉红的小舌头。沈擎打量了他一会儿,觉得奇怪,这小书生脸上黄蜡蜡的,脖子和手倒挺白,尤其是一双手,手指细细长长的,镶嵌着一个个小小圆圆的指甲盖,指头上一个茧子也没有,好看极了。 等沈擎反应过来,他的两根指头已经掐在了书生嫩嫩的腮帮子上。书生睁着刚睡醒的水汪汪的眼睛,正气呼呼地看着他呢!沈擎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立刻把手收了回来,指尖还留着小书生脸颊的触感,水水润润的,出人意料的好摸。 “你干什么呀!”小书生瞪着圆圆的眼睛,极为不满地问他。 沈擎再看了几眼,觉得这小书生的五官也好看,眼睛大,鼻子挺,嘴巴小,下巴尖……总之,除了脸色黄了些,这小书生还真是个俊秀呢! “不准看了!”书生见沈擎不答话,反而拼命盯着自己看,立刻举起两只手把脸蒙住,只剩下两颗骨溜溜转的黑眼珠。 沈擎见这书生如此反应,顿时觉得他愈发可爱了,俯下身子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对书生道:“小书呆子,别那么凶嘛,说不定我待会儿就入选了,以后还要一起在王府做事呢,交个朋友好不好?” 书生拿开手,对着沈擎那张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拿起毛笔,往他脸上戳了过去。 沈擎只看到一个黑黑的东西往自己脸上扑过来,下意识地闭了眼,等感觉到脸上凉飕飕湿漉漉的时候,才睁开眼睛,一眼看见小书生正拍着桌子得意地大笑。 沈擎摸了摸脸,沾了一手的墨,他找了张纸按在脸上,片刻之后拿下了,看见纸上是一个大大的叉,哭笑不得地洗脸去了。 书呆子这种东西,果然不好惹!下次见到了,还是贴着墙壁远远避开吧……等沈擎好不容易洗完脸,休息时间也到了,慢慢地向场子里走去,沈擎摸摸自己被搓到红肿的皮肤,心有戚戚焉地感叹道。奇怪的是,从来秉持“人若犯我我必还人”原则的沈擎,这次竟然没有生气,看见远处小书生还在坏笑个不停,沈擎心里还破天荒地觉得,这样也不错。 那书生还是小孩心性,就让让他吧。 第四回合,沈擎遇到的是一个武师,还穿着武馆的衣服。那武师一上来就发动了凌厉攻势,沈擎一边招架,一边还松了口气,也不知是该喜该忧——总算遇到一个正常的了。 和对方过了几招,沈擎基本摸清了这个人的打法套路,心里也想好了反击的方法。他轻巧一跃,避过那武师的一个扫堂腿,接着单手接住他的拳头,顺势扯住那人的手肘,背过身顶住他的后腰,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人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沈擎的站位极好,这一扔,对手的脚刚好出了场界,一声锣响,他这边的比斗结束了,沈擎毫无争议地进入了最后的决赛。 “这是什么功夫?”下面的看客们纷纷讨论起沈擎来。原来,沈擎使出的是标准的柔道招式,对于这个时代的习武之人来说,这个动作是极为陌生的。于是乎,在沈擎看来极为普通的过肩摔,却为他引来了大量的关注,连监场的几个武师也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擎。 沈擎赢得轻松,心里也得意了起来。他轻飘飘地走到场边,看了一圈周围,最后目光还是停在了不远处的小书生身上。 那小书生许是也看见了他刚才的表现,此刻正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沈擎看呢。见沈擎也看向了他,还朝他狡黠地眨眨眼睛,小书生对天冷哼了一声,拿起一边的笔对着沈擎,又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小混蛋,等老子逮到了你,一定天天揍你屁股!沈擎不满地眯起眼睛,看着那个小书生,暗暗在心里发誓。 休息了一会儿,很快就到最后一回合了。不同于前几轮一堆人同时开打的“盛况”,最后一回合,场地里每次都只有一组两人进行比拼,也就是说,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这两个人身上。 要说运气好的人,也不是没有,沈擎之前那组,就有一个人因为吃坏了肚子,而放弃比武,剩下的那个自然就入选了。可沈擎却绝对算是运气差的,他碰到的这位对手,是他从第一轮起就注意到的,被放在“最不想遇到的对手”名单里的人。这男子身材不高却极为紧实,太阳穴微微凸起,眼神冷峻而坚定,一看就是个十足的高手。比武开始后,沈擎和对手保持着七步的距离,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不敢有丝毫懈怠。 依然是等待对方先发动攻势,不过这回的对手显然厉害了许多,等沈擎反应过来时,对方的拳头已经到了身前。沈擎急忙闪身避过,一记手刀劈向对方的肚子,自然也被避开,手背反而还被对方的腿给蹭了一下,破了一层油皮。 交手了几个来回,沈擎渐渐落了下风。他本没有正统地学过功夫,只是以前混帮派时,东学一点西学一点,空手道跆拳道柔道都学了几招,平时唬唬人、用来自保还行,可一碰到真正的高手,就显出三脚猫本质来了。 完了,自己怕是要出局了……沈擎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生生地疼。站在场界边缘,他苦笑地看着向自己腰腹伸来的拳头,下意识地用手去推挡,心里却明白这不过是困兽之斗。只要那人再加一把力,自己绝对会被推出去。 即便如此,沈擎还是不愿轻易放弃,他用尽全身力气阻挡着对手强大的拳劲。手臂酸得发麻,沈擎眼看自己就要撑不下去了,对手拳头上的力气却突然一扯,随即被沈擎的力量反扑了一记,向后退了一步,跌倒在地。沈擎没放过这个机会,赶紧趁机再上去补一脚,将对方直接踢出场外。 “好!”在所有围观者的眼中,看到的是沈擎凭着顽强的毅力,不仅化解了对方的攻势,还一鼓作气反败为胜。 可沈擎知道,自己赢得蹊跷。 沈擎转身,狐疑地看向刚才对手站的那块地方,却见那里躺着一颗圆滚滚的小东西。沈擎定睛一看,竟是一颗浅黄色的梅子,混在黄色的泥土之中,若非有意寻看,定是不会注意到的。 是谁在帮我?沈擎在监场的催促下,慢慢走下场地,眼睛一边扫过四面八方,寻找手里拿着梅子的人。可是茫茫人海,他只能看见一个个人头攒动,哪里看得清人家手里拿了些什么。 在最后入选的八个人中,沈擎是唯一一个不那么高兴的人。这八人一字排开,站在场地中央,享受着百姓的欢呼和掌声。别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还有两个人不断地向下面挥动手臂,兴奋地又蹦又跳;可沈擎却只是挤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木然地站在队伍里,在这欢腾的气氛里,显得尤为淡定。 在之后其他几组比武的时候,沈擎好好地想了想,才发觉自己参加王府侍卫的征选,是一个多么鲁莽冒失的决定。现代人随便找个工作,都要讲求“双向选择”呢,他对这个所谓的“王府”,连一星半点的认识都没有,这个王府是怎么样的?王爷的个性如何?会不会签卖身契?工作的待遇怎么样?这些沈擎都不知道。万一他碰上一个商纣夏桀一样残暴的王爷,也只能自认倒霉。 看着不远处的桌子上那些空盘子空酒瓶,沈擎不由感叹:人饿的时候,果然脑子最不清楚,也不知自己被那一桌子的酒肉给骗上的,究竟是豪华游轮,还是贼船? 4 4、烤肉引粘友 ... 这天晚上,为了迎接这八名新来的侍卫,王府举行了一场热闹无比的烤肉盛宴。除了当值的人,其他侍卫和下人都聚在一起,围着几个大大的火堆,人手几根肉串,在火上不断地翻烤着。喝酒、吃肉、聊天,人群里不时传出豪迈的笑声,连冷飕飕的夜也变得温暖起来。 沈擎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耳朵却高高地竖起来,探听着来自各个方向的谈话声。根据他的统计,听到的二十二个声音里,只有一个说的是抱怨的话,别人都在开开心心地讲自己的闲事,而那唯一一个人抱怨的内容是:怎么那么多肉呀,我要减肥的,只能吃素! 再看看周围人的面色,不管是白是黑,都透着健康的血色,脸上也都挂着笑。沈擎终于放下了大半颗心:看来这里的王爷不是爱折磨人的那种,真是万幸! 拿起一串烤好的肉,沈擎轻轻咬了一口,嚼了几下,随后皱起眉头。这肉虽然鲜嫩,却透出一股淡淡的腥味,让口感大打折扣。他拿起旁边的生肉,看了看又嗅了嗅,发现那肉上除了盐,别的什么都没抹,根本就没去腥。再加上沈擎喜欢五分熟的烤肉,肉里要留一点淡淡的血红色——这样咬下去才有足够的肉汁。所以,肉里的腥气便比全熟的更加浓了。 没有葱、没有姜、也没有蒜,更别说调制好的烤肉酱了,沈擎左右看了看,目光最后聚焦到脚边的酒罐子上。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年轻小伙,眼睁睁地看到沈擎将一大把生肉串,全都浸到了酒里,惊讶地大叫一声:“你干什么呀,这,这可是上好的梨花白啊!” 沈擎瞥了那人一眼,只见这青年生了两条浓浓的眉毛,跟他妹妹常看的蜡笔小新似的,此刻眉毛跟着主人的表情,向斜上方三十度方向扬起。 这个人,沈擎在比武的时候就关注过他,虽然功夫一般,但是力气极大,一根手指就能把一个人给提起来,当时可让沈擎看呆了。 既然两人同为新进的侍卫,沈擎也不好意思不睬人家,便轻轻回了句:“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年轻人歪着脑袋,看着沈擎把浸在酒里的肉一串串分开,让每一串肉都充分接触到酒液,眉毛扬得愈发高了。 沈擎让肉在酒里泡了一会儿,再从里面抽出两串,重新抹上盐巴。在火上烤了没多久,浓浓的肉香便混着酒香味飘了出来。等肉串烤到金黄色,沈擎收回手,将香气四溢的烤肉递到嘴边,嗅了一下香气,张嘴咬了一大口。 “咕嘟”一声,沈擎旁边的年轻人重重地咽了口口水,他看着沈擎手上的肉串,再看看自己的,怎么都觉得,沈擎的那些肉串比自己的好吃一万倍啊! 的确,经过白酒的浸渍,肉里的腥味在明火的烤制下,完全随着酒精蒸发了,只剩下更加鲜嫩多汁的肉。虽然配料只有最简单的盐,但肉本身的原汁原味也别具一番风情。 “给,吃吃看。”沈擎把手里烤好的另一串肉递给了旁边一脸馋相的年轻人。“在酒里跑过,味道似乎更好一点。” 年轻人接过肉串,撕下一块肉细细地咀嚼着,肉的火候掌握得极好,外层已经是焦焦脆脆的了,里面却极为柔软,牙齿稍一用力,肉就被咬开,同时还迸出一股又鲜又浓的肉汁来。年轻人被烫得“呼呼”只吸冷气,却还是舍不得放慢吃的节奏,三两口就把一串肉塞进肚里。 “我姓毕,叫毕小鑫,我爸妈说我从小就毛毛躁躁的,希望我做事情能小心点儿。”年轻人吃完了肉串,不甘心地舔着竹签上的肉汁,一边热情地自我介绍道。 沈擎一听他的名字,差点没笑喷,再见他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赶紧把手里刚烤好的肉串再递过去,道:“我叫沈擎,以后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毕小鑫吃得满嘴流油、眉开眼笑,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一直赖着沈擎,这样天天都能吃到那么好吃的烤肉了。 当天晚上,侍卫长刚宣布要按两人一间的规格分房间,和沈擎之间足足隔了三个人的毕小鑫,就一个箭步蹿到沈擎旁边,挽着他的手臂,对侍卫长大喊:“我要和他一间,我们一间!” 侍卫长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毕小鑫站得笔笔挺,回答:“我叫毕小鑫,他叫沈擎,我们是同生共死、同甘共苦的好朋友。” 沈擎沐浴在众人或好奇或哂笑的眼神里,觉得无比丢脸地扶住额头:不至于吧,不过是几串羊肉的交情罢了……还同生共死? 侍卫长倒是没再追问,成全了毕小鑫的要求。他帮剩下六个人分配了房间后,简单地交代了王府里的一些规矩,吩咐众人于次日清早集合,再瞥了毕小鑫和沈擎一眼,便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 毕小鑫欢呼一声,拉着沈擎就往房里跑,一路跑到床前才甩开沈擎的手,“啪”一声扑到在床上。 “好高兴啊好高兴,我竟然真的成为王府侍卫了,还能睡这么舒服的床,有那么多肉吃……”看着毕小鑫在床上蹭啊蹭,沈擎在旁边冷汗啊楞汗,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侍卫长找回来重新分房间,哪怕换个鼾声如雷的室友,也比一个自来熟加大嘴巴好。 可惜,沈擎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木已成舟。 撇下自娱自乐的毕小鑫,沈擎走到对面的一张空床边,把自己仅有的一点行李——一瓶酱油和一包味精,放到床上。床头有个大大的柜子,沈擎打开柜门,见里面是两套侍卫的衣服、腰带、头巾,都码放得整整齐齐,柜子最下层还放了两双布鞋。 沈擎拿起一件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幸好他是标准身高,大小还算合适。换上全套衣服,沈擎站在铜镜前,看着那黄澄澄的镜子里模模糊糊的自己——抬头挺胸,隐约还可看出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从明天起,他沈擎,一个原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就要成为这王府里的侍卫了。在这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他要靠自己一个人来适应、来打拼,虽然不知前路是凶是吉,但在沈擎的心里,却涌起一种汹涌的求胜欲。 之前的他,混迹在帮派里,做个小小的头目,带领着几十个兄弟,为上头的人打架卖命,既要防对手又要防条子,有时还要防帮派内讧,不是没想过要换一个环境,可他既没有学历,又带了个妹妹,要找个好工作着实困难。 可现在的他,有机会彻底地抛开过去,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王府侍卫一职,虽然还是为人卖命,却比街头混混好上太多。或许努力几年,他也能做到侍卫长,甚至混个一官半职,拥有光明的大好前。 心里燃起这样的信念,沈擎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年轻而俊朗的脸上,慢慢地扬起一个自信的笑容。 “你在看什么?”嘴角弯到一半,冷不防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让沈擎的脸顿时僵住。从镜子里,沈擎看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张脸,脸上最醒目的就是两道黑黑的粗眉毛。 “没什么,看看衣服合不合身。”沈擎转身,别过头去没看毕小鑫一眼,直接走到自己床边,穿着衣服就躺了下去,面朝墙壁做出要睡觉的样子。 毕小鑫叫了他几声,见沈擎都没回应,以为他累了,便也回到自己的床上,一边脱了鞋解衣服,一边轻轻地嘀咕着:“沈大哥睡觉怎么不脱衣服的呀……哦,我明白了,这样明天早上就不用急着穿了,可以晚些起来,嘿嘿,沈大哥真聪明。”边说着,毕小鑫也一边把侍卫的衣服给穿上了身,和衣躺在床上。 这边毕小鑫带着能多睡一会儿的想法,进入了甜蜜的梦乡,那一边沈擎却不太好受。他一只手搭在脸上,轻轻地按摩着脸颊,心里是十二分郁闷。 ——奶奶的,没事叫什么叫,害老子脸抽筋了。 5 5、荣升小队长 ... 次日早上,沈擎按时起床,简单地梳洗一番后,他一只脚踏出门槛,准备去和其他侍卫集合。 但是…… 维持着一脚在门外,一脚在门内的姿势,沈擎转身看向毕小鑫的床,床的主人正斜躺在床上,小半个身子悬在床外,穿得那声侍卫衣服全都皱巴巴的,嘴巴一张一合地打着小呼噜,明显还处在深度睡眠状态。 要叫醒他么? 沈擎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心一软,腿也随之收了回来。 “喂,起床了,再不起来要迟到了。” 沈擎推推毕小鑫的肩膀,对着他喊道。 毕小鑫被扰了睡眠,十分不满地一挥大手,差点打到沈擎的鼻子。幸好沈擎躲得快,要不然凭毕小鑫的力气,说不定整个鼻子都会被打飞出去。 将将躲过一劫,沈擎心里的火却蹭地一下冒起来了。他一把拎起毕小鑫的后领,把他半个身子都提了起来,随后长吸一口气,凑过去贴着毕小鑫的耳朵,用最大的音量喊了一声:“毕——小——鑫——,起——床——了——” 房梁很配合地颤抖了几下,毕小鑫也跟着配合地睁开了眼睛。沈擎得意地笑了笑,自己这音量,怕是连死人都能叫得醒。 可接下来毕小鑫做的事情,却让沈擎再也笑不出来了。 “宝贝,别吵……”毕小鑫眯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对着眼前的两片嘴唇,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亲完以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 仿佛被两百瓦的电力流过全身,沈擎全身脱力地站在原地,手放开毕小鑫的后领,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毕小鑫失去了领口上的拉力,直直地摔在床上,彻底清醒过来。 “痛痛痛……” 毕小鑫揉着自己被撞到的额头,仰起脸来看向沈擎:“咦,沈擎?你怎么会在我床前啊?” 沈擎捂着嘴,冷冷地看着他,突然哼了一声,往屋外走去。 怪物,这个毕小鑫绝对是个怪物!沈擎走出屋外,重重踢起脚边的石子。他沈擎活了那么多年,见过起床气的,见过晨勃的,就是没见过一睁开眼睛就糊里糊涂要亲人的,亲完了人还不认账,连声对不起都没有……从这一刻起,就要和毕小鑫划清界限,绝对,绝对不再和他说一句话了! “啊——要迟到了!”一声惨叫从房间里传了出来,沈擎的满肚子火气总算消下去一些。嘿嘿,那么晚起还睡得那么熟,活该迟到……想着想着,沈擎突然脸色大变,迈开步子向外跑去。 自己好像,也要迟到了。 上岗第一天,沈擎和毕小鑫就创下了一项纪录——他们是这王府建成至今,头两位一入府就闹迟到的侍卫。 更倒霉的是,这天早上,整个王府的武管家冉望重,也来视察新进府的侍卫了。这王府规模宏大,分一文一武两位管家,文管家操持政事典礼,武管家则管理侍卫、军队的相关事务。 看着冉望重那张严肃而深沉的脸,沈擎不由扼腕叹息,经过昨晚和今日,“沈擎”这两个字,怕是已经在侍卫长和众多伙伴的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了。自己不仅犯了错,还是在领导面前犯的错;不仅在领导面前犯了错,还偏偏撞在了大Boss的枪口上。真是晦气! “哼哼,第一次见面就如此与众不同,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冉望重看着站在众侍卫前的两个年轻人,幽幽地说,“如今这些侍卫,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给的饷银倒比十年前要翻个番了。” 侍卫长连忙赔笑道:“如今物价都高了不少,要是还按十年前的规矩发饷银,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有何难过的?府里供吃供穿还供住,就算不发饷银,不也照样能活下去。”冉望重看着底下黑压压一片脑袋,这么大一批人,府里为了养他们,得花多少银子啊! “对,对不起……”毕小鑫听着冉望重的话,以为以后都拿不到饷银了,“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怯怯地说:“我错了,您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扣我饷银,我家里七口人都指我寄钱回去过日子呢!” 看看那双写满乞求的眼睛,再看看众人同情的目光,冉望重顿时觉得,自己要是再追究,就会变成一个吝啬冷血无情的众矢之的了。 为了维护自己在王府里的形象,冉望重轻咳两声,道:“念在你们是初犯,就扣……就不追究了。你们要记住,王府不比别的地方,即使万分小心,也未必能不犯错。” “是!”沈擎和毕小鑫同时答道。冉望重瞪了他们一眼,拂袖而去。一大群人目送着冉望重消失在视线里,侍卫长擦擦额上的冷汗,点着毕小鑫道:“还不快站起来,一个男子汉随随便便下跪,像什么样子!” 毕小鑫抹了把脸,站起来看向侍卫长,战战兢兢地问:“那个,我的月饷,是不是不会被扣了?” 侍卫长忍住踹他一脚的欲望,点点头道:“不会不会,肯定不会,要是有人扣了你的,我把我那份拿出来给你。” 对所有侍卫说了几句后,侍卫长便解散了其他人,只留下新进府的八个,开始讲解做侍卫的种种规矩。 他们甫一进府,做的是初等侍卫,每天的任务就是按照既定的路线,在府里不断地巡视,两人一组,四人一班,每班都是工作一天休息一天,这么算下来,其实还是挺清闲的。 只是沈擎很不幸的,和毕小鑫继吃友、室友之后,又建立起了同在一组的工作关系。 “做初等侍卫,最重要的是认真。你们的工作虽然琐碎,但需要付出十二万分的细心,有许多关系到王府安危的细节,都可能在你们的巡查中被发现。所以……”侍卫长说到这里,把目光投向沈擎和毕小鑫这边:“如果让我发现你们的工作中有任何纰漏,我会重重处罚以儆效尤,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沈擎被侍卫长冷冷的目光逼视着,下意识地缩起脖子,想把自己给隐藏起来。可惜,毕小鑫却不肯遂他的愿,反而大喇喇得吼了一嗓子:“侍卫长您放心,我和沈大哥一定会好好完成工作的!” 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杀人或者割人舌头是怎么判刑的,如果死不了,不如……沈擎皱起眉头,内心油然而生一种让毕小鑫永远不能说话的欲望。 侍卫长用嘲笑般的目光看向他们这边,点点头道:“毕……毕小鑫是吧?既然你那么热情,就由你来做这巡视队的队长吧。” 沈擎抬头看了侍卫长一眼,虽然知道侍卫长这个任命,肯定是为了欺负毕小鑫,但在目前的境况下,他还是选择明哲保身。 毕小鑫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了两声,对侍卫长道:“侍卫长,您就别开我玩笑了,我这样子哪能做队长啊。要是真要选队长,我推荐我们沈擎大哥,我给您打包票,他最合适不过了!” 你是有多了解我还是多了解我还是多了解我!沈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了,他勉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着牙用缓慢的语速道:“侍卫长,属下今日迟到,应当好好忏悔才是,哪里有资格做队长,还是从六位准时集合的兄弟中选取合适之人吧。” 侍卫长朝他和煦地笑了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有忏悔之心,我相信你以后也不会再犯了。既然毕小鑫也推荐你,那你就先任一个月的队长吧。以后每日卯时到我这里来报告,当日若是有任务,便领了吩咐下去。另外还要麻烦你,在休息日也要监督好另一组的巡查状况。” 眼前仿佛看见“懒觉”二字插着翅膀越飞越远,沈擎极为痛心地觉得,侍卫长和毕小鑫是连裆模子,而自己,被结结实实地算计了一回。 一番训示之后,侍卫长解散了八人小分队,让大家各自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工作了。 回房路上,毕小鑫在耳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沈擎觉得实在心烦,趁人不注意,拐弯进了一条狭窄的小路,飞快地向前跑去。不一会儿,他就穿过了小路,面前显出一片景致优美的小池塘。 沈擎慢慢走到池塘边,拣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抹去上面的灰,慢慢坐了下来。池塘的水色碧绿,橘红色的鲤鱼悠然自在地畅游于水中,让沈擎平白生出几许羡慕之心。 如能远离一切人事纷争,清清静静一个人过日子,那该有多好。 沈擎静下心思,看着池子里的一切。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叮咚乐声,沈擎不懂音律,却能听出那曲子中,一种清新淡泊的韵味。 沈擎向左右张望,想要看看那位弹琴人,他的目光最后锁定在池子另一头的不远处,一座小亭子上面。 一个白衣男子坐在亭内,两只白玉一般的手轻抚琴弦,衣襟处隐隐泛出金光。阳光从他身后洒下,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外壳。沈擎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男子,竟有种看见仙子的错觉,不由得呆了。 待一曲终了,那男子抬起头,沈擎更是一抽冷气:只见小巧的脸盘上,一泓含水美眸,两瓣朱红薄唇,饱满天庭,高挺鼻尖,凝脂雪肤……沈擎痴痴地看着,就感觉到血全都涌到了脸上,一阵阵热气不断地从全身冒出来。 妈的,一个男人长得那么俊干什么!沈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羞愤地别过头去,开始自我反省为什么看个男人都能看到呆。 不过,长得那么美,琴又弹得那么好,该不会是王爷的禁脔吧……呸呸呸,自己怎么又胡思乱想了!沈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继续严格的自我批评。 等他给自己灌输了一百遍“美女万岁”的原则,立下了要娶一个西施级的大美女回家当老婆的雄心壮志,打算上去和那位弹琴人结识一番的时候,才发现,那位天仙级别的美男子,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连一根琴弦都没留下。 6 6、无奈开小灶 ... 等沈擎回到自己房间时,已经将近中午时分,毕小鑫一看到他,就嘟着嘴蹦蹦跳跳地凑了过来,道:“你去哪儿了呀,怎么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了?” 沈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和毕小鑫保持距离:“我去了趟茅房。” 毕小鑫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同情:“上一趟茅房,要两个时辰?” 沈擎噎了一下,干脆转过身去整理自己的床铺了。可毕小鑫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反而跟在后面担忧地问东问西,见沈擎始终都不回答他,毕小鑫也没生气,反而很了然地拍拍沈擎肩膀,道:“你不用害羞的,我们是什么关系,不就是便秘么,吃点巴豆就好了。” 沈擎捏着被子的手顿时攥紧,他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解释和不解释之间选择了后者。 收拾完床铺,沈擎不得不和毕小鑫同行一路,去吃午餐。 继昨天的圆蹄盛宴和烤肉大餐后,沈擎对今天的午餐还是挺期待的。毕竟是在王府里面,说不定就能吃上以前从没吃过的珍馐呢! 可惜,现实华丽丽地打破了沈擎的美好遐想。看着面前几大盆绿油油的菜,他抽着嘴角问厨师:“这些,就是今天的午饭了?” 厨师把一大碗白饭扔到沈擎面前,道:“当值的人才有肉吃,休息的人,供饭就不错了。” 可可可是……就算是全素的,也能做得很好吃呀,为什么你们端出来的,让人一看就没有食欲呢?那炒到发黑的青菜、粗细不齐的干丝、干干巴巴的萝卜……味道更是令人不敢恭维,沈擎皱着眉头把一碗饭干吃了下去,然后开始质疑王府厨师的水平。 就这个厨艺,能伺候王爷?那我沈擎不去做御厨真是暴殄天物啊!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是吃饱了,沈擎刚想拍屁股走人,冉望重却在此时迈进了饭厅。冉望重左右看了看,随后偏偏坐在了沈擎那一桌。 厨师立刻把冉望重的饭菜端上来,沈擎瞄了一眼,心生妒忌,人比人果然气死人,凭什么他的菜就有鱼有肉,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沈擎充满嫉妒地盯着那些荤菜看了好久,抬头时被惊了一跳,冉望重竟正盯着他看,眼神里带着那么几分审视,让沈擎背上的一根根汗毛都自觉地竖起来。 “吃啊,”冉望重夹起一块排骨,放到沈擎碗里,笑道:“多吃点,晚上早点睡,别再迟到了。” 毕小鑫把碗伸过去,眼巴巴地看着冉望重,说:“我也要。”得到了沈擎献上的一枚大白眼,外加把自己的排骨夹到了他碗里。 “放肆!”冉望重来这里,就是给新人立规矩的,沈擎这举动可给了他一个好机会。他刚把筷子用力拍在桌上,整个饭厅就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们这桌。 冉望重放下筷子,面色凝然道:“我赏给你的东西,你竟敢当着我的面给别人,这府里还有没有尊卑了!” 毕小鑫抖了抖,看看沈擎,再看看冉望重,一下子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夹起排骨,重新放回冉望重的碗里。 “喏,还给你。”毕小鑫气呼呼地说着,对于冉望重的粗暴呵斥很不满意。 呃……冉望重看着碗里那块被咬了一大口,还沾着好几颗米粒的排骨,抽了抽嘴角。沈擎咬紧自己嘴里的肉,才能控制自己不笑出来,对于毕小鑫的行事作风,他真是苦笑不得。 第二天早上,沈擎早早地去侍卫长那里报了个到。侍卫长没分配什么任务给他,只是把巡查时要注意的事项再给他说了一遍。 从侍卫长的房间出来,沈擎摸着完全瘪下去的肚子,很雀跃地奔向饭厅——今天是他值班,这意味着在做了一天的和尚之后,他终于能吃到荤的了! 桌上放着一大盘白白胖胖的肉包子,沈擎一手一个,在比较了一番左手拿的和右手拿的究竟孰大孰小之后,闪电般地把左手拿的包子塞进了嘴里。 嗯? 呸! 沈擎皱着眉头吐出嘴里嚼了两下的包子渣,把手里的包子放到桌上,掰开面皮露出里面红褐色的馅。沈擎用筷子戳了戳肉馅,却发现肉馅软塌塌的,一戳就是一个洞,根本没有弹性。 沈擎夹起一点点肉馅,送到嘴里,随即又吐了出来,大喊一声:“靠,这什么肉馅啊,分明就是面粉!” “这你就不懂了吧!”端稀饭过来的厨师看沈擎的眼神仿佛在打量二百五:“这个馅儿可是我精心研发的,用肉和面粉,以一比十的黄金比例混合所制成的,能与包子皮成功地融为一体,达到了皮中有馅,馅中有皮的完美境界。” 说白了,就是个面粉团子。沈擎看着那堆冒充肉馅的面粉,一时也没了食欲,端起碗来把稀饭呼噜噜喝了干净,便一抹嘴走人了。 没有把那堆面粉团子吃下去的后果,是沈擎在王府里溜达了一圈之后,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离午饭时间还有将近两个时辰呢!沈擎泄气地坐在供侍卫休息的房间里,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茶水。现在的他,非常想找个前辈问一问,难道大家都能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吃着这样的饭菜而毫无怨言的吗? 午饭和晚饭的菜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比昨日多了一盘荷包蛋。沈擎已经对伙食不抱任何希望了,用僵硬的米饭过着焦到发黑的荷包蛋,没有汤就用茶水拌饭,三两口打发了自己的胃。 沈擎吃完晚饭,一个人在夜色中游荡着。今天他为了摆脱聒噪的毕小鑫,早上特意没叫他起床,一个人把府里巡了几遍,等毕小鑫揉着眼睛出现在他面前时,都已经将近中午了,于是,沈擎名正言顺地把晚上巡视的任务交给了毕小鑫。 对于毕小鑫是否靠谱,沈擎倒一点都不担心。就这穷酸王府,连侍卫都吃不饱,能有谁惦记呀,他巡了一整天,跟逛公园似的,除了没有滑滑梯和过山车。对了,他还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秋千。 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把这地方拦起来作为旅游景点,打打广告再收收门票,也能赚不少钱吧……沈擎找了个僻静地方,舒舒服服地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抱着手臂望天。 一转眼,自己来这里都第三天了,也不知道那个世界怎么样了,妹妹过得好不好,那帮兄弟们有没有担心。 夜凉如水,沈擎看着月光下随风缓缓拂动的垂柳,一种多年不曾有过的、名为“感伤”的情绪,渐渐地冒了出来。 可惜,没过多久,就被咕噜噜的肚子叫声打断。 不能坐以待毙!沈擎拍了拍肚子,起身决定自力更生,给自己找顿夜宵之类的。 沈擎绕王府转了一圈的结果是,一无所获,肚子反而更饿了。 厨房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冷冰冰的锅,什么能吃的东西都没有;这偌大的王府里,栽的净是些“华而不实”的树,就没一棵是结果子的;至于别人的房间,沈擎也不敢随便进去,做贼是没什么,可要是被抓,那就太丢脸了。 兜兜转转,沈擎还是回到了之前躺的那块石头附近开始思考跳槽的事情。随便找个餐馆做店小二,虽然名义上没有王府侍卫这么好听,但是总能管饱吧…… 嗯?随着一阵微风拂过,沈擎嗅到空气中好闻的玉兰香,还有一丝微弱的……臭味? 小时候在乡下亲戚家暂住过一段日子的沈擎,很了解这淡淡的臭味意味着什么。他眼睛一亮,四处张望了一番,不断地抽着鼻子,随后向某个方向走去。 穿过低矮的树丛,沈擎看见草地上有几块石头围成了半个圈,石头那边是个小小的草棚。而草棚旁边,有一个东西一起一伏的,沈擎凑过去一看,不出所料地发现,那是一只挺肥的大公鸡。 果然天无饿死人之路啊!看着那只察觉到有人靠近,瞬间睁开眼睛的公鸡,沈擎脸上浮现出无比阴险的笑容。 小鸡鸡啊小鸡鸡,嗯你不高兴么?那换个名字,小公公啊小公公,只能算你运气不好,偏偏被饿着肚子的我看到了……沈擎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那只鸡。公鸡显然意识到了危险的临近,眼神中有了恐慌,并试图飞起来逃脱,可惜它的一只爪子上栓了一根细细的绳子,在它试图飞向月球的过程中,被绳子重重一拉,头朝下直摔在了地上。 沈擎走到公鸡身边,摸了摸鸡冠子,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便一手提着鸡翅膀,另一只手熟练地捏住鸡脖子用力一转,骨骼断裂的声音轻轻响起,公鸡在瞬间咽了气。 偷人家的鸡给自己开小灶这种事情,沈擎十岁的时候就会做了。 厨房里没人,沈擎大喇喇地站在里面,又是烧开水拔鸡毛,又是煮鸡汤调酱油,忙得不亦乐乎。 把处理干净的鸡放到盛了清水的锅里,大约煮上一刻钟时间,把鸡捞出来,立刻放入冷水里。在等鸡冷下来的时间里,沈擎从身上掏出两个小瓶子,这是他之前为了能随吃随用,特意准备了来装酱油和味精的。 在锅里放一点点冷水,加入酱油,还要放上一点点糖。等酱汁烧开后,撒上切好的葱姜蒜,略微焖一焖后,把酱汁倒到小碟子里。此时鸡也已经冷却了,沈擎把鸡肉一块块切好,码在盘子里,还兴致很好地找出一朵被厨师藏在角落里的萝卜花,配在盘子一边。 煮鸡的汤水,沈擎也没有浪费。他拿出煮鸡前就浸在水里的一小碗生米,倒入还在沸腾的鸡汤里,然后一边吃着白斩鸡,一边等着粥煮沸,然后把火弄得小些,直到吊出浓浓的米香来。 幸好沈擎在乡下学过这土灶的用法,不然即使有了材料,他也只能眼看着这古代的灶头发呆了。即使如此,他还有些手忙脚乱,脸上头发上都沾了不少炭灰。 一整只白斩鸡下了肚,骨头都被啃得干干净净,连鸡屁股都没有逃脱魔爪。沈擎满意地擦擦嘴,打开灶头上炖着的粥锅,鸡汁粥也熬得差不多了。 沈擎把粥盛到碗里,装了满满两大碗,撒上葱花、鸡精和酱油,轻轻地搅拌几下,沈擎一边喝粥,一边开始纠结要不要把另一碗带回去给毕小鑫喝。 虽说是要有同事爱和同室爱,但是……给毕小鑫喝了,难保他不会讲出去啊! 现实并没有给沈擎太多的思考时间,就在剩下的那碗粥慢慢开始冷下来的时候,厨房大门被“吱啦”一推,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沈擎面前。 7 7、挽命鸡汁粥 ... 沈擎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子,大脑里同时冒出多个念头,一会儿是“哎呀被捉奸了”的恐慌,一会儿是“哇塞这人好美啊”的惊艳,一会儿是“哦哟这不是我昨天见到的那个仙子吗”的惊讶。 沈擎这边成了乱麻,那白衣男子却是清醒得很,揉着眼睛打着呵欠,径直向沈擎这边走来,道:“有吃的呀,实在是太好了,谢谢。”随后就端着沈擎手边那碗鸡汁粥,慢慢地向外走去。 随着那白衣男子消失在视线里,沈擎才慢慢恢复意识,首先感叹一句,那人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呀! 那人的皮肤,好细致呀! 那人的头发,好亮泽呀! 我这样花痴人家,好傻X呀! 就这么一晃神,那碗鸡汁粥就不见了踪影。不过沈擎倒也没觉得多可惜,反而为不用拿去给毕小鑫喝了而庆幸,甚至还有些许得意,这天仙一样的人儿,喝了他熬的粥呢! 这番好心情陪着沈擎回了房,哪怕被毕小鑫叽叽喳喳骚扰追问,他也不觉得厌烦了。还笑呵呵回了他两句话,这才上了床慢慢睡下。 之后不用说,吃饱喝足,心里舒畅,沈擎自是一阵好眠。 第二日,沈擎起得略晚了些,怕误事挨罚,便一边往身上套着侍卫的衣裳,一边向侍卫长的房间跑去。 待他进入侍卫长的房间,却见屋子里黑压压跪了一片人,侍卫长跪在最前面,上首坐着的,正是面色凝重的冉望重。 这……摆出这么大的架势,难道是为了整治自己的迟到?沈擎一边在最后一排跪下,一边抬着眸子向前面瞟。不料正好和冉望重扫过来的眼神撞了个对着,沈擎略一颤,立刻伏下脑袋。 冉望重扫了一遍底下的侍卫,突然猛拍了一记桌子,冷冷地道:“自从我担任武管家到现在,这还是府里的第一起命案。” 命案?沈擎心头一凛,自己怎么那么晦气,才进府没几天就发生命案了? “更可恨的是,府里发生命案,你们竟然一无所知,还是我今日在请示王爷的路上发现的,你们说说,我花了那么多银子养你们,所为何用!” 沈擎把头埋得更低些,生怕被冉望重看到了自己。不知怎的,兴许是被毕小鑫传染了,一听冉望重这话,他的一颗心也突突地跳,生怕冉望重扣他月饷。 冉望重从沈擎进门起,就开始盯上他了,此时明知故问一声:“昨日是谁巡的王府?” 侍卫长忙答道:“昨日是新进府的侍卫班子巡的,他们刚刚上任,想必有不周到之处,还请您饶他们这一回。” 顶着两道冷冰冰的视线,沈擎也着实不好受,踌躇了一番,最终还是站了出来,向冉望重道:“昨日是我带的班巡视,并未发现有何异常情况,还请管家告知我们的疏忽之处。” 冉望重向身边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立刻端上一个盘子,他指着那盘子说:“府里一只公鸡,养了四年多了,每日都准时晨鸣,今日却突然消失了,结果我在厨房里发现了这个。” 沈擎看着盘子里那几根熟悉的鸡骨头,登时有些瞠目结舌。这……所谓的“命案”,说的就是一只鸡?那自己不就成了“凶手”? 这么大清早的,屋子里跪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找出他这个杀了一只鸡的“凶手”? 沈擎突然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不愿再连累别人,沈擎干脆地认了这责任,道明是自己杀了鸡做夜宵吃的,顺便控诉了府里伙食之差,导致侍卫不仅不能吃饱,还要自力更生以维持战斗力。 “米饭和茶水都是不限量的。”冉望重听完沈擎的长篇大论后,只给出了一句话的回应。 打发叫花子呢!沈擎抬眸看了冉望重一眼,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愈发坚定了要跳槽的念头。 “既然如此,侍卫长留下,其他人就先下去吧。”冉望重看着垂头跪在面前的沈擎,对下面吩咐了一句,很快,原本塞满了人的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连空气都凉了一些。在地上跪久了的沈擎觉得腿脚开始发麻,身上也凉飕飕的,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兴许犯了大错,也不知会受到如何的责罚。 侍卫长见冉望重就不开口,就劝道:“管家,他也是刚进府,不知道这府里的规矩,还没习惯,才无意中犯下错误。您就从轻处罚吧?” 冉望重盯着沈擎看了一会儿,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句“且慢——”。沈擎随着房里的众人一齐向门外看去,看见一个约摸三十岁左右,书生打扮的人正向这边走来,而身边的侍卫长则立刻恭敬地喊了一声:“文管家好!” 原来这人就是传说中的文管家呀……沈擎暗暗思忖着,听闻文武两位管家年纪相当,可从相貌看来,这文管家长得清清淡淡的,要比武管家年轻好几岁呢。 “你来这里干什么?”冉望重见了来人,立刻站了起来,只是脸色却愈发不好看了。 文管家冉德高却似乎没听到他的问题,径直走到沈擎旁边,扶起人来,对沈擎慢慢道:“起来吧,王爷一会儿就过来,他说明了要见你。” “王爷?”冉望重笑了一声,道“屁大点事儿,哪里就惊动了王爷?”他脸上虽笑着,语气莫名地让人觉得酸溜溜。 “不惊动不惊动,小花死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要管咯。”沈擎正好奇这王爷怎么会想要见自己,门外就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随即,一个白色的身影迈入门内。沈擎定睛一看,那身影细长削瘦,衣服的下摆随着人的脚步一晃一晃,上面绣的金丝隐约闪出亮光,煞是好看。 从脚看到头,看清那人的容颜时,沈擎又是一惊。这张脸他可熟悉,前日的绝美弹琴人,昨日拿喝粥之人,不就是眼前这人么? 原来,这人竟然就是王爷。 沈擎觉得,相比他脑里留着髯须、大腹便便的王爷形象,眼前这位,实在是好看的太多了。 那王爷走过沈擎身边,直走到最前面,坐在冉望重早就让出的座位上。冉望重的眼神迅速地检查了一边王爷的仪表,随后压低了声音道:“真没想到王爷今日竟如此自觉,我还以为没了小花,王爷定要睡到日上三竿呢!” 王爷的眼神直视沈擎,嘴里轻轻嚅动着回道:“你花费三天三夜想出来的点子,诱我打赌输给你,逼得我不得不听你的话,答应小花一叫就起床,我怎么好意思给你泼冷水。” 上头两人说着悄悄话,沈擎跪在下面,只见那王爷嘴唇不断动着,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心里竟生出些急躁来。 王爷和冉望重进行了一番唇齿交锋后,见沈擎不时地挪着膝盖,便温和笑道:“你们还跪着干什么,都起来说话。” 沈擎向右瞟了一眼,见侍卫长站了起来,便也跟着站起。然头还是低垂着的,背也微微佝偻。 “新侍卫,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王爷看着沈擎,慢慢道。沈擎抬起脸,看到王爷的第一眼,眼睛仿佛被吸住一般,直盯着王爷美眸不放。 “没错,就是这人,昨晚我在厨房见到他,他熬的粥可好吃了,没想到是用了小花。”王爷侧头看了一眼冉望重,啧啧嘴道:“难怪那么美味,粥熬得香滑浓稠,里面似乎蕴藏了无穷无尽的鲜味,现在本王的唇齿间似乎还留着那味道。” 冉望重悲愤道:“王爷,这可是一条性命,王府建成后头一个死于非命的生灵。” 王爷笑道:“可我觉得它死得其所。” 冉望重道:“王爷可还记得,小花陪伴王爷度过了四载春秋,虽无良师之功,也有益友之劳。” 王爷道:“每每我在梦中向良师请教时,此友就会唤我去用早膳。” 冉望重:“……无论如何,若是今日放过了他,明日便会有更多人偷拿王府的东西,中饱私囊。” 王爷奸奸一笑:“嘿嘿,此事你莫担心,本王早就想好如何来罚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留言,求收藏~~ 8 8、美味家常宴 ... 沈擎接到的处罚是:做一桌让王爷和两位总管都满意的菜。 若是有人不满意呢?沈擎刚听到这一要求时,忍不住抬头问道。王爷闻言,冲他抛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悠然道:“本王信你。”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是多么地催人泪下感人肺腑啊,沈擎的内心油然而生对王爷的膜拜之情,并暗暗对天发誓一定要做一桌绝世好菜。 唉,又一个被皮相骗的。冉望重看着沈擎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脸色,无奈地摇摇头,跟在王爷身后,走出了房间。 斗志是昂扬的,目标是远大的,梦想是美丽的,现实是残酷的。 当沈擎看着厨房里的材料时,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立刻就蔫了下来。 两个小小的鸡蛋,一把干瘪瘪的茼蒿,几个脏兮兮的蘑菇,还有一小块豆腐。厨子理直气壮地表示,厨房已经倾其所有、不遗余力地支持他了。 这是王府吗是王府吗?社会主义关怀下的低保家庭吃得都比这个好!沈擎费尽力气抑制住自己怒吼的欲望,深深地怀念起“菜篮子”工程。 “没别的了么?”沈擎看着桌上这些东西,悲愤地问道。 “没了。”厨子甩着手站在一边,心里是期待着沈擎闹笑话的。 “真的没了?”沈擎的语气里带了些哭腔,缩起身子显得愈发可怜。 “真的没了。”厨子打了个呵欠,开始思考到底是留在这里看沈擎出洋相,还是回去睡觉呢? “就算没了你也得再给我变一些出来!”沈擎突然变身,一把拿起桌上的斩骨刀,高举在空中,对厨子怒目而视,一副“你再敢说没了我就劈你”的凌厉气势。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还有一样好东西!”……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厨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块色泽红亮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来,沈擎激动地伸手去拿过来,眼神在亮了一瞬后又暗了下来:这肉虽好,可惜只有巴掌大。 就这些,怎么够三个男人吃呀! “回禀王爷,那位沈侍卫,刚才在后花园里呆了许久,现在又锁了厨房门,不让任何人进去看。” 冉鸣远坐在自己房里,听着他派去监视沈擎的人回来报告,随后挥挥手,让那侍卫下去。 这个沈擎,还真是有意思。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迫不及待想要吃东西的欲望了。 太阳慢慢爬上天的最高处,中午时分,王府里的大多数人都围在了厨房外面,等待着那扇门的开启。 也不知道消息是被谁传出去的,总之整个王府都知道了,王爷罚那个杀了公鸡的新进侍卫为他做菜的事情。 这人究竟有什么好本事,王爷干嘛偏偏要让他做菜呀!众人一边等待着,一边交头接耳地讨论。而其中,最为活跃的莫过于毕小鑫,他拍着胸脯以当事人室友的身份对天发誓,沈擎虽然功夫不错,但从来不见他做菜,八成就是个厨盲,大家就等着看他一会儿端出两盘焦炭来吧。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有好些人都不耐烦了,抖抖脚打算回去歇息。 而少数站得离厨房近、鼻子又尖的人却纹丝不动,还用更加期待的眼光看向厨房。 仅凭隐隐约约嗅到的一丝气息,他们就可断定,厨房里必然有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味。 所以,等厨房的门突然被从内打开时,这几个人都健步如飞地奔向厨房。 就算不能吃,多看看多闻闻也是好的呀! 然而,此时从天而降的高大身影齐齐站在厨房前,挡住了这些人的前进脚步。 “求求你,让我进去吧!”在厨房工作的一位大妈在撕开衣襟,用胸前的两团白花花勾引不成后,干脆坐在地上抱着侍卫的脚耍起了无赖。 鼻子里能嗅到的香味更浓了,口水止不住地泛出来,这几个人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在他们身后,更多的侍卫正在将一盘盘菜端出来,用轻功飞向王爷所住的院子。最后出来的侍卫,手里拎着沈擎的后领,很不满地冲前面几个人嚷嚷:“喂,欺负人啊,干嘛把最重的东西给我啊!” 沈擎被那侍卫揣在腋下,在空中俯瞰着王府全景,不断抗议着这种让人想要呕吐的运输方法,只可惜风太大,他的声音根本没有人听得清。 冉鸣远站在桌前,含着浅浅的笑容,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 冉德高和冉望重站在他身后,不断地吞咽着口水。 这色泽,这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 冉鸣远按住自己想要伸出去拿筷子的的手,给沈擎一个如沐春风的笑,道:“沈侍卫,不妨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些都是什么菜?” 沈擎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眼,怔了半刻才回过神来,逼自己一门心思看着桌上,指着一道道菜向冉鸣远道:“这第一道是野菜煎蛋。我见材料少,就在院子里采了几棵野菜,专取嫩芽,剁碎后和蛋液打在一起,锅里加一点点油煎出来的。” 冉鸣远夹起一小块金黄的煎蛋,放进嘴里轻轻地咀嚼了两下。纯粹的煎蛋吃多了往往让人觉得油腻,然而这份煎蛋里的野菜很好地中和了这一点,只留下满口的清香。冉鸣远只吃了一口,就觉得胃口被吊了起来。 “下面这道是红烧肉。”沈擎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只见如脂玉般的肉微微颤抖,表面包裹着赤色酱汁,还泛着油亮光泽,让冉鸣远的心也跟着颤了几下。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嘴里,肉的大小被切得刚好,让嘴巴的每个空间都能充分享受到肉的鲜美滋味,却又不至于因为嘴被塞得太满而做出难看的吃相。 “好丰富的滋味!”冉鸣远一边咀嚼,一边忍不住激动地赞叹起来。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沈擎,里面充满了浓浓的求知欲:“最上面的皮很有咬劲,中间的肥肉软软糯糯,最下面的瘦肉又是酥酥嫩嫩的,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沈擎道:“我就是在烧肉之前,先把肉皮朝下贴在锅底上烘了一会儿,然后再用油炸了一下肉皮,这也不管之后怎么煮,肉皮都不会煮烂掉。” 王爷的表情几近膜拜:“哇,你好厉害呀!” 沈擎摸摸头,道:“这也没什么,王爷您太夸……客气了。接下来这道菜是炒茼蒿,挺简单的,我想王爷吃了肉,拿这个菜来解腻,是最好不过的了。” 冉鸣远吃了几根茼蒿,赞道:“你果然有心,这茼蒿碧绿鲜亮,脆嫩爽口,配这个肉真是再好不过!” 冉望重震惊地看着冉鸣远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赞美的好听话都是从冉鸣远口中说出来的——根据他的记忆,冉鸣远今天一天说的好话,比过去一年里说的都要多。 沈擎被夸得更不好意思了,赶紧盛了一碗汤端到王爷面前,恭恭敬敬道:“王爷,这道汤羹是这些菜里最特别的,请您先品尝一下。” 冉鸣远白皙的手指拿起洁白的调羹,轻轻舀了半勺汤递到嘴边,微微启唇抿了汤汁。就在舌尖接触到汤汁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激动地看向沈擎:“这这这,这汤里用了什么?这味道……舌头和嗓子一开始觉得有些刺痛,可回味起来,又觉得热热的,还特别鲜,真让人欲罢不能!” “回王爷,这道汤叫做酸辣汤,里面放了一种叫做胡椒的特别调料。”沈擎看着面前的冉鸣远,不知怎的就想起以前楼下的一只流浪大狗,两者看到好吃的东西时,表情还真是类似,让人不由得想狠命揉搓对方的脑袋。 当然,沈擎的爪子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是表现出了相当的理性,而没有伸出去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行。 “胡椒?”冉鸣远嘟嘴,他从来都没听过这东西。 沈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对冉鸣远道:“就是这个东西,我在厨房的角落里发现的,原本装在小瓷瓶里,可那瓷瓶上都沾满了灰,我猜大概厨房平时做菜都不用这个,就壮着胆子给王爷换换口味。这东西是很好的香料,只要用的话,在做菜的时候就能派上大大的用场” 冉鸣远接过纸包,看着里头一粒粒黄色的粉末,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不知不觉中就把头凑近了。结果鼻子微微一吸气,就觉得一股极冲的的味道灌满了整个鼻腔,“阿嚏,阿嚏……”冉鸣远一连打了十多个喷嚏,到最后眼圈红红地看着沈擎,道:“你,辛苦了,为了给我做菜,竟然接触了这么危险的东西……要是再有人不满意,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冉德高和冉望重一致将目光投向房间一侧的山水画,没有任何异议。 而沈擎则因为被冉鸣远喷了一身的胡椒,也跟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经过王爷这一介入,沈擎不但没被罚,还因为“为王爷排忧解难”的功劳,被连升好几级,直接晋升为王爷的贴身侍卫。 这也就意味着,他要告别毕小鑫,搬入王爷所住的院子里。 沈擎从侍卫长处得知这个消息时,默默地愣了半晌,然后问出一句:“给加钱么?” 侍卫长扶额,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憋出来的:“月饷是以前的十倍,王爷还会经常赏东西。” 沈擎点点头,转身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甩开正依依不舍地用他的衣角拭眼泪的毕小鑫,没有丝毫留恋之情。 9 9、红焖大虾子 ... 当天,沈擎就搬入了王爷所住的那片园子,住宿标准也大大提高,拥有了无厨无卫的独立居室一间。房间左边是王爷的贴身侍卫组组长,房间右边是一间空间不大却五脏俱全的小厨房。 这天晚上,终于吃了一顿荤比素多的,沈擎幸福地感悟到为什么王爷从来不介意府里的伙食了,原来人家有专门的小灶伺候,不和别人抢大锅饭。 果然跟着王爷有肉吃啊!深夜,沈擎摸着自己吃撑了的肚子,越想越满意。看来,他的苦逼初等侍卫生活已经结束了,之后就将迎来钱多事少的精彩新生活! 然而在沈擎搬过来的第二天,冉鸣远就以“舍小家为大家,帮助王府众人改善伙食条件”为借口,把小厨房的两名厨子打发到大厨房去了。 但是,王爷高高在上,怎么能和众人吃一个厨房里面的东西呢,不说王爷的伙食标准和众人不一,就算是为了食品卫生和安全,也要为王爷单独做饭呀!所以嘛,沈擎就成为了王府成立以来,第一位“膳侍卫”。 ——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替王爷做饭。 “那不就是厨子吗?可我应聘的是侍卫啊!”沈擎听到这个安排,耸耸肩膀有些不满意,就好像一个一心上战场杀敌的士兵,入了伍之后却发现被分在了炊事班,那简直就是欲求不满啊! “错!俗话说,民以食为天。王爷可以不出门,但不能不吃饭。所以,王爷的每一餐都直接影响着他的身心健康,所以你所肩负的,并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做饭,而是保卫王爷的重任!”侍卫长说得唾沫横飞,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可是……沈擎看着自己手里新发下来的制服,脑门上是无尽的黑线:别冠冕堂皇了,这白色的衣服,还有这高帽子,分明就是厨师穿的嘛! 午前,沈擎前脚刚刚踏进小厨房,后脚就有个白色的身影跟着他走了进来,还伸手摸了摸沈擎头上的帽子,在沈擎背后幽幽地说:“你穿这身,没有穿侍卫服好看。” 沈擎吓得一个激灵,回过头见一张精致的脸,五官没有一处不好看的,皮肤粉粉嫩嫩,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王爷,您怎么在这里?”沈擎瞪着弹出来的眼珠子问道。 “我来看看你。”冉鸣远四处张望了一番,没发现有椅子,只好屈尊地靠在墙上,道:“你要努力工作呀,只要你干得好,我就升你做膳侍卫组长。” “那到时候,我手下能管几个人?”沈擎眼睛一亮。 冉鸣远摸摸下巴,说:“就算升职以后,你也只要给我一个人做饭呀,还要人手干什么?” 那就是说,即使自己升了职,也还是个光杆司令?沈擎顿时觉得,未来一片黑暗,他或许可能大概,要和油烟柴火打一辈子交道了。 这边沈擎心情郁闷,而冉鸣远心里却期待得很。他看了看厨房桌上摆的一大堆食材,用极力平静地语气问:“中午吃什么?” 沈擎垂头丧气地瞥了一眼那些材料,然后随便报了几个菜名:“炒青菜、荷包蛋、豆腐汤。”既然这条职业道路没有什么发展前景,倒不如逼你早点把我换了。 冉鸣远保持着嘴角完美的弧度,道:“有一件事情,我忘记和你说了。” “什么?”沈擎一脸无所谓。 “每天我都会对你的成品进行打分,打分结果直接关系到你的月饷。一次不满意,月饷折半,两次不满意,就只能拿四分之一了。所以……”冉鸣远说到这里,歪着头朝沈擎做天真可爱状:“你做事前要三思哦!” 沈擎倒吸一口凉气,道:“王爷,属下想说的是,炒青菜、荷包蛋、豆腐汤这几个菜都太朴素了,属下一定会尽全力做几道好菜,保证让王爷您吃得满意!” 冉鸣远摸着沈擎的脑袋,露出奸计得逞的阴险笑容。 虽然被逼着做了伙夫,但是沈擎还是有原则滴,比如他斩钉截铁地表示,在做饭时决不允许有人来打扰。 “做每一道菜的过程,都像是在孕育一个孩子,需要全身心的投入,风声雨声脚步声,都会打扰我的思维,影响我的动作,破坏我的节奏,所以厨房里只要有我,就不能有别人。” 其实,沈擎只是害怕被人发现那两瓶酱油和味精,要是有人问起这两瓶东西的来历,他可真是说不出口。 冉鸣远笑眯眯点头:“你放心,本王派两个侍卫保护你,就算王府走水了,也坚决不打扰你生孩子。” 沈擎看着一脸郑重的王爷,左手拼命捏住右手,才没让一个拳头击中王爷那张白皙无暇的脸。 虽然心怀怨对,但是菜还是要好好做的。沈擎认真地翻看着厨房里的食材,从一堆生肉下面,挖出一箩筐冰块。在冰块堆里,埋着几只筷子长的大明虾,青色的虾脑壳里有一包橙黄色的虾膏,看起来新鲜的很。 哈,这可是好东西!沈擎激动了拎起一只虾晃了晃。掐指算算,这王府位于西南,离海可有好一段路程呢,这明虾显然是放在冰块里保鲜,然后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他一边想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洗起虾来。 中午的餐桌上,一道红亮亮的菜吸引了冉鸣远全部目光,看起来有些像虾子,可是他就算在皇宫,也没吃过这么大的虾子。他伸出修长好看的指头戳了戳,觉得硬邦邦的很奇怪,便把手指收了回来,顺便舔掉指尖沾的汤汁。 鲜!冉鸣远欲罢不能,又伸手去沾了点汤汁吮,恨不得把一只手都浸在汤汁里。 沈擎看他跃跃欲试又不知如何下手的样子,浅笑了一声,突然想起自己那个吃虾不爱剥壳的妹妹,心里泛起一阵柔软。他伸手拿起一只虾,剥开坚硬的外壳,露出里面粉白色的嫩肉,沾了一下汤汁后放到冉鸣远碗里,道:“王爷,请您尝尝看。” 冉鸣远盯着碗里的虾看了一会儿,抬头对沈擎道:“本王命令你喂我。” 沈擎伸出去欲拿虾的手一抖,差点就栽进旁边的一盘青瓜炒肉片里。 “快点快点,喂我嘛喂我嘛!”冉鸣远扭动着腰肢,闭上眼睛张大嘴巴,身子往沈擎这边前倾。 沈擎哆哆嗦嗦地,将虾仁放到冉鸣远的“血盆大口”里,对这位王爷外貌的迷恋顿时烟消云散。刚才王爷这个“索喂”的动作,让他生生地,想起儿时看到的一种动物——河马。这这这,这还是那个初见面时如谪仙般气质出尘的高贵王爷么?这整一个饿坏了还爱撒娇的小孩儿呀! 一会儿,冉鸣远把碗里的八个大虾全都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用虾汁拌了饭吃。待他把桌上所有的菜都一扫而空,然后才恢复往日的翩翩形象,打开一把纸扇挡住嘴,羞涩地问:“这是什么虾,怎么那么大?” 敢情这王爷万人之上的,连明虾都没吃过?沈擎控制住不让自己露出同情神色,恭敬道:“这叫明虾,是从海里捞上来,用冰块冰镇着运来的,所以在这内陆的地方,很少见。” 冉鸣远又闭上眼睛回味了一番,然后笑着道:“难怪呢,这味道真是与众不同。唔,不过,你偷偷摸摸往里面放的,是什么调料啊?” 沈擎刚开始得意,就被冉鸣远这句话打回原形,慌张得不能动弹,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出一个字:“啊?” 10 10、秘料保卫战 ... “为了不打扰你,我趴在房顶上看的,一点声音都没出。我见你拿出两个小瓷瓶,每道菜都往里倒了一点点,你说,那是不是你家祖传的烹饪调料?” 沈擎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头顶上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子。吓得他站起来跳到一边,指着屋顶大喊:“鬼呀!” 冉鸣远很淡定,结果丫鬟递来的毛巾,细细地抹着嘴角的油渍,道:“没事,那是暗卫,你当他们不存在就行了。” 沈擎舒了一口气,随即撇撇嘴很想反驳,王爷大人您也当我那两小瓶东西不存在行不行? 这样反驳当然是不行的,指不准要受什么罚呢!沈擎头脑很清明,胡乱编说是在某个风俗奇特的小村庄里得来的,专门用来给食物调味的。 “哦,怪不得我总觉得,你做的菜和我以前吃到的都不一样呢。”冉鸣远点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可还没安分一刻,他又兴致勃勃地对沈擎道:“你把那调料拿来给我吃一点吧?” 沈擎大惊失色:“王爷,这调料只能放在菜品里,空口吃是很难吃的!” 冉鸣远撅嘴:“我不信,定是你小气,不舍得给我吃。你放心,我就吃一点点。”一边说着,他还一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出“一点点”的样子来。 沈擎看着,又好气又好笑,不明白怎么一坐上餐桌,这王爷就变成这副样子了,还跟小孩似的讨食儿。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腰侧,眼睛迅速转了两圈,道:“王爷,其实这些调料有些微毒素,经过加热之后毒素就会去掉,所以不能空口喝的。” 冉鸣远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你做晚膳的时候多放点啊,不许吝啬。” 傍晚,沈擎一边在厨房里忙活,一边思考着王爷的惊人转变。 今天下午他偷偷观察过了,王爷一旦离了饭桌,就恢复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状态,脸上始终保持着圣洁美好的微笑,说起话来也是惜字如金,穿着一袭白衣走在庭院中,真犹如画里走出来的人。 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一沾上吃的,就变了个样呢?沈擎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厨房的油烟味有些大,又没有现代的抽油烟机,沈擎不得已,只能打开一条门缝,让厨房透透风。可就在他转过身,准备去看看火头上的汤炖得怎么样了时,一只雪白的手就从门缝里伸了进来,随后是一条纤细的臂膀,一个轻盈的身子……冉鸣远趁沈擎背对着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眼明手快地拿起沈擎放在一边的瓷瓶子,打开盖子就往嘴里倒。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沈擎显然没反应过来,手里还抓着锅盖,瞠目结舌地看着冉鸣远的举动。直到冉鸣远用手卡着自己的喉咙喊了好几遍“水”,他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倒了半杯子水递过去,冉鸣远一饮而尽,发青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 沈擎掂了掂被冉鸣远放在桌上的瓶子,好家伙,被他这一倒,大半瓶味精没了。难怪他的脸色那么难看,这东西吃多了,能不恶心吗? 冉鸣远直喝了一壶凉开水,才总算恢复了正常的说话功能,一开口就控诉:“这是什么呀,怎么那么难吃!” 沈擎看着气愤不已的冉鸣远,觉得他现在红着脸鼓着腮的样子,别有一种生动滋味,竟忍不住心头微动,拿起一块干净巾子,帮冉鸣远擦嘴角的水渍,然后既无奈又温柔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空口不好吃么,偏要来试一试,吃苦头了吧。” 冉鸣远缩缩鼻子,不甘心地道:“我怎么知道……谁让你烧得菜那么好吃……” 沈擎看着他那副嘟嘟囔囔的样子,像极了妹妹被自己教训的样子,一颗心愈发软化,道:“好了好了,待会儿我再多做一道甜品,算是给王爷赔罪。” “真的?太好了!”冉鸣远听说有甜头吃了,乐得笑开了花。 沈擎看着灶头上那些因为冉鸣远的打扰,而烧过了火候的菜和汤,暗暗苦笑,就算是不赔罪,也得重新做些东西呀! 这天的晚膳比平时都要晚一些,冉鸣远趴在桌子上,对着厨房的方向催了好几遍:“好了没有啊?” “快了,马上就好。”厨房里的沈擎,一边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次,一边忙着拯救那些烧得略有些过头的菜品。 对于冉鸣远,沈擎觉得这位王爷虽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但本质其实还是个小孩,虽然任性了些,却不摆王爷的架子,所以他才敢就这样让人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冉鸣远被茶水灌得都去过一趟茅厕了,回来时正好见到沈擎和两个侍女在上菜,碍于面子不能冲过去,只能尽量加快脚步。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我一点都不饿”的脸色。偏偏还要等侍女试过毒后才能开动,冉鸣远捏着自己的衣角,在心里默默埋怨着定下这条规矩的两位管家。 “好了,王爷,请您用膳吧。”沈擎见侍女把桌上的菜都试了一遍,赶快把王爷专用的碗筷递到冉鸣远面前。冉鸣远使个眼色,让侍奉的人都下去,只留下沈擎在旁边服侍。 晚膳的菜,不是浓油赤酱就是重口味,冉鸣远看着觉得有些腻味,眼神一瞟,看见角落里有一道汤羹,里面是一个个白白的小圆子,上面还飘着殷红的枸杞子和黄黄碎碎的、叫不上来名字的东西,看起来倒是清清爽爽的。 “要那个。”冉鸣远指着那道汤羹道。沈擎心里有些得意,就知道王爷会喜欢这道珍珠圆子羹,立刻舀了一碗递过去。 “好香!”冉鸣远接过碗,先把鼻子凑上去嗅了嗅,除了糯米的香甜味道外,还有一种奇异的香味,淡淡的,却十足甜美。冉鸣远要起一勺汤羹,浅绿色的汤匙底衬着透明的羹水,里面有三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小丸子,还点缀着一颗枸杞和好几片那种黄色的小东西,凑得那么近冉鸣远才看清,那东西竟然是小小的桂花瓣。红的、黄的、白的……颜色丰富却不杂乱,一看就让人食欲大振。 再把调羹里的东西小心地送进嘴里,一入口便是满嘴馨香。丸子软糯,汤羹的甜味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过腻。而最赞的是,在把甜羹咽下肚后,嘴里还留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桂花香味,呼吸起来,虽不能吐气如兰,倒也算吐气如桂了。 “这个好,回头我让大冉好好赏你!”冉鸣远喝下整整一碗羹,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沈擎,道:“这个,没放那种味道奇怪的调料吧?” 沈擎道:“我说过两次了,那个调料本来只能做调味用的,不能空口吃的……好了好了,别鼓嘴巴,的确是没放。” 冉鸣远把碗递过去:“还要一碗。”随后一边看着沈擎盛羹,一边吩咐:“你待会儿到门外去,随便找个人,让他们马上带小乖乖过来。” “小乖乖?”