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农家日常 作者:络缤 【文案】 大光棍常乐穿越之后,变成了一个有未婚妻,样貌出众,有那么点稀罕的知识分子。 这穿越,想想还是挺美哒。 不幸的是,他晚来了一步。 原身见义勇为,受了伤破了相,在这看脸的世界,科举之路是没戏了,而未婚妻的面都没看着就把他给蹬了…… 常乐吃着刮嗓子的糠野菜,看着衣衫褴褛的家人,抹了一把脸,用上哥的时候到了! 【文名解析】 桃源:理想型的乡村田园,风调雨顺,安乐祥和;农家:无皇孙贵族,无神器系统空间,金手指还算粗;日常:家长里短,农家琐事。 ☆防雷小贴士☆①架空历史YY文,各种朝代糅合以及瞎编的不现实世界,风土人情也是各种混搭,请勿硬套。 ②慢热,纯种田,非常琐碎,罗里吧嗦。 ③一对一,年下,养成,攻前期就是个吉祥物= =,感情戏不多。 ④考据党慎入。尽力避免,但BUG肯定会存在。 内容标签: 种田文 年下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常喜乐,常昱 ┃ 配角: ┃ 其它: 银牌推荐:常乐穿越之后,成了一个因见义勇为而毁了容不能科考的秀才,且还被退了亲。主角为了报答原身的舍命之恩,他带领原身家人极其从前帮助过他的乡亲发家致富,建设一个富裕和谐的村庄。 本文开头就给主角出了个难题,借此抛出悬念,逐渐将常喜乐的古代生活铺展开来,随着渐入佳境,情节越发引人入胜。全文行文流畅,作者文笔朴实简练,用极为细腻的笔触,以常喜乐的角度,逐步展现古代农家生活景象,构造了一个令人流连忘返的世外桃源。 第1章 他们桃源村的人,实在太厚道了 常乐是被吵醒的,脑袋跟被无数根针扎似的,让他无法进行思考,表情木然的盯着蚊帐顶。 屋子外的人声很大,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清晰的窜进常乐的耳朵里。 “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他们钱家不能这么没良心,哦,当初他们看着咱们家喜乐是有出息的就死皮赖脸求上来,现在看喜乐不好了,就把人踢开,没有这么做人的!” “就是,三哥,这婚姻是大事,哪有出点事说断就断的?他们家闺女不要名声,可我们常家也不能任人欺负!现在这事可不仅仅是你们一家子的事,是关乎我们整个常家,甚至整个桃源村的大事!当初喜乐考中秀才的时候,咱们村有多少姑娘想要嫁给喜乐,要不是见他们钱家有诚意,咱们喜乐怎么会瞧上他们家。现在他们钱家说退亲就退亲,虽说喜乐是小子,不像闺女一样退亲就要死要活的,可这也不是啥好听的。” “老三,这事你可不能糊涂,要不是因为钱家退亲,喜乐哪里会病得这么厉害。他们钱家敢这么薄情,咱们就不能让他们安生!现在喜乐成这样了,正好把钱家丫头娶过门冲喜,兴许一切都好了!” 常老二和常老四两兄弟对默不作声的常老三连番轰炸,自打一进门这嘴就没有停过。都是老大不小有孙子的人了,遇到这种事却怎么也沉不住气了。常喜乐可是他们常氏一族甚至是桃源村最有出息的,现在遭了大罪他们都心疼得很。虽说他们早已经分家,不应插手别家的事,可真出了大事谁都不会袖手旁观。 “三嫂,你可得劝劝三哥,不能委屈了喜乐这孩子啊。”老四老伴吴婆子见常老三不吭声,将注意力砖转到他的老伴、常喜乐的老娘孙婆子身上。她藏着一句话没说,得了新媳妇也不至于让喜乐这一脉断了香火,常喜乐现在的样子怕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可这话实在不吉利,太戳心窝子。 平时泼辣的孙婆子,这时候跟打了蔫的庄稼一样,抽噎着就是不说话。她这个做亲娘的哪里不清楚自个儿子啥状况,原本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正有奔头的时候突然狠狠摔下来比从前害惨,谁能想得过啊。 常老三一家子老小都跟着缩在一旁不吭气,这时候也没有他们这些小辈说话的份。 一直默不作声的常老大这时候开口,“老三,咱们哥几个今天都在这,你就给句话,说说你们这一房是咋想的。你要是拿不定主意,我这个当大哥的就来做这个主。咱们常家自打在这桃源村落户,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不能就这么算了。” 常老三深深叹了一口气,“大哥,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现在亲已经退了就别再声张了。” 这话一落,在场的人都不乐意了。 常老四脾气最暴躁,直接跳了起来,“三哥,你这是什么话,这种事宣扬开没脸的也是他们钱家!要不是为了给咱们喜乐讨回公道,谁稀罕那丫头片子!我们喜乐这么好的人才,多的是姑娘要嫁。当初他们钱家死皮赖脸的要跟咱们喜乐定亲,现在出点事就翻脸不认人了,没有这么办事的。喜乐那时才十三岁,按照咱们桃源村的规矩小子至少十六岁成丁才定亲呢。” 常老二:“老三,你可别因为怕就不敢给喜乐讨回公道。钱家有钱又是县里又咋样,咱们常家上上下下一共几十号人呢。而且村里的人都说了,只要你一发话,咱们这就闹到城里头去!喜乐是咱们桃源村的宝贝疙瘩,可不容别人随意欺负的。再说了就算喜乐以后没法科考了,可身上也是有功名的,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糟践的!” 三房家里的老二常喜盛见父母都不吭声,又见几位叔伯越说越激动,还有屋子外头一堆围观时不时附和表示要帮忙的邻居们,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大伯、二伯、四叔,不是我爹不想给喜乐出头,是喜乐之前说的这事就这么算了。” 除了常家三房的人,其他人都大眼瞪小眼,常老大问:“喜乐真这么说过?” 常老三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小子向来主意正,说什么既然没有缘分就莫要强求,强扭的瓜不甜。” 孙婆子这时候再也忍不住哭嚎起来,“这小子都那样了,还惦记着那丫头,说这些都是那钱当家的主意,跟那丫头没关系,不能害了那丫头,要是这事传出去,那丫头以后就没法见人了。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为别人着想,谁又来心疼你啊!” 听到这些话原本义愤填膺的人都泄了气,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们又能怎样。常喜乐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秀才公,他说的话谁都不会当做小孩戏言。之前想给常喜乐出头,也是因为听到常喜乐因为被退亲病得更重气不过才会想着要给他讨回公道。现在得知常喜乐是这态度,他们也不好违背,省得又气出个好歹来。 “哎,这孩子是个重情义的啊。”常老大摇头叹道。 “要不是这样,咱们村里的人怎么会牟足劲让他出去学去考,原本想着这孩子出息了以后能让咱们村好起来,可现在竟是遇到这样的事……” “老天这是见不得咱们桃源村好啊!” 本尊不想闹事,其他人也就歇了心,又念叨了几句便各自回家了。临走前不忘叮嘱若是有啥事,别忘了叫他们,闹哄哄的院子这才又冷清下来。自打常喜乐受了伤之后,常家三房就笼罩着乌云,就连最小的娃儿都不敢闹出动静。 而这个时候常乐的脑袋也渐渐清明起来,原本的常喜乐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常乐。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先说原身常喜乐这个人,他是远近闻名的天才少年。十二岁考上童生,十三岁考中秀才,还是当年的案首。莫说这十有九个半不识字的桃源村,就是放在县里那也是说起来都要翘大拇指的。 不少人都默认要不是常喜乐尚且年幼,加之囊中羞涩,欲更有把握之后再去乡试,现在可能已经是举子老爷了。虽说举人和秀才虽只是一步之差却是天壤之别,多少人止步于此,可依照常喜乐的本事,却让很多人对他充满了信心。毕竟穷山僻壤出来的乡下小子,没有读过几天的书,就年纪轻轻一举考中秀才,这么有天赋谁不看好。 也正因如此,钱家才会想尽办法将自个女儿嫁给常喜乐,年幼没关系,先定下来以后准不吃亏。可谁想到天妒英才,常喜乐摔下了马正好还是脸着地。虽说救回了一条性命,可脸上划上一道深深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划到右耳根,其他大大小小的疤痕跟蜘蛛网一样布满脸,直接毁了容。不仅如此右手还废了,虽不至于完全残废,以后却不能提重物不可做精细活儿,连字恐怕都写不好。 大佑朝选官好颜色,用现代话语说就是看脸的世界,丑陋痴肥残疾之人不管学识如何都是被排除在外的,更别说常喜乐右手还不好用了。农家子走科举之路本就十分艰难,如此一来,科举之路是彻底断了。钱家人一听这话,就以两人八字不合退了亲。原本好不容易熬过来的常喜乐听到这消息,直接又晕了过去。高烧几日之后整个人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醒来的时候很少,大多都在昏睡之中。大夫说,如此下去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 莫说常家三房直接塌了天,整个桃源村都傻了眼。 这世道养个读书人不容易,饭都吃不饱还如何有闲心琢磨这些,光那些笔墨纸砚书籍都能压垮一户人家。若非常喜乐实在聪明,常家三房也不会咬着牙让他去读书。可即便常家三房在桃源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实际上也是穷得叮当响,最多比其他户人家吃得稍微饱点,手里头根本没多少余钱,也供不起一个读书人。别的不说,想要上学只能去县城——桃源村里压根没有夫子,更没有私塾,而从桃源村到县里就要走两三个时辰,平日只能吃住在私塾中,这笔钱就够呛,更别说其他。 常喜乐能有机会考上秀才,靠的不仅是常家三房,也不仅仅是常氏一族,而是整个桃源村,大家你一个鸡蛋我一担柴火的供起来的。就是希望村里能出个有本事的,他们也能沾点光。桃源村这名听着颇有意境,可实际是有名的穷村。 可人已经这样了,他们不甘心又能如何?大家伙心里都憋着一股气,都想去找那钱家的霉头。要不是钱家人做得太绝,常喜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况且常喜乐从马背上摔下来这事还没有说道清楚呢! 他们桃源村是没有这精贵东西的,将常喜乐摔下来的是钱家的马,当天到底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钱家人说是常喜乐对那马好奇,非要自己骑上去结果那马不乐意,就把他摔下来了,这么一听都是常喜乐不自量力、自作自受。可桃源村的人谁不知道常喜乐最是老实乖巧,怎么可能会这么不沉稳?偏常喜乐醒来对这话没有任何反驳,也没有说明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桃源村的人也没了法子。 而现在退亲这事常喜乐也不愿意追究,大家除了唏嘘摇头,也就没有其他动作。最多感叹一句:他们桃源村的人,实在太厚道了。 穿越过来的常乐虽不是常喜乐,却很明白常喜乐是怎么想的。这孩子心思太重,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有机会得以续命。 第2章 常喜乐虽然年纪不大,可心里装的事却不少 常喜乐虽然年纪不大,可心里装的事却不少,还有了文人的脾性。 当初常喜乐同意与钱家闺女订婚,一方面确实是对那女子有好感——订婚的是钱家四闺女,从小养养在深闺之中与常喜乐认识的在田间奔跑忙碌的农女完全不同,这样的不同对尚且年少的常喜乐有着莫名的吸引;而另一方面却也是冲着钱家的钱来的。 常喜乐在外头求学,自然知晓科考这条路有多难走,不是学问好就能成的。