沈擎一阵恶寒,这谁的名字啊,怎么这么恶心? 冉鸣远看见沈擎一脸不屑的表情,在他脚上重重踩了一下,威胁道:“待会儿小乖乖来了,要对他热情点,不许欺负他。” 沈擎苦着脸,看着鞋子上的灰脚印,默默地腹诽着:好像从自己进了王府之后,就一直处在被欺负的位置吧,这王府里连只鸡都很有来头,他哪里敢欺负别人啊! 11 11、王府现毒物 ... 屋里没人,冉鸣远让沈擎坐下来,一起用晚膳。沈擎既不会假客气,也不习惯那些把上下尊卑分得清清楚楚,于是便坦荡荡坐在冉鸣远旁边,两人边吃边聊。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通报,说是把小冉少爷带来了。 “快让他进来。”冉鸣远对那下人说道。片刻之后,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就冲了进来。“唉,小心脚下!”随着冉鸣远的一声惊呼,那身影一个趔趄,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沈擎赶紧起身去把人扶起来,幸好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人并没有摔伤。把人扶到椅子上,沈擎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人,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量还未长成,一张脸倒是长得极为可爱,白白的圆脸上,一双眼睛贼大,陪着圆嘟嘟的鼻尖和嘴巴,甚为讨人欢喜。只是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呆,坐在椅子上也不喊痛,只是轻轻揉着被敲到的地方,不停地眨着眼睛,也在看沈擎。 “咳咳。”冉鸣远对于面前两人忙于对视而忽略了自己表示很不满意,拿筷子头在沈擎腰上的痒痒肉那里戳了一下,对被戳得差点跳起来的人说:“大胆!本王爷的义弟也是你可以盯着看的?” 沈擎还没回话,少年就先开口:“冉冉,你凶凶。” 冉鸣远立刻撤掉晚娘脸色,亲自盛了一碗圆子羹,殷勤地递给少年:“小乖乖,我不凶,快吃好东西,小心烫。” 少年接过碗,又看了沈擎一眼,对他说了句“你别怕,有我在,他们都不会欺负你的”,然后才慢慢地喝起羹来。 沈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少年,心里暗暗奇怪,这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在王爷面前也敢这样说话?而王爷,似乎对他相当纵容,一点也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反而还殷勤得给他夹着菜。 冉鸣远见沈擎脸色迷茫,便对他解释道:“这是冉小乖,是冉德高收养的义子,也是我们全府上下最重要的宝贝。” 沈擎看看他,再看看那少年。冉小乖似乎根本没在意他们的话,只是埋头一勺一勺地吃着羹,他的动作极缓,一口要嚼上几十下,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看得沈擎也不由对他生出几分疼爱之心。 冉小乖把一碗羹喝下肚,放下碗后伸出舌头,把嘴巴周围舔了一圈,随后转向沈擎,道:“这个是你做的吗?” 沈擎一愣,然后点头:“嗯,是我做的,小公子喜欢吗?” 冉小乖歪着头想一会儿,说:“我不叫小公子,我叫冉小乖,大家都叫我小乖或者小乖乖,我爹有时叫我乖儿子,汪汪叔叔有时候叫我小白脸。” 沈擎又是一愣,随即笑道:“小乖,你喜欢这道羹吗?” 冉小乖眯起眼睛,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喜欢,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羹了。” 沈擎看着这个笑,觉得周围的树都在瞬间开了花,忍不住伸手帮少年擦去嘴角的汤渍。冉小乖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沈擎,最后冒出一句:“大哥哥,我喜欢你。” 冉鸣远看着他们,登时觉得奇怪,他们相处得不是很和谐吗?怎么就觉得胃里好像喝了一杯醋似的,有些不舒服呢? 自从认识了沈擎,冉小乖几乎天天都来找他玩。而沈擎一天里除了给王爷做饭,剩下的时间大半用在了和冉小乖的游戏上。 于是这两日,王爷的这个小院子可热闹,不时传出一大一小的咯咯笑声,路过的人每每听见,心情也都跟着明朗起来,绽放出欣慰笑容。 唯有在书房里的冉鸣远,身上散发的极低气压传递着一个消息——他的心情很不好。 午膳时候,沈擎笑容可掬地对冉鸣远说:“我觉得小乖真的很可爱,难怪大家都喜欢他,这样的个性,不让人喜欢才怪。” 原本还因为吃了美食而心情愉快的冉鸣远,登时就没了胃口,草草扒了几口饭,就回了房关了门,默默地不开心。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开心些什么。 陪冉小乖玩了两局捉迷藏,沈擎看看天色,回到小厨房里开始准备晚膳。 荤菜倒还有不少,可是蔬菜就少了。沈擎左右看了看,决定到大厨房去找些食材,不然中午和晚上用一样的材料,王爷该不乐意了。 沈擎都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会那么顺利地接受了如今的厨子身份,甚至还有些乐此不疲。可是如今的他,经历了时代和环境的大转变,只觉得能在王府终此一生也很好,至少再也不用过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平平淡淡也不失为是一种福气。 他走到大厨房,厨房里四个厨子都忙得热火朝天,听他说明来意后,随手指了个放食材的方向,便继续忙各自手头的事情了。沈擎在一堆食材里翻了半天,却愣是没找出什么新鲜的蔬菜来,泄气地拿起一根黄瓜,咔嚓在上面咬了一大口,咬得满嘴都是泥。 走出厨房,沈擎闷闷不乐地向外走去,心里想着该如何向嘴越来越刁的小王爷交代。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沈擎抬头,看见不远处的一个院落里,一文一武两位管家似在争执,连忙快步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院落里,冉德高手里拿着一个红红的东西,一面瞪大了眼睛对冉望重说:“你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冉望重一边伸手要去抢那红球,一边不耐烦地道:“关你什么事,人家寄给我的东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别人寄给你的?”冉德高攥紧了手里的东西,皱着眉头说:“是谁寄给你的,从哪里寄来的,你快告诉我。” “嘿,真奇怪,谁寄给我的与你何干,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冉望重看着冉德高红红的脸色,倒也不急了,转而调笑起他来。 “你……”冉德高猛一跺脚,大喊:“你这个看见新鲜玩意儿就什么都不管直接往嘴里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呀!这个可是西洋的一种毒果,要不是我拦着你,你现在说不定已是横尸王府了!” 冉望重一惊,和冉德高对瞪着,声音倒是弱了几分:“不是吧,有这么严重?这个……是有毒的?” “是不是要我把书翻出来你才信啊,哼,就算翻出来了,你也不一定看得懂。”冉德高占了上风,趁机挖苦一番冉望重。 冉望重虽然平日里看不起细胳膊细腿的冉德高,但他识的字少,是个莽夫,所以在学问上,还是很佩服冉德高的。听冉德高这么一说,他便冷静了下来,摸了摸脑袋奇怪地说:“人家为什么要给我寄毒果啊?”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你是在哪里惹了风流债,别人要你用命来抵了。”冉德高掂了掂手中的果子,随口说道。 冉望重白了他一眼,唤来侍卫长和暗卫长,在他们面前恢复了武总管英明神武的形象:“最近可能有人要对王府不利,你们加强巡视,提高警惕,务必要把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是,属下遵命!”两位身材健壮、目露精光的男子答道,随即便转身离开,各自去安排手下的工作了。 门外,沈擎对着冉德高手里那个“毒果”观察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这不就是西红柿么! 西红柿哪里有毒了,不仅没毒还很好吃啊,无论是生吃还是熟吃,无论是凉拌还是炒菜,那种酸酸甜甜中带着丝丝鲜味的感觉,都是非常美妙的啊! “这个东西,我去把它处理了。”冉德高看冉望重已将加强府内守卫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便拿着红果子准备回自己房里去。 依照古书上说,这东西是有毒的,可是……红通通圆滚滚的好可爱啊!冉德高私心里打算把它收藏起来,平时没事儿还可以拿出去吓唬吓唬冉望重。 他的得意算盘打得好,不如沈擎冲出来拦截的时机好。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一开口就问他讨红果子的人,冉德高不由皱起眉头,讨厌,非常讨厌。 可沈擎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情立刻昂扬起来——“属下对这种果子有一些了解,经过属下的处理,这种果子不仅能入菜,而且相当美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向您证明这一点。”沈擎说得谦逊,吃准了冉德高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面前这个年轻人,据说这几天来,把王爷的嘴伺候得舒舒服服,看来很有一套啊!冉德高如是想着,手抢在意识前伸了出去,嘴巴只好跟在后面弥补:“喏,给你,说好了,一定要做好吃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唔亲们,偶发了好几次才发上来,jj真是抽得厉害。。。看着偶那么辛苦的份上,给个评打个分吧。。。内牛满面求ing 12 12、番外一:冉小乖的童年 ... 冉德高捡到冉小乖的那年,他才十六岁。 那年,冉德高奉前任文管家之命,下山去收地租。结果今年收成不大好,农民们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冉德高一心软,不但免了他们的地租,还把身上仅有的二十两银子都分了出去,一个人赶回王府,路上思考着怎么跟管家交代。 彼时的冉小乖,还是个出生不久白白嫩嫩的婴儿,被包成一个严严实实的蜡烛包,躺在一棵老槐树下哇哇地哭。 小孩嫩嫩的哭声打断了冉德高的思绪,循声找去,见到一个孤零零的婴儿,冉德高顿生一阵怜惜,手忙脚乱地抱起孩子哄,身边没有吃的,只能用手沾了水喂给小孩。 幸好冉小乖那时候就挺乖巧了,吮着冉德高的指头,竟然也就停止了哭泣,眨巴着大眼睛安静下来。 冉德高怕孩子饿坏,一路跑着回了王府。破天荒第一次没直接去找文管家汇报公事,而是直接跑到厨房。厨房大娘见他抱了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回来,也挺讶异的,赶紧熬了米汤来喂孩子。 小孩子吃饱了,慢慢地闭上眼睛睡过去。冉德高抱着怀里软软一团,心里也跟着柔软了不少,还生出了一种为人父的豪情壮志。 ——那么可爱的小孩,偏偏被我捡到了,真是天大的缘分啊!我一定要把他好好抚养成人……冉德高正这么想着,冷不防屁股上一痛,转过身,是文管家阴沉的脸。 “租呢?” “今年收成不大好……没收到……” “这是什么?” “我回来路上捡到的,怪可怜的小东西,不知是被谁遗弃了……” “那就是说,你不但没带钱回来,反而还带了一张要粮食的嘴?” “……他还小,我每天少吃一点,就能省下他的口粮了。”冉德高的声音里已有些哭腔。 文管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正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僵硬时,厨房里又冒出来一个声音:“还有我!若是不够,我也省一点给这小孩。” 冉德高回头,咦,这不是自己的死对头,武管家的得意弟子冉望重嘛?怎么这时候跳出来帮自己了! 冉望重见冉德高看向自己,赶忙哼一声撇过头去,切,谁管你了,我是看小孩儿可怜。 冉望重是武管家门下,见他出面,文管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甩甩袖子走开了。 冉德高和冉望重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双双转开视线。扭捏了一会儿,冉德高先开口:“喂,那个啥,文管家是最嘴硬心软的,就算你不来,我再求一会儿,他也会答应的。” 冉望重皱皱眉头:“我才不是为你,我是看到这个小孩,想到我失散好几年的弟弟,关心他罢了。再说,你一个人才能省下多少吃的,喂猫还不够呢,把小孩饿到怎么办?” “你们俩别省来省去的了,刚才文管家悄悄塞给我一锭银子,让我给小孩子买牛乳去。”厨房大妈中气十足,一把扯起冉德高的细胳膊:“瞅瞅你自己,那么瘦的身子,还想省吃的给别人?今晚多吃一碗饭。” 冉德高揉揉鼻子,默默地感叹当着冉望重被教训的感觉真不好,一会儿之后又是满心欢喜,文管家这么做,就是彻底同意他留下这个孩子了。 一转眼,三年过去,当初被冉德高捡来的孩子,如今已长成玉雪可爱的幼童。 冉德高给孩子起名叫小乖,希望他能乖巧听话。而王府里从上到下,发现府里突然多了个孩子后,纷纷慈爱大发,给冉小乖又是送吃的又是做穿的,冉小乖到哪儿,旁边都有一大堆人跟着,直把小孩养的白白胖胖,一张圆鼓鼓的包子脸,别提有多讨人疼了。 “小乖,到叔叔这里来,叔叔给你糖吃……” “小乖,来让姨姨抱抱,唉哟,我的心肝宝贝啊,姨姨给你做了一件新褂子……” “小乖,过来给我掐掐脸,嗯,手感真好……” 说着最后一句话的,自然是王府里的小霸王,八岁的王府世子——冉鸣远。 冉鸣远还没见到冉小乖时,心里是很生气的,听说这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屁孩,居然让府里大多数人都围着他转。 可是第一次见他,就被个带着奶香味的娃娃扑了满怀,一双大眼睛对着他眨啊眨的,学着冉德高的声音叫“嘎嘎”,冉鸣远的心就这么软了,还让人马上把刚刚进贡来的水晶葡萄拿来,亲手剥给冉小乖吃。 从这一天起,王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小王爷收了冉德高的那个小兔崽子当义弟,疼得不得了。连少数几个看不起冉小乖的人,也再不敢欺负他了。 冉小乖受欢迎,冉德高自然很高兴。只是,偶尔他也会遇到一些烦恼。 比如……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性相近……”冉小乖扁扁嘴,自己怎么那么笨,刚刚才读过好几遍,现在又记不起来了。 冉德高看着支支吾吾背不下去的冉小乖,心里也很郁闷,难道是自己的教学方法不对?短短几句话,小乖就是背不出来。可是,自己小时候不就是这么学过来的吗? “爹爹,”冉小乖自觉地伸出手:“我背不出了,你罚我吧。”小孩一边说着,一边怕兮兮地看着冉德高手边的戒尺——好粗的尺子呀,打在手上一定很痛吧。 冉德高犹豫,“背不出来就要挨罚”是他说来吓唬小乖的,为的是让小乖认真学习……小乖的确是很认真的,就是死活不会背,可要他真拿这粗粗的尺子打小乖手心,冉德高到底是舍不得的。 他这边还没表态呢,那边书房门就被推开,拯救小乖的英雄披着阳光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冉德高。 这人或许是冉望重,他通常会走进来把冉小乖往肩上一抗,丢下一句:“冉德高,你自己是书呆子还不够,还要把儿子也教成书呆子啊!小小年纪,让他好好玩就是了,搅这些劳什子干嘛!” 这人或许是厨房大娘,她会提着一把亮亮的菜刀冲进来,站在冉德高面前毫不避讳地挥舞着,如同为了护崽而奋不顾身的母鸡:“你哪只手打小乖,我就把你哪只手剁下来熬汤!” 这人又或者是冉鸣远,慢悠悠地走到冉德高面前,虽然因为个子矮而不得不仰视冉德高,却依然有着居高临下的气势,霸气十足地道:“这个月的帐看完了吗?下个月的支出计划做了吗?给朝廷的文书写了吗?” 无论是谁,最后的结果都是这个人在冉小乖心目中的形象蹭蹭地高大起来,与冉德高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爹爹形成鲜明对比。 于是在有了这么几次经历之后,冉德高也就放弃了让小乖读书的念头——与其自己做坏人,让别人有机会趁虚而入,还不如顺着小乖,让他快快乐乐地腻着爹爹呢! 冉小乖虽然人如其名,非常乖巧,但也有过那么一回,把王府闹得鸡飞狗跳。 原因无他,只因冉小乖想要娘亲了。 也不知是谁多的嘴,总之某个下午,冉小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到刚担任文管家的冉德高怀里,一边抽气一边说:“爹爹,我的娘亲在哪里?” 冉德高很无措,自己一个未成亲的男子,上哪里变出个娘来给他啊! 厨房大娘闻言冲进来,抱起冉小乖就往自己软绵绵的胸口塞:“小乖别哭啊,没有娘亲,还有姨姨呢!” 冉小乖哭得更大声了:“别人都有娘亲的,我也要娘亲,我要穿娘亲做的衣服,吃娘亲做的饭。”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心酸,可除了好言哄着,也没有别的方法。 冉小乖平日不常哭,这一哭,就轰轰烈烈地哭了一天,看得冉德高万分心焦,生怕他哭坏了身子、哭伤了眼睛。全府上下都动员了起来,找来各种好吃好玩的拿到冉小乖面前,偏生冉小乖正眼都不看,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哭得累了,就一抽一抽地掉泪。 冉鸣远外出巡视了一天,回来就听说了冉小乖的事情,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礼服就去找他的宝贝小乖。 偏偏冉小乖就是和他亲,直到他来了,才抬起头看看,过了一会儿主动伸手,要冉鸣远抱。 双手双脚都缠在冉鸣远身上,小乖吸吸鼻子,闷闷地说:“哥哥,小乖没有娘亲。” 冉鸣远抱紧他,说:“没关系的,哥哥也很久以前就没有娘亲了,不是照样活得很好嘛。难道小乖会因为哥哥没有娘亲,就不喜欢哥哥了吗?” 冉小乖拼命摇头:“才不会呢,冉小乖喜欢哥哥,怎么样都不会变的。” “对啊,我也是,大家都是这样的,你虽然没有娘亲,但是大家都很喜欢你的,看到你哭,所有的人都急了。”冉鸣远软言软语哄着冉小乖,直到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重新变得透澈。 这一场事件最后的结果是:当天晚上,十岁的冉鸣远躺在床上,看着旁边睡得香甜的小乖,默默地对天发誓,自己以后绝对绝对不要养小孩,哄孩子这种事,是在是太麻烦了! 13 13、毒果化神奇 ... 这回,王爷的小院落里又多出一个人,坐在饭厅眼巴巴地看着厨房紧闭的大门,不时做出用筷子敲碗等毫无礼仪可言的动作。 冉鸣远看着冉德高,一脸的嫌弃。冉小乖则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晃来晃去,偶尔吸吸鼻子嗅嗅空气中的香味,还会老练地安慰义父:“爹爹您别急,沈大哥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今天吃豆腐吗?” 冉德高摸摸自家小呆子的脑袋,他今天才知道这几天冉小乖都是跟着王爷一起用膳的,又听小乖把沈擎的手艺夸了一通,对厨房里那道制作中的菜愈发期待了。他暗暗决定,待会儿菜一上桌,就要假借试毒之名尝第一口,不然都对不起他王府第一老饕的名号! 经过漫长的等待,厨房门终于被打开。端着砂锅的沈擎在冉德高眼中看来,如同菩萨一般金光闪闪。看着沈擎一步步走近,冉德高的脖子伸得老长,好奇地张望着沈擎手里那个砂锅,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开饭了!”沈擎放下砂锅,打开锅盖,一股热气立刻冒了出来,烟雾袅袅的。待雾气散开些,冉德高往锅里一看,眼睛登时就睁大了。 只见锅里红通通的,颜色又艳又亮,一块块切成方形的牛腩散发着牛肉特有的香味,却没见到那种奇特的红果。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腩,煮得酥烂的肉在筷子上颤颤巍巍地抖动着,被送入了冉德高的嘴里。 好奇妙的味道!冉德高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着,牙齿稍微用力,肉就被咬开,里面的肉汁迸发出来,酸甜之后是慢慢渗出的鲜味。不同于醋的那种酸,这种酸味要清淡得多。 一块肉下肚,冉德高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觉得身上有什么异样,睁开眼睛问沈擎:“这就是用那种毒果做的?毒性都被你去除了?” 沈擎微微一笑,道:“其实这种果子并没有毒,相反的,在我的家乡这是一种非常常见的食物,叫做西红柿,可以和很多东西搭配了来吃,或者就用糖拌一拌,生吃也不错。不知怎么会以讹传讹,到这里就成了毒果了。” 听沈擎这番话,冉鸣远看冉德高的眼神愈发嫌恶了,还把冉小乖往自己的方向扯了点,嘀咕了句:“别离你义父那么近,让他那没知识的脑子传染了可不好。” 嘿!冉德高不满了,这王府里读书读得最多的人可就是自己了,要是自己没知识,那谁有知识?可抬头看了沈擎一眼,冉德高又蔫了,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还是专心地吃肉吧。 于是,三人就着白米饭和两道清淡小蔬,把一大锅番茄炖牛腩给吃了个精光。看着空荡荡的锅子,冉德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坚定了晚上来王爷这里蹭饭吃的决心。 餐后,三人正在悠闲地品着饭后茶,突然冉望重就拎了一只长脖子大白鹅跑了进来,献宝似的递给冉德高:“阿德,我找到那只大白鹅了!喏,你看,我打算为它颐养天年,以报答它的救命之恩。” 冉德高和这只橘黄冠子的鹅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捂着鼻子跳到一边:“快拿开,脏死了臭死了。” “这可是老子的救命恩人,你居然说它脏臭!”冉望重哼了一声,不顾白鹅的挣扎把它紧紧抱在怀里,还用尖尖细细的嗓子安慰它:“鹅乖乖,在我心里你是最白最香的,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冉鸣远和沈擎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位管家究竟在说什么。冉小乖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低下头开始数杯子里的茶叶片数。 “咳咳!”冉鸣远清清嗓子,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两位管家道:“你们吵什么呢!眼里还有没有本王了!” “啊?”冉望重瞪着眼睛看着冉鸣远,惊讶叫到:“王爷,您也在这儿啊?我刚才都没注意到!” 冉鸣远放在桌子上的手一抖,指甲在桌上狠狠划了一道。他收敛心情,正色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为何要管一只鹅叫救命恩人?” “王爷!”冉望重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委屈:“不知道有谁,居然要下毒害我,在我那个院子的石桌上放了两个有毒的红果,若不是这只鹅在我拿那果子的时候突然蹿出来,说不定我现在已经中毒了!您说,这可不是救命之恩吗?” 呃……沈擎刚想开口解释,冉鸣远就掐了他一下,然后笃悠悠地道:“既然如此,你就把它好好地养着吧,养得肥肥壮壮的,才不辜负它救你的心意啊。”说完,向一脸不明所以的冉德高使了个眼色 “是!”冉望重毫不怀疑,乐呵呵地抱着鹅告退了,丝毫没有察觉到沈擎和冉德高充满同情的眼光。 “小乖乖,过两天我们吃鹅肉好不好?”看着冉望重消失在视线里,冉鸣远摸摸冉小乖低着的脑袋,问他。 “……十一,十二,十三,一共十三篇茶叶。”冉小乖一边数一边报数,在得出结论后抬头对上冉鸣远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开口:“啊?你说什么?” 冉鸣远抽抽嘴角,温柔地对冉小乖笑:“没,没什么。” “你真奇怪。”冉小乖说完,跳下凳子走到冉德高身边,牵起他的手:“爹爹,我们回去吧。我有些吃撑了,你给我揉揉肚子。” 冉德高用更加同情的眼神瞥了冉鸣远一眼,随即换上春风般的笑颜:“好,我们回房去,小乖还要睡午觉呢。” 等众人都离开,饭厅里只剩下沈擎和冉鸣远两人。 “王爷,”沈擎率先开口:“您看不如您也回房休息了?我好让人进来收拾碗筷。” 冉鸣远盯着沈擎看了一会儿,突然抱着他的一根手臂蹭蹭:“还是你最好,没有无视我。我刚刚在心里发誓,要是你直接叫人进来收拾,我就要在你头上敲一百个麻栗子!” 沈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暗暗舒一口气:好险,这被敲一百下,怕是要秃顶的吧。 小王爷闲来无事,在王府里溜达了一个下午,追追鸡唱唱歌,再去逗一逗学习写字的小乖,最后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跑到厨房门口看着正在摘菜的沈擎,很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沈擎本想不睬他的,可思及冉鸣远不管怎样都是他主子,虽然这王府里头,主仆上下分得很不清楚,可万一哪天冉鸣远突然要摆王爷架子了呢……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换上一副殷勤笑脸,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冉鸣远走进去,随手拣了一根沈擎挑好的芹菜放进嘴里,随即又吐了出来:“呸呸呸,怎么那么难吃呀,这什么味道!” 沈擎无奈,您心情不好也不用拿芹菜撒气吧,劝道:“王爷,这生芹菜难免有些生腥气的,炒熟了就好吃了。” 冉鸣远也不顾衣服会被弄脏,两手大张趴在桌子上,看了一会儿沈擎摘菜,轻声嘀咕一句:“好无聊啊!” 沈擎看着他那张昏昏欲睡的脸,勉力忍住丢一篮子菜让他去洗的欲望,好声好气地说:“王爷,这厨房里脏,不如您去别的地方玩?别沾了这里的腌臜味道。” 冉鸣远抬抬眼皮,睡眼朦胧地盯着沈擎看了一会儿,看得他心里发毛,半天蹦出一句:“小擎擎,你长得还不赖。” 沈擎身上所有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戒备的看着冉鸣远,一只手悄悄抓紧桌边的菜刀,做好面对不测的准备。 冉鸣远却又不说下去了,沈擎看他连打了好几个呵欠,轻轻笑了一声,捏着菜刀的手松开,继续摘菜。 “我们把冉望重的鹅抓来吃吧?”冉鸣远兀自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说道。沈擎摘着菜的手一抖,脑海里泛出冉望重吹胡子瞪眼的脸,本能地摇了摇头,坚决不干! “我们偷偷的,不让他知道。”冉鸣远的手伸过去,在沈擎手背上安抚地拍拍,“就算他发现又能怎么样,有我顶着呢!” 沈擎看着冉鸣远那只白白嫩嫩的手,无语凝咽:他自然是不敢对您发火的,但他一定会对我秋后算账呀! 14 14、丰盛全鹅席 ... 鹅这样东西,有很多烹饪方法,比如烧鹅。把鹅用姜蒜和调味料腌制后,用蜂蜜和白醋调成的糖水抹满鹅皮,再放到炉子里去烤到皮呈金红色,这样做出来的鹅皮脆肉嫩,配上酸酸甜甜的梅子酱,既鲜美又一点儿都不油腻。 再比如糟鹅,将经过白水煮炖的鹅切片,放入用香料、香糟、黄酒等制成的调味卤汁里,密封后浸上几个时辰。这样做出来的鹅鲜咸可口,用来下酒再好不过。 又比如五杯鹅,把切成小块的鹅肉爆香,皮炸成金黄色后,倒入一杯醋、一杯酱油、一杯酒、一杯糖和一杯高汤,盖上锅盖用慢火炖煮,直到鹅肉把五杯调料充分地吸收。这样做出来的鹅色泽红亮,嫩滑饱满,不说鹅肉,单单是锅里剩下的一点汤汁,拌着饭吃都是绝顶美味。 可这一切好菜的前提——都必须要有鹅才行。 沈擎站在鹅棚外,看着身边摩拳擦掌的冉鸣远,无奈得很,但还是忍不住关照了一句:“鹅这东西很凶的,你小心它啄你。” 冉鸣远侧头对沈擎灿烂一笑:“嗯,所以本王命令你去抓。” 沈擎一愣,傻傻地点了下头,等反应过来便后悔不已,转过头去拼命搓脸,这王爷,笑起来的样子真特么妖孽,害得老子连魂都丢了! 鹅的个子虽然没冉沈擎大,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拼起命来还是很有战斗力的。沈擎和鹅追追赶赶了一会儿,不但没抓到鹅,反而头发乱了,气息喘了,衣衫皱了,脚步重了,总之就是又累又狼狈。再看那鹅,还在不停地“轧轧”叫着,衣服斗志昂扬的架势,让沈擎不禁汗颜,这处虽然偏僻,但任它这样叫下去,也迟早会把别人引过来。 带着十二分的无奈,沈擎脱下自己才洗干净的外衣,冲上去劈头把鹅给包了起来,抱着这一大团不断挣扎的东西就往外跑。冉鸣远见他得手,兴奋地跟在他后面,心里开始想象着一会儿的鹅肉大餐。 “别发呆啦,口水都要淌下来了!”回到自己的小厨房外,沈擎转身看到冉鸣远那神游天外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道:“今天晚膳要晚一点了,你要是饿就先吃些点心垫肚子。” 冉鸣远笑眯眯:“小擎擎,你真好。” 沈擎最受不了这样的肉麻话,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羞涩道:“是吗?你是我主子,我应该做的。” 冉鸣远道:“不不不,你比别人都好,你还会帮我抓鹅。以前他们宁可得罪我都不敢得罪冉望重的。他们说,冉望重发起火来,比我可怕多了。事实证明,王府里面,只有你是最最可靠的。” 好一颗糖衣炮弹……沈擎望天,看来自己是免不了被冉望重的怒火波及了,可是,听到那句“你比别人都好”,自己的心怎么就突然跳得那么快呢? 半只烧鹅,四分之一做五杯鹅,还有四分之一做糟鹅;鹅肝单独取出来,切片后煎一煎,配上水果泥;鹅肠切段,与豆芽一起加豉油爆炒。最后再配上两个简单的素菜和一个汤,这顿饭就算是做好了。 冉小乖看着面前那半只大烧鹅,嘟嘟嘴说:“这个鸭子怎么那么大?” 冉鸣远给他夹鹅腿:“这个可不是一般的鸭子,平时很难吃到的,快趁热吃!” 冉小乖咬了一口,笑眯眯地道:“嗯,真好吃……我记得,汪汪叔叔的鸭子也很大。” 冉鸣远的小盘算打得精明,要赶快把小呆子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冉望重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把火撒到小乖身上。等他来找人算账时,把小乖推出去就成了。 沈擎端着饭走出来时,一入眼就是冉鸣远勾着冉小乖,笑得得意的脸。 给小乖的饭是加了玉米、血糯米等粗粮的,比白米更浓郁的香味,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这是沈擎根据冉德高的要求,为小乖特别准备的。冉德高一直觉得小乖太瘦了,巴不得他一顿能吃一斤饭,长成一个彪形大汉才好。 再端出两碗白米饭,一碗给冉鸣远,剩下一碗是自己的,沈擎坐下来,嗅着香气四溢的鹅肉,准备开动。 就在此时,院落大门被推开,冉望重顶着一张杀气腾腾的脸,站在门口。 沈擎见状一惊,端着碗下意识地往冉小乖身边缩了缩。见冉鸣远也做出相同的动作,不禁暗骂一声自己没志气,事到临头,居然要靠一个小孩儿来庇护。 冉望重往桌上看了看,见到自己那只宝贝鹅已经被大卸八块,经历各种水煮油烹后躺在了盘子里,不由双目赤红,仰天大吼一声:“果然,你们竟然背着我,杀了我的救命恩人!” 沈擎望天,看到冉望重这个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双手仿佛沾满了献血,有种真的杀了人的愧疚感。 冉鸣远站起来,努力把抽搐的脸笑得如花开一般,热情地招呼冉望重:“望重,来尝尝沈擎的手艺,可好吃了!别人家的鹅,可没有那么好的滋味。” 冉望重猛哼一声,从身后拿出一根成年男子大腿粗的狼牙棒来,一边挥舞一边道:“今日就算以下犯上,我也要为恩人报仇!” “重重你冷静呀!”冉鸣远立刻缩到了冉小乖身后:“鹅死不能复生,不如惜取眼前人。” 冉小乖看着身前身后这乱哄哄的一团,突然跳下凳子,走到冉望重面前,扯着他袖子问:“汪汪叔叔,你怎么了?” 冉望重不好意思和他生气,稍微收敛了脾气,道:“小乖你躲到旁边去,汪汪叔有些事情要解决。” 冉小乖指了指那根闪着金属光泽的狼牙棒,怯怯地道:“这个看起来很吓人。” 冉望重看看手里的棒子,再看看冉小乖黑黑的大眼睛,最后咬牙把棒子一扔,顺带把冉小乖扯到身后,指着冉鸣远大喊:“你每次就知道拉小乖出来做靠山,哼,不用别的东西,我用手撕也能解决你!” 此时的沈擎,被冉鸣远拉来挡在身前做盾牌,明明是危急时刻,他却偏偏还顺着冉望重的话,脑补了冉鸣远状的肉干被撕碎的情景,并在一阵大快人心的感觉中,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这笑声,在冉望重听来,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 所以下一刻,沈擎目瞪口呆地看着在原地运起功来的冉望重,脑中明明有想要躲开的意识,身体却似乎不受控制,保持着僵硬的状态。 等他恢复过来时,冉望重已经将手握成爪状,向他扑了过来! 15 15、美人救英雄 ... “啊——”一声非常凄厉的惨叫,打破了王府夜晚的宁静。 冉小乖迅速地捂住了耳朵,他是个听话的孩子,清楚地记得爹爹说过,要是听到让耳朵痛的声音,就立刻把耳朵捂上。 冉鸣远的一只手挡在眼睛前,却还不死心地从指缝里,偷瞄着院子里的情况。 咦? 沈擎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甚至连衣服都不曾破损,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僵硬到了极点。 而冉望重,却奇迹般地消失了。 “冉望重呢?”冉鸣远把手放下来,跑到沈擎面前在他身上捏啊捏,确认所摸到的和看到的一样完好后,一头雾水地道。 “不知道。”沈擎摇摇头,他只记得冉望重向他扑了过来,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在两人迷茫之际,冉小乖突然“呀”的一声叫了出来。见冉鸣远和沈擎齐齐看向自己,冉小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刚才那个声音,好像是爹爹的。” 冉德高?冉鸣远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冉德高不是向来都很稳重嘛,这大晚上的,他鬼吼鬼叫些什么? 就在此刻,一声更加响亮的叫喊完美地解答了他的疑惑,只是沈擎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一个文弱书生的身体里,能爆发出这样强大的声响呢? ——“刺客,哪里跑!” 等三人赶到冉德高的院子时,正看见冉望重和一个全身上下都被黑色包裹着的男子,打得难分难舍。 沈擎在心里暗暗感叹,原来这古代的刺客还真是穿夜行衣的,好没创意啊! 王府的其他侍卫也早就赶到了,他们原本想出手,却被冉德高拦住:“没你们的事儿,不是有冉望重在吗,你看他们打得多好看啊!” 侍卫们集体汗颜,随后便站在冉德高身后,以“保护文管家”的名义,名正言顺地看起了热闹。 冉鸣远一手端着烧鹅盘子,一手抓着鹅肉,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院子中央的打斗,不时还要冒出几句评论。沈擎见他吃得嘴角流油都不自知,与一身翩翩白衣极为不符,不由发笑,很自然地抬手,用袖子帮他擦去嘴角的油汁。 冉鸣远身子一僵,手里的鹅也不吃了,转头愣愣地看着沈擎,似乎是被他刚才的举动吓到了。 见周围一圈人看得津津有味,刺客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恼羞成怒了,突然冒着受伤的危险,掉头杀向围观群众。好巧不巧,那剑尖直指沈擎而来。 沈擎在原地站得很淡定:在场那么多侍卫呢,还有冉望重也在,他是不可能受伤的。 所以当感受到左边突如其来的一阵力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放任自己往右边倒下去,半侧身子重重地撞在地上。 痛。 不是身上,是耳膜。 沈擎看向那刺耳声音的来源——自己的身边,发现冉鸣远也倒在了地上,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显得十分痛苦。 “王爷!”霎时间,一群人都围在冉鸣远身边,而那刺客早就被冉望重制服,此刻已被点了穴道,丢到一边。 “痛痛痛!”冉鸣远躺在床上,一只白嫩秀气的脚被沈擎放在腿上,正在不断地揉捏着。 “谁让你要扑上去,现在脚扭了,知道痛了?堂堂一个王爷,又长了那么一副聪明相貌,遇上一丁点儿事情,就慌成这个样子,真是丢脸。”冉望重坐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冉德高难得和冉望重保持一致意见:“就是啊,你不是已经用骨头挡开他的剑了吗,怎么还会想到要去扑人家?遇事如此慌忙,可不是大家风范。” 冉鸣远本来就痛,现在听了他们的话,一张脸更是皱得厉害。 沈擎见状,连忙哄道:“真没看出来,王爷还是个武林高手,暗器功夫真好,要不是你出手,我可就危险了,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冉鸣远抬头看他,被沈擎握在手心里的脚动了动,似是在蹭他的手。 沈擎心头微动,痴痴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忍不住在光洁的脚背上抚了一下,指尖是满溢的细腻柔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的脸突然红了,头也愈发低了下去。 “咳咳!” 等两人意识到这番情状很暧昧时,冉德高的嗓子都已经快咳破了。 面对着众人充满玩味的目光,沈擎的头几欲埋到脖子里,而冉鸣远也很难得地保持着安静,没有动用他那副伶牙俐齿。 一片寂静之中,冉小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众人都把目光转向自己,小乖吐吐舌头,说:“厨房伯伯和姨姨也常常做这个动作的。唔……有时候姨姨还会说伯伯是‘四像’,爹爹,四像是什么?你只给我说过四不像。” 沈擎闻言,头都快埋到衣服里头去了。 四像?应该是死相吧,怎么能让小乖接触这种词……冉德高沉着脸磨着牙,问冉小乖:“厨房伯伯和姨姨常做这个动作,你怎么知道的?” 冉小乖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压低了嗓音说:“小鑫哥哥不让我说,他说只让我和他一起看,不能告诉别人的。” “毕小鑫!”冉望重比冉德高还要激动,这个新进府的侍卫居然敢给小乖看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好有一肚子火没处泄,冉望重提着自己的得意武器狼牙棒,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出屋子,找毕小鑫去了。 而冉德高也拉着冉小乖,回自己的小院子去,他要好好询问一番,看看小乖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所以现在的屋子里,就剩下冉鸣远和沈擎两人了。 沈擎有些犹豫,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手指绞在一起,像极了不知所措的丫头。可他又有些畏惧抬头,他怕自己一看见冉鸣远的脸,就会被他那双黑得深邃的眼睛给吸进去,吸得忘乎所以、失去神智,甚至做出一些丢人的事情来。 等他好不容易憋足勇气,终于抬头很真心地想要再次对冉鸣远道谢,却发现床那头的人已经闭上眼睛陷入熟睡之中,微张的嘴里是匀称的呼吸声,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脸上是粉扑扑的诱人色泽。 这样安然睡着的冉鸣远,尚不自知有多美,却已摄了他人心魄。 沈擎放轻手脚,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把冉鸣远微凉的脚塞入锦被,再帮冉鸣远掖好每一个被角。 做完这一切,沈擎站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冉鸣远的睡颜。 然后,他很自然地,勾起了嘴角。 第二天,冉鸣远睡了个大懒觉,醒来后还抱着被子滚来滚去,就是不起床。 “王爷——”屋外突然响起叩门声,冉鸣远仔细一听,是沈擎的声音:“王爷,都快到晌午了,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冉鸣远把头埋进被子里,闷闷地道了声“嗯”。随后他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不一会儿,头顶上就传来沈擎无奈的叹气声:“王爷,别把头闷在被子里,小心一会儿头晕。” 冉鸣远扭扭身子,头往被子更深处缩,一条腿蹬了一下,露出一只玉雪赤足。 沈擎看着这幅场面,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冉鸣远窝在被子里,正想看沈擎会拿自己怎么办呢,结果他竖起耳朵听了听,却发现外头没声音了。咦?难道他跑了不成?冉鸣远微微掀开一点被子,想看个究竟。 嗯?这……好香的味道啊! 冉鸣远一掀开被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把他肚子里的馋虫全都勾出来了。他把被子甩到一边,下床穿鞋急欲去看那香味的源头,却看到床头边沈擎一手托着汤盅,另一手拿着一把扇子,正在不停地把那汤散发的香味往自己这边扇。 “这是什么?”冉鸣远看着那个汤盅,眼睛亮得不得了,奸笑着把一口白牙都露了出来。 沈擎放下扇子,道:“这是黄豆枸杞猪脚汤,你昨天伤了脚,我特意炖了这个给你补补。” “哇!太好了!”冉鸣远撩起袖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开动了。 “等等,”沈擎拦住他伸过来的手:“先洗漱一下吧,不然牙齿容易坏。” 待冉鸣远梳洗完毕,便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锦缎袍子快步跑到桌边。桌上用小火炉炖着一大锅汤,乳白色的汤汁里,有淡粉的猪脚、青黄的豆子、殷红的枸杞,还点缀着翠绿的葱末,仅仅一眼就让冉鸣远食欲大开。 沈擎为他端上盛在盅里的汤,冉鸣远舀了一勺,连吹也没吹便往嘴里送。醇厚的汤汁立刻填满了整张嘴,里头有肉的鲜、豆的香、枸杞的甜,汤汁滑下喉咙,回味却甚为清爽,一点都没有油腻的感觉。 再吃汤里的料,猪脚很有些韧劲,却又不难咬;黄豆早已酥烂,轻轻一抿便化成泥;枸杞粒粒饱满,咬开后还带了一点点的酸,让汤的味道愈加丰富起来。 “好吃!”冉鸣远含糊不清地说着,一口气就把一碗汤都喝下去了。沈擎看着他的吃相,一边暗暗觉得好笑,幸好这盅汤他早早盛出来,已经放着凉了一会儿,不然还不把冉鸣远给烫坏了! 16 16、自制美酱油 ... 冉鸣远吃完,挺着肚子坐在椅子上,不顾形象地一连打了好几个饱嗝。 沈擎麻利地收拾起碗筷,自打他搬来这里做了王爷一个人的“膳侍卫”后,这些吃饭上的善后工作都是他做,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冉德高和冉望重瞄准时机,进来汇报王府事宜。提到刺客时,冉望重道:“我已将那刺客审问了一番,他承认那毒果,哦就是沈侍卫所说的西红柿,就是他放在我桌上的,为的是将我毒倒,便于他行刺。至于究竟为何要来行刺,又为何不行刺王爷而去行刺文管家,他却无论如何都不开口。我已暂时将那刺客囚于王府的地牢中,究竟该如何处置,还请王爷示下。” “王府有地牢?”冉鸣远嘴巴撅得很高:“那么重要的事情,我从来都不知道!” 冉望重的嘴角开始抽搐:我哪儿敢告诉您啊,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地牢这府中唯一清净之地,变成您嬉笑玩闹的地方不成? “算了算了,那刺客养在地牢里,我们还要供饭给他吃,不合算,不如放了他吧。”冉鸣远敲敲下巴,琢磨着道。 “王爷,万万不可。放了他无异于纵虎归山,于王府今后的安全不利啊。”冉望重劝道。 冉鸣远用很鄙视的眼神看着冉望重,道:“有什么不利的?我看,他之所以没来行刺我而去行刺了冉德高,就是因为他太笨,搞错了。那么笨的刺客,幕后就算有人,也算不上什么威胁。” 看着冉望重一脸吃瘪的表情,沈擎有些想笑,可又不得不憋着。毕竟冉望重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呢! 最后还是冉德高拍板,这位刺客不能放,也不能留在府里吃白饭,索性移交官府,让皇帝出钱养着吧。 听完冉鸣远和两位管家商讨王府的种种事宜,沈擎溜达到厨房,开始准备晚膳。 掏出宝贝小瓶子,沈擎掂了掂分量,然后开始皱眉头。两个小瓶子里的东西又用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得回房去补给。唉,来这里的时日不多,这两样东西却已用了大半,眼看着离用完也不远了,到时候,自己拿什么来做菜呀! 晚膳之后,沈擎把厨房门一关,开始捯饬起厨房里原本就有的调料来。 盐倒是很多,这个时代的盐多是海盐,其实挺精贵的。不过这里是王府,倒不至于少了这上头的供给。 味精自然是没有的,沈擎打算熬些高汤来代替。幸好这个时代的禽畜吃得都是纯天然的食材,肉质鲜美得很,而且吃多了还不口干,比那些化学制品可好多了。 然而酱油……沈擎看着缸里那一坨坨深棕色、粘稠发腻的酱,就不由得想到茅房里的一些东西,一点使用的欲望都没有了。 怎么办呢……沈擎把那一小缸酱丢到旁边,郁闷地扫视着厨房。在看到墙角的一大箩筐黄豆时,他的眼睛顿时一亮,想起小时候曾看到乡下阿嬷酿酱油的过程。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但大致的步骤还有些印象,既然这些日子他挺清闲的,倒不如亲自来研发一回,看看能不能做出清清爽爽的酱油来。 第二日,冉鸣远偷偷摸摸溜进厨房,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豆香。他跑到炉灶前,看到灶上的笼屉里,正在呼哧哧地蒸着黄豆。 “这是要做什么?”冉鸣远问沈擎。沈擎随手递给他一碗香梨酪,然后推着他的肩膀把他送出厨房:“王爷,我做调料呢,您快别进来,小心身上沾了味道。” 转身见沈擎又进厨房了,冉鸣远嘟嘟嘴,有些不高兴,沈擎嫌弃自己喏。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沈擎添加好柴火,走出厨房打算去上一趟茅厕时,却惊讶地发现冉鸣远背对着自己坐在厨房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已经吃空了的碗,背影看起来甚为落寞。 “王爷,您……这是干什么?”沈擎走过去,蹲下来平视着冉鸣远。 冉鸣远与他对视片刻,道:“你不睬我,我没地方去。” 看着一脸无辜的冉鸣远,沈擎顿时生出一种罪恶感,继而开始忏悔自己把王爷推出厨房的恶劣举动来。可是……堂堂王爷,不应该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么?冉鸣远怎么就这么可怜巴巴的,好像除了自己这里,就没处可去了呢? “王爷若是不嫌弃,不若和属下一起做酱油吧。”肩负着一种沉重的使命感,沈擎微笑着邀请冉鸣远。 “哦,成功!”冉鸣远调皮一笑,眼睛里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做酱油?听起来很好玩啊。”说罢,就兴冲冲地跑进了厨房。 沈擎站起来,看着厨房里那个蹦来跳去的身形,有些无奈:所以说,刚才冉鸣远是在装可怜吗?自己好像被骗到了,是不是有点傻……可是,看见冉鸣远这样充满活力的样子,就算是知道被骗了,却也不觉得生气呢! 豆子蒸了足足两个时辰后,沈擎把火熄了,结着笼屉的余温,继续焖黄豆。 一旁,冉鸣远根据沈擎所说,把黄豆放到一个大锅里,拿着一双筷子在里头搅拌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把锅里的水沥去,再加入干净的清水,让黄豆充分地浸泡在里面。 “这样,要等多久啊?”冉鸣远问沈擎。 “这个黄豆大概要浸三四个时辰,直到豆子完全涨开才能用。这笼屉里的黄豆,就让它一直焖着,明天才能拿出来。” “那么久啊!”冉鸣远撇嘴:“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做这些东西都是那么复杂的,不过,真的挺有意思。” 沈擎笑道:“过程虽然复杂,但是等你做出成品,吃到用自己亲手做的酱油烧的菜时,那种满足的感觉是什么都无法替代的。” 冉鸣远听着,看沈擎的眼光也有所不同。原本对于厨子、侍卫这些活计,他并不了解,府里文有冉德高,武有冉鸣远,王府的大小事务,他也很少上心,可今日与沈擎这么一折腾,却让他生出了对这一切的好奇。 这种好奇让他甘愿在厨房里等上几个时辰,然后帮沈擎一起洗豆子、晾豆子、蒸豆子。原来做这些事情是可以那么快乐的!这一整天里,冉鸣远的脸上,都挂着很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看在沈擎眼里,总让他觉得,除了美之外,冉鸣远身上还多了些东西,让人更加移不开眼了。 经过十几天的发酵和加工,终于到了收获的日子。 沈擎和冉鸣远并肩站着炉灶前,两个脑袋齐齐往锅里张望。沈擎不时用勺子撇去锅里的浮沫,而冉鸣远则拼命地嗅着味道,一张小脸上满是期待。 “小心点,别把脸浸到锅里去了。”沈擎不由打趣冉鸣远。经过十几日的合作,两人的关系愈近了一步,现在沈擎在冉鸣远面前,可丝毫不顾及什么尊卑上下。 眼见锅里熬着豆子的水色越来越深,空气中飘起熟悉的浓郁香气。沈擎把锅子端下来,用干净的布滤掉豆子和杂质,剩下的就是鲜亮醇香的酱油了。 “让我尝尝!”冉鸣远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舀了一点酱油送到嘴里:“哇,好鲜!”他兴致勃勃地赞叹起来。 沈擎夹了颗豆到他嘴边,冉鸣远张嘴吞了进去,咀嚼了两下后啧啧赞叹道:“这豆子也不错,要是再配上一壶梨花白,就是人间极乐了。” 沈擎见冉鸣远一脸陶醉,得意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忍不住捏捏他的脸,从旁边拿出一壶酒道:“早就准备好了,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于是,两人直接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人一个小酒杯,开始品味自己的劳动成果。 豆子鲜咸软糯,是最好不过的下酒菜,旁边还有一被炸得酥脆的老油条,蘸酱油正是人间至美。冉鸣远不顾烫,一边大口吃一边嗷嗷直叫,一点都不顾虑王爷的体面。 自此,冉鸣远就爱上了“制作酱油”这项有益身心的活动。 随着一箱箱的黄豆不断地被运进王府,冉鸣远每天在厨房里忙进忙出,而厨房里的好几口大缸,都被用来装王爷的成品。 “这么多酱油,整个王府一年都吃不完啊!”厨房大姨逮住冉德高,向他喋喋不休地抱怨道。 而冉德高,在认真地考虑过开辟一门酱油生意的不可行性后,委婉地向冉鸣远表达了“暂时停止做酱油”的请求。 “什么,怕吃不完?”冉鸣远一边撇着浮沫,一边道:“没关系,按照酱油的市价,用酱油抵工钱不就行了。好了,我这一锅又出炉了,你来帮一把手,我要滤掉渣子。”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王府从上到下吃了无数顿酱油大餐,并在更长的一段时间里,闻酱油则色变。甚至只要一见到红棕色的东西,就有不少人犯恶心,饱嗝声也会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于是,关于王府的新流言又诞生了,外人皆以为王府伙食好,一日有七八顿餐,要不然怎么时时刻刻都能听见打嗝声呢?而在当地的贵贾人家之间,也开始流行起了打嗝风潮。有人来做客,若是下人不当面打上几个嗝,就仿佛这户人家克扣了下人用度似的,是丢面子的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们的冉鸣远小王爷,此时则又在为别的事情烦恼了。 17 17、贴心减肥餐 ... “我胖了!” 看着一桌子的丰盛美食,冉鸣远却打不起精神,极其沉重地抛出一句话。 冉小乖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胳膊和大腿,然后叹了口气,也放下了筷子。 沈擎看看左又看看右,再看看桌上香气四溢的菜,搞不懂这算是闹的哪出呢? 冉小乖因为“莫名其妙又想减肥”,被冉德高带回去教育了,被带回去的还有一大碗饭和好几样荤菜。 “你一点不胖,而且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多吃点怎么能长得高呢……”整个王府里,都回荡着冉德高的声音。 冉小乖捏捏自己的胳膊,再捏捏冉德高的,轻轻地说:“才不是呢,爹爹的手臂只有一层皮,小乖的都摸不见骨头,小乖是个胖子。” 这样才可爱才好捏啊,一把骨头捏起来有什么乐趣啊!冉德高在心里悲愤地嘶鸣着,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道:“所以你爹我才长不高啊,你说,你是想长到你汪汪叔那么高,还是和我一样又瘦又小?” 冉小乖犹豫了一会儿,撇嘴道:“汪汪叔叔那样威风。” “所以,你就把这些全都吃下去,爹爹保证你能长到那么高。”冉德高拍着胸脯说道。 冉小乖看看他,再看看桌子,最后还是拿起筷子,一点一点慢慢吃起来。 真是好哄的孩子啊!冉德高看着小乖的吃相,心里充满了为人父的成就感。至于自己承诺了什么,就暂且抛到脑后好了,反正等小乖明天起床了,也绝对不会记得的。 冉小乖好哄,冉鸣远可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擎擎你看,我肚子上的肉都堆出来了!” 冉鸣远解开衣服,露出白嫩嫩的小肚皮,两根指头扯着肚子上的一层皮,对沈擎抱怨道。 沈擎只看了一眼,瞄见白白肚皮上小巧肚脐,怎么看怎么精致,就觉得脸上开始发烫,赶紧别过头去,嘴上赔笑道:“王爷,您哪里胖了?现在的样子,最好看不过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要是放任现在的一点小小肉,以后就会变成一个大胖子的。”冉鸣远很坚决地说道:“决不能让这些肉停留在身上!” 沈擎一开始,以为冉鸣远只是一时的热度,午餐不吃,晚餐也总是要吃的。 哪知等他把晚餐端上桌,进屋去唤冉鸣远用餐时,才发现冉鸣远已经往肚子里灌了一茶壶的水,决定就此熬过晚膳。 这样怎么行!就算减肥,也不能一点都不吃呀,那还不得把身子弄垮了?沈擎看着那一桌子菜,皱起了眉头。 而冉鸣远似乎也是真的下定了减肥的决心,整整两天里,他除了茶水,就再没吃过别的东西。任沈擎换着花样做他喜欢的菜式,把事物的味道弄得喷香,他就是有毅力能忍住,哪怕连一口都不碰。 冉德高得知此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由他去吧,过两天就好了。”便去陪小乖吃饭了。 而冉望重在听沈擎陈述了之后,更是一脸不屑地说:“格老子的,谁让冉德高要教他那些文人的酸腐东西,搞得男子气都没了。你放心,他有真气撑着呢,死不了。让他吃点苦头也好,活该他瞎折腾!” 冉鸣远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我不吃,我不吃,吃了就要胖,胖了穿白衣服就不好看了……” 冉小乖跑过来探望了一两次,觉得这样的冉鸣远委实和“威风”两字沾不上边,便乖乖地听冉望重的话,恢复一日五餐的作息了。 整个王府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王爷闹绝食的事情仿佛根本就不存在。至于有没有人窃喜,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因为冉鸣远没力气下床,王府里的各色恶作剧倒也匿绝了。 所以忧心忡忡的人,似乎只有沈擎一个。 一次次把做好的佳肴端进屋子,再一次次原样端出来。沈擎眼见冉鸣远的脸色愈发惨白,精神十分不济,连反应都慢了好几拍,不由心急如焚,连自己的胃口都差了许多。 晚上收拾完厨房,他盘腿坐在椅子上,撑着头开始思索对策 要怎么样才能让王爷吃东西呢? 沈擎回忆起以前,有一段时间妹妹也嚷嚷着要减肥,三餐都忽略过,顶多受不了了,才吃半个苹果。自己当时也是看不下去,然后就查了好多资料,专挑好吃又不会长胖的食物做给她吃。 他还记得其中的几道菜,有些都是他自己创造的,妹妹吃了直叫好,还带着她的女同学一起来吃。记得那时候,可是有不少女孩子很喜欢自己呢! 想到这里,沈擎心里潮湿起来。他已经越来越适应在这个时代的日子,也越来越少地想起以前的世界。他不知道自己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和妹妹见上一面,若是不能,那真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了。 次日早上,冉鸣远刚睁开眼睛,就闻到房间里满溢的饭菜香味。和前几日的浓重的糖醋香辣椒香都不同,今天的这个香味淡淡的,闻起来舒服得很,却让他不知不觉中,已流了一嘴的口水。 冉鸣远费力地坐起来,拉开床边的帘子往外头看。坐在不远处的沈擎见他起来了,立刻端了一碗东西过来。 “我不吃我不吃!”冉鸣远立刻把帘子拉起来,一只手捏住鼻子,逼自己不看不闻。 沈擎站在帘子外,温言道:“这是我特制的,吃了不但不会胖,还会瘦下去呢。” “真的?”冉鸣远从帘子里露出一只放光的眼睛,有些怀疑地看向沈擎:“东西吃下去了,不会胖只会瘦,是真的吗?” 沈擎很认真地点头:“当然,你信不信我,信我就尝尝看,只尝一点,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冉鸣远这回倒是爽快,放开帘子伸出手来接过碗。青瓷碗里,半乳白的汤水里飘着一个个白嫩嫩的丸子,看着就觉清爽。 丸子一入口就柔滑到要化掉,爆出浓郁鲜美的汤汁。尽管烫到要不停吸气,但冉鸣远还是毫不犹豫地又舀起了第二个丸子,接下来是第三个、第四个……很快,一整晚都被他喝下了肚。 “唔,介素杜甫咩……”冉鸣远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问沈擎:“这是豆腐吗?怎么能那么好吃?” 沈擎又给他盛了一碗,道:“这丸子是用豆腐和鳕鱼肉打在一起做成的,软糯好消化,对于两天没进食的人,也不会吃坏肠胃。而且,豆腐和鳕鱼,都是吃了不会长肉,但是很有营养的东西。你听我的,吃了这个再出去活动活动,保证比在床上躺着瘦得快。” 冉鸣远笑眯眯地,连喝了三碗下肚,还想再要一碗时被沈擎制止了:“几天没吃了,一下子吃太多要吃坏肚子的。” 冉鸣远听他的话,乖乖地放下了碗,接过沈擎递来的毛巾抹抹嘴,然后抬头冲沈擎灿烂一笑:“多谢!” 沈擎低头,见他一双眸子清澈却又充满魅惑,红着脸撇过头去,道:“没什么,我中午再给你做这样好吃又不会长肉的东西。” 冉鸣远元气十足地点头,又道:“擎擎,你对我真好。” “啊?”沈擎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憋出句:“这,这是应该的。” 冉鸣远道:“才不是呢,这府里你对我最好了。德高和望重都不睬我,真是对人家越来越冷淡了……” 此刻的冉鸣远,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没梳理,散散地披在肩上,眼睛转来转去,喋喋不休的小嘴微微嘟起。屋内菜香和海棠花的熏香交融在一起,是一种家常又温馨的味道,沈擎看着冉鸣远,心里升起一阵温情,不知怎的就伸出手去,揉了揉冉鸣远的脑袋。 冉鸣远止了声,半晌,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然后眼神懵懵地看着沈擎。 “我过去有一些不太寻常的经历,”沈擎突然开口说道:“那些经历告诉我,要珍惜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尽可能对他们好点,因为你也不知道,缘分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结束。” 冉鸣远咬住下嘴唇,眼神依旧很茫然。 沈擎笑开,走回桌边开始收拾碗筷,一边道:“快起床吧,今天阳光很灿烂,很适合活动身子。你都在屋里窝了几天了,也该出去和大家打打招呼。”说罢,他就捧着碗碟出了房间。 冉鸣远坐在床上,看着门口的方向,一脸沉思。 18 18、素宴惹不快 ... 冉鸣远的减肥计划,随着一碗鳕鱼豆丸羹,彻底拉下了帷幕。 沈擎的一颗心算是放下来了,当然,随之而来的是王府又恢复了常常鸡飞狗跳的状态。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端午将至。 “擎擎!”冉鸣远蹿进厨房,熟门熟路地找到沈擎藏着的盐水花生,扔了一颗到嘴里,然后道:“明日我有几个客人要来,麻烦你多做几道菜。” 沈擎转头看向他,道:“好啊,王爷的朋友,肯定不同凡响吧。” 冉鸣远撇撇嘴:“也没啦,那几个人……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你明天就多做几道素菜,不用上大鱼大肉,咱们省点开支。” “只做素菜不太好吧?”沈擎犹豫:“青菜豆腐的,人家还以为我们穷呢,别回头觉得我们怠慢了人家。” “怠慢就怠慢呗,最好他们以后再也不要来了,我也清净。”冉鸣远不以为然地轻声嘀咕,鼓着腮帮子道:“反正你就听我的,这是王爷的命令”。 沈擎见冉鸣远手叉着腰,努力想摆出王爷的架子,却反而多添了几分俏皮,只觉得愈发可爱,憋着笑道:“好,就照你说的办。”反正素菜也能做得很精致,只要自己加工得好不仅不会丢脸,说不定还能为冉鸣远争几分面子呢! 当天,沈擎就拟好了菜单,托大厨房去采购欠缺的几种食材。第二日,他起了个大早,天刚亮就钻进厨房开始准备起来。 “哇,这些都是午膳要用的呀?”冉鸣远这日也起得很早,打着呵欠走进厨房,见桌上大大小小摆了几十个碗,惊讶地问道。 “嗯。”沈擎点头,从一旁取出冉鸣远的早膳,刚想帮他端出去,冉鸣远就拉住他:“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吃,顺便看看你做些什么。” “也好。”沈擎把食物放在厨房里的一张小圆桌上,便转身继续去做事情了。 那么忙呀!冉鸣远咋舌,平日里沈擎都是陪他边吃边聊的,现在自己一个人被撇下了,还真有些寂寞。 冉鸣远用完早膳后,在王府里四处转悠了一会儿,很快有人来报,说是三位客人已在前厅候着了。 冉鸣远命人带他们到王府的一处凉亭,如今王府内正是花季,各种花争奇斗妍,而这凉亭就是赏花的最佳地点。 几人相见,自然先是一番行礼嘘问,待坐定后再侃侃叙谈,从国家大事到城中绯闻,无所不及。如此这般,时间自然过得极快,眼看着就到了午膳时分,几个下人端着托盘,远远地站在亭子外。 “几位,我们不妨先用午膳吧。”冉鸣远见沈擎也站在亭外等候,便很有礼貌地打断话题,让他先上菜。 沈擎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了,见冉鸣远在人前装得人模狗样的,仪态端庄、谈吐得体,还真有王爷的从容范儿,心里还在觉得好笑,就见冉鸣远向他招手。 沈擎带着几个端菜的下人走过去,开始一道道地上菜。 第一个盘子里装的是花瓣状的豆腐,豆腐里面被掏了洞,放入切丁炒过的蔬菜,再浇上浅绿色的透明芡汁,看起来如晶莹剔透,如碧玉一般。 众人眼中刚流露出惊艳之色,第二道菜又上桌了。 第二个盘子里时一个个小小的豆腐皮包子,顶端用头发丝粗细的葱丝扎紧。见冉鸣远看向自己,沈擎心领神会道:“里面包的是用山菌、山药和野菜炒成的素馅。” “真是精巧啊!”桌上已响起了由衷的赞叹声。 沈擎微微一笑,端上第三个盘子。 盘子里,左边似是金红色的肉片,右边是一叠白白的面皮,角落里还放了黄瓜丝、葱丝和一小碟酱。 “这个我识得!”一个衣饰华丽的男子突然叫起来:“这个不是片皮鸭么,京城里很流行的一道菜啊。” 沈擎道:“这位公子说对了一半,我这道菜叫片皮素鸭,用的可不是真鸭子,而是素鸭。七成素鸭蒸,三成素鸭炸,然后拼在一起,口感不输真正的烤鸭。” 冉鸣远歪着头,认真地听沈擎解说,听到这里,他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露出满意笑容。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沈擎端上了第四道菜。 “这,这不是油条吗?”客人中一个身量纤细的男子突然叫嚷起来:“这也能拿来做菜?” 沈擎点头:“不仅如此,而且做出来的菜还非常好吃。我在里面加了芋头磨成的馅,再浇上酸甜的酱汁,吃起来外酥里嫩,且味道非常丰富。” 那男子听得连连点头,还凑过去仔细观察那道菜,显然是有着满满的兴趣。 最后,沈擎端上一道汤。汤水浓稠微白,周围飘着一圈菜心,围着里面金色的面筋,和叶子形状的猴头菇片。 如此的四菜一汤,再配上加了南瓜一起蒸制的米饭,让冉鸣远这个吃惯了沈擎手艺的人都有些不忍下筷,更别说那三位客人了。 不过最后,大家还是抵挡不住馋虫的诱惑,拿起筷子伸向心仪的美味。很快,桌上的菜就少了大半,几人也逐渐放下筷子,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们内心的满意。 华衣男子感叹道:“到底是王府的厨子,手艺果然令人叹服!” 冉鸣远虽在内心埋怨沈擎平日里从不做这些菜,但表面上还是淡定自若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做些精致菜肴款待大家,也是应该的。” 另一位身材壮实的男子问道:“如此佳肴,若只是品尝其味,倒也落俗套了,不知可有好的名字与之相配?” 沈擎见众人皆看向自己,尴尬笑着道:“都是寻常的名字,这个是花瓣豆腐,这个豆皮包子,这个是片皮素鸭,这个是油条裹芋泥,中间是面筋菜心鲜菇煲。” 那男子听到最后,面色已有不屑,大叹了一口气,道:“菜虽然好,名字却如此直白,未免糟蹋了呀。譬如这道花瓣豆腐,我看,不如取名叫做‘碧玉妆成’,岂不雅致?” “好!”那华衣男子道:“这豆腐淋着绿色汁水,的确如碧玉一般。那我也来凑个热闹。小生不才,最近在研读佛经,便给这豆皮包子,取名叫‘菩提香袋’,何如?” 那纤细男子也抿着嘴道:“两位公子都是好文采,鄙人不才,就挑一个简单的。古诗有云,春江水暖鸭先知,这道片皮素鸭,何不叫‘春江水暖’?” 掉书袋呢!沈擎看着这几个人互相吹捧,暗暗开始磨牙。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他没文化么!是啊,他是从小成绩就不好,也没心思读书,勉勉强强拿了个初中文凭,然后就去打架砍人了,哪里学过这些之乎者也的呀!切,有本事比打架呀,一对三都不怕! 沈擎看向冉鸣远,一边在心里发誓,要是冉鸣远也说出个这么文绉绉的名字,他立马就打包辞职走人。哼,凭着他在王府当过厨子的经历,要找份工也不会太难吧! 冉鸣远听完众人的话,笑得明媚却又疏离:“几位不愧是本地的著名才子,三个名字可谓占尽风雅,看来我也只能以大拙应之了。这道菜,不如就叫‘油条包芋泥’吧。” 呃……听冉鸣远这么一说,三位客人加上沈擎,四人齐齐愣住。 “呵呵,王爷真是有趣,”华衣男子干干笑道:“王爷以朴拙压轴,坦坦荡荡、不落俗套啊,着实令人钦佩。” 沈擎偷偷在背后比了个中指,表达对这些所谓才子的不屑。就差这么一个字,自己取的名字就是直白不雅,冉鸣远取的就是朴拙坦荡,这么双重标准,也不怕精神分裂……他还觉得,自己用的这个“裹”字,比冉鸣远的“包”字,还要好上那么一点呢! 19 19、借面诉真心 ... 之后,沈擎自然没与他们一起,他带人撤了盘子,就回自己的工作根据地——厨房了。 