别的不说,只说要花的钱,光靠村里人那点鸡蛋柴火,根本不足以让他继续考下去。即便能供得上,也是建立在对整个村的人抽干扒皮的基础上,常喜乐如何能认同?所以他同意了钱家人的求亲,用自己的婚事减轻家里、村里人的负担,为自己的未来铺平道路。 这种做法令常喜乐十分羞愧,但他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有了退路。他若不混出个名堂来,怎么面对对他充满期望的父老乡亲。他读的不是书,而是乡亲们用自己的血汗堆积起来的情义。或许桃源村的人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做法给常喜乐带来这么大的压力,平日里就交钱交东西的时候积极,其实极少询问常喜乐读书的事。但常喜乐太渴望扶摇而上,想要改变如今的贫寒,为了自己为了这些可爱的人。 可更因为如此,让常喜乐肩膀上无形的重担更重了。他只能拼命的去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蟾宫折桂。 万万没有想到,一场祸事断送了一切。常喜乐觉得这是自己心底那点龌龊的报应,因为他无法贫贱不能移,所以老天在罚他。文人的自尊让他心中一直愧疚,出了事也就不愿意追究当时的孰是孰非。钱家退亲,虽说让他痛苦万分,可心底也舒了一口气。他不用面对钱家的时候,总感到自己品格卑劣,在金钱面前低下了头。 但是,他也再无颜面对父老乡亲,为自己省吃俭用、努力攒钱的父母家人。他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如今又变成了这副模样,莫说报答以后只怕是个废物是个累赘。 常喜乐彻底病倒了,本不至于会马上离去,可他一心想为父老乡亲做些什么,于是就有了常乐的到来。 常乐本已经命绝,兴许是命里缘分,常乐竟然可以替代常喜乐,而常喜乐的唯一要求便是让他替自己报答家人,报答桃源村的人。常乐想活,便是同意了。 从此,常乐就变成了常喜乐。 常乐现在应称为常喜乐,他如今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一个人,而是融合了两个人记忆还有情感责任的新个体。他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浑身都是汗水,这样的重生耗费了他太大精力体力,原本就病怏怏的,现在更虚了。 “小叔,你醒来啦!”一个小黑影迅速窜了进来,欢天喜地的嚷着,在常喜乐倒下去之前扶住了他的身体,让他依靠在床头。 “水。”常喜乐艰难开口,声音嘶哑。 “小叔,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水。”小黑影也就是常家三房长房长子常成槐一听这话连忙奔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爷爷奶奶,爹娘,小叔叔醒了,他想喝水!” 常喜乐醒来是大事,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不过最后能进屋的只有孙婆子和长媳王氏,以防打扰了他。 常喜乐被孙婆子喂了糖水,这才有力气开口说话,“娘,饿。” 孙婆子眼泪直接落了下来,常喜乐自打得知自己无法科考就一直食欲不振,被退婚之后更是不喜进食,都是硬生生灌才不至于饿死。若是吃多了还会吐,这才使得这么短时间瘦得这般厉害,如今竟是主动叫吃的了,是不是病就能好了?! 王氏连忙道:“娘,您在这照看小叔,我这就去张罗。” 说着风风火火的出了门,大家一听常喜乐竟是主动要吃的,心底都舒了一口气。想要吃东西,这说明病就好一大半了! 因是多日未正常饮食,王氏端来的是养胃的小米粥,常喜乐喝下一碗这才真切的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身上虽然还是很重,手脚不太听使唤,但是比上辈子他在最后时光时,躺在病床上要死不活的模样还是强了不少。 常喜乐在床上躺了三天,这才能勉强下地,走了几步就觉得有点晕乎,这身体实在太差了,得慢慢养回来。 杏儿见他脸色发白连忙上前搀扶,“小叔,你坐这。” 常喜乐不敢逞能,在杏儿和杨子两孩子的帮忙下,在墙角草墩子上坐了下来。虽已经入夏,却并未开始炎热,阳光洒在常喜乐身上让他觉得很舒服。只是草墩子有点矮,曲着腿总有些不习惯。依照本尊的记忆,这个世界还没有椅子,只有乡下人喜欢用稻草扎成墩子就座,城里人都是跪坐的。 杏儿是常家三房次子常喜盛的女儿,杨子大名叫常成杨则是老大家的小儿子,前者六岁后者才刚五岁。因为小所以被留下来照顾常喜乐,其他稍微大点的都去地里帮忙干活了,更小的则被自己娘用背带背在背上下地去了。 常家三房有四子一女,常喜乐是最小的,上头的姐姐已经外嫁,而孙子辈目前正好三男三女。最大的九岁,最小的不到一岁。除了外嫁女,上下一共十五口人。 这世不仅是桃源村,所有的农户都是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生产力低下,一年到头的忙碌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一旦遇到灾年或者战争,活下去都成了奢望。 常喜乐虽然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可本尊的记忆贫瘠得厉害,全都是如何用功读书,对外界事物懵懵懂懂。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他身体恢复慢慢了解就是。言行里有什么不同也不用愁,大家都只会以为他是从城里学的。桃源村的人,大部分人都没有出过村,对外界只怕比他这个外来户还知道的少。所以他的口音等问题,压根没人怀疑什么,都自动解释是外头学的。 常喜乐环视一圈,打量这个家。 常家的格局是北边一间大屋子,东西各一间小屋子,南边用篱笆围起来开个门进出,格局和四合院差不多。中间空地很宽敞,地面被压得十分平实。东边小屋子是专门给常喜乐建的,一个人独住一个屋子,以便他有个安静的环境来读书,和大屋子一样都是泥巴瓦房。虽然对于常喜乐来说房屋建造得十分简陋,可宽敞明亮,收拾得也很干净整齐。而西边的屋子是厨房,则是相对简陋的泥巴茅草房。 大屋子非常的宽敞,土地上一米左右都是用石头砌的,上面则是夯土墙,想要进屋还得走石头做的楼梯。大门是两扇厚重的木门,门外左右两边是个长方形的小木墩,要过门还得跨过脚肚子高的门槛。 大屋子建得非常高,中间还用木板隔开,分成上下两层。下层分为一间堂屋和四间小屋子,北边两间,东西各一间。堂屋很宽敞,并不仅仅为了招待客人,收回来的谷子等也是堆积在这里,还有脚踏舂米器等等,都是堆放在这里,甚至现在还拿来养蚕,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蚕特有的臭味。 二楼也是差不多格局,分了四间房屋,是给可以独自睡觉的孩子们住的。公共区域也是用来当仓库用,还放了两口棺材。是常老三当初早早为自己和自个老伴备下的,这是当地习俗,基本上有了第三代就要给自己打好棺材,以备不时之需。农家大部分东西都是自给自足,除了一些实在无法制造的例如盐等,否则是绝对不会花钱买东西,农家人手里的现钱太少。要是不提前准备,真突然走了连棺材对来不及打。因为木柴都得去山上自己砍,然后晒干打制,需要一个不短的过程。 二楼西面还开了个小门,从那里可以出去,门口很小大人都得缩着钻出去。外头是用木桩撑起来的竹架子平台,平台大约有二十多平米,用来晒衣服晒谷子等等。桃源村是山区,平地很少,这样做是为了利用空间构建平地,所以几乎每家都会搭建这么一个平台,也称之为晒台。 虽然这个家在常喜乐眼里实在有些寒酸,可通过原身记忆得知,常家三房在整个桃源村却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那间大屋子,看起来十分气派,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桃源村大部分人家都住的是泥巴茅草房,更穷点的就是竹楼或者全茅草房,夏天还罢了,冬天那冷风嗖嗖,十分难熬,暴雨天气还很容易坍塌。 常家三房能有今天的富足,都是多亏常老三敢于出去闯荡,加上又是个有本事的,才挣得这份家业。不过,现在也因为常喜乐被挥霍得差不多了,就剩下这些卖不动的物件。这房子虽还不错,可外边的人不会没事过来买这里的房子,而且桃源村本地人也会排斥外来人,毕竟资源就那么多,来了外人就等于瓜分了自己的利益。况且这世刑法讲究连坐,所以更加不愿接纳外人。而本村人又买不起,也不兴买,所以才保住的。 “小叔,你还觉得难受吗?”杨子圆圆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常喜乐,一脸认真的询问,跟个小大人似的。 常喜乐回过神,微微笑了笑,“我好多了,你要是想出去玩就去吧,不过别乱跑,也别玩得忘记回家。” 才五岁的孩子正是好玩的时候,尤其这里的孩子年纪小小就得跟着下地干些轻省的活了,农家人玩乐的时间非常短。这几天杏儿和杨子一直照顾着他,帮他倒水扶他方便,被这么屁大点的孩子照顾让他很过意不去。要是前世,这种事都能上新闻了。 杨子连连摆手摇头,小大人似的道:“我长大了不爱玩,我要照看小叔,带小叔去嘘嘘。” 常喜乐听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虽说这两孩子还很小,可确实挺顶用。他现在虽然虚,但是不至于残了,只是动作不太方便,所以常家人才会让两个小不点留下照顾。而杨子一直是家中最小的男丁,下面只有个不满周岁的堂妹,这次被委以重任,一直觉得自己现在是小小男子汉了,可使劲表现着,哪里肯走开,更何况回头肯定会被骂。 “我现在自己能行。” 这时杏儿把两个草墩子拿了过来,一个递给杨子,自己也在一旁坐下,“小叔,我们哪儿都不去,会被爷奶爹娘他们骂死的。” 杏儿的性子明显比杨子要跳脱,也更加好玩,不过虽然她不想留在家里,却也很听话的认真做事,不会有一丝怠慢。 常喜乐刚从鬼门关那转了一圈回来,常家人都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两个孩子要好好照顾常喜乐,两个孩子可都记在心里。要不是农活耽误不得,肯定常家人会留下一个劳动力照顾常喜乐。这还是常喜乐坚持拒绝,也实在没工夫,这才换成两个小不点照顾的。 原身上学就已经将这个家掏空,这场病更是榨得彻底,其他人只能拼命干活。否则就交不起夏税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税收方式原身并不清楚,常喜乐也是听到杏儿无意中提起大家在发愁夏税的事才知道的。 小孩子虽然不懂什么税收政策,可听和看得多了懵懵懂懂也知道些信息。每年夏秋两个季节要把自家粮食和织的布拿走一部分给村长,然后村长领着几个青壮年带着大家交上来的东西进县城。小孩子不知大人的愁苦,只知道每逢这个时候,外出的人经常会带城里的小玩意回来,每逢这时候一群孩子都会蹲在村口翘首以盼。 不过后来常喜乐才知道,他们家因为他是秀才的关系是不用交田税的。杏儿听岔了,实际上是因为借了别人的钱,要在夏税的时候还掉一部分,否则那些人交不起夏税。 “那你们在院子里玩吧,我要有什么事再叫你们。”常喜乐道,这两个孩子虽然已经是这家里比较调皮机灵的,可也实诚得不得了。让他们照顾就真的寸步不离的坐在一旁盯着他,眼睛都差点都不敢眨了。要不是他前两天实在太虚弱,没工夫理会,还真的受不了这样的热情。 杏儿顿时眼睛一亮,眼底的坚定变成了犹豫。杨子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不自觉的含起了小指头“不能吃手指头。”常喜乐将杨子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你们玩吧,看着你们玩得高兴我也会高兴。” 杏儿这下不再拒绝,连忙跑进屋里没一会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约莫六寸长的芦苇杆,兴匆匆的对着杨子道:“我们玩挑木棍吧!” 杨子咧嘴笑了起来,拍手道:“好啊好啊!” 杏儿平时都不带他玩这些,他的小伙伴又不喜欢玩这个。 常喜乐也来了兴趣,他穿越的时候小孩子们要么直接去游乐场要么就是抱着IPAD玩耍,这种古老的游戏很少有人玩了。 “我能玩吗?” 两个小家伙顿时瞪大了双眼,杨子不可思议道:“小叔,你也玩这个啊?” 常喜乐笑了起来,“反正现在也没事。”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一脸的惊奇,常喜乐在他们心中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书,不会对其他感兴趣,更何况这种小把戏。 常喜乐没跟他们多解释,道:“你们先开始,我最后。” “那我也让杨子先开始。” 杨子一听这话顿时忘了常喜乐要加入的事,抓着芦苇杆然后猛的撒开,芦苇杆顿时撒了一片。杨子挑了最边上的一根,然后用那根挑其他。杨子年纪小,手还不够灵活,又不知道先找零散在旁边的,挑了三根就让其他木棍动了。 “到我了到我了!”一直在一旁紧紧盯着等得焦急的杏儿开心道。 杨子撅着小嘴,虽然不乐意却也退了下来。 杏儿玩得比杨子好得多,不过也就挑了一小把就败下阵来。 常喜乐打算让一让,挑战一下难度。毕竟自己不管真实年纪还是现在的年纪都大这两个孩子不少,玩这个纯属心血来潮,所以没有选择单独散落在一旁的芦苇杆,而是直接挑搭在一起的芦苇棒子,结果第一根就失败了。 杨子和杏儿都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厉害的小叔也有这么差劲的时候啊! 常喜乐在全村人心中都是牛逼的存在,杨子和杏儿更是这么认为,没有想到玩挑木棍竟然比自己还差,这让他们觉得太新鲜了。 常喜乐无奈的摇头,暗地里偷偷动了动右手,之前还不觉得,现在真切体会到这双手是真不太好用了。 第3章 我哪知道小叔都这样了,还要跟大家不一样 “大哥、二姐、三哥,你们回来啦!” 听到门口的动静,杨子探头一看,顿时跳了起来,兴冲冲的奔了过去。 杏儿见此连忙拉住他:“哥哥姐姐们背着一堆东西呢,你别挡着路。” 刚回家的三个孩子还没将背上的重物放下,看到常喜乐坐在院子里,都凑上前惊喜道:“小叔,你好了吗?” 常喜乐见状连忙道:“你们先把东西放下。” 背着一大捆干树枝的常成槐咧嘴笑道:“没事,这又没多重。” 长孙常成槐今年不过九岁,可已经是个干活小能手了,家里的柴火基本都是他去拾回来的。另外两个常枣儿七岁、常成杉六岁,也早早肩负起家里的重担,家里养的家畜吃食都是他们负责的。 穷人孩子早当家,前世常喜乐虽然一直病怏怏的,没法跑没法跳,穿越前几年出门的机会都很少,可至少衣食无忧,哪会像这些孩子一样过得如此艰难,每天有干不完的活,还连最基本的饱腹都难以实现。 槐子将柴火归置好,连口气都来不及歇,就去厨房找来刀和簸箕,在院子里切起枣儿和杉子带回来的猪菜。常喜乐见此都替在前世不过才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槐子感到累,忍不住开口道:“这猪菜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你先喝口水缓缓。” 槐子抬起头露出见牙不见眼的大笑脸,他长得十分憨厚,嘴唇厚厚的,脸有点方,相貌不算好,可看着就觉得老实本分。 “没事,我得赶紧把这猪菜切了,一会得赶紧熬上,要是晚了,那些家伙又得闹腾了。这畜牲可娇贵,迟了又得掉几两肉,咱们现在就剩下一头猪了,可不能出了差错。” 说完槐子又继续手上动作,菜刀很重,可槐子虽然只有九岁,却切得十分利索,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干这事的。而杏儿和杉子两个也没有休息,把刚才捞到的螺蛳从背篓里倒了出来,准备砸螺蛳挖肉。 常喜乐见到一地的螺蛳,顿时一脸惊讶,怪不得刚才看到两个小家伙的背都被压弯了,还得槐子在一旁托着。 “怎么捡了这么多螺蛳?晚上要吃吗?” 螺蛳是个好东西,烹饪手法得当,味道非常好,尤其那口汤很是地道,而且也算是一道荤菜。 几个孩子顿时抿嘴笑了起来,枣儿道:“这是喂鸡的。” 常喜乐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想说这得多浪费!话都在嘴边了才猛的反应这不是现代,野生田螺成了稀罕的东西。 槐子:“小叔,你想吃吗?你要是想吃,就拿出一半泡着,去了土过两天就能吃上了。” “算了,以后再说吧。”常喜乐虽然确实想吃,可也不能拿孩子们辛苦带回来的来打牙祭,只是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咱们家有辣椒吗?”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什么是辣椒?” “就是吃起来辣辣的,一般是红色的。” 槐子想了想,“小叔说的是茱萸?” “不是,不是那么小的,一般是长条的。”常喜乐用一个螺蛳沾着水在地上画了起来。 槐子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小叔是在县里看到的?我们桃源村没有这东西,要不等阿公回来了问问?” 常喜乐听到这话心中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原身虽然对吃食的记忆很少,对他而言吃饭就是为了饿不死而已,但还是挺明确平时的食物里没有什么辣味的。常喜乐很喜欢吃辣,但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也只能流着口水看别人吃。而对关于螺蛳食谱的记忆,全都是辣酸香系列。现在有不担心是什么废水沟里捞出来的田螺,有养一养就能好的身体,却还是吃不到辣,真让人很是郁闷。 不过想到这个家目前的经济情况,就算有辣椒一时半会儿也是没法实现常喜乐心中的菜谱,因为太费油!现代生产力这么发达的情况下,还有无良商家为了节约成本昧着良心用地沟油,这世界更会觉得油贵。 “螺蛳很容易找吗?” 负责去找螺蛳的杉子道:“还行,够咱们家的鸡吃了。咱们家的鸡现在都只剩下拳头这么大点的了,吃的不多。” 常喜乐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原身记忆里,常家养了不少鸡,他每天都至少有一个蛋吃。为了保证供给,就是到了鸡不爱下蛋的冬天,常家都会在相对暖和的厨房里养几只会下蛋的母鸡。等那些母鸡不下蛋了,就会到县里卖掉换钱,除了过年不会留给自家吃。 可现在只剩下拳头那么大点的鸡,说明那些养大的鸡全都已经被处理掉了,在原身受伤之前,每次回家都是一群鸡到处飞,现在却不见踪影,想来全都被卖掉换钱去给原身治病了。现在剩下的牲畜都是太小卖不出价的,要不是他的到来,可能这些小东西都要保不住了。常喜乐叹了一口气,这个家对原身真的是好到不能再好,怪不得原身对这个家心心念念,总觉得亏欠。 “咱们家的牛也没了吗?” 几个孩子顿时不吭气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常喜乐虽然早就料到,但是得到肯定答案觉得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几个孩子把畜牲伺候好,又做好了晚饭的时候,大人们踩着月光陆续回来了。大家见到常喜乐已经能够下地在院子里坐着都十分高兴,尤其是常老三和孙婆子,见到常喜乐这模样,觉得一天的辛苦都散去了。 常喜乐这天晚上没有单独在屋子里进食,而是和大家一起围着火塘一起吃饭。 桃源村烹饪食物用的是火塘,而常家的火塘中间放着三腿铁架子用来架锅,这一点也能一定程度上反应出常家以前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因为这世铁很贵,有的人家连铁锅都没有,煮菜煮饭用的还是陶罐,一不小心还会炸开。铁锅都有人买不起,架锅的灶很多人家也就舍不得买这铁疙瘩,而是用石头砌的。 常家人多,所以孩子是没法上桌的,除了还要喂饭的,都得夹菜端碗到旁边吃饭,能上桌说明是大人了,而常家也没有女性不能上桌只能在厨房里吃的规矩。 常喜乐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可毕竟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对很多事物都带着好奇心。比如这火塘,他从前都是图片或者电视上看过,还从来没有围着吃饭过,一直觉得挺有意思的。只不过真的尝试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因为烧的是柴火,难免烟味很重,尤其坐在风向的地方,那烟大得都睁不开眼。而且草墩子很矮,坐在上面整个人都是缩着的,吃饭的时候好像胃都被顶着一样。 可大家都很习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常喜乐虽然一时不习惯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一切都要入乡随俗,哪有条件挑剔。况且现在虽是初夏,可到了晚上乡间还是挺凉快的,围在火塘边倒是挺暖和的。 晚饭十分简单,主食是米糠和豆渣做成的饼子,而菜则是一根黄瓜还有一锅清水汤烫的青菜。常喜乐看到孙婆子放油的时候就用筷子沾了一点点猪油在汤锅里搅了搅就算完,盐也是如此。常喜乐以前也经常这么煮青菜汤,觉得这样吃才能感受到蔬菜的原味,十分的清气,可那是建立在一桌子丰盛油腻的饭菜基础上,而现在只有这么一道菜,整个人都要吃绿了。 常喜乐之所以这么惊诧,是因为他不管是原身记忆还是这几天在屋里吃的,都没有这么寒酸啊。他这几天好歹都是青菜糙米粥还有每天一只鸡蛋养着的。 孙婆子见状顿时不满了,“小五的饭菜呢?今天是谁管的事?” 曹二嫂站了出来,“娘,是我。这不是见小叔大好了,还要跟我们一起吃饭,以为就不用特别准备了呢。” “老五什么时候吃的跟我们一样?!你这婆娘一天就想要偷懒,这点事都懒得去做,要不是枣儿能做事了,你是不是还要把我们全家人都饿死!” 曹二嫂撇了撇嘴,“我哪知道小叔都这样了,还要跟大家不一样……” 王大嫂一听这话连忙拉了拉曹二嫂的袖子,朝着她使眼色,才让曹二嫂没把话说完。 可孙婆子已经听到了,直接蹦了起来,指着曹二嫂破口大骂,“你个臭嘴里裹着屎的,胡喷什么狗屎!” 常老三不悦的眼神也射了过去,曹二嫂虽是不乐意可到底没有正面忤逆过公婆,连忙扇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张嘴,爹娘,我不是那意思,不是我不舍得给小叔吃好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还在意这么点吗,是家里真没东西了,我再能耐,也没法变出来啊。” 这一句话里包含了好几个意思,常喜乐再不在状况内也听明白了,不管这个家之前对他有多无私,可现在已经今非昔比,曹二嫂的心思也不难理解。常喜乐并不会因此觉得有什么不痛快,也不会觉得世态炎凉,毕竟如果换位思考,他即便不会像曹二嫂这样,但是也难免心里会不舒坦。这个家为他倾注得太多,说得不好听就如同个吸血鬼一样把这个家吸干了。其他兄弟也都是成家立业的人,可为了他自己受苦不说还让妻儿辛苦这么多年。过去兴许大家还不在意,因为大家都还有个念想,可如果他还像以前一样,没有任何贡献,还占着这个家最好的资源,再牢固的关系,总有一天也会分崩离析。 孙婆子还想说些什么,常喜乐连忙开口,“娘,大家一起吃饭怎么能就我不一样,这让我也吃不香啊。” 孙婆子哪有不明白的,顿时眼泪掉了下来,抓着常喜乐的手道:“儿啊,你是个懂事的,是爹娘没本事……” “娘,您可甭这么说,是孩儿愧对你们。况且大家能吃为什么我吃不得?