在洗碗的过程中,沈擎因为心情烦躁,砸了两个盘子,折了一双筷子。 总算把厨房清理干净,沈擎索性一屁股坐在厨房门槛上,撑着脑袋开始生气。 哼,会吟几句诗有什么了不起的,犯不着当面给人难堪吧!幸好冉鸣远还有点良心,没有和那些破书生一个鼻孔出气,亏自己还为他们精心准备午膳,下次他们要再来,通通只有白饭伺候! 沈擎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往冉德高的院子走去。 “你要借书看?要学诗词?”冉德高不在院子里,书房里只有正边吃松子糖边看书的冉小乖。 冉小乖思索片刻,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走到沈擎面前:“喏,这里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都是入门用的,之后还可以看唐诗宋词,这些都给你吧。” 沈擎接过书,对冉小乖道谢。 “不客气,”冉小乖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道:“沈大哥,你真厉害,我觉得这些诗词可难了,你却那么有兴趣。” 沈擎尴尬地抽抽嘴角,嘻嘻哈哈地敷衍过去。他可不想让冉小乖知道,自己是因为在书生面前丢了脸面,咽不下这口气,才想要学这劳什子的。 这三位书生一直待到日薄西山,才恋恋不舍地告辞。冉鸣远端了一天的王爷架子,此刻早就累瘫了,跨着急躁的步子走回自己的小院,想要对沈擎好好吐吐今日的郁闷。 其实这种会见书生的事情,他最讨厌了。 可是没办法,他还有着个王爷的身份,每年总要见几次本地的才子书生,以显皇家亲民爱才的风范。 关于这件事,其实冉鸣远也和冉德高他们讨价还价过好几次,可别说是取消了,就算是让冉德高代为接待的请求,也都被断然拒绝,用冉德高的话说:“王爷您一年都做甩手掌柜,总得抽出几天为王府做点事情吧。” 冉鸣远踏进院子,还没来得及回自己房间,就先去了小厨房。 推开门,他一声“沈擎”刚喊出口,却见厨房里空荡荡的,并无人影。 咦?奇怪,平时这个时候,沈擎都在准备晚膳了呀? 冉鸣远嘟嘟嘴,转身往沈擎的房间寻了去。 不出他所料,沈擎正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只是……他低垂着头,双眼紧闭,两手垂下,正发出匀称的呼吸声,显见是睡着了。 冉鸣远放轻手脚走过去,两只眼睛定在沈擎身上,却不料脚下一痛,竟踢倒了放在一边的花瓶。 先是“乓啷”一声,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沈擎自然是被惊醒了,只是他睁开眼睛后看到的一切都让他更加吃惊——冉鸣远竟半趴在地上,看起来似向他行大礼,显得十分狼狈。 “王,王爷!”沈擎立刻站起来,根本无暇顾及因他的动作而掉到地上的书册。他快步走过去,扶起冉鸣远,帮他拂去身上的灰尘,道:“王爷,您没事吧?” 冉鸣远揉揉膝盖,腮帮子鼓得高高:“痛。” 沈擎记起,冉望重曾和他说过,冉鸣远虽有内力,但却因不习拳脚等外功,而无法娴熟运用内力,而且他对四肢的掌控也比一般人还要差些,常常容易摔跤擦碰。 如此想着,沈擎的心霎时软了好几分,小心地扶着冉鸣远到一边坐下,沈擎问道:“王爷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冉鸣远扁扁嘴:“我肚子饿了,你又不在厨房,我就来找你了。” 沈擎闻言,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天色已大暗了,才惊觉自己误了做饭的时辰,赶紧赔罪:“王爷恕罪,我刚才不知怎的,睡着了,我现在就去准备晚膳。” 冉鸣远随和地笑笑,从地上捡起一本书,看了眼封面,问:“你看唐诗呀?你也要做才子吗?” 沈擎红了脸,道:“没,我就瞎看看,结果还看不进去,睡着了……我就不是这块料!” 冉鸣远摇摇头:“人都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事情,你别看今天那几个书生出口成章,你让他们做饭,怕是把厨房烧了也不能的。”而且……后面的话冉鸣远没说出口,却是由衷的心里话,他和沈擎在一起时,觉得自在多了,就算是饿着肚子,也比吃饱了听那帮书生胡吹海侃有趣。 沈擎摸摸头,冉鸣远的话还让他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会儿,晚膳马上就好。”沈擎对冉鸣远说了句,随后便走出房间,直奔厨房而去。 不一会儿,他就端着个大碗出来。见冉鸣远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便走过去把碗放在他面前,道:“怕王爷饿着,就先做了这个快的,晚上再做好的夜宵。” 冉鸣远看向碗里,原来是一碗清清爽爽的阳春面。面的汤头上漂浮着碧绿葱末和金黄油花,白白细细的面条安静地窝在汤里。轻轻一嗅,这看似简单的面里散发着葱香、肉香和麻香,让冉鸣远愈发觉得饥肠辘辘。 面条虽细,却极有韧性,冉鸣远咬在嘴里,丝毫没有软烂的面糊感,甚至还有些弹牙。汤头看来平平常常,却带着极为醇厚的鲜味,显然是用的上好老汤。 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下肚,冉鸣远贴贴嘴唇,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沈擎也吃完了自己的面,把两个空碗叠起来,准备去洗碗。 “擎擎,”冉鸣远突然拉住他,道:“你别勉强自己,在我心里,你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就像这碗阳春面一样,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浇头,但是质朴得让人欢喜。” 听到冉鸣远这番话,沈擎的脸突然热烈地烫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捏紧手里的碗,紧到手臂都开始震颤。 在原地站了许久,沈擎终于恢复言语的能力,他看着冉鸣远,柔声道:“嗯,我知道。” 嗯,他知道,所以他才更想努力学点诗词啊。看着冉鸣远和那些书生谈笑风生,而自己却插不上半句话……这种感觉,真的糟透了。 20 20、雪梨蕴柔情 ... 尽管冉鸣远温言劝解,尽管屡屡睡得不省人事,但沈擎还是没放弃,对诗词的追寻之路。 他现在的心态已经偏向赌气了,他就是不相信,自己搞不定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虽然现实的结果,是一次次挫败。本来他识字就不多,偏生这里的书还都是繁体字的,在他看来如鬼画符,哪里能读出半分味道来! 为了避免再次睡着,沈擎想了个主意,他赤着膊,往身上浇了一桶冷水,然后擦擦手,直接站在风口里看书。在他想来,夏天大家不是都容易打瞌睡么,冬天吹吹冷风,就算没睡醒也清醒了,所以让身体冷一些,就不会睡着了罢。 可是这般折腾,身体再好也扛不住啊!于是,沈擎光荣地受了风寒,四肢无力地躺在床上,两根清鼻涕怎么也擤不完。 沈擎病倒后,第一个来看他的自然是冉鸣远。 冉鸣远吃完大厨房送来的午膳,臭着一张脸走进沈擎的房间,显见心情不是很好。 沈擎侧头,看着冉鸣远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虚弱地道了声:“王爷好。” 冉鸣远的脸“唰”地转向沈擎,恶狠狠地道:“很不好。” 沈擎抽抽嘴角,有些尴尬地问:“王爷……这是怎么了?”他突然想起自己从未打听过这王府里给不给病假,难不成因为自己少做了一顿饭,就要被责罚不成? 冉鸣远不言,走到床边掰开沈擎的嘴,丢了一颗棕黑色的丸药进去,继而抬起沈擎的下颚。沈擎刚觉得口中一阵苦涩,那丸药就顺着喉咙,干咽了下去。 给沈擎喂完药,冉鸣远坐在他床边,撅着嘴嘟哝道:“都叫你别勉强自己了,折腾出病来了吧,这就是不听小王言,吃亏在眼前!” 沈擎看着他的小嘴一张一合,他虽然脑子晕晕的,心里却突然觉得温暖。 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冉鸣远的,然后闭上眼睛,任睡意袭来。 冉鸣远当即止了声,呆呆地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把手抽出来,反而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 等沈擎再次醒来时,觉得右手似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他睁开眼睛一看,竟是冉鸣远半趴在床边,他的两只手握住自己的右手,下半身蜷坐着,脸贴在被褥上,像是睡着了。 沈擎试着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冉鸣远手上用的力气不小,把他的手握的很紧。他只好轻推冉鸣远的肩膀,把他唤醒。 乍醒的冉鸣远眼神迷蒙,额上粘着一缕头发,双颊透出好看的红晕,让沈擎看着,又是好一阵失神。 等两人都恢复清醒意识时,齐齐把眼光聚焦到交握的手上。 沈擎脑子闪过一些不太清晰的画面,想起之前竟是自己先拉冉鸣远的手时,他只觉得体内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脸。沈擎大力抽回手,看着自己的衣襟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之前是病糊涂了,王爷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晓得,你也别放在心上。”冉鸣远笑着宽慰他,眼里却闪过一丝失望。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谁都不开口。沈擎反复揉捏着被子,冉鸣远则研究起衣服下摆的纹饰。 过了许久,冉鸣远才涩涩地开口:“我去做其他事情了,晚些再来看你。” 沈擎有些不习惯被人这样关照,尤其还是被冉鸣远这样关照,僵硬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冉鸣远走出去。 有些事情,好像不一样了……沈擎半倚在床头,摸着自己的心口,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好像还不坏。 冉鸣远离开不久,冉小乖就来了。 “爹爹和汪汪叔叔让我代表他们来看你。”冉小乖坐在床边,给沈擎倒了杯茶水,然后从身上翻出七八个小瓶子小罐子,全都递给沈擎:“这些都是补药,给你补身子。” 沈擎捏捏冉小乖肉呼呼的腮帮子,向他道谢。 冉小乖又道:“爹爹说,你是为了读书才会病倒的,他说让我学习你刻苦的精神,又说别像你这样把身子读坏了。沈大哥,爹爹到底要不要我学你啊?” 沈擎闻言一滞,半晌才讪讪地说:“读书要紧,身体也要紧,两者相比较,当然还是身体更要紧一点。” 唉,自己的事迹竟被拿来当教育小孩的案例,也不知王府里有多少人,知道他沈擎因为读书而受风寒的事情了,真是丢人丢大了! 这厢沈擎还在感慨,那厢又一个咋咋呼呼的身影蹿了进来。冉小乖看到他,立刻高兴地扑了过去,大嚷道:“小鑫哥哥!” 看清来人,沈擎立刻觉得脑仁有些痛,这不就是那位热情过度有很自来熟的毕小鑫么! 毕小鑫把冉小乖扛在肩上就往里走,走到床边,他和沈擎打了个招呼,往床边重重一坐,躺着的沈擎也跟着颠了一下。 “嘿嘿,本来见你一步登天,直接到了王爷身边,大家还羡慕着呢,没想到你也有苦楚,原来在王爷身边还要读诗词的,真是苦了你啦!”毕小鑫边笑边说,那表情看在沈擎眼里,就是四个字:幸灾乐祸! 毕小鑫和冉小乖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沈擎懒懒地和他们搭上几句,一个下午很快就打发了。 到了饭点,毕小鑫和冉小乖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给沈擎送来了白粥和小菜。沈擎填完肚子,有了几分力气,觉着身体已无大碍,便披了件衣服下床,活动活动筋骨。 他甫一走出房间,就见送饭的小厮站在冉鸣远房间门口,用力地敲着门。那小厮见到他,宛若见到救星,激动地道:“沈侍卫,您可来了,我敲了老半天门了,王爷连个声都不应,我也不敢贸然进去。” 沈擎走到门口,也敲了几下门,里面依旧没人回应。他心下暗暗奇怪,平日里,只有冉鸣远在房间时才会关门,此刻房门紧闭,冉鸣远应该在里头啊,怎么就没半点动静呢?莫非……冉鸣远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沈擎也不管什么礼数了,当即用力推开房间的门。一进屋子,他就看见冉鸣远——他正伏在榻上,似乎在睡觉。 “王爷。”沈擎走近,才发现冉鸣远的脸色不对劲,他摸摸冉鸣远的额头,竟是烫得厉害! “王爷发烧了,快请两位管家和大夫来,快!”沈擎对跟在后面的小厮道。那小厮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出去叫人了。 等大夫过来时,沈擎已帮冉鸣远脱去外衣,将他安置在床上,盖上了厚厚的棉被。 “无妨,”大夫把脉之后道:“王爷不知在何处受了凉,吃付药发发汗,就无事了。” 冉望重站在一边,道:“唉,谁让他不肯练功夫,要练到像我这样,这种天气在水里站一个时辰也没问题。” 冉望重疑惑地道:“奇怪,这天气也不算冷,他穿的衣服也不少,是怎么着凉的呢?” 而沈擎想到之前,冉鸣远曾坐在地上陪自己睡了一个多时辰,不由心生内疚,看向冉鸣远的眼神也更添几分怜惜。 次日,冉鸣远醒来,烧虽已退了,却犯起了咳嗽。 这咳嗽来得颇急,小院落里时常想起冉鸣远急剧的咳嗽声,有时咳了好久都不停,把一张漂亮脸蛋都咳得变了形发了紫,眼角沁出点点泪珠,说话声音也变得哑哑的。 冉鸣远每咳一次,沈擎的心就焦急一分,他总觉得若自己没倒下,冉鸣远也不会染病,总好像,是自己牵连了他一般。 这般心焦,就觉得时间过得更慢。沈擎觉得自己的心在油锅里被烹了足足几十回,炉灶上炖着的东西才大功告成。他忙不迭地倒出来,小心地端着送到冉鸣远的房间。 “这是……咳咳,什么?”冉鸣远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看向沈擎。 “这是川贝冰糖炖雪梨,止咳去燥的,对你这咳嗽再好不过。”沈擎一手端着碗,另一手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就递到冉鸣远嘴边:“来,你没力气,我喂你。” 冉鸣远勾起嘴角一笑,然后张嘴吃掉了沈擎送到嘴边的炖雪梨。 虽是甜却不觉得腻,还带着淡淡的药香,温热的食物滑过喉咙,却留下些清凉的感觉,顿时就舒服了不少。 沈擎见冉鸣远面色舒缓,知道合他胃口,便一勺一勺喂他吃个干净。 冉鸣远一边吃,一边仔细端详沈擎,见他英挺眉眼里,此刻蕴满专注温柔。当他抬眼看自己时,总能看得见他眼中,有个小小的自己。 冉鸣远觉得,那炖雪梨的甜味,已经从嘴里,渗进了心里。 21 21、勤俭持家餐 ... 在沈擎的“药膳”滋养下,冉鸣远很快就恢复了活蹦乱跳的状态。 沈擎见状,自然更加高兴,每天变着法儿做好吃又好看的菜,每顿都让冉鸣远吃得喜笑颜开。 而对沈擎来说,冉鸣远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就是最大的回馈。 一日,沈擎见厨房里的少了几件材料,便出门到大厨房去找。 刚走到大厨房附近,沈擎就见到冉德高站在门口,和掌管厨房的夫妇说着什么,神色间有些激动。 沈擎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走了过去,躲在一边听那几人在说些什么。 “最近两个月,花在吃上的开销比之前整整涨了两成,你们可要控制控制,多做些素菜,那些鸡鸭鱼肉的,可贵着呢,省着点做。”冉德高挥舞着手里的账本道。 厨房大娘中气十足:“全府上下那么多张嘴等着吃呢,三不五时还要过个节、请个客,那边小厨房还净来要写高级材料,怎么省的下来?现在对伙食,府里已经有很多抱怨声了,要再降伙食费,哼,我没那老脸提,您可自己跟他们说吧!” 沈擎闻言,心里暗惊,自己原以为大厨房的材料是随便拿的,没想到还有“控制预算”一说。现在想来,自己前些日子要这要那的,未免也太随便了些,不知是否讨人嫌了。 见冉德高和厨房大娘仍在争执,沈擎也不好意思再要什么,便灰溜溜回了小厨房。 晚上,冉鸣远看着桌子上的菜,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是不敢相信。 “这,这是什么?”冉鸣远蹙起眉头看向沈擎,面色十分不佳。 冉鸣远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桌上是什么——一碟小葱拌豆腐、一碟酸辣泡白菜、一碟肉末炒茄子、一碗萝卜菜胆汤。只是,他委实不敢相信,沈擎会突然一改风格,用这些朴素得有点过头的菜给他当晚膳,难道……沈擎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沈擎给冉鸣远盛好饭,解释道:“今天我见冉德高总管和大厨房算账,才发现近来小厨房的开销太大了。我已经好好地反思过了,虽然您是王爷,开销有朝廷养着,但府里吃的都是老百姓缴的税啊,怎么能毫无顾忌地公款吃喝呢?所以,我们以后就在吃上头省着点吧。喏,我都计划好了,也不能亏待王爷,天天有小荤,比如今天的茄子炒肉末,五天开一回大荤,我做条鱼或者做只鸡什么的,你前段日子不是要减肥吗?正好就当减肥了……” 冉鸣远看着那盘茄子里比米粒还小的肉末,嘴巴很自觉地嘟起:不是吧,这比大厨房还不如呢!冉德高管得再多,也没见他的伙食里少了什么,自己算来还比他高一级呢,怎么反而要被殃及啊…… “哎呀!”冉鸣远哭笑不得地打断沈擎,道:“冉德高那是间歇性的吝啬症,隔一段日子就要发作一次的,就算你不花钱他还要嫌你怎么不能变钱给他呢。府里已经没人把这当回事了,顶多陪他演一段罢了,偏你还当真!” 沈擎摇摇头道:“我可是认真算过的,这府里那么多人,光吃穿和工钱,一年下来就不少呢。您还三不五时喜欢弄些昂贵的小玩意儿,几十两银子买个小指甲盖儿那么大的玉貔貅,几百两银子买把象牙扇子……朝廷给的银子再多,也不够您这样花呀。” 冉鸣远正了脸色,炯炯地看着沈擎:“沈擎,你该不会以为,我花的银子,全都是朝廷给的吧?” 沈擎一怔,愣愣地说:“难道不是吗?” 冉鸣远有些不悦地道:“朝廷一年才给多少银子啊,还不够王府一个月的用度呢,何况每年大日子,王府还要给皇上那一大家子送礼,收到的全都送出去了,多半还要倒贴。要单靠朝廷给的银子,我早就饿死了。” 沈擎整个人呆在那里,满脑子都是“我乌龙了,我闹笑话了,我把事情搞错了!”的想法。 冉鸣远见沈擎面色如土,对他安抚地笑笑,道:“现在王府里的开销,大部分来自王府的土地和冉德高经营的一些生意,另外,我偶尔写几幅字画几张画出去卖,也能换些银子。我那些小玩意儿,全都是用自己的字画所得来买的,并未动用王府的帐。” 沈擎羞赧地低下头,道:“原来是这样,是我不清楚,误会王爷了。” 冉鸣远轻轻拍了一下沈擎的头顶:“没关系,这些事情你不知道,会担心也正常。现在我告知与你,并非为了让你内疚。从此以后,你尽可以放心大胆地做菜,想用什么材料就用什么,大不了咱们不用府里的钱了,我单独给你钱做开销,以后咱们俩就名正言顺地开小灶,德高望重他们要是想来蹭饭,统统得先付钱!” 沈擎不禁笑出来,真没想到,这冉鸣远看似是米虫,却原来是个很能赚钱的小富豪。 误会消除,冉鸣远也不嫌弃这顿饭简朴了。反正明日又能吃好的了,偶尔来顿减肥餐也是很不错的。 两人吃着吃着,沈擎突然放下筷子哀嚎一声。冉鸣远好奇地看向他,见沈擎苦着脸道:“糟了,原本想着以后都要勤俭做菜,我下午腌了好几缸的泡菜!” 十天后的一大清早,王府就忙活开了。大厨房里热火朝天,几个炉子全开,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厨房外,十几个侍卫围站在一张大石桌边,在他们中间,是几个大大的缸子。 殷红的尖椒、莹润的白菜、淡青的萝卜、碧绿的菜梗……侍卫们在被分成四小格的木盘里,分夹入四种不同的泡菜。泡菜的味道又香又辣,侍卫们刚吃完早膳,食欲又被勾起来,忍不住偷拿几块塞进嘴里,彼此之间了然地笑笑。 “粥好了!”厨房里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唤,立刻有四个侍卫走进去,没过多久,一人拎了两大桶白粥出来。沈擎走在最后,手里也拎了一桶粥,见剩下的侍卫也拿起了分装好的泡菜,便吆喝一声:“出发——” 原来,冉鸣远和沈擎见那么多泡菜吃不掉,干脆搞了个布粥日,为当地的孤儿寡老和穷苦人家布粥,也算是一件功德。 布粥的地点放在王府不远处的一个寺庙里。冉鸣远和两位管家、冉小乖等人全都亲自上阵,前来领粥的人都井然有序,排队等候领取粥食。 整个过程非常愉快,只除了最后,发生了一点点小波折。 原因无他,只因为沈擎做的泡菜,实在是太好吃了。给所有人布完粥后,还剩下几十小份,冉德高随便吼了句:“还有谁要泡菜啊,带回去吃吧!” 结果,几乎所有人都以最快速度冲向布粥台,差点把桌子都挤垮了。亏得冉望重功夫好,提着冉德高从人群中挣了出来,任是如此,两人身上还是留下了好几个鞋印,冉德高的衣服,也被撕去一片布。 最后,在侍卫们的协助下,秩序总算是维持住了。冉鸣远做主,把泡菜给了几位年纪最大的长者,还让沈擎在现场就把做泡菜的方法教给大家,才算是平息了这场风波。 “呵呵,看来我做的菜挺受欢迎的,以后可以考虑开个饭馆之类的,说不定还能生意兴隆呢!”沈擎偷偷对冉鸣远说道。 冉鸣远瞪了他一眼,突然伸手在他腰上死命地掐了一把,表现出少有的霸道:“不许,你这辈子就安安心心地呆在王府吧,只许给我做菜!” 沈擎龇牙咧嘴地揉着腰眼,冉鸣远刚才那下似乎是发了狠劲的,弄得他差点“折腰”。不过……明明是被套牢了,为什么心里没有一点不甘,而且还不住地觉得高兴呢? 22 22、太湖鲜三白 ... “走喽走喽,出去玩喽!”一大清早,冉鸣远的嗓门特别的响。 在他身后,沈擎肩上背着两个大大的包袱,慢腾腾地走着,冉望重一手提着两个包裹,另一只手拉着冉小乖,和冉德高一路斗着嘴。 几人走到门口,分别上了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冉鸣远本想拉冉小乖与自己坐在一起,可不敌两位管家间愈发浓烈的火药味,只能把冉小乖这个调停使者留给他们,自己和沈擎两人同坐一辆马车。 原来这几天,到了王府一年一度的出游日了,于是乎,冉鸣远便依照惯例,带着府里几人外出游玩。今年,他们的目的地是太湖。 一路上,沈擎都撩着帘子看窗外的风景。他在之前的世界里,很少有这种出门郊游的经历,虽然在乡下住过几年,却也不曾看过这样连绵不绝的山和林。现在看到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看不厌倦的好风景。 但冉鸣远可不是个安分的性子。他一本书拿在手里不到半刻,就开始吃起零食哼起歌来。过了一会儿,他又蹭到沈擎旁边,扒拉着他的手臂,道:“沈擎,你别看了,都不陪我说话,闷死了!” 沈擎指指外头:“你也看啊,外头的风景多好。” 冉鸣远抱着手臂面露不满:“我都看厌了,不就是山山石石花花草草么,哪有我好看啊……” 沈擎轻笑了一声,放下帘子回头看向冉鸣远,道:“好吧好吧,那你说,我们聊什么?” 冉鸣远摸摸下巴:“唔……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吧,从来没听你提过。听你说话,不像是这边的人呀,你是从哪里来的?” 沈擎一愣,难不成说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不成?就算冉鸣远不当自己在说胡话,也是断断不会信的。 “我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那里已经超出了大华的边界,是一个叫‘中国’的国家。”沈擎想了片刻,如是说道。 “中国?”冉鸣远微嘟起嘴:“从来都没听说过,是个小国家吧?” 沈擎不置可否,道:“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都过世了,长大后我突然想换个环境生活,所以就背井离乡,来到了王府。” 冉鸣远突然握住沈擎的手:“原来你也是孤儿,我还在想怎从不见你提起父母亲人呢?没关系,既然入了王府,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沈擎见惯了冉鸣远嘻嘻哈哈或是任性撒娇的样子,见到这样温情宽慰自己的冉鸣远,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看着冉鸣远白玉般的温润脸色,直呆在了那里。 这段日子,沈擎看冉鸣远看到发呆的次数不断增加,现在只要他摆出那个表情和姿势,冉鸣远就知道他又在发呆了,禁不住在他额上点了一下,然后坐到一边去撩开帘子看风景。 顺便,让车外的凉风吹一吹自己脸上的热度。 而当沈擎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因为看冉鸣远而失神时,也忍不住把头埋进脸里,恨不得自己能缩成小小一团,滚到车缝里躲起来。 经过一天的颠簸,马车终于在傍晚驶入无锡城内,停在当地官员早就安排好的一处宅院门口。 沈擎激动地跳下马车,感动于双脚着地的踏实感。对他来说,坐马车虽然新鲜,但时间长了还是怪折腾人的,虽然车里已经铺了褥子,但他还是觉得腰酸背痛。他恨不得一头扎到床上,好好睡一觉以恢复体力。 然而冉鸣远却似没什么事情,蹦蹦跳跳地走在他身后,一路走一路说:“大家各自回房放好行李,我们就出发去太湖。” 不是吧……光看身形,冉鸣远应该比自己累上好几倍吧,怎么偏他精神这么好?沈擎再看看其他人,冉望重和四个侍卫自然都是站得笔挺,尤其是冉望重,还在那儿中气十足地笑话冉德高,说他是个“弱秧鸡”。 冉小乖踢了冉望重一脚:“汪汪叔叔坏,不许这样说我爹爹!”已经累得都站不稳了的冉德高欣慰地抱住小乖,感叹还是自家儿子贴心啊! 沈擎看在眼里,觉得冉小乖也比自己有精神啊!思来想去,在场所有人,只有自己和冉德高是没有习过内功的,这差别八成就在这有没有内力上了。 回去以后,一定要搞个内功来练练!沈擎默默地发誓。 放下行李,顺便在床上滚了两圈,沈擎还是拖着疲惫身躯爬起来,和众人一起去太湖。 冉德高托冉小乖来告了个假,说是太累了,今夜就不与众人一道去了。 见冉小乖面色问难,既想出去玩,又怕没人照顾冉德高,冉望重一拍胸脯,让冉小乖尽情去玩,他留下了照顾冉德高。 “汪汪叔叔,爹爹累得很,你别和爹爹吵架。”冉小乖临出门前,还不放心地叮嘱到。 “你放心。”冉望重把小乖推到门口,又煞有介事地叮嘱跟去的三个侍卫:“别人都无所谓,不能让小乖出事啊!” “擎擎你看,我们都是没人关心的,丢了也无所谓。”冉鸣远抱着沈擎的一条胳膊,有模有样地假哭起来。 沈擎看着抱紧自己胳膊的人,犹豫了许久才开口:“你……您……是冉鸣远?” “怎么?认不出我呀?”冉鸣远抬头,露出一张平淡无奇,却在沈擎看来又异常眼熟的面孔——那黄黄的小脸,不正是当日他报名侍卫时,为他登记的那个书生么? 沈擎刚走到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冉鸣远又背对着他,才根本没发现这么大一桩异常。现在的他,整个人沉浸在震惊之中,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你……你就是那个,比武那天的书生?还在我,脸上画画的那个?” 冉鸣远撇嘴道:“之前不是不认识你么,而且谁让你调戏我了,我还以为你是个臭流氓呢……” 沈擎无语,自己那明明是很真诚地想交朋友好不好,怎么到了冉鸣远口中,就变成“调戏”了? 他在原地郁闷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事,急忙问道:“那,那天那枚青梅,也是你出手帮我的吗?” 冉鸣远看了眼周围,三个侍卫正围成一圈逗弄着小乖,便悄悄点头:“我看你被我在脸上画了一道也没生气,觉得你人还不错,便帮了你一把。也算你运气好,偏偏那一发我使出了内力,不然也帮不了你。嘘……这件事别跟其他人说啊!” 沈擎看着冉鸣远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霎时有些百感交集。说起来,自己和他还真算是有缘,回想自己报名应征当日,若是有一步不同,那自己就绝对进不了王府,也不可能会呆在冉鸣远身边啊。 几人出了宅子,便向太湖步行而去,不过几十丈路,眨眼便已至湖边。 湖岸停泊着几十艘大小不等的船只,既有金碧辉煌的大船,也有装饰精美的小舟。冉鸣远他们上的,就是一艘精致小船。船虽然小,却五脏俱全,既有吃饭的小厅,也有观景的半露天小室,还有谈事情的封闭小别间。船尾有个面容憨厚的撑船汉子,沈擎一见他就想起乡下的长辈,立时生出不少好感。 几人在船上坐定,船夫便慢慢将船驶离岸边。于夜色之中泛舟湖上,月色星光与岸边的五彩灯火相交,沈擎虽看过不少大城市的夜景,但此时眼前所见,仍让他销魂迷醉。 不知不觉,船已驶到护心,汉子突然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框,沈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冉鸣远向那汉子点头后,他就转身走开了。 “怎么了?”沈擎问道“他突然敲门做什么?” 冉鸣远不答,却笑着问他,:“肚子饿了没?” 冉鸣远不说,沈擎还没发觉,现在经他一提醒,肚子很配合地叫出了声。这才想起自己从中午进了些干粮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现在已是饥肠辘辘了。 没过一会儿,那汉子就端了两个盘子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相朴实的妇人,也不知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她手里也端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放着一壶酒和几个小酒杯。 “拌鱼皮和拌水藻。” “太湖封缸酒。” “清蒸白鱼。” “酱水白虾。” “银鱼蛋羹。” …… 汉子和妇人进进出出好几次,直到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两人道了句“请慢用”,才迅速退下。 冉鸣远指着桌上的菜,对沈擎道:“往日你费心准备膳食,辛苦良多,今日我做东,你便好好享受一回,这太湖三白可是有名的!” 沈擎见这些菜,道道色香俱全,也早已食指大动。在冉鸣远的催促下,先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 鱼肉肥美细嫩、入口即化,不用过多调味,便带着浑然天成的鲜味。鱼肉上铺着 鱼肉刚滑下口,沈擎的碗里就多了一只虾子。他干脆用手直接抓起来,剥去薄薄的虾壳,露出淡红色的虾肉,略微沾一点点酱油水,沈擎便一口吞入。 虾肉柔软却不失弹性,显然是用最新鲜的太湖白虾做成的。酱油水咸鲜中还带着微甜,实在是虾肉的绝妙搭配。 最后,沈擎舀了一碗银鱼羹。银鱼晶莹剔透,颇有些嚼劲,配上汤里的蛋花和香菜末子,实在极养眼又养胃,让沈擎喝了一口就停不下勺子,直到一整碗都下了肚,才满足地放下碗。 冉鸣远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先让沈擎吃饱喝足,再让他好好学习这些菜的做法,以后自己就能更有口服啦! 作者有话要说:唔,捉了个虫~~ 23 23、胭脂浸鸭脯 ... 在船上享用完美餐,又看了一会儿夜景,几人心满意足地下了船,在岸边继续溜达。 时候尚早,太湖边的夜市正是热闹之时。夜市中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两边摆了不少小摊,卖着各种吃的玩的用的,让人目不暇接。 为了防止被挤散,冉小乖两只手各被一边的侍卫拉着,还有一个侍卫走在他们前面开路。相比之下,冉鸣远则基本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沈擎虽走在他旁边,却被人群挤得七荤八素,自顾不暇,剩下的一丁点精力,都用在保护钱袋上了。 “哎呦!”这已经是第十次,冉鸣远和沈擎被挤得肩膀撞在一起了,冉鸣远揉着痛痛的肩头,泄气地抱怨了声:“怎么那么多人呀,真讨厌!” 沈擎侧头看了他一眼,长臂突然一伸,把比他略矮一些的冉鸣远捞进怀里,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搂着他往前走。 两人靠在一起,省出的些微空隙立刻就被人填满。街上的叫卖声依旧此起彼伏,又有许许多多的陌生人擦肩而过,似乎根本没人注意到,附近有两个人的位置,发生了一些小小变化。 冉鸣远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肩头的那只大手,背上传来温热感觉,一想到自己贴在沈擎身上,冉鸣远的心就乱成一团,突突地似要跳出来。 沈擎面色波澜不惊,察觉的冉鸣远脚步的停滞,便在手上加了把力,几乎是推着冉鸣远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几人终于走到了街尽头。见周围宽敞了不少,沈擎就想把手放下来,结果冉鸣远出手极快地按住了沈擎的手,还用背在他手臂上蹭了蹭:“别放下来,这样怪舒服的。” 沈擎默默地望天:这……是把自己的手当成可移动的人肉靠垫了吧?真会剥削人的劳动力啊! 心里尽管如此想,但沈擎的手还是牢牢地固定在冉鸣远肩膀上,他甚至还戏谑地在冉鸣远肩头,掐了一把。冉鸣远哪里甘于示弱,立刻也想掐回去,可他个子不及沈擎高,手也没沈擎长,只能放弃攻占沈擎肩头的想法,退而求其次地捏了一下沈擎腰上的痒痒肉。 前面,嘴角沾了殷红糖渍的冉小乖突然回过头,看见冉鸣远和沈擎怪异的姿势,便开口道:“冉冉,沈大哥,你们闹别扭了吗?在打架吗?” 冉鸣远立刻敛容正色,道:“没有,我们礼仪之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就动拳脚呢?这,这是我和沈侍卫交流感情的方式。” 冉小乖看了他们一会,突然挣开被侍卫拉着的手,转而捏住了左右两个侍卫的腰,一脸天真的说:“那我也和侍卫哥哥们交流感情,我们都是好朋友。” 冉小乖用的力气可不小,他直觉地认为,捏得力气越大,效果就越好。可怜了侍卫们,强忍着腰上那又酸又麻的感觉,还要表现出“交流得好愉快呀”的样子。毕竟,冉鸣远可还在后面看着呢! 第二日早上,冉德高恢复了精神,一行人总算齐齐出发,再次泛舟湖上,观赏白天的太湖美景。 观观景、尝尝小吃、访访名店,一天很快就过去。 晚餐桌上,冉鸣远放下筷子,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我待会儿,要去凤仙阁逛一逛。” “呀,要死了!”冉德高闻言,赶忙捂住冉小乖的耳朵:“你怎么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 冉小乖扭动着脑袋,不满地问:“爹爹,冉冉,什么是凤仙阁啊?” 冉望重阴笑两声,道:“王爷,不错呀,我还当你不打算开窍了呢,去妓院好啊,去过妓院才叫真男人,这回的开销,我出……出一成!” 妓院?沈擎不言,脸色却明显暗了下来。听名字,他还以为是看舞蹈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是妓院!哼,到底是万恶的旧社会,吃人的封建主义,居然有妓院这种引人堕落腐化的场所! “你要去就去,别带坏我的小乖就成。”冉德高放下手,看着冉小乖道:“待会儿我们就回去了,你今天要早点睡。” 小乖难得唱反调:“凤舞阁是什么?我也要去玩。” “不许!”餐桌上所有人异口同声地道,显然是不给任何商量余地。 小乖鼓起腮帮子,有些不高兴。 冉望重把他抱到腿上,哄道:“昨天那么晚回来,害你爹爹担心得都不敢睡,今天早上你又差点起不了床,你自己说,该不该好好睡一觉?而且昨天侍卫叔叔们还给你买了那么多玩具,你不是想知道那九连环的解法么?一回去,汪汪叔叔就教你。” “唔……好吧,”冉小乖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唔,回去以后,还要看汪汪叔叔和爹爹亲亲。” 什么?!众人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好几双眼睛在冉德高和冉望重之间暧昧地打转。 “我和小乖说过了,那不是亲亲,那是不小心擦到了!”冉德高一拍桌子,对众人解释道:“东西掉在地上了,捡的时候不小心擦到了,偏偏被这个小呆子看到,硬要说是亲亲。怎么可能!我那么才华横溢文质彬彬,干嘛要亲这个大老粗呀……” 看着冉德高绯红的脸色,沈擎脑海里只冒出一句话:解释,就是掩饰。 晚膳后,冉鸣远带着两个侍卫去了凤舞阁,其他人则一起回了居所。 众人都陪着冉小乖玩玩具去了,唯有沈擎一人留在自己的房间,把一壶茶从滚烫喝到冰凉。 心上如同有什么虫子在咬,麻中带着一丝丝痛。全身上下,弥漫着一种躁动,让他想要找个人打一架,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完。 而让沈擎觉得愈发煎熬的是,他发现自己所有的不爽,都来源于冉鸣远 ——冉鸣远不在自己身边,冉鸣远去逛窑子了,冉鸣远也许正被很多姑娘包围着,甚至会和其中某个姑娘…… 再想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他走到窗口,看向窗外的大门,随后轻笑着摇了摇头。算算时间,冉鸣远到妓院不过半个时辰多一点,哪里这么快就回来了,若是他高兴,或许在那里呆一整夜也未可知。 沈擎合上窗,泄气地躺倒床上,看着头顶华丽的床幔,慢慢地放空自己。 或许在这种时候,什么都不想,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然而现实,却不给沈擎最好的选择。 房门被突然打开的摩擦声,将他从一片无垠的空白中拖了出来。 他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桌边的人——这,不是冉鸣远么?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喜悦从心里一点点地渗出来,随之而来的竟是一腔委屈。沈擎别过身子,重新躺了下去。 冉鸣远走到床边,推推沈擎:“喂,擎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半晌,沈擎才闷闷地答道:“你怎么已经回来了?” 冉鸣远在床边坐下,抱着腿生气地说:“亏得别人说凤舞阁的菜有多好吃呢,根本没你做的好吃。” 原来冉鸣远去妓院,不是为了女色,只是为了吃东西……沈擎闻言,嘴角忍不住要弯起,却还继续虎着脸,道:“妓院这种地方,又不是为了美食而去的,那里不是温柔乡么,王爷就没逢着一个红颜知己么?” 冉鸣远脸上带了三分苦色:“别说了,这些女子真可怕,不停地往你身上蹭,我以后再也不去这种地方了。” “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王爷就回屋休息吧。”沈擎维持着背对冉鸣远的姿势,他下定决心,今天要冷一冷冉鸣远。 没想到冉鸣远一下子扒住沈擎的胳膊,做出哭腔道:“擎擎,我没吃饱,现在好饿好饿啊,肚子都开始痛了……” 沈擎冷哼一声,没甩开冉鸣远,只能任他如牛皮糖般贴着自己:“肚子痛,你确定不是吃多了?” “没有没有,我在凤舞阁只吃两三口东西和一杯酒,你做点夜宵给我吧,随便什么都行,你煮的白粥都比外头的山珍海味强。” 沈擎沉默了片刻,终是长叹一口气,慢慢爬起身——冉鸣远这马屁功夫,真是了得……啊哈哈哈心里好畅快啊! 如冉鸣远所愿,沈擎给他煮了一锅白粥。另外,再配上一碟胭脂鸭脯。 童子鸭焯水后,加黄酒、葱姜和苹果同煮,待酥透后剔骨取胸脯肉,放入用红曲、蜂蜜、盐调好的酱汁里入味。捞出后凉一凉,切成薄薄片状,看起来色泽红润,如同抹了胭脂一般。 “没有鹅,只能用鸭肉代替了,幸好这厨房里东西还算齐全。”沈擎把东西端到冉鸣远面前,随口道了句:“你吃了我这里的胭脂鸭脯,可不许再去窑子里吃别人的胭脂了。”他一点都没察觉到,这句话里头,颇有几分争风吃醋的意味。 “好!”美食当前,冉鸣远自然是爽快点头,立即大快朵颐起来,甜中带鲜的嫩鸭肉,吃得他满嘴留香,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笑意。 24 24、风味迎新岁 ... 一转眼,从太湖回来也有几个月了。不知不觉间,北风渐渐刮了起来,天一日冷过一日,而沈擎,也迎来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冬天。 王府给每个新进的侍卫都发了两套厚棉衣,冉鸣远怕他不够穿,还掏出私房钱给他做了好几身衣服。沈擎换上冉鸣远给买的“高级订制服装”,立马显出年轻英俊的气质,在王府众人中鹤立鸡群,即使站在冉鸣远身边,也并不逊色。 “啧啧啧……”冉德高看着换上新衣服的沈擎,教导冉小乖:“喏,这就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看沈大哥,穿上这锦缎衣服,就是和穿厨子衣服时不一样了吧!” 冉小乖不住地打量沈擎,脸上还红红的:“嗯,沈大哥真好看。” 冉望重别过头去用鼻子出气,不满地嘀咕:“有毛好看的,不就是个小白脸么……” “汪汪你这是嫉妒,”冉鸣远盘腿坐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看着沈擎。冉望重被“嫉妒”二字惹得顿时炸毛,跳起来大吼:“嫉妒?我那么威风凛凛肩膀宽厚稳重可靠的男人,难道会嫉妒这个毛头小子吗?” “嗯!”众人齐齐点头,连冉小乖也是其中一员。冉望重顿生一种对世界的绝望,默默地离开房间,回屋去对着镜子自赏孤芳了。 就在这样吵吵闹闹、说说笑笑的日子里,春节也临近了。 沈擎提早一个月就开始准备年货。他从大厨房取了不少已经洗干净的鸡、鸭、鹅,还有各种鱼和野味,特意挑了个不阴不晴的日子,坐在厨房门口,开始料理起这些材料。 沈擎小时候,每逢过年,乡下家家户户的窗檐下,都会吊着几只鸡鸭、几条鱼和肉,走在村子里,都闻得到那种咸中带了一点点腥,却又油油地香着的味道。 在大城市里,虽然什么都有,什么都买得到,但却很少有人会自己来做这些年货了,沈擎吃过几次商场里买来的风制品,只觉得调味料用得过多,再也没有乡下那种手工制出来的纯正味道。 这回有空,他便准备好了做这些风制品的材料,打算多做一些,就算春节吃不完也没关系。之后万一有哪天不知该做什么菜了,切半个鸭子出来,既方便,也不算是敷衍。 最重要的是,冉鸣远这个好荤食的小饕客,一定很喜欢。 沈擎刚抹完两只鸡,料粉的香味已经传遍了整个小院。冉鸣远也被诱得走出房间,兴致勃勃地站在沈擎旁边,看着他的动作。 沈擎捏着一只鸭的脖子将它提起来,另一只手抓了一把脚边大盆里的料粉,就往鸭子身上抹开。在表面完完全全地抹上一层后,他又抓了一把料,塞进鸭肚膛里面,最后把鸭子丢到旁边的小缸里。 “这是什么?”冉鸣远看得好奇,忍不住用手指沾了一点料粉就往嘴里送。 沈擎来不及拦他,只能眼睁睁看他一张小脸慢慢皱起来,吐着舌头嚷:“好怪的味道啊!” 沈擎转身进去给他倒了一杯水:“这料粉里有盐巴、生姜、大蒜,还有各色香料,味道能不怪嘛?” 冉鸣远放下杯子,手又开始不安分地拨弄起被处理好的鸡鸭,问道:“你把这些都抹上这奇怪的粉,是要做什么呀?” 沈擎一边干活,一边道:“做风鸡风鸭呀,你以前也吃过吧?” 冉鸣远眼睛一亮:“原来风鸡风鸭是这么做出来的呀,我可喜欢吃这些了!可惜,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到。” 沈擎看到冉鸣远的笑脸,献宝似地道:“不止风鸡风鸭,还有风鹅风鱼,过一会儿,我再做些酱油肉,今年春节保准让你吃个够。” “妙哉妙哉!”冉鸣远撩起袖子,学着沈擎的动作,也有模有样地腌起东西来。 有冉鸣远的帮助,沈擎一个上午就把所有材料都腌好了。把装着处理过的鸡鸭鱼肉的小缸,放到一个装了冰块的大缸里。沈擎拍拍手,道:“好了,等明天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挂在屋檐下就行了。” “嗯,做这些事情挺开心的。”冉鸣远洗完手,突然摸着肚子道:“哎呀,刚才倒不觉的,现在闲下来了,才觉得好饿呀。” 沈擎往外头看,见太阳都快升到头顶了,才意识到已是午膳的点了,便问冉鸣远:“王爷想吃什么?” 冉鸣远瘪着嘴想了一会儿,道:“刚才腌了鸡,就想起你以前做的鸡汤面了,还挺想吃这个的。” 沈擎看了看厨房里的材料,没有已经拉好的面,连面团都没有,只有一袋干乎乎的面粉,顿时有些为难。现在开始做面条吧,这面粉揉成面团,发面醒面就要不少时间了,冉鸣远还不得饿坏了? “要不,做老鸭粉丝汤吧?”沈擎眼角扫到角落里的粉丝,突然灵机一动,问冉鸣远:“用粉丝来代替面,鸭代替鸡,成不?” 老鸭粉丝汤这东西,在沈擎那个时代可是大街小巷都有的美食,可对冉鸣远来说,还是个新鲜物什。他欣然点头,在厨房里坐了下来,看沈擎开始忙活。 厨房里有现成的老汤,用骨头和老鸭熬出来的,沈擎盛出一些放在锅里加热,一边把粉丝放在水里泡软,再取出已经前几天就放进糟卤里的鸭肫、鸭肝和鸭肠。 等汤开了,他便把粉丝放进去,再放入油豆腐和刚才切好的各色鸭杂,还有一点点鸭油。片刻之后,将粉丝和配菜盛出,倒入锅里的浓汤,再撒上香菜,一碗还在沸腾着的老鸭粉丝汤就完成了。 “好香!”碗刚端上桌,冉鸣远赞了一句,就忍不住动起了筷子。沈擎早已见惯了冉鸣远在美食面前急吼吼的样子,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他,心里亦觉得十分温暖满足。 自己即将度过在这里的第一个春节,沈擎心里不再有迷茫和不甘。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发觉得,自己已在王府找到了归属感。 即使每天只是拣拣菜、做做饭,生活宁静而简单,但一看到冉鸣远的笑脸,他就有无穷的快乐。他以前还有些迷茫,只是最近心里已逐渐,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冉鸣远这三个字,深深地刻在他心上。沈擎知道,自己想要的,已不仅仅是王爷、上司、或是其他的普通关系。而是独一无二、非彼不可。 看起来有点难么?沈擎微微勾起嘴角——他有信心,也有耐心,就让一切,慢慢来好了。 25 25、初一火辣辣 ... 正月初一,城里下了一场大雪。树枝上都挂起了长长的冰柱,满眼望去,王府的一切都被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煞是好看。 尽管前夜守了岁,但第二天大家也起得挺早,精神倒都不错。吃了汤圆,众人又玩闹着放了一会子炮仗,冉小乖在院子里堆了个大大的雪人,还给雪人围上红色围巾,显得喜气洋洋。 然而尽管玩得疯狂,中午时分,冉鸣远的胃口却一般。沈擎问他时,他靠在椅子上揉肚子,苦哈哈地道:“昨晚吃了很多,早上又是一大碗汤圆,现在都还撑着呢!” 沈擎瞟了一眼冉鸣远的肚子,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的确是鼓起来了一点。 沈擎继而开始检讨自己。昨晚上是年夜饭,自然要丰盛些的。全王府的人都聚到一起,沈擎和大厨房一起准备了热腾腾的火锅,牛肉片、羊肉片、鱼丸子、肉丸子,还有鲜虾、海贝和各种蔬菜,再配上上好的女儿红。大家一边涮东西,一边起哄让府里的人去表演个节目,这一吃可就是两个时辰。 好不容易撤了桌,众人余兴未了,便继续留下了一齐守岁。沈擎怕冉鸣远光喝酒坏了肠胃,又给他准备了鸭掌、鹅信、甜豆、花生等几味下酒菜。席间,有好些人来向冉鸣远敬酒,他也来者不拒,伴随着这些酒,又吃下不少菜。 守到新岁来,饺子自然是少不了的。沈擎给冉鸣远下的那碗饺子也别具匠心,不仅包了饱满的大虾仁和鲜脆的莴笋,还在一个饺子里包了铜钱。 冉鸣远自是把一整晚饺子都吃下了肚,在吃到铜钱时还乐呵呵地向沈擎炫耀,被沈擎狠狠揉了揉脑袋。不过当时他已喝得有些醉意,根本没注意打沈擎在做什么。 早上又吃了一大碗汤圆,咸的肉馅儿,加了开洋和榨菜,一口一个鲜;甜的芝麻馅儿和香芋馅儿,都是沈擎自己磨的,又新鲜又实在,香得不得了。冉鸣远嘴馋,吃完了还从沈擎碗里匀了两个过去。接连吃了这么多东西,现在吃不下饭,也的确情有可原。 整个下午,冉鸣远都躺在床上看书,偶尔懒洋洋地翻个身。沈擎唤他去走动走动,他也充耳不闻,懒得下床。 沈擎劝了他几次,见他不理睬,便也作罢,转身回了厨房。 冉鸣远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看向空荡荡的外间,忍不住撅嘴。他还以为沈擎会继续哄劝自己呢,没想到他那么没耐性,居然就这样跑了……哼! 傍晚,冉鸣远从书堆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突然就嗅到空气中有种异常的香味。 这香味勾人得很,他猛吸一口,还觉得有些刺刺的,却不难受……咦,胃好像不太胀了,想要进食的欲望又有些冒出头来。 他起床更衣,随后跑到厨房,从门外就看见灶头前一片朦朦的白色烟气,还伴随着滋啦啦的油爆声。旁边的桌上,放着几盘已经完成的菜,看起来都是红亮亮的。 沈擎转身看见冉鸣远,忙对他道:“这道菜炒好就能开饭了,王爷等一会儿吧。千万别过来,这里油烟气重得很,小心熏坏了。” 冉鸣远听他的话,乖乖站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沈擎就把锅里的菜盛了出来,把几碟菜都放在托盘上,又盛了两碗饭,一齐端到隔壁的饭厅里。 冉鸣远坐在桌前,打量着桌上这些菜,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沈擎。 沈擎递给他一双筷子,温柔地笑着道:“这是麻婆豆腐、辣炒山菌、水煮鲶鱼和毛血旺,你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冉鸣远夹了一片鱼送进嘴里,鱼肉极嫩,轻轻一抿就在口中融化,溢出绵延的鲜味。舌头上有些微刺痛发麻的感觉,让冉鸣远觉得极为新鲜。 “你加了什么?”冉鸣远好奇的问道。 沈擎也坐下来,从辣炒山菌的碟子里夹出一根细细的红色东西,对冉鸣远晃了晃:“辣椒。” “辣椒?”冉鸣远以前从未见过这东西,伸手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就张开嘴,想要尝一尝。 “别!”沈擎眼明手快,赶在冉鸣远吃进辣椒前“虎口夺椒”:“你这不管看见什么都敢往嘴里塞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啊!这东西辣得很,你居然还要空口吃,不把眼泪辣出来还不死心呢吧?” 冉鸣远吐吐舌头,根本没因为沈擎的责备而不高兴,反而觉得沈擎这幅皱着眉头喋喋不休的样子,相当的可爱。 一桌辣菜,冉鸣远是越吃越欢喜,这舌头被刺得微痛的感觉,他非但不讨厌,还觉得十分过瘾。所以,即使一张嘴早就吃得又红又肿了,筷子却还在不停地往里夹东西。 沈擎坐在旁边,看得十分满意,他就是看中辣能开胃这一点,才想到要做一桌辣菜,让冉鸣远多吃点。不过现在嘛……他的筷子挡住冉鸣远筷子的去向,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冉鸣远道:“今晚吃得够多了,别吃了吧,否则一会儿又要喊腹胀了。” “那……明天还要做这个辣椒菜。”冉鸣远趁机讨价还价。 沈擎点头,冉鸣远这才放下筷子,在沈擎递来的毛巾上留下一个红红的油嘴印子,然后再递还过去。 沈擎接了毛巾,却倾身凑过去。冉鸣远惊讶地看着咫尺外沈擎的面容,看见他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自己。 “沈,沈擎……”冉鸣远唤了一声,继而又咬住了嘴唇。他被看得有些窘,却又不愿别过头去,觉得那样像是在示弱。 沈擎突然抬手,冉鸣远只觉得嘴角一凉,才发现沈擎已经移开视线,正在认真地替自己擦着嘴角。 沈擎的动作轻柔,微湿的白毛巾一下一下地点在嘴角,清清凉凉中,又带出了一丝痒意。冉鸣远痴痴看着沈擎的脸,见他眉眼里尽是专注神色,心不由地狠狠跳了一下。 细细地替冉鸣远擦干净嘴角,沈擎又替他理了理头发,然后直起身,似笑非笑地道:“吃东西的时候太投入了吧,连辣油沾到头发上了也没察觉。” 冉鸣远脸微红,低头抿了抿嘴。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喊,还有点想翻跟头、想在地上打滚……他这是怎么了?身子轻飘飘的,心也是,轻得好像能飞起来,似是喝多了酒一般。 可是自己没喝酒啊……冉鸣远抬头,看见沈擎收拾桌子的宽厚背影,心又是用力一跳。他怔忪了一刻,伸手捂住左胸口。 也许,让自己醉的不是酒,而是人? 26 26、元宵告白夜 ... 除夕才过不久,正月十五又到了。 自打初一之后,沈擎就觉得冉鸣远常避着自己,以前每天都要来好几次厨房,现在一日里都不曾踏足一次。用膳时,冉鸣远也总是埋头不语、匆匆了事,似是多和自己呆一刻,就会多难受一分。 不过沈擎倒不担心,他知道,自己三番五次的撩拨,冉鸣远多少是有点感觉的,逃避也是正常不过的反应。要是冉鸣远一点变化也没有,还跟以前那样和自己相处,他反而要担心冉鸣远是不是不开窍呢! 元宵节当日,阖府上下都休息,除了少数侍卫,其他人都换上了最好看的衣服,出门去参加城里最盛大的赏灯会。 冉鸣远、沈擎、两位管家和冉小乖一行五人走在一起,冉小乖头上用红绳子扎了两个小发髻,再穿上一身红袄子,最外头披了白狐皮大氅,衬着他那又白又圆润的脸蛋,活脱脱一个喜气的小仙童。他走到哪里,路人的赞叹声就响到哪里,才走了几步路,他和冉德高怀里,就被塞了不少小玩意儿。 “呵,小乖真有用啊,我看你们也都别操持赚钱的事情了,以后天天让小乖出来走一遭,就够府里开销了。”沈擎凑到冉鸣远身边,语气轻松地和他开玩笑。 冉鸣远还是一身白袍子,外面是半新的雀裘大氅。大半张脸埋在大氅里,倒是没引起别人的注意。此刻听见沈擎跟他说话,冉鸣远便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表示回应,随后往旁边挪了几步,和沈擎拉开一段距离。 沈擎看着离自己几米开外的那个别扭身影,嘴角一翘,又不屈不挠地跟了上去。 赏灯节,街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摊铺,冉德高给冉小乖买了个大大的兔子灯,冉望重一路保护着拖兔子灯的小乖,还要帮这父子俩拿东西,三人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等冉鸣远在某个摊位上猜中了灯谜,得了一盏梅花灯想送给冉小乖时,才发现身后只有沈擎一个人,望遍四周,也没找到其他三个人的身影。 “他们人呢?”冉鸣远问沈擎。 沈擎一手接过梅花灯,另一只手护着他挤出人群:“兴许是被人群挤散了吧,你别担心,冉望重陪着他们呢。” 这一段路特别挤,冉鸣远都没有转开身子的空间,尽管被沈擎的手压住的肩头,传来似灼烧一般的热感,他也只能强忍着向前走。 到稍微宽敞些的地方,他立即抽开身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可沈擎却发现,他露出来的一小截手指,却都变得通红了,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害羞。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走到一条小巷口,沈擎突然停下脚步,打量起了周围。 这里很熟悉啊……沈擎看向那条巷子深处,夜色虽深,但在灯光映照之下,还能依稀看见里面的景象——脏乱的垃圾和破旧的箱子,与自己在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眼并无不同。 这里,就是他穿越后,在这个世界呆过的第一个地方。 “沈擎,你在看什么?” “年轻人,要不要算一卦啊?” 与冉鸣远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沈擎转过身,看见一个留着一撮山羊白须的老道,一身装扮和电视剧里那些算命的人倒是颇为类似,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我……”沈擎本是不信这套的,可这道士却偏偏出现在这里,倒让他有些怀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沈擎正在犹豫之时,突然手上一暖,继而是一阵扯着自己的力量。“不用了,多谢道长。”冉鸣远一边说着,一边拉沈擎走。 “呵呵,这位公子身上的气息奇异,恐怕并非常人吧?”老道却并不着恼,定定地看着沈擎:“公子对过往的疑惑,难道不想解吗?” 沈擎原本已跟着冉鸣远走了,听到这里又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冉鸣远回头,见沈擎眼中不见昔日神采,反而布满迷茫。他心里暗暗担忧,手上愈发用力,甚至还暗暗催动内力,想把沈擎拉走。 等沈擎回过神来时,听见了自己手腕处,传来响亮的骨骼错位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的视线从手腕向上抬,看见冉鸣远一张尴尬的脸:“对不起,我好像用力过猛。” 沈擎以前打过不少架,也不是第一次脱臼了,在他的指点下,冉鸣远和他通力合作,把手腕给复了位。 整个过程,那老道都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还不时摸摸胡子,似乎觉得很有兴味。 “好了,我们走吧。”沈擎的手看来无大碍了,冉鸣远扶住他,瞪了那老道一眼,显然对这道士的存在十分不满。 老道啧了几声,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道:“年轻人,你命不错啊,往昔已逝,珍惜来日便可。” 往昔已逝,珍惜来日?沈擎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澈。 往昔,是指之前那个世界吗?往昔已逝,看来自己是回不去了。那也就只有珍惜来日,过好在这里的每一天,把握在这里的一切。 想到这里,沈擎侧头看向冉鸣远。冉鸣远兴许是因为刚才把自己弄伤了,此刻正一脸内疚,肩膀也耷拉了下来。 “谢谢你。”沈擎搂紧冉鸣远的肩膀,在他耳边道。 冉鸣远抬头,震惊地看着沈擎:“我……为什么?我还害你脱臼了!” 沈擎的手指趁机蹭蹭他的脸:“多谢你,听到那道士说我身上有疑点,却还是信任我。” 冉鸣远微微一笑:“那道士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早就知道你和别人都不太一样了。你不是说自己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就算你身上还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那也没关系啊,你还是会对我很好,那不就够了吗?那些个道士,最爱说玄乎的话,其实多半是骗钱的。” 沈擎看着冉鸣远那张灵巧小嘴时张时闭,心头一动,打量四周没人注意,飞快地凑过去,在上面啄了一下。 冉鸣远立时愣住,全身都僵硬在那里,仿佛连呼吸也停止了。 沈擎舔舔嘴唇,嗯,偶尔耍个流氓,味道也不错。 “王爷,我坦言,我是真心喜欢你。”路边的元宵摊,沈擎和冉鸣远坐在角落。冉鸣远还未完全从被偷吻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精神和反应都木木的,听到沈擎这么说,他也没做什么表示。 他只是在喝元宵汤时,摔了勺子而已。 “我,我……你,你……”冉鸣远结巴了半天,突然泄气地趴下了,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说:“你怎么这么快就说了,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沈擎摸摸他脑袋,招呼老板再拿一个勺子过来,对他道:“不用准备了,准备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你现在就可以直接享受了,不是更好吗?” 冉鸣远扭捏了半天,道:“你们那里的风俗,都是这么直白的吗?也没个藏头情诗之类的。” “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我可搞不来。”沈擎作势一板脸:“你要喜欢那种人,那我也只能放弃了。” “那么没诚意啊……”冉鸣远嘟哝嘴:“难道你不该赌咒发誓,会为我而发愤图强努力读书的吗?” 沈擎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又叫老板上了个花卷,拿着花卷对冉鸣远比划道:“你看,这花卷,外表好看,但是掰开来,里面也还是面团。就像那些书生,看起来会吟几句诗,都是大才子,但是等到了知根知底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们没有过日子的真本事。” “我呢,就像这元宵,看起来是白乎乎的一个团子,没什么了不起,但你轻轻一咬就会发现,里面有好大一团馅,本事全部包在肚子里。” 冉鸣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蹦出一句:“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元宵,元宵是白白胖胖的,你虽然不黑,但却是长条的。” 沈擎扶额:“王爷是在装傻,想要混过去吗?” 冉鸣远笑笑,舀起一个元宵咬了一口:“嘿嘿,其实我也比较喜欢吃元宵。” 经过此夜,两人的关系也就这么定下了,至少,沈擎是这样认为的。 深夜,冉鸣远和沈擎手拉着手回府,正巧在王府门口撞见之前失散的三人。 冉鸣远见冉德高和冉望重的脸色都有些不自在,冉小乖倒是眉眼弯弯,忍不住要笑出来的样子,自是忍不住好奇,便走过去假模假样地问小乖,他们遇上些什么好玩的。 冉小乖兴奋得很,嗓门也不小,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有穿透力:“冉冉,爹爹和汪汪叔叔要成亲啦!” 27 27、菊花诱色贼 ... “冉冉,爹爹和汪汪叔叔要成亲啦!” 冉小乖这么一吼,顿时从门口探出好几个脑袋来,无数双锐利的视线打量着两位管家。 “根本没这回事情!”冉德高捂住冉小乖的嘴,跺着脚急着解释:“这完全是一场误会,误会!” “我来说吧,”冉望重看冉德高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我们在夜市遇上个老道,硬拉着要我和冉德高抽签。我们没办法,我也不想伤老人家,就抽了一签,没想到那老道满嘴胡言,竟说我和冉德高抽到的,是天造地设的姻缘签。” 老道?冉鸣远和沈擎对视一眼,道:“那个老道,是不是瘦瘦的,还留着一撮花白的山羊胡子?” “对对对!”冉德高立刻道:“那老道说了那么多话,小乖就偏把‘姻缘’二字当真了,任我怎么说都不听,我和冉望重两个男人,哪来的姻缘?” 冉小乖扒开冉德高捂住自己的手,插了一句:“两个男人就不能成亲了吗?我记得我小时候还吃过两个叔叔的喜酒呢!” 冉小乖的表情很认真,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才六七岁的时候,府里曾经办过一桩大喜事,厨房姨姨亲口跟他说,这场喜事没有新娘子,只有两个新郎官……嗯,好像都是王府里的侍卫叔叔。 冉鸣远也记得这件事,当时还是前任武管家给主的婚,那两位侍卫成亲之后,就离开王府云游天下去了。说起来,他还是通过这件事,才知道男子相爱也并无不可。 从眼角瞟了一眼沈擎,冉鸣远见他呆愣愣的,知道他被小乖的话震住了,便在心里偷笑:沈擎啊沈擎,你也真是够好运,要不是王府里曾有过这么一件往事,我哪有那么容易接受你! “就算是和男子成亲,也不会是你汪汪叔叔这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的!”冉德高涨红了脸,气呼呼地道。 “哼,病秧子,风吹吹就坏了,百无一用,我也绝不会找你这样的弱书生的……”冉望重也不甘示弱,两人陷入了又一轮斗嘴当中。 冉小乖抱着手臂,站在两人中间,看看左又看看右,表情很是无奈。 “嘶……小擎擎,你有没有觉得,这两个人还是很配的呀?”冉鸣远摸着下巴,玩味地看着前方,“那老道的话,也许还有几份准头。” 沈擎笑而不语,招呼冉小乖到身边,三人趁着两位管家激烈争吵之时,悄悄进了府里,顺便疏散了围观群众。 至于冉德高和冉望重,就让他们在这明媚夜色下,慢慢“交流感情”吧。 元宵节一过,这春节也算是过完了。人们的生活都渐渐回到最普通的状态,然而最近几天,城里却又爆出一个足以让人自危的消息。 “什么,采花贼!”冉鸣远听到冉德高的汇报,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沈擎,清晰地看见冉鸣远眼中不断闪烁的激动和兴奋。 “王爷,采花贼危害着城府稳定和百姓平安,其出现并非什么好事,王爷不必露出如此……喜悦之色。”冉德高暗暗咬牙,吐出最后四个字。 冉鸣远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严肃地咳了几声,道:“我岂是为这采花贼的出现而喜悦?我是为终于有报效百姓的机会而喜悦的!我决定了,我要亲自出马,力擒采花贼,保我一方百姓平安。” 他话音刚落,便期待地等着众人喝彩,可惜,桌上一片安静,半晌之后,只有冉小乖慢悠悠地冒出一句:“冉冉,采花贼是什么?” “采花贼就是偷人家家里辛辛苦苦种的鲜花的贼!”抢在冉鸣远之前,冉德高先开口:“哎呀,小乖,我记得今天你小鑫哥哥休息,你不是要和他一起捉蚂蚱嘛,快去吧。” 冉望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最看不惯冉德高对冉小乖保护过度,都十几岁的男人了,知道采花贼也没什么,想自己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看春宫图了…… 目送着冉小乖出了院门,确保他不会听到几人之后的谈话,冉德高才回过身继续道:“既然王爷有此心,那我们不妨好好研究一下。根据我手头的消息,这采花贼采男不采女,但专挑美人,至今他共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在名倌清风的屋里;第二次是在首富孙员外幺子的浴室;第三次是在名画师郑公子的床上,只是这采花贼有些奇怪,他每次都犹犹豫豫不动手,一次也没得逞过。不过他轻功了得,逃命本事倒是一流。” 沈擎问道:“那这采花贼的相貌如何?” 冉德高答:“这人每次都蒙着脸,看不清长相,只知道身形瘦小。” 冉鸣远又拍了下桌子道:“要知道这些干什么只要知道他喜欢美人,本王就能把他抓住了,哈哈哈!” 见冉望重突然仰天长笑,沈擎、冉德高和冉望重面面相觑,心里都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王爷,您打算如何行动?”沈擎按耐不住问道。 冉鸣远止住笑声,打开一把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纸扇,得意地挥了几下,道:“两个字,色诱!” 一连三天,冉鸣远都穿上华丽的服装,露出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大喇喇地走在街上,还时不时摆几个动作,以全方位展示自己的美貌。直把大半个城都走遍,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临时住着的客栈里。 对沈擎来说,每天远远地跟着冉鸣远,看着路上的行人流露出或惊艳或呆滞的目光,不时有人把口水流到地上,实在是一种煎熬——他恨不得把所有人的眼睛都蒙住,只有自己能看到冉鸣远的美。 可惜,似乎全城的人都知道每天有个热爱摇头晃脑的白衣美人出来巡街了,偏偏采花贼不知道。 连续三个晚上,冉鸣远都掐着自己不让睡着,却始终没等来采花贼。 “累死了,我不干了……”第四日早上,沈擎推开冉鸣远的房门,看见冉鸣远抱着被子在床上拼命摇头,闭着眼睛嚷嚷,声音里还带了几分哭腔。 “早就不该干了。”沈擎做到床边,给冉鸣远揉捏肩膀:“这捉采花贼的事情,本来就该官府负责的,你凑什么热闹呀。” 冉鸣远吸吸鼻子,道:“我现在要是说放弃,肯定会被冉德高和冉望重笑话的,小擎擎,你快帮我想个立刻捉到采花贼的办法!不然……不然元宵那天晚上的事情就都不作数。” 喂喂喂,为什么到最后是自己来收拾烂摊子啊!沈擎恨得牙痒痒,真想在冉鸣远屁股上打几下,让他别迁怒自己。可见到冉鸣远浑身乏力,沈擎又下不了手,只能在他腰上轻轻拧了一下。 “我可只有一招,死马当活马医,要是今天不成功,明天你可想好了,还要不要为了面子继续巡街。” 冉鸣远睁开眼睛,笑得灿烂:“我才不想呢,我知道小擎擎你一定可以搞定的!” 问客栈借了厨房,沈擎这一招,还得靠灶火帮忙。 