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娘关心我我知道,可我好着呢,不需要跟病人一样。” “这……” 常老三挥了挥手,语气里透着不耐烦,“吃饭,吃饭!有力气说话不如留着力气吃饭。” 孙婆子见此也没再多话,一家人这才安生下来开始吃晚饭,席间只有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虽然没有任何言语,可大家知道,今晚过后有些东西已经发生了变化。 第4章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抢你们的东西啊? 晚饭过后,三个哥哥都分别来找常喜乐说话。虽说三个人说的话都差不多意思,关心他的身体,让他别去多想,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可不同的话语让常喜乐对着三个哥哥有了更进一步了解,大致知道他们各自性子。 原身的记忆对这三个哥哥的品性了解得并不深,对他们的印象都含糊概括为好人,对他很好。原身原本要走科举之路,这条路十分艰难,所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想法也可以理解。不过现在的状况,却容不得常喜乐这样了,想要为这家人做些什么,想要让自己日子过得更好,就得更多关注身边的人。 这三个哥哥虽然性情不同,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目前看都不是什么恶人。 大哥常喜兴憨厚老实,脸上布满着愁云,典型的被生活压垮的农民形象。他过来和常喜乐说话是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可见到常喜乐的时候他总有种拘谨感,不像面对自己的弟弟,更像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见到地位比较高的人。总有种战战兢兢怕说错话的感觉,颠三倒四的嘱咐了几句,一看就是不善言辞,只知道埋头干活的。 而二哥常喜盛则精明得多,他找常喜乐是给自己的老婆道歉的,然后把家里的现状述说了一遍,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常喜乐,他们家不如从前了,现在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虽然常喜盛没有直言是常喜乐造成,却也在告诉他,以后是没法像以前一样供着他,这些情况都是原身和现在的常喜乐所不清楚了。 常家三房现在不仅一贫如洗,还负债累累,至少欠了五十两的外债。这对于农家人来说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在这世农家人能温饱已经很不易,全都是自给自足,手头上极少有现钱,不算自家产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花过这么多钱。 常喜盛还表达了自己想要像老爹年轻时候出去闯一闯的愿望,可苦恼的是常老三死活不答应,他只能就此作罢。虽也没有明说,可话语里一直想要怂恿常喜乐做说客,不停暗示他要是能出去闯荡,家里的债务就能解决了,不用这么苦哈哈的度日。常喜乐不明白常老三为什么会不同意,不过应该会有他自己的道理,所以不敢保证什么,只是一直装糊涂,常喜盛又不敢直言,最后只能惋惜离开。 常喜盛晚饭时候自己的妻子说了那样的话他没有出来说一句,其实就表明了他的态度,而事后又来道歉,可见此人十分精明。两夫妻这是故意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既能表达了自己的心思,又不会跟常喜乐生分。这种精明可能会让一些人觉得不痛快,可对于外来者常喜乐来说,他虽然也继承了原身对这个家的感情,但是总归不是自己亲身体验,因此更多是报恩态度,从而也无所谓感情上的受伤,反而觉得这样的人如果能得到善用,是个很好的帮手。 而三哥常喜旺则是个大大咧咧的,什么事都没有放在心里,过来找常喜乐也不是为了今天晚饭的事,而是拍胸脯跟他保证,等过了这阵就给他上山打野鸡,就不用苦哈哈的跟他们一起吃那些糠野菜了,压根不知道今天晚饭的时候那一件事代表了什么,只以为是家里没好吃的了。家里情况更是没提一句,整个人乐呵呵的,完全没有被现在的艰难所困扰。 常喜乐又养了两天,终于不再像之前一样走路的时候好像踩着棉花一样,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不再需要别人照顾。可即便如此,大家也没有安排给他什么活,依如从前一样并没有把他当做家里的劳动力之一。 常喜乐自知不管是动手能力还是身体状况,他都难以跟其他人一样做这些农活,所以也没有勉强跟着,而是打算出去走走,亲眼去了解整个桃源村。 早饭是芋头和青菜汤,味道会刮嗓子的米糠饼好吃多了。这世的米糠不像现代的米糠碾得细如粉,而是十分粗糙,还带着毛刺,所以难吃不说口感还奇差无比,昨天他好不容易才伴着菜汤喝下去的。芋头香糯可口,就是个头小了点,相貌好的都挑选拿去卖了,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 常喜乐吃完摸了摸肚子,太少了,还是不见饱啊,要是能跟荔浦芋头一样大就好了,吃一个就顶饱。 “啊!好大好多的虫子啊!” 院子里的孩子们突然发出尖叫,惹得正在喝青菜汤的常喜乐抖了抖。连忙放下碗从火塘里抽出一根正在燃烧的木棍,直接冲出去,农家孩子没有怕虫的,可会叫得那么大声,肯定情况很危险。 “你们都别动,虫子在哪?!” 几个孩子看到常喜乐的架势直接呆住了,杨子的脸直接垮下来了,一副要哭的模样,“小叔,我,我能吃一条吗?” 常喜乐闹不明白了,“吃什么啊?” 杨子指着地上的劈成两半的木桩子,“这个虫子啊,有好几条呢,杨子也想吃一条。” 杏儿直接拍了杨子的脑袋,“小馋猫,小叔都说要吃了,让我们别动,你还想抢,小心奶知道了揍你!” 杨子一哆嗦,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了,眼睛去眼巴巴的望向木桩里又白又肥的虫子。 常喜乐顿时哭笑不得,将手里的火棍放回去,这才明白自己搞错了。刚才的尖叫声根本不是害怕,而是兴奋。柴火里的虫子对于常喜乐这种城市里的人来说丢都来不及,哪里会像贫寒农家看到就跟看到肉一样,眼睛冒光。这可是孩子们最喜欢的零食之一! “是我弄错了,以为你们被虫子吓到了,你们吃吧。” 杨子小心翼翼的问:“小叔,真给我们吃啊?” 常喜乐笑了笑,“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抢你们的东西啊?” 杏儿低声嘟囔,“又不是没有抢过。” 槐子狠狠瞪了杏儿一眼,“胡说什么呢!你再这样不给你找虫子了!” 杏儿顿时收了声,压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常喜乐只当做没听见,“这虫子怎么吃啊?” 杨子眼睛一亮,很开心的说了起来,“烤着吃可香了!” 常喜乐看着木柴里手指这么粗长的白色虫子,跟蚕似的,无法想象怎么下得去嘴。可孩子们却一点不在意,他们把虫子抠出来,拿到火里烤成黄色,然后放进嘴里,嚼得特别香,一脸满足的样子。吃完还眼巴巴的看着槐子,希望劈柴的时候还能碰见。 “小叔,你要不也试试?味道真挺好的。”槐子递给常喜乐一直大白虫,常喜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咳,咳。”常喜乐尴尬的咳了一声,“你们吃吧,我出去走一走。” “小叔,你去哪啊?”几个孩子同时问道。 “我就随便走走看一看。” 槐子顿时皱起眉头,一脸不放心,“小叔,你身子骨才刚好,还是在家歇着吧。” 常喜乐笑了起来,“我这么大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没事,我不去哪,就在村里走走。” 槐子还是一脸不赞同,可也不好管长辈的事,道:“要不让杉子跟着你吧,要是有什么事也能有个人照应,他对村子也熟悉得很,你想去哪跟他说就行。” 杉子一听点了他的名,连连点头,“恩,恩,我陪着小叔,小叔你不是想吃螺蛳吗,我带你去找。” 常喜乐并没有拒绝,有个人领着也能更快了解情况,原身记忆里的东西恐怕还没有才六岁但是到处跑的杉子知道的多。 杨子一听也来劲了,连忙凑了过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常喜乐笑着摸着他的脑袋,“好,我们一起去,不过你可不能撒丫子乱跑,小叔可追不动你。” 杨子拍拍小胸脯保证,“我不会乱跑的。” 杏儿犹豫了一会最后没跟着一块出去,而是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了。 常喜乐虽然身体恢复了,但是之前到底伤狠了,所以走路都是不紧不慢。杉子一直跟在他身边,而杨子这里跑跑那里跳跳,一路就没有停过。 这个点村子里的人并不多,大多都去地里了,只有些老太太在院子里边晒太阳一边织布。偶尔有行色匆匆的人路过,不管再急,看到常喜乐都会停下来打招呼,询问他身体状况。常喜乐微笑着一一作答,杉子年纪虽小,可都能记着谁是谁,还能说出彼此关系来,让常喜乐不至于抓瞎。 “小叔,咱们到前面坐着歇会儿吧。” 只不过走了两刻钟左右,常喜乐就有点气喘吁吁,身上冒汗了。杉子虽说看着很憨厚,却是个细心的,连忙让常喜乐休息。 常喜乐不敢逞能,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 “小叔,小叔,你看狗子哥刚帮我编的小狗!”杨子远远的跑了过来,举着个东西一脸兴高采烈。可乐极生悲,快到常喜乐跟前的时候猛的摔了一跤,发出巨大的声响。 常喜乐吓了一跳,站起来想把杨子扶起来。只见杨子脸色都没有变一下,跟个猴子似的蹭的跳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在意身上的伤痛,而是特紧张的看着被压的草编小狗,一看小狗被压坏了,直接哇哇大哭起来。 “哇,我的小狗坏了,我的小狗坏了!” 常喜乐嘴角抽了抽,刚那一跤摔得这么惨没事,一直草编的狗压坏了反而伤心得不行,这是夸赞农家孩子皮实呢还是叹息玩具太少,所以特别稀罕来之不易的小玩意。 “杨子过来小叔这里,别哭了,不就是一只小狗吗,我给你编一个。” 杨子顿时眼泪停了,一边抽噎一边问:“小叔,你也会编吗?” 常喜乐看了看身边,拔了几根身边的狗尾巴草,纤长的手指飞快的动着,没一会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狗就出现了。常喜乐看了看,并不是太满意,右手还是阻碍了他的发挥。 可杨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欢快的蹦了起来,“哇!这只小狗比狗子哥编得还要好!” 常喜乐笑着递给他,杨子小心翼翼的捧着,“小叔,你能再给我编一个吗?我想送给小猫。” 杉子解释,“小猫是狗子哥的弟弟,平时和杨子玩得最好。” 常喜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两兄弟的名字起得还真是容易,开玩笑道:“他们家不会有个叫小猪吧。” “对啊,不过不叫小猪叫胖猪,从生下来就长得可胖了,听大人们说咱们村就没见过这么胖的娃娃,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小猫说刚生下来的时候大家担心没眼睛,还掰开肉看,看见有眼珠子才舒了口气呢。” 常喜乐笑得更欢了,还真想亲眼去看一看真有这么胖的孩子吗。常喜乐嘴里说这话,手上动作却没有停,没一会就做出了一只小猫和一只小猪。 “这两个送给小猫和胖猪吧。” 杨子爱不释手,又看看自己的小狗,总觉得好像这两个更好些,表情那叫个纠结,不过最终还是决定把它们都送出去。他不再管常喜乐和杉子,拿着小玩意一碰一跳跑了。 “杉子,螺蛳的地方远不远?我穿成这样子过去合适吗?” 常喜乐走在村子里才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一心想要出来走走,都忘了想其他。他现在穿的是圆领长袍,脚上踩的布鞋,之前在常家就觉得别扭,因为他的衣服是常家最好的。其他人包括小孩,衣服都很破旧,每个人都是左一个补丁右一个补丁的。而且男子都是对襟无袖短衣小口裤,裤子都只过膝;而女子也没有那么讲究,为了方便干活也都是过臀对襟衣,平时极少有人穿着长裙的,下田的时候还会把裤腿卷起来,只有出门或者过年过节才会讲究。 不过一般未出阁的女子会相对讲究一些,她们平时大多是忙活家里的活计,比如洗衣做饭等等,只有农忙的时候才会一起下田帮忙。而出嫁的妇人就没那么在意了,常喜乐刚还看到有坐在门口开胸喂奶的妇人,见到有人过来也没有避讳,倒是让常喜乐觉得不好意思。 常喜乐醒过来见过这么多人,不论男女老少,脚上踩的都是草鞋,没一个像他还有布鞋穿的。而且常喜乐发现,他的长袍并不是棉布做的,而是麻布,鞋子也是如此。他因此问过家里人,这才知道这个世界竟然连棉花都没有! 杉子打量了常喜乐一眼,“小叔,你这样去恐怕会把这衣衫刮花了,路上野草太多,路也不太好走,穿这鞋子走那些路很容易被磨破。” 常喜乐听这话更不敢穿这一身去摸螺蛳了,他现在就两身能能出去见人的衣服,这都是常家为了他出门不太寒酸,费了好大工夫给他做的。 桃源村盛产苎麻,村里的妇女都会用苎麻织布,给自己穿的都是比较粗,拿出去卖的则是精心制作,要细软舒适得多。常喜乐身上穿的就是最细软精致的那种,是家里的几个妇人一起为他做的,就是不想常喜乐在外头被人笑话。常喜乐平时很是爱护,这也是他不到处乱跑的缘故之一。 这些在原身的记忆力也有,只是常喜乐一时没记起来,走进村子发现大家穿得都很破烂,尤其是下地干活的人,都挑了最破的衣服套上,这样一来把他衬得格格不入,这才让他反应过来。 常喜乐也舍不得把这一身好衣服弄坏,以后还靠这一身出门办事呢,只能先打道回府,可刚到家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钱家二姑娘的弟弟、钱家的宝贝疙瘩钱鑫。 第5章 你就是我姐夫,这辈子只能是我姐夫! 钱鑫和常成槐同岁,却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常成槐早早就帮着家里干活,肩负起家里的重担。又是长子长孙,所以一直以大哥哥自居,行事沉稳有担当。家里的长辈也把他当做大人,他是目前孙子辈里唯一一个能上桌吃饭的。 而钱鑫是稻香县有富商钱进唯一的儿子,而且还是中年得子。钱鑫上头有五个姐姐,个顶个的漂亮,被人称之为满江县的五朵金花。可女儿再好对于钱家来说也比不上能传承家业的儿子,好不容易求得一子,自然疼到骨子里。如此一来就养成了钱鑫猫狗嫌的捣蛋性子,谁都管不住,不过对木讷老实的原身莫名的瞧对了眼,平日里很喜欢找他玩。常喜乐却是知道,这完全是因为带上原身,钱鑫好到处去胡闹,钱家人不会怎么管。 原身虽然很不想浪费时间去玩闹,可对于这个未来小舅子也只能忍让,再不乐意也会陪着。只因觉得自己对钱家有所图谋,所以总想着尽可能的为钱家做些什么,而不是纯粹的只会要钱。 当时的钱家还是喜闻乐见的,钱家人其实也并不指望钱鑫走这条道,可耳濡目染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况且他们当时很看好原身,钱鑫和未来姐夫感情处得好,以后原身发达了他们也更好攀扯关系,这也是巩固利益的手段之一。 常喜乐一看到钱鑫,关于对方的记忆就涌了上来,也想起了当时出事的前因后果。 当时的事可以用一句话形容:熊孩子作死,原身见义勇为。 钱家走商得了一匹好马,此马虽好却并没有被驯服,野得很。钱家得此马并非为了自用,而是想要做礼,收礼之人好驯服无人能驾驭的野马,钱家投其所好花了大量的钱力物力才寻得此马,性子极其暴躁,第一天到钱家就把钱家马厩闹得人仰马翻,无奈只能暂时放到郊外的山庄里。 钱鑫也得了消息,对这野马非常的感兴趣,想要知道什么样的马如此厉害。而且这马不仅烈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听说为了得这一匹马,钱家可是花了大价钱,捕捉的时候据说还闹了人命。可越是如此越是让钱鑫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好奇,于是借着邀请常喜乐一同踏青的借口,到山庄里去看那马。原身并不知道钱鑫打的这个主意,平日里也没少和钱鑫一同出去游玩,有时候他的未婚妻钱雪柔也会同游。 稻香县风气颇为开放,未婚男女婚前也是可以见面的,只要在场有人亦可。况且钱家是商贾之家,规矩也没有那么大。原身虽然和钱雪柔定亲,可当时便说好,至少十六岁成丁以后才会成婚。钱家怕中间有什么变故,所以很积极让两个人有机会相处。虽两个人也统共没说过几句话,总还是要避嫌的,却也比盲婚哑嫁好上不上,能知道对方是怎么模样。 这次钱雪柔并没有来,原身虽然有些失望却并不觉得意外。钱鑫经常约他,钱雪柔出现的次数只占三四成。 钱鑫向来小霸王,庄子里的人也根本拦不住他,硬是要瞧那匹马,常喜乐到了地方才知道钱鑫的用意,却也没法劝阻。那马刚开始见两人倒也还好,只是一副不屑模样,钱鑫见此胆子更大了,非要嚷着要骑上去,其他人怎么都拦不住。 这时候那烈马突然发难,挣脱了缰绳抬蹄想要踢开钱鑫,常喜乐眼疾手快将钱鑫推开,自己却遭了秧被踢飞到一旁。这场变故来得太快让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常喜乐已经受了重伤。 原身当时昏迷了好几天,虽然命救回来了,可人也不大好了。常家人得消息去医馆,钱家人早就离去,只派人说是常喜乐非要骑一匹马,结果摔了下来,根本没有提烈马也没有提钱鑫。而原身醒来的时候,也只字未提。 常喜乐对于钱鑫感觉比较微妙,毕竟对方是间接导致他死而复生的人。 钱鑫早就等得不耐烦,一看到常喜乐就不管不顾猛的冲向他,要不是被杉子拦住,只怕常喜乐都要被撞飞了。钱鑫可是长得虎头虎脑的,人不大力道却不小。 “你怎么来了?”常喜乐让杉子放开钱鑫,问道。 钱鑫见到常喜乐比从前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病怏怏的,脸上的疤痕十分刺眼,顿时撇着嘴露出一副要哭的模样,“姐夫……” 常喜乐见此吓了一跳,在他的记忆里钱鑫可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钱鑫从小就捣蛋,不是没有被抽过,可不仅没哭还那呵呵笑说不疼,直把钱进给气个半死。 “别乱叫,会坏了你姐姐的名声。”常喜乐打断道。 平日里钱鑫虽然认定了常喜乐是他的姐夫,却也没有这么叫过,毕竟两人还没有成亲,今天不知抽了什么风。 钱鑫连忙道:“常大哥,你别生气,是我爹糊涂了!你永远是我的姐夫,你放心,有我在我四姐只会嫁给你一个人!” 常喜乐有些哭笑不得,“这些话不可以乱说,你是怎么过来的?不会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钱鑫愤愤不平道:“哼!我才不要回那个家呢!我爹之前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关起来,根本不听我的解释,明明是你救了我非要说是你自找的,说我被吓傻了,我看他才是老糊涂了!他要是不同你和我四姐的婚事,我就住在这不走了!” 常喜乐心底顿时明了,虽说这孩子熊了点,但还是分黑白,对原身的情义也不做假。只是行事太过任性,他离家出走跑到自个这里,到时候可就说不明白了。 “我和你四姐的事是彻底黄了,你个小孩子别胡来,你自己痛快了你姐还要做人呢。我这就让人把你送回家,这么跑出来你家里人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 钱鑫顿时不乐意了,“我才不要回去呢!你就是我姐夫,这辈子只能是我姐夫!这事你就甭管了,我爹他怄不过我的,就算他不乐意,我祖母我娘也会让他同意的,你不用担心。还是你生我们的气了?你别误会啊,这事都是我爹做的主,我和我姐都不是这么想的。对了,我姐让我给你拿这个,她说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说着钱鑫从兜里掏出一个制作精致的香囊,也不管常喜乐的意见直接塞给了他。 常喜乐更加无语了,那小姑娘如此态度让他有些头疼,原身是不希望伤害到对方的,但是让他娶那个小姑娘也是不可能。原身和钱雪柔虽同游过,可最近距离至少两米开外,话都没说两句,没想到这小姑娘会有这样的决心。钱鑫能逃出家,只怕也有这小姑娘的手笔。 “你姐姐知道你离家出走,没有阻拦还帮了你?” 钱鑫骄傲的点头,“是啊,要不是我四姐给我钱,我根本没法找到这里。” “她就不怕你出事?你们也太大胆了!” 桃源村距离县里可不近,还得过深山老林,路上人烟稀少偶尔会跑出猛兽,每次常喜乐来回都是要家里人护送的。要是遇人不淑,被人卖了更麻烦。 钱鑫得意道:“我才没有这么傻呢,我找的是平安镖局的人护送的,平安镖局在稻香县很有口碑,我爹出门办事都经常雇佣他们,不会出事的。就是价钱贵了点,所以得找我姐要钱。” 钱鑫虽然被宠着,可过手的钱并不多,钱家人也怕养出个纨绔。 平安镖局的人正在常喜乐家门口站着,并不着急离开。一共来了四个人,都是彪形大汉,个个腰间挂着朝廷特批的大刀。钱鑫虽然皮了点却也不是傻的,知道保护自己。 常喜乐连忙上前道:“有劳几位了,这孩子调皮跟家里闹矛盾,是偷偷跑出来的。你们先等会,一会把他带回去,他家里人现在怕是闹翻天了。” 镖局的人还没回话,钱鑫直接蹦了起来,“姐夫!不带这样的,我好不容易偷跑出来,你不能又把我送回狼窝!” 常喜乐忍不住弹了他的额头,“胡乱说什么呢,那是你家。大人的事你别掺和,有的事是不可能回头,你也别再闹了,省得又给我找事。你现在也看到我什么样了,也看到我家什么样,你难道忍心看疼爱你的四姐以后嫁到这里跟我过苦日子?” 钱鑫这下有些犹豫了,虽说常喜乐家在桃源村数一数二,可钱鑫可是富商的儿子,怎么会瞧得上。他自小跟四姐的感情最好,且他四姐长得又漂亮又温柔,这种日子怕真是过不了。 可就这么放弃心里又不甘心,梗着脖子道:“姐夫你这么有本事,会让我姐姐过上好日子的!” 常喜乐笑了起来,“我现在这样是没法科考,又破了相胳膊也不好使,我会在这里生活,成为你爹嘴里的泥腿子。你姐要是嫁给我就得跟村妇一样干活,风吹日晒,每天吃的都是刮嗓子的糠野菜,你也忍心?你可别说以后你当家支助我的话,就算我肯收下,你能瞧得上这种没有本事还不入赘的姐夫?你觉得你姐嫁给这种人不委屈?” 钱鑫被这一连串的话打击得不行,他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么多,可他虽然平时调皮,可作为钱家的接班人,自然也没少受到教育。他四姐娇滴滴的,真要在这种地方过这样的日子? “你,你,你不是泥腿子,你可是秀才,和他们不一样,对,不一样的!姐夫,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真不是故意害你的……” 常喜乐叹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我也不是因为生你的气所以拒绝你和你姐姐的好意,你和你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你不要因为愧疚就耽误了你姐姐的幸福。我和你姐不合适,既然已经退婚就不要再提了。你要真觉得自己因为调皮害了我,就还我个清静吧。你这么偷偷跑出来,只会给我添麻烦。” 钱鑫听到这话眼眶都红了,“我没有因为愧疚才坚持想要你当我姐夫的,我是真心觉得只有你才能配得起我姐姐!” 常喜乐摇了摇头,口气不佳道:“所以你就又任性了,就像之前非要骑那匹马一样,你已经不小了,总要知道什么是可以做什么是不可以做。你虽不是故意,但引来祸事是事实。