把片好花刀的鳜鱼肉沾上木薯粉,放在热油里炸成金黄色,捞出来沥干油,再用糖、醋、盐和猪油烧一个调味汁,淋在炸好的鳜鱼肉上。金黄配着深红,旁边再放上两朵翠绿黄瓜雕的小花,这色泽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沈擎一口气做了好几份,让小二端出去给在客栈里吃饭的客人,就说是免费赠送的新菜。 那些客人一吃,纷纷赞不绝口,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一大帮子人哄进客栈,指名要吃这道免费的菊花鳜鱼。 “没了?”新来的客人挑起眉,脸色相当不善。 小二陪着笑:“是啊,这道菜是我们的一位客人自己带的厨子做的,他说,最后一份要留给他主子晚上吃。” “他主子是谁,我可以出银子问他买下这份菜。”人群中冒出这样的声音。 “是啊,我也可以出钱……”人们纷纷附和着。 小二苦笑:“这位爷可不缺钱,他住天字一号房呢,有的是钱。” 这些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去,自是好一通抱怨,也因此,“天字一号房晚上要吃菊花鳜鱼”这样琐碎的消息,居然也传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 冉鸣远倚在床上听完沈擎的叙述,问他:“你说,采花贼会来吗?” 沈擎摊开手:“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赌一赌,看那采花贼是不是足够贪吃了。” 晚上,沈擎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那盘喷香诱人的菊花鳜鱼,慢慢走上楼梯。 推开天字一号房的门,他一边低着头向前走,一边极快地瞥了一眼窗口。 放下菜,他走到内室床边,推了推正躺在床上的冉鸣远,俯下身唤他:“公子,起床用膳了。” 冉鸣远起身,顺势对沈擎微微点头。 沈擎见状,面上虽不动声色,眼神里却难掩笑意。 冉鸣远慢慢地更衣,沈擎则站在一旁等着,似是一点都没在意,外室的那盘菜。 可其实他的耳朵一点都没闲着,正在认真倾听外室的动静。嗯,已经听得见悉悉索索的声音了。 过了一会儿,外室里如他所期,传出一记重物倒地的巨响。 冉鸣远和沈擎相视一笑——嘿嘿,好像成功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采花贼竟然是个清秀少年。 “这看起来像是被采的吧……”冉鸣远轻声嘟哝着,有些怀疑是不是抓错人了。 可郑画师和清风都一口咬定,这个身形,与他们当日所遇的采花贼完全相同。 “我……我其实是个养花的。我听人家说,这世上,有一种菊花是其他花都不能相比的,只有美貌的男子才拥有。所以我才想见识一下,并不是要对几位公子干什么……”那清秀少年红着眼眶解释道:“今天下午又听说,天字一号房晚上会有能吃的菊花,我又好奇了,才会偷偷潜入的。没想到那道菜那么好看,就忍不住吃了两口,谁知道,里面居然下了药……” “你是养花的,那你的功夫是怎么练的?” 冉望重显然对这个更感兴趣。 少年挠挠头:“这个啊,每天爬山找花种,不知怎么就练出来了。” 冉望重默默地背过身去,不忍相信自己练了二十多年的武功,至今轻功还不敌一个随便练练的养花小子的事实。 于是,采花贼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冉鸣远捉到了采花贼,在府里可是好好扬眉吐气了一把。 沈擎的手艺在城里出了名,很久以后,还会有人到客栈去询问,这天送不送免费的菊花鳜鱼。 最得意的是冉望重,他收了个好徒弟,现在天天给那养花小子指点武功,一副不培养出武林盟主誓不罢休的架势。 只是众人渐渐发现,自打冉望重收了徒弟后,冉德高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难看了。 28 28、梅酒解心醋 ... 书房的门紧闭,无论里外都异常安静。 偶尔有人送东西过来,开门关门都是蹑手蹑脚的,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这么简单的帐都能算错!”突然,书房里响起一声大吼,方圆一里之内的人都随之抖了一抖,停在书上憩息的鸟儿也唰的一下飞走了。 书房里,冉德高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上的账簿,眉间的疙瘩愈来愈深。书桌的另一边,则站着一个低着头佝着背的男子,他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在心里暗叹自己倒霉。 这文管家今日是怎么了?他平日虽然在账上严格,却从来不会对武管家之外的人大呼小叫的呀! 打发了前来送账簿的人,冉德高长叹一口气,端起杯子想喝口茶水,却发现杯子里已经空了。 嗟乎,时不利兮骓不逝……这两天做什么事都不顺遂啊!冉德高泄气地放下杯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迎面正好看见挂在墙上的一幅画,画上冉鸣远和冉小乖站在中间,冉望重和他自己一左一右站在两边,四人脸上都带着吟吟笑意——正是两年前他亲手画的王府全家福。 往日看到这幅画,总会让他的内心觉得安稳而温暖,可今日看在他眼中,却觉得画上的冉望重,笑得特别可恶。 对,特别特别可恶! 冉德高不由想起今天早上,自己一踏进冉望重的院子,就看到两个赤条条的男子搂在一起,分明就是冉望重和他那个新收的徒弟。 虽然冉望重再三说,他只是在教徒弟功夫,但冉德高却偏不相信。哼,教功夫也不用搂在一起吧,八成是冉望重见人家长得清秀,动了歪念头,趁机占别人便宜吧! 冉德高越想,心情就越恶劣,到最后也不知发什么疯,竟然丢下一屋子没核对的账簿,跑出去找织工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小擎擎,”冉鸣远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榻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吃着香甜的核桃酪,间歇和沈擎说几句话:“小乖说德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针线和棉布,还要做个望重的娃娃用针扎着解恨。我觉得再不帮他们调和调和,德高迟早会发疯的。” 沈擎埋着头认真拣菜:“那王爷觉得,文管家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冉鸣远眯起眼睛,笑得有些诡异:“我觉得呀,德高这样子,就是吃醋了。他看到望重对那个采花贼那么好,心里不舒服了呗,我们干脆,就想个办法撮合一下他们。” 沈擎忍住笑意,道:“那人不是采花贼,他有名字的,叫慕华。” 冉鸣远摆摆手:“先别计较那个,小擎擎,我已经定好了大方向,具体的办法就交给你来想了。” 沈擎无奈地摇头,唉,他就知道,事情到最后,肯定是交到自己手上的。对于冉鸣远的的这种信任,他也真是哭笑不得了。 苦思冥想了几刻钟,沈擎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电视相亲节目,男女嘉宾都是在做游戏的环节里迅速熟悉起来的。既然如此,那倒不妨大家一起找件既要动手又要动脑的事情做做,冉德高和冉望重一文一武,说不定搭档着,就对上眼了。 于是次日,在沈擎的属意下,冉小乖出马,顺利地把冉德高和冉望重都带到了冉鸣远的院子。 看着表情迷茫、并保持了好几丈距离的两人,沈擎带着礼貌的笑容道:“今日特意邀请二位,来和我一起酿梅花酒。” 酿酒?冉德高斜了冉望重一眼,率先开口:“我可没兴趣,你们自己玩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他说完便转身欲走,冉小乖急忙拉住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喊了声“爹爹”。 一听这声叫唤,冉德高的心,立马就软的一塌糊涂了。 “爹爹好几天没和小乖玩了,还一直都板着脸,凶凶的。”冉小乖轻轻地嘟哝着,再配上怯怯的表情,让冉德高当即就转过身来,赌咒发誓绝对不走了。 “还有汪汪叔叔也是,小乖每次去找你,你就很忙。”冉小乖另一只手拉住冉望重的袖子,后者看了一眼小乖的眼神,就一口答应留下来陪小乖。 沈擎暗暗对小乖竖了个大拇指:冉小乖,你果然是两位管家的软肋啊!有你在,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 “酿酒听来神秘,其实也不难。要用的糯米我已经洗净泡好了,现在正在炉上蒸着。只是我们今日要酿的是梅花酒,所以要麻烦几位,采些梅花瓣来。” “这有何难,”冉望重指着院子里的梅树:“老子现在就给你摇一地。” 沈擎摇头:“为了保证酿出来的酒是最为清冽的,掉在地上的梅花就不能用了。另外,王爷说了,虽然要采集花瓣,可也不能坏了这院里的景致,不然就要扣两位的月饷。所以,怎么采花瓣,每棵树采多少花瓣,采哪些花瓣,都需要三思啊。” “格老子的,亏你们想得出这些花招来捉弄人。”冉望重撇撇嘴,觉得很是麻烦。 “你不参加也没关系,我陪着小乖就行了。”冉德高冷冷地道。 “我何时说过我不参加了,要没我,你们一个矮孩子啊一个弱书生,能采到才怪呢!”冉望重两手叉腰,俨然又要和冉德高吵起来了。 沈擎扶额,心里冒出些怀疑:这两个人的关系,真的会和好,而不是变得更糟么? 站在一棵梅花树下,冉小乖挎着个小花篮,笑得兴高采烈。 他左右两边,冉德高和冉望重的脸上,却都一片阴沉。 冉小乖仰起头问道:“爹爹,汪汪叔叔,我们要做什么呀?” 等了半晌,都无人开口,更没有人行动。 冉小乖嘟起嘴,从两人中间跑开,绕到树的另一边,抬起手在原地蹦了两下,想要摘较矮枝头的花瓣。 他跳了好多下,才摸到一片花瓣,偏生又没捏住,花瓣从他眼前,飘在了地上。 冉小乖扁扁嘴,脸上的笑早就没了,换上了一脸委屈。 冉德高和冉望重目睹此状,对视一眼,一齐走了过去。冉德高给小乖擦了擦汗,温言道:“你捧着花篮就行了,爹爹和汪汪叔叔来摘。” 冉小乖认真地点头,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冉德高摸摸他脑袋,抬头对着树冠打量了一会儿,指着一个方向道:“要那里的花瓣,取三成。” 冉望重也抬头看了看,然后迅速地跃起,在冉德高所指的地方掠过,随之,树上飘下一片梅花雨,冉小乖站在树下接住了大半,惊喜地抱着篮子给冉德高看。 “嗯,不错。”冉德高对冉小乖道,随后他抬头看向冉德高:“你动作太大了,超出了一寸,另外,力道也要再减去半分。 冉望重破天荒地没和他争执,只是点点头,道了句:“好,我知道了。” 就这样,冉德高指地方,冉望重发力,冉小乖在下面接花瓣。一个篮子很快就被装满了。 而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放眼望去,并无一棵光秃秃的梅树,梅花的盛开景象与之前相比,并无什么不同。 等他们摘完梅花,糯米也已经蒸好放凉了。沈擎找出大曲,交给他们捣碎,自己则把梅花瓣给清洗干净。最后,他把花瓣放到糯米饭里,再把捣得细细的大曲放进去,每个人都出力拌了几下,直到米饭和辅料均匀地融合在一起。 沈擎盖好盖子,道:“好了,让它在缸里闷一天,明天再加冷开水发酵就行了。十天之后,把滤出来的酒液煮一煮就能喝了。” “真的吗?太好了!”冉小乖脸上满是期盼:“爹爹,到时候我能不能也喝一点,就一点点。” “好吧,只能喝一点点哟。”冉德高已经几天没和小乖好好交流感情了,此刻见儿子如此高兴,心里也满是安慰。他在小乖嫩嫩的脸上掐了一把,然后看向冉望重,磨了半天挤出两个字:“谢谢。” 夕阳下,冉德高的面容格外柔和,冉望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别扭地转过头去:“我又不是为你,我是为了小乖……还有,我真的不是色狼,我教慕华的是近身擒拿术,不过他好像对这个也不感兴趣,我干脆换别的教他吧,以后我每天只教他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会陪小乖……还有处理王府的事情……这几天我只顾着教功夫,府里的事情,麻烦你了。” 冉德高听得一怔,冉望重平日里,可甚少会说那么一长篇的话,而且语气里,竟然还有几份拘谨……他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露出浅浅一排银牙:“嗯,嗯。” 冉望重摸摸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为了表彰几人的辛勤劳动,晚膳时候,沈擎特意做了一顿大餐,还配上他秋天酿的桂花酒。 虽然不是自己亲手酿的酒,但冉德高和冉望重看着杯中琼浆,还是感觉几分亲切,连带着也多喝了几杯。两人都没料到,这酒虽然喝来清甜,但却后劲十足,等他们意识到酒劲上脑时,已经连路都走不动了,没一会儿,就双双失去了意识。 他们再次清醒,是被冉鸣远夸张的尖叫声吵的——等他们发现,两人竟只穿着里衣躺在了一张床上时,一切都木已成舟。“两位管家同床共枕”的消息,已经被冉鸣远传遍整个王府了。 29 29、番外二:冉冉的曾经 ... 文管家和武管家不对盘,是王府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如果你跟王府里的一些资格老者混熟了,他们还会偷偷告诉你,这两位还没当上管家时,就已经处处针锋相对了。眼看着那么多年过去了,两位也从黄毛小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堂堂管家,可不知怎的,偏偏还是一见面就吵个不停,为芝麻大一点儿事情,不吵一场似乎就不甘心。 但让人不得不佩服的是,这两人吵归吵,却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久而久之,大家对两位管家的争吵也见怪不怪了,相反,还纷纷觉得这是两人间的独特情趣呢! 要问冉德高和冉望重为什么不对盘,这可要追溯到上一任管家掌权的时期了。 那时候,冉德高和冉望重分别被文武管家选为徒弟,两人整天跟在师傅身边,一天至少也要碰上几次面。 前任文武管家的关系非但不糟糕,反而好得很。用冉德高的话来说,自己的师傅平时见谁都冷冰冰的,只有见到武管家才会稍稍露出一点笑脸。虽然前任武管家在冉德高眼里,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二愣子。 “去去去,书呆子怎么会懂我们习武之人的事情!”每当冉德高表现出一点点对前任武管家的不屑,冉望重就会大声抗议。彼时两人还是青头少年,碰在一起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比较各自的师傅。 “说道武功,我师父可是最厉害的,就凭你们这种细胳膊细腿的,一辈子都赶不上我师父一根手指头。”冉望重对于自己的师傅,可是十二万分的崇拜。 “光会打架有什么用?武定天下,文治天下,现在这样的太平盛世,还是要靠读书人来维系的!”冉德高的鼻子快翘到天上去了:“再说,我师父会看账本,你师傅会吗?上次那么简单的帐,他就看晕了,还没我厉害呢……” 而这两人吵吵嚷嚷的结果,是一齐被罚站。 “身为文武管家的继承人,一言一行皆应成为王府众人的楷模。而你们却公然争执,弃王府的和谐团结于不顾,实在是有损我和武管家的颜面。”文管家看着站在墙边的两人——冉德高双臂平展,额角已开始冒汗,而冉望重平举着的两条手臂上,还各挂了一桶水,面色却依旧如常,看起来一点都不吃力。 于是,他便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已经不是初犯了,所以要多罚一些。德高,你站两刻钟,望重,你站两个时辰。” “凭什么我要比他多站那么久,你偏心!”冉望重愤怒地叫道,他可不像冉德高那个弱书生,对文管家怕得要命。 文管家看向他,微微一笑:“德高站两刻钟所吃的苦头,绝对比你站两个时辰要多,还是你希望我去问问你师傅,该让你站多久啊?” 冉望重随即觉得脖子一凉,连忙摇头:“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算什么!” 废话!谁不知道他师傅虽然平时都笑嘻嘻的最好说话,但在练功的事情上面却从来不含糊,只有多没有少的份儿,要是文管家去问,师傅绝对会说出“两个时辰怎么够?平时我都让他站一天,还要再加两个水桶”这样的话。 几年之后的某一天,文管家和武管家突然从府里消失了,只留下书信一封,说冉德高和冉望重都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他们要一起去云游天下了。 王府经过一番慌乱,很快又重新回归安稳。自那天起,冉德高和冉望重就继承了师傅的职位,开始掌管起王府的大小事务来。 彼时,冉鸣远才十岁,正是最顽皮的时候。两位前任管家都从未束缚他的天性,所以冉德高和冉望重每天的大半时间,都花在给他收拾残局上。 直到此时,两人才第一次体会到,同仇敌忾的滋味。 为了整治冉鸣远,两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除了白天忙活,还经常讨论对策直到深夜。也就在那时候,冉望重和冉小乖熟了起来。冉小乖特别喜欢这个,能把他抛到空中又牢牢接住的叔叔,一见到冉望重,就咯咯笑着拍手。 讨了冉小乖的欢心,就等于讨冉德高的欢心。自此,冉德高看冉望重的眼神,也愈发温和了些。 冉鸣远起初还不把两人放在眼里,没想到冉德高和冉望重还挺有手段,软硬兼施逼他学了不少东西,还让他答应遵守一堆的规矩。 经过几番共同努力,冉德高觉得冉望重还是挺有能耐的,交给他的事情总能很靠谱地完成;而冉望重也觉得冉德高不是个死读书的呆子,想办法的时候头脑是真灵活……总之,随着对彼此看法的改变,两人之间的默契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好。 到后来,只要冉德高一个眼神,冉望重就能知道,他要自己做什么。 不过,两人还是爱吵架,几乎天天都要斗上几句嘴。有几回冉德高病倒了没力气吵,冉望重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熬了半天还是捧着一堆补药走进冉德高的院子。他还曾为此解释过:不能和冉德高斗嘴,看看他惨白的脸色,心里也舒服啊! 喂喂,不是这样的吧,听到文管家病倒时,你看起来可比谁都担心啊……这是众人都不敢说出来的心声。 “你,你这个大老粗,快把小乖抱下来!”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冉德高站在树下,仰头看着上面——只见冉望重和冉小乖坐在一根树枝上,正在晃着腿摘果子吃。 “嘿嘿,书呆子,没事的,你要不要也上来啊,你从来没在那么高的地方看过王府吧?我告诉你,这样看下去,府里的景色真是好得不得了啊!”冉望重趾高气扬地答道。 冉德高急得跺脚:“你看你的景色吧,我可一点都不稀罕。你快把小乖送下来是正经,万一树枝断了怎么办?” 冉望重悠然自得地摇头:“就算断了,我也不会让小乖受伤的。你若不信我,你就自己抱吧。” “你!”冉德高转而看向冉小乖:“小乖,你还呆坐着干什么,上面那么危险,快下来!” 冉小乖嘟嘟嘴,笑着说:“爹爹,上面一点都不吓人,还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果子也甜甜的,您别担心了。我还藏了两个果子,待会儿拿给您吃。” “嘿嘿,小乖真是懂事,比某些人好多了。男子汉大丈夫,哪能怕这点高度,以后我们小乖一定是文武全才。”冉望重摸摸小乖的脑袋,挑衅地看着冉德高。 “冉望重!我跟你誓不两立!”突然,一声怒吼席卷了整个王府。正在扫地的伯伯眼睁睁的看着扫帚下的落叶,随着响声而腾空了片刻;厨房里的大娘也亲眼看见,炉灶里的火苗因为这声响,而轻微地抖动了几下。 不过,众人显然都习以为常,继续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如果细细看,还能发现他们嘴角,带着一丝既无奈又温暖的笑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阿诺有一个灰常遗憾的消息要宣布:明天要停更一天啊!明天要去学校接受导师如暴风雨一般的批评啊!!毕业论文至今还没动工啊!!! 但素后天会更的哟,用一天来假装发奋就足够了哟哦活活活! 30 30、肉脯伴赴京 ... 这几日,冉德高为了平息他和冉望重之间的绯闻,头都快炸开了。 府里有两个傻呵呵不会看眼色的侍卫,还跟冉德高开玩笑,凑过去问他,什么时候能喝到两位管家的喜酒。其结果,自然是被狠狠地批斗了一顿,顺带罚去厨房,用两天时间砍出够三个月用的柴来。 “我和冉望重在一起?除非山无棱、天地合、蚂蚁吞公鸡、母猪能上树!”冉德高第一百次在王府里信誓旦旦地吼道。 冉鸣远掏掏耳朵,对来给他送点心的沈擎道:“最近德高好像很暴躁啊?” 沈擎点头:“前一段日子是冷冰冰的,最近这两天是一点就着。” 冉鸣远拿着小银勺,不停地搅着碗里的芝麻糊:“你说,我们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啊?德高和望重的关系,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反而疏远了啊?” 沈擎眼看着芝麻糊快被冉鸣远搅得凉了,干脆夺过勺子,一勺一勺喂在冉鸣远嘴里,一边道:“我倒是不担心。冉德高现在反应越是激烈,说明他对冉望重越在乎,若是不在乎,笑笑就过去了,他越是百般解释,就越说明他心虚。” “唔……”冉鸣远点头,觉得沈擎说得挺有道理。 “而且王爷您想想,这几天只有冉德高在闹腾,冉望重又在干什么呢?” 冉鸣远抿着嘴想了想,道:“望望这几天倒是挺安静的,都有点不像他了。往常早就和德高闹起来了呢!” 沈擎微笑:“兴许他已经想通了什么,我们等着看好戏就成。” 冉鸣远应了一声,突然又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道:“不是说了嘛,只有我们俩时不用叫我王爷,叫我鸣远或者远远都可以。王爷王爷的,都喊生疏了。” 沈擎摸摸他脑袋,感叹缎般的手感真不错:“我觉得喊王爷也挺好的,你就是我心中最尊贵的小王爷,把你伺候得开心了,我就满足了。” 这么会说话……冉鸣远低下头,把自己笑得都快裂开的嘴藏起来,咳咳,形象,注意保持形象!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 冉德高和冉望重的绯闻,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或者说,众人已经将此作为常识了。 不能怪冉德高不努力,只是冉望重的表现,让大家实在不能相信,这两位管家之间,没有半点暧昧。 更确切地说,是冉望重变了。那个每天都要和冉德高吵上几架,喜欢唤冉德高“书呆子”、“弱书生”、“柴火骨”的冉望重,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冉德高的话从不反驳,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想到冉德高的冉望重。 而冉小乖更是完全站到了冉望重那边,只要冉德高对冉望重说话的嗓门稍微大一点,冉小乖就第一个撅嘴:“爹爹,不要凶汪汪叔叔。” 久而久之,连冉德高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冉望重差了一点。 眼看着两人的相处方式越来越和谐,见面行礼,说话用敬语,冉鸣远评价他们的一个成语也成了王府里的流行词——相敬如宾。 冉德高听到这个词,自然又是暴跳如雷了一番:“有没有读过书啊,相敬如宾是形容夫妻的!夫妻!” 就在日子以平逸中带着喜乐的姿态一天天过去时,冉鸣远收到了从京城里寄来的一份信。 冉鸣远一看到信封上的戳印,就让人把两位管家请来,三个人窝在书房里讨论了许久都不见出来,连沈擎都被关照不能进去。 沈擎和冉小乖两个人坐在书房前的石阶上,一大一小都撑着下巴,从午后一直等到夕阳西下。 “沈大哥,他们在讨论什么事情啊?怎么还不出来?”冉小乖打了个呵欠,语气有些郁闷:“汪汪叔叔答应要带我放风筝的。看来今天是没指望了。” 沈擎拍拍他肩膀,去厨房拿了几样小点心给他:“他们估计在讨论很重要的事情呢,小乖那么懂事,肯定会体谅他们的吧。” “嗯。”冉小乖用力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沈大哥,爹爹说你和冉冉是一对,是真的吗?” 沈擎微愕,不知对小乖讲这些事情是否合适,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应道:“嗯,是真的。” 冉小乖脸上有了些神采:“那,做一对好不好啊?和不是一对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啊?” 沈擎看着冉小乖认真的表情,伸手捏住他的小圆鼻子,好笑地道:“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你还太小,还得等几年才能找意中人。” 冉小乖嘟嘟嘴:“才不是我想找呢!我是想,如果爹爹和汪汪叔叔真的能成亲就好了,他们明明很相配的。” 沈擎一听,也来了兴趣,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突然他们身后的门被打开,露出一张冉德高的脸来。 沈擎和冉小乖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刚才所说的都被听到了。不过见冉德高的表情却很是迷茫,还问他们:“你们怎么坐在这里?”两人便都放下心来。 “爹爹——”冉小乖扑到冉德高的怀里,随后探出脑袋,向冉德高身后的冉望重打招呼:“汪汪叔叔!” 冉鸣远在书桌后磨牙:冉小乖这个小家伙,居然又一次无视了自己! 晚膳时,冉鸣远若无其事地提了一句:“待会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天上路去京城。” “京城?”沈擎一愣:“是因为那封信吗?” 冉鸣远叹了口气:“嗯,皇上要见我。” 皇上?!就是那个普天之下属他最大的皇上?所有人都要听他的命令,一个不高兴就“拖出去斩了”的皇上? 沈擎呆呆地看着冉鸣远,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那,文管家和武管家都去吗?” 冉鸣远道:“他们要留下了照顾府里的事情,所以就我们和几个侍卫去。” 沈擎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虽然冉鸣远是王爷,可他从来不计较上下尊卑,所以沈擎在他面前,也不讲什么礼数,两人一向处得轻松自在。 可这回他要见的,可是皇上啊!见了他老人家,不仅要三跪九磕,还有一大堆礼数,皇上说话时该怎样,皇上不说话时又该怎样,皇上问你话时还该怎样……这要是错了一丁点,兴许就是大罪啊! 晚上,沈擎做了两份最好的夜宵,毕恭毕敬地拿到冉德高的院子里,献给冉德高和冉小乖。 趁两人吃得热火朝天,他提出让冉德高好好给他补一补宫廷礼仪,或者直白地讲,就是见了皇帝,他该怎么做。 另外,若是能透露一点,当今皇帝是个怎样的人,稳重内向还是开朗活泼、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那就再好不过了。 冉德高放下筷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道:“当年王爷从京城迁到这里来时,还是襁褓中的婴儿,那时我也只是个孩子,根本无缘得见圣颜。即使在京城听到一些关于皇室的小道消息,当时的皇上,如今也已是先皇了。所以对于皇上,我也无甚了解。”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已经过世的老王爷,是先帝唯一的嫡亲弟弟。这样算来,如今的皇上,也是我们王爷的表兄。何况当年老王爷是为国战死沙场,论公论私,皇上都绝不会为难王爷的。” 沈擎沉吟了半晌,道:“老王爷是为国捐躯,那么王妃呢?我以前从未听冉鸣远谈起他父母的事情。他……”沈擎心中突然一震,和冉鸣远在一起这些时间,听他提到以前的事情,尽是些开心的回忆。 其实他也是孤儿啊……可自己却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为这件事露出哪怕一点点的遗憾伤心。 “老王妃与老王爷感情至深,在得知王爷死讯的那天,撇下嗷嗷待哺的独子,触梁殉情了。”冉德高的语气沉重:“当时先帝也至为哀怮,为了纪念老王爷,还想让尚不足岁的小王爷继承大将军一职,文管家和武管家两人拼死相求,宁可小王爷庸碌一生,也要保得他平安一世。” 沈擎听到这里,眼眶已隐隐觉得酸胀。自己也是孤儿,却好歹享受过几年有父母疼宠的日子,而冉鸣远,却在还没有记忆时就失去了父母,委实令人心酸。 而旁边默默听着的冉小乖,眼圈早就红了,正在拼命地忍着眼泪。 “后来,先皇便将此地赐给小王爷做封地,并许小王爷永不入朝,一辈子做个闲散王爷。小王爷来到这里后,两位管家也不并不多管教,任着他自由成长,也才有了如今这般的小王爷。沈擎,你和王爷相处了那么久,也该觉得,我们的王爷与众不同吧?” 沈擎点头,是啊,没有一点王公贵族的傲气,虽然有时顽皮,心性却纯良,而且身上那种充裕灵气,不是受尽礼数束缚的人所能有的。 “此行你陪王爷一同去,请好好照顾王爷。”冉德高笑着道:“我看得出,你是个很稳重的人,有你在王爷身边,我和冉望重也能更放心。” 沈擎也对他自信地笑,郑重道:“您放心,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也不负自己的心。” 回到院子里,虽然夜色已深,但沈擎却睡不着。在床上翻了好一会儿,他索性起来,跑到厨房里。 既然明天要走,不如带点干粮路上吃吧。以前腌渍的蜜饯都各取一点,再做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一手一把刀,把上好的牛肉剁得极细,再加入糖、盐、高汤,当然还有自制的酱油和梅花酒。然后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不停地搅,直到肉馅变得又有劲道又有黏性。 然后把肉馅擀成和纸张差不多薄的肉片,再把擀好的肉片冰镇定型。半个时辰后,放到铁盘上进行烘烤,一边烤一边还要刷上芝麻和蜂蜜。 好一番忙活的成果,是香喷喷的牛肉脯,沈擎尝了一小块,脆里带韧的口感,甜中带鲜的滋味……冉鸣远一定喜欢。 一想到冉鸣远一边吃牛肉脯,一边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沈擎就觉得再累也值得。 第二日,带着各自的行李,冉鸣远、沈擎和两位侍卫,一齐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途。 刚坐进马车,冉鸣远就吩咐侍卫启程。沈擎尚未完全坐定,差点摔了个趔趄。 “怎么那么急呀?”沈擎重新坐稳,看向嘴角挂着莫名得意笑容的冉鸣远,这是怎么了?看见自己摔一跤就那么高兴? 冉鸣远往椅背上拍了几下,突然一个脑袋从座椅后面冒了出来,可把沈擎吓了个正着。 “小,小乖?”沈擎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圆圆脸,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你怎么在这儿,你爹以为你还在睡觉呢!” “嘘,轻点儿,”冉鸣远坏笑着道:“我们把小乖一起带去京城,让他也见见世面,顺便嘛,没有了小乖,德高和望重去找彼此的理由就少了一大半了,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在我离开的时候好上了,要不然我就没好戏可看了。” 沈擎扶额,实在是不忍告诉冉鸣远,他把小乖带出来的结果,虽然也许大概能阻止两位管家的感情升温,可是一定必然,也会导致自己和他的两人世界时间大大地减少啊……唉,自己原本还想抓紧这段日子,好好抚慰冉鸣远,顺便做些这样那样少儿不宜的事情呢! 31 31、姜汁祛风寒 ... 从江南到京城,即使马车一路狂赶,也要十来天。 何况冉鸣远带着出门放风的心情。看见漂亮的花,他要沈擎下车去采一朵来把玩;看见奇异的石,他下车去摸几下也开心;有时心血来潮,面对美好景致,他还会画性大发,当场展纸泼墨作上一幅画。 所以,马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以前一日就能走完的路,现在要走两日才行。 “阿——阿嚏!”冉鸣远坐在马车里,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冉小乖递给他一块干净帕子,眨巴着眼睛一脸同情地看冉鸣远擤鼻涕。沈擎给他倒了杯热茶,语气里带着些数落意味:“这才三月的天,虽然阳光不错,但河水可是很冷的呢,你看看,着凉了吧。” 原来,马车驶到一处,冉鸣远透过窗户,看见不远的溪流,在阳光照射下竟泛出五颜六色的光泽,不由好奇心大起,让侍卫停了车,欢欢喜喜地奔过去。 待他走近细看,才发现这条小溪底下,密密麻麻地铺满了一种极罕见的漂亮石子。那石子流光宛转,竟有几分似琉璃,再经过水的打磨,一粒粒都极为圆润,在冉鸣远看来,不输一般的宝石。 冉鸣远越看越欢喜,打算带一颗走,左右看了半天,总算是选定了卧在溪流中间的一枚。在沈擎和冉小乖的注视下,他二话没说,脱了鞋挽起裤管,就下到小溪里。 脚刚伸进水里,冉鸣远就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嘶……好凉的水啊! “唉,你这是干什么,快上来,水里面冷!”沈擎才反应过来,急忙忙地劝阻。 “没事,我可是有内力的!”冉鸣远不听他的,一鼓作气走到溪水中央,在水中翻拣了一会儿,才掏出那枚石子,转身快速地跑回岸上。 沈擎接过冉小乖的帕子,蹲在地上给冉鸣远擦脚。擦了几下觉得不够用,又感觉到冉鸣远的腿不停地发抖,他干脆脱下外衣裹起冉鸣远的脚,横抱着冉鸣远跑向马车。 即使坐在暖炉旁边,身上再盖了一件厚厚的棉衣,双脚被沈擎捂在怀里暖着,冉小乖还很配合地帮忙捏腿来疏通经脉,冉鸣远还是过了好久,才稍微觉得有些暖意。 随后,他就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顺带着,还留下了一条极其影响形象的清鼻涕。 因为讨厌很浓的生姜味,所以沈擎拖客栈厨房煮的红姜汤,全被冉鸣远偷偷地倒掉了。而这样做的后果,自然是病情的加重,当天晚上,冉鸣远就开始发起寒热来。 冉鸣远病倒,沈擎自然是最担心的。深夜去医馆找来大夫把脉看诊,再拿着开好的药方,厚着脸皮去已经打烊的药房抓药,回到客栈后,还要亲自去厨房煎药。 等他端来黑棕色的药汁时,冉鸣远正顶着一张烧得发红的脸,睡得迷迷糊糊。他把冉鸣远摇醒——其实也没真的清醒,只是微睁着眼睛稍微有点意识。不过这时候的冉鸣远倒是听话得可爱,让他别动就别动,让他张嘴就张嘴,即使因为药的苦味而皱起眉头,他也没有把嘴闭上。 喂冉鸣远吃完药,沈擎趁机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也顺便感受了一下冉鸣远嘴里的苦味。有些心疼地把人重新塞进被子里裹紧,沈擎起身回自己房间,却在走到门口时停住了脚步。 转身看向冉鸣远,他犹豫了一刻,走到屏风后脱去外衣,熄灯,走到床边把被子掀开一个角,钻进去搂住冉鸣远。 今夜,还是睡在这里最安心。 第二日,冉鸣远的烧便退了,只是喷嚏还是打个不停,鼻子因为不停地擤鼻涕而变得红通通的。 沈擎打趣他,拿了冉鸣远的画笔在纸上涂出一个小丑的样子:“我们那里有种人就是这样的,你看,和你的鼻子像不像?” 冉鸣远撅嘴,我可比这个怪物好看多了! 连续赶了两天路,冉鸣远的风寒还是没有痊愈。 沈擎看见他的鼻尖已经因为过度的擦拭而开始脱皮,心里也很是担心,竟有了恨不得能以身相代的念头来。 这天原本计划赶到一个小镇歇息,不料午后突然下起了雨,众人只能就近找了个村子,宿在一家比较宽畅的农户家里。 稍微收拾一下行李,沈擎就跟着农居主人去了厨房,留下冉小乖陪着冉鸣远卧床休息。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沈擎端了一大一小两个冒着热气的青花瓷碗进来。走到床边,把大腕递给冉鸣远,小碗递给冉小乖,道:“快趁热喝,这是姜汁牛乳,祛风寒最好不过。我看到这户人家厨房里正好有牛乳,才想到做这个的。小乖你也喝,喝了就不会受风寒了。” “姜汁?”冉鸣远端起碗来闻了闻,嗯,隐隐是有些姜的味道,但是被浓郁的奶香盖住了,所以非但一点都不讨厌,还解了牛乳的腥味,闻起来让他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稍微吹掉些热气,冉鸣远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香香甜甜的,回味里带着一丝辣意,从嘴里到胃里,都立刻暖了起来。 沈擎见冉鸣远大口大口地喝完了牛乳,笑着道:“你呀,嘴巴越来越刁了,嫌弃姜汤,一口不动都倒掉,亏得这里有这个,才能让你吃下一点姜。” 冉鸣远满足地笑了会儿,突然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我把姜汤倒了?当时除了我,房间里可没人了。” 沈擎点点他的额头:“我抬头给你做饭,能不知道你的口味?那姜汤熬得虽浓,几个时辰间也该消散了。可直到第二天,房间里还是一股子姜味,花盆附近的味道尤其重,这也未免太奇怪了点吧。” 冉鸣远叹了口气,轻轻地囔着:“其实当时本来想倒到窗外去的,可下面就是大街,人来人往的,忒不方便,生怕浇到别人头上。” 冉小乖喝完牛乳,很鄙视地看着冉鸣远:“冉冉,你真没用,爹爹说,要做男子汉大丈夫,就要不怕苦不挑食,没想到你连姜汤都不敢喝。” 冉鸣远被冉小乖说得瞠目结舌,他捧着心口,一脸伤心欲绝:啊啊啊!自己竟然被小乖说“没用”!自己以前哪一次不是一口就把姜汤喝下去的,这次不过是有沈擎在旁边,所以……所以才撒撒娇嘛…… 不过,冉鸣远看向沈擎忍笑的脸,决定不把实话说出来。哼,宁愿让小乖暂时地误会一下,也不要让沈擎知道自己因为想撒娇,而惹了那么一场病! 32 32、御膳佛跳墙 ... 冉鸣远虽然彻底痊愈,却也不能悠哉悠哉地游山玩水了。两个侍卫很严肃地表示:管家吩咐过的,一定要在某月某日前赶到京城。他们之前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太久了,要再不认真赶路,就要误正事儿了。 风水轮流转,冉鸣远刚恢复健康,又轮到沈擎不舒服了——他依然一点儿也不习惯坐马车。即使身下垫了一床褥子,又即使不顾形象地斜歪在车里,沈擎还是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马车颠得散了架。 五日之后,一众人终于抵达京城。一名侍卫先行去皇宫通报,等马车抵达皇宫侧门时,早就有人候在了那里。 下马车时,沈擎低着头都不敢看别人,委实觉得惭愧,冉鸣远自然是活蹦乱跳,冉小乖的精神也不错,而自己……竟然是被侍卫扶着下车的。 进了宫门,落入眼帘的是四个太监和一架步辇,显然是给冉鸣远准备的。沈擎好生羡慕地看了几眼,视线绕过轿子看向远方,随即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同时心里的羡慕之情升级为嫉妒之意。 不是他大惊小怪,只是这前方要走的路,也未免太长了一点吧! 只见众人前头,是一条长长走廊,走廊两边都是青檐白墙,唯有尽头有一扇门,而这扇门在沈擎看来,仅有黄豆那么大。 这,得走多少路才能到啊,自己若是走到一半就瘫倒在地,不知会不会有轿子来抬……沈擎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拼命摇头:就算拼尽力气,也不能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况且这里可是皇宫啊皇宫,说不定就被以“阻碍交通”或者“破坏环境”的罪名,拉出去砍了。 沈擎还在胡思乱想,却没注意到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其中以冉鸣远的眼神最为热烈,用火辣形容也不为过——只为他尴尬悬在半空中的手。 冉鸣远知道接下来要走的路不短,心疼沈擎的身子,才想与他同坐一辇,哪知沈擎的眼神飘乎乎的,竟老半天都没理他,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等沈擎回过神来,周围只留下众人脚步的余音,他抬眼望去,唯见众人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背影。 “喂,等等我啊,王爷——小乖——侍卫兄弟——公公们——” 冉鸣远他们一行被安排在御花园不远处的璇玑宫里,一个名叫张海全的公公负责伺候他们。 “奴才小全子,参见王爷。”太监低眉顺眼,语气恭敬。 冉鸣远可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太监,围着那张海全转了两圈,只看出他年纪轻轻、皮肤白净、眉眼素敛、身材瘦削而略微佝偻……这些,都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更不像他往日看的小说演义里写的,那些爱翘兰花指、说话娘声娘气的太监。 最后,冉鸣远干脆停在他面前,盯着他两腿之间直直地看着,恨不能瞪出一个洞来,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 沈擎又好笑,还有点吃味,拉过冉鸣远轻轻地道:“别这样看人家,这位公公会不好意思的。” 不知自己逃过一大劫的小全子公公,带着众人里里外外将璇玑宫参观了一番,书房在何处、茅厕在何处,一一都向众人指明,顺便还帮每个人都分配好房间,最后恭恭敬敬地对冉鸣远道:“王爷,皇上邀您共用晚膳,为您接风洗尘,也邀请王爷身边的人一同用膳。” 听到这句话,沈擎快走断的腿登时有了力量,人也站得挺了一些。皇上请客吃饭,那不就意味着可以吃到御厨做的菜了么!御厨出手,肯定少不了鲍参翅肚这样的高档食材啊,连续几天被马车颠得吃不下饭,看来今晚终于有口福了,兴许还能偷师几道,以后用来讨好冉鸣远。 此刻的沈擎,满脑子都是珍馐美馔,已然把前几日对在殿前失仪的恐惧给彻底地遗忘了。 几人回到各自房间,休整片刻,还换了套干净衣服。没过多久,张海全就来引他们去面圣。 穿过御花园如同迷宫般的大路小道,小全子公公将众人带到养心殿。殿门口又有别的太监接应。冉鸣远、沈擎和冉小乖三人就这样被“转手”了好几次,终于被带进了一间房间。 房间中央是一张大大的圆桌,主位上坐着一个穿着黄色袍子的男子。意识到那人的身份,沈擎立刻屏住呼吸,跟着冉鸣远行礼。 皇上立刻免了他们的礼,唤他们坐下,又道:“今日是家宴,朕与表弟终于重逢,无需多礼。” 沈擎撇嘴,尽管皇帝这样说,可谁敢真的不守礼数啊。 不过现在坐近了看,这皇帝的长相和冉鸣远还真有三分相似,不过皇上的五官线条更硬朗,看起来很有阳刚之气,到底是九五之尊,霸气十足。 皇上和冉鸣远寒暄了几句,冉鸣远向他一一介绍了沈擎和冉小乖。皇上一一问候两人,语气里并无高高在上的傲气,又让沈擎对他增了不少好感。 只是,怎么桌子上空空如也,至今还没上一道菜呀! 沈擎偷偷地瞟向门口,期待能看到有人端着菜向这边走来。可惜,门外空荡荡的,只有两个站得笔挺的侍卫。 沈擎光顾着注意门外的动静,却根本没注意到在他旁边,皇上和冉鸣远以他为主题,进行了一大番的对话,并在最后,达成了一笔交易。 皇上和冉鸣远谈完,两人喝着香茗,各自笑得诡异而默契。 “那么,就辛苦弟弟了。”皇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和刚刚还板着脸的那个形象,简直判若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只满腹心机的老狐狸 冉小乖一开始还听着他们说话,可越听越没兴趣,到后来就只顾着看桌子上刻的精巧花纹了。 正事谈完了,皇帝对门口做了个手势,没过多久,就有几位窈窕侍女端着盘子进来。沈擎长舒一口气:终于开始上菜了。 一碟腌鹌鹑肉、一碟蜜汁糖藕,这是凉菜。一碟香烤羊排、一碟清蒸明前刀鱼、一碟西芹百合,这是热菜,再配上点心,一碟鹅瓤松仁卷。六个盘子当中,放着一个陶瓮,里面盛的,是汤品——浓香扑鼻的佛跳墙。 佛跳墙一上桌,就吸引了沈擎所有的眼光。这道汤他早就想做了,可光收集材料就是一项浩大工程。直到现在,他手头还缺了一味花胶。 哇,好鲜!侍女刚为他盛好汤,沈擎就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然后幸福地抿起了嘴。那种鲜味真是太浓了,不仅包裹在了舌头表面,似乎连舌头内部,都能感觉到那种鲜香味道的渗透。 不同于用调味品所制造的鲜味,这种鲜是用十余种海货和肉品,再加上冬菇、鲜笋等材料,经过复杂的加工和长时间的熬制,慢慢吊出来的鲜味。所以吃多了也不会口干,回味里还带着淡淡的甜。 沈擎满意地放下调羹,侧头看见身边的冉鸣远,眯着眼弯着嘴,连碗都被他捧了起来。 待会,哦不,今天太累了,明天吧,明天就去御膳房偷学,等回到王府,再露上那么一手……为了早日独占王爷的崇拜目光和幸福表情,要继续努力再努力啊!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拖着瑜伽过后的疲惫身躯来更文了,介素多么伟大滴精神啊! 唔顺便说一句作者的胡乱YY,小乖和小全子在一起,还是能做攻滴嘛…… 33 33、冰品解春热 ... 沈擎在御膳房厮混了几天,已经和各位御厨混熟了,学了好几个师傅的拿手菜。璇玑宫里有个小厨房,每日沈擎学完,回到宫里第一件事就是依样画葫芦,把学到的菜做一遍,而做出来的美食,自然是进到了冉鸣远的嘴里。 除了冉鸣远,冉小乖和跟着他们的侍卫,以及小全子公公也都有份,多下来的还会分给其他宫人。没出两天,璇玑宫有好东西吃的消息就在整个宫里传开了。虽然御膳房也一直做高档菜,但下人可是只能看不能吃的,如今沈擎这里免费分发,他们又怎会不趋之若鹜。 这厢,下人们争着抢菜,那厢,冉鸣远的那份却只动了两筷子。不是沈擎做的不合他口味,只是这几日的突然出奇地热,让他失了胃口。 虽只是三月下旬,然而这京城的天气却热得反常。众人都换下春衣,穿上了夏衫。冉鸣远他们没料到这样的情况,并未带夏装,亏得小全子公公临时去要了几套过来,不然几人都觉得身上要捂出痱子来了。 而对于整天泡在厨房的沈擎来说,就更觉得热了。每在厨房里做完一餐菜,他就觉得全身又粘又腻,出了一身子汗。要是在王府里,他早就找口井,赤膊上身冲个冷水浴了,可现在偏偏是在皇宫里,大家都把衣服穿得严严实实的,他要是这么做,指不定就被说是“有伤风化”呢! 无奈之下,他只能麻烦小全子公公,一天送三次洗澡水。宫里人见皇上看重冉鸣远,每天都要来聊上一会儿天,自然也不敢怠慢冉鸣远身边人,每次送洗澡水的阵仗都特别大。第一次,还送了两个漂亮侍女过来,硬是要服侍沈擎洗澡。 如果沈擎没和冉鸣远在一起,兴许就乐滋滋地笑纳这份艳福了。可现在,冉鸣远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他,沈擎被瞪得浑身发凉,只能再三推辞,求爷爷告奶奶地回绝了两位姑娘。然后自己回到房里,去折腾那些皂角、胰子、药石,还有……呃,各色花瓣? 自己一个大男人,用什么花瓣! 侍女在身边摇动扇子,送来一阵阵微风。冉鸣远躺在贵妃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捧起茶,手却在打开茶盖的那刻滞住——看着茶碗里冒出的袅袅细烟,他就可以想象茶水烫口的滋味,身上随之开始发起汗来。 放下茶碗,手伸向旁边的杯子,这里面装的是白开水,虽然喝起来的确是凉凉的,但让冉鸣远觉得索然无味。 这时候,要是能吃个冰冰凉凉又酸酸甜甜的东西就好了……冉鸣远咂了口白水,郁闷地想着。 此时,沈擎端了个东西从门外走进来。一见冉鸣远的表情,沈擎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忙加快脚步走到冉鸣远旁边,让侍女下去,自己接过扇子轻轻地摇着。一阵风吹过来,比刚才凉了不少。冉鸣远回过神,才发觉旁边的侍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笑着的沈擎。 不对,他的眼睛继续往下移,终于看见那阵凉风的来源——扇子前有一足碗的冰品,难怪吹过来的风如此凉爽。 嘻嘻,就知道沈擎最想着自己了。冉鸣远接过那碗冰品,清澈中带着一丝绿意的颜色,冰冰凉凉却又不刺骨的触感,立时就让他觉得很舒服。 冰品的最上层,是马奶葡萄干和淡绿色的果浆;下面是好几片又大又薄的冰片,将融未融,正是最适合食用的时机;用勺子翻开上面的东西,露出最下层的果子来,被挖成小球状的香梨和李子,还有被仔细地去了经络的橙色橘瓣,看起来精致极了。 沈擎见冉鸣远光顾着看,便舀了一勺,直接喂到冉鸣远嘴边。 冉鸣远很自然地张嘴,细细地品味了几口:酸和甜的分寸恰到好处,让人既不会倒牙,亦不会觉得腻。汤里除了水果的味道,还有一种独特的清香,是……哦,薄荷!所以才特别清凉。 冉鸣远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然后很主动地张嘴,认定了要沈擎喂。 怎么越发懒了……沈擎认命地一口一口喂给冉鸣远,还体贴地帮他拭去嘴角溢出的汤汁,当然,也不会忘记在喂完最后一口后,索要属于自己的奖励——一个甜蜜而悠长的吻。 天干物燥,火烛易烧。吻着吻着,沈擎的手就开始不安分了,嘴也慢慢下移,往冉鸣远细长白嫩的颈子上啃去。 冉鸣远起初推他不动,后来尝试着用了用内力,没想到这回特别給力,沈擎一下子被他推得飞了起来,后背直接贴在墙上,再慢慢地滑下。 这个反抗,有点激烈啊……沈擎知道是自己失控,可冉鸣远的力道也太大了吧。嘶……好痛 冉鸣远也一脸惊讶,对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然后对沈擎抱歉地笑笑:“不是我的错,是我的内力,它总是不听话,你知道的……” 这天,皇上也在璇玑宫里用了沈擎做的晚膳。酒足饭饱之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冉鸣远,道:“明日思国的密达王子要来访,皇弟来参加接风宴吧,沈爱卿也一起来。” 从“沈卿”上升为“沈爱卿”,沈擎对这个称呼有点掉鸡皮疙瘩。虽然相处了几日,他发现皇上还是挺和蔼的一个人,但依然不敢完全放松,还是依照规矩恭恭敬敬地行礼谢恩。 行完礼,皇帝却不让他起身,而是继续问他:“沈爱卿,你的厨艺不错,不如来当朕的御厨吧。只要你好好做,荣华富贵不是问题。” 沈擎登时觉得头皮发麻,没想到自己竟然被皇帝看上了。这这这,该怎么回答,才能达到既推辞,又不掉脑袋的效果呢? 沈擎还在苦思冥想,冉鸣远就先开口了:“皇兄,你这样可不厚道。” 皇帝微微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食自然也不例外。” 冉鸣远道:“独乐不如众乐,皇上已经有那么多好厨子了,又何必执着于这一个呢?” 皇帝不再看他:“沈擎,你的意思呢?” 沈擎低着头:“臣,臣对王爷忠心耿耿、生死相随、独一无二、心心相许……”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把能想到的成语全堆了起来,直说到嘴巴干了,才总结道:“臣不愿离开王爷,求皇上成全。” 沉默了片刻,房里突然响起“啧啧”的声音,沈擎战战兢兢地抬头,入眼却是皇上玩味的表情:“独一无二,心心相许?” 沈擎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把不该说的实话给说了出来。 可皇上接下来的反应更奇怪,他突然仰头大笑几声,然后没说一句话,就直接回养心殿了。 当天晚上,冉鸣远很严肃地跟沈擎定了两条规矩: 首先,亲热的时候只能碰头和手,要碰其他的地方,必须向冉鸣远打报告,取得冉鸣远同意方可行动。 其次,对于两人的关系,在告诉别人之前,也要先征得冉鸣远的同意,以免发生如今天冉鸣远措手不及打翻盘子这般的事故。 对于后一条,沈擎举双手赞成,可对于前一条,他就不是那么乐意了。 “我们是情侣啊,情到浓处不能自已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沈擎弱弱地为自己争取福利。 冉鸣远在他脸上“吧嗒”亲了一口,然后抛着媚眼说:“那你就来诱惑我吧,诱惑到我不能自已,就随你怎么样咯。要是不行,你就只能自己去吃点冰了。” 沈擎脑中浮现出自己学着冉鸣远最魅惑的样子,懒懒散散地躺在贵妃榻上,举手投足随意之间就流露出万种风情……当即,他就生出一种强烈的自我否定感,伴随着胃部的阵阵泛酸。 唉,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自己还是多备些冰块下火吧。 34 34、宫宴接战书 ... 翌日,皇帝在御花园里,宴请从思国远道而来的密达王子。 陪席者,除了朝中几位大员,还有冉鸣远、沈擎和冉小乖,此外,还有一位颇为夺目的年轻公子。 冉鸣远他们一入席,就注意到此人。他虽坐在角落,执一柄纸扇随意摇动,却自流露出一派风雅气韵,让人不禁侧目。再细看容貌,竟不下于冉鸣远,不过眉目间更多一分温文正气。 美丽的东西总是能吸引关注,即使是男子亦不例外。王子尚未来到,一时间,席上众人的眼睛都在冉鸣远和这个公子之间不停打转。 小全子公公悄悄地告诉冉鸣远他们,那位公子,正是当朝宰相傅衍侄子,有着“京城第一公子”之名号的傅铭瑄。 “啊,我听过他!”听到这个名字,冉小乖抢先叫了出来,见冉鸣远和沈擎都看着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爹爹说他的字好,还让我学过一阵子。” 冉鸣远闻言,有些吃味地问:“那你有没有学过我的字啊?” 小乖认真地摇头:“爹爹说,你的字像你的人一样,蹿来蹿去的,小孩子不能学。” “什么叫蹿来蹿去,明明是龙飞凤舞好不好……”冉鸣远有点蔫,觉得自己被那位傅铭瑄给比下去了。“等回去以后我亲自教你,你以后只能学我的字,保证比冉德高教得好!”他捏着冉小乖的脸颊,一脸霸道地说。 沈擎把小乖的脸从冉鸣远手里救下来,顺便握紧在手里不放:“现在先别闹这件事了,皇上和密达王子快到了。” 沈擎话音刚落,就传来太监尖尖细细的声音:“皇上驾到——”,“密达王子驾到——” 众人都起身迎接,冉鸣远从眼角里瞟向傅铭瑄,见那人仪态从容自若,一派大方,心里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然后集中精神在自己身上,努力使自己的身姿更加优美。 往日,他才不会注意这些细节呢,可是如今逢着个对手,倒把他的好胜心给逼出来了。 沈擎有些好笑地瞥着冉鸣远的动作,总觉得他今天的手臂有些僵,腰又有些弯过头了。 皇帝和密达王子入席后,众人重新坐下。目光齐齐聚焦在坐于皇帝右下首位的密达王子,从头打量到脚。 这位王子的五官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双小小细细的眼睛,一眯起来就看不见了。他脸上肉乎乎的,还红光满面,身形也胖墩墩的,看起来非常富态。不过,倒让冉鸣远想起他们那儿一个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偷偷地笑了两声。 皇上发表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关于两国睦邻友好关系的讲话之后,侍女就开始上菜。御膳房为了今日的大宴,也费了一番心思,第一道菜就是四味有着浓郁的思国传统风味的腌制小菜。 小菜爽口,味道多样,既有酸甜的,也有鲜辣的,每种的分量都很少,用来开胃正好。 第二道菜是茶香鸡。一人面前放着一个砂锅,一打开盖子就浓香扑鼻,里面装了一整只童子鸡,皮黄黄的,上面还有些深绿的茶叶屑。筷子轻轻一扯,一整条腿都被撕了下来,显然已经酥透了。 第三道菜是茄汁明虾球。明虾弹性十足,浇汁酸甜可口。即使有人觉得前一道鸡略有些腻,吃了这道菜,也完全解了。 第四道是芦笋爆藕丁,略微棕红的颜色,淡淡的豆豉香味,让这道素菜无论是卖相还是口味,都不会显得寡淡。芦笋和藕都是又脆又嫩的东西,咬在嘴里咯吱咯吱,口感棒极了。 第五道是三珍蟹黄羹。这时节,螃蟹早已落市,这道汤羹里用的蟹黄,是前一年在螃蟹最肥美时取下,密封冰镇保存到现在的。虽是如此,蟹黄的鲜味却并未失去,配上笋丝、冬菇丝和油菜心,油而不腻,香而不腥,席上有几人都忍不住砸吧了几下嘴。 最后是两道点心,分别是蜜酿香瓜和香麻叉烧酥,一甜一咸,人人都可取己所好。沈擎见小乖很喜欢吃甜食,便把自己的那份蜜酿香瓜也给了他,换来一个大大的甜美笑容和一句脆生生的“沈大哥真好”。 众人都一道接一道吃得津津有味,其间还不时与左右交谈几句。突然,从斜前方传来一个声音:“大宁的美食,原来也不过如此。”语气里带着深深的不屑。 席间瞬间安静了下来,把目光投向发话者——密达王子。密达王子努力睁着他那双小眼睛,看向皇帝道:“虽然大宁疆域比我思国广阔,人口也多,但在饮食上,我思国可不输大宁。” 皇上不动声色地笑笑:“我大宁的饮食文化可是继承了上千年的历史,还有大大小小十几种派系,密达王子此言,未免狂妄了些吧。” 密达道:“既然皇上不信,我们不妨比试一场,我正好也带来了我们思国最出色的两名厨师,请皇帝派出三名御厨,看看究竟是哪一国的厨师手艺更好。” 席上所有人都听得仔细呢,见密达王子如此挑衅,傅宰相忍不住开口道:“我们派三人,和你们两人比,就算胜了,也胜之不武。” “我方的第三名厨师,不才就是区区在下。”密达微微笑着:“我生平无其他爱好,就喜欢烹饪美食,虽在文才武略上不及他人,但在厨艺上,我带来的这些厨师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密达王子说此话时,脸上带着自信十足的表情,让所有大宁的人都看得咬牙切齿。 皇上悠然开口:“既然王子亲自下厨,大宁自然也不能怠慢了,那朕就钦点朕的表弟冉鸣远,以及他的厨师沈擎,和……傅宰相之子傅铭瑄来负责比试吧。” 原本,沈擎还处在因己方被不屑而产生的愤怒感中,默默祈祷着御膳房那些大厨能好好挫挫这位密达王子的锐气。没想到皇上话锋一转,竟然让他去和密达王子比试,还偏偏给了他两个一看就不靠谱的搭档……呃王爷,我不是说您不靠谱,我的意思是您和傅公子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里能干这些活啊! 冉鸣远欢天喜地地谢了恩,笑吟吟地看着沈擎:“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沈擎讪讪地笑笑,轻轻地问:“万一输了,会不会被拖出去砍啊?”随即,额上被冉鸣远重重弹了一下。 “不许说输这个字,你没听到么,皇兄和那个密达王子打赌了,要是输了,就要割三座城池给他们。你一定要全力以赴,我可不想做千古罪人。” 沈擎摸摸额头,痛苦地望天:我一个人全力以赴,怎么抵得过人家三个人全力以赴…… 比试的时间当场就确定了,三日后,就在御花园内。主题也很明确,双方都各自做一荤一素和一道主食。其中,荤菜必须以猪肉为主料。 散席后,沈擎还沉浸在天下掉下个大麻烦的郁闷之中,自顾自地拉着冉鸣远和冉小乖向外走,连后面有人叫他都没听见。 还是小乖扯着他的袖子,唤了他好几声:“沈大哥,有人找你。” 几人回头,原来那人是傅铭瑄。其实他在席上听到皇上的旨意,也甚为震惊。无奈圣旨一出,驷马难追,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冉鸣远他们。 “在下傅铭瑄,今后几日,还请王爷和沈公子多多包涵。”傅铭瑄虽说着恭敬的话,但脸上的神色却不卑不亢。 冉鸣远和沈擎对视一眼,互相不动声色地推着彼此的胳膊,眼神也繁忙地交流起来: 喂,要不要用他? 啊?皇上钦点的,能不用吗? 可是他靠得住吗?他看起来也不像会做菜的样子啊,不如找个御厨冒充他吧…… 两人胶着着,冉小乖看看他们,又眨巴着眼睛看向傅铭瑄,率先开口: “我叫冉小乖,也请你多多包涵。” 此时,傅铭瑄才注意到沈擎身边,有个个子不高的少年,一张脸圆圆的,看起来还未脱稚气。他微微回了个礼,便又看向冉鸣远:“在下对做菜一窍不通,不知王爷是否有了主意,如何来应对这场比试?” 冉鸣远微锁眉头,沉吟片刻,道:“此事事关重大,自然要好好计议,不能随便决定。不如傅公子今日也好好思索一下,明日我们再共同商议。” 沈擎咬着嘴唇憋笑,冉鸣远在别人面前,摆起架子可真像那么一回事儿。他要是不了解冉鸣远的本性,可不得他就是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呢! 傅铭瑄点头:“王爷说得极是,那么在下先告退了。明日辰时,在下就前往璇玑宫拜访王爷。”目送着傅铭瑄离开,冉鸣远绷着的脸垮了下来。“唉,他那么早来做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长叹一声,嘟起嘴抱怨道。 觉得又要想菜谱、又要试做、还要改良,三天时间不眠不休也未必来得及的沈擎,听到他这句抱怨,只能默默地别开头去。 啊啊啊好想咆哮啊,只有我一个人急得都要长白头发了吗?为什么王爷您能那么淡定啊淡定! 35 35、五花肉全席 ... 第二日清早,傅铭瑄抵达璇玑宫,却只见到沈擎一个人。 “王爷他昨夜翻了一宿的书,现在还在歇息。”沈擎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抱歉地说道。 他身边的冉小乖挺挺胸脯:“冉冉说了,先委任我来给沈大哥打下手。”他穿了一身偏大的厨子衣服,还用一根小布巾子扎起头发,看上去倒是活力十足。 傅铭瑄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身上用极品云锦织的袍子,一时里有些结舌。 片刻之后,傅铭瑄也换了和大家一样的服装。只是同一样式的粗布衣服,穿在他身上,就愣是会多出那么几分书生气,依旧显得挺拔文秀。 冉小乖看见他更完衣从房间里走出来,忙不迭地鼓掌:“哇,傅傅好好看。” 傅铭瑄闻言,心里一沉,往日里他最讨厌别人赞美自己的容貌,尤其是用“好看”、“;漂亮”这种词。 可是……看着冉小乖闪亮无邪的眼睛,他又摆不出凌厉的脸色,只好告诉自己:和年幼者计较,成何体统。 三人走进厨房,就被眼前情状震住了。只见厨房的桌上、凳上、甚至地上,都堆了满当当的食材。其中既有大块大块的上等五花肉,也有海河鲜、肉禽和各式蔬菜。沈擎能想出来的应有尽有,叫不出名字的,这里也有不少。 在最显眼的位置,还放了一张纸。沈擎拿起来看了看,有几个字不认识,便让冉小乖读给他听。 “为了这场比试,朕让御膳房把这几年的珍藏都拿出来了,你们只许胜,不许败。钦此”冉小乖慢慢地读完,然后仰头看向沈擎:“沈大哥,这个好像是圣旨。” 圣旨啊……沈擎看着那张纸,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自己装作从来没有看到过这张纸,那是不是就不用负责了…… 他看看小乖那张天真的脸,再看看傅铭瑄那一脸正气,无奈地叹息:这两个搭档,一看就是不能同撒谎的人,唉,还是认真钻研菜色吧。 食材有了,接下来众人要解决的最大难题,就是该做什么菜。 “沈大哥以前做的每道菜都很好吃啊,”冉小乖笑眯眯地道:“不管是哪一道菜,都一定能赢的。” 沈擎摸摸冉小乖的脑袋,虽然很感激小乖对自己如此有信心,但是他可没有这份自信。那个密达王子看身形就是美食上的行家,而且还那么胸有成竹,一定有他的杀手锏。 沈擎把目光看向傅铭瑄,期待着他能给出些好答案。 傅铭瑄苦笑着道:“我向来不在乎这些吃食上的东西,府里也从不在这方面多费心思,每日吃的都是家常菜。昨日虽翻了些古书,但书上所说的内容大多玄乎,故而并未有所收获,实在是抱歉。” 傅铭瑄说得彬彬有礼,他又是宰相之子,沈擎哪里敢和他计较什么,连说好几句“没关系”。 算了,反正他本来就没指望什么。 冉鸣远还在睡懒觉,冉小乖虽然热情,但能做的事情太有限,而傅铭瑄,自己委实没胆量使唤他。沈擎早就知道,最后还得靠自己。 五花肉洗干净,分别切成条状、块状、片状。 冉小乖兴致勃勃地要帮手,沈擎不敢让他碰刀,把他丢到傅铭瑄旁边,让他们俩一起剥蚕豆去。 冉小乖的皮肤细嫩,剥了没一会儿,指头便通红通红的,指甲也有点开始发毛。他撅着嘴对着手指看了会儿,便张嘴想把指头往嘴里含。 手伸到一半却突然被握住。冉小乖抬头,疑惑地看着握住他手的傅铭瑄,把自己的手捏成拳,防止毛毛的指甲划伤别人。 “别吃手指,上面沾了污物,会腹泻的。”傅铭瑄的语气淡淡的,跟他的人一样,似乎不带任何感情。 冉小乖眨了两下眼睛,却突然甜甜地笑起来:“谢谢傅傅。” 又是傅傅……傅铭瑄从未被人这样称呼过,往日,父母唤他铭瑄,同窗朋友尊他为傅公子,而家中侍从皆称呼他为少爷。第二次听到冉小乖这么叫,让他顿时生出一种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感觉。 冉小乖突然站起来,跑到厨房里打了一小盆冷水出来,把十个白嫩嫩的指头都伸了进去,一边洗手,一边还不忘对傅铭瑄笑。 “嗯咳。”傅铭瑄清清嗓子,低头继续剥蚕豆,手指却在蚕豆壳上不停打滑。好久才剥了五六颗豆子。 看见一双小手也伸进豆荚堆里,傅铭瑄本能地把那双手推开,见冉小乖一双黑亮的圆圆眼睛盯着自己,他面皮有些微微发红,轻轻道:“你稍等片刻。”便起身跑开。 一会儿之后,他跑了回来,拿着两样东西递给冉小乖,是一把小剪子和一个小矬子。见冉小乖盯着手里的东西发愣,微微张嘴的样子呆呆的,他不禁放软了语气:“把指甲修一修吧,免得划伤了自己。” 冉小乖拿着东西,低下头闷闷地说:“谢谢。可是,我不会用这个。以前的指甲都是爹爹剪的,爹爹不让我碰剪子。”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连指甲都不会修,冉小乖觉得很丢脸,声音也越来越轻。 傅铭瑄闻言,也愣了一下,他虽出身宰相门第,但自小这些私事都亲力亲为,从不交与旁人服侍。没想到眼前着少年,竟是被如此宠溺着成长的。 不过更让他纳闷的是,素日他极厌恶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可看着面前冉小乖郁闷又羞臊的表情,他不但不觉得讨厌,反而心里生出一种怜惜,语气也随之变得更为温柔:“你还小,学一下就会了。我教你便是。” 嗯?冉小乖感受到手被执起,他看向前方,发现傅铭瑄正抓着自己的右手,另一只手轻轻地为自己修剪指甲。 这种感觉,怪怪的,以前只有爹爹会为自己做这种事情的……冉小乖的视线从自己手慢慢上移,最后停在傅铭瑄的脸上。 嘿嘿,傅傅真好看呀! 几个炉灶同时被点燃,上头有好几口锅呼噜噜地炖着东西。 沈擎拍拍手,走到门外喊了一声:“蚕豆剥好没有啊?” 回答他的,是傅铭瑄淡漠的脸色,和冉小乖低得不能再低的脸。 沈擎自觉地往放蚕豆的小箩筐里一看,眉头立时皱起,这么长的时间,怎么才剥了这些! 沈擎问冉小乖:“小乖,就这些吗?没有多的了。” 小乖的头微微抬起一点点,露出一张红得不正常的脸,稍稍左右摇了几下,然后又迅速地埋了下去。 脸怎么那么红,该不会是从未做过这种活,所以不舒服了吧……沈擎这般想着,自此再不敢给冉小乖派一点活儿干了。 所以,傅铭瑄和冉小乖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品尝。 当然,沈擎的第一轮菜品出炉时,嗅着香味起床的冉鸣远也适时地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桌上一溜烟排开了十几盘肉菜,全都是用五花肉做的。东坡肉、回锅肉、走油肉、梅菜扣肉、鲜辣烤肉、香煎肉片、蒜泥白肉、腌笃鲜、猪肉炖粉条……让爱好吃肉的冉鸣远眼睛一亮,立刻欢呼起来。 “别光顾着吃,”沈擎帮冉鸣远擦去从嘴角流下的油渍,一边道:“一会儿要提意见的,三天后究竟该做什么菜,大家一起拿个主意。” 冉鸣远张开又红又油的嘴,道:“你就做这么一桌子,从数量上吓死他们。” 沈擎在他鼻子上捏了一把:“不行,只能做一道菜,要不然我怎会那么苦恼。”两人间亲昵的小动作,让傅铭瑄看得有些失神。 冉小乖在傅铭瑄耳边轻轻地道:“傅傅我偷偷告诉你,冉冉和沈大哥是一对,他们不让我随便说的。” 傅铭瑄侧头看向冉小乖,见他一脸神秘,直觉可爱得紧,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这轮菜尝了一遍,几人的意见却各不相同。 傅铭瑄把每道菜的优点和缺点都列了出来,一一比较过后下了结论:只要做得好,这些菜都不分伯仲。 冉小乖仰着脸甜甜地说:“只要是沈大哥做的,我都喜欢。” 冉鸣远吃得最多,话却最少,只有两个字:“难说。”他还不忘在傅铭瑄面前装深沉呢。 到最后,沈擎也不耐烦了,干脆也丢出两个字:“抓阄。” 36 36、巧做养生馔 ... 三日后的一清早,宫里就开始忙碌起来。 宫人在御花园码起两个简易灶头,虽说是简易,但是也五脏俱全,旁边还配了各种精致厨具。 巳时,比试的双方——冉鸣远、沈擎和傅铭瑄,密达王子和他的两位厨师,以及皇上、朝中各位大员和宁、思两国的评判都抵达了现场。 御膳房的庖长是今日的主持。