你偷偷跑到我这里来,以要挟你爹答应把你姐姐嫁给我,你爹要是知道肯定以为是我教唆的,到时候我该如何自处?” “不会的,我会跟我爹讲清楚的!”钱鑫信誓旦旦道。 常喜乐笑着没说话,钱鑫正欲恼怒,这时候一群人冲了过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而为首的正是钱鑫的父亲——钱进。 “好啊!常喜乐,你竟然敢拐带我儿!我要到衙门去告你,让吃牢饭,让你连秀才都没得做!” 第6章 常秀才这是非要和我们钱家过不去吗? 钱家因为钱鑫离家出走的事闹得人仰马翻,钱进正在和人谈生意,就被家里的老太太派人叫回去了,一看到钱鑫屋里的字条,钱进气得头上直冒烟,当场把桌上的东西都给掀了。可再生气,儿子是他的命根子,不管怎么着也得寻回来。他也顾不上安慰哭哭啼啼的老娘和老婆,火急火燎领着伙计杀到了桃源村,看到常喜乐就分外恼怒,要不是眼前这人给他那傻儿子灌了迷魂汤,他那儿子虽然熊了点,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所以说每个熊孩子都有个熊爹妈,一出了事都觉得是别人的错。 钱进上前想要拉回钱鑫,可钱鑫却跳到一边,一边还嚷嚷,“爹你别冤枉姐夫,是我自个跑过来的,我信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我不要做无情无义的人,姐夫救了我受了伤,你不报答不说还上前踩一脚。你老糊涂了,可我不能忘恩负义!” 钱进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随手抓个根木条就要抽上去,“你个孽障!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你脑子被驴踢了吗,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钱鑫早就练就一身躲避工夫,上蹿下跳,就是没挨着,“我的脑子没有被驴踢,姐夫为了救我被马踢了。这事你必须得认,这是我们钱家欠姐夫的!” “你个兔崽子,给我站住!看我今天不抽死你,被人忽悠成什么蠢样子还不知道呢,看我不打醒你!” 钱进被钱鑫气得够呛,想自己因为担忧不要命的赶过来,结果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哪里会痛快,完全不计较这是外头,就要大打出手。大腹便便的前进哪里是跟猴子一样的钱鑫对手,追了一会就气喘吁吁了。 常喜乐见钱进跑不动了,这才招手让钱鑫停下,“你也消停点吧,真想把你爹气出个好歹啊?” 钱进听到这话不仅没有领情,反而冷哼道:“你别在这卖乖,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都是你一手策划的,我这儿子才多大年纪要不是有人教怎么会做出如此忤逆之事。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我一定会去衙门告你个拐带之罪!” 钱鑫不乐意了,刚刚还跟常喜乐保证呢,现在就被自己爹打脸。 “爹,我都跟你说了不关姐夫的事……” 钱进怒斥,“谁是你姐夫!乱叫什么呢,你还让不让你姐做人了,还说不是他忽悠你,不是他你能这么叫!” 钱鑫梗着脖子,“爹,你又老糊涂说过的话又当放屁了,是你以前老在我耳边嘀嘀咕咕,让我和四姐夫打好关系,现在又不认了?哪有你这么做事的,我今天就撂下话了,你要是不答应常大哥做我四姐夫,我今天就不回去了,你就算把我抓回去我也会找机会跑出来的!” 钱进手指着钱鑫,气得话都说不全了,“你,你这个逆子!” 钱鑫压根不理会钱进,他从小被宠上天,他爹虽然严厉可上头有个祖母顶着,他压根不怕。 钱进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没法说通了,也不乐意再在外人面前家丑外扬,不再二话,招手直接命带来的伙计们将钱鑫捆起来。钱鑫没有想到自己老爹会下次狠手,想要挣扎怒骂可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哪里是伙计们的对手,不仅被捆绑得结实还被用手帕堵住了嘴。 钱进这下才有工夫收拾始作俑者,他朝着常喜乐冷笑,“枉你饱读诗书,竟是如此恶毒之人,故意挑拨我父子二人关系,以达到自己目的。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敢打我儿的主意,我让你们整个桃源村都不好过!” 常喜乐听到这话蹙起眉头,钱进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是在稻香县也是个有权有势的主。不仅跟县令交好,更重要的是他若发话,桃源村以后想要到县里买卖东西就不容易了。别的不说,光在盐这一关卡住,就让桃源村难以生存。 本朝实行盐专卖,买卖私盐都是犯法的,而钱进拥有稻香县贩卖官盐的权力。更何况钱家还管收粮食布匹等等,这些都是稻香村村民挣钱的渠道。 钱鑫听到这话,眼睛瞪得更圆了,可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这是关于桃源村未来生计的大事,常喜乐不敢马虎,绝不能在这种时候服软。 常喜乐冷笑一声,“你的儿子自己跑到我这来与我何干?平安镖局的人可以作证是你的好儿子雇佣他们,我这些日子病得床铺都起不来,如何拐带你的好儿子?说来我还为了救你的儿子身负重伤,还断了科考之路,你不仅没有感激还倒打一耙,这事我还没有与你说道说道呢!” 钱进却死活不认,“别以为你忽悠了我那傻儿子,让他胡乱说话,就可以胡乱攀扯。要真是这样,你当初为何不说。” 常喜乐嘲讽一笑,“那是我厚道,却没想到你会如此无耻。你真以为我不能证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查不出的真相。我读过圣贤书,有功名在身,非尔等可以辱没。天下人是信我这秀才还是信你一个商人?说来我也想要上公堂与县令说道说道,你残害学子,还死不承认,难道是做贼心虚?其实一切并非意外,而是你故意而为之,你分明就是那反对科考一派,所以故意为之,做以羞辱我,断送我的前程!” 钱进脸色大变,“你莫要含血喷人!莫要以为你读了几年书,就可以胡乱泼脏水!” 科考虽前朝就有,可本朝推行时遇上了不少困难。尤其对象放宽,更是引来不少贵族门阀阻止,唯怕寒门子弟借此道而上影响他们的势力。当初的推行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科考制度稳定下来也不过近几年的事,当今圣上对此非常重视,谁敢对此有非议,必是会被严惩。 原身虽不闻窗外事,却也知道科考相关之事,知道一个秀才在稻香县里的分量,这让他更加刻苦学习,以为他知道这是唯一一条农家子走出大山的道路。 “是我胡说八道,还是你理亏,我们上公堂就知晓。你莫要忘了,我是秀才胡说八道不被罚,而你可就不同了。总归我现在已经这样了,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事情闹大损失的又不是我。反正我现在有的是空闲,没事到你店面骂一骂,兴许,我还能借此得‘骂遍天下’的美名?”常喜乐一脸无赖道。 钱进被踩了痛脚,没有方才那般气焰嚣张。这事若真的闹大还真的他们钱家更吃亏,刚才放狠话也不过是吓唬而已。都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要常喜乐真豁出去,那可就麻烦了,别的不说他的四女儿名声必是会受损。他这女儿长得最是漂亮,又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还指望她攀一门好亲事以后成为助力呢。最重要的是,这事他还真不占理。 这常喜乐怎么被踢了一脚突然脑子就灵光了?钱进这时候想不明白,他之前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吃定常喜乐这傻小子愿意吃着哑巴亏,所以才故意歪曲事实,顺道还把四女儿摘出来。可现在怎么一反常态,变得咄咄逼人了。常喜乐虽然聪颖,却不懂人情世故,所有能耐都放在读书上了,现在倒是知道如何叫板了。 常喜乐虽然科考之路断了,可不管如何之前也是远近闻名的天才少年,还有功名在身。因为落马一事毁了前程,县令还为此发了火。毕竟落在掌管期间,县里能出个能人,于县令的功绩和人脉都是极有好处的。可现在极为看好的人出了事,让人如何不恼。这段时日县令看钱家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钱家人为此贴了不少好处。如果常喜乐真要闹,即便最后钱家人赢了,也少不得要被剥一层皮。 可钱进却不想示弱,眯着眼威胁道:“常秀才这是非要和我们钱家过不去吗?” 常喜乐笑了起来,“到底是你们钱家人欺人太甚,还是我常某人得理不饶人?从前的事我懒得计较,那是因为我看重钱鑫这个弟弟,愿意退婚,是不想耽误钱四姑娘,偏你们钱家不领情不说,非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你自个管教不严,让儿子离家出走,却赖我身上,真以为我平日不吭气是因为好欺负?你就算能在稻香县里横着走,可只要惹上官司,丢失的钱财绝对比我这一无所有的穷酸秀才多得多!” 原身对稻香县的县令并无太深刻印象,可常喜乐想着古代当官的有几个不贪的,这种送上门的肥羊,就算不宰也得收点好处,所以故意往这上头说。 钱进心底一颤,原来这小子从前那木讷模样都是装的,这官场里的事倒是摸得门儿清!这番一来,他倒是落了下乘,难以用权势压人。常喜乐虽然无权无财,可秀才的身份在那摆着呢。钱进正想着要如何应对,而这时候迎面而来黑压压一片人。 这群人不是扛着锄头就是抱着木棍,凶神恶煞的瞪着钱进,直把钱进看得两脚发软,而跟着过来的伙计,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唯有被捆得结实还没法说话的钱鑫双眼亮晶晶的。 常喜乐看到也惊诧不已,这是整个桃源村的人都来了啊!几百甚至上千个人浩浩荡荡,怪不得见过大风浪的钱进都吓软了腿。常家所有人也都在里面,由村里各个姓氏的族长以及里正领头,气势汹汹时刻准备着大干一场的架势。 桃源村里正大老远就开始大声吆喝,“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们桃源村里撒野!” 里正走过来将常喜乐护在身后,“喜乐别怕,有你里正大叔给你做主,谁也欺负不了你!” 常喜乐心中叫苦,原本他那番威胁之后再说些软话,就可把这事翻篇,现在闹这么大阵仗,反而会添增麻烦。可不管如何,这些人都是来给他撑腰的,不希望他吃亏,因此一脸感激道:“大叔,多谢你们的好意,这事我能办清楚……” 里正直接打断他的话,“这事你就别管了,他们既然都欺负到咱们村上来了,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我们整个桃源村的事,咱们村的人可不能被外人欺负。你性子软,年纪又小,掺和不了这种事。” 常喜乐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明明是他的事,却让自个别掺和、不过大家闹这么一出,也让常喜乐亲眼看到古代宗族的力量,不管平日内部有什么纠纷,但是对外的时候,都是拧成一股绳的。哪怕是穷山僻壤,只要还有一股劲的人,都是不允许外人在自个的地盘嚣张,否则以后就会被外人拿捏到底。农户无权无势处在最底层,个人太过渺小,只有团结才能让外人忌惮,不敢随意欺辱,并不是简单为争一口气。 里正直冲冲走到钱进跟前,怒斥道:“好你个钱进,之前你对不住喜乐的事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好今天还亲自上门找我们整个桃源村的不痛快,真当我们桃源村是软柿子随便捏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的设定虽有借鉴,却无法直接套入某个时代。