得到皇上的示意后,他便敲响一面金锣,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双方的任务,是在一个时辰内,做出三道菜,每道菜的分量都要足够在场所有人食用。而坐在评判席的五位评判,会在商讨过后,宣布此次比试的结果。 比试一开始,密达王子和他身边的两位厨师,就立刻开始动起手来。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一个人摘菜,一个人洗,还有一个人切肉,配合得恰到好处。 “哇,小擎擎你看,他的刀工好快啊!”冉鸣远指着对面,惊喜地欢呼起来。众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密达王子那边的灶头。果然,负责切肉的厨师极为麻利,快到几乎看不清他手上的动作。 没一会儿,他就切好了整整一大块的肉。切出来的肉片厚薄均匀,乳白色的肥肉还能透出光,果然功夫了得! 几位官员刚欲赞叹,就想起这位厨子可是思国的,立马把到嘴边的话给硬生生咽了下去,然后重新看向冉鸣远那边,期待己方也能拿出什么绝技,灭一灭思国的嚣张气焰。 咦?我们这边的三个代表,也未免太淡定了吧。 冉鸣远和傅铭瑄抱着手站在一边也就算了,可沈擎这个传说中,连皇帝的胃口都能伺候好的厨子,怎么也淡定悠然地只顾着思国那边的灶台呢? 思国这边的厨师片好了肉,拿出一个很大的罐子,用手指伸进去挑了一下,吮了吮指头上沾的橘红酱料。觉得满意之后,他便把肉全部放了进去,然后把罐子塞上,放到一边阴凉的地方。 然后,思国的另一位厨师拿出一团白乎乎黏糊糊的东西,放到一块砧板上,随后抡起一把大大的木槌,不停地大力敲打这堆东西。在他敲打的同时,密达王子则利用他两次捶打之间短暂的时间,不停地翻动这团东西。 这个过程光看就让人都觉得心惊,这两人要是万一没配合好,那密达的手可就彻底砸扁了。 “这是……思国很有名的打糕吧,我只在书上看到过。把蒸过的糯米捶打得细而匀,直到看不见米粒才可以。”傅铭瑄一边看,一边解说着。众位官员听见他的话,心里可就更没底了。人家都忙得热火朝天了,你们也别光看热闹啊,快点开工吧! 一转眼,半个时辰就过去了。眼看着思国这边,准备工作已完成了大半,现在都开始生火了,而冉鸣远那边,却还是没有动静。 不,沈擎终于开始动了。 众人的心焦总算稍稍缓解了一点,可没多久,又重新提了起来。 ——只见沈擎稍微把肉洗了一下,就放到一大锅开水里,任其煮着,随后便又闲了下来,兴致勃勃地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喂,别偷懒呀,你看人家是怎么加工的,你好歹也切几刀么!有些性急的人都忍不住叫了出来。当然,气定神闲的三人对这些声音,是充耳不闻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时间截止。双方都停下来,任侍女端走灶台上的三道菜。 依照礼仪,宾客为先,所以大家先品尝的是思国的菜品。 第一道菜就是五花肉,一上桌,皇上就怔住了。自己面前的这份肉,居然是生的! 他往下看了眼,发现群臣碗里的肉都是熟的,当即面色便有些不霁。 “尊敬的皇帝陛下,”密达王子走上前道:“请允许我,为您完成这份肉的制作。”他言罢,身后的另两位厨师就端上一个小炉子,炉火上是一块黑色有镂空的铁板。 密达走到皇上面前,拿起那份肉,一片片铺到铁板上。肉一遇到铁板,立刻爆出“滋啦”的声音,瘦肉开始变浅,肥肉却从半透明变向全白。肉香和酱汁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慢慢散开,皇上顿时抛开不豫的心情,看着铁板上的肉,眼睛里渐渐冒出绿光。 “好了。”密达把肉一片片夹出来,递到皇上面前:“请陛下享用思国最负盛名的烤肉。” 皇上夹起一片肉,肉片很薄,他放轻手上的力道,生怕把肉给夹断了。 肉片上散发着油亮亮的光泽,橙红色的酱汁更显诱人。皇上把肉送进嘴里,立刻感受到一股浓郁而复杂的香味,这里面既有肉香,也有油香,还有酱汁里带着的蒜香。肉被烤得表面焦脆,却一点都不老。轻轻咬开,就有一点点油流出来,是很润滑的口感。 “咕嘟”,沈擎一边看着皇上的反应,一边就听到身边传来的,重重的咽口水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向冉鸣远,见他脖子伸得长长的,巴不得能贴到皇帝面前的那盘肉上,只能轻轻拍他:“别这样,现在先忍着,回头我给你做。” 思国的第二道菜是烤素菜。没错,还是和五花肉一样的做法,只不过材料换成了土豆、冬菇、茄子等。 虽说做法相同,但这些素材呈现出的口感,与五花肉截然不同。有不少官员是第一次吃到烤出来的素菜,也觉得颇为新鲜,把一大盘素菜都吃下了肚。 啧啧啧,沈擎摸摸下巴。这些人还算是朝中大员呢,关键时刻一点儿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哼,待会儿吃自己这边的菜时,这些老头子可不准嚷嚷吃不下! 最后,思国所做的主食,也是他们当地非常有名的食物——打糕。 经过反复捶打的熟糯米,被切成小块后,裹上豆面、糖分、芝麻面或是蜂蜜,这样就完成了甜味的一半;再将剩下的糯米团切成细条状,加上思国纯正的辣椒酱,以及各种海鲜和蔬菜一起翻炒,则制成了咸味的另一半。甜打糕和咸打糕小心地装在一个盘子里,摆出好看的形状,就是众人面前的这道成品。 冉小乖也坐在人群之中,他咬了一口甜打糕,眼睛随即睁得大大的,露出无比甜蜜的表情,让沈擎他们看在眼里,都有些吃味了。 “要是小乖一会儿吃了我们的菜,眼睛没睁得那么大,我回去就打他屁屁。”冉鸣远又咽了一口口水,愤愤地说道。 密达王子知道自己这边的菜会先被品尝,所以把每份菜的量都做得很大,等尝完他们这边的菜,不少人都已经饱了。 皇上看似不经意地往大宁这边的灶台扫了一眼,见冉鸣远对他眨了眨带笑意的眼睛,心里有了底气,便吩咐庖长:“接下来,就上大宁的菜吧。” 与之前的上菜顺序不同,这回沈擎他们让上的第一道菜是素菜。庖长一声令下,侍女们便将一个个小碟子端到众人面前。 一看碟子里的东西,几乎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即使之前已觉饱腹的人,也忍不住动了筷子,然后三两议论起来。 碟子里,有淡黄色的圆圆藕片,有鲜红色的灯笼泡椒,也有淡绿色的五菱杨桃片,碟子摸起来凉凉的,嗅起来是酸酸的味道,难怪让人食欲大振。 在座的人,有好些人都不识杨桃,第一次见到这样形状的水果,颇觉得新鲜,之前因吃饱而生出的困意,此刻也全然消失了。 “好吃!”冉小乖脆生生的两字评价,说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里话。 第二道菜,则是沈擎做的樱桃肉。 依然是一个小碟子,里面装的是小小的方形肉块,虽然每块肉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但每一块却都还纹理分明,夹瘦夹肥足有好几层。虽然深红的颜色看起来是浓油赤酱,但配上胡萝卜丁和黄瓜丁,就已解了几分腻味。 待送进嘴里尝过才知道,这道菜绝不同于一般的东坡肉,鲜甜之外,还带着微微的水果酸味。 见一张又一张桌上的碟子空了,密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向沈擎:“你在肉里加了什么?让吃饱肚子的人都不会觉得腻?” 沈擎道:“我自己酿的樱桃果醋。” 密达有些迷茫:“果醋?” “嗯,洗净晾干的樱桃,和醋、冰糖放在一起密封,三个月后就能酿成带着浓浓樱桃香味的醋了。”沈擎耐心地为他解释。 冉鸣远很自豪地挺了挺胸,当时酿果醋时,自己也帮了不少忙呢! 密达闻言,拿着筷子跑到一个桌子前,瞅准碟子里仅剩的一块肉,夹起来就往嘴里送。可怜这章桌子的主人,筷子悬在半空中,正是将下未下之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嘴边的肉飞了。 密达慢慢咀嚼几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扭头看向沈擎,目光却与之前大不相同。 沈擎别扭地挪了挪身子,让傅铭瑄替自己挡住密达的目光——被这么一个胖子死死盯着,这滋味可不好受。 最后侍女们端上的,是一个分量依旧很小的碗。 碗里装的是山楂银耳粥。山楂鲜红,银耳润白,小米金黄,陪在一起,又是一副极好看的画面。 粥熬得浓稠,放了一点冰糖,口感是温润的甜。喝下去,从舌尖一直暖到胃里。 密达霸占了一个官员的粥,喝了一口就放不开勺子了,看向沈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崇敬。 吃下了四种菜品和两种主食,席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足表情,甚至还有人不顾形象,在皇上面前打出饱嗝。 皇上满意地放下空碗,问沈擎:“沈爱卿,密达王子的三道菜,都是思国风味。你们这三道菜,又有什么涵义呢?” 沈擎上前一步,道:“臣以为,饮食,是难以分出上下高低的。有的人口味清淡,有的人偏好重味,有的人喜甜食,有的人爱吃辣。所以一道菜让不同的人评,都会有不同的结果。” “臣等翻阅了众多资料,猜测到密达王子会做烧烤和打糕。这些东西虽然美味,但对于肠胃来说,却并不易克化,所以臣等便设计了这套菜,以酸甜来勾起食欲,而且食材大都有养胃的功效。我们认为,对于做菜的人来说,不该过于执着胜负,让吃菜的人吃得既快乐又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沈擎说完这席话,长舒了一口气。他可准备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一通文绉绉的话来的。 皇上微笑着看向评判席,见五位德高望重的评判们都捋着胡子频频点头,便问道:“几位评判呢,觉得今日胜负如何?” 几人推拒片刻,其中最年长者站起来,道:“密达王子这边的菜口味新鲜,又十分有地方特色;冉小王爷这边的菜不仅口味好,而且还注重养生之道,实在是,难分伯仲……” “既然如此,那就算平局吧。”皇上轻松地下了决定,随后看向密达:“这场比试本是两国之间一场寻常活动,用城池来做筹码,未免又严肃了。民以食为天,日后密达王子亦可多和我们大宁的厨师切磋,也不失为是一桩美谈啊!” 沈擎看着一派和气的席间,一颗提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万幸万幸,今日没成为千古罪人。 冉鸣远蹭蹭沈擎的手臂,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抱怨道:“只能看不能吃真难受,你可别忘了,一会儿回去就做那种思国的特色烤肉哦!” 小吃货!心里没了负担的沈擎,觉得浑身都舒坦了好多,他摸摸冉鸣远的脑袋。虽然刚才做了那么大分量的菜,浑身都觉得酸痛,但是冉鸣远这么一提,他又顿时觉得还有不少力气——只要能满足他的宝贝小王爷,就算再吃力也心甘情愿呀。 37 37、街头炸酱面 ... 太阳当空照,花儿咪咪笑。 冉鸣远穿着一身寻常衣服,抱着沈擎的手臂,一路兴高采烈地地嚷嚷:“出宫去咯,出宫去咯!” 凡是听见的人,无不憋笑,冉鸣远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出恭”一般,着实有些不雅。 比试之后的几天,他们都呆在宫里。宫里规矩多,冉鸣远不高兴睬这些,整天呆在璇玑宫里,都快憋出病来了。 而更让冉鸣远吃味的是,密达王子自从见识了沈擎的厨艺,便盯上了他。大清早就跑到璇玑宫来找沈擎,不到用完晚膳绝不离开,还一直用冉鸣远眼中“火辣辣的目光”看着沈擎。任凭任冉鸣远在一边如何旁敲侧击,密达王子根本就没一点收敛,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迟钝。 有时聊到一些做菜上的事情,沈擎和密达王子还经常会谈笑风生,看得冉鸣远心里危机感大作,还去找皇上求圣旨,不让密达踏进璇玑宫。 皇上听到冉鸣远的请求,心里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但还是努力地紧绷着面皮,道:“璇玑宫又不是禁宫,密达王子又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朕怎能禁止他出入呢?沈爱卿与密达王子投缘,是两国友谊的象征啊,应该多多鼓励才是。” 假惺惺、公报私仇、道貌岸然……冉鸣远斜睨着皇上,嘴巴快嘟到天上去了。不就是昨天晚膳时,我把最后一个鸡腿,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为一个鸡腿和臣子计较,真是小心眼! 既然惹不起,那至少还躲得起吧!冉鸣远一拍脑袋,想到自己来到京城后,还没好好逛过,干脆另求一道令符,打算出宫游荡几天。 为此,他今日特地起了个早,赶在密达王子出现之前,带着沈擎和冉小乖离开了璇玑宫。 临走前,冉鸣远还神神秘秘地交给小全子公公一样物事,让他一会儿转交给密达王子。 “什么东西呀?连我都不让看。”沈擎问冉鸣远。 “嘿嘿,让人练了之后就能厨艺大增的内功。”冉鸣远一脸坏笑。 “那么神?看来我也要试试。”沈擎知道冉鸣远在打坏主意,顺着他的话逗他。 “绝对不许!”冉鸣远态度坚决,他交给小全子的其实是一部龙阳春宫图,这种东西要让沈擎看到,还不诱得他兽性大发! 京城的建筑风格与冉鸣远素日常见的完全不同,线条更为简洁硬朗,看起来也更加宽敞大方。 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冉小乖一脸新鲜地东张西望,而冉鸣远虽然没有那么夸张的动作,眼睛也不停地左右转着。 沈擎小心地护着一左一右两人,生怕他们撞到别人,又怕他们踩空摔跤,还要防着人来占这一大一小两个美人的便宜,没走多久就累得不行。 偏生冉鸣远和冉小乖眼睛又尖,时不时就能发现一样新鲜玩意儿。冉鸣远一看见看兴趣的,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拉着沈擎直冲过去,沈擎再立刻抓紧冉小乖,路上立刻横起一条长长的人链,被好几个人嫌挡着路了。 相比之下,冉小乖就安分多了,只是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沈擎,恳求地说一声:“沈大哥,我想看那个……”只这一招,就屡试不爽,沈擎每次都乖乖投降,拉着或神游天外或看着其他地方的冉鸣远,先去满足冉小乖的好奇心。 左手糖葫芦,右手驴打滚,逛了一路也吃了一路,眼看着到了午时,冉鸣远和冉小乖都不觉得饿。 唯有沈擎,一路上除了被冉鸣远和冉小乖喂了几口,再没吃过别的东西。他消耗的力气又特别多,现在已是饥肠辘辘了。 听见旁边传来“咕噜噜”的肚子叫,冉鸣远和冉小乖同时看向中间,视线停在沈擎的肚子上。 “小擎擎,你饿了吗?怎么不早说?”冉鸣远看看四周,指着一家装饰豪华的酒楼:“就到那里去用午膳吧。” 沈擎看到那家酒楼挂在门口的菜价牌,就摇摇头:“太贵了,何况你与小乖都不饿,不用花这么大的开销。我看……”沈擎指向另一个方向:“就去那边吃一碗炸酱面好了。” 顺着沈擎的手,冉鸣远和冉小乖看过去,入眼是转角处的一个摊子,摊面不大,只摆得下几张斑斑驳驳的木桌。火热的灶头前,绑着头巾的中年男子在炒酱,他旁边,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正把一个大碗端给一位客人。 “看起来脏兮兮的,会好吃吗?”冉小乖问道。 沈擎略微弯下些身子,直视着冉小乖:“有时候,这种不起眼的小摊做出来的食物,不一定被豪华酒楼里的差,我猜,这家的炸酱面肯定很不错。” 沈擎这话可不是真的瞎猜,他只是刚才无意中看到摊上男子切黄瓜,不仅手势极为熟练,而且眼神也极为专注地看着砧板,全身似乎都笼罩着一种“闲人莫近”的气场。 沈擎一看就知道,这位男子厨艺了得,做菜时又很用心,做出来的一定是美味。 坐在木凳子上,沈擎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些木桌木凳虽然老旧,但是却没有油腻腻的感觉,他刚才用指头轻轻在桌上拂了一下,没沾上一点脏,显然老板娘打扫地很勤快。 炸酱面很快就端上来,满满一大碗。最底下是白中带着一点点黄的面条,旁边围了豆芽和黄瓜丝,最上面是深棕色的炸酱,泛着红红亮亮的油光,还可以依稀看见里面的碎碎的肉末。 “好香!”冉鸣远和冉小乖异口同声地感叹道。沈擎对着他们笑笑,把面和酱料、配菜拌均匀,然后又向店家要了两个碗,分出一些给看着面吞口水的两人。 “小擎擎你最好了!”“谢谢沈大哥!”听到两个欢天喜地的声音,让沈擎怀疑和自己在一起的,其实是两只有食儿吃就高兴的小狗。 炸酱面一入口,沈擎就勾起嘴角:果然很好吃!面是手擀的,非常有弹性,再配上混着肉香的浓郁酱料,让人欲罢不能。偶尔咬到黄瓜或豆芽,蔬菜的汁水流出来,又是非常清爽的另番滋味。 冉鸣远和冉小乖吃完碗里那点儿,还觉得不过瘾,又叫了一碗上来,一人一半吃下肚,直把肚子塞得圆鼓鼓。 半个时辰之后,由于吃得过多,冉鸣远和冉小乖双双进了茅房。 沈擎站在外面等他们,一面无奈地笑着——这回冉鸣远可真是把“出宫”变成“出恭”了。 可没过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眉头也锁得紧紧,脸上写满了焦急。 只因为,冉小乖不见了。 38 38、五福安神汤 ... 冉小乖跪坐在床上,身上披着一件半透明的薄纱,身上娇嫩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脸上化了淡淡的妆,显得秀丽之间又带着一派纯真。 此刻的他,正抱着肩膀瑟瑟发抖,恐慌地看着前方。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一边搓着手,一边淫笑着向这边走过来:“小美人,别怕,哥哥会让你乐上天的!” 冉小乖想逃,却被大汉一把搂在怀里,冒着酒气的嘴贴过来,冉小乖躲不开,眼眶已是通红,不停地哀求着:“不要,放开我,不要……” 小乖越是哭喊,那大汉就愈发兴奋,他兽性大发,一把扯开小乖身上的衣服,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个个印记…… 冉鸣远摇摇头,阻止自己无止境的联想。 冉小乖丢了,这对原本心情悠闲的冉鸣远和沈擎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沈擎起初有些纳闷,自己就站在茅厕门外等着,一直没见冉小乖出来,他又怎么会丢呢? 正好也来上茅厕的当地人告诉他,这个茅厕的另一边,还有一扇一模一样的门。冉小乖八成是搞错了,从那扇门出去了。 “小乖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我们,这下见不到我们,他一定吓坏了。”冉鸣远哭丧着脸看向沈擎:“怎么办,要是小乖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死定了!德高和望重,会用一百种方法折磨死我的!” “现在急也没有用,”找遍了整条街都没找到冉小乖,沈擎也是万分心焦,先不论冉德高和冉望重会怎样反应,若是小乖遭遇到不测,他的良心第一个饶不过自己。 沈擎拉住越走越远的冉鸣远,道:“我们两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小,不如先回宫请皇上帮忙,若是能派出官兵或者衙役来帮忙寻找,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就在此时,冉小乖一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没有一个人是认识的,他不知道自己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不到冉鸣远和沈擎,他想回皇宫,可又不知道怎么走。 鼓起勇气问了几个人,一听他要去皇宫,那些人都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哈哈大笑:“小朋友,皇宫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进去的,要玩就找其他地方吧。” 冉小乖咬着下嘴唇,一脸委屈,除了皇宫,自己哪里还知道其他地方啊! 口干舌燥,腹中空空,双腿酸痛,冉小乖走投无路,想起以前爹爹跟他说过,有了麻烦就去找官府。还给了他一块小小的玉符,说官府的人看到这块玉符,就会送他回去。 不敢走小路,怕被人捉了去,冉小乖问了好几个人,专挑宽阔的大路走,为此还多走了好些路。他心里急,腿上却软,路上还不小心摔了两跤。 将近半个时辰后,冉小乖终于看见不远处的官府门匾,仿若看到了救星,他脸上扬起笑容,蹒跚着走过去。 两个守卫在门口拦住了他:“少年郎,这里可是官府,闲人莫入。” 冉小乖掏出随身携带的玉符,递给他们:“我是来找官府帮忙的,我爹说有这个,你们就能帮我找到冉冉和沈大哥了。” 其中一个守卫接过玉佩,狐疑地看了几眼,深谙京城里到处是皇亲贵戚,他生怕这陌生少年真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便道:“那好吧,我进去通报一下,你先稍等。” 冉小乖看着他进去,踮着脚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到守卫出来,忙期待地迎上去。可守卫却把东西还给小乖:“我们府尹说了,不认识这个,小弟弟,你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吧。” 啊?冉小乖拿着玉符,嘴角耷拉下来。爹爹骗人,明明不管用的,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他实在是没力气走了,干脆向前小迈两步,在府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实在不能怪冉德高胡说,只是冉小乖手里这块玉符,只有王府当地的官府长官才认得,京城天高皇帝远的,冉德高哪里会想到要去关照。 渐渐感觉到凉意,冉小乖抱紧肩膀,眼泪又有冒出来的趋势。他赶紧向天眨眼,把眼泪逼回去。 汪汪叔叔说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随便掉眼泪。 感觉肩膀上被人拍了两下,冉小乖回头,见守卫大哥对他道:“小弟弟,让一让,有人要出来了。” 紧接着就听到脚步声,冉小乖立刻站起来跳到一边:“对,对不起。” 下一刻,他就看见从里面遥遥走来的那个人。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冉小乖觉得冷风都退散了,一种暖意从心里蔓延到皮肤上,腿也觉得不酸了,身体变得很轻盈,好像能飞起来。周围突然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非常轻松,又充满喜悦的味道。 “傅傅——”冉小乖激动地大喊一声,朝来人直接扑了过去。 傅铭瑄怔楞地看着胸前的一颗小脑袋,黑亮亮的小圆发髻微微颤抖着,腰上被一双手臂勒得很紧,身上被人不停蹭着。 “冉小乖?”他反应过来,轻轻地唤了一声。见两人相识,原本打算去拉开冉小乖的守卫停住了脚步。 “傅傅,我和冉冉还有沈大哥出来玩,结果走散了,幸好遇到了你!”小乖抬起头,满脸依赖地看向傅铭瑄:“你能带我去找冉冉还有沈大哥吧?” 傅铭瑄看看他那张沾了灰的小脸,还有身上破了好几个口子的衣服,摘去他头发上的叶子,拉起他的手:“嗯。” 傅铭瑄的书童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自家的少爷不是从来都冷冰冰的么?他居然毫不嫌怪那小孩弄脏了自己的衣服,还帮他整理仪容,还牵他的手!少爷该不会是撞上什么脏东西了吧! 傅铭瑄先把冉小乖带到自己府上,让人服侍他洗了澡,再换一身干净衣服,身上擦伤的地方也都上了药。 浑身香喷喷的冉小乖,打扮齐整后慢慢从屏风后走出来,只见他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服,显得格外白嫩,让屋子都显得亮堂了几分。 傅铭瑄坐在桌边,面色如常:“我已经让人给王爷送消息了,你别急。先吃点东西,吃完我就带你进宫,” 冉小乖欢喜地跑过来,对傅铭瑄道了声谢谢,坐下来就拿起一个一口酥放进嘴里,腮帮子一嚼一嚼地鼓起来:“唔,甜甜的,真好吃。” 傅铭瑄把碗推到他面前:“你喜欢吃就好,我之前还担心你吃惯了沈公子做的菜,会嫌我这里的东西不好吃,现在看了是多虑了。这是五福安神汤,你受惊了,喝了这个晚上就不会做恶梦了。” “安神汤?”冉小乖低头看,一碗满满的红棕色汤水,里面看起来放了好多材料。他用勺子翻了翻,看见有红枣、莲子、桂圆、枸杞、牛蒡……舀起一勺汤水喝下去,甜丝丝的,是他喜欢的味道。 冉小乖是真的饿了,没一会儿就把东西吃得精光。傅铭瑄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吃,虽然冉小乖吃的样子并不秀气,但一向注重礼仪的傅铭瑄却不觉得讨厌,反而还觉得他很可爱。 他虽尚未入仕,但凭着宰相之子的身份,也见过不少大场面。无论是官场上人,还是才子书生,在礼仪上做得一丝不苟,然而每每相处,却总是看不清那完美的礼仪和微笑之下,究竟是怎样一副心思。 而和冉小乖在一起,傅铭瑄觉得很轻松,也很舒服。 拉着冉小乖的手,傅铭瑄亲自把他送回璇玑宫。 冉鸣远和沈擎见到冉小乖, 都大大地送了一口气,冉鸣远更是冲上来紧紧搂住冉小乖,一点都不像个王爷。 看着三人,傅铭瑄心里却隐隐有些羡慕。从小在严父严母的管教下长大,这样毫不顾忌的情感表露,与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39 39、壮阳大补汤 ... 找回走失的冉小乖,沈擎做了一桌好菜庆祝,冉鸣远则负责威逼利诱两个侍卫,不准他们把这一事件汇报给冉德高和冉望重。 “偷偷的也不许哦,我知道你们一直给府里写密信,反正要是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一定是你们说的!”冉鸣远鼓着脸,努力让自己摆出很有威信的样子,两个侍卫笑着点头,反正是虚惊一场,他们本来也不打算说,让两位管家知道了,也许还要治自己的罪呢。 不过自此,两个侍卫的皮也算绷紧了,冉鸣远不过让他们休息一天,就出来这么一桩大事,他们也不敢不时时刻刻盯着冉小乖了。 傅铭瑄是恩人,自然被邀请享用这顿大餐。餐桌上,冉小乖对他特别亲昵,还不时给他夹菜,一声又一声叫着“傅傅”,看得冉鸣远和沈擎面面相觑。 沈擎一直觉得,傅铭瑄虽然长得好,举手投足又一派翩翩佳公子风范,但总是散发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气质,叫人连跟他说几句话都胆战心惊的,生怕热脸贴了冷屁股。 可冉小乖,好像自从第一次见到傅铭瑄,就一点都不怕他了。小孩儿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自来熟的呀,以前看见长得粗犷些的大叔,都躲在别人身后不敢见人。难道…… 沈擎得出结论,冉小乖这孩子,一定是因为傅铭瑄长得好看,才对他那么亲切的。啧啧啧,小小年纪,就是个标准的外貌协会啊! 桌上其他三人,自然不知道沈擎在想什么。用完晚膳,傅铭瑄欲告辞,冉小乖立刻拉住他袖子,笑着道:“傅傅,明天你会来陪我玩吗?” 傅铭瑄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抽开手:“我并非宫中之人,若无皇上的允许,是不能随便进宫的。” “这样啊……”冉小乖有些泄气,不过一瞬后又恢复笑容:“没关系,那我明天来找你玩好了。” “冉小公子……”傅铭瑄犹豫了一刻,拒绝的话就突然说不出口了。 冉小乖以为他默认,立刻笑得更灿烂了:“冉冉,明天要早些叫我起床,我要去找傅傅玩。” 冉鸣远和沈擎对视一眼,看傅铭瑄的表情里也多了几分兴味。 是夜,冉鸣远和沈擎完成晚安亲亲,他刚打算上床睡觉,冉小乖就穿着里衣,蹭蹭蹭地跑过来。 “冉冉,我今晚能不能给你睡?我怕做恶梦。”冉小乖眨着大眼睛恳求道。 许久没和冉小乖好好玩闹一通的冉鸣远,自然顺水推舟地答应。于是站在一旁的沈擎,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滚倒在一张床上,还不停翻来翻去。 冉鸣远的领口有一点松开,洗完澡后还微湿的头发贴在雪白的锁骨上,真是诱人至极……沈擎大叹一口气,闷着头出了房。唉,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得到冉小乖的待遇,和冉鸣远睡上一张床。 现在就别提床上那些事情了,就连平日里的亲亲抱抱,自己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有冉小乖的场合不行,不能带坏小孩子;在璇玑宫外不行,冉鸣远要在宫人面前保持高贵优雅的王爷形象……再下去,他真怀疑自己会被憋死。 该怎么办呢? 沈擎回到自己房里,盘着腿坐在床上,开始想法子。 他还记得冉鸣远曾经说过的话:“那你就来诱惑我吧,诱惑到我不能自已,就随你怎么样咯。” 诱惑冉鸣远? 沈擎脑中浮现出自己穿着暴露的衣服,抱着一根柱子在冉鸣远面前跳舞的样子,抛媚眼、扭屁股、献飞吻、摆出各种奔放过度的姿势……胃部有些难过,沈擎赶紧阻止自己想下去,他要是这样做,冉鸣远不但不会被诱惑,反而会对自己心生厌恶吧。 不过,让他不能自已、欲火迸发,似乎也还有其他的办法……沈擎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跳下床,随便地踩着鞋子就奔向厨房,连鞋子被穿反了都没有察觉。 第二日早上,冉小乖拿着冉鸣远的令符,由两位侍卫陪着,欢欢喜喜地出宫找傅铭瑄去了。 冉鸣远则因为睡觉时,手臂被冉小乖压了一夜,如今浑身酸痛,手臂发麻,到了晌午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沈擎端了一个大砂锅进来,锅盖一打开,满屋子都是香味,冉鸣远吸吸鼻子,有肉香,又有海鲜香,还有一点淡淡的药草香,肚子立马觉得饿了,口水也不住地流出来。 “别起来了,我端过来喂你。”沈擎很殷勤地盛了一碗汤端过去:“我特意为你熬了补元气的汤,一定要全部喝掉哦!” 冉鸣远接过碗,往里面看了一眼,乳白色的汤水里,有好些没见过的奇怪东西:“这些,都是什么呀?” “这是十全大补汤,里面放了羊肉、牛髓、猪腰、公鸡、老鳖、海马、海狗、鹿鞭、龙眼肉、肉苁蓉这十种材料,保准你喝下去,立刻活力十足。”沈擎温言诱导道。 为了凑齐这十种材料,沈擎可不容易,小厨房里有几味,又厚着脸皮去御膳房讨了几味,还有一味是拜托了小全子公公才得来的,也不知道他是上哪儿弄到的。把这些材料分别处理好,有腥味的东西用酒煮过,再放到一个大锅里炖。两个时辰之后,锅中原本装满的水,只剩下一半的浓汤,这十全大补汤才算是完成了。 满满一碗汤,融汇着十种壮阳补气食材的精华,全都被冉鸣远咕嘟嘟喝下了肚。沈擎微笑着帮他再盛了一碗,坐在床边静观效果。他不信这么大一剂猛药下去,冉鸣远会一点反应也没有。嘿嘿,等他欲火焚身,就是自己得偿所愿的时候啦! 三碗汤下肚,冉鸣远内疚地看着沈擎:“小擎擎,我实在喝不完了,你喝吧。” 沈擎看看冉鸣远的肚子,想到一会儿自己就要大展雄风了,便坐到桌边把剩下的汤一饮而尽,自己也要补补,免得待会儿先吃不消了。 “咦,小擎擎,你不收拾东西吗?”冉鸣远看沈擎吃完以后,就带着浅浅的微笑坐在那里,眼睛盯着桌上,似乎是在发呆,不由出声问道。 满脑子都是十八禁的画面,沈擎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道:“这些东西待会儿再处理,现在我想先看着你。” 冉鸣远撇撇嘴,刚才看的不是我而是空锅吧?沈擎这家伙,有事瞒着我吧,在打什么歪主意呢? 冉鸣远不揭穿他,“嗯”了一声就躺下,他准备再睡个午觉,至于沈擎,就让他在屋里坐着好了。 沈擎看着他的侧影,不停祈祷着冉鸣远的消化能力好一些,吃下去的东西能够尽快起效。 也不知过了多久,冉鸣远慢慢转过头,声音软软地道:“小擎擎,我怎么突然觉得有点热啊。” 对了!有了!中了!听到这句话,沈擎眼睛一亮,也跟着觉得全身开始发热了。 40 40、遂愿享美人 ... 冉鸣远掀开被子坐起来,用手当扇子不停挥动着:“这是什么鬼天气啊,热死人了!” 沈擎按兵不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冉鸣远抬头,眸中水光荡漾,两颊红晕生香,看得沈擎愈发觉得浑身燥热,狠狠吞下一口口水,才稍微消减下来。 “要不要喝口水?还是……脱件衣服?”沈擎提议。 冉鸣远点点头:“你帮我倒杯茶水吧,要凉的。”说罢,他便开始解领口边的小盘扣,脱下外衫,只着一件小衣。 小衣是由蚕丝织成的,薄薄一件,非常垂顺,柔柔地贴服在冉鸣远身上,勾勒出紧致的曲线。 沈擎看在眼里,忍下血脉贲张的感觉,把茶水递过去,坐在床边等着冉鸣远投怀送抱。 没多久,冉鸣远又开口了:“擎,我还是觉得热。”他摸摸脖子,嘟起嘴:“你看,我都出了好多汗。” 要的就是这个呀!沈擎心里如是想,面上可不敢露出分毫,非常关切地道:“那怎么办?要不,我把门关上,你再脱一件?” “不要!”冉鸣远回绝得倒是干脆果断:“再脱不是就被你看光了?” 呃,热成这样了,思路怎么还是这么清楚……沈擎很有挫败感。 冉鸣远接下来的话,则更是让沈擎狠狠吓了一跳:“小擎擎,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怎么会这样想?”沈擎趁机拉住冉鸣远的手。 “前几天我觉得热,你二话不说就去拿冰来,还给我扇扇子,今天却什么事情都不做,就这么坐在旁边。你说,你是不是变心了?难不成是看上傅铭瑄了?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他就算要喜欢,也只会喜欢小乖……” 沈擎被冉鸣远的质问和猜测弄得晕头转向、手足无措,长大了嘴呆呆地坐在那里,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冉鸣远?那可不行,冉鸣远一定会因此,定下更为严苛的亲热条例。 冉鸣远说着说着,看沈擎眼睛不知瞟向哪里,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在想其他事情,顿时大怒。他猛地怕了一下被子,见没有拍出什么声响,又用力在沈擎大腿上拍了一下,刚想咆哮一声,就觉得喉头一甜,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沈擎盯着衣服上的血渍看了好一会儿,才一下子跳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怎么了?怎么会,会突然吐血的?有哪里不舒服吗?” 冉鸣远捂着嘴,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他摇摇头,表情也慌张得很:“我也不知道,没觉得哪里难受,怎么就突然吐血了呢?” 沈擎帮他盖好被子,跑出去叫人请太医,又重新跑回房里,把嘴角沾着血迹、略显虚弱之色的冉鸣远,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擎,我会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啊?”冉鸣远把头埋在沈擎胸口,可怜兮兮地问道。 “不许瞎说,这几天胃口不是很好嘛,怎么会身体不好,而且你从小还练内力呢!”沈擎温言宽慰,不敢让心里的恐惧流露到脸上。 太医一路小跑过来,放下药箱就给冉鸣远把脉。他时而摸脉,时而翻看冉鸣远的眼睑,时而又检视冉鸣远的舌头。沈擎在一边看得心焦,又不敢打扰,更生怕太医会转过身来对他摇头叹气。 过了许久,太医退后一步,躬身道:“王爷请安心,您的身体并无大碍。方才吐血,是由于燥热上火,鼻血流到口腔所致。我给您开两贴降热去燥的药,调理一下即可。” 听到太医这么一说,沈擎总算放下心来。原本那点绮丽的心思全都没了,只余下后怕:看来是自己那锅汤太猛了,幸好冉鸣远没有什么大碍,不然他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亲手煎中药,亲自一勺一勺喂下去,再亲亲发苦的嘴唇,渡一枚蜜饯过去。沈擎对冉鸣远的照顾,愈发无微不至。 虽然没有如愿很遗憾,但是相比之下,冉鸣远的健康当然重要多了。 冉鸣远眯着眼睛看他,怎么都觉得今天的沈擎很奇怪。唔,好像是从中午进屋开始变得奇怪的,自己一吐血就恢复往常的样子了……冉鸣远开始一点一点回想起中午和下午的事情。 中午吃的东西……沈擎不同于往日的反应……全身发热……劝自己脱衣服……冉鸣远倒吸一口气,瞬间领悟了沈擎的用意。 是该感谢自己的身体争气吗?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流了点鼻血。要不然……现在的自己肯定不是喝一碗中药那么简单了!腰一定会痛得像要断掉,那个地方也会又红又肿的。 不对!冉鸣远突然捏紧被子,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就这么自然地认为,自己一定是在下面的那个呢? 身为大宁王朝的王爷,身为一个虽然不会武功但至少有些内力的人,冉鸣远很郑重地决定,既然沈擎那么想做那件事情,那就做好了,不过嘛,自己一定要在上面。 晚上,沈擎端着一壶刚煮好的凉茶进来。为了给冉鸣远去火,沈擎特意用桑叶、白菊花和甘草一起煮茶,代替普通的绿茶给冉鸣远喝。 冉鸣远跪坐在床上,头发直直地放下来,领口耷拉下来,露出半个圆润白皙的肩膀。他对沈擎一边眨眼一边撒娇:“擎,我不高兴下床了,你帮我倒一杯过来吧。” 沈擎的手一抖,顿时觉得身边有一阵冷风吹过。 冉鸣远喝完凉茶,把杯子往旁边一放,双手搂上沈擎的脖子,吐出的气息中带着淡淡药草香:“擎,我们做吧。” 沈擎全身一僵,只觉得脑子里突然“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就像放鞭炮一般。心情是喜悦的,又带了一点点紧张,手很重,脖子也很重,不知道该往哪里动。 眨眨眼,才发现眼睛已经瞪得干涩了。沈擎失笑低头,看见冉鸣远若春花一般的娇艳面容。他俯下身子,轻轻地咬上冉鸣远的嘴角。 两人慢慢地,慢慢地倒在了床上。 沈擎好重啊……冉鸣远一边接受着愈来愈热切的亲吻,一边不满于自己在下的位置。他伸手推了推沈擎,见推不动,便又运起了内力。 半晌之后,冉鸣远满头大汗,一颗心却如坠冰窟:完了,关键时刻,内力不知去哪儿打瞌睡了! 这个晚上,璇玑宫有些不太平。 宫人经常会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有时像发春的猫叫,有时如人的低喘,有时是低低的啜泣,偶尔还会有一声尖叫。 当然,尽管再好奇,他们也不会靠近的。中午时小全子公公就来吩咐过了,说今天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只要不是主子唤人,他们就都不用理会。 所以,虽然外面有点吵,但大家都还是很欢快地,洗洗睡了。 41 41、喜庆红豆饭 ...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息,半透明的紫色床幔里,隐隐约约可见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一段赤裸的脚踝露在外面,白玉一般的肌肤上,有一枚殷红的印子,看起来格外香艳。 “嗯……”突然,从床幔里传出微弱的嘤咛声,继而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是一记重重的碰撞声。 “哎哟,我的腰!”冉鸣远一手揉着腰际,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床上,恶狠狠地看向身侧的沈擎。昨晚,这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精力怎么也用不完,一次一次又一次,可把他折腾去了半条命!哼……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自己也有舒服到的。 痛痛痛,腰痛腿痛脖子痛,浑身都痛,头也晕晕的。冉鸣远悲愤地咬着被角:平常,可没看出来沈擎在这上头那么厉害呀,难道真的是憋得太久了么……牙齿痒痒的,他很不服气地凑过去,在沈擎肩头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得可丝毫不留情。把正在甜美梦乡中回味昨夜的沈擎,给硬生生地痛醒了。见他睁开眼睛,冉鸣远松了嘴,看着沈擎肩上那个深深的牙印,还有一点点的血丝渗出来,才觉得心里不那么憋屈了。 “还有这边的肩膀,要不要咬?”沈擎侧过身,宠溺地看着冉鸣远,大手插进冉鸣远的长发里,一遍遍地捋着。 切,吃干抹净了,现在想到要哄人了么?冉鸣远背过去,不看沈擎那张笑嘻嘻的脸。 哎哟,屁股!冉鸣远刚转过去,屁股上就被拍了一下。虽然力道不大,但对于初次承欢的冉鸣远来说,不亚于一发土炮的威力。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冉鸣远把沈擎那只罪恶的大手塞进嘴里,重重地咬了下去。 虽然有点疼,但是沈擎还是任着冉鸣远。他知道他现在受的痛,比昨夜冉鸣远要轻多了,何况他还能感觉到,冉鸣远看似用力,其实还是留了几分力气的。 两人直在床上厮磨到中午,沈擎才起床。出门一看,璇玑宫里空落落的,只有小全子公关和几个扫侍的宫女,一问才知道,冉小乖又出宫去找傅铭瑄了。 小乖这孩子,别看呆呆的,其实有一套啊!沈擎摸摸下巴,带着灿烂的笑走进厨房。 蟹粉狮子头、香煎茄子、文蛤豆腐、鱼翅羹,沈擎做的都是软糯好嚼、又性凉清热的菜,最后,再配上一大碗香喷喷的红豆饭。 “红豆饭?”冉鸣远眉头微微蹙起:“为什么有红豆饭啊?这不是成亲第二天才吃的吗?” 沈擎很得意地坐下来:“红豆饭不是很好吃吗?你看这红豆,一颗颗都那么饱满,而且又酥又甜,和雪白的大米一起蒸出来,既好看又好吃。而且……”沈擎突然压低声音:“你那个地方不是肿得很厉害么?哎哟别打我,小心手疼……我问过太医了,红豆能消肿的。你先吃饭,吃完饭我再帮你上些药。” “太医?你把我们的事情都告诉太医了?”冉鸣远急忙问道。 沈擎摸摸他的脑袋:“嗯,为了让你的身体快点复原,脸怎么又红了?没事的,太医见多识广,不会放在心上的。” 冉鸣远低下头,喃喃地道:“丢死人了,连太医也知道了……那这个红豆饭,你吃了没?” “当然吃了,我可是煮了一大锅红豆饭,整个璇玑宫的人都有份。我们昨晚做的那个事情,也算是成了半个亲,当然要让大家一起庆祝啰。” “呜……”那璇玑宫的人岂不是都知道了!冉鸣远哀鸣一声,把羞红的脸埋进被子里——总有一天,我要在沈擎身上讨回这一切! 吃完饭,又是好一番折腾,沈擎才帮冉鸣远上完药。 “好好睡一觉吧,以后不会这样了,昨晚我没有经验,又是第一次,很难控制自己,让你难受了,对不起。”沈擎轻轻拍着冉鸣远的背,哄他入睡。 冉鸣远红着脸撇嘴,沈擎这样说,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也不好意思再闹什么,安静地趴在床上,慢慢闭上眼睛。 见冉鸣远渐渐睡熟,沈擎弯起嘴角,凑下去在冉鸣远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谢谢你,明明是那么高贵的身份,明明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我听你的,却还是愿意忍着痛楚承受我,谢谢你,我的小王爷。 冉鸣远一觉睡醒,已是夕阳西下。 他想起床,却被沈擎按下,随后热乎乎的粥被一勺一勺喂到嘴里。 “唔,我要上茅厕。”好不容易嘴巴有了一刻闲暇,他赶紧提出自己的生理需求。 沈擎放下碗,扶他坐起来:“腰酸不酸,要不我抱你去吧?” “不要,这种事情怎么帮啊?” “我帮你把啊,我以前带过小孩,帮人把尿可是很有经验的。”虽然带的是女孩,沈擎嬉皮笑脸地逗着冉鸣远。 “去去去,得了便宜还卖乖。”冉鸣远推开他,扶着床站起来。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突然小全子公公就跑了进来,双膝跪地,两手奉上一封信:“王爷,这是皇上给您的密旨。” 密旨?那老狐狸又打什么主意……冉鸣远狐疑地拆开信,迅速地扫视了一遍。 冉皇弟,你看到此信之时,朕已经离开京城,前往江南了。 看到皇弟和沈爱卿之前不负朕所望,维护了我大宁国威,朕深感欣慰。为了让皇弟有更多的磨练机会,朕决意去江南巡视,二旬之间,朝中事宜就暂交皇弟打理。 皇弟切莫担忧,更不用妄自菲薄,傅宰相和朝中众臣皆是国之栋梁,在他们辅佐之下,朕坚信皇弟定能将我大宁打理得井井有条。 另,告诉沈爱卿,他主子辛苦了,朕命他身体力行,多多疼爱冉皇弟。 信上的字,沈擎有好多不识的,只能通过看冉鸣远的脸色,来猜测皇上到底说了什么。 只见冉鸣远读到最后,视线在信纸末端停留了许久,表情都僵硬了。 突然,他把信纸塞回信封里,扔到小全子公公手上,手扶着腰一拐一拐地向大橱走去,一边嚷道:“沈擎,快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回去。小乖呢,把他从宰相府叫回来,我们今晚就走,我绝对,绝对不要帮他代理朝政!” 沈擎的脑子晕了片刻,也大叫起来:“代理朝政?皇上让你代理朝政?” “嗯。”冉鸣远打开橱门,一件件地翻着衣服:“他跑去江南逍遥爽快,让我在这里苦哈哈地批折子,面对那些臣子皱巴巴的老脸,哼!休想!” 可惜,冉鸣远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小全子公公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只说了一句话:“皇上还让奴才转告王爷,傅铭瑄公子和冉小乖公子此次也随行伴驾,还请王爷不要担心,皇上会好好照顾冉小乖公子。” 冉鸣远拿着包袱皮的手一松,恶狠狠地看向小全子公公,仿佛透过他,就能看到皇上志得意满的笑容。这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啊,居然拿小乖来威胁自己! 留在这里,就要被公事累死;执意回去,一定会被冉德高和冉望重折磨死……冉鸣远思来想去,直到实在憋不住想去茅厕了,才极不情愿地丢下一句:“算了算了,我留在宫里就是了。” 二十天哦,说好的二十天哦,要是多一天,我就把皇宫给拆了! 42 42、美容养颜餐 ... 冉望重腾空跃起,抓住一只鸽子,从它的脚爪上取出一张纸条。 冉德高接过来,展开纸条细细读了一遍,随后笑着对冉望重说:“看来我们的王爷在京城过得不错。” “那当然,我教出来的人,到哪里都吃香!”冉望重拍拍胸脯:“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怪想小乖的。” “我才忘了,你又勾起我的伤心事。等小乖回来,我要把他和我绑在一起,再不让他有机会跑出去了。”冉德高咬牙切齿:“他们还要好几十天呢,皇上似乎很信任王爷,让他代理朝政。” 冉望重眼睛瞪得圆圆的:“让王爷代理朝政?那国家还不给他闹翻天了!” 冉德高拍拍他肩膀:“你担心什么,横竖还有那些大臣呢,让他锻炼锻炼也好,兴许等他回来时,就能帮我处理王府的账务了。” 这厢两位管家对冉鸣远满怀期许,那厢皇宫里,冉鸣远趴在桌子上,眼神空荡荡地对着面前的折子,整个身子都蔫了下来。 这个皇上,是早就算计好的吧,竟然故意存了好多折子给他,其中有不少急需答复的,一整天里,冉鸣远除了吃饭和上茅厕,其他时间都坐在书桌前,不断批阅奏折。 更讨厌的是,三不五时会有个大臣要见他,拿着他刚刚批完的折子,指出批复里有哪些不妥。两人讨论几句,修改一番,就能耗掉不少时间。 好不容易把急件处理完了,冉鸣远看向另一侧,那里还有高高一摞奏折,上面贴了个“虽然不是最紧急,但是也相当紧急”的标牌。顿时,他的心拔凉拔凉的,忙了一天,怎么还剩下那么多啊,明天再忙一天也批不完呢。 沈擎陪在他身边,见他停下来,立刻凑过去给他捏肩膀。冉鸣远顺势靠在沈擎身上,一副可怜相:“擎,我觉得我都快被榨干了。” 沈擎给他喂茶水:“喝点水,休息一会儿。你也真够拼命的,不是说做做样子就行了?” 冉鸣远蹭蹭他:“我哪知道会有那么多大臣来催啊,你看那个梁大人,头发全白了,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等我改折子,我能不快点给他答复么……你摸摸我的脸,我的皮肤是不是没有昨天好摸了?” “哪里会呀,相由心生嘛,我们的小王爷那么善良,皮肤怎会变差呢?”沈擎横抱起冉鸣远,往隔壁卧房走:“好了,今天就批到这里,多睡一点,皮肤就会更好的。” 之后,服侍冉鸣远更衣、洗漱、泡脚,最后把软绵绵睡着的冉鸣远塞进被子里,沈擎拍拍手,满意地端详着着床上的人儿。 冉鸣远可真是累坏了,平日临睡前,总要在床上滚两圈,和自己撒几句娇,今天还没进被窝就已经打起小呼噜了。沈擎看着冉鸣远的小嘴一张一合,心里更生出几分爱怜。 他家的小王爷真厉害,处理起朝政来,还有模有样的。虽然还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但他却能做到将心比心,从百姓的立场去考虑问题,连傅宰相都赞他有一颗赤子之心。 沈擎一边想着,一边握起冉鸣远的手放到嘴边,轻轻碎碎地吻着——本来还想着在冉鸣远身体好了以后,再做上个一二三四五回的,现在看来,只有等到二十天以后了。 沈擎原本还觉得,皇上天天要批这么多奏折很可怜,可现在一想到因为他的翘班,害得自己没床单可滚了,就顿时变得怨尤起来。 第二天清早,冉鸣远拖着重重的眼皮起床,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泡虚肿,眼睛周围黑黑一圈,表情也毫无生气,忍不住“哇”地大叫出来。 沈擎闻声,赶紧从不远处的小厨房跑过来。一进房间就见到冉鸣远拼命搓眼睛,他赶紧跑过去拉住他的手:“怎么了?你这是干什么?” 冉鸣远哭丧着脸:“我要把黑眼圈搓掉,还有,擎擎你看,我的皮肤真的变差了,像不像橘子皮?” 哪里像了!沈擎看着眼前那张水豆腐一样白嫩嫩的脸,滑溜溜的脸上一点毛孔也没有,多少姑娘家都羡慕不来,和橘子皮根本没半分相似之处。 听到沈擎这么安慰他,冉鸣远还是不高兴:“可是我就是觉得自己变难看了。” 沈擎帮他梳起头发,道:“你今天再努力一天,我给你做一桌美容养颜菜。” “真的?”一听有好吃的,冉鸣远立刻精神了。昨天沈擎陪了他一整天,两人都是吃御膳房准备的菜,御厨们手艺自然顶尖,但冉鸣远还是觉得,沈擎做的菜有种独特的风味,是其他御厨都做不出来的。 有了动力,冉鸣远批起折子来自然是格外卖力。他今天也学聪明了,大多数折子都不准,在有问题的地方打个圈,让上奏者自己回去琢磨去。 这样下来,当天就要处理完的折子也就五六道,其他事情,冉鸣远能拖就拖,最好是拖到皇上回来,用更多的折子回敬给他。 差不多傍晚时分,冉鸣远就把那一摞奏折批完了。他稍微活动下筋骨,便乐呵呵跑到厨房,去看沈擎准备了些什么菜色。 还没进厨房,一股肉香就钻进冉鸣远的鼻子里,他站在厨房门口用力嗅了嗅,忍不住大赞:“好香!” 沈擎转过身招呼他:“再等一会儿啊,马上就开饭了。” 冉鸣远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看着沈擎忙来忙去的身影,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他终于想通为什么别人做的菜都不如沈擎的好吃了,吃其他人做的菜,他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呆在门口全心全意地等待呢,也压根不会看到做菜人是多么的辛苦。这样的菜,即使口味再鲜美,也只是为了果腹而食用;而每次,光看到沈擎为自己专注做菜的样子,即使菜还没出锅,他的心里就已经溢满幸福了。 能够找到一个彼此相爱,又愿意为你下厨做菜的人,真是人生之大幸啊!冉鸣远这般想着,随意地哼起欢快小曲儿来。 最后一道菜上桌,沈擎在冉鸣远身侧坐下,给他一一介绍。 “这个是冰糖猪手,你不是抱怨皮肤变差了么?吃这个最好,既不油腻,还能让皮肤很有弹性。”红亮亮的猪手上,撒着碧绿的小葱花,冉鸣远舔舔嘴唇,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愈发明显起来。 “然后是虾仁炒白果,虾仁都是我亲自手剥的,高蛋白低脂肪……就是对皮肤很好的意思。白果是润肺的,你下午咳了好几声,吃这个能调理一下。” “五色芦荟羹,芦荟是养颜的好东西,我厨房里还留了几片,晚上给你敷脸。别这样奇怪地看着我,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效果可好了。” “点心是水果捞,我把宫里能找到的水果都放在里面了,拌着红豆和银耳,再浇上牛乳和蜂蜜。你今天可不许嫌多,只要把这些菜吃完,我保证你明天一觉醒来,皮肤变得比以前还好。” 别看沈擎是男人,说起这些美容养颜的菜,他可头头是道。这都要归功于他那个小大人的妹妹,十岁不到就嚷嚷着要整容,嫌自己脸大……当时沈擎也是哄了很久,最后拿出哥哥架子来教训了她一顿,才让她彻底打消了这念头。 做这些菜时,沈擎时而想想冉鸣远,时而想想遥远的妹妹,心里更是蕴满柔情,做出来的菜也更显用心。 冉鸣远胃口大开,把几道菜一扫而空,吃完以后挂在沈擎身上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擎捏捏他的鼻子:“谁是妻谁是夫,要不要到床上去见真章?” 冉鸣远立刻摸着屁股弹开,顺便运了运真气,还是不见内功的踪影。唉,一想到床弟之事,他真是恨透了自己以前没好好练功,才让沈擎占了那么大的便宜。 哼,别得意,回去以后就找望望学几招立竿见影的,小爷迟早压死你压死你! 43 43、万家大杂烩 ... 根据沈擎所介绍的养颜方法,冉鸣远用芦荟敷完脸后,又足足睡满六个时辰,任凭送折子的太监和大臣们在璇玑宫外等得头顶冒烟,才慢慢爬起来。 镜子里那张脸,怎么看怎么滋润。冉鸣远美滋滋地又看又摸,过来好一会儿才洗漱更衣,随后一边用早膳一边让大臣们进来议事。 继续采取能拖就拖,放任大家自行琢磨的策略,不到一个时辰,冉鸣远就把这些人给打发了。心情大好地坐在书房里,忙碌了两天,现在一下子闲下来,他还有点不习惯。 撑着脑袋发呆,任思维飘来飘去……冉鸣远突发奇想,问沈擎:“擎,我现在代理朝政,是不是整个国家都得听我的啊?” “嗯,是啊。”沈擎看向他,不知他又有什么奇怪的念头了。 “唔,这二十天要是平平淡淡地过去,也太可惜了。倒不如做点大事,也能名垂青史。”冉鸣远扯起沈擎的袖子,坏笑着说:“咱们顺便,帮那个狡诈皇帝,花掉一点国库里的银子吧。” 第二日,朝廷就发出通告,凡在当地官府名册里有登记的孤儿、孤老和寡妇,都可以去官府领取一人五两银子的赡资,各层官员都要在一月内将赡资下发完毕,一旦发现有贪赃枉法者,一律处死。 通告一出,举国沸腾。老百姓从未听说过,有在太平日子里突然发钱的好事,一开始都将信将疑。为此,冉鸣远还亲自出宫,把银两送到十户孤老手里。 之后的两天里,描述百姓悦服、感激皇恩的折子不断从各地飞来,冉鸣远盘着腿坐在地上,一道道仔仔细细地看。虽然这些官员的文采都不怎么样,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成语,难得有个新鲜的,但冉鸣远还是越看越得意。 “擎擎,他说我宅心仁厚!” “擎擎,他说我菩萨心肠!” “擎擎,他说我深仁厚泽!” …… 沈擎正坐在书房门口,取生鸡翅里的骨头。这可是个细致活,既要把骨头取出来,又不能破坏鸡翅的外形,可他每每刚沉下心,就被一声大喊吓到,如此三番,弄得他哭笑不得,半天都没抽好一个鸡翅。 当然,皇帝的密信也随之而来。 信不长,开篇假惺惺地表扬了对冉鸣远几句,随后就列出几个官员名字,让冉鸣远查一查这些人有无贪腐行为。 “往日不好解决的人,现在都扔给我,这个皇上还真是狡猾……”冉鸣远嘟嘟囔囔地读下去,在看到最后一行时,脸色大变。 信上是这样写的:“朕会带小乖亲访贵府,向两位管家索取三位在皇宫的食宿费。” “完了,他一定会漫天要价,以报我让国库大出血之仇。”冉鸣远咬着牙,愤愤地抱怨:“这个老狐狸,怎么那么有心计,让我出钱,还出力帮他查贪官,攒来的民心,归根结底都是他的。” 沈擎把冉鸣远揽进怀里,轻拍他后背安抚,一边暗暗发笑:自己真是找到一个大宝贝,怎么连做了赔本生意都那么有趣! 冉鸣远命人一查,当天就在京城揪出两个贪官,他们以为皇上不在,冉鸣远只是个花架子,所以连贪赃的证据都没销毁,被吏部尚书带着官兵,抓了个人赃俱获。 证据确凿,冉鸣远这回不拖拉了,第二天就在菜市口行了斩刑。 怜民济贫、除贪反腐,这些都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再加上户部官员命人在民间那么一鼓动,百姓对大宁皇室的爱戴和信任顿时高涨。 京城的有心之人,还趁此机会向皇室进贡宝物,全都被冉鸣远退了回去,一件不留。自此,冉小王爷只爱百姓、不重财富的名声在民间广为传播,无论在庙堂还是江湖,都树立了无比光辉的形象。 “反正也落不到我手里,干嘛要留给那个老狐狸。”冉鸣远私底下的真实想法,只告诉沈擎一个人。 掰掰指头,已经是皇上离开的第六天了。 冉鸣远每天花一个时辰批奏折和见大臣,其他时间,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小日子还是过得很悠哉。 眼看着日头升到最高,冉鸣远一上午都不见沈擎进厨房,按耐不住好奇问道:“擎,午膳吃什么?” 沈擎的表情神秘兮兮:“今天中午,我们吃点不一样的。”说完,他就招呼小全子公公,吩咐上菜。 下一刻,两个身材高大的太监吭哧吭哧搬了一个大陶罐进来。那陶罐足有半个人那么高,直径有人的手臂那么长,两个太监费尽全身力气才把它搬到桌边,格外小心地放在地上,脸上、手上的青筋全都爆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冉鸣远目瞪口呆的问道。 “这是京城百姓为了感谢你而献上的一道菜,叫万家大杂烩。”沈擎拉起他走过去,拿起大勺捞出里面的东西给冉鸣远看,一边说:“全城的百姓都从家里拿了材料,交由京城最好的酒楼里的大厨来统一烹饪的。从开火到完成,花了整整一晚上,不同的材料要在不同的时间放进去,厨师们为了做这个,一整夜都没合过眼。” 冉鸣远看向陶罐里面,浅棕色的汤水泛着金黄的光泽,虽然放了很多很多种食材,但是汤水却很清澈,闻起来也很香醇。就算是用了猪肝、羊肚这样味道重的材料,都闻不出一点腥味,显然经过了精心的处理。 汤是快马加鞭送过来的,现在还冒着腾腾热气,白色的蒸气将冉鸣远整个人都熏得暖融融的。 心里怪怪的,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感受,好像被人戳到了最脆弱的地方,有点酸又有点麻,后劲却又很舒服。 眼眶胀胀的,冉鸣远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转过头对沈擎笑:“擎,这是我收到过的所有礼物中,最最好的。”。 沈擎搂住他的肩膀:“大多数百姓都是最朴实善良的,只要你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会给你最真心的回报。” 嗯,冉鸣一边喝着鲜美的汤,一边重重点头:等自己回去之后,也要做更多的好事,比如……三不五时就出府去看看孤老穷人,让沈擎做很多好吃的点心,带过去分给他们;还可以帮农民一起种庄稼,骑骑水牛啊赶赶鸡仔啊,还能吃到刚刚摘下来的、最新鲜的果子呢,肯定又甜又脆……冉鸣远想着想着,注意力又飘到吃食上去了。 那么大一罐汤,冉鸣远和沈擎两人自然是喝不下的。冉鸣远想了个主意,给京城的大小官员都送了一份过去,敦促他们更努力地为百姓做事,此举一出,自然又是一片叫好声。 冉鸣远这么一个无心的念头,自此却成了大宁朝的惯例。之后每年的此日,朝廷都会给孤寡老弱发放赡金,而百姓也会向皇帝献上这道大杂烩,从上到下一派和睦,即使是数百年后,依然是一番佳话。 而冉鸣远尚不知,他因为做了这么天下交口称赞的大事,惹来了另一个麻烦。 44 44、怪人出奇题 ... 唔,鼻子痒痒的,好酸,不,不行了,啊……啊嚏! 冉鸣远揉揉鼻子,不满地睁开眼睛。 ——啊! “你,你是谁?”冉鸣远迅速地缩到床的最里面,大声地质问着。床边,站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右手还握着一根白色羽毛,笑嘻嘻地看着冉鸣远,道:“嘿嘿,你就是那个给百姓发钱的小家伙啊?皇上虽然不在,倒也给我留下了一个好玩意儿。”他的声音有点尖,让冉鸣远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你到底是谁啊,怎么能进我的卧房?还有,我是人,不是玩意儿!”冉鸣远警惕地看着他,一手悄悄操起枕头,打算用来自防。 “小家伙,对老年人动手可不好吧。”老爷子一把抢过枕头,得意地看着冉鸣远:“何况,你难道没学过尊师重道这四个字吗?我可是当今皇上的老师啊。” 帝师?冉鸣远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老人,半晌后不屑地哼了一声:看着就不像!就算你是皇上的老师又怎样,又不是我的老师,何况能教出那种老狐狸的,一定是一只千年狐狸精! 老爷子清晰地看见冉鸣远表情的变化,顿时玩心大起,伸出手在冉鸣滑腻腻的脸上摸了一把,邪笑着说:“大美人,不如你从了我,咱们俩联手把现在的皇帝踹了,我保你登上天子之座,如何?” “别碰我!我才不要当皇上呢!你找其他人吧,我现在只求你离我远一点就谢天谢地了。”冉鸣远努力地拨开他的手,扬起头很干脆地拒绝。 沈擎进房间时,正好看到老爷子的手放在冉鸣远脸上,似是在摸他。两人相貌上的强大反差让他不禁一愣,登时呆立在了门口。 冉鸣远赶紧招呼他,沈擎回过神来,随手把端着的一盆热水放在一边,快步跑到床边,张开双手挡在冉鸣远身前。 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擎,很是镇定:“咦?哦,你就是小玩意儿身边的厉害厨子吧,听说你烧得一手好菜,让御厨也赞不绝口啊。” 这老头儿是从哪里来的,怎么那么自来熟?沈擎狐疑地看向冉鸣远,冉鸣远凑过去在他耳边把老头的身份说了一遍,为了激发沈擎的斗志,还着重强调了老头子调戏他的那句话。 什么,这老头看起来是七十多了,还色心不改,打冉鸣远的主意,实在是太不要脸了,就算是帝师也不能这样啊!沈擎义正言辞地道:“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走的话,我就要告你谋反了!” 老头却毫不在意,仿佛根本就没听到沈擎的话,他找了个椅子悠哉悠哉地坐下,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这么一来,沈擎倒有些没底了,这老头该不会有免死金牌之类的宝物吧,难道连死都不怕么…… 既然老爷子不走,那只能换他们走了。沈擎打横抱起冉鸣远,直接走到自己的房间,再把小全子公公叫来,问了个究竟。 原来这位还真的是帝师,他每年此时,都要来皇宫看望他的皇帝徒儿。但这位帝师与众不同,生性顽皮,最爱捉弄人,三不五时就要把皇宫里搞得鸡飞狗跳。偏生他又是皇帝的老师,众人都不敢说什么,就连皇上被他捉弄了,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里吞,以维持皇家尊师重教的风范。 眼看着今年又到帝师回宫的时候了,皇上才会特意选在这几天出行,以避开与帝师的相见。 而冉鸣远则很凄凉的,成为了皇上的替代品,显而易见,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帝师会经常拿他消遣。 “当皇上的不是应该爱民如子吗?他怎么处处都在算计臣民啊!”冉鸣远抱着胸抱怨道,若是皇上现在站在他面前,就算是逆天之罪,他也要把这个害惨自己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沈擎听完小全子的解释,也是眉头紧锁,看这帝师刚才的言行,似乎是盯上冉鸣远了,要是不快点解决掉他,这一老一小两个顽童,迟早会闹得不可开交,说不定还会殃及旁人。 老爷子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盘樱桃,一颗一颗吃得津津有味。 沈擎慢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却迟迟不开口说话。 老头儿觉得有些意思,之前看沈擎的举动,还觉得他像只忠心又听话的大狗,现在的他看起来,倒有有点狼的英武和霸气。 “小伙子,要跟我谈什么呀?”老头儿先打破这沉默。 沈擎沉声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答应你一个要求,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怎样?” 老头儿捋捋胡子:“有些意思,说得详细点。” “我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呆在宫里,不要惹是生非,也不要捉弄别人,直到皇上回来就行。作为交换,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我沈擎也会尽全力而为。” “嗯……”老头儿用手指卷起胡子:“想用这招来管住我老爷子啊,小伙子还有点担当嘛!” “不知帝师觉得我的提议如何?”沈擎稍微弯下腰,直视着老头儿的眼睛。 老头儿放下果盘,审视着沈擎:“你很会做菜?” “还过得去,至少没让人讨厌。”沈擎的态度还是很谦虚的。 “哈哈哈……”老头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我就考考你,我出四个题,明日中午你给我做四道菜出来,要是符合我的题目,我就听你的。” 这位帝师也是个吃货么?这样看来,自己这段日子苦练厨艺真是再明智不过。有一点点自豪,又有一点庆幸,沈擎不动声色地道:“请您出题吧。” “这四道菜嘛,第一道,我要似荤非荤;第二道,我要似素非素。” “似荤非荤,似素非素……”沈擎重复着他的话,把这些要求暗暗记在心里。 老头儿继续说:“第三道菜,我要似软非软,第四道菜,我要似硬非硬。怎么样,小伙子,你能做出来吗?” 沈擎点点头:“明日午膳,我一定会做给你看。” “年轻人可别把话说得太满啊,要是你做不到,我老人家可以要罚你的。”老爷子一张脸笑得跟菊花似的,眼睛里冒出玩味的光。 沈擎回敬他一个自信满满的笑:“我们那儿有句话,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老爷子,您就等着乖乖听话吧。” 冉鸣远处理完奏折,走出书房就看见沈擎抱了一个大箩筐,慢慢走向厨房。那箩筐装得满满当当,最顶上是一棵新鲜的大白菜,还带着露珠。 “小擎擎,今天要做什么菜呀,准备那么多东西?”冉鸣远蹭蹭蹭跑过去,帮忙搭一把力。 “我搬得动,你站远点儿,小心弄脏衣服。”沈擎迈进厨房,把箩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样样食材,很快就把桌子给堆满了。 他一边洗菜摘菜,一边给冉鸣远讲自己和帝师老头的约定。冉鸣远听到最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擎,一脸崇拜。 沈擎很得意,觉得自己在冉鸣远面前展现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冉鸣远接下来,一定会说出一些甜蜜动听的情话,好好夸夸自己吧。 结果等冉鸣远开口,他听到却是这么一句话:“擎,你一定要努力做哦,我也好想吃这些菜哦!” 血在心里流泪在心头淌,真是好一阵内伤!沈擎默默慨叹,自己在冉鸣远心里的地位,果然还是比不过吃的啊! 45 45、四菜折帝师 ... 看着沈擎站在一堆食材中苦思冥想,冉鸣远也不甘寂寞,拿起一根长长的黄瓜,“咔嚓”咬了一口。 又嫩又脆!冉鸣远满足地眯起眼睛,又拿了几张豆腐皮做到一边当折纸玩儿。 等沈擎转过身,就看见冉鸣远趴在桌上,旁边堆满了用豆腐皮折成的各色小物,有仙鹤、宝剑、莲花等等,看起来都极为精巧。 沈擎走过来,拿起桌边啃了一半的黄瓜递到冉鸣远嘴边。冉鸣远似乎又在折一个复杂的东西,两眼专注地盯着自己手里,对沈擎递过来的东西也只是随便咬了一口。 沈擎眼睁睁看着冉鸣远的檀香小口微微张启,粉红小舌卷着暗绿色的黄瓜,然后含进一截,登时觉得,全身都开始发热。 喂喂喂,这么紧迫的时间,沈擎你发哪门子情啊! 感觉身边有一阵风扬起,冉鸣远抬起头,只看见一个背影极快地冲出屋去。 嗯?他眨了眨眼,继续埋头做自己的小工艺品。 等沈擎洗了一把冷水脸回来,冉鸣远也完成了自己的创作。 “擎擎——”他一边甜腻腻地叫着,一边凑上去:“你看,我做的这个东西,像不像那个怪老头子?” 沈擎看向冉鸣远高举起的手,手里拿着的是用豆腐皮折成的一个老人脸,上面还用毛笔画了五官。冉鸣远的画艺不错,画出来的那张脸还真有几分老顽童的神韵。 沈擎摸摸他脑袋:“真不错,你继续慢慢玩,再折个身体出来,拿去气气那老爷子。”说罢他就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那些食材,继续想菜谱。 冉鸣远看着沈擎脸上渐渐露出沉思之色,走过去道:“菜很难想吗?我也可以帮忙想的。” 沈擎对他笑笑:“不用,这是我和那位老帝师之间的事情,我想靠自己一个人来解决。” “可是你是为了我啊?”冉鸣远突然搂住他的脖子,嘟哝起来:“而且我又不是外人,你干嘛要排斥我。” “怎么会排斥你呢?”沈擎也反手搂住他:“我只是想证明,我凭自己的力量,也能为你做事情。” “可是你之前不也为我做了很多事情吗?你陪我玩,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和我聊天帮我解闷……现在要是离开了你,我肯定很不习惯。” 这算是一种告白吗?沈擎抱紧冉鸣远,心里生出丝丝温情,说话也更加坦白:“可是这次和之前不一样,我看到那个老爷子的手放在你脸上的时候,真是气炸了。你是我的人,我当然要保护你,不能再让他这样胡来。” 冉鸣远把头埋在沈擎肩头,抿起嘴偷笑:“其实他也是玩玩闹闹的。” “玩闹也不行,你是我的,只能和我玩闹,勉强再加个小乖好了。”沈擎难得地表现出任性。 冉鸣远蹭蹭他,脸贴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心头是蜜意荡漾。 当天,冉鸣远也不知道沈擎一个人准备到多晚,他只知道自己睡下时,厨房的灯还没熄灭。当晚他起夜时,厨房的灯也还亮着。 第二天他反常地早起,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就跑去厨房。 桌上是一摞高高的碟子,油锅也随便地放在一边,厨房里乱糟糟的,显然还没收拾。 沈擎趴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方桌前,睡得很熟。 冉鸣远回房取了张毯子,踮着脚尖走进厨房,轻轻盖在沈擎身上。 这家伙,那么拼命干什么,就算输了,自己也有一百个办法让那老爷子听话的……冉鸣远看着沈擎疲惫的眉眼,时而嘟嘴,时而皱眉,最后又露出一丝微笑。 中午,老帝师慢悠悠地出现在璇玑宫。 冉鸣远一看见他,心里就很不舒服:都是因为这个老头儿,害擎擎那么累。 老帝师见冉鸣远一看见自己,就立刻把头扭向相反方向,不由暗暗发笑。这个冉鸣远和沈擎,对待自己的态度还真是同仇敌忾。 “小美人,若是你那个相好的做不出我要的菜,我就问他讨了你回去做小老婆。”老帝师凑过去跟冉鸣远说话,语气很是色迷迷。 “色老头子,我告诉你,沈擎一定会做出你要的菜的,到时候我就代表正义阉了你,省得你再为害人间。” “说得好!”沈擎带着四位宫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两人的争执,见自家冉鸣远伶牙俐齿毫不退让,他忍不住叫好,然后昂首挺胸走进去。 “帝师大人,您要的菜都准备好了,请您看看吧。要是符合您的要求,就请您遵守承诺。”沈擎摆上两副碗筷,然后从一位宫人手里的托盘上端下一盘菜。 “第一道菜,糖醋刀鱼。” 盘子里,红棕色的糖醋酱汁裹着刀鱼,散发着微微呛鼻的酸味,引得人食欲大开。 一老一小二人齐齐拿起筷子,冉鸣远抢走了老头儿看上的那条,老帝师也没跟他计较,赶紧夹了另一条鱼送进嘴里。 外皮好脆,里面好酥软! 见两人都看向自己,沈擎道:“这道就是似荤非荤,是用豆腐皮包着用土豆、竹笋和冬菇剁成的馅,捏成刀鱼的形状。为了看起来更像刀鱼,我还用红豆做了眼睛,胡萝卜做鱼鳃,茭白做成鱼须。把做好的生鱼坯子用热油炸成型,再浇上糖醋汁。怎么样,看起来很像真的刀鱼吧?” “嗯!”冉鸣远立刻帮腔:“不是像,简直就一模一样。” 帝师放下筷子:“第一道菜就算过了,那么第二道呢?” 沈擎端下另一个盘子:“刚才是似荤非荤,这道就是似素非素。” “这个,这个不是豆花吗?没看见肉啊?怎么会是荤的?”冉鸣远惊讶地问道。 “这个是鸡豆花,用的不是黄豆,而是鸡肉。”沈擎一边说,一边帮两人盛。第一碗当然先给冉鸣远,第二碗才是老爷子的。 “把去了筋的鸡肉捶成碎碎的鸡肉茸,加蛋清、盐、胡椒和薯蓣粉浆拌匀。把拌好的鸡肉茸慢慢倒到煮沸的鸡汤里,它会慢慢凝结起来,跟真正的豆花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又嫩又滑,而且还有鸡肉的鲜味,真好吃!”冉鸣远一下子,就把满满一碗豆花给吃掉了。 沈擎帮他擦擦嘴角,然后开始介绍第三道菜:“下面这道,似软非软。我做的是凉拌海蜇。” 盘子里,半透明的海蜇皮软软地缠在一起,上了撒了些小葱,看起来很是简洁清爽。 老爷子夹起一筷子,刚咬了一口,就听见“嘎吱”的脆响。冉鸣远立刻道:“都嚼得有声音了,你可别耍赖说不硬哟!” 老爷子放下筷子,瞪了冉鸣远一眼:“我老头子像是会耍赖的人嘛?”他继而看向沈擎:“海蜇这东西,沿海地带的人吃得挺多,京城倒是很少见,也难为你想到这个。前三个都过了,那最后一个,似硬非硬呢?” 沈擎端上最后一个盘子:“点心,萨其马。” 盘子里是一个个金黄色的长方块,裹了一层油亮亮的糖浆,老爷子一看,就下意识地捂住了腮帮——这东西看起来又紧又厚,真的不硬吗?该不会是拿很硬的东西来设计我老爷子,想让我崩掉牙吧? 冉鸣远讥笑地看了他一眼,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牙齿还没怎么用力,就已经咬下大半,原来这点心看起来硬硬的,其实咬起来很是松软呢! 老爷子看冉鸣远吃得如此轻松,才拿起一块试吃,没想到他刚咬一口就眼睛一亮,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整盘萨其马都吃下了肚。 原来这老爷子最爱吃的是甜食,一口气吃那么多,也不怕得糖尿病……沈擎看在眼里,心里暗道。 “喂,老爷子,你吃也吃了,现在服不服?”冉鸣远痛心疾首地看着装萨其马的空盘子,气鼓鼓地问道。 “小伙子,你还真有一手,做的菜既符合我的题目,又那么好吃,我服了!”帝师坐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揉肚子。 “那就请帝师大人不要忘了答应的事情。”沈擎说完,对冉鸣远眨眨眼: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冉鸣远竖起两个大拇指:擎擎你最棒了,回头再做一份萨其马给我哦! 老帝师揉完肚子站起身,掏出一样东西丢到沈擎怀里:“这个给你,算是额外的奖励。好好研究吧,我出去走走,消消食。”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这是什么东西?”那老爷子一走出房间,冉鸣远立刻凑过来看,随即激动地叫出来:“花馔录,哈,竟然是本菜谱!” 沈擎把书册递给他:“我不识字,只能靠你读给我听了。” 冉鸣远饶有兴趣地翻开第一页,看见上面的四个大字后,立刻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夸张极了,前仰后合,眼角飙泪,让旁边的沈擎看得一脸迷茫。 好不容易他止住了笑声,断断续续地对沈擎道:“你知道,那老爷子,叫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 “布承岐,布料的布,承担的承,歧路的歧,你多念几遍,像不像不成器?啊哈哈……不成器……” 沈擎失笑:虽然是很像不成器,也的确是有点好笑,可亲爱的小王爷,您也不用笑成这样吧,房顶都快被你的笑声掀翻了。 这一日,布承岐帝师自去消食散步,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宫里。 据小全子公公说,他老人家一散步就散出了宫门,只留下一句“明年再见”,之后便渺无音讯。 而冉鸣远,可没功夫管布承岐的事情了,爱走就走吧。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缠着沈擎,让他做那本《花馔录》里的美味啦! 46 46、鲜花制美馔 ... “花馔录,录花馔,鲜花入菜最靠谱……”大清早,冉鸣远就跑到厨房,对沈擎的背影喊道。 沈擎一边煮着早膳要喝的粥,一边抿嘴偷笑,他就知道冉鸣远按耐不住。昨天才得了食谱,晚膳没做上面的菜,冉鸣远已经嘟起嘴了,还是自己哄了他两句,说宫里没有那么多现成的鲜花,外加承诺今天一定会做《花馔录》上面的菜,冉鸣远才心满意足。 “先用早膳,然后你不是要见朝臣批折子吗?午膳会做那些菜的,你别心急。”沈擎把熬得浓稠香滑的粥盛出来,配上三碟小菜和两份点心,外加一杯蜂蜜水,端到厨房的小餐桌上,问冉鸣远:“今天就在这里吃了?” “嗯!”冉鸣远坐下来,先喝蜂蜜水,然后再慢慢喝粥。这可是沈擎教给他的养生方法,据说能治疗他的便秘的……嘘,冉小王爷有便秘可是个最高级别的秘密,别轻易外传哟! “嘿嘿,我今天给他们放了个假,待会儿和你一起去采花瓣。”冉鸣远一边吃芋头酥,一边乐滋滋地说。 “我看你是给自己放假吧?”沈擎也坐在冉鸣远对面,一起用早膳。 “难道你就舍得和一大帮宫女出去晒太阳采鲜花,让我和一堆老头子一起关在屋子里吗?”冉鸣远撒娇道。 “舍不得!”沈擎捏捏他的鼻子,心里却有了盘算,冉鸣远这两天既然那么空,倒不如中午吃了饭之后,下午那个一回……都好多天没做了,可不能荒废了呀! 御花园里,风景正好。 各种花卉大片大片地盛开着,其中有不少是民间难见的珍稀品种,还有一些并非时令鲜花,而是由司花房的太监精心培育而成。据说司花房有一个暖房和一个冰房,是专门用来养花的。暖房里春、秋、冬三季炭火不断,始终保持夏季的炎热;而冰房里则在春、夏、秋三季,始终用冰块保持维持冬天的寒冷。 都是民脂民膏啊!沈擎看着这满目争奇斗妍的鲜花,不由感叹一句。 冉鸣远没这意识,早就提着小竹篮子在花丛中撒气换来了。他起初净挑最好看的花折,沈擎见一旁司花房的老公公一脸心疼又不敢说的样子,当即去劝冉鸣远:“你采的这些都不能入菜,何必糟损人家公公们的心血,还是留几朵给后宫嫔妃打扮用吧。” 冉鸣远还是很给沈擎面子的,不但立刻住了手,还朝老公公抱歉地笑笑。这丛中一笑,人比花艳,就算是去了势的公公和看惯了冉鸣远的沈擎,都怔了一会儿。 冉鸣远这家伙,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吗,他这么一笑,多少太监和宫女都看到了!沈擎回过神来,暗暗磨牙,觉得自己很吃亏,也不顾有多少人在场了,当即就握起冉鸣远的手。 ——看到没有,冉鸣远是我的,我的! 一个时辰过去,虽然多半时间是在玩,但冉鸣远的小篮子里,也装了满满的花。 虽然,多半是不能用的。 其实沈擎也没指望冉鸣远摘的这些花能拿来做菜,他早就预料到这是一场玩闹为主、正事为辅的小春游,所以出门前,他就拜托小全子公公转告司花房,请他们准备几种花瓣。 现在冉鸣远玩累了,也到了沈擎正式开工的时候了。 厨房里,各色的花瓣已经放在桌上,沈擎细细看了一下,花瓣都洗干净了,而且一点都不干瘪,显然是刚摘下的。 旁边,还有御膳房送过来的食材,都是沈擎昨天列出的单子所写的,一样也不漏。沈擎检查完一边,心情很愉悦地开工了。 啧啧啧……先把小王爷喂饱,然后自己再开动……巴拉巴拉巴…… 餐桌上,四菜一汤,让冉鸣远不禁欢呼。 玫瑰双色鱼,盘子里是玫瑰花形状的鱼茸,炸得金黄,左边淋上深棕的酱油汁,右边则是鲜红的剁椒碎。鱼茸里和着少许碎玫瑰花瓣,有股独特的香甜味。 茉莉虾仁,莹白色的饱满虾仁上,沾着小小的黄色茉莉花瓣,这下连醋都用沾了,茉莉花的天然芬芳,已经让虾仁嚼起来足够清爽。 桂花山药,山药色泽白润,上面浇着晶莹的糖汁,撒着细碎的桂花,香味是隐隐淡淡的,味道却很甘甜。冉鸣远一边吃一边说:“幸好布承岐老爷子不在,不然这道菜准被他抢光!” 清炒栀子花,这是最简单的一道菜,干干净净的栀子花,用油和盐炒一炒就盛出锅,却清香扑鼻,吃起来鲜嫩爽口,自有一番别致风味。 最中间一大盆,是菊花老鸭汤。黄红白三色的菊花瓣漂浮在汤上,看起来就赏心悦目。菊花的味道不浓郁,甚至有一丝微微的苦,但回味却是香甜的,起到了极好的提鲜作用。 吃饱喝足,冉鸣远摊在椅子上:“哈,好满足啊……” 沈擎微笑地看着他:“又吃撑了?” 冉鸣远不好意思地拿手臂捂住脸,轻轻地地道:“是啊,都怪你,菜烧得太好吃了,害得我每次都吃太多。” 沈擎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一只手按上冉鸣远的肚子:“我帮你揉揉。”他一边说着,手一边轻轻地揉动起来。 冉鸣远舒服得眯起眼睛,显然是极为享受沈擎的服务。 沈擎一边揉着,一边和冉鸣远聊天,不知不觉就聊了半个时辰。估摸着冉鸣远也消化得差不多了,沈擎站起身,打横抱起冉鸣远,直往卧房里走。 “啊,干什么呀?”冉鸣远不明所以地看着沈擎。 “你吃了那么多,我帮你活动活动,省得你担心发胖。”沈擎摆出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理直气壮地走向那张雕花大床。 “你你你,你是要做那个吗?现在还是白天诶!”冉鸣远被压在床上,挣扎着却起不了身。 “我是为了让你有更多休息时间,才特意选了现在的。”沈擎不再多说,直接吻了上去。 过了许久,房间里才重新传来说话声: “那,明天还要吃,花馔录……啊!别碰那里!” “好,明天做其他菜,咱们慢慢来,一样样吃个遍……” 午后日头正灿烂,一室好春光。 47 47、虫虫迎帝归 ... “终于捱到第二十天了!”冉鸣远睁开眼睛,对着头顶的床幔大喊一声,然后精神抖擞地起床。 穿衣服时,眼睛瞟到身边凌乱的被褥,冉鸣远不禁面上一热。自从那天起,沈擎就搬来这间房了,每天晚上两人同睡在一张床上,虽然没有再做那什么事,但毛手毛脚总是免不了的。对于吃豆腐这件事情,沈擎是从来都不会手软的! 可是……冉鸣远勾起嘴角,每天睡觉时感觉旁边有个暖烘烘的身子和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其实也挺好的。 处理完奏折,冉鸣远刚走出书房,就见沈擎急急忙忙跑来找他。 “刚才小全子来找我,说皇上已经回宫了,中午会带小乖过来用膳。”沈擎停在冉鸣远面前,激动地道。 “什么?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冉鸣远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小全子公公并没说皇上为何会提前回来,总之这也是好事,我们可以早一点见到小乖,也可以早一点准备回去的事。”沈擎的面色很轻松,似乎已是迫不及待要见他们了。 冉鸣远点点头:嗯,反正不是晚回来,自己没吃亏就行……不过,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哎呀!”冉鸣远这一声惊呼,把沈擎吓了一跳,他急急忙忙地问:“怎么了?你有做什么不能让他发现的坏事?现在毁尸灭迹还来得及吗?” “不是啦,我哪有那么坏,不过是折几支花爬几棵树逗几只猫嘛……”冉鸣远白了他一眼:“我只是突然想到,他回来的时间选得真好,偏偏等我处理完了那些公事,才知道他回来的消息。这个老狐狸,就知道压榨别人!” 冉鸣远的双颊气得鼓起来,肌肤粉白粉白,宛若一个大包子。沈擎爱怜地捏了一下,哄道:“别气了,反正我们也要走了,大不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冉鸣远抱住他的胳膊:“擎,你要帮我出气!” “怎么出?我帮你去揍他一顿?他可是皇上,周围侍卫一大堆呢,而且他自己的武功也不弱啊。” 冉鸣远坏笑:“他一会儿不是要来吃饭么,你把他那份单独做,里面放点巴豆,再……再去问御医要些黄连放进去,给他点苦头尝。” 哼,最好他拉上三天三夜,才知道我冉鸣远不是好欺负的。 沈擎用两根指头夹住冉鸣远的嘴,不让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再说下去。真是的,越说越离谱了,要是自己真的那么做,估计会成为大宁历史上第一个,因为给皇帝“吃苦”而被砍头的厨子吧! 不过嘛,用一些好东西来招待皇上,稍微帮自家小王爷出口气,好像也不是很困难。 “冉冉,沈大哥——”中午时分,皇上和冉小乖刚踏进璇玑宫,小乖就直扑向冉鸣远,:“小乖好想你们呀!” 冉鸣远接住他,在他浑身都揉捏了一遍,然后才满意地松手:“你呀,怎么不说一声就跟皇上走了,害我们担心死了。” 小乖道:“皇皇说你们有事情要忙,所以他来照顾我几天,而且傅大哥也一直陪着我的。” 冉鸣远极度不满地看向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毫不在乎形象的皇帝大人——自己之所以会有事要忙,全都是因为这个人撂下担子溜出宫了吧,而且还拿毫不知情的小乖来威胁自己,这种行为真是人神共愤! “小乖,你嗓子怎么了?”一边的沈擎突然问道:“怎么听起来哑哑的。” “我也不知道,前几天就开始这样了,是不是很难听啊,小乖自己也觉得不好听……”小乖一脸茫然地看向沈擎,无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着,似乎沈擎一旦说“难听”,就会有泪珠子掉下来。 “不难听啊,只是有些不习惯。”沈擎摸摸小乖的脑袋:“嗓子觉得痛吗?有没有看过御医?” “看过了,医医爷爷说没事。”冉小乖轻轻地回答,停了一会儿后又加了一句:“傅大哥也让小乖不要担心,说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小乖长大了。” 啊?沈擎愣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小乖这是进入了变声期啊!是呀,小乖也有十四岁了,也该进入青春期了。 看看面前依然乖巧爱依赖人的冉小乖,再想想十四岁时打遍学校无敌手的自己,沈擎不禁感叹,人和人之间,还真是有天壤之别。 唠完家常,大家在餐桌前坐下,等着沈擎上菜。 只是今天沈擎上的这几道菜,卖相很奇怪,甚至有些骇人。 冉小乖一看到菜品,就吓得皱起了眉头,用两只手挡住眼睛不敢再看。 “这,这是什么?”皇上先开口,打破了桌上的沉默。 “回皇上,这是炸蚕蛹,这是炸蚂蚱,这是炸蜻蜓,这是炸竹虫。今天皇上回宫,臣特意做这四道炸食,红红火火地迎接皇上。” 蚕蛹?蚂蚱?蜻蜓?竹虫?皇上看着这些菜,顿时觉得没什么胃口了。要知道他本来对沈擎做的午膳,可是很期待的呢! 沈擎看到皇上变化的脸色,忍住笑意,继续用严肃的语气介绍道:“皇上若是不喜欢吃炸食,这里还有香炒黄粉虫、椒盐蚱蜢、蜂蛹土豆饼和蝎子神功汤,请皇上品尝。” 额头有点冒汗,皇上的眼神从这道菜飘到那道菜,一桌看下来,愣没有一道是敢送进嘴里的。 “皇兄,别客气嘛,这些虫子都是经过沈擎精心处理的,非常干净,而且也很好吃哟。”冉鸣远看着皇上的表情,心里很得意:嘿嘿,叫你欺负我,你也有吃瘪的一天吧! 禁不住沈擎和冉鸣远两人联手相劝,皇上终于慢慢抬起手,拿起筷子往面前的一盘炸蚕蛹伸过去。 眼看着他夹起一个蚕蛹往嘴里送,一时间,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而通过手指缝偷看的冉小乖,更是忍不住呼出声。 “喀哧、喀哧”,是咀嚼的声音。 “果然食不可貌相,这味道还不不错!”是皇上的赞叹声。 见到皇上毫不犹豫地将筷子伸向了其他菜,冉鸣远惊讶片刻,也按耐不住好奇地伸出筷子,去一尝虫子菜的味道。 咦,果然好吃诶!炸的虫子又脆又嫩,蘸上辣酱口味独特,炒黄粉虫香酥可口,椒盐蚱蜢的口感不输大虾,蜂蛹土豆饼小小圆圆,一口一个入口即化,而蝎子神功汤汤更是浓醇的乳白色,鲜甜的滋味在口中萦萦不绝。 冉小乖呆呆地看着皇上和冉鸣远两人你一筷我一筷,吃得不亦乐乎,始终都没能鼓起勇气尝试,只好缩在角落里,吃沈擎给他另外准备的点心。 沈擎起初还不停劝冉鸣远,让他少吃一点,多留些给皇上吃。这话当然被冉鸣远抛在脑后。到后来,沈擎干脆也不劝了,坐到小乖旁边,两个人一起吃点心,听小乖说一路上的趣闻趣事。 于是,房里呈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两位身份至贵的皇室子弟,在毫无顾忌地抢吃虫子,为谁吃得比较多的问题出口争吵;而角落里两个平民,却悠哉游哉地边吃边聊,一派雍容风范。 当天深夜。 “擎,那里痛死了,火辣辣地痛。”冉鸣远趴在床上,眼泪汪汪的。 沈擎无奈地道:“中午劝你少吃些你不听,还偏挑炸的菜吃,那个辣酱里我放了一点巴豆粉的,哪知道你比皇上吃得还多。” “你又没和我说清楚。”冉鸣远往沈擎胸口打了一下,可惜他已经拉到浑身无力,那力道对沈擎来说,和挠痒痒差不多。: 沈擎搂住他:“我也是临时想到的,而且当时皇上就在旁边,你让我怎么说?你呀,平时和我还挺默契的,一看到吃的,就全不顾我了。” 冉鸣远在他怀里不满的扭了两下:“反正是你不好,讨厌,讨厌死了……” 沈擎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突然“啪”地扯下冉鸣远的亵裤,道:“别动,我帮你看看那里有没有受伤。” “呜……”感觉到屁股上的凉意,冉鸣远把红透的脸埋进枕头:“别看了,没事的。” “还是要好好检查一下,万一裂伤,甚至痔疮就不好了。”沈擎看得可专注了,还下意识地舔起了嘴唇。 “你才痔疮,小爷我不会长那么丢人的东西的……”冉鸣远喃喃地说着,突然尖叫出来:“啊,别伸进去,痛——” 此夜,冉鸣远眼角带泪地趴着睡,满脸苦哈哈的表情。 而沈擎,则握着自己的右手食指,睡得很香。 48 48、点心定人心 ... 冉鸣远的卧房里,桌上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包袱。 “太好了,明天就能回去了,好久没听到德高和望重吵架了,怪想他们的。”冉鸣远洗完澡,头发还没擦干就往沈擎怀里一扑,一头水珠全都甩在沈擎身上。 “这么高兴呀,往日也没见你那么在乎他们。”沈擎把他放到椅子上,拿起白巾子给他轻轻地擦头发。 “他们可比皇上那个老狐狸好对付多了,而且我们回去后,他们肯定光顾着注意小乖,才不会来管我呢。” “说到小乖,”沈擎用巾子包住冉鸣远的头发,然后停下手上的动作:“你有没有觉得,小乖从昨天起就闷闷不乐的?” “好像是有点儿,”冉鸣远仔细回想了一下:“小呆子本来话不多,可一直笑嘻嘻的,这两天却都没怎么见他笑……该不会是担心回去后被他爹爹罚吧?一会儿我去和他说一声,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他爹爹看到他,高兴都来不及,只会更疼他。” 沈擎一边帮冉鸣远揉捏肩膀,一边道:“我看倒未必是因为这个,他或许是舍不得京城。” “你是说傅铭瑄吗?”冉鸣远突然转过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嘴边带着了然的笑意:“你也发现小乖和傅铭瑄之间不对劲了吗?” 沈擎点头:“自从那次小乖走失,被傅铭瑄救回来以后,他们就走的很近了。后来又一起去了江南,想必感情会更好。你看看小乖,两天没见到傅铭瑄,就魂不守舍的,吃饭时都常常走神。” “啧啧啧,这孩子,八成是情窦初开了。”冉鸣远一脸玩味地说着:“我们小乖那么单纯,可不能让他伤心啊。” 沈擎道:“我看那位傅公子也并非无意,他平时待人都是冷冰冰的,也从不喜欢和人深交,偏偏就愿意和我们小乖在一起。唉,我也真想不出来,这两人凑在一起,每天都做些什么事情。” “擎,”冉鸣远扯扯沈擎的袖子:“你说,要是他们真的对彼此有意,那我们这么一走,岂不是就拆散他们了?” “他们若是真的对彼此有意,这点距离又算什么?”沈擎亲亲他的鼻头:“我有种直觉,他们之间的事情,不会这么随便了结的。” 次日早上,拜别皇上,告别小全子公公和璇玑宫的所有宫人,冉鸣远、沈擎、小乖等一行五人踏上了归程。 马车里,冉小乖低头咬着嘴唇,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冉鸣远和沈擎对视一眼,两人拿出好几包点心蜜饯逗他,冉小乖敷衍地吃了两口,就摇摇头缩回去了。 以前跟自己无话不说的小呆子,现在居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冉鸣远恨得指甲痒痒,真想在傅铭瑄那张俊脸上抓几道深深的印子。 “王爷,我们快到城门了,您看还要买些什么吗?”一个侍卫突然掀开帘子,伸进头来问冉鸣远。 冉鸣远和沈擎都清楚地看见冉小乖身子一抖,小手也握成了拳头。 “不用,快些回去是正经。”冉鸣远打发了侍卫,挪过去把冉小乖搂紧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小呆子看起来有些伤心啊,要是把这样的冉小乖带回王府,自己铁定被冉德高和冉望重扒下一层皮! 马车疾驶了一会儿,冉鸣远见冉小乖眼眶红红的,有水滴儿在里头打转,他却还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心头不由一软,几欲开口要侍卫掉头,去宰相府把傅铭瑄绑来陪小乖。 就在此时,马车一个急停,车里三人没准备,都一头向前栽出去。沈擎反应快,以身体为肉垫,接住了抱成一团的冉鸣远和冉小乖。 “怎么驾车的,发生什么事了?”冉鸣远原本就心情郁郁,再加上跌了那么一跤,愈发烦躁,说话时也不免提高嗓门。 “回王爷,有人拦我们的马车。”侍卫掀开帘子,让冉鸣远好看清车外的情况。只见在马车前仅有几步的地方,一个人背着手长身而立,冉鸣远定睛一看,竟正是他方才所想的傅铭瑄。 “傅公子……” “傅大哥——” 冉鸣远和冉小乖同时出声,而面无表情的傅铭瑄,在看到冉小乖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暖意。 “小乖,”傅铭瑄快步走到马车边,看着车里那双因为震惊而瞪得大大的眼睛,道:“这两日,我很想你,也发现自己已离不开你。我知道这个要求很难,可能否请你为我留在京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好直白啊!冉鸣远和沈擎也听得呆住了——实在是没想到,这位传说中面冷心冷的傅大才子,说起这么肉麻的话时,竟然连脸都不红一下。 而冉小乖自然更是瞠目结舌,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能蹦出一个字来。 “那可不行!”恢复理智的冉鸣远,把小乖拉到自己身后,挑衅地看着傅铭瑄:“动动嘴皮子就想拐走我王府里最重要的宝贝,我可不依,再说,他爹爹也没同意呢!你若真要和他在一起,或者就八抬大轿来明媒正娶,或者就请个媒婆过来提醒我们准备聘礼。总之,我可不会就这样让你带走小乖的。” “冉冉……”傅铭瑄还没回答,冉小乖先捂住冉鸣远的嘴不让他说了:冉冉真是的,什么娶啊媒啊,羞死人了! “小乖,你是如何想的?你是想留下来,还是跟我们回去看你爹爹?”沈擎比较开明:“无论你选什么,我们都会尊重你的意见。” 见众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冉小乖“蹭”地缩回冉鸣远身后,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地道:“我……在小乖心里,爹爹是最重要的。” 傅铭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平静。虽然亲耳听到小乖说出这句话,令他有些难受,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小乖也舍不得傅大哥……”冉小乖又慢腾腾地憋出句,一边从冉鸣远背后探出半个脑袋,看向傅铭瑄。 心头的沉重顿时消失,傅铭瑄对他展颜一笑,安抚着道:“我知道了,你不想离开你爹爹,就不要离开了。小乖,你等我一段时间,等我有能力给你完整的幸福,就立刻去王府找你。” “傅大哥……”冉小乖轻轻唤了他一声,随即咬紧嘴唇,脸也涨得通红。 “别难过,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傅铭瑄伸出背在身后的手,递过去几个油纸包:“这里都是你爱吃的点心,杏仁酥、牛角包、香芋糕、还有粽子糖,你带在路上吃。” “原来你早有准备!你知道自己带不走小乖的,所以还准备了这些来讨好他,真有心计。”冉鸣远看着那一大堆吃食,反应过来,气鼓鼓地说道。 傅铭瑄看向他,仿佛根本没听到他刚才的话,只是恭敬地作揖行礼:“亲眼见到王爷如此呵护小乖,傅某才能放心。今日拦车,傅某多有得罪,请王爷万勿计较,继续照顾小乖。” 冉鸣远虽然面色不善,但大京城第一大才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行大礼,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其实吧,他也觉得傅铭瑄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聪明又不油滑的人,配他们家呆呆的小乖,正正好好。 在傅铭瑄的目送下,马车重新启程,冉小乖的头一直伸在窗外,和傅铭瑄遥遥相望。两人直等到眼中的彼此化为一个模糊的小点,才缓缓收回目光。 冉小乖重新坐好,怀里抱着一大堆吃食,脸上也重新有了笑意。 那么多好吃的点心呀,也许等吃完的那天,傅大哥就会出现了。唔……自己要省一点吃,别一两天就吃完了。 冉鸣远盯着他的小脸看了一会儿,突然用力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小乖,你有没有讨厌我?” “为什么要讨厌冉冉?”冉小乖不解地看向他。 “因为我不让傅铭瑄带你走啊,你们现在要分离一段日子了。” “不要紧啊,冉冉是为我好。”小乖笑着,抬头看向窗外。其实他很有信心的,傅大哥既然说要来找他,那就一定会来的,自己只要耐心等,总会等到他的。 到时候,自己、爹爹、傅大哥,还有冉冉、汪汪叔叔、沈大哥,大家都住在一起,那样最开心不过了! 吃一颗傅铭瑄给的粽子糖,冉小乖甜滋滋地结束畅想,抬头,却发现冉鸣远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小乖,”冉鸣远脸上挂着诱导的笑容:“既然你不生气,那就好好交代一下吧。” “交代什么?”冉小乖很迷茫。 “交代那个呀……”冉鸣远突然变脸,两只手就向小乖腋下伸去:“你这个小混蛋,出去才那么几天,就给我找了个弟媳妇,你们是怎么好上的,还不快快招来!” “啊,冉冉别,别挠我痒痒,我说,我说就是了……” 马车颠得厉害,扬起一片尘埃。 49 49、番外三:小呆子也有春天 ... 自觉地早起,自觉地洗漱更衣,自觉地用早膳,然后自觉地牵起侍卫哥哥的手。冉小乖眉眼弯弯,笑意荡漾:今天天气真好,小乖要出发去宰相府喽! 一炷香功夫后,用轻功飞奔着的侍卫停下脚步,冉小乖从他背上跳下来,一蹦一跳地跑向不远处的红漆大门。门口的两个守卫见到他,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连问都不问一句,其中一个人就带着他进府。 “少爷,冉小公子来了。”听见守卫的通传声,傅铭瑄放下手上的书册,看向门口。不一会儿,一个娇小的身影就迈进书房,直直地冲他跑来。 “傅大哥,早上好!”冉小乖的身影清脆响亮,对素来喜静的傅铭瑄来说,却并不觉得聒噪。他也淡淡地道了声“好”,随后就命人上茶水点心。 冉小乖在旁边的一张小书桌边坐下,朝端茶水过来的姐姐甜甜一笑,然后摊开昨天没看完的书册,津津有味地看起清官抓坏人的故事来。 傅铭瑄见小乖看得入神,时而皱眉,时而展颜,时而还会握起小拳头,每种神态都可爱得不得了。他不禁微微勾起嘴角,盯着小乖看了许久,才将视线移回手中的卷册。 一个上午,两人就这样各自埋头书卷,对坐无言。 感觉到肚子空空的,冉小乖才从书的世界里抽身出来,见傅铭瑄还低着头,他赶紧偷偷地伸个懒腰,不料就在此时,肚子却发出了咕噜声。 哎呀!小乖赶紧收回手臂,紧紧地捂住肚子,眼睛紧张地盯着前方,见傅铭瑄抬头看向自己,他很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了胸口里,再分出一只手捂脸。 傅铭瑄起身,先走到门口向随侍的小厮吩咐了几句,然后再走到小乖的桌边,轻轻地扣了扣桌子:“走吧,我们一同去用午膳。” 冉小乖的脸慢慢从手后面露出来,见傅铭瑄脸上并无任何嘲笑之色,他才放下心,伸出一只小胖手给傅铭瑄。 傅铭瑄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两人一起向饭厅走去。 用完午膳,傅铭瑄和冉小乖还是手拉着手,在宰相府的院子里慢慢散步消食。 这个时候,无论想到什么,冉小乖都会第一时间和傅铭瑄说,无论是自己小时候的回忆、府里乱七八糟的趣事,还是昨日沈擎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傅铭瑄总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答一声作为回应。渐渐地,他知道冉小乖是被捡回来的孤儿,冉小乖有个聪明的爹爹和武功很好的叔叔,虽然这个爹爹和叔叔总是吵架;他也知道冉鸣远最喜欢恶作剧,沈擎以前是侍卫,甚至知道王府厨房大姨的胸口很软乎。 散完步回到书房,冉小乖有时会在榻上睡个午觉,有时会和宰相府里的小厮丫头一起玩游戏,而傅铭瑄总是在一旁,手执书卷默默地看着。无论是他安详的睡颜,还是他咯咯的笑声,都带给傅铭瑄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满足。 凉风拂过,撩得发丝微动。 现世安稳,惟求岁月静好。 其实小乖第一天来的时候,两人之间可没这个默契。起初,傅铭瑄和冉小乖坐在桌边,却在互相打完招呼后相对无言。后来,傅铭瑄任冉小乖在书房里选书看,可他书房里的书,一本比一本艰深,对冉小乖来说简直就是天书,亏得傅铭瑄的小厮机灵,拿来了自己珍藏已久的演义本子,冉小乖这才不至于无事可做。 之后用午膳,傅铭瑄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冉小乖腿短步子小走得慢,眼看着傅铭瑄绕了个弯,等他赶到那弯儿处时,才发现前方已不见人的踪影。他在原地等了许久,才见到急急忙忙回来找他的傅铭瑄和小厮。那回可把府里的人也都吓坏了,并不是为了冉小乖,而是他们从没见过,自家少爷会为了一个人这么担心。 说来也奇怪,冉小乖每天去傅铭瑄家,做的也就是那么几件事,而傅铭瑄更是少言寡语的人,可小乖就是从来没觉得腻味,相反,还很乐在其中。 冉鸣远问他说:“天天都这样,不会觉得无趣吗?” 冉小乖笑眯眯:“不会啊,和傅大哥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太阳‘咻’地一下就升到顶上了,再‘咻’的一下,天就黑了,日子过得好快啊!” 再后来,冉小乖在随皇上前往江南的头一天,就被塞进了傅铭瑄的马车里。 马车里,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冉小乖突然很热情地扑上去:“傅大哥,原来你也在呀,我刚才还在担心今天去不成你那儿了,你会生气呢!” 傅铭瑄听着他的话,原本想要推拒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你怎么出来了?难道王爷也随行?” “没有,我一个人,皇皇说他们忙,还说小乖最懂事了,不要给他们添麻烦。”冉小乖不好意思地捧起脸。 难怪……傅铭瑄终于知道皇上为何执意要自己随行了,原来是为了让自己照顾小孩子,别打扰他和皇后难得的悠闲时光。 一向秉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傅铭瑄,往日是肯定不愿屈就照看别人的,可是如今搂着怀里软软的小乖,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心头非但没有任何不耐烦,反而还涌起了一丝丝的欢喜。 低头,看见冉小乖眼中毫无保留的信赖,傅铭瑄心头一颤,手竟不自觉地往里收,将小乖搂得更紧一些。 好吧,既然是小乖,那么接下来的二十天,也不会很难过。 此后的一路,两人相偕相伴,皇上从不管束他们,倒也轻松自在。 傅铭瑄跟着冉小乖,把之前二十载年岁里从未做过的事情,也做了不少。 比如躺在绵软的草地上,打滚,被冉小乖呵痒。 比如把头支在窗框上,聊天,看一夜的星星。 比如逛遍一整条街,当街吃各种零食,躲避蜂拥而来的少女、少妇和媒婆。 傅铭瑄没想到,和冉小乖在一起的这二十天,却让他看见了另一种如此鲜活的,生活的可能。 而对这种可能,傅铭瑄并非不向往,若是能徜徉天地之间,自由洒脱,无拘无束,不求扬名立万,但求无愧于心。那样的生活,于他来说,亦是不枉此生。 当然,还要有那个天真的人儿相伴,听他说,看他笑,偶尔陪他闹,那才是圆满。 而对于冉小乖来说,这二十天里,身边唯有傅铭瑄。 他喜,他嗔,他诧,他悲,都是傅铭瑄陪在身边。现在在他心里,傅铭瑄已经超越了冉鸣远和汪汪叔叔等一大堆人,只排在爹爹后面了。 而且,冉小乖虽然懵懂,却也觉得,自己对爹爹的感情和对傅铭瑄的是不一样的。 对爹爹,冉小乖知道,不管自己犯什么错,爹爹都不会不要自己的。所以,就算在爹爹面前走神、放屁、背不出古诗、出各种糗,他也不会太担心。爹爹连说自己的语气,都是听得出宠爱的。 可是对傅铭瑄,冉小乖总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做错了什么事情,会让他讨厌自己,然后再也不睬自己了。 虽然常常会突来兴致,情不自禁地和傅铭瑄玩闹,但每每玩闹过后,冉小乖总是很认真地观察傅铭瑄的脸色,生怕他不高兴。直到确认傅铭瑄还是如常地对待自己,冉小乖才会长吁一口气,暗暗关照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 虽然,这样的关照一定会很快就被抛到脑后。 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呢?怎么变得怪怪的……冉小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 直到某一天皇上无意间拿他和傅铭瑄开玩笑,说他像傅铭瑄的小媳妇,冉小乖才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渐渐有了了悟。 傅大哥的小媳妇……一想到这个称呼,冉小乖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 ——这大概就是冉冉所说的,他和沈大哥之间的,那种喜欢了吧? 50 50、宴请双管家 ... 马车慢慢驶入城里,冉鸣远掀开窗帘,望着外面许久不见的熟悉街景,突然大喊一声:“哈哈哈,我冉鸣远又回来啦!” 马车小小地震了一下,沈擎和冉小乖相视一眼,都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冉冉,”等冉鸣远发泄完兴奋的情绪,冉小乖怯怯地扯了扯他的手臂:“你能不能先别和爹爹他们说傅大哥的事情?” 嗯?冉鸣远看向他,见他脸红红的,就知道他是害羞了,于是便坏笑着逗他:“干嘛不告诉他们,这个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冉小乖慢慢嘟起嘴:“万一爹爹不答应,那就完蛋了。” “那他迟早也会知道啊,傅铭瑄不是过段日子就要来王府接你的吗?”沈擎刮刮他的鼻子。 “唔,爹爹要是不同意,肯定不会让我见傅大哥的。”冉小乖难得思考得如此周全:“如果拖到那个时候,就算爹爹不同意,也能和傅大哥见上一面。” “然后呢?”冉鸣远敲敲他脑袋:“见了一面,肯定就想见第二面,要是见不到了,还是会很痛苦。难道你们要私奔不成?再说,你也太小瞧你我了吧,要是你爹爹有什么意见,我就直接命令他答应你们在一起。” “冉冉最好了。”小乖得到了冉鸣远的保证,欣喜地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看得沈擎满腹羡慕。要不是冉鸣远勒令他不准在小乖面前做亲热的动作,他现在也真想扑上去,啃一口冉鸣远嫩嫩的脸。 马车停在王府正门,冉德高和冉望重站在王府众人之前,见三人下车,就立刻迎了上去。 冉鸣远事先已经给冉小乖下过定心丸了,所以小乖一点都不担心会被爹爹责罚。果然,冉德高一看见冉小乖,就把别的事情都抛到脑后了,亏他那么一副瘦弱的书生身板,竟然将冉小乖举起来紧紧抱着,嘴里不停地嘀咕着“想死我了,担心死了……”说到后来,竟然抽泣起来。 “爹爹——”冉小乖忙从怀里捧出傅铭瑄之前给他的点心零嘴儿:“这些是从京城带回来的,给爹爹吃,爹爹别哭了。” “哎呀,这么多吃的呀!”冉望重也过来凑热闹,对小乖开玩笑:“这么多都给爹爹呀?有没有汪汪叔叔的份啊?” 冉小乖犹豫了一会儿,说:“这些只能爹爹和小乖一起吃,汪汪叔叔问冉冉要吧,冉冉带了更多呢。” 冉望重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一脸受伤地别过头去:“苍天啊,大地啊,没有儿子的人注定受伤啊!” 听见小乖这明显偏心的话,冉德高破涕为笑,抬头亲小乖的脸:“你呀,以后不能偷偷跑出去了,就算和冉冉出去,也要告诉爹爹一声,多让几个侍卫跟着,知道没?我们小乖那么可爱,万一走丢了,你让爹爹去哪儿再找一个小乖回来!” 冉鸣远默默地望天:唉,真是不巧啊,小乖在京城已经走丢过一次了,还因此注定了他迟早要成为别家媳妇的命运。 几人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就到了冉鸣远常住的小院。厨房已经准备好了今日的晚膳,虽然不及沈擎的手艺,但也是厨房大姨拿出看家手艺、精心准备的成品,原本就饿了的冉鸣远他们自然不会挑剔,坐下来一边用膳,一边给两位管家讲在京城的见闻。 可说着说着,冉鸣远发现不对劲了。 这冉德高和冉望重,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对方一眼,更别说搭话斗嘴了。好几次,冉德高刚接了句话,原本要开口的冉望重就把话咽了下去。幸亏坐在他们中间的是呆呆的小乖,要不然还真得被两人之间这奇怪的气氛给窘死。 散席之后,这两人也是一前一后出了门,冉鸣远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打自己回来后,就没见两人说过话。 “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古怪!”梳洗完毕,冉鸣远趴在床上,双手支着下巴,蹦出那么一句。 沈擎笑笑,走到床边蹲下来,看着冉鸣远的眼睛,道:“想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我去大厨房,已经打听到了。” 冉鸣远眼睛一亮,抱住沈擎脖子撒娇:“速速招来!” 沈擎指指嘴唇:“来亲一个。” 冉鸣远毫不犹豫地把唇印了上去,可还没把沈擎的嘴唇捂暖便又移开了,然后一脸兴奋地催促:“快说吧,别吊人胃口啦。” 喂喂喂,这态度也太敷衍了事了吧!沈擎无奈,只好捏住他的鼻头,轻轻地道: “厨房里的阿大告诉我,前几天王府里很多人都亲眼看到,冉德高和冉望重……” 半晌之后,房里传出一声惊呼:“啊!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他们竟然趁我不在……” 次日午膳,冉鸣远让人分别请来两位管家——前面的精彩好戏已经错过了,后面的机会可不能再放弃。 沈擎下厨做了好些菜,有《花馔录》上的菜——杜鹃熘火腿、玉兰片和藤萝饼,也有跟着御厨学的菜——开水白菜、罐焖三宝鸭和蒜籽烧裙边。两位管家还没进屋子,闻着那香味就已经饿得不行了。 原本步履匆匆,可冉望重一进屋子,与坐在桌边的冉德高对了一眼,脚步就立刻停了下来。 “望重,你可总算来了,就等你啦!”冉鸣远见他都有扭身子离开的迹象了,立刻招呼他:“昨晚光顾着叙情,还没听你们汇报这段日子王府里的事情呢,别呆站着呀,快过来,顺便尝尝沈擎在京城练的手艺。” 冉望重这才慢慢走到桌边坐下,还悄悄把椅子拉得离冉德高远一点,当然,这一幕没有逃过冉鸣远和沈擎的眼睛。 虽说是听两位管家汇报王府事务,可冉鸣远哪里真有这份心思,东拉西扯了一会儿,见两位管家都只埋头吃菜,他干脆直入主题:“德高,望重,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又吵架了吗?” “没有!”两个人立刻异口同声地答道,听到对方和自己完全一致的回答,又都立刻把脸埋了下去。 嘿嘿,好玩!冉鸣远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接着很淡定地道:“哦,没有吵架就好。我听说你们都在花园里接吻了,要是一会儿吵一会儿好,那可就像小孩子了。” “啪”、“啪”两声,是两双筷子掉到地上的声音。 冉鸣远对面,是两张同样惊愕的脸。 看看这瞪大的眼,张成圆形的嘴,微微翕张的鼻孔,这两人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啊!沈擎在一旁都忍不住感叹:这两位管家,还真是有夫妻相。 片刻之后,两人又同时咆哮起来:“我们那次是意外,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停一天,偶要在一日里把毕业论文写出来,后天继续哟:-D 51 51、苦瓜来解毒 ... 两位管家的亲吻是不是意外,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定论。 侍卫长说:“武管家一天要念叨文管家好几遍,虽然有时口气不善,但正应了那句话,打是亲骂是爱啊!” 厨房大姨说:“我跟你说,我早就看出这两个人有意思了,一般人能天天吵架还天天黏在一起吗?你姨我的眼睛是雪亮的!” 冉小乖刚听说,眼睛就瞪得大大的:“那,那爹爹会和汪汪叔叔成亲吗?” 冉鸣远摸着下巴道:“德高和望重不凑一对,上天理不容,下也对王府团结稳定不利,至于意外什么的,那才是缘分啊!” 王府从上到下,一面倒都是“文武管家天作之合”的声音,而两位当事人的声音,则完全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玫瑰露,新鲜玫瑰花晾干、洗净,分为三份。在锅内加水和一份玫瑰干花,小火煮至玫瑰花变色,取出花蕾,加入第二份干花,重复之前的动作,第三份亦如是。待锅中仅剩一碗水量,且色泽深红即可。” 午后,书房里,冉小乖一字一顿,慢慢读着花馔录上的字,而沈擎则伏于案前,把冉小乖念的字都写下来。当然,他写的是简体字。 本来,念书这项工作是交给冉鸣远来做的,可他才念了两道菜就不耐烦了,跑过来研究其沈擎那些“鬼画符”来。一个上午,他们就没写几道菜,午膳过后,他干脆把这件事情交给冉小乖,自己又不知跑到哪儿去玩了。 冉小乖很认真地读完一页,揉揉眼睛,张嘴吞掉沈擎递来的小果子,道:“这两天,爹爹都不和汪汪叔叔说话。” “是吗?”沈擎想了想,自打冉鸣远请这两人吃了饭以后,似乎就再未看见这两位管家走在一起过,听说如果有事要商议,他们就算让手下两头跑着传话,也不肯面对面谈。 冉小乖叹了口气:“爹爹还不让小乖和汪汪叔叔说话呢!昨天小乖和爹爹一起在园子里散步,看见汪汪叔叔,小乖就喊他,可是他都只看了小乖一眼,都没说话就走掉了。” 沈擎摸摸他脑袋:“小乖很难过吧?” “嗯,”冉小乖点头:“不是说他们都亲亲了吗?汪汪叔叔以前说过,不能随便亲别人嘴巴,也不能随便让别人亲嘴巴,亲了嘴巴是要负责的,不然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了。可是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负责呀,小乖很想看他们成亲的。” 沈擎和他顶顶鼻子:“小乖有问过爹爹的意思吗?” 冉小乖嘟起嘴:“爹爹都不让小乖提,一提就要打屁屁……沈大哥你别告诉其他人呀,小乖都这么大了,还被打屁屁很羞羞的。” 沈擎失笑:“好,不告诉别人。不过,你爹爹一直是这个别扭脾气的,我看呢,咱们倒不如曲线救国。” “什么意思?”冉小乖看向他。 “就是说,劝他们也未必要从你爹爹这里入手啊,你可以找找看汪汪叔叔,他不是最注重男子汉气概的吗?你就这样跟他说……” 沈擎微微弯腰,凑在冉小乖耳边好一番窃窃私语。渐渐的,冉小乖的眼神从迷茫慢慢变得清晰,沈擎一番话说完,冉小乖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 “沈大哥你最聪明!”冉小乖欢呼一声,就从椅子上跳下来,直接跑出门去了。 沈擎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上稀稀拉拉几张菜谱,摇了摇头,干脆也起身,出门走走去。 遥遥走过花园,就听到那里传来一大片杂乱的人声,沈擎心里好奇,加快脚步走向声音的来源。 “这里,当心啊,一定要接住了,掉到地上就不好了。那里,稍微轻一点,别把花打坏了……”沈擎一走到花园里,就看见冉鸣远站在几棵树中间,东说一句西发一言。他身边的每棵树下,都围着好几个侍卫和侍女,侍卫或摇树,或用竹竿打下树上的花,侍女们则用赶忙用花篮接住落下的花朵,众人被冉鸣远指挥得团团转,一派忙碌景象。 “王爷,这是在干什么?”沈擎走过去,不解地看着他们:“要采这些花做什么。” 冉鸣远看见他,立刻献宝似的抢过身边侍女的花篮,递到沈擎面前:“擎,你看,我帮你准备了那么多花瓣,这下可以把花馔录做个遍了吧!” 沈擎看着篮子里那些色彩鲜艳的花,额角轻微地跳了跳。没想到下一刻,就见到冉鸣远直接摘了一瓣花塞进嘴里,沈擎立刻出手,一把将冉鸣远的手握在手里,怒喊道:“你又犯毛病了,这花也是能随便塞到嘴里的吗?这可是夹竹桃!是有毒的!” 随着沈擎的这一吼,园子里原本还在努力摘花的众人,都在一瞬间停下了动作,将视线投向显然已经愣住了的冉鸣远。 这么好看的花,竟然是有毒的?冉鸣远眨了眨眼睛,还有些不敢置信。 片刻之后,他突然抱住沈擎的手臂,带着哭腔道:“怎么办啊,我刚才已经吃过一片了,甜甜的……我该不会已经中毒了吧……” 听冉鸣远这么一说,沈擎也慌了,立刻让人去请大夫,一边横抱起冉鸣远回房间。 大夫很快就一路小跑赶来,替冉鸣远把了把脉,又看了看舌苔,然后让人去泡浓茶水,给冉鸣远催吐。 沈擎坐在一边搂着他,既恨他乱吃东西,又心疼他现在遭的罪,额上都冒出汗来了。 幸好冉鸣远只吃了一片花瓣,并没有什么大碍,吐完以后,大夫给开了两贴解毒清肠的药,便无事了。 “都怪养护花园的老园丁不在,听说他回乡探亲去了,要不然我才不会误食毒花呢。”依偎在沈擎怀里,冉鸣远脸红红泪汪汪,是刚才那通催吐给折腾的。 沈擎做生气状,板着脸不说话。 冉鸣远嘀咕了几句,见沈擎没反应,两只手缠上他的腰,用甜到能腻死人的声音道:“擎,晚膳没花了,我们吃什么啊?” ……真想把他脑袋剖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只有“吃”这一样东西!沈擎克制住把冉鸣远的嘴封起来的欲望,道:“还能吃什么,你刚才都吐成那样了,当然只能吃白粥酱菜了。” “啊……”冉鸣远耷拉下小脸:“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以后本王再也不好心帮你准备食材了。” 好心?是贪心吧……对冉鸣远再了解不过,沈擎可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心软。 嗯,嘴巴怎么噘得那么高?眼圈怎么愈发红了?喂别装出一副委屈样好不好……好吧好吧来笑一个,晚膳我会好好做的。 肥美的白鹜鸭去毛洗净,掏走内脏,取下鸭肉,将鸭骨放在水里煮上一个时辰。骨架酥烂,鸭汤鲜浓。 上好的碧粳米洗干净,加入鸭汤和绿豆一起熬粥。取下的鸭肉去皮,剁成细细的茸。反复用刀背拍打肉茸,使其上劲后加入之前剁好的荸荠碎,调匀。 苦瓜切成小段,掏空其心,过三遍水。再把鸭肉和荸荠调成的馅填进去,顶上放一枚小小的红枸杞。沈擎这一做就是上百个,然后全部装盘,浇上透明的调味汁后,放在笼屉里上火蒸。十来个笼屉堆在一起,比沈擎的个子还高了不少。 趁这功夫,沈擎再翻出装酱菜的小坛子,挑几味能解毒的菜装在小碟子里。再找了些甘草出来,打算给冉鸣远晚上泡水喝。 沈擎一边做,一边庆幸着:幸亏自己在皇宫里,跟大厨和御医都讨教了不少食物的性味和作用,今天可算有了用武之地。 “这是什么?”晚膳桌上,冉鸣远的目光自然全被正中央一个大盘子所吸引——盘子里放了八个圆圆的东西,最外层是碧绿的,里面酿了粉红色的馅儿,顶上还有一颗鲜红枸杞,浇着能反光的芡汁,看起来精致如工艺品。 沈擎笑了笑:“苦瓜酿白鹜鸭。” “苦瓜?”冉鸣远伸出去的筷子顿时缩了回来,苦瓜给他的印象可不好,他只吃过一次,就再也不想碰了——厨房姨姨做的清炒苦瓜,差点没把他的舌头苦下来。 “信我,不苦的。”沈擎先夹起一个,咬了一口后露出很满足的表情:“苦瓜和白鹜鸭都能解毒,我做了很多,分给今天帮你一起采花瓣的人了,他们都说好吃。” 冉鸣远将信将疑地夹起一个,闭着眼睛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后,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睁开眼睛,慢慢微笑起来:比想象的好太多了! 虽然苦瓜还是带了一些苦味,但是并不浓郁,而且反而能衬出里面鸭肉的鲜美和荸荠的清甜。 冉鸣远再无顾忌,吃得热火朝天,一口一个苦瓜酿,任凭腮帮子被撑得高高。 两人正吃得愉快,突然冉望重就闯了进来,还拉着冉德高的手,身后跟着跌跌撞撞的冉小乖。见冉鸣远和沈擎都在,冉望重停下脚步喘了两口气,然后开口: “王爷,我有话对冉德高说,请您做个见证。” 52 52、番外四:冉冉的正果 ... 武管家向文管家告白了! 夜深人静,王府众人都准备洗洗睡了的时候,这个消息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并迅速成为大家热议的话题。 于是,没有人还能睡得着了,大家都搬着凳子聚在院子里,三五成群地讨论。其中,冉德高和冉望重的直属手下表情尤为欣慰——这两位大人总算是有结果了,他们不用再为了一件事情,在两个院子间来来回回穿梭了吧! 厨房姨姨破天荒地大方,给王府里每个人都准备了香喷喷的、有好些肉丝的炒面做夜宵。而侍卫长更是被一群侍卫撺掇,要他现在去找冉望重探探消息,看看这告白到底成功了没有。 “嘶……”侍卫长有些犯难,他也是真心想去打听消息,可就怕文管家没能接受,武管家回头把气撒在自己身上,那可不是盖的! 他眼睛一转,视线落在离自己最近的、满脸兴奋之色的毕小鑫身上。 “咳咳,”他计上心来,咳了两声,道:“武管家那么忙碌,我怎能为这种事情去打扰他。小鑫,你同小乖关系好,不若就麻烦你去问问他吧。” “爹爹什么话都没说,连小乖都不要,直接背过身就走了。” 次日,毕小鑫好不容易才得到与冉小乖独处的机会,赶紧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而冉小乖也很配合地回答,只是这答案……文管家大人您干脆些成吗,您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呀! “那今天,你爹爹有说什么吗?”毕小鑫继续问。 “没有,爹爹从早上起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早膳也没用,连小乖去找他都不开门。”冉小乖说着说着,觉得有些委屈。 看来文管家也不是没有一点动心啊!毕小鑫在心里头盘算:回去后可以开个赌局,让大家赌到底文管家会不会答应,自己做庄家,没有风险还能白抽利钱,哈哈哈…… 在毕小鑫做着发财美梦的同时,冉德高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冉望重对自己说的话,都不曾察觉身体已经僵得发麻了。   “冉德高,你听好了,下面的话老子只说一遍。小乖说,老子亲了你,不负责就不是男子汉,虽然那次是意外,但是也是事实,所以老子决定负责。你先别急,听老子说完,老子要和你成亲,也不光因为老子亲了你,说实话,你这书呆子虽然有时候怪里怪气的,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挺讨人喜欢的。没错,老子喜欢你,眼睛别瞪那么大,再大也大不过小乖……刚才说到哪儿了?总之,就是老子喜欢你,要和你成亲,你给个话吧,愿不愿意?” 这个没救的大粗人!冉德高羞愤地把脸埋进手臂里:这算是哪门子告白啊!自己什么时候怪里怪气了!还有,看看他这个说话的语气,老子老子的,真难听!还有还有,就算要说这种话,也不用跑到冉鸣远面前去吧,不知道咱们王爷是最爱看热闹、最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吗!这下,肯定闹得整个王府都知道了。 冉德高气着气着,又把生气的矛头指向了小乖——这孩子,跟冉鸣远出去了一次,回来就学坏了,成天嚷着要自己和冉望重成亲,小小地说了他几回,他还不高兴了,居然又跑去跟冉望重说这种话,还胳膊肘往外拐,把自己拉去和冉望重见面! 其实,最最可气的还是自己!明明昨天冉望重话一出口,自己就应该断然回绝,外加甩他一个巴掌的,这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怎么自己非但说不出拒绝的话,还很示弱地先走一步了呢?冉德高,你在犹豫什么啊!难道你真的对冉望重有意思吗?不然干嘛不立刻断了他那条心!   想到这里,冉德高浑身一抖,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惊恐的脸。 难道天鹅真的对癞蛤蟆…… “爹爹,用午膳了。”冉小乖敲敲被拴起来的门,冉德高的卧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爹爹……”冉小乖一脸担心:爹爹要是再不吃东西,也许会饿出病来的。 冉望重拍拍小乖肩膀,让他站到一边,随后运起内力,猛地朝门上拍出一掌。 “咔嚓”一声,门上出现一条裂缝,裂缝渐渐的向外延伸,不一会儿就布满了整道门。哗啦啦,碎片落了一地,露出房内的光景。 冉德高坐在床上看着门口,眼神定定的,嘴张得圆圆的,若放在以往,冉望重定要说他是一副傻样儿,可现在看在眼里,却觉得有些可爱。 冉望重径直走到床边,将冉德高打横抱起来。直到这时,冉德高才反应过来,不断地拍打冉望重,试图让他放开自己。可他那点力气在冉望重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直走到桌边,才把他小心地放在椅子上。 冉小乖和侍女已经在桌上摆好了饭菜,小乖把筷子递给冉德高,软软地说道:“爹爹,你别生气了,先吃饭吧。” 冉望重的语气可没那么和气:“你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自己吃饭,另一种是我抱着你,喂你吃。你自己选吧。”   这人……还说喜欢自己呢!那么不温柔的。冉德高撇撇嘴,无奈地接过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地扒饭。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一块鸡肉突然出现在碗里:“别光吃白饭,这些菜可是沈擎做的,可香了,我和小乖还没得吃呢!” 冉德高抬头,看见冉望重刚才还板着的脸上,现在已经挂上了殷勤的笑意。他不屑地把头转向另一边,见小乖也冲自己笑着,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冉望重……他伸手,在冉小乖脸上捏了一把,水润滑腻的手感,让他的心情变好一些。 吃完饭,冉德高扫了眼一片狼籍的门口,对冉望重道:“你看看你弄的,这房间我还怎么睡?” 冉望重愣了愣,这可是冉德高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跟他说话。心怦怦地跳着,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下午就给你换一道新门。 “爹爹可以跟我睡一间呀。”冉小乖蹭蹭冉德高:“小乖好久都没跟爹爹一起睡了。” “小乖,你自己睡吧,都那么大了,还跟爹爹一起睡羞不羞。”冉德高刮了下他的鼻子,看向冉望重:“我想好了,下午你帮我一起收拾,晚上睡到你哪儿去。” 啥?这下,换冉望重和冉小乖的嘴张得圆圆的了。 “爹爹,好奔放啊……”这是冉小乖心里唯一的想法。 而冉望重,更是被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了思考能力。 “爹爹爹爹,你这算是答应汪汪叔叔的告白了吗?”半晌之后,冉小乖冒出一句。 冉德高扭头看向其他地方,轻轻地道:“呆子,我刚才不是都说了么……”这声“呆子”里,带了些娇嗔语气,也分不清说的是冉小乖,还是冉望重。 冉望重呆呆地看着冉德高的侧脸,脸上通红通红。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来,在冉德高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吧嗒”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哎呀,羞死了。”冉小乖赶紧把眼睛捂起来,一边嘀咕:“爹爹和汪汪叔叔才羞羞呢!” 两位管家之间的飞速进展,再次让王府沸腾了,大家纷纷表示,管家的行事风格实在是雷厉风行,值得他们好好学习,并在工作中将这一风格发扬光大。 “昨日才告白,今日就同居,若要言明朝,生子未可知。”冉鸣远写下这样一幅龙飞凤舞的字,让人拿给冉望重,算是贺礼。 而冉望重不顾冉德高的反对,将这幅字贴在了天花板上——冉德高就算再恨,也没那功夫把纸给撕了。 “爹爹,汪汪爹爹,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冉小乖问道:“沈大哥说,不以成亲为目的的同居,都是耍流氓。爹爹,什么是耍流氓?” 冉德高刚入口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他凶凶地瞪冉小乖:“你还小,不用知道耍流氓是什么意思,还有,以后不要和你沈大哥玩了,和他在一起会学坏的。” “小乖都那么大了,让他知道一下也没什么嘛,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都亲自耍流氓了,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小乖过来,汪汪爹爹告诉你……” “冉望重你敢!小乖是我儿子,你别以为他叫你一声爹,你就能为所欲为了!” “我也是为他好,就算因为你太保护他,他才那么呆。” “你居然说我儿子呆!小乖,我们收拾东西,爹爹今晚去你屋里睡。喂,冉望重你干什么,放开我,唔……” 这对管家夫夫依然一直爱吵架,每次吵着吵着,冉德高都嚷着要分房睡,却一次都没成功过。 不过,这两位管家的吻技,倒是在短短的时间里,有了质的飞跃。 53 53、醋醋醋醋醋 ... 一大清早,冉鸣远就被冉德高从床上揪起来,面前丢下一大堆纸张,还有两个硬邦邦的字:“干活!” “不是全权交给你负责了么,又为什么事情找我啊……”冉鸣远揉揉眼睛,茫然地看着那高高一摞纸,不知怎的,他就想起在宫里批奏折的时光,不禁一阵寒颤。 忙于公事什么的,实在是太不符合他冉鸣远游手好闲的作风了。 “王爷大人,您悠闲惯了,都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吧?两年一次的举孝廉,又到您亲自为朝廷甄选人才的时候了!” “啊?”冉鸣远整个身子都垮了下去:“怎么又来了,我记得前不久才举荐完呢!” 说到这“举孝廉”,那可是在冉鸣远最讨厌之事的排行榜上,仅次于饿肚子的事情。虽说这每逢两年,就由当地官府和皇亲共同甄选德才兼备的人,向朝廷举荐的制度,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对于甄选的人来说,就不是那么轻松了。首先要看一大堆资料,是参选人的履历和事迹,从中挑选出一批人,再和他们进行面谈,最后才能决定举荐的人选。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能让冉鸣远脱一层皮。 “德高,不如这些事情也交给你吧,你看你整日处理王府内外事宜,比我可靠多了,一定能为国家选出栋梁之才。”冉鸣远扯着冉德高的袖子,现在也不管什么王爷的身份了,摆脱这项艰苦的任务比较重要。 可冉德高才不吃他那一套呢,自己成日忙活,冉鸣远却一直玩耍,他积在心里的气可不是一丁点儿。两年才有那么一次机会,他才不会放过呢。 “请王爷在三日内看完这些,并列出通过的名单,面谈之事,属下定会竭力安排。”说罢,冉德高就脚步利落地离开了房间,留下冉鸣远坐在床上,万念俱灰。 “这些,都编得太假了吧,十个人里头,起码有八个人不是父母残疾,就是双亲病重,再不然就是自小跟着鳏父寡母长大……难道我大宁子民,都要经历如此悲惨的童年,才能成长为人才吗!”冉鸣远一边翻看手中的材料,一边嘀嘀咕咕评论着。   “还有这个,干嘛整天写自己多苦多穷多可怜,我要看的是你的能耐,又不是看故事。”冉鸣远越说越烦躁,把手里的纸张捏得皱巴巴的。   沈擎端了一碗酥酪进来,看见冉鸣远一张小脸都快皱成烧卖了,显然心情不佳,便立刻走过去安抚。 “擎,”见到沈擎,冉鸣远放下手里的东西,靠在他身上撒娇:“我做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要受如此之罪啊!”   “身在福中不知福!”沈擎在他额头敲了一下:“你生来就是王爷,怎么会懂这些平民百姓想要出人头地的愿望,他们就算是写得夸张些,也是为了能让你看上啊。你呀,也稍微认真些,你可是裁决者,随便一个念头,都可能会决定别人一辈子的命运。” 冉鸣远咽下嘴里的酥酪,道:“我就是抱怨两句嘛……其实我很认真的,你看,我还在不合常理的地方做批注呢!我只是想,这其中有些人能在这履历上做手脚,日后为官也难保不弄虚作假,所以一定要把他们清出去,不能因为他们的身世看起来可怜就心软了。”   “知道了,我们小王爷才不会敷衍了事。”沈擎在他额头亲一口:“这两日辛苦你了,晚上我会做大餐的。” “太好了!”冉鸣远欢呼一声,全身又有了力气,拿起材料继续看起来。他要努力早些把今日的材料看完,然后去厨房陪沈擎做晚膳。 沈擎坐在一边看着他,心里一阵欣慰:他家的小王爷,虽然平时像只小米虫,一旦遇到正事,那可就最靠谱不过了! 五日后,冉鸣远在王府,同当地府尹一起,面见二十位被选出的才子。 沈擎作为给冉鸣远添茶加点心的人,也站在一边看热闹。   二十位才子分成两排,一顺溜排开,皆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人。沈擎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冉鸣远的眼光不错呀,至少从卖相上来说,没有贼眉鼠眼形容猥琐之辈。 行礼之后,二十人一一自我介绍。这个过程挺乏味的,有几个人为了博得冉鸣远青睐,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文绉绉的让沈擎也听不太懂,到后来还走了几回神。 “草民潘給力,石南乡人,私塾夫子,参见王爷。”在前一个人滔滔不绝了足足一刻钟后,这样简洁明了的介绍,真是让人颇有好感。 而更吸引沈擎的,是这人的名字——潘給力,給力!这不是2010年末在中国流行起来的词吗?怎么会有人用这个词做名字的!   沈擎认真地打量起这个人,他着一身书生常穿的青色长衫,眼角微微挑起,唇薄薄的,面容很是文秀。即使就是那样微微躬身地站着,身上也散发出一种淡然的书卷气。   好气质!沈擎一边赞着,一边又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气息。 是什么呢?难道自己之前跟他见过不成?   沈擎看潘給力看得起劲,连冉鸣远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都不曾察觉。 坐在上位,冉鸣远心里都快气炸了,沈擎居然盯着一个书生看了好久好久,眼睛都不带眨的! 哼,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长得文气些么,哪里有我好看……冉鸣远暗暗咬牙,在心里为潘給力打了个大大的叉。 对对子、作诗、考古籍、谈为人处事、谈治国之策……几番交流下来,冉鸣远心里也有了个排名。尽管心里不情愿,可他不得不承认,那位潘給力,还真是稳坐二十人当中的头把交椅。 他不仅饱读诗书、对答如流,而且还提出了很多非常新鲜的主意,让冉鸣远这个平日里不爱关心国事的人,耳朵也亮了一次又一次。 算了,就举荐他吧,谁让我冉鸣远是个为了苍生不计私情的人呢?上天都会被我的无私和伟大感动的吧……冉鸣远一边想着,一边在名册上圈出了五个名字。   至此,这场持续了三个时辰的面谈,终于结束了。 好累啊……众人散去,冉鸣远歪在椅子上,瞟了一圈四周。   咦,沈擎怎么不见了,往日他不是早该凑上来帮自己捏肩膀了么?今天跑哪儿去了。   冉小乖的到来,很快解开了他的疑惑:“冉冉,我刚才看见沈大哥和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哥哥在门口聊天,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后来他们还抱在一起。