上下五千年,我是从中东挑一点西挑一点,所以会出现经济发展和制度等不匹配啊等等现象,经不起推敲。 比如:本文的税制按照古代历史应该处于中唐左右,也就是实行两税法的时期。而科举制度却更偏向于宋甚至明清时期。经济约如南宋,生产工具水平却在唐左右,航海又能达到明的水平,诸如此类。 且这些都不是照搬还会根据需要调整,借鉴也只是最浅薄的借鉴。每个地域也不同,桃源村属于落后地区。 总而言之,世界构架就是为了主角发家致富服务的\(^o^)/~ 第7章 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钱进看这情形就知道今天不宜硬碰硬,否则就要交代在这里。他是带了十几个伙计,可也没法应对多这么多人啊。这要是一个处置不好,怕是性命都得丢在这里,到时候就算他们钱家能有通天本事把这村子给灭了,他也活不回来啊。就算不死,被打伤也够难受的。 钱进连忙迎了上去,陪笑道:“王里正,你这说哪里的话,我只是过来把我家这逆子捉回去而已。莫要误会,莫要误会。” 钱进和里正之前给常喜乐和钱雪柔定亲时候见过,所以都知道对方。 里正却不吃这一套,“哼,我刚可听说谁要我们桃源村在稻香县里混不下去?钱老板,你今天领着这么多人上门,是来跟我们桃源村示威的?” 钱进连忙道:“没有的事,这肯定是谣传。我那逆子调皮,不多带点人降不住他。” 钱进平日里哪里会对一个穷山僻壤的里正这般客气,可强龙压不倒地头蛇,这时候只能低头。他本就圆滑惯了,示弱的事做得十分熟练。 里正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我们桃源村的人虽然都是泥腿子,可谁要敢欺负到我们头上,绝对让他们讨不了好!我们反正就贱命一条,大不了豁了出去!” 钱进干笑,“哪里又到这个地步,我不过是来寻人而已,现在孩子寻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钱进想要离开,却被桃源村的人团团围住,手里拿着武器,个个凶神恶煞。 钱进微微皱眉,语气甚为不悦道:“王里正,你这是做什么?我钱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可也不是好惹的。” 里正让跟在身后的人放下锄头菜刀,“钱老板,你别急着走。喜乐落马一事我先搁一边,我就问你,你家丫头和我们家喜乐的亲事咋算。” 钱进这下不愿松口了,可要是没有个交代,怕是没法离开这里,这让钱进脑门上都冒起汗来了。他早就听说桃源村民风彪悍,都是从前逃难躲进来的人,特别的蛮横。可之前接触觉得是外人夸大其词,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都已经过了好几代哪里还会像以前一样。就觉得这是一群老实巴交的泥腿子,没有想到横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可他也不可能将四女儿嫁给常喜乐,要知道他之前寻回那匹踢伤常喜乐的马,若能送出去认识的可是以前触碰不到的大人物,那时候他这个女儿能嫁的人可不一般。 钱进正为难怎么出桃源村,又不用承诺什么,这时常喜乐出声了。 “我跟钱家四姑娘的婚事既然已经退了,就无需再提,以后我和钱家井水不犯河水。” 里正瞪圆眼想要发话,常喜乐解释道:“里正大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这强扭的瓜不甜,何必给自己讨不痛快。况且我以后就扎根咱们村里,娶回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过是给我自己添麻烦而已。” 里正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想要讨说法也是为了常喜乐讨个公道,既然常喜乐这么决定,他也就不好说什么,可心中总归觉得不甘心。当初两人定亲他也是个见证人,结果闹成这样。 “那就这么算了?” 常喜乐笑道:“里正大叔你还担心我找不到更合适的媳妇吗?” 里正立马反驳,“这怎么可能!你是我们桃源村里最聪明的娃子,多少姑娘排着队想要嫁给你呢!” 其他人也那跟着吆喝,“咱们喜乐可是十里八村第一个秀才,哪里愁没婆娘,那谁不屑嫁,咱还不屑娶呢!” “就是,当咱们稀罕啊!” 钱进听到这话心里舒了一口气,只要自个小女儿不被搭上就好。说来这个常喜乐也是个背运的,大好的前程因为这么点小事闹没了,就算没这事以后也是个没法发达的料。 “既然这事说清楚了,那我现在就带着这逆子先行告辞……” 不等里正发话,常喜乐便将钱进拦住。 钱进这时有些不耐烦起来,“又有何事?” 常喜乐道:“钱老板之前冤枉我的事就想这么算了吗?我怎么知道你出了我桃源村的地方是不是又会出尔反尔,还要为难我桃源村。” 钱进不悦道:“我岂会是言而无信之人,之前不过是误会。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有些脸面,难道还讹你不成!” 常喜乐才不信他的话,这种人低头低得快,翻脸也翻得快。 “这般说来,你是承认落马之事非是我活该,而是为了救你的儿子,而今日你儿子会跑到我这里来,并非是我拐带。” 钱进看着黑压压手里捏着凶器的几百号人,连忙点头称是。 常喜乐看他根本不往心里去,就知道钱进离开村子肯定就不认账了,“空口无凭,今日你要立下字据,省得你日后又有其他说法。” 钱进这下无法忍了,“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如何欺人太甚,不过是将事实用纸笔记录下来而已,你若认了多份字据不过是几个字的事。还是你之前说的话压根就是个幌子,不过想要赶紧逃离这里而已,只等秋后算账?” 桃源村的村民一听,又扛起手里的锄头棍子,摆出要干架的架势。 钱进咽了咽口水,再不情愿也只能答应。 常喜乐找来笔墨,研墨准备下笔。 钱进从没有像今日一样被一群泥腿子欺压,心里十分不痛快,见此忍不住刺了一句,“你右手不是不好吗,还是让我的伙计来写吧,省得字写不清楚,以后你又有说法。” 常家人听到这话都恼怒不已,欲上前理论被常喜乐拦下。 常喜乐微微笑了笑,“右手不好了,不是还有左手吗。” 说罢,就用左手书写起来,一手字刚劲有力,十分有风骨,倒是比从前右手写出的字还要硬气潇洒。常喜乐从前其实是个左撇子,且从小喜欢书法,每天都会坚持练习,自从病了以后,练习的时间就更长了,甚至还能左右开弓。只是现在右手不大好,又怕自己的字迹暴露,所以干脆弃用。 原身写的字也是极好的,但是终究年纪小,且童子功打得比较晚,所以没有像现在的常喜乐一样已经有了自己的气韵。 钱进对常喜乐竟然能用左手写出一手漂亮的字也有些意外,“以前怎么不知你有这一手?”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常喜乐并不理会他,继续在纸上书写。 桃源村的人虽然大部分人看不懂字,可听两人对话也知道肯定是写得好,有人十分得意道:“就是,我们喜乐可是远近闻名的神童,是少年秀才!哪里是你个商人能懂的。” 钱进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总觉得哪里变了,虽然还是那张稚气的脸,却散发出完全不同的气质。更加沉稳,更加从容,做事也更有章法。他之所以早早放弃这门亲事,不仅仅觉得压错牌,希望女儿嫁得更好,也是觉得常喜乐不读书就是废人一个。 退了亲的女子再想要说亲总是不易,秀才虽说无法派官,可也是挂上号的,只要运作一二,不是不能捧起来。可他接触常喜乐就知道这个聪颖的少年只会读书,其他都太不开窍了,这条路堵了,只怕就什么都不行了。可不知为何,今日却觉得这个少年不是他想的那般单纯傻气。 钱进脑子里绕了好几圈,暗暗有了思量,而这时候常喜乐也写完了。 钱进拿来一看,顿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都说字如其人,能写出这手字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而纸上所书比方才两人对质时常喜乐说的话还要精明准确,只要他以后敢为难桃源村的人,这一张纸就会让所有人知道,他之前刻意污蔑了一个秀才的名声。不管如何常喜乐身上都是有功名的,他不过是一介商户,并不是什么一手遮天的大人物,若是硬碰他讨不了好。 钱进眼眸沉了沉,“你这分明是要挟。” 常喜乐笑得灿烂,就像个无害少年。 “只要钱家人不与我们桃源村的人为难,愿意对外承认真相,这张纸就是废纸,何来要挟一说?钱老板放心,我好歹有功名在身,不齿之事我是不屑做的。”常喜乐说这话的时候,清高又傲慢。 常喜乐这个模样倒是让钱进找回了一丝之前的气息,从前的常喜乐虽谈不上恃才傲物,可对于自己秀才身份还是非常骄傲的。 钱进签了这保证书,没有再停留一刻就带着钱鑫离开了。钱鑫离开的时候已经蔫了,不再做挣扎,看向常喜乐的眼神透着愧疚。 事情过去大家也就散了,该下田的下田,该回家做饭的回家做饭,之前的剑拔弩张瞬间消失。刚才那情形,让常喜乐想到了一句歌词: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里正拍了拍常喜乐的肩膀,“这事就翻篇了,什么事都要往前看,咱们桃源村的人是打不垮的,站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常喜乐打心眼里感激,这事因他而起,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不仅没有责备反而还护着他一致对外。别看钱进刚才姿态放得很低,再怎么说也是县城里的大富商,能做到这一步的都不是什么善茬,不过都是权宜之计。虽说士农工商,可这也是针对同级的人而言。钱家有现在的产业,他们这些温饱都成问题的人来说根本没法比。 原身之前只读书,在县城里也没有发展起自己人脉,对钱家人还真没有什么办法。那张纸有些用处,不过也是仗着钱进还想要维护那点名声而已。钱家人做生意还算有口碑,若是遇到那些个恶霸,就没那么好说句话了。 可要跟里正跟村里人说谢谢就显得没有诚意了,常喜乐现在更加急切的希望能为这个村子做些什么,至少以后不会受到钱家人的遏制。虽说双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可钱进方才在桃源村里丢了面子,若是他是心胸狭隘之人,日后必会有动作。 常喜乐心底有些犯愁,他想要让桃源村过上好日子,以后肯定要对外行商,通过流通交易获取更大利润。钱进平日可能不会刁难他们,可他若牵扯这些,那可就不好说了。发展初期肯定会受阻,这对于根基薄弱的桃源村来说,无意识难上加难。 没过几天,县里派人传来了一个消息,把桃源村炸开了锅。 第8章 现在最先要解决的是怎么让常家三房的人有饱饭吃 哐哐哐—— 中午的时候,桃源村中央的大钟被敲响了,所有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聚集到村中央的大榕树底下。每次只有村里发生大事,这个大钟才会被敲响,桃源村的孩子从小就被教育那口大钟动不得,曾经有调皮的孩子去乱敲,结果不仅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父母也跟着遭殃。并被警告如有再犯,全家人都会被轰出村子。 常喜乐也连忙赶过去,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里正站在大榕树的高台上,身边站着一个挎刀皂吏。 众人见到皂吏都议论纷纷起来。 “不会要提前缴纳夏税吧?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谁知道呢,要真这样可就麻烦了,我们家现在交不上来啊。” “可不是吗,今年……” 常喜乐听到这些不由微微皱眉,虽说因为他考上了秀才的关系,免掉了他们家的田税以及他和常家三房两个男丁每年一个月的徭役,可家中还有两个人的徭役无法免,徭役非常辛苦经常还得背井离乡。