冉冉,那个大哥哥是谁呀?” 青衣男子……今天穿青色衣服的只有潘給力一个人!冉鸣远跳起来,暴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原来沈擎撇下自己不管,是为了和那个潘給力说话呀,还抱在一起?知不知道男男授受不亲这几个字怎么写啊!花心擎,有了小爷还不够,还敢闹红杏出墙! 此时,沈擎可不知道冉鸣远恨他恨得牙都痒了,他还沉浸在找到同类的惊讶之中,满心欢喜呢! 方才听潘給力谈治国之策,他当时就激动得不能自已了——这些话实在是太熟悉了,新闻联播里几乎天天都能听到。也由此,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位潘給力,也如他一样,是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 所以面谈一结束,都来不及跟冉鸣远说一声,他就追着潘給力出去,想要问个究竟。 不敢直入正题,沈擎先挑了几个国家领导人的名字说,结果潘給力可真给力,直接把常委都给背了一遍。   他乡遇故知,两人惊喜之余,自然也分外惺惺相惜。潘給力告诉沈擎,他原名并不是这个,只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个时代,为了找寻同伴,才起了这个具有标志性的名字,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 沈擎一个激动,和他足足聊了一个时辰,直到夕阳西下才察觉不对劲——他都忘了给冉鸣远准备晚膳了!         匆匆告辞,还约好了明日继续聊天,沈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回院子,却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冉鸣远冷到极点的脸色。    “王爷,我错了,我现在就去做饭。您想吃什么,我都给您做。”沈擎点头哈腰,卯足力气要哄冉鸣远一笑。   冉鸣远别开脸:“不用了,我不打算用晚膳了。” “那怎么成!”沈擎道:“别生气嘛,今天做花馔录的菜好不好,厨房里还有一些干花瓣。哦对了,我在御膳房里学过一道点心,还没做过呢,你稍等一下,我现在就去做。” “不要,”冉鸣远的态度很坚决:“你别以为用吃的就能打发我。” 沈擎一愣,表情很无辜地看向旁边的冉小乖,轻轻问他:“王爷怎么啦?怎么生那么大气?”  冉小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听到你和青色衣服大哥哥在门外相谈甚欢,然后脸色就变成这样了。” 沈擎呆了片刻,随后忍不住笑出来——冉鸣远这样子,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还以为只有自己会因为别人多看冉鸣远而不高兴呢,原来冉鸣远也会为自己吃醋啊……沈擎的嘴角扬得很高,忍不住要自鸣得意一番。 “冉冉小乖乖,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做晚膳哟!”沈擎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子,喜气洋洋地走向厨房。倒让冉鸣远开始不解了:自己还在生气呢,他突然这么高兴干什么? 冉鸣远的疑惑,在面对一桌大餐时,迎刃而解。     糖醋排条、糖醋鲤鱼、酸辣海参、醋溜白菜、老醋花生米、醋椒汤……满满一桌子,都是和醋有关的菜,人在桌边坐下,就被这酸味给呛了鼻子。 “宝贝,谢谢你为我吃醋。”沈擎给冉鸣远夹了好些菜:“不过你现在可以把醋吃饱,以后就别从我身上找醋吃了,我可受不起。” 冉鸣远一张脸血红,张牙舞爪地道:“谁要吃你的醋了,自作多情!” “是是是,算我自作多情。”沈擎语气里满是宠溺:“你先吃,吃完我就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关于我和潘給力究竟谈了什么。。” 54 54、奶油也不甜 ... “所以,你以前说你来自很远的地方,其实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冉鸣远嘴里嚼着甜薯干,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只小松鼠。 “嗯,现在我们的这个时代,相对于我来自的世界,大概就是古代吧。”沈擎道:“换句话说,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 “哦,”冉鸣远点点头:“我知道了,原来你和潘給力是老乡啊,那就暂且原谅你一回吧,以后可不许撇下我去找别人了。”说完,他就如往常一样挂在沈擎身上:“擎,我太饱了,你抱我走吧。” 从头到尾,沈擎一直仔细端详着冉鸣远的脸,可是,他却没有流露出一丝异色。惊讶、震动、害怕、慌张……沈擎曾设想过的冉鸣远可能会有的那些反应,如今一种都没有出现。 冉鸣远的反应,就好比沈擎对他讲了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比如冉德高和冉望重吵架了,比如大厨房的菜里吃出一只蟑螂……不对,还没听说这些事情时那么兴奋呢。 “你,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看到冉鸣远那么淡定,沈擎竟觉得有些失落:“你不觉得我的来历很可疑吗?” “才不会咧。”冉鸣远笑起来:“这世间无奇不有嘛,而且你是从哪里来的并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你是个好人,这点我可以打包票。” 闻言,沈擎一边如释重负,一边又觉得幸运:亏得听到这件事的人是冉鸣远,要是别人,自己被当成怪物、一把火烧成灰也说不定。 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头,沈擎觉得格外轻松,至此,他再也没有什么瞒着冉鸣远的事情了。 晚上,他和冉鸣远相拥而眠,睡得格外香甜。而冉鸣远却直到好晚还睁着眼睛,看着沈擎的侧颜。 有些事情,他没说,并不代表没想过。尤其,是听到沈擎向他请假,说明日还要去见潘給力时。 身边的这个人,是从很久很久以后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那他有一天,会不会也莫名其妙地离开这里,回到他原本的世界? 沈擎之所以会和那位潘給力一见如故,也是因为很想念那个世界吧?沈擎说的,他还有个妹妹,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亲妹妹。   从很小的时候就变成孤儿的冉鸣远,对于血脉相连这个词,并没有很深刻的感受。所以他只能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一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人陪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见到沈擎、见到小乖、见到德高和望重,那时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即使在陌生的地方又交到了新的朋友,如果有机会,自己也一定会选择回去的吧。 毕竟,每个人生长的地方,才是自己真正的根啊。 冉鸣远终于开始害怕起来,他怕的不是沈擎诡异的过去,他怕的是某一天沈擎会突然对自己说:“对不起,可是我要离开了。”或者更糟一点,他无声无息地消失,自己还来不及和他告别,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冉鸣远呜咽一声,把头埋进沈擎胸口。 次日早上,沈擎睡了个酣畅好觉,精神抖擞地起床。 而冉鸣远的眼下一片青色,连用早膳时都睡眼朦胧,摔了两双筷子。 “王爷,你怎么了?”沈擎察觉出冉鸣远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 “没事……”冉鸣远抬头看他,突然放下碗扑到沈擎身上,在他肩头重重地咬了一口。 沈擎皱着脸,努力思考自己有没有做得罪冉鸣远的事情,可思来想去都没有答案,只能咬着牙忍着。 等冉鸣远松开口,抬起的脸上已经挂起他招牌的坏坏笑容:“我只是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既然是从很久以后来的,肯定很会做你们那里的特色美味吧,你都从来没有给我做过。” 搞了半天,还是为了吃啊!沈擎捏捏他,爽快地道:“这有何难,我和潘給力聊完,回来就给你做。” “不许再聊得误了时间!”冉鸣远的语气有些霸道,他一边说一边撇开头去,藏起眼里的落寞。 沈擎以为他是害羞,轻笑着啃啃他的耳朵。 午后,沈擎就回到了府里。钻进厨房,开始和面揉面。 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冉鸣远连午觉也不睡了,直接跑到厨房里去找他。 强忍住不让自己开口询问他和潘給力谈话内容,冉鸣远看着沈擎的背影,问道:“擎,你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呀?” 沈擎想了一会儿,道:“人很多,地方也很大,有的地方很富,有的地方很穷。不过大家都很忙,为了能做更多的事情,我们的路上到处一种叫汽车的东西,就像长长的盒子一样,那东西的速度很快,常人要走很久的路,它只要一会儿就能到了。虽然很方便,但是会排出很脏的气,我们那里的水也很脏。不如这里的环境舒服。”说到这里,沈擎回头看冉鸣远:“我说的,你能听到懂吗?” “嗯。”冉鸣远点头:“你继续说,我想多听听你以前的事情。” “我们那个世界,应该算是比较先进了吧,有很多种不同的工作。就比如厨师,就有三级厨师、二级厨师、一级厨师和特级厨师。再比如……嗯,像你这样的身份,我们那里就称为官二代和公务员。” “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呀?”冉鸣远禁不住好奇问道。 沈擎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以前,是个小混混,毕业后考不上大学,大学就是我们那里的最高学府,考上了才能有大出息。我后来就跟着混黑道,就和现在混土匪差不多,和人家打架抢地盘,向地盘上的店铺收保护费……不过我们还是很厚道的,只要按时交保护费,我们真的会保护他们的,而且也不会随便骚扰他们。” 冉鸣远的嘴瞬间张成圆形——习惯了沈擎在厨房里做菜的形象,都忘了他当年可是通过打架被选上侍卫,才进了王府的。 见冉鸣远这个表情,沈擎还以为他厌恶自己了,没想到他接下来就蹦出一句:“哇,擎擎,你以前真是太帅了!混土匪哎,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是这样的吗?” 沈擎眨眨眼,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如果不是因为手上沾满了面粉,他还真想在冉鸣远脸上好好揉捏一番。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儿,沈擎道:“王爷,我们府里还有没有去年的黄历。” “去年的黄历,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看看我来的那天是怎么写的,潘給力说,兴许能找到我们来这里的原因和回去的法子。” 原本还笑嘻嘻的冉鸣远,听到这句话,脸立刻垮了下来。过来好一会儿,他才调整好情绪,重新弯起嘴角:“我也记不清了,待会儿去问问德高吧。” 沈擎应了一声,一边在罐子里倒入牛奶,然后开始大力摇晃。摇了好一会儿,他打开盖子,只见里面的鲜奶已经分解成稀稀的半透明汁水和淡黄色的油块。用纱布滤去水分,剩下的油块放在砧板上,再用勺子努力挤干里面的水,这是,油块也被挤压开来,平平地铺在砧板上,看起来非常绵密。最后,把这些油块和糖搅拌均匀,再放进之前准备好的干净碗里,就算大功告成了。 “这是什么东西?”冉鸣远跑过来,拿起碗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好重的奶味。” “这个是奶油,用来做点心或者做汤都是很好的。”沈擎挑了一点递到冉鸣远嘴边:“尝尝看。” 冉鸣远看着面前的指头,并没有如往日那般直接张嘴,而是用手指抹了过来,这才送进嘴里。 沈擎一怔,也把手缩了回去。 晚膳桌上,蔬果沙拉,番茄肉酱面、黑椒牛小排、香煎鹅肝、奶油蘑菇汤,还有沈擎以前自酿的葡萄酒……一桌异域风情的好菜,房里都飘起浓郁的奶香。 每道菜味道都很好,而且对冉鸣远来说,还是从未见过的美味。他努力想让自己吃得更多,可才吃到以往一半的食量,就觉得肚子开始撑了。 放下筷子,他机械地在杯里注满酒,一口喝下,然后再注满……沈擎眼睁睁看着他把这个动作重复了三次,终于劈手夺下酒壶,拉着冉鸣远的手让他看向自己。 “王爷,你怎么了?你有心事瞒着我?” 冉鸣远笑着摇头:“没有,大概是我吃不惯这个口味吧,不过真的很好吃,擎你多吃点。” 沈擎看着这样的冉鸣远,觉得左胸口有点痛——冉鸣远这样的笑容,怎么看起来那么让人难过呢? 55 55、一心一意汤 ...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好。 沈擎不停地观察着冉鸣远的动静,可冉鸣远偏偏一点动静也没有。按理说人睡着之后,总会不经意地翻个身,或者动两下,嘤咛几句,可冉鸣远那半边,却仿佛根本没有人躺着似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连被褥的起伏也是极其微小,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 他到底是怎么了?沈擎满心忧虑,可冉鸣远就是不肯说。弄得他只能干着急,瞎猜测——可以确认的是,冉鸣远的变化和自己的坦白脱不了干系。难道冉鸣远心里,其实还是很介意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人吗? 不,沈擎摇摇头,冉鸣远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点他很坚信。所以他就更不解了,冉鸣远平日,可不是会藏心事的人啊! 第二日,沈擎看着眼圈更深的冉鸣远,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这样子,真有点儿像熊猫。 “有什么好笑的,你眼睛下面也是一片黑黑的。”冉鸣远对他吐吐舌头,下一刻就被沈擎捞进怀里,来了个长长的深吻。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你身边,所以放轻松好吗?”在冉鸣远耳边说完这句话,沈擎就下了床,顺便帮冉鸣远盖好被子:“你多睡一会儿,我去做早膳。” 冉鸣远看着沈擎离开,然后默默地拿被子把脸蒙了起来。 沈擎,真的是无论什么事情,你都会和我在一起吗?如果一边是我,一边是回到你原来的世界,你又会怎么选呢? “经我研究下来,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是很有讲究的。”院子里,潘給力拿着一本老黄历,对沈擎道。 而沈擎却并未集中精神听,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上午冉鸣远给他这本黄历,还让他邀请潘給力住进王府时,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 “沈擎,沈擎,”听见潘給力唤了他好几声,沈擎才收敛心神,看向潘給力:“你继续说吧,我没什么文化,有些地方听不懂,容易走神,我会努力克制的。” 潘給力说:“沈擎,你看起来有心事。说出来听听,我是汉语言和心理学的双科硕士,兴许能为你排忧解难。” “真的没事。”沈擎委婉推拒了他的好意,虽然冉鸣远这两天的举止面色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毕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他并不想把外人牵扯进来。 潘給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圈四周,眼神不远处的贵妃榻,看见坐在上面正捧着书卷的冉鸣远,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我问你,你和王爷之间,关系不一般吧?”潘給力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 沈擎愣了愣,道:“这个跟你无关吧。” 潘給力微笑:“是跟我无关,可是跟你有关啊,你想想,我们在这里讨论要回去的事情,你那位王爷会不会以为你要撇下他了,他这几天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沈擎霎时睁大眼睛: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光顾着因为冉鸣远没有嫌自己怪而轻松了,完全没想到冉鸣远的心情。 冉鸣远他,兴许是因为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关系,虽然平时爱开玩笑,但其实是个极重感情的人,这两天看见自己兴高采烈地忙着要研究回去的事情,他一定有很多胡思乱想和委曲担忧。他往日是多么心直口快的一个人,这回把心事憋上好几天,不知该有多难受了。 “咱们改日再议吧,我今天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思路一旦理清,沈擎就很忘恩负义地对潘給力下逐客令,毕竟,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微微把书往下移一点,冉鸣远看见潘給力已经起身准备走人了,不免有些吃惊。 他们才刚坐下开聊没多久啊,怎么就散了呢?难道是讨论得不顺利,没有什么进展? 想到这里,冉鸣远小小地窃喜了一下,最好他们一辈子,都讨论不出回去的方法,这样沈擎就能永远在自己身边了。 见沈擎转过身向自己这边走来,冉鸣远赶紧把拿书的手往上抬了抬,遮住自己的脸。 沈擎弯下腰,从冉鸣远手中抽出书。冉鸣远刚叫了一声,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等身体重新稳定下来时,自己已经俯趴在了沈擎的身上。 “这……”冉鸣远低头,这个姿势,他和沈擎的脸相距不过一寸,实在是太暧昧了吧…… “有些事我没有和你说清楚,可能让你产生了误解,对不起。”沈擎挑起冉鸣远的下巴,头再稍许往下低一些,正好抵住冉鸣远的额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抛下你一个人回到以前生活的世界。” 冉鸣远咽了口口水,努力地消化着沈擎刚才这番话,彻底明了的那一刻,心里喷薄出无数的喜悦,身体轻得简直就要飘起来。 冉鸣远直视着沈擎的眸子,都不舍得眨眼,生怕错过分毫那人眼中的深情。 沈擎继续说道:“我和潘給力讨论,并不只是为了想找到回去的方法,也是为了知道我们究竟是怎么来的。就算要回去,我也绝不会一个人走,我会等确定能把你也带走的时候,才和你一起回到原来的世界。不然,我宁可留下来。” 冉鸣远轻轻地捶在沈擎胸口。这个人,说得那么好听干什么,害他眼睛都变得酸胀了。可是,心里却又觉得好甜蜜,忍不住想要大笑出来。半张脸哭半张脸笑,那种样子想想就很傻,所以一定要忍住! “好了,我都说清楚了,你还有什么担心的事情没?通通说出来,我们一次都解决掉。”沈擎住了声,期待地看着冉鸣远。 冉鸣远噙着笑,眼神真诚而坦白:“没有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没其他可以担心的事了。” 沈擎搂紧他:“那既然你没有问题了,就换我提了哦?” 冉鸣远疑惑地看着他:“我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了?” 沈擎在他鼻子上轻咬一下,柔声道:“我们好久没做了,我全身都不满意。” 傍晚,冉鸣远睁开眼睛,在浑身的酸痛感中开始思考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为什么沈擎那么喜欢在下午做那个事情,春宵春宵,不都是在吃夜宵的时候才发春的吗? 思考着思考着,鼻子里就蹿进美食的香味了。他挣扎着抬头看向门口,看见沈擎端着一盅东西走了进来。 嗯,好像又帅了一点。冉鸣远把沈擎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做出如此评论。 沈擎小心地把冉鸣远扶起来,在他腰后放了两个垫子,然后把盅碗的盖子打开,单膝下跪,恭敬地献到冉鸣远面前。 “擎,你这是干什么?” 沈擎抬头,看着冉鸣远道:“在我们那个地方,求亲的时候,都要这样单膝跪着,然后还要送上戒指。我手头没有戒指,所以只能送这道一心一意菜。” “一心一意菜?”冉鸣远道:“你先起来,我不喜欢你跪我,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你快起来。” 沈擎继续端着菜:“你先把这个吃了,我再起来。” 冉鸣远扁扁嘴,接过盅碗舀了舀里面的东西,汤里有薏仁和猪心,还真是一心一“薏”。不过冉鸣远可没工夫管汤了,一口气吃了个干净,然后伸手去拉沈擎:“你快起来吧,我喝干净了。”还把空空的碗盅拿给沈擎看。 “真乖,”沈擎站起来,捧起冉鸣远的脸就是狠狠一口亲:“你喝完了,就是答应我的求亲,以后你可就是我的媳妇儿了,咱俩一辈子都绑在一起了,你可别想蹬了我。” “我是你媳妇儿,那你也是我媳妇儿……你才别想着红杏出墙呢!不过你就算走遍别的地方,也找不到像我这样貌美如花又善解人意的人了。”冉鸣远的脸红红的:“那就说好了,生同寝,死同穴,永不分离。谁要是做不到,谁……就是小狗。” 被冉鸣远最后一句话逗得笑出来,沈擎勾起冉鸣远的小指:“好,生同寝,死同穴,永不分离,一百年都不改变。” 56 56、番外五:沈擎的过去 ... 对于十八岁的沈擎来说,生活就是混日子。 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叫妹妹起床,为她准备早饭,然后送她去学校。之后,和那帮爱抽廉价烟的兄弟们集合,在街上逛来逛去,中午随便吃一点,逛到四点多去买菜,然后接妹妹回家,晚饭后看一会儿电视,就到睡觉的时候了。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地过去。 他们穷,住在父母留下的这套小房子里,每个月靠着亲戚和居委会那点微薄的接济,勉强着混下去。沈擎从很小就开始帮别人做事,看点、做手工、带孩子……这些他都做过,甚至还去帮人家十几层楼高的公寓擦窗户。 沈擎初中毕业后,就不愿再去读书了,其实以他的成绩,考个技校学门手艺也不错,可他付不起那高昂的学费,干脆就跟了他们那里的一个黑道小头头。沈擎听话、爽气、讲义气,做事情又肯卖命,很得头目和伙伴的信任,有什么事情都会让他去做。渐渐地,他也能往家里带些钱了。 但沈擎也是有原则的,黄赌毒这三个字,他是坚决不沾的。不为别的,他至少要保证在妹妹毕业之前,自己能一直供养她。   沈擎唯一的盼头,就是他那个成绩很好的妹妹沈蓉。他省吃俭用,从不动用父母留下来的几件值钱首饰,几年下来算算一家一当,积蓄也有了两万多。这些钱他都攒着,要给妹妹读大学——虽然他和妹妹经常相互调侃,但是他很坚信,沈蓉一定能考上名牌大学的。   为了攒钱,沈擎也吃了不少苦头,有几次打架受伤,他都不肯去看医生,买了些药和绷带,就在家里自己绑,都不让妹妹知道。 可也有那么一回,由于他后腰上也有伤口,自己又上不了药,只能一个电话把朋友叫来帮忙。结果,两人窝在卧室里,沈擎上半身全部脱光,只着一条松垮垮的内裤趴在床上,而他的伙伴手指上沾着乳白色的药膏,一手拉着他的内裤松紧带正往下扯……这一幕,落在正好回到家的沈蓉眼里。 从此,在腐女沈蓉的眼中,哥哥沈擎就是一个大大的资源了。   和沉稳的沈擎不同,沈蓉从小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 每天吃饭时,沈蓉总是叽叽喳喳的,对着沈擎谈天说地,有好几次说到激动处,还会被饭粒呛到,为此也被沈擎说过很多回,可她就是改不了。 小时候,沈蓉跟沈擎说的最多的,就是幼儿园和小学里的趣事。谁上课时又哭了、谁和谁又打架了,当然还有她自己的辉煌战绩:又对谁搞了恶作剧,又扯了哪个男孩子的头发,又在谁手上花了乌龟……每次都让沈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个性活泼是很好,可是闯了祸,最后去看老师和小朋友的家长脸色的,还是自己啊! 后来,沈蓉上了初中,饭桌上说的话,沈擎就慢慢开始觉得听不懂了。什么宅,什么腐,什么基,什么吐槽……沈蓉每次都要给他解释好久。每次学习一个新的词,沈擎都会感叹,自己老了,这世界变化得太快。 再后来,沈蓉的房里,多了一堆一堆的漫画和小说,都是她用自己的稿费和做家教的钱买的,沈擎也不去管,觉得只要没影响到妹妹的成绩就行了。直到有一天,他去沈蓉房间打扫卫生,才发现这些书的封面,都是两个男人的画面,有的抱在一起,有的还在接吻,甚至还有躺在床上的!为此,沈擎震惊了整整一天,反思自己在沈蓉的性教育上的缺失。   结果沈蓉回敬他四个字:“大惊小怪。” 沈擎的担忧,直到看见沈蓉和一个男生亲昵地走在一起后,才得意消除。所以,他非但不像一般的家长那样反对沈蓉谈恋爱,相反还热情地邀请那个男生来家里玩。 结果,当天晚上沈蓉把男生送走后,叉着腰跑到沈擎房里:“哥,你觉得他怎么样?” “白白净净的,挺好的。”沈擎看着沈蓉眼里突然放出的光芒,有些不明所以。 “我也觉得他不错,哥,你去追他吧,要是他能当我大嫂,就再好不过了!” “……” 于是之后的日子,沈擎又开始担忧了。他担忧的,不是沈蓉会不会变成同性恋,而是沈蓉总喜欢把他和别的男生凑成一对。 而沈蓉的那些闺蜜们,也受了沈蓉的影响,每次看见他都笑得很诡异,竖起耳朵听她们的窃窃私语,沈擎总能捕捉到一个字:“攻。” 关于这个话题,沈蓉专门用一顿晚饭的时间,给他进行了基本的科普。 科普结束之后,沈擎唯一觉得庆幸的一点是,自己还是保持了“插”的地位……呸呸呸,沈蓉一个小姑娘,怎么说这些话时脸都不红一下,这样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还有,整天幻想些什么啊,“沈擎一把横抱起他,挑起他的下巴,粗暴地吻了上去,两人的舌头紧紧纠缠在一起,银色的唾液从嘴角流下。长长的一吻结束后,沈擎舔了舔嘴角,看着怀里人那魅惑的眼神。突然,他把人抛在床上,接着扯开那人的衣衫,直接压了上去……”这些,这些是一个做妹妹的该想的吗! 还有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为什么自己想着想着,居然硬起来了呢!!! 为了搞清楚自己的取向,沈擎特地趁沈蓉不在家时,从她房里掏了几本书来看。 这本,不用一上来就床上运动吧,刚见面就嘿咻嘿咻,不符合我的价值观啊……沈擎如是评价道,把书丢到一边。 这本,这个主角也太孬了吧,被人打被人骂被人侮辱,干嘛还要回到那人身边啊,没有自尊心和羞耻心吗?沈擎看了眼开头,再看了眼结尾,又把书丢到一边。 小说他是看不下去了,干脆拿起漫画,没想到一翻开,就是一张两个男子在浴室里的裸吻图,吓得他赶紧捂住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往后翻。 喂,不是吧,那里,那么小一个地方,怎么什么都敢往里面插啊……什么,这个被插的身体也太好了吧,做完一轮后换了个人再来一轮……为什么到最后,两个人同时插一个地方啊!脱肛了可怎么办! 沈擎放下书本,再也不敢看了,同时对饱览这些书的沈蓉的心理状况,表示深深的忧虑……这孩子,没把她哥哥迷昏了送到其他男生的床上,已经是个厚道的娃了。 为此,沈擎决定,晚上给沈蓉做她最爱吃的虾胶酿鸡翅,从现在开始要好好讨好妹妹,以免她哪天心血来潮,把自己给卖了。 至于那啥取向的,就等遇到喜欢的人再说吧。 关于厨艺,沈擎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天赋的。七岁他就第一次烧饭了,居然没把蛋炒饭烧焦,味道也不咸不淡,这堪称是壮举啊。 沈蓉喜欢吃沈擎做的菜,他也就更用心地学习,打印了厚厚一本菜谱,照着上面的方法学着做。跑到小饭馆收保护费时,常常给人家打个八折,顺便跟这家的厨师学两招。这样东拼西凑地,他也练就了不赖的厨艺,偶尔还能自己小小地创新一下。 他还认真地考虑着,等妹妹能赚钱了,自己也不混黑道了,整天收保护费,这钱用得也不舒坦。日后自己可以开个小饭馆,也不求赚大钱,能够自力更生就行。 “哥,等我赚钱了,送你去法国学习厨艺,过两年回来,你就是大师级的水准了,到时候,五星级饭店在咱家门口排队,抢着要你过去。”沈蓉用小勺子挖着沈擎自制的布丁,一边畅想着无比美好的未来。 沈擎无奈地看着他:“你想得美,等你攒够那个钱,我都已经到退休的年纪了吧。” “哥,你要信任我!”沈蓉鼓起腮帮子,表情是难得的严肃:“我很久前就发过誓了,你为我牺牲了那么多,等我有钱的时候,也要让你去学想学的东西。你等着瞧吧,我一定能赚很多很多钱的,让我们都过上好日子。” 沈擎笑出声,温柔地拍拍她的脑袋:“好,我相信你,把点心吃掉以后就去做功课吧,要赚钱,先考上好大学再说。” “嗯,”沈蓉点点头,眯起眼睛坏笑着说:“哥,你到时候去了法国,我只有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沈擎直觉不太对劲。 “你回国时,不管是奶油色皮肤的金发小美男,还是身材修长肌肉发达的超酷大帅哥,总要带一个回来给我当嫂子呀……哎呀,别敲我头,痛!” 57 57、旧菜迎新人 ... 沈擎睁开眼睛,看见一颗乌黑油亮的脑袋时,怔了一下。 哦,都忘了,自己现在是在古代啊。 刚才做了个很好的梦,让自己和妹妹又见了一面,梦里那些事情,都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现在回味起来,真有一点感慨,心头微微有些涩。 那个小丫头,要是知道他哥哥真的找了个美男子给她当嫂子,一定开心得合不拢嘴吧。 冉鸣远动了动身子,抬头,对上沈擎的眼睛。 “早。”冉鸣远嘟哝了一声,脑袋在沈擎颈窝里蹭蹭,再次闭上眼睛接着睡。 沈擎搂紧怀里的人,微微勾起嘴角,现在就算是有人请他回去,如果不能带上冉鸣远,他也不会同意的。要是早上起来,怀里不被这么一个人拱几下,他一定会不习惯……不,要是不能抱着这个身子睡觉,他一定睡不着。 算起来,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一年了吧,不短不长的一年,却又是生命里最有意义的一年,毕竟,他沈擎找到了一生的归属,冉鸣远这个人,已经是他生命里永远不会改变的习惯。 这样想来,就算在这里过一生,虽不够完满,但也已经是很幸福的了。 一个时辰之后,冉鸣远和沈擎一边用早膳,一边听冉德高和冉望重的汇报。 冉德高的嗓子有点哑,说了几句就对冉望重抛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很快接了上去。 冉德高说着说着,冉鸣远突然插嘴道:“望望,你一点都不温柔嘛。以后晚上要节制一点,你看看,德高的嗓子都被你做哑了。” 房里顿时一片沉默,沈擎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无奈地别过头去。看来刚才两位管家说了那么久,冉鸣远愣是没记住一点正事,脑子全用在想这些事情上了。 “你才被做哑了!我那是风寒,风寒!”冉德高扯着嗓子要扑向冉鸣远,被冉望重抱住腰:“德高,你冷静一点啊,别和他一般见识,你的身子要紧。来,跟我念,息怒,息怒,息怒……” “身子,德高你有了吗?小乖要有弟弟了吗?”冉鸣远兴奋地扯着沈擎的袖子:“擎,你看,他们才好了几天啊,都领先我们那么多了。” 小王爷您别逗冉德高了行么,您没看到他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么?沈擎扶额,使出杀手锏道:“王爷若是真心羡慕。我们不妨在晚上多身体力行几次,也许也能赶上他们。” 冉鸣远立时捂住屁股,乖乖地住了嘴。 沈擎更加无奈,自己可是很温柔的,冉鸣远每次也有舒服到啊,没必要做出这付那么害怕的样子吧……别人还以为自己有多粗暴呢! 一番闹腾之后,众人总算开始谈论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又到了王府选侍卫的时候了。 这王府的侍卫,就跟服兵役一样,到了一定的年纪,若是没有升到更高的职位,便到了退役的时候。对退役的侍卫,王府很是厚待,若他们要走,会为他们准备一份大大礼金,足够他们回去后做做小本生意。若他们愿意留下来,王府也会为他们安排别的工作,照样包吃包住,对还没有成亲的人,冉德高和冉望重还会为他们操心婚事。 这些侍卫们在王府呆惯了,也有了感情,还真不愿意出府,个个都要求留下来。长此以往,王府养的人越来越多,这空缺的职位也越来越少。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冉望重就要抱怨:“王府里的人那么多,现在也不缺侍卫,还要选什么人啊!浪费银子!而且每年来新人,还要重新教一遍,不如用老人来的方便。” “话虽如此,还是不能取消啊。现在我们王府选侍卫的比试,已经发展成本地的一项盛事,也是个体现皇室亲民、与民同乐的好机会。若是今年突然取消,恐会造成民间的谣言,而那些为了进王府而苦练功夫的少年,也会对王府产生失望之情。”冉德高分析得头头是道,让冉望重不得不叹气。 而冉鸣远,则是典型的两手一摊纯看好戏派:“太好了,又有打架可以看了,赶快让擎多做些零嘴儿,到时候可以边看边吃。” 坐在场边最好的位子上,沈擎看着场中那些意气风发的参选者,百感交集。 一年前,他也是在这里,用自己那些三脚猫功夫,成功入选王府侍卫。当然,还要多谢冉鸣远那时有时无的内力的帮助。要不然,他真怀疑自己会流落街头,成为一个像犀利哥那样帅的乞丐。 今天,冉鸣远不去抄名录发纸条了,而是端坐在沈擎旁边,不时对下面的百姓挥手微笑,摆出一派落落大方的姿态。只是宽袖之下,手却和沈擎紧紧交缠,就算出了手汗也不放开。 这可是他第一次,让沈擎以自己伴侣的身份,出现在百姓面前。冉鸣远虽然不说,心里却微微有些紧张,生怕听到很多异声。 不过令他安慰的是,百姓们都很理解,在自己宣布完沈擎的身份后,还有人大声吆喝出“祝王爷和沈公子百年好合”这样的话,听得他心里轻松不少,立马让冉望重去找出那个人,送一百两银子答谢他。 今天的比试波澜不惊,带夕阳斜下之时,八名新侍卫也顺利地选出。沈擎还在其中看见了一张熟面孔,正是自己在去年比试的最后一轮中遇到的对手,被冉鸣远用一颗小青梅阴了的那个。 “王爷,你还记得那人吗?”沈擎问冉鸣远。 “不记得,那人谁啊?”冉鸣远一脸茫然,继续吃蜜渍金桔。 沈擎止了声,既然冉鸣远忘了就忘了吧,让他记起自己是因为他的帮忙才进的王府,之后几天他还不知会有多得瑟呢。 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回到王府,自然是例行的欢迎晚宴。 晚宴依然是吃烤肉,不过这回大厨房可轻松了,今晚的材料,全都是由沈擎准备的。 不同于以往把肉串直接放在火堆上烤的方式,沈擎这回用的灶具,可是一个长方形的铁槽,槽里面放了点燃的红炭,上面铺了一块栅栏似的铁板。把一串串的牛肉、羊肉、猪肉、鸡翅等材料放在铁板上,沈擎另一手拿着扇子在食材上不断地来回扇动。没过多久,肉串就随着地下窜上来的热气而渐渐变色,沈擎也在此时抹上油、蜂蜜和他特制的调味粉,不一会儿,烤得焦黄香酥的肉串就完成了。 学着沈擎的样子,人们分散开,围在几个炉子边,纷纷自己动手烤起肉来。冉鸣远左手一串羊肉,右手一串鸡翅,吃得嘴角流油,不时扯起沈擎的衣角来擦,以在新侍卫面前,保持高贵洁净的形象。 由于抹了蜂蜜,肉串的表面格外脆,颜色也好看,而且还牢牢锁住了里面的肉汁。沈擎在调味粉里,加了孜然之类的珍稀香料,对王府里的人来说,口味又新鲜又特别,没多久,整整一桶肉就被他们吃光了。 “没事,大家尽管吃,我还准备了很多。”沈擎又拎了一桶肉串出来,分到每个炉子旁到。见众人都吃得那么高兴,他虽然没吃多少,却也觉得格外满足。 “这也是你们那里的做法吗?”冉鸣远把一串肉递到沈擎嘴边,一边问他。 “嗯,我们那里有个地方叫新疆,那里的烤肉串是全国闻名的。”沈擎的两只手忙碌着,只能靠冉鸣远喂他。 “你还藏了多少好吃的没拿出来?”冉鸣远鼓起腮帮子:“我觉得在你出现之前,我吃的那些东西,都只是打发肚子的……我的肚子好可怜,被打发了十几年。” 沈擎忙里偷闲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要紧,反正以后一直在一起,我会慢慢补给你的。” 冉鸣远摸摸脸,哎呀油油的,一边在沈擎衣服上擦手,一边笑眯眯地开始思考明天要点些什么菜。 之后的几天,王府自然是比较热闹的。满怀希望的新侍卫们,在经历过沈擎做的烤肉大餐之后,终于也见识到了厨房大娘的手艺,并且深深的体会到,美味是暂时的,吃素,而且是味道很一般的素,才是生活的重头。 当然,也有受不了的,偷偷跑到厨房去找东西吃,却不慎把冉望重给冉德高准备的催情小宵夜吃了,泡了一晚上的冷水澡,还免不了被冉望重咆哮一番。 日子一天天过去,八个新侍卫被分到巡府的几个小组里,在包括毕小鑫的组长们手下,慢慢开始适应在王府的生活。而就在冉鸣远把新侍卫都捉弄了一遍,正嫌日子平淡的时候,从京城里,又传来了一个大消息。 58 58、红眼小兔子 ... “小呆子!!!”冉小乖正在书房里认真地练字,突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那么一嗓子,瞬间手抖了一下,把一个铭的右半边写成了各。 他嘟嘟嘴,紧接着看见书房门被推开,冉鸣远蹿了进来,跑到小乖旁边抱住他就是一阵用力揉搓,只把冉小乖的脸都揉变了形。 “冉冉!”冉小乖在随后赶来的沈擎的帮助下,终于挣脱出来,有点儿不高兴地看着冉鸣远:“冉冉,你干什么呀?” “小呆子,我有一个大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冉鸣远让沈擎按在怀里,却还是手舞足蹈的:“保证你听说以后,比我还高兴一百倍。” “什么好消息呀?还有,别叫我小呆子,爹爹说,叫多了会成真的,以后要叫我小男子汉,或者小聪明。”冉小乖揉着脸,大眼睛看向冉鸣远,很严肃地跟他说。 “哎呀呀,可爱死了,擎,一想到小呆子就要嫁作他人妇了,我真是万分不舍。”冉鸣远拉起沈擎的袖子,假模假样地擦擦眼角,根本没注意到冉小乖的要求。 “你再不说,我可要说了,你看小乖急的……”沈擎摸摸冉鸣远的头,说道。 “我说,”冉鸣远立刻抬起头来,凑到小乖面前神秘兮兮地说:“小乖,傅铭瑄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傅大哥怎么了?”冉小乖撇嘴,自己又不是呆子,而且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忘了傅大哥的。 “你的傅大哥呀,在今年的科举里呀,中了……状元。”冉鸣远故意一字一拖地说着,好观察小乖的表情。果然,小乖的眼睛随着他的话,慢慢睁大,在最后瞪得都快要弹出来了,他的嘴咧得大大的,露出浅浅的酒窝,脸上瞬间放出光来。 “傅大哥中了状元?”冉小乖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太好了,傅大哥中了状元,他真厉害!” 冉小乖这一跳,袖子打到了桌上的砚台,泼了三人一身的墨汁,尤其是他脸上都有好大一块。可是他却毫无察觉,乐呵呵地在书房里跳来跳去,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傅铭瑄身边去。 “擎,小呆子反应好大啊,难得见到他那么活泼的时候。”冉鸣远偷偷对沈擎道。 “小乖也好久没见到傅公子了,一定很想他。现在听到那么个好消息,会高兴也是应该的。” “那我还要不要说下去啊,万一小乖听完以后,乐得发狂了怎么办?德高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冉鸣远有些不放心。 沈擎无奈:“迟早都要知道,与其等人到府上了再告诉他,不如现在就告诉他。要不,由我来说?” “不要,当然是由我来扮演传递好消息的使者咯。”冉鸣远推开他,走到冉小乖旁边,使劲拉住他:“小乖,你先别跳了,看得我头晕,好消息还没说完呢。” 冉小乖停下脚步,带着一脸甜甜的笑看向冉鸣远:“还有什么好消息?” 冉鸣远掐掐他的腮帮子:“你和傅铭瑄很快就能见面了。皇上本来要封他做吏部侍郎的,却被他辞了,放弃了大好前程,主动要来我们这里当个小小府尹,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唉,这份深情,真是连我都被感动了呀。”     原以为听了他的话,冉小乖会笑得更欢,哪知冉鸣远接下来看到的,却是冉小乖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嘴扁呀扁,眉头也蹙起了一个小疙瘩。 “小乖,你怎么了?”沈擎也看出不对劲,走上来柔声问道。 “沈大哥,冉冉刚才说,傅大哥他为了小乖,放弃了前程,是小乖害了他吗?”冉小乖看向沈擎,一双大眼睛清澈无邪,带了一丝无措。 冉鸣远赶紧对他摆手:“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傅铭瑄真的很喜欢你,才愿意不做京官,跑到我们这里来做地方官。”   冉小乖又问道:“京官比地方官好很多吗?” “那当然,吏部可是管天下所有官员的,现在的吏部尚书年纪也大了,过两年告老还乡之后,傅铭瑄就能升任尚书,以他的年纪和才能,接替他爹位列三公也绝非难事。可来这里做地方官,整天处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算做得好,也得等几年之后才能升知府,要想当宰相,可要多好几步呢……” 冉鸣远分析得头头是道,压根没注意沈擎对他使眼色,也没注意冉小乖越来越向下弯的嘴角。直到耳边响起“哇”的一记响亮哭声,他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沈擎叹了口气,抱住冉小乖哄,说了不少好话,可冉小乖的眼泪还是流个不停。   冉鸣远不敢说话了,只能在旁边默默看着,一边感叹:冉小乖还真是小孩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一张脸说变就变! 冉德高走进书房时,看见的就是自家宝贝儿子哭得稀里哗啦的狼狈样子,而沈擎和冉鸣远站在旁边,都是一脸无措。 再一细看,冉小乖全身都是黑乎乎的墨汁,脸上泪水混着墨汁,满脸都脏兮兮的,眼看他沾了墨汁的手还要往眼睛里揉,冉德高立刻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转身叱问冉鸣远:“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俩欺负小乖了不成?” “没有,绝对没有!”冉鸣远的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最疼爱小乖了,怎么会欺负他,他这是……喜极而泣,喜极而泣!”   “胡说,他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喜的。”冉德高白了他一眼:“还不快去叫人准备热水和干净衣服!”  冉鸣远反应快,道了声“是”,便脚底一抹油溜了。留下沈擎站在一边,局促地看着冉德高。 冉德高也知道沈擎比较靠谱,便稍微放轻些声音,问他:“究竟是什么事情?”   沈擎也不知道傅铭瑄的事到底该说不该说,可一来小乖没有反对,虽然是因为他已经哭得睡着了;二来这件事情迟早要让冉德高知道,他思量了一下,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所以说,小乖在京城的时候,已经和别人私定终身了,而你们一直都瞒着我?”冉德高的语气虽然平缓,但仔细一听,里面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是这样的,您先别生气,这也是小乖希望的,他怕您不同意……” “那我要是不同意,他还准备和那个傅公子私奔吗?”冉德高的声调高了不少。 “不不不,您在他心里是最重要的,您看,傅公子也不容易,为了让他和您在一起,特意从京城跑来当府尹。所以,您就成全他们吧。”沈擎赶快为两人说好话。 冉德高冷哼一声:“你先回去吧,等小乖醒来,我自会和他说。另外,请转告王爷,小乖的事情,就不劳他费心了。” “那究竟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要是不同意,小乖和傅铭瑄都会恨死你的。”冉鸣远听了沈擎的汇报,急得心里痒痒,恨不得跑到冉小乖房里去听壁角。 “我们还是静等结果吧,我想他那么疼爱小乖,应该不会为难他们。”沈擎一边说,手上一边和着面。小乖刚才又是跳又是哭的,一会儿准要饿,自己得赶紧做样好玩的点心出来。 果然,大约半个时辰后,冉德高就带着冉小乖来了。小乖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服,从头到脚都干干净净,只是一双眼睛还红红的,看得出刚刚才大哭了一场。 沈擎把刚出炉的点心拿给他,是一个个小兔子形状的包子,里面包了芝麻馅儿。白鼓鼓的包子上,贴着樱桃肉做成红眼睛,看起来和冉小乖还真有点儿像。小乖拿在手里,都有点舍不得咬了。 “小乖,你……没事了吧?”见冉德高在旁坐镇,冉鸣远只能旁敲侧击。 “没事。”冉小乖的回答干脆利落,让冉鸣远有苦说不出。 冉德高瞟了冉鸣远一眼,幽幽地问:“那位傅公子何时过来?” “估计还要五六日。” “那等他来了之后,就先见一面吧。”冉德高轻描淡写一句话,让冉鸣远和沈擎相视一笑——既然肯见面,那就大有希望! 59 59、接婿洗尘宴 ... “报——”毕小鑫风尘仆仆地跑到书房,对正在议事的冉德高和冉望重,以及坐在旁边发呆的冉鸣远道:“傅公子一进进城了,现在刚进了府衙。” “好!”冉德高放下手头的账册:“快去准备火盆,待会儿他来了,不跨火盆不准进来。” 冉望重忙问:“跨火盆不是成亲时才做的事情吗?德高你让傅铭瑄跨火盆做什么?” 冉德高理直气壮地道:“他要真喜欢小乖,就给小乖做媳妇吧,我家小乖可是不会嫁人的。” 冉鸣远闻言撇撇嘴,冉德高也会有这样小孩子气的时候啊,这傅铭瑄和冉小乖,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谁上谁下了,何必自欺欺人呢? 话虽如此,王府还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两个时辰之后,门房收到傅铭瑄的拜帖,第一时间送了进来。 “快请他进来……不,不对,这样倒显得我们很心急,不如让他等一刻,看看他的修养如何……”冉德高自言自语的同时,冉鸣远已经不耐烦地让人去请傅铭瑄了——看看冉小乖那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只怕傅铭瑄等得起,他先要迎出去了 于是,傅铭瑄刚走入前院,就看见里面密密麻麻挤了有上百人,而这上百双眼睛,全都聚焦在他一人身上。任他见惯了大世面,还是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傅大哥!”人群中央,一个小个子挤出来,对他拼命挥手。傅铭瑄见到那人,忍不住勾起嘴角,对他点头。 “哼,我们家小乖那么热情地招呼他,他竟然笑一笑,点几下头就好了,真是冷淡!”冉德高不满地嘀咕。 “其实对他来说,微笑和点头已经是很热情的表现了,平时他对其他人,可是都不太用正眼看的。”这是冉鸣远的真心话,不带一丝夸张的。 傅铭瑄刚想走过去,就被冉德高喝止:“傅公子,您若是要进来,请先过一关。”随着他的话,有两个侍卫搬出一个铜盆,铜盆里冒出高高的火苗,看起来有些骇人。 “爹爹!”傅铭瑄还没反应,冉小乖就先生气地瞪着冉德高:爹爹为什么要这样,傅大哥是小乖的客人呀!怎么能对客人这样呢! 把胳膊肘往外拐的冉小乖塞给冉望重,冉德高看向傅铭瑄:“傅公子,请您跨火盆。” 傅铭瑄与他对视片刻,走到火盆前,撩起下摆一步跨了过去。随后,他便直直走向冉德高。 “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傅铭瑄俯身行礼。 什么岳父,你该叫公公,当然不是太监那个公公,是你丈夫的父亲的那个公公……冉德高一边心说着,一边抬头看向比自己高一些的傅铭瑄。心里幽幽感叹一句:这年轻人还真是气势逼人,被他这么一看,自己那些话都说不出来了。 冉德高只顾懊恼着,可一点都没注意到,从想出让傅铭瑄跨火盆的主意起,他心里就已经彻底接受了傅铭瑄和小乖成亲的这件事情。 冉鸣远出来远了场,几人便一起进入内厅。冉鸣远和冉德高坐于上首,左边坐着冉望重和沈擎,傅铭瑄和冉小乖则坐在右边。 冉小乖脸红红的,视线黏在傅铭瑄脸上就没移开过,压根没看到他爹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么久不见,傅大哥变得更好看了呢,比冉冉还好看。 傅铭瑄也旁若无人地看着冉小乖,对他温柔地笑着,见到小乖在王府里过得很好,好像还胖了一点,他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咳咳,咳咳咳!”冉德高清了三四次嗓子,才让两人从相看两不厌的气氛中抽离出来:“傅公子,你今日来王府,所为何事?” 傅铭瑄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递上,道:“我今日前来,是为了求娶冉小乖。这是皇上的谕旨,我请皇上亲自赐婚于我和小乖,就是为了向几位证明我的决心。” 冉德高摊开明黄色的卷轴,看见左下角的印章时深吸一口气,冉鸣远也探过头来看,的确是皇上的玉玺。这份东西拿在手里颇有些分量,让冉德高也不得不承认,傅铭瑄为了和小乖在一起,费了不少心思,连他也被打动了。 若说他之前答应两人的事情,纯粹是为了让小乖高兴,那么这一刻起,他也开始有些喜欢面前这个年轻人了。 不过,喜欢归喜欢,某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冉德高放下圣谕,又道:“我是不会让小乖嫁人的,你要是想和他在一起,就嫁过来吧。怎么样,做得到吗?” 傅铭瑄道:“此事,并非我不同意,只是我身为府尹,须得镇守府衙。成亲之后,还望岳父大人应允小乖与我同住府衙内,至于那嫁娶虚名,我从不在意。” 冉德高开始犹豫:虽然不能时时见到小乖了,但毕竟还在一座城里,王府和府衙的距离还是挺近的,何况还能三不五时让小乖回来住几天。想着想着,他抬头,见小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生怕自己不同意的委屈样子,无奈地摇摇头,道:“那你叫小乖一声相公来听听。” 冉鸣远捧着茶杯,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全喷出来,也不顾样子狼狈了,直直地看着傅铭瑄。心想:冉德高还真能出主意,傅铭瑄管别人叫相公……想想就好玩。 傅铭瑄转身,走到小乖面前蹲下,摸着小乖的侧脸,轻轻地叫了一声:“相公。” 冉小乖的脸一下子通红,不好意思地在椅子上扭了扭,糯糯地叫道:“傅大哥。” 冉鸣远看着,只觉得别扭,傅铭瑄口上虽然叫着相公,架势上可十足像是在叫娘子,而冉小乖……他这辈子大概都翻不了身了。 这天晚上,沈擎用傅铭瑄给他带来的礼物——皇上御赐的珍稀香料,做了一顿丰盛的接风洗尘宴。 海鲜香茅饼、香焖羊蹄、九层塔煎蛋……桌上放的满满当当,而最受欢迎的,是中间那份盘子有脸盆那么大、香喷喷的大盘鸡。被切成块的鸡肉和土豆、辣椒同炒,再配上各色香料加水焖,焖好的大盘鸡里,有辣椒的红、鸡肉和土豆的黄、大葱的绿、蒜头的白,吃起来香中带辣、辣中带鲜,鸡肉嫩而不烂,土豆酥而不糊,剩下的酱汁,用沈擎自制的手擀面蘸了吃,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饭桌上,几人边吃边说,不知不觉就聊起了冉小乖前几日为傅铭瑄大哭一场的事情。 “小乖,后来你爹爹怎么安慰你的?”冉鸣远把在心里憋了几天的疑问说了出来,冉德高到底使了什么法术,怎么他一哄,小乖就跟没事了一样。 “爹爹说,人生有得必有失,想要一样,就要放弃另一样,所以傅大哥并没有损失,只是做了一个选择。而且爹爹说,他相信傅大哥做官不是为了飞黄腾达,而是为了造福百姓。”冉小乖说完,很自然地看向傅铭瑄:“傅大哥,爹爹说的对吗?” 傅铭瑄点头:“岳父大人说得很对。” “你该叫我公公。”趁着饭桌上气氛轻松,冉德高赶紧提出要求。 傅铭瑄看了他一眼,却没接话,只是夹了一块鸡肉到冉小乖碗里:“相公,多吃点。” 冉鸣远忍不住轻笑出来,而冉德高,一时也不知脸色是该好看还是难看。 吃完饭,傅铭瑄又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冉鸣远“此次我来,还带了另一道密旨,皇上有要事交给王爷去办。皇上说,王爷办成之后,就立即给王爷和沈公子赐婚。” 60 60、践行去西北 ... “皇上之所以会如此爽快地答应让我来这里为官,其实也是要让我查一件事情。我国西北面有不少银矿,都由朝廷重兵把守,只限于朝廷和几家大钱庄一起开采。然而近日,却发现这些银矿莫名流失,而有源源不断的银子运到江南。” 深夜的书房里,冉小乖已经睡下,傅铭瑄向其余几人娓娓道来。 “所以,皇上让你来查这件事情?”冉鸣远问。 “的确如此,”傅铭瑄道:“皇上本派了人追查银子去向,但奇怪的是,这些银子一到江南,就不知去了何地。抓了几个人,那些人却怎么也不肯交代,还直接服毒自尽了。可见,此事的幕后主使非常精明。皇上不愿打草惊蛇,便派我过来寻查。不过,我能查探的范围仅限于江南,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所以,待我查出线索后,皇上想请王爷和沈公子到西北边境走一趟,把银矿流失的源头找出来。” “这个老狐狸,我都离他那么远了,怎么还惦记着我呀……”冉鸣远鼓起腮帮子:“这件事情,听起来就很麻烦。” 然而沈擎听着,却觉得很是动心。一来,他本身是天天在外打拼的性子,如今在这王府过得如此平淡安逸,他还真觉得骨子里有些痒痒,盼着能出去走走,顺便除个暴安个良;二来,他和冉鸣远两个男人在一起,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立下功劳,有了皇上的赐婚,他们也能更理直气壮地面对天下人。 可沈擎没想到,以往一直和他很默契的冉鸣远,这次会异常坚决地不配合。 “我才不去,好端端的,跑到那地方去作甚,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不说,听说那里还民风彪悍。皇上那只老狐狸,以为赐个婚就能骗我去帮他卖命,未免想得太轻巧了。我们俩没赐婚,现在不还是很好,这些都是虚无的表面功夫,不必理会啦。”冉鸣远说得一套一套的,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不去! “可是……”沈擎努力学着冉鸣远撒娇的样子,嘴巴撅得高高的,抱着冉鸣远的手臂扭啊扭:“人,人家很想去看看……嘛,人家,咳咳,还没去过那种地方……呢,而且赐婚……耶,很,哦不好珍贵的机会……”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直觉自己怎么那么恶心。 冉鸣远嫌弃地看了沈擎几眼,掀起被子钻进被窝——眼不见为净,干脆睡觉,让饱受蹂躏的眼睛好好休息一下。 撒娇这招是肯定不成了,沈擎也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没有天赋,那就只能另寻他径。 一连几天,沈擎天天给冉鸣远做他爱吃的菜,想从冉鸣远的胃攻占冉鸣远的心。可冉鸣远吃归吃,吃饱了满足了,在沈擎脸上大大地亲几口以示奖励,可对于去西北的事情,却始终都没松口。 这么过了几天,沈擎知道,这招也多半是没有用的了。 若是一般的事情,沈擎都是顺着冉鸣远的,可这回,他却一点都不想妥协。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这个“皇上赐婚”的荣耀,他是非拿到不可,也好证明,他沈擎不是靠王爷养着的小白脸。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这一招了…… “擎,你这是干什么!” 晚膳过后,冉鸣远消完食回到房里,却看见了让他震惊的一幕——床上、桌上、椅子上,都堆满了沈擎的东西,地上放了两个空箱子,而沈擎正在把叠好的衣服放在包袱皮里。 见到冉鸣远,沈擎只是回头淡淡地打个招呼,然后继续打包自己的东西。 “你,你这是要离家出走吗?”冉鸣远跑到桌边,抢过那张包袱里和里面的一叠衣服,紧紧抱在怀里。 “没有,我只是想,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就一个人去好了,只要把事情办成,也是一样的。”沈擎的语气很平缓,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看冉鸣远看着他毫无表情的面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不行,我不让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要让我饿死吗?” 冉鸣远的话,让沈擎听得一阵内伤,原来在冉鸣远眼里,自己最重要的功能还是做饭啊,真是没良心的坏小子!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沈擎还是用尽量温柔的语气对他说:“我会快去快回,这段日子只能委屈你了,我会带好吃的回来的。”然后他便转身,开始把东西往木箱子里放。 冉鸣远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咬下嘴唇,突然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丢,冲上去从后抱住沈擎的腰:“擎,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我原本还想就是不去,锉锉那老狐狸的威风的,你偏……好了好了,我陪你去啦,让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我可不放心。” 沈擎紧紧握住冉鸣远盘在自己腰际的小手,抓到嘴角亲了一口,然后慢慢扬起笑容。果然,还得自己亲自上阵,才是最好的诱饵啊! 冉鸣远和沈擎要去西北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王府。 毕小鑫被侍卫们选为代表,特意来送别二人,顺便在沈擎耳边抽抽搭搭一番,让他多做些好吃的肉干留下来,好让他们在大厨房的饭菜中寻找活下去的希望。 冉小乖跟着傅铭瑄的奶娘,学绣了两个平安符送给冉鸣远和沈擎,冉德高知道后又吵又跳的,满府嚷嚷自己还没收到小乖的平安符呢,凭什么先给那两个人! 傅铭瑄那里,已经查到江南的一些富户与此事有关。他将名录和一些其他线索都交给冉鸣远,让他见机行事。 而冉望重最是担心,这回出远门可不比去京城,是要去遥远的大西北啊!他恨自己以前没能好好监督冉鸣远练功夫,导致他现在连内力都不能自如地运用。所以这几天,他大清早就抓冉鸣远和他练功去,临时抱佛脚地教了他几招防身之术,还把自己珍藏多年的暗器都贡献了出来。 冉德高自然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解药毒药治病的药装了满满一大包,让冉鸣远他们随身带着。 不过,冉鸣远却对此不以为然——有必要这么煞有介事么,又不是没侍卫和暗卫跟着! 临行前一夜,沈擎做了一桌子菜,请来两位管家和傅铭瑄准夫妇,也算是为自己和冉鸣远践行。 桌上,一道莓酱山药,是做给口味清淡的冉德高的;一道香煎萝卜糕,金黄酥软,最合小乖的口味;一道清蒸鲥鱼,让傅铭瑄吃得露出了微笑;而冉望重面前那一整只烤鹅,则是沈擎为了以前偷吃了他的“救命恩鹅”一事,特制的赔礼道歉菜。 这两人一走,还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才能把事情完成呢。众人一想到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没有沈擎做的好菜吃了,都觉得颇为不舍。饭桌上也一反往日的谈笑风生,变得有些沉默。 “冉冉,等你们回来以后,就要成亲了吗?”冉小乖放下筷子,突然问道。 冉鸣远和沈擎对视一眼,这几天光顾着翻西北的风情志查特色小吃了,这个问题,他们还真没想过。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冉德高摸摸小乖的脑袋。 冉小乖害羞地低下头:“我想,我想等冉冉回来以后,一起成亲吧。”说完,他瞟了傅铭瑄一眼,见他的傅大哥看着他,立刻把头埋进碗里。 小呆子,人家还没提要娶你,你就巴巴地送上门去,知不知道说这种话是很掉身价的啊!冉德高咬着牙,在冉小乖屁股上拧了一下。 随着冉小乖的话,桌上顿时一片笑声。冉鸣远更是一脸坏笑地看向冉望重:“小乖都开口了,我怎么能不从,要不,两位管家也一起吧?咱们办场史无前例的热闹喜事。” “休想!”冉德高抢过话头:“王爷还是好好想想在西北的事情吧,别给沈擎添麻烦,也别哪天传来消息,说您被人抢去做压寨夫人了。” “你……”就这个话题,冉鸣远和冉德高又进行了一番唇枪舌战,沈擎和冉望重忙着给自家那位夹菜斟酒,而傅铭瑄和冉小乖说着悄悄话,完全不参与其中,倒也自得其乐…… 次日清早,沈擎扛着一团被子上了马车,被子里裹得是还在呼呼大睡的冉鸣远。昨夜他和冉德高喝多了,先是斗嘴,再是划拳,一直闹到子夜。所以,原本打算和小乖见一面再走的冉鸣远,终究是在无知无觉中,踏上了前往西北的路途。 61 61、情热馍也热 ... 屈指算来,他们来到西北的天水城,已经第五天了。 沈擎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一边悠闲地晒太阳,一边吃着葡萄的冉鸣远,有些无奈。 自从来到天水以后,冉鸣远成天带着他从这家店吃到那家,顺带买了不少西北的特色小玩意儿,可就是没忙过正事。别说探访巡查了,冉鸣远就连提也没提过银矿两个字。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虽然每日游手好闲吃吃喝喝,但沈擎心里却愈发焦急,照他们这样子,一辈子都别想成亲了。 想到成亲,沈擎可是如百爪挠心般心痒。虽说他和冉鸣远该做的都做了,可没名没分的,他总觉得遗憾。何况,热热闹闹成一次亲,体会一下洞房花烛夜的滋味,本就是人生最必不可少的一件事情。可是……冉鸣远那样子看起来,怎么一点都不期待呢? “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去查银矿的事情啊?”沈擎按耐不住,拉起冉鸣远的手问道。 “急什么,等我想查了的时候,自然会去查的。”冉鸣远抽出手,拍拍沈擎的手背,然后又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然后满足地眯起眼睛,果然还是西北当地的葡萄最新鲜最甘甜啊!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天,搞得沈擎也懒散了下来,甚至开始饱暖思淫欲起来。 这几日天水城里很热,冉鸣远都穿着单薄短衫,晚上睡觉时,只要他稍微一抬手,就会露出一截白白的腰肢。偏偏他还不自知,喜欢在床上滚来滚去,那里衫也就跟着卷了起来,甚至还会露出圆圆的小肚脐和胸口的殷红。 两人自从离开王府后,沈擎就没做过那项他最热爱的运动,憋了那么长时间,如今又看到如此好景致,自然连眼都移不开了。一开始他还喝凉茶水来下火,到后来,那凉凉的茶水喝下去,他反而觉得腹中愈发热,满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抱住冉鸣远好好亲热一番。 可连着好几次,等沈擎下定决心要扑上去,才发现冉鸣远已经睡着了。逼得沈擎只能哀叹着帮冉鸣远盖好被子,然后堵住他那睡得一张一合的小嘴,狠狠亲几口。 这天晚上,沈擎沐浴完从屏风后走出来,一眼就看见冉鸣远趴在床上,在玩今日刚买的孔明锁。看着他一脸专注的表情,沈擎脑中不禁浮现出下午买这玩意儿时冉鸣远的样子,那时候冉鸣远说得可好听呢,说这东西是买给小乖玩的,他那么大人,才不屑于玩这个呢! 想到这里,沈擎轻笑起来,唉,他的小王爷,真是可爱到极致了。   不过,任凭此时的冉鸣远有多可爱,沈擎也没心思再欣赏了。他快步走到床边,拿过冉鸣远手里的孔明锁放到床头,然后抱起他径直吻了上去——趁现在冉鸣远还醒着,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于如何在床上拿下冉鸣远,沈擎已经总结出一套经验了。冉鸣远作为一个懒人,对于这种有益身心的运动,总是有些排斥。想要在得到他的同意后行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他内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想,他那张嘴也绝对会硬到底。而且,想要跟冉鸣远斗嘴皮子,沈擎知道,自己一定会败下阵来。 所以,沈擎只有屡试不爽的一招——既然要做,那就直接行动吧。 在沈擎眼里,冉鸣远有一点是他最喜欢的。他虽然平日里爱玩爱闹嚣张顽皮,但对于情事却是真正的青涩。每每在沈擎一番手口并用的攻势下,就会软成一团,眼神也懵懵的,简直就是任人摆布。 今晚亦是如此,待沈擎结束一吻后,冉鸣远软趴趴地倚在他怀里,全然不觉身上小衫已被沈擎解开了三个扣子。 待长着老茧的粗糙大手抚上最敏感的乳头,冉鸣远才一声惊呼,随即又被沈擎吻上。 “色,色擎……”冉鸣远躺在沈擎身下,腰被沈擎的一手钳制住,腰侧的细致肌肤被指尖不断摩挲。他扭动着身体想要躲开,却突然感觉到下半身一凉,里裤被轻轻扯下,腿上一阵清凉,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擎,”冉鸣远唤了一声,随后“啊”的一声叫出来。从脐下传来的那种火热感觉,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 擎,他的擎在做什么?擎居然含住了他的那里……想到这里,冉鸣远忍不住用手臂挡住脸,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羞愧了。 次日,沈擎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张开眼睛习惯性地往旁边看,却没见到冉鸣远的身影。 “王爷!”沈擎立刻爬起来,找遍了整间客房都没见到冉鸣远,他那点儿得偿所愿的好心情全都没了,只剩下满腹焦虑。 打开房门,叫来客栈的小二,也没工夫计较为何小二在见到他时愣了一下,赶紧询问冉鸣远的去处。然而因他们住的是客栈后的独立小院,小二也不清楚冉鸣远去了哪里,反而陪着笑道:“客官,不如小的先给你打些水来洗漱吧。” 冉鸣远都不见了,自己哪有心情洗漱啊!沈擎打发了小二,掏出怀中的哨子吹了几下,一个人从窗口飞了进来,是随他们来西北的暗卫。不待沈擎开口,那人就递上一封信,随后又从窗口里翻了出去。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没留下一句话。 “唉,别走啊……”沈擎拿着信,皱起了眉头:自己又不识几个字,这让人怎么看啊! 幸好客栈小二是个识字的,给沈擎把信读了一遍,大意就是冉鸣远生气了,决定出门去吃天水城最有名的羊肉泡馍,让沈擎起床后去给他赔罪。 有了冉鸣远的消息,沈擎二话不说就拿着钱袋上了街。只是在前往那家“胡记羊肉泡馍”的路上,他越走就越觉得奇怪,为什么路人都看着自己,还有好几个人对指着自己和别人交头接耳,还有人对着自己莫名地笑。 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因为过了销魂一夜,变帅了不成? 走到羊肉泡馍店里,沈擎一眼就看见了冉鸣远,他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边,正在撕扯着手里的馍饼。沈擎舒了口气,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招呼店家也给他送一张馍饼。 “王爷——” “鸣远——” “相公——” 沈擎叫到第三个称呼时,冉鸣远“噗嗤”笑了一声,随后又立刻板起脸,还是不理睬沈擎。 “相公,娘子我起床以后看不见你,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相公要抛弃娘子了呢。”沈擎往冉鸣远那边挪了挪,继续哄他。 “知道我是相公,以后就要让我在上面。”冉鸣远瞥了他一眼,嘟起嘴道。 沈擎不置可否地笑笑,往冉鸣远碗里瞟了一眼,拿起一小块馍片:“撕得那么大,待会儿泡不开就不好吃了,羊肉泡馍,馍饼要撕得越细小越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那碗撕得细细的推到冉鸣远面前,再把冉鸣远那碗拿过来,进行第二次加工。 他这么一做,冉鸣远觉得原本心里还有的一点小气愤瞬间全没了。他招呼老板去加汤,然后顺势靠在沈擎肩膀上,看着他一点一点,把馍片撕得细细小小。 煮好的羊肉泡馍端上来,一阵肉香立刻扑鼻而来。泡馍最上面,铺着大块羊肉、鲜红辣子和碧绿蒜苗,下面的汤水浓郁醇厚,碎馍片被汤汁浸透了,吃起来又韧又鲜,几口下肚已是一身大汗,却不觉粘腻,只觉得浑身爽快。 吃完泡馍,两人手牵着手走出店铺,冉鸣远走路还有些不太方便,沈擎便扶着他慢慢回客栈。 才走了没多远,沈擎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一下,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摸了一下腰际,发现钱袋已经不见了。 “那快追呀!小乖给的平安符还放在里面呢!”冉鸣远一听闻,立刻推开沈擎转身追了上去,他虽然一扭一扭的,动作却还挺矫健的,让沈擎看着都愣了片刻,才拔腿去追赶。 那毛贼显然是老手了,一拐弯进了一条小路,沈擎和冉鸣远跟着拐进去,被带着绕了好几个弯,愣是没把那人跟丢。到后来,大概那贼也逃得累了,索性把沈擎的钱袋往地上一扔,趁着两人捡钱袋的时候开溜了。 钱袋总算追回来了,两人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可待呼吸平缓下来,才觉得不对劲。他们刚才只顾跟着那贼,完全没记路,现在才发现,四周都是陌生的民房,周围有十几条小巷子,该从哪里走回去,他们可完全傻眼了。 “早知如此,刚才从店里出来时我就不把暗卫打发了……”冉鸣远嘟着嘴,靠在墙上揉腰:“本来还想着我们回去的路不远,不让他们看着也好自在些,现在看来,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 62 62、烤羊庆好运 ... “走不动了……”在巷子里拐了几个弯,冉鸣远停下脚步,嘟着嘴大喘气,还不忘狠狠瞪沈擎:“都是你,昨晚上做那些事情!” 沈擎无言以对,默默地替他擦汗,问他:“要不,我背你吧?你腿分不太开的话,我抱你也行。” “去,谁腿分不开乐……”冉鸣远伸手捶了沈擎一下,然后又忍不住笑出来:“你呀,先去看看你那张脸吧,我可不要一个钟馗来背我。” “钟馗?”沈擎摸摸脸,指头上一片黑乎乎的,凑到鼻子前一闻,还有些麝香味道。想起之前客栈小二和路人看自己的脸色,沈擎脑中闪过个念头,随即跑到附近的井边,打起一桶水上来。 水里的自己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映出了脸色那片黑色,是一个大大的“色”字。这下,沈擎可算明白那些人为何都用异样眼神看着自己了,一个脸上顶着“色”字的人大摇大摆走在路上,不引起注意才怪呢! 看来是昨晚自己做得太过了,冉鸣远才会这样报复自己吧……沈擎一边洗脸一边想着,不过,自己之前可是憋了那么多天的,才会一下子有些失控,要是每天都能做上一回,自己绝对是最温柔最体贴的! 洗完脸,沈擎回头看见冉鸣远坏坏地笑着,他走过去将人搂在怀里,在冉鸣远的头顶亲了好几口:“小坏蛋,真想把你脑子咬开,把里面的坏主意都吃掉。” 冉鸣远摸摸他的脸:“嗯,洗的挺干净,你可以蹲下了,小爷允许你背我离开这里。” 沈擎失笑,任命地蹲下身,让冉鸣远爬到他背上,托起他的双腿站起来。冉鸣远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胸前交握,沈擎才走了几步,冉鸣远的手就不安分起来,在他胸前戳啊戳,还专挑敏感的地方。 “别闹了。”沈擎皱起眉头,冉鸣远平时也顽皮,总爱挑逗他,可到要动真格的时候,就缩起来了。虽说昨晚他已经如愿,可若是冉鸣远再撩拨他,他也非常乐意将昨夜的事情再做一遍,再做几遍也行。 冉鸣远收起手指,沈擎刚想舒一口气,没想到下一刻,耳后就被吹了一口热热的气,接着耳廓传来被牙齿轻轻啮咬的感觉,一阵酥痒。 “王爷!”沈擎的语气里更添几许无奈,冉鸣远还真是一刻都安分不下来,明明身体吃不消,还这样毫不自知地点火,真是…… “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冉鸣远惊呼一声,待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沈擎压在墙上,嘴巴也被牢牢堵住,那条熟悉却不属于自己的舌头,在疯狂地翻动着。 “擎,别人会看见的!”过了许久,冉鸣远才被沈擎放开,低低地说了那么一句。 “哪里有人了,我们走了那么久,都没遇见过一个人。”沈擎捏捏他的下巴,凑过去想要再亲一口。 “说得也是,不过这里那么多宅子,怎么没见一个人呢?有些奇怪……”冉鸣远一边和沈擎说着,一边就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听起来阵仗还不小,起码有十来个人。 “快躲起来!”冉鸣远拉住沈擎闪进一旁的小路,速度之快让沈擎感叹,冉鸣远的那些内力果然没白练,在关键时刻身体还是很好嘛! 两人挤在巷口,两个脑袋一上一下偷偷向外张望,果然,有十几个汉子扛着好几个大箱子向他们这边走来。 “咱们每天都搬这么多过来,屋里那些又没送走,再下去可要没地儿放了。”其中一个人突然说道。  “嘘——,小声点儿,没听上头说吗?最近风声紧,都抓了好几个人了,等那批运完,咱们也要歇一段日子。”  “要是真放不下,咱就用掉一些,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哈哈,是啊,咱们兄弟一年忙活到头,也该乐呵乐呵,上次我路过那家留春楼,正好见到那位花魁颜如玉姑娘,哎哟那叫一个千娇百媚,不如咱们拿一点儿出来,也去尝尝花魁的滋味啊?” “你啊,知足吧,咱们住在城里还算好的,你要是不安分,赶明儿就把你发配到山里去,让你天天挖矿练矿,看你还有功夫瞎想不?”走在最前面的人一开口,就说得之前那人直讨饶。一行人在哄笑声中,从冉鸣远和沈擎面前慢慢走了过去。 “擎,你可听到他们所说的了?银子,不知是否和我们要查的事情相关。”冉鸣远扯扯沈擎的衣袖,轻声道。 沈擎也压低声音:“又是银子又是被抓了人,和那件事情如此相符,我看一定脱不了干系。” 两人商讨了几句,便决定跟在那行人身后,看他们把银子藏在哪里。 跟着一行人又拐了三个弯,眼看着他们扛着箱子走进一处院子,过了一会儿又空着手走了出来。 看着那些人走远,两人原地稍等片刻,便走向那个宅院。 结果,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有个面色阴冷的强壮男子走出来,警觉地看向他们:“你们是谁?”。 怪怪,好吓人的脸色……冉鸣远往后退了一步,灵机一动,跑过去拉着那人的手激动地道:“太好了,可总算看见人了。恩人啊!我的钱袋被人偷了,追着小偷跑了进来,结果却迷路了,走了老半天都没走出去,麻烦你给指一条出路吧。” 眼看着不能硬闯,沈擎趁此机会,用一枚铜钱在墙上划出一个大大的十字,以便之后让人来寻找此处。 许是这里也经常有人迷路,那人虽然表情不善,但终究还是给冉鸣远指了路。“左拐,右拐,再左拐三次,右拐。”冉鸣远重复了一遍,然后笑眯眯地对那男子道谢。 此处严密的看守,印证了两人的猜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冉鸣远和沈擎误打误撞,竟然就找到了那些流失的银子被藏匿的地点。顺藤摸瓜下去,也许就能找到幕后之人。 沈擎背着冉鸣远,重新走在天水城的繁华大街上,心里也轻松了不少,甚至开始自鸣得意起来:果然,做了那事,是会带来好福气的。早知如此,来这天水城的第一夜就该做了! 回到客栈,已过了午膳时分,冉鸣远肚子空空,缠着沈擎要吃的。沈擎吩咐侍卫去查今日他们发现的地方后,一转身就进了院落自带的小厨房,今天立下如此大功,不好好吃一顿,怎么说得过去! 午膳,沈擎做了好消化的百菜肉末粥,粥里加了白菜、芹菜、花菇等十几种素菜,再加上一点点细碎肉末,很是清淡。吃了几天的大肉和面食,冉鸣远连喝了三碗粥,只觉齿颊留香。 晚膳,更是有一整只喷香四溢的烤全羊,羊里塞了鸡,鸡里又塞了鸽子,好吃肉食的冉鸣远吃得手上脸上都沾满了油,肚子已然吃撑了,却还舍不得放手。 等他们彻底结束晚膳,侍卫也打探好消息回到客栈,据他们所说,那个院落里的五间屋子,有四间都堆满了大箱子,估计里面全是银子。那行人下午又运了两批银两过来,侍卫暗中跟着他们,已经查到了那行人在城外的驻扎点。 “好!”冉鸣远豪情万丈地大喝一声:“待明日一早我就亲自出发,看我大展神威,将那些人一举拿下!” 63 63、好菜慰无功 ... 据轻功最佳的暗卫打探,山谷里有片民居,里面住了有三四十人,其中不乏习武者。这些人的吃穿似乎都靠外界接济,有好几间屋子摆的都是食材和其他生活用品。而他们做的唯一事情,就是不断地炼银矿。 民居后面有个山洞,就是他们炼银矿的地方,还有专人把守,进进出出都得赤膊脱鞋、穿贴身的裤子。暗卫没能进去看个究竟,但站在洞外,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还能遥遥看见洞里有一大片东西闪着亮亮的光。 “那些都是银子吧……”冉鸣远摸摸下巴,觉得有些心动:“我们带了多少箱子?回去的时候全部装满,给小乖当嫁妆,不对,是当聘礼。” “那些不干不净的银子,怎么能给小乖,”沈擎道:“回头让冉德高知道,他又要说你了。” “难道就眼看着这些银子都入了国库,便宜了那老狐狸不成?”冉鸣远颇不服气。   两人压低着声音说了一会儿话,才把午后袭来的困乏感驱散些。兴许是之前那次误打误撞把好运都用完了,冉鸣远和沈擎在山谷外守了三天,都不曾看到有一个人进出。冉鸣远原来的雄心壮志全都没了,只一味靠在树上打呵欠,感慨自己命运坎坷身世飘零。 这等人可是个苦活计,不同于冉鸣远以前游山玩水的自在,得守在一个隐蔽的地方默默地观察敌情,连走神都不行。生性好动的冉鸣远,觉得自己全身都要长蘑菇了,再加之西北之地不比江南,气候干燥植被稀疏,刮大风时还会起风沙,一天下来,冉鸣远和沈擎都灰头土脸的,好不狼狈。 “这些人怎么还不行动呀,都三天了,他们又不用飞鸽,也不出山,怎么和外界联络啊?难道一个个都要做与世隔绝的世外高人不成?”冉鸣远愤愤地拔起一根草,用力折成好几段。 沈擎拍拍他肩膀:“让你回去等侍卫消息又不肯,既然亲自来了,就耐心些吧。” 冉鸣远嘟嘴:“早知如此,我就不在侍卫们面前立下军令状了,现在放弃着实太失面子。何况他们晚上还要过来换班,若是白天也交给他们,不免显得我这个王爷太不体谅人了。” 沈擎安慰道:“我们能摸到这里,已经是很大的进展,现在就稍安勿躁,他们不可能在这山谷里困一辈子的。” 或许是沈擎真有预言的能力,又或许是上天不忍再让娇生惯养的小王爷继续吃苦头。总之,当天傍晚,就在侍卫已经赶来换班之际,突然有两个男子出现在山路上,从冉鸣远他们眼前经过,慢慢向上走去。 见此情状,原本都快累瘫过去的沈擎和冉鸣远两人眼睛一亮,顿时有了力气。 他们知道,这三天来,山谷里没有人出来过,那么这两个人,极有可能是从银矿派来和他们接头的,当然,他们也可能是天水城里那帮人。 不过,据派去监视城里那些人的暗卫汇报,两天前,那些人的头头就放了他们十天大假。想来,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好的兴致,在放假的日子里跑到这老远的山谷来找人的吧。 几人守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见两人从山上走下来,两个侍卫迅速地跟了上去,而原本不知匿在何处的两个暗卫跳了出来,一个留下了继续监看,另一个则赶着马车,把劳累了一天的冉鸣远和沈擎送回客栈。 说实话,他们的小王爷竟然能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之地蹲守三天,让跟了冉鸣远多年的暗卫也颇为讶异。看来沈侍卫对王爷的影响还真是大大的,以前他们的小王爷,只要是他没兴趣的事情,任凭好处再大也不高兴去做,更别提这种要花大力气的事情了。现在他为了沈侍卫,甘愿忍受长途奔波和这样辛苦的查探过程,还开始有了体恤下属的心,可真是惊人的变化了。 思及此,暗卫对沈擎的印象也更好了。在他看来,能让王爷有如此大的成长,全都是沈擎的功劳。 回到客栈,两人简单梳洗一番,吩咐小二送几个开胃的菜过来。冉鸣远以“大字”躺在床上,懒懒地道:“累死了,再没有人来,小爷的性命都要搭在那儿了。” 沈擎给他揉捏肩颈,道:“若那两人真从银矿那边而来,我们只需顺着他们,查明银矿里究竟是谁出了问题,就能直捣黄龙了。” “嗯,明日好好吃一顿。”冉鸣远点点头,又把话题引到了吃上:“这几天吃的都是客栈厨房里的菜,擎,我想你做的芙蓉鸡丸和响油鳝糊了。” 沈擎忙不迭地应允:“好,若是明天不忙,我就做给你吃。” 深夜,两位侍卫回到客栈,面对冉鸣远的一连串问题,却都一致摇头。   “那两人十分小心,而且武功不弱,他们似是为了防备有人跟踪,故意挑曲折蜿蜒的小路走,走得时快时慢,我们一时不查,竟然跟丢了。”两位侍卫跪在冉鸣远面前,表情十分自责。 冉鸣远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宽慰他们:“没事,没被他们发现就好,我们再另想对策。” 原以为冉鸣远会责怪侍卫,连劝解词也想好的沈擎,对冉鸣远这样的回答很是惊讶。待侍卫们回房歇息后,他悄悄问冉鸣远:“你不生气吗?我还以为辛苦等来的线索断了,你会摔盘子呢!” 冉鸣远在沈擎身上掐了一下:“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小心眼?这几日体会下来,我着实觉得侍卫不好当,他们已经很内疚了,我又何必再为难他们?” “是是是,我错了,王爷是最大气的!”沈擎笑着对冉鸣远作了个揖:“明日就歇一天吧,我做一桌好菜犒劳一下您,成不?” 次日,沈擎睡醒后走到小厨房,见前日晚上吩咐小二准备的食材都已经放在桌上,立刻撩起袖子处理起来。 杀好的黄鳝放在开水里烫过,洗掉表面那层滑涎,然后划丝。这期间冉鸣远跑进来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脑中就浮现出一个人被这般划成一条一条的情状,顿时觉得有些反胃。为了不影响待会儿的食欲,他毅然决然地回到房间,继续补眠。 处理好黄鳝,沈擎再将鸡脯肉打成肉茸,加入蛋清、猪油和一点点细盐拌匀,捏成一个个大小匀称的丸子。将鸡骨架放进锅中加水熬汤。取下的鸡腿鸡翅,则被裹上一层沈擎带来的腌料。 炉子上的汤锅里咕噜噜地翻滚着,沈擎又开始洗起了圆白菜。将洗干净的白菜叶子撕成碎块,顶上在放两个干辣椒和蒜瓣,当然,还有这天水城里常见的花椒粒。 最后再擀出二十张薄薄的饺子皮,用牛肉和韭黄加调味料拌成馅儿,包出一盘子鼓鼓囊囊的饺子。 准备的活计都搞定了,沈擎把炒锅烧热,先爆了一个鳝糊,再炒一个手撕包菜,然后一边下饺子,一边炸鸡腿鸡翅,一边把芙蓉鸡丸入到鸡汤里汆熟。 三菜一汤,再加上主食饺子,两人吃刚刚好。午膳时候,冉鸣远的胃口可比前几天好多了,就连沈擎自己,筷子也动得勤快多了,两人用了半个时辰都不到的功夫,就把一桌菜一扫而空了。 “能够吃这样的美食吃到饱,真是令人怀念的感觉啊……”冉鸣远咽下最后一个饺子,感动地道。 就在此时,一个侍卫跑了进来,拱手对冉鸣远道:“王爷,终于有人从山谷里出来了,而且还来了天水城,您猜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哈哈哈,这可真是一个绝好机会啊!” 64 64、炒饭夺人心 ... 侍卫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才在冉鸣远和沈擎的双重注视下慢慢消停下来。 “能说正事了吗?”冉鸣远给他端上一杯茶,这位侍卫的嗓子都笑干了,声音变得有些哑。 侍卫尴尬地缩缩脖子,没办法,他这人的脾性就是这样,一遇到高兴的事情,要么就憋住不笑,一笑就得笑上好一会儿,连武管家都说他傻乎乎的,要不是因为他功夫特别好,才不会让他陪冉鸣远和沈擎过来呢。 “那个,我看到那俩人去找人牙子,说要买五个壮劳力,这可是打入他们内部的好机会。所以,请王爷应允我化身无业游民,去找那人牙子。”侍卫一边说着,一边单膝跪地请命。 那敢情好啊!沈擎刚想答应,耳边却传来冉鸣远一句响亮的“不成”。他转过头看向冉鸣远,不知他对如此好的提议有何意见。 冉鸣远摸摸下巴:“这件事情听起来颇为有趣,本王决定身先士卒,亲自出马打探消息。” 沈擎和侍卫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王爷,此事不妥啊!” 冉鸣远看向沈擎:“怎么不妥了?难道你没有被本王舍己为人、大义凛然的正气所感动吗?” 沈擎拉起他手臂,和自己的比了比:“王爷,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就抵我一半粗,壮劳力是要干粗活的,别说你身体吃不消了,他们压根就不会选你。” “可是,”冉鸣远试着运了运内力,把一支毛笔头朝天插进了桌子,很得意地说:“你看,我有内力的,” “你的内力时有时无的,谁放心啊。”沈擎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毛笔拔出来,一边道:“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谁知道那些人会打什么主意,我绝对不答应。” “我可以带人皮面具嘛,而且你还可以保护我嘛,难道你想让我一个人去……”冉鸣远抱着沈擎的手臂,摇啊摇地撒起娇来。 沈擎面色坚决:“还是不行,我功夫又不好,你没听侍卫说吗,那里有好几个高手,万一打不过他们,你被欺负了怎么办?” “可是真的很有意思嘛,我从来都没当过卧底欸,而且还能摸到那么多银子,你就让我去嘛……” 沈擎招不住冉鸣远的反复哀求和主动献吻,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但也有附加要求:必须让那个热爱哈哈大笑的侍卫和他们一起去。 人牙子见到沈擎和那位叫高云的侍卫,都很满意,当场就让他们留下了,等午后有人来领。 可冉鸣远却被摸了摸脑袋:“小弟弟,你还是回去吧,过两年再来,你大哥赚钱就行了,这活你可干不了。” 冉鸣远不服气,刚想争辩几句,被沈擎拉住了袖子。沈擎走到他身前,对人牙子道:“这位大哥,我弟弟除了我们俩,就没亲人了,您就海涵一下,让我们带他一起去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给人牙子塞了一块碎银子。这可是他和高云事先算计好的,这点银钱的量,既不会太寒酸,也不会引起人牙子的怀疑。 果然,人牙子露出了一点笑容,做出一脸为难神色道:“罢了罢了,我就冒着得罪那些人的风险,帮你们说说看吧。” 午后,人牙子带着他们来到城门边,不一会儿,四个赤着上身的精壮男子就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与人牙子接头。 与沈擎他们一起的,还有三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身上的肌肉硬实,看起来都有把力气,他们彼此称兄道弟,似乎是相识已久。 那四人听了冉鸣远的事情,都有些犹豫。沈擎赶紧走上前去,语气谦卑地道:“几位大哥,我弟弟自小娇惯,若是离了我们,肯定难以独自生活,请几位大哥体谅我们的苦楚。我弟弟的吃穿用度,一律从我们两个哥哥的饷银里面扣,不会动用公家的钱。” 四人商量了一番,终究还是答应了。只是再三关照沈擎和高云,要看好冉鸣远,不能让他随便跑动。 之后,他们一行人便出了城。四人之中,两人赶车,剩下两人带着沈擎他们坐上简陋的马车,车厢里还有一股子汗骚味,冉鸣远只能别过身去捂着口鼻。幸好路程不长,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山谷脚下。 这些人驻扎在半山腰上,位置还颇为隐蔽,须得穿过一片小树林才到。沈擎他们走在人群之中,穿过这片熟悉的林子,冉鸣远记得他前几天还差点在这里被蜜蜂蜇,所以尤为小心。 又走了好一段路,一片民房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民房外有道大门,门口有两个提着大刀的男子守着。 “呦,带新人回来了啊?”见到他们,两个守卫迎了上来,和带领沈擎他们的那四个人说笑了一番,一人领了一葫芦酒,还指着冉鸣远道:“你们怎么带了个柴火骨回来?” 冉鸣远嘟起嘴,真想运个内力把这些人都打趴下,可惜,内力又不知道去哪儿睡觉了。 房间是三人一间的,自然是沈擎、高云和冉鸣远一间,另三个男子一间。六人稍微整理了一下房间,就被带到最大的一间民房里,接受这里其他人的检阅。 这里的头目倒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浑身肌肉、力大无穷,反倒也是高高瘦瘦的,但皮肤黝黑,太阳穴突出,骨骼精炼,看得出是个武功高手。 他给新来的这些壮劳力解释了工坊里的规矩,随后又给他们指定了组长。沈擎和高云分给了一个光头男子,那男子叫徐光,真是人如其名。 简单用了晚膳,又听了组长的长篇训话,沈擎他们三人一回到房间,冉鸣远就又气又恼地趴在床上,一脸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沈擎拍拍他的背:“这可是你自己要来的,现在被别人说了两句,就不高兴了?” 冉鸣远回头:“又不是光说,那个白头发都有了的人牙子,居然摸我的头!” “好了好了,休要再气了,我看你晚膳也没多吃,现在去给你做个夜宵吧。” 冉鸣远的脸色这才缓和起来,扒在他身上:“我要吃蟹黄烧卖和艇仔粥。” “别得寸进尺,”沈擎把他拉下来:“你当这里是王府?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就做什么。” 厨房里材料不多,只有米饭、白菜和一些羊肉。 沈擎只能把羊肉和白菜切成丝,放在油里爆香,然后倒入米饭,加一点孜然粉,再加上他随身携带的盐和酱油,做一个孜然羊肉炒饭。不过这里的羊肉倒不错,一过油加热就散发出扑鼻香味,而且一点也不膻。经过沈擎的妙手那么一炒,羊肉的鲜味都渗透到白菜和米饭里,白菜又增添了一分清爽滋味,吃起来满口溢香,让人欲罢不能。 沈擎一做就是好几大盘,端了两盘给冉鸣远和高云后,他回到厨房,来不及吃自己那份,先端起一盘,向工坊坊主的那间屋子走去。 次日一早,工坊主就亲自下令,让沈擎不用再干其他活,专为坊里众人做菜。而原来的厨子,则被发配到炼银炉边,只能干烧火的活计。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去毕业游,后天继续~~ 65 65、巧将迷药下 ... “擎,你真是太坏了,怎么可以偷偷摸摸拿着炒饭去找那工坊主人呢?”厨房里,沈擎正在切肉,而冉鸣远盘着腿反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喋喋不休地抱怨:“这么重要的好戏,我居然都不在场。” “嘘……”沈擎往他嘴里塞了个烤酥饼,“说话声小点儿,别让人听到了。” 冉鸣远嚼啊嚼,满口都是酥饼的香味,面粉香混着葱花香,让他都舍不得开口,生怕漏出一丝香气。 沈擎见状,相当得意:用美食来堵冉鸣远的嘴,真是一试一个准。 在工坊呆了三天,沈擎他们却始终没找到新的进展,这让三人都不禁焦急起来。 沈擎知道,工坊主人的房间里,也许有一些重要的资料,他有好几次送宵夜进去,那坊主似乎都在一本簿子上写些什么。一见到沈擎进来,坊主就立刻合上簿子,等沈擎走到他身边,看到的只是一个蓝色的簿皮。 沈擎他们不是没想过偷偷把那簿子偷出来,但这坊主是个极精明的人,从早到晚,他几乎都守在房间里,即使去炼银的山洞里巡视,他也不忘随身带上这本蓝簿子。这样严密的防备,让沈擎根本无处下手。 冉鸣远还想过下药,可这一日三餐,沈擎每次送过去后,坊主都会让他先试吃一口,一刻钟后若是没有问题,他才动筷,甚至,他对餐具都会进行仔仔细细的检查。对他来说,宁愿放弃刚出炉的食物的绝顶美味,也不能放过一丁点造成威胁的可能。 对于沈擎的手艺,整个工坊的人倒都很赞赏,就连因为沈擎的到来而被发配去做苦力的前任厨子也叫好不已。而沈擎也因此,得了坊主给的许多额外赏钱,每晚他数着自己得来的银子,都一边高兴一边忧虑,高兴自己的老婆本又多了一些,忧虑的则是若一直这样没有进展,自己与冉鸣远就不知何时才能成亲了。 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在耍流氓!沈擎虽然是个混混,可从来不耍流氓,而且还是个爱党爱国的好娃子,所以在这种关键大事上,他当然要坚定不移地跟着毛主席走。 “我觉得,还是在吃食里下药比较方便。”夜深人静时,沈擎房里的三人,把头凑在一起,轻轻地讨论着。 “高云,你看看我们带来的药里,有没有能只让坊主一个人中毒的药?”冉鸣远撑着脑袋,有些异想天开。 “若是有这种宝贝,我们早就用上了。”沈擎搂过他,手不着痕迹地挡在冉鸣远嘴边,讨论之事,冉鸣远还是少开口比较好。 “沈侍卫,这坊主在饮食上不知有何习惯,我们不妨从此入手,看看有无突破可能。”高云说道。 沈擎把头搁在冉鸣远肩上,一边蹭着冉鸣远耳边软软的发丝一边回想,想着想着,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他把心中所想一说,高云就立刻拍手称好,然后转身去找沈擎所需要的迷药去。 而此时,沈擎才无奈地发现,就在他刚才回想的那段短短时间里,冉鸣远居然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这几天,冉鸣远也着实挺累的,为了不落人口实,至少在有人进出厨房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帮沈擎做事,也难怪他现在会那么容易睡着了。 “小家伙……”沈擎掐掐冉鸣远的脸颊,然后把他温柔地放回床上,握着他稍微有些变粗的手,亲一口,看一看,再亲一口。 再等一天,一天就好,我们很快就能回去成亲了,我的王爷。 次日中午,沈擎拿进工坊主人房间的,不是如前几日那样的小菜、米饭或面食,而是一个炉子、一块铁板和一个支架。 沈擎很麻利地支起铁板烧烤架,然后冉鸣远端出一大盘食材,让坊主选择要吃些什么。 坊主从没见过这种吃法,也觉得有些好奇,听了沈擎的一番解说后,更是跃跃欲试,选了几串羊肉让沈擎先给他烤起来。当然,沈擎在介绍的时候,也不忘让冉鸣远先尝一尝他特制的调味粉,以打消坊主的疑虑。 羊肉在滚烫的铁板上没放多久,就慢慢冒出油来。表面刚泛起一层金黄,沈擎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串放在嘴里大嚼,一边还说着:“老大,其实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这样外面有点熟,里面还有血水的肉,不加调味料都香!” 坊主看着沈擎手里那串血红的肉,嘴角抽搐几下:“小沈,你可真是够豪迈的,接下来的都给我烤熟些吧。” “是!”沈擎应道,手上还在利落地给肉串撒粉、翻面。坊主这样说,看来是对他们的烤肉放心了,哼,总算不枉他强忍恶心,吃了那么大一块几乎全生的肉。 不一会儿,肉就烤好了,满屋子都是肉和香料的味道,诱得冉鸣远口水直流,要不是知道肉串有问题,他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扑上去吃了。而工坊坊主看起来也是食指大动,加上之前沈擎和冉鸣远分别尝了肉和调味粉,所以他并不多疑,拿起一串就大口吃了起来。 “果然够劲!”坊主刚吃了一口,就立刻地把沈擎手里烤好的肉串都抢了过来。一口吃两串、一口吃三串……很快,沈擎准备的满满一大盘食物就被坊主一个人吃光了。 怎么还不起作用?冉鸣远偷偷打量坊主,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对于一个热爱美食的人来说,看到一个人在你面前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却吃不到,那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痛苦! 终于,连上天都感受到了冉鸣远心里的怒吼和嘶鸣,只听见“砰”的一声,坊主突然闭上眼睛,倒了下去。高云及时地飞进来接住了他,然后把他放在书桌前的坐椅上,摆出正在伏案休息的样子。 原来,沈擎将两种药分别下在了羊肉和调味粉里,这两种药分开吃都无害,然而同时吃,就会使人足足昏睡十天,所以也是冉德高的得意收藏,当初本是打算拿来对付冉望重的,不过一直没用上,没想到竟在这里派了大用场。 66 66、大功终告成 ... 趁此机会,高云望风,沈擎将坊主精心保藏的簿子找出,塞进自己怀里,而冉鸣远则还在书架上翻找着,不时还要按摸几下,希冀能找出更多东西。 “有了!”随着冉鸣远一记大呼,几本书从书架的最高一层掉下来,露出里面一扇开启的小木门。 书架有点高,冉鸣远踮着脚尖,却还是只能拿到外层的几个信封,沈擎见状,立刻走了过来,大手掏近那小小的暗格里,把里面的信封和簿册全都拿了出来。 此时,冉鸣远已经拆开一封信,粗略看了一遍,他越看心里便越是欢欣,这信是朝中一位重臣写给工坊主人的,虽然他在信末让坊主将信烧去,但兴许是为了握个把柄在手中,坊主还是将书信留了下来,这下,可算方便了冉鸣远他们。 拿完东西,几人便准备趁大家都在干活,赶紧离开这里。在那之前,沈擎还不忘回一趟房间,取出他这几日攒的老婆本,这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笔从王府之外的地方领到的佣金。 东西都整理完毕,沈擎先端着两壶酒走到门口,对两个质疑地看着他的守卫殷勤地道:“大哥,累了吧,喝些酒提提神吧?” 两个守卫不疑有他,提起酒就喝。自从沈擎入主厨房的那一天起,就天天给门口的守卫送酒来,如今他们已习惯沈擎在这个点送酒来,只当是沈擎为了讨好他们,根本不会想到酒里面有没有下药。 所以,片刻之后,他们两人就软绵绵地卧在地上,不省人事。 三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之前他们蹲守监视山谷动静的地方,高云吹了几声口哨,两个侍卫从树冠上跳下来,站在三人面前。 “事情已经搞定了,你们快去那工坊善后,沈擎在水里下了药,估计现在里面都睡成一片了。”高云对他们吩咐道,两人点点头,便往工坊的方向走去。 回到客栈,冉鸣远来不及梳洗更衣,穿着工坊里的粗布衣服就开始翻看带回来的书信和簿册。沈擎在一边看得心疼,只能去厨房弄两碟点心来慰劳他,暗暗下决心,等回去以后一定要开始认字。 直到傍晚,冉鸣远才看完,接着又马不停蹄地铺纸研墨,给傅铭瑄写信。更让沈擎惊奇的是,冉鸣远居然能够完全模仿那些书信上的字迹,再造出一封一模一样的信来,而高云也不赖,一个多时辰里,他不知怎么就搞出一枚印章,在冉鸣远造出的书信左下角那么一敲,两封信放在一起,完全没有差别。 冉鸣远见沈擎木然地看着自己,显然已是看愣了,不由笑道:“擎,你别小看我,我可是有很多拿手绝活的,只是平时不出手罢了。本事嘛,要留着关键时候才出手。” 沈擎抱住他,像是抱着一件最最珍稀的宝物。冉鸣远就是这样,总能给他惊喜,和他相处得越久,他就越明白,冉鸣远的任性和顽皮都只是表象,他的心里,比谁都澄澈明事。 这样好的冉鸣远,自己一辈子,都要抱紧他。 看文书和写密信,已经耗尽了冉鸣远的精力,就算是他以往最喜欢的点菜时刻,他也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清淡些就好。前几天在山里天天吃羊肉牛肉,沾了一身膻气,都吃腻味了。” “好,那你先歇一会儿,等睡醒就能开饭了。”沈擎把他抱到榻上,给他盖上毯子,再顺便亲亲冉鸣远的额头,然后便走进小厨房。 既然要清淡,那就不做大鱼大肉了。沈擎让小二送了些材料过来,然后撩起袖子,现在起,就到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小二送来的食材都已经洗过了,且洗得很干净,省去了沈擎不少麻烦。他烧了一锅水,把六年的老鸭子放进去煮,然后再把王府里带出来的笋干泡在水里,客栈最好的碧粳米加水熬粥。 把芹菜切成段,白菜取出芯子,百合掰成一片片,火腿切成一丝丝。此时,笋干也泡好了,沈擎把它放进煮鸭子的那个大锅里,汤里立刻冒出一阵笋的清香味。 点燃柴火,在锅里倒了一些开水,沈擎又拿出一个酒囊,直接把里面的东西倒入锅中。顿时,厨房里一阵异香。 原来,沈擎装在酒囊里的,不是美酒,而是他精心熬制的高汤,里面放了十多种材料,不仅香味浓郁,而且鲜美异常。为了保存这浓汤,沈擎还特意向冉德高求了一种奇特的药水,这药水无色无味,滴入汤水中却能迅速让汤凝结起来,三个月都不会变质。 待汤水滚沸,沈擎就把火腿丝和白菜心都放入汤中,用小火慢慢地煮。金黄的汤汁裹着白嫩嫩的菜心,间杂落着几根深红的火腿丝,火腿咸香、菜心甜香,上汤鲜香,这道平常不过的菜,却让他做出了三个层次的香味。 随后,他又在旁边的炉子上把锅烧热,用一点点菜籽油,快手炒了个香芹百合。芹菜如绿玉,百合若白玉,两相映衬,一派清新自然。 此时,碧粳粥也已经熬得浓稠,表面浮起一层粥油,沈擎不加别的材料,只洒了几颗枸杞。微微绿色的晶莹粥汤里,漂浮着殷红的枸杞子,又是别有一派诱人风情。 最后,鸭子也已经焖酥,一掀开锅盖,又是满屋生香。沈擎撒了一些盐和少许葱段,并不多做调味,鸭子和笋干本身的味道就已经足够浓厚。 两菜一汤外加一份粥刚上桌,冉鸣远就嗅着香味醒来,衣服都没整理好,就拖着鞋子跑了过来。 沈擎看着冉鸣远大开的领口,咽了口口水,帮他拉好衣服。 嘿嘿,来日方长。反正事情已经搞定了,回去就能成亲,还有洞房花烛夜在等着他们呢! 沈擎想着冉鸣远穿着红嫁衣,坐在床边面含春色看着自己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痒痒,恨不得现在就能飞回王府——他莫名地怀念起了飞机这样利国利民的高科技产品。 当天,沈擎的另两位侍卫则在进入工坊后,将里面昏迷不醒的众人全都五花大绑,然后交到高云找来的官兵手里。 几天后,朝中突然传出一个大消息:为官多年的礼部尚书竟然是西域蛮国派来的卧底,他勾结管理银矿的官员,通过和蛮国在江南的几位商人联手,偷了大宁将近百万两的白银。眼看着最近风声不对,他悄悄易了容,准备溜回国去,不想被得到消息的傅宰相逮了个正着,可谓人赃俱获。 查明一切后,皇上震怒,不仅将涉案人士全都处了斩刑,还在朝堂上当场下令,拨三十万大军扫平蛮国,以平国银被盗之辱。 当然,这些,就不关冉鸣远他们什么事了。此时的他们,正赶在回王府的路上,即使日夜兼程都不觉得累。 现在,冉鸣远和沈擎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成亲。 67 67、婚前忧虑症 ... 待冉鸣远和沈擎他们回到王府,皇上的赐婚圣旨也下来了,还是由小全子公公亲自送来的。府里的人对“太监”这个群体,都只曾耳闻不曾目睹,现今可有不少人跑出来偷看,其中尤以毕小鑫为甚。冉鸣远他们留小全子公公用午膳的一个时辰里,他从门外足足路过了十八次,最后被冉望重提着领子扔回房间,罚面壁思过一天,外加一个月不准出府。 拿到那卷黄灿灿的锦缎,沈擎倒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激动了,他和冉鸣远找了个乌檀木盒子,把圣旨好好地保藏起来,然后便一门心思投入到婚礼的准备中。这场亲事可了不得,同时有三对新人要成亲——冉德高耐不过冉望重、冉鸣远和冉小乖三人的齐力纠缠,最终还是答应一起成亲的事了。 这几天王府里,东西一箱箱的运进来,红灯笼一只只地挂起来,厨房姨姨没事就带着侍女们剪窗花,各种字体的双喜、漂亮的交颈鸳鸯……王府里被装扮得一片大红,喜气染上了每个人的眼角眉梢,大家进进出出,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 可就在众人一边装弄新房,一边期盼喜事之际,府里却又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什么?你说小乖不见了?”沈擎惊得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毕小鑫。这好端端的,冉小乖怎么会不见呢?再过三天就要成亲了呀! “我也不知道,我不过去解了个手,回来后就找不到小乖了。”毕小鑫站在一边,也颇为自责,这两天府里忙,他被安排保护和陪伴小乖。小乖一个人的时候,他是该寸步不离的,可是今天不知吃了什么,肚子突然就咕噜噜叫起来,还伴着一阵更甚一阵的绞痛,他才告了会儿假去茅厕,心想小乖站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很安全,不料等他回来,才发现小乖早就不知去向了,翻遍王府也没找到人。 唉,早知道……早知道自己就多憋一会儿了,就算泄在裤子上,也比小乖丢了好啊……毕小鑫捏着衣角,后悔地想着。 一向暴躁的冉望重这回不暴躁了,一边按着张牙舞爪的冉德高,一边道:“小乖这件事情有蹊跷,也不全是你的错。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人。快传令下去,王府里所有的事情都停一下,大家两人一组,划分区块,出府去找人。他失踪没多久,应该来不及出城,我去和傅铭瑄说,让他严查出城的人。” 如是这般吩咐下去,全王府的人立刻都被动员起来。傅铭瑄听到小乖不见的消息,更是急得变了脸,立刻下令让守城门的官兵严防小乖出城。这可是冉鸣远第一次见他变脸,一边安慰他,一边还在心里感叹,这回他执意亲自来通知傅铭瑄,总算是不枉此行。 折腾了一个下午,好消息终于传来,冉小乖找到了,当时他正在城南一家小摊上吃馄饨呢!见他安然无恙,找他的人才算送了一口气,然而在得知他是自己偷偷溜出王府,而非被人挟持之后,大家又开始觉得迷茫起来。 这小乖可谓是集王府上下众人的宠爱于一身,如今又即将和相爱之人成亲,难道他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不成? 冉小乖站在屋子中央,看看前方的冉鸣远和冉德高,又看看左边的冉望重和沈擎,再看看右边的傅铭瑄。这五个人都一言不发,脸色也一致地阴沉,十道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让他越来越觉得不知所措。 爹爹好像生气了,傅大哥也是,汪汪叔叔和沈大哥看起来都凶凶的,连冉冉都不对他笑了,他们该不会都讨厌小乖了吧……冉小乖扁扁嘴,大颗的泪珠子留下来,他知道自己随便跑出王府让大家担心了,可是……他也有他的担心啊。 见到小乖哭,众人都不忍。傅铭瑄更是抢在冉德高之前,走上去搂住小乖安慰。 冉德高见状,挠了挠椅子把手,也走过去轻抚小乖的背。待小乖止住泣声,他便用温和的语气问道:“小乖,你为什么要偷偷出府?” 小乖抬头,红红的眼睛看向冉德高:“爹爹,只有三天就要成亲了,小乖有点怕。” 冉德高愣了一下,摸摸他的头:“傻孩子,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最想和你的傅大哥长相厮守了吗?” 小乖把头埋进冉德高胸口:“可是,成亲这件事情看起来好隆重,小乖笨笨的,怕搞砸了。” 冉德高闻言,心疼地把小乖抢过来搂紧,一边狠狠瞪了傅铭瑄一眼。这个男子有什么好的,小乖竟然会为了他,变得那么紧张和自卑! 傅铭瑄被岳父大人这样看了一眼,心里也觉得不好受。说实话,他从来没有觉得小乖笨过,小乖身上那种纯真,是世间那么多精明世故者最最缺乏的。可他为了成亲后能休几天假,这些日子都忙着处理公事,陪小乖的时间也很少,也难怪他会胡思乱想。 因为太在乎和太喜欢了,所以才会放大自己身上的缺点,总觉得这样的自己配不上对方吧……傅铭瑄蹲下来,仰望着小乖,认真地道:“小乖,成亲之事,最重要的不在于礼节上是否周到,是否毫无差池,只在于两人心心相印,结相守终生之盟誓。只要两人的心意没错,就不会搞砸。” 小乖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些懵懂。 傅铭瑄摸摸他的脸颊:“我相信,小乖对我的情谊,是这世间至宝,所以我们的亲事一定会圆满顺遂。” 冉小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扑向傅铭瑄怀里。正当众人都以为他已经平复心绪时,他慢悠悠道出一句:“傅大哥,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怕。” 当天晚膳,沈擎熬了一大锅黄花菜鲫鱼汤,安神静气是再好不过。鲫鱼肥美,黄花菜鲜嫩,美味全浓缩在乳白色的汤汁里。冉小乖被他爹爹喂了三大碗汤,直到肚子都鼓起来了,冉德高才停手。 吃晚饭,消了食,众人见冉小乖还是一副神游天外心事重重的样子,干脆给他用了一种对身体无害的迷药,让他把这三天给睡过去。冉望重“砰砰”拍着胸口保证:“他就是跟你们读书读坏了,读了满肚子文人骚气,让他睡三天,然后直接拜堂成亲,成了礼入了洞房,我保他就没事儿了!说不定还后悔没早点成亲呢!不过这得看傅铭瑄那小子行不行,能不能像他岳父我这样能耐……哎哟,你别踩我啊!” 冉德高扯着冉望重的耳朵,用力在他脚上踩了好几脚:“我让你再胡说八道,谁是傅铭瑄岳父,你只是冉小乖的叔叔,你要是敢在小乖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进我的房!” 68 68、大吉大利宴 ... 冉小乖这一睡,直到成亲这天早上才醒来。此时,王府里所有人都已经忙碌起来,门口陆陆续续有不少贺礼送来,侍卫们都帮着把迎接宾客、搬运贺礼,而厨房里,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冉小乖穿着亵衣,站在院门口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突然感觉腰上一紧,接着身子腾空起来。他回头一看,见冉望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便乖乖喊人:“汪汪叔叔!” “小家伙,今天起一定要改口了,叫汪汪爹爹,知道没?”冉望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把他抱回房。冉小乖的床铺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放上了一套喜服,一针一线全都是由当地苏州最好的织娘亲自完成,料子也用了皇上御赐的锦缎,看起来极为精致。 “汪汪叔叔,哦不爹爹,爹爹……汪汪爹爹,爹爹呢?”冉小乖被对冉德高和冉望重的称呼搞得有点头晕。 “哈哈,你爹爹那个闲不住的,现在还在外面检查呢!”冉德高的语气里有几分无奈:“我本来想陪他的,结果他说没成亲前不和我见面,所以我只能来陪你了。” 冉小乖点点头:“爹爹一直是这样的,王府的事情比天大,所以才那么瘦,不像小乖,只会读书写字,越来越胖了。”冉小乖一边说,一边还捏捏自己的肚子。 冉望重瞄了一眼,冉小乖肚子上的肉是挺多的,白白嫩嫩,看起来手感不错……唉,以后都便宜了那个京城来的小子了! “傅大哥什么时候来呀?”冉小乖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问道。 “他呀,花轿得傍晚才到呢!”说到这里,冉望重就忍不住想笑,由于之前说过,是冉小乖娶傅铭瑄嫁,所以傅铭瑄得坐花轿、戴红盖头……要是德高也能戴个红盖头和自己拜堂就好了!冉望重眯起眼睛,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 与此同时,沈擎也没闲着,他和冉鸣远都不是讲究那么多的人,平日怎么过,今天就还是怎么过。所以现在,沈擎正在炸臭豆腐,而冉鸣远则站在旁边,用刚出锅滚滚烫的臭豆腐沾沈擎特制的甜辣酱吃,一边“嘶嘶”地吸凉气,一边端着盘子怎么也不放手。 “你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趁炸臭豆腐的间隙,沈擎转身看了冉鸣远一眼,笑着帮他拭去嘴角的酱汁。 冉鸣远往沈擎嘴里也喂了一块:“还是这样开心,要是听冉德高的,去见了外面那些人,我怕耳朵会被他们一成不变的恭维话给弄聋了。” 沈擎嚼下嘴里柔嫩鲜美的豆腐,问冉鸣远:“王爷,你可是真的决定要和我这个除了做菜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成亲,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冉鸣远嘟嘴,一下子勾住他的手:“我想得够清楚了,给我一百个美人加一百个才子加一百个武林高手,都不能换走你!” “那若是给你一百个手艺精妙的厨师呢?”沈擎往冉鸣远手上的盘子里夹入刚刚煎好的臭豆腐。 “唔……”冉鸣远低下头,开始沉吟起来。从眼角里瞟见沈擎无奈的样子,他突然凑过去亲了一口,道:“全天下的厨师都不换,我和你成亲,又不是光为了吃你做的菜。” 吉时到,傅铭瑄的花轿准时出现在王府门口。冉小乖上去踢轿门,结果他怕自己把轿子踢坏,直接就掀开了门帘,然后直接钻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拉着傅铭瑄的手走出来。 “小乖脸上那么红,嘴唇又有点肿,定是被吃豆腐了!”冉鸣远握紧拳头,不满地道。 “虽说是小乖娶傅铭瑄嫁,可这样看过去,傅铭瑄即使带着红盖头,气势都胜过小乖啊!”冉望重在心里暗自想着。 六人到齐了,下一步便是行礼。冉鸣远搬出了祖宗的牌位,冉德高和冉望重都是孤儿,所以也以冉鸣远的父母牌位为高堂;冉小乖自然是拜见冉德高;傅宰相未出席,傅铭瑄便亲自作了一幅画像来代替。 而沈擎,他的父母远在另一个世界,他便只能临时在两块木牌上写下双亲之名,聊以作为牌位。 行过三拜之礼,即使有人心急,却也不能直接入洞房。接下来,才是这场亲事最重要的地方——沈擎回房换了身轻便的红衣,随后就一头扎进厨房,他准备多日的大吉大利宴,马上就要登场了。 酒是上好的合欢酿,入口留蜜香,回甘沁心脾。八道冷菜,分别是锦绣拼盘、酱卤鲜笋、甜枣糯心、蜜汁子鱼、烧椒鳝鱼、辣汁木耳、布衣凉粉和白切嫩鸡。大家都忙了一天,肚子早就饿了,冷菜一上桌,就瞬间被抢个精光。 之后,大菜便陆陆续续上来,鸿运烤乳猪、如意扇贝皇、三鲜烩参筋、原汁炒肥蟹、秘制手抓骨、风味小炒皇、松茸炖水鸭、清蒸多宝鱼、双菇扒时蔬、龙虾泡金粒。沈擎充分借鉴了少有的几回吃喜酒的经历,将一身好手艺发挥得淋漓尽致。 最后的点心,是有两种口味的吉利糕,微红色的里头是豆沙馅儿,浅绿色的带着清逸茶香,让吃得十成饱的人,都一手一个不愿放弃。 冉鸣远抚琴,傅铭瑄以箫和之。冉德高和冉望重一个指挥一个上菜,冉小乖一桌桌地给人倒酒。今日,这六位昔日的上位者都改换了位置,为王府众人和宾客服务。府里从上到下,欢声笑语外加之后闹洞房,足足热闹了一个通宵。 后来,冉鸣远和沈擎在走遍大江南北、吃尽天下美食的过程中,相守偕老。 冉德高和冉望重还是爱吵架,但床头吵床尾和,冉德高“分床睡”的威胁,永远都只停留在口头上。 傅铭瑄真做了一辈子地方官,他和冉小乖琴瑟相和,常常一起携手去视察民情,是当地百姓交口称赞的好官和好官夫人。 漫长的未来里,偶尔有波折,但只要相守,没有一天不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正文已完结,之后会有几个番外,由于要准备开新坑,还要迎接考试月,番外无法保持日更,请见谅 69 69、番外六:回到现代(上) ... 沈擎慢慢睁开眼,睁着失焦的双眼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重新合上。 倏忽,他猛地再次睁眼,看着上下左右的一切,渐渐清明的眼神中慢慢流露出恐惧和惊慌。 头顶是玻璃罩子的日光灯,靠墙有一个小小的简易衣橱,衣橱旁边是一张半旧的书桌,上面堆放着他的电脑和mp3。床脚,还有两个大大的塑料收纳箱。 眼前的一切,都陌生又熟悉——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也是他在莫名其妙去到另一个世界之前的家。 可是,昨夜他不是才和冉鸣远度完洞房花烛夜,然后在新房里相拥而眠吗?怎么一觉睡醒,就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肩头传来的压迫感和耳边似有似无的嘤咛声,让沈擎稍微安下心来。他侧头,正好看见冉鸣远熟睡的脸。如玉的面庞染着红晕,眼角还微微有些湿,沈擎打量着他,不由想起昨夜的情事,忍不住想用牙在他那高挺小巧的鼻尖,微微啃噬几口。 幸好,冉鸣远还在他身边。沈擎真的难以想象,若是今天醒来,发现自己一个人回到了这个时代,和冉鸣远有关的一切都只剩下回忆,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轻轻地起床,走到洗手间去洗漱,然后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鸡蛋、牛奶、面包和方腿,开始做早餐。用惯了古代那些灶头,现在再摸到这种现代化的煤气灶,沈擎还真有点不习惯,闲下来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啊……”沈擎听到厅里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打呵欠的声音,他从厨房探出头,看见妹妹沈蓉穿着睡衣走出来,那模样,跟自己记忆里的一点儿都没变化。 “蓉蓉,你还好吧?”看见妹妹,沈擎有点激动。虽然这丫头古古怪怪的,但两人毕竟相依为命、血脉情深,这么久不见,自己也怪担心的。 “哥?”沈蓉又打了个呵欠:“什么我好不好,我很好啊,倒是你,昨晚说好要回来做饭的,结果我等到十点你都没回来,打你手机也不在服务区。害我担心了一夜,还想着早上看不到你就要报警了。” 沈蓉这番话,倒让沈擎有些迷惑了,自己在王府也呆了有一年时间了,怎么听沈蓉的意思,她昨天还见过自己。 莫非…… 一想到此,沈擎什么都不顾了,飞快地冲到自己房间门口拉开门,见到床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小山包,还有那张让他百看不厌的小脸,沈擎才松下一口气,靠着墙轻拍胸口。 刚才可把他吓了一跳,他还以为冉鸣远和王府的那些事情,都只是自己一夜间,做的一个漫长的梦呢!如果真有这样的梦,那他宁愿长睡不醒,也不要在体验过那样的美好之后,被人告知,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 “蓉蓉,今天是几号?”理清脑中的思路,沈擎转身问沈蓉,却发现沈蓉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他身边,现在正瞪大了眼睛,盯着床上的冉鸣远看呢! 沈擎捂住额头,心里大叫一声不好。 “哇——”沈蓉捧着脸,大声尖叫起来。沈擎赶紧捂住她的嘴,生怕她把冉鸣远吵醒。 “哥,唔……哥这是谁……你昨晚搞到那么晚,就是为了这个人?”沈蓉一边被沈擎拖向客厅,一边还在不停地嘀咕“好漂亮的人,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沈擎把她拎到厅里的旧沙发上,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解释,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今天是几号?” 沈蓉指着墙上的挂历说:“你自己看啊,四月一号嘛。” 沈擎看了一眼,又不确定地加了一句:“2010年?” “那还能是几几年?”沈蓉怀疑地打量着沈擎:“哥,你该不会昨晚纵欲过度,脑细胞也枯竭了吧?” “去去去,今天不是礼拜四吗?早点吃饭然后上学去!”沈擎朝她摆摆手,一个女孩子说什么纵欲过度,看以后谁敢娶你! 沈擎做了简单的煎蛋方腿三文治,陪着热牛奶,两人边吃边聊着。 “擎,擎你在哪里?这里是在哪里啊?”突然,冉鸣远披着一条被子走出来,看见坐在餐桌上的沈擎,立刻扑了过去,一口咬住沈擎手里的三文治。 嚼了两口,冉鸣远点点头,味道不错,这外面一层有些像包子,却又不是包子,味道还挺好的……他一边赶紧再咬下更大的一口,一边抬头,警惕地看向对面的沈蓉。 “哥,他是男的!”沈蓉和冉鸣远一番大眼瞪小眼后,惊呼出自己的结论。 冉鸣远嘟起嘴:“我当然是男的,有何异常之处?” “哥,你们……”沈蓉难得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只有一根手指在沈擎和冉鸣远之间移来移去、 “擎,这姑娘是谁?”冉鸣远对于刚过完新婚之夜,就看到沈擎和一个陌生女子相谈甚欢一事很不满意。 沈擎揉揉眉心,被这两人此起彼伏的声音搞得有点烦。 本着重色亲妹的处事原则,沈擎把沈蓉连书包和早餐一起“送”到门外,关上门后拉着冉鸣远,简单说了一下他们目前的状况。 “所以说,这里就是很久以后的那个神奇世界,而刚才那位姑娘,就是令妹?”冉鸣远打量着沈擎的家,撇撇嘴:“也不见得很好嘛,还没王府好看呢。而且也没有花园,没有池子,连天井都没有。” 沈擎闻言,差点吐血。自己一个穷小子的房间,怎么能和金碧辉煌的王府相比。依冉鸣远这标志,大概也只有英国皇室的白金汉宫,能让他看上眼吧。 ”咦,这是什么?“冉鸣远拍拍客厅里的电视机:“这黑箱子里面是装什么的?” 沈擎赶紧献宝,打开遥控器不断地换频道,一边说:“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电视机,你看,像不像有人在里面?” 冉鸣远盯着一部热门古装剧看了半天,道出一句:“这姑娘还没我们王府的小翠好看呢!”随后,就毫无兴趣地走开了。 沈擎顿时感到深深的挫败感,看来自己以前对冉鸣远炫耀过的那些高科技,在冉鸣远的衡量标准前,简直就毫无价值啊! “擎,你快来看,这些是什么?”沈擎刚歇了一口气,就听到冉鸣远的声音从沈蓉的房间里传出来。他顿时想到妹妹那乱作一团的房间,漫画、小说、手办、盗版光盘之类的东西堆在遍地也就算了,可那姑娘……说来害羞,连内衣和卫生棉也喜欢随便放,不知冉鸣远看到了什么,叫得这么厉害。 沈擎揉揉发痛的脑仁,应了一声,随即走了过去。 70 70、番外七:回到现代(下) ... 沈擎抚着额头,看着冉鸣远手势优雅地撕开一包包的零食,薯片、青豆、无花果……看来不管到了哪里,能引起冉鸣远注意的,除了吃的,还是吃的。 不过……沈擎也没想到,自家妹妹房里居然藏了那么多存货,她倒也不怕招老鼠。 “好脆!”冉鸣远咬了一口薯片,问沈擎:“这是什么东西做的,怎么那么好吃?” 沈擎走到他身边,把还没拆开的那几包零食抢救下来,一边道:“这个叫薯片,是用土豆做的。” “土豆?”冉鸣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土豆怎么会是这个味道?有那么好吃的东西,你以前怎么从没做过?” 沈擎看冉鸣远一边吃,一边还把薯片屑掉在自己被子上,登时有些无奈,只能哄道:“这里面还加了一些只有现在才有的调料,大宁没有这些调料,所以也做不出来。”一边说着,他一边把冉鸣远抱起来:“披着被子走来走去也不像样,我找一套衣服给你穿去。” 冉鸣远赶紧抓了好几袋吃的揣在怀里,这才满意地任沈擎抱着自己走出房间。 幸好沈擎的衣柜里,还有几件他以前的衣服,对他来说小了点,但穿在冉鸣远身上,却是正好。 只是,沈擎看着冉鸣远一头如瀑长发,又犯起愁来。 他打算袋冉鸣远出去走走的,可冉鸣远要带着这么个发型出去,定然要引起人群围观。可要说把头发剪了,用不着问冉鸣远的意见,沈擎第一个不舍得——把手指插在冉鸣远细软的发丝里,轻轻地从上捋到下,可是沈擎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 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从沈蓉那儿拿了几个夹子,把冉鸣远的头发固定起来,再让他戴上一顶鸭舌帽。这样一捯饬,效果还不错,冉鸣远看起来,和大街上那些清秀的小白脸没啥差别。 冉鸣远虽然觉得这样很奇怪,头顶热热的,脖子却凉飕飕,但耐不住想要出去玩的心思,只好勉强接受这样一身在他看来极不华丽的造型。 这两人出门,唯一的目的地就是这城市里最大的美食广场。 一到广场,冉鸣远就忍不住欢呼一声。香味,各种浓郁的香味已经把他的馋虫给勾上来了。蛋糕、泡芙、寿司、匹萨……这些沈擎给他说过,却碍于各种条件限制而不能做的美食,终于能任凭他一饱口福了。偏生冉鸣远又长得好,嘴再甜甜地说几句,总能骗得店员给他加量加料,甚至还能“再来一份”。这才逛完第一层的一半,冉鸣远的肚子就已经撑得不行了。 “好饱……”冉鸣远坐在广场里的长椅上,戳戳沈擎的肚子:“原来你们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如果小乖在就好了,刚才那个叫‘棒棒糖’的玩意儿,他一定喜欢。” 沈擎坐在他身边,忍不住问他:“那要是我们回不去了,你会难过吗?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我是怎么会一觉睡醒,就回到我的床上了。要不是有你在身边,我真以为在王府的一切都是一个梦。” 冉鸣远很笃定:“既然一觉睡醒就回来了,兴许再睡一觉又回去了呢?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这里还有那么多好吃的等着我呢,我也不急着回去。要真的一辈子都回不去了,那就在这里吃一辈子吧。” 沈擎闻言,第一反应释然,随后就赶紧摸自己口袋里的钱包——照冉鸣远这架势,天天吃,还不得亏空了! 待吃下的东西克化了一些,冉鸣远就起身,和沈擎一起散步消食。 沈擎越走越觉得难以忍耐,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会成为女孩子议论的焦点。议论也就罢了,还拍照,拍照也罢了,他还听到那些女生说,要发到网上去,超越那什么下河罗罗? 沈擎拉着冉鸣远加快脚步,他可不想让冉鸣远的照片被传到网上,万一冉鸣远出名了,他要怎么解释冉鸣远的身份和来历? 沈擎虽然想得周到,然而冉鸣远却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觉得渴了就去买奶茶,结果那奶茶店的老板娘见冉鸣远长得漂亮,就要冉鸣远做她们店的形象代言人。冉鸣远一听有终生免费的茶饮喝,没等沈擎说话就忙不跌的答应了。 “好!”老板娘的手脚麻利,立刻挂出了“今日打烊”的招牌,然后拿出一台大单反和一套店员制服,当即就要冉鸣远换上然后拍照。 沈擎自然是把冉鸣远藏在身后不让他被拍。不说别的,一杯奶茶的成本才几毛钱,就算一辈子天天喝,一天喝两杯,也远远赶不上冉鸣远的身价呢! 冉鸣远见了这么大一个照相机,又是一阵兴奋,极为期待的看着这个沈擎口中能“自动作画”的东西。趁沈擎没留神,赶紧蹿出来,昂首,挺胸,极为娴熟地摆出动作。 闪光灯一亮,老板娘立刻招呼冉鸣远过去看照片,两人的脑袋挨在一起有说有笑,登时让沈擎觉得,自己刚才那番担心,真真是白费了。 之后,沈擎索性不管冉鸣远了,干脆让他穿着那绿色的小围兜,按老板娘的指示摆出一个个姿势。大不了日后出了问题,他就拉着冉鸣远,再去跳一次窨井。 等拍完照,已经将近傍晚。沈擎留下了自己的电子邮箱,让老板娘把照片发给他,然后就带着冉鸣远去吃晚饭。 这天的晚饭,沈擎特意选了一种经济实惠、却又极为典型的西方食物,以继续给冉鸣远换口味——肯德基。 而在肯德基餐厅里,相比食物,冉鸣远竟然对儿童游乐区的滑梯更感兴趣。若不是沈擎拉着他,他还真要进去好好体验一番。 “你呀,和小乖也没什么差。”沈擎帮冉鸣远抹去嘴角的沙拉酱,全然不觉自己的举动谋杀了周围不少女生的菲林。 “我比小乖聪明!”冉鸣远取出夹在汉堡中间的鸡肉,直接咬下一大口。 “别挑食,面包和生菜都要吃。”沈擎把冉鸣远丢过来的“汉堡渣”放回他面前的汉堡盒里。 冉鸣远皱皱眉头:“那,我还要一块鸡肉。” “行,不过得加上一份面包和生菜,必须搭配着吃。”沈擎的语气斩钉截铁,反正现在都是他掏钱,谁掌握财政大权,谁才是老大! 吃饱喝足,夜幕渐深,沈擎把冉鸣远带到他筹谋了一整天的地方——这个城市里最有名气的一家情人旅馆。 房间里,床是桃红色的爱心形状,正对的天花板上有一面大大的玻璃镜,床头柜里放满了各式情趣用品,大大方方的浴缸足够两人在里面舒展身体……为了这个,沈擎可是把私房钱都掏出来了。 这一夜,自然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如胶似漆,酣畅淋漓。沈擎卯足了劲,比洞房花烛夜都更卖力,冉鸣远在这样一个新奇陌生的环境里,身体也是分外敏感,两人尽享鱼水之欢,自不必多言。之后倦极而眠,亦是黑甜好梦。 “王爷,王爷,沈大哥,起床啦!”次日,沈擎迷糊之中,听到屋外有人在喊自己。 那声音颇熟悉,似乎是……毕小鑫? 沈擎睁开眼睛,果见自己卧于冉鸣远的寝房里,周围一物一景,无不熟悉。 他下床,打开门询问毕小鑫:“你干什么呢?” “沈大哥,你们可算起来了。”毕小鑫脸上满是焦急:“今天是成婚第一天,你和王爷还有好多礼要行呢!” 成婚第一天?沈擎皱起眉头,露出深思之色——那么说来,自己脑中那些回到现代的记忆,才是一场梦吗? “稍等,我去叫王爷起床。”沈擎一边感叹昨夜之梦的真实,一边慢慢踱到冉鸣远床边,刚伸出手去要推他,却在听到他的一声嘀咕后僵住了身体。   “我,我要吃哈根达斯……”冉鸣远翻过身,嘟嘟嘴接着睡。 沈擎盯着他,呆呆地看好了一会儿,突然勾起嘴角,笑得格外得意。 而与此同时,201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上的某户民居里,突然传出女人的尖叫声。 开着一家奶茶铺的王女士,在整理昨天所拍摄的照片时发现,照片上所拍摄的那个漂亮男孩,竟然全都不见了,只留下后面的背景板。 与此同时,还有很多女孩子发现,她们昨天拍下的那对美型青年的照片,也都成了纯粹的街景照,上面的人则不翼而飞。 自那以后的好几天,美食广场闹鬼,都是这个城市里最热门的话题。 71 71、番外八:冉鸣远下厨记 ... 床幔微微地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一只白皙纤细的玉手伸出来,引人无限遐思。 床幔被掀开,里面的画面让人血脉贲张--一个绝美的男子半倚在床头,敞开的衣衫里露出大片滑嫩无暇的肌肤,他轻轻扭了一下脖子,黑色的长发随之从肩头落下,正好卧在雪肤和胸前的殷红之间。 “擎,擎……擎!”男子探出头对外喊道。通常在他喊完第三声时,就会有另一个高大硬朗的男子推开门跑进来,格外温柔地将床上的青年搂进怀里。 冉鸣远眯着眼睛,任沈擎帮自己穿衣着鞋。然后被他牵到梳妆台前,一点一点从上到下地打理长发。 “擎,你的头发也很长了。”冉鸣远看着铜镜里的两人,突然开口说道。 沈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开:“是啊,你不说我都没注意,竟然已经那么长了。我记得我刚来到这里时,还是个板寸头呢。一转眼,都快两年了。” 待冉鸣远梳洗之后,两人便手拉着手走到小厨房。厨房里,沈擎新收的小徒弟冉小包正拿着一把扇子,蹲在炉子前看火。见到冉鸣远和沈擎进来,他立刻站起来行礼:“师父好,师母好!” “好!”沈擎笑得得意,走过去到笼屉上取下冉鸣远的早膳点心。冉鸣远在一边暗暗磨牙,为了这个称呼问题,他不知下了多少工夫,威逼利诱的法子都试过,可这冉小包偏偏是个不输给冉小乖的小呆子,不管自己怎么跟他说,他还是“师母师母”地叫个不停……哼,要不是看在他对烹饪很有些天赋的份上,自己早就把他赶出王府了! 沈擎看见冉鸣远气鼓鼓的样子,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赶紧把早膳拿过来。天天换花样的粥品--今天熬的是五谷粥,外加四碟子小菜,和三叠点心:红豆牛乳糕、三丝春卷和蟹黄烧卖。 美食当前,冉鸣远自然不再计较冉小包的事情了,吃饱喝足后,在冉小包那如同包子一般白嫩的脸上拧了一把,然后笑嘻嘻地走出去。 按照往日的习惯,冉鸣远在用完早膳后,或是去看书,或是去后院看看正在开垦中的菜园--沈擎嫌有些食材的时令性太强,便想在王府里建个暖房,一边种些非时令的蔬果,一边再培育些新品种。 冉鸣远听说后,自然双手赞成,反正他也不用出力,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行。只是,在听说果园从开建到蔬果种出来,还要好一段时间的时候,他有些不满。从此便天天去探访菜园,巴不得今日开垦,明日便能长出水灵灵的新鲜蔬果来。 从菜园逛了一圈回来,路过厨房时嗅到玫瑰卤的香气,冉鸣远忍不住向里探了一眼。只见沈擎和冉小包一高一矮两个人凑在一起,沈擎握着冉小包的手,似是正在给他讲解刀工,两人脸上都笑意吟吟,看起来格外融洽。 冉鸣远撇撇嘴,突然觉得那玫瑰卤的香味里,有那么一点酸。 一个人慢慢踱回书房,正经书一点都看不进去,演义传奇也觉得味同嚼蜡,冉鸣远放下书本,趴在桌子上,撅起嘴只觉得无聊。 要是有什么新鲜又好玩的事情就好了…… 雪白的袖子在桌子上蹭来蹭去,冉鸣远和书桌厮磨了一会儿,突然眼睛发亮,坐直身子。 不如……就这样吧! 冉小包微张着嘴,看着冉鸣远把自己才和好的面团揉来搓去,面团被捏成一小块一小块,桌上、地上、冉鸣远的脸上衣上,全都沾满了面粉。 这已经算是安分的了,刚才冉鸣远一进厨房,就嚷嚷着要亲自下厨,二话没说抢了冉小包按在砧板上的鱼要扔进锅里。冉小乖个子没他高,更不敢用力去抢,只能拉住他的衣袖喊道:“王爷请停手,那鱼还没去鳞去腥,不能下油锅……而且火都没点,锅还没热呢……” 冉鸣远还算有理智,听了他的劝,转而把目光投向了面团--据他所说,要亲手做出全天下最好吃的包子。 冉小包苦哈哈地看向手里那条鱼,在心里默默哀叹--师父说要去大厨房拿些食材,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啊! 沈擎刚踏进院门,就听到厨房那边传来一连串物体撞击的声响。他提起手中的袋子,快步走到厨房门口,然后僵直住脚步。 厨房里可谓满目疮痍,狼藉遍地,根本就无可落脚之地。锅碗瓢盆和各种食材都散落在地上,站在其中的冉鸣远脸上白一块花一块,已经看不清本身的容貌了。 “师父,您总算回来了……”冉小包从一堆蔬菜中爬起来,也不管身上沾着烂菜叶了,直接跌跌撞撞地跑向沈擎,哭丧着脸道:“您再不回来,厨房都要被师母烧了!” 沈擎摸摸他的脑袋:“你师母干什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师母说要做菜,”小包吸吸鼻子,愤懑地指责道:“可是他根本就不会做菜,别说做菜了,洗菜、切菜、杀鱼、生火……他一个都不会,他只会把厨房搞乱!” 沈擎倒抽一口凉气,大步流星地走进去横抱起已经不知所措的冉鸣远,把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检视了一遍。幸好,冉鸣远身上只是脏,并没有任何伤痕。 “擎……”冉鸣远也知道自己这回玩大了,缩在沈擎怀里做出一副可怜相:“我,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力不从心了……” 沈擎看着他那张小花脸,也实在生不起气来,吩咐冉小包去传热水,先帮冉鸣远洗干净再说。 在帮冉鸣远沐浴的时候,沈擎对他进行了一番身体力行的“教育”,让他明白以后在没有沈擎的情况下,不能随便碰厨房的东西,要不然就算不受伤,他的腰也不会好过。 晚膳时分,沈擎端进来两个小锅和两个架子,把锅放在架上,下面各点上一截小蜡烛。 然后被拿进来的是被打成胶状的鱼肉、虾肉、牛肉和鸡肉,旁边都配了小勺子。沈擎见锅里的高汤开始沸腾,便把勺子递给冉鸣远:“喏,你不是要做菜吗?把这些鱼胶虾胶挖成型放进汤里,也是一种做菜方法,叫做‘汆’。” 冉鸣远扁扁嘴:沈擎把自己当小孩儿呢,这哪能算做菜……不过他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再难一些的自己就全然不能胜任了,便拿起勺子,先挖了一个圆放进自己面前的锅里,再挖了一个月牙儿形放进沈擎面前的锅里。 嘿嘿,还挺好玩的……冉鸣远挖着挖着,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脸上已经开始泛起笑意。接下来,他又挖了一条鱼,再挖出一只虾……玩得不亦乐乎,连吃都顾不上了。 直到当晚两人熄了烛火上了床,冉鸣远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晚膳时自己光顾着忙了,好吃的都进了沈擎嘴里! 自那以后,冉鸣远再没提过要下厨。他深刻地认识到,做菜是一件辛苦本人造福他人的事情,对乐于坐享其成的自己来说,实在是太不适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