不仅如此家中就缺了两个劳动力,经济上说也是一笔损失。徭役是无偿的,若是倒霉遇到苛刻的上官还得自带干粮。 从前他们家都是用钱代役,可现在这状况哪里有这‘更赋’的银钱。这些日子常家三房个个牟足劲干活,就是为了凑这笔钱,而不是之前杏儿错听的夏税。 可若县令提前收取夏税,不外乎两个原因,要么就是哪里战乱,朝廷紧急收税;要么就是桃源县的县令是个胡作非为的人。不管哪一样,都不是一个好消息。只可惜原身对县令的记忆太少了,让常喜乐无法得到有用信息。 “喜乐,你过来。”里正见到常喜乐,连忙向他招手。 常喜乐走上前去,那皂吏向他拱手,态度十分客气。常喜乐虽然毁了容,可有功名在身,自是与普通人不同。皂吏虽然有蛮横之名,可在秀才面前却不敢轻易放肆。秀才难以派官,却也可以入县衙里从事文书等职务,那便是在衙役之上了。 “这是李捕头,这就是我们村的常喜乐。”里正介绍道,介绍常喜乐的时候一脸骄傲。 李捕头看到常喜乐脸上的伤疤眼底闪过一丝可惜,面上却是不显,“早闻常秀才大名,如今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常喜乐拱手回礼,“李捕头客气,李捕头前来,可是县里有什么指示?” 李捕头直接将朝廷颁发的文书递给常喜乐,“确实有事,还是件事大事。” 常喜乐接过文书定晴一看,眉头皱了又展,展了又皱,稚气的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符的凝重。 文书上写着朝廷要组织人挖一条运河,这条运河从海鲜州海域直通京城,途中经过南瓜府,有一段就在距离桃源村不到十里路左右的地方。现在朝廷抽丁,每家要出一个壮丁,不可以钱代役,但允许自行找人顶替,可免当年全家徭役。与徭役不同的是,虽然强迫每家出一丁,却是有偿的,每人每月有三百文的工钱,若有名额以外的人愿意前去做活,也能享受同样待遇。 “这可是一件大好事,这年头挣钱不容易,一个月三百文的工钱很不错了。”李捕头道。 李捕头的话语里虽有怂恿的成分在,但是也并不算说假话。 这世界生产力低下,赚钱的机会也就非常的少,纯苦力没有其他本事的,三百文一个月已经算是很厚道的价格了,平日里还不一定找得到。农村自给自足,只有到城镇里才有打工的机会,这跟现代一样。不同的是,这世界的打工机会比后世少得多,都被城市里的人瓜分走,就连倒夜香的人都是‘各有主顾,不敢侵夺;或有侵夺,粪主必与之争,甚者经府大讼,胜而后已’。 稻香县不大,机会就更少了。 李捕头的声音很洪亮,离得近的都听见了,都感到十分意外。 “还有这样的好事?还会发钱?” “不会是蒙人的吧,以前去徭役有时候还得自备干粮,哪里听说有发钱的,不找我们要钱都不错了。” “可不是吗……” 李捕头解释道:“我骗你们做什么,这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不信你们问常秀才。” 大家都把目光望向常喜乐,常喜乐点头道:“文书上确实这么写的,一个人三百文,包吃住。” 这些众人都纷纷讨论起来,场面十分热闹。他们种地最多能混个温饱,想手里头有现钱是非常难的,要这事是真的,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他们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能找些事做,也能让日子过得不那么紧巴。况且不管乐不乐意一家都得去一个人,现在有钱赚当然高兴。 常喜乐问道:“真会发钱?不会到时候把人忽悠过去,又各种借口克扣吧?” 不管哪一世都不乏贪官污吏,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经过一层层剥削,真正到底层的都不剩什么了。常喜乐是秀才,有随意发表言论的自由,不会因为乱说话而被刑罚,所以才敢说这样的话。 李捕头道:“朝廷对这条运河十分看重,京城直接派钦差下来监察,都不让县里的人插手,所以应该不会有人敢在上头动手脚,我的亲戚都有人想要去试试呢。” “工钱是月结吗?非名额之外的人一个月之后再过去行吗?去了之后干了一段时间,是否能中途就回来?” 李捕头笑了起来,一听就知道常喜乐打的什么主意,“常秀才还真是谨慎,我只在知工钱是月结,其他我也不太清楚了。县里不能直接插手这事,钱都是京城派来的大官管的,所以我们知道的也很少。” 常喜乐点了点头,心底有了思量。 李捕头宣布完事,就被里正拉到家里吃饭,常喜乐也被叫上了。里正家里的经济状况和之前的常家三房差不多,加之为了招待李捕头,所以饭桌上好酒好菜大鱼大肉管够,把吃了好一阵糠野菜的常喜乐给美坏了,还好平日的习惯让他不那么失礼。 李捕头走后,里正这才寻常喜乐正经说话。 “喜乐,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里正平日有事是极少寻常喜乐商量的,主要是怕耽误他的功课,可现在常喜乐空闲了,就会想听听他的意见。虽说常喜乐年纪不大,可有学识还一直在县里上学,见识肯定和一直跟土地打交道的人不同。不得不说里正是个有见识的,但是也跟很多人一样有些过高的看待常喜乐。原身若在,这些庶务还真没什么概念。 常喜乐想了想道:“若朝廷不是胡乱作为,这条运河能修成,于我们桃源村是件大好事。有一句话叫:要致富先修路。若这条运河建成,我们桃源村想要出去可就方便多了,想干啥事也容易。” 这条运河是为了南北流通,加强京城对南边的控制,方便运输粮草等。陆路运输,速度慢,运量小,费用大,无法满足要求,所以才要修建这条运河。如此一来,只要修通,来往船只必然不少,那样一来处处都是商机。虽然距离那个时候还很长,却给桃源村的未来铺平了一条道路。 里正没有想到常喜乐会想得那么远,他本意只是想问问发钱的事是不是靠谱。 桃源村是从前战乱时难民逃到此地,当时见这里山清水秀土地肥沃,群山围绕,通往外头只有一个崖口,易守难攻,所以才选择定居。当时不满百人,可经过几代之后,人口已经达到了一千多,成了个大村庄。 人口的暴涨让土地变得不足,而桃源村四面环山很难开荒,无法向外扩张只能守着从前祖先留下的田地。所以桃源村里有可以脱离田地到外头做工的壮丁,但桃源村与世隔绝,距离城镇非常远,外出的成本非常高。且苦无门路,像常老三那样能闯出来的,桃源村这么多年以来就出现了几个,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而且常老三当时回来的时候也很是狼狈,要不是跑得快,只怕就要卷入行会纠纷里出不来了。 现在有这个机会,作为里正,他当然动心了,可也怕朝廷又是说一套做一套,到时候不发钱还把人卡在那,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一听常喜乐说这话,里正也深思起来。 “你这话说得有道理,咱们想要干活只能去那稻香县,那里能有啥事干?要是通船了,咱们能去更远的地方!李捕头刚才不是说要是通船了,从这到京城不到十天,到府里也就一天的工夫,而到县里只需两刻钟!这么说来,这运河早一天建成,咱们桃源村也早一点有盼头!” 常喜乐笑了笑,好处可不止这些。不过常喜乐现在并不打算多说什么,不是怕里正不明白,而是他现在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了,而且什么事都没开始做呢,说出来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是吹牛。况且那些还远,得先做好目前的事。 “挖河道是大事,要招的人肯定会很多。钱不归县里管,却让县里的衙门将文书一一告知民众,料想是圣上故意为之,是让管事的官员不敢嚣张,否则到时候民夫闹起事来可就麻烦了。” 里正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刚开始还是每家只出一人为宜,省得有变故。” 常喜乐也赞同,挖河道虽然可以赚钱,但是也不能投入过多人手。桃源村现在穷是因为人口多,但是以后发展,人口多也会变成优势。在运河开通之前,桃源村必须发展起来,以后才更好利用这运河。 不过目前他还没法把盘弄得那么大,现在最先要解决的是怎么让常家三房的人有饱饭吃。 挖河道是个机会,他必须牢牢抓住。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倒夜香的梗是《梦梁录·卷十三·诸色杂货》记载的,记录的是南宋时候杭州城的情况。城市里每个行业都有行会,想要入行得通过行会,每一行不是你想做想做就能做23333 第9章 要是发钱还不去干,这不是傻吗? 这一夜,桃源村注定无法平静,家家户户都在说这挖河道之事,常家三房也不例外。 “小五,你今天在里正家,听到什么消息吗?”常老三问道,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到常喜乐身上。 常喜乐将今天和里正说的话一一告诉给大家,“李捕头说这事不归县里管,我打算过两天去县里一趟,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李捕头肯定没有全说实话,有些消息也不好经他之口说出。常喜乐本就想要去县里一趟,正好顺道打听消息。 常喜旺听这话来了劲,“爹,那天我跟喜乐一起上县城吧,要是这事靠谱我想去挖河道。咱们家的活现在的活也没有多少了,要真能一个月拿三百文,咱们日子也不用过得这么紧巴。” 老大常喜兴也道:“要真能发钱就好了,这活没个几年干不完吧?一个月三百文那一年一个人就能到手三吊多钱,还能省口粮。咱们只要农忙时候回来帮忙,平时都去挖河道,没过几年欠的债就能平了。” 常老三却摇了摇头,“你们以为这钱这么好赚,那活可比地里的活累多了。” 常家三房的日子之前过得还算不错,虽说常喜乐读书花了很多钱,可在常喜乐出事之前,他们家这些年没有人服过徭役,都是用钱代役的。常老三年轻时候去过,知道里头的苦,所以只要有条件就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去受这苦,家里的钱也不是完全只放在常喜乐一人身上。 常喜旺却不以为然,“我啥都没有就一把子力气,累就累点,况且不是一家必须得去一个人吗。我家里孩子少,事也没有那么多,就让我去吧。” 丁三嫂听这话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低着头抱着孩子,看不出什么表情。 常喜兴道:“爹,还是我去吧。三弟就一个闺女,这活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会耽搁要孩子。槐子现在也长大了,也能帮衬事了,不需要我操心。” 常喜旺听这话不乐意了,两个兄弟都争着想要去挖河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常喜盛这时开口道:“要真发钱,咱们可以一块去,不是说了自个也能报名的吗。咱们家里的活平时也还罢了,只要播种收割的时候回来就成。” 曹二嫂也十分感兴趣:“不知道女人能不能去?我力气可比不少男人要大呢,不用给我三百文,只要管饭给我两百文也成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发表意见,都很想赚那三百文钱。 “可要万一就是不发钱呢?咱们找谁理论啊?”一直没开口的丁三嫂幽幽开口,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桃源村的祖上都是经历过战乱,而且都是被当地官员逼得没法才逃到这山沟沟里来,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可那种对官府的不信任一直传承到现在。况且从前也确实被黑心的官员坑过,所以对官府的决定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们虽然也相信常喜乐的推测,可只要钱没到手都觉得悬。 常喜乐一直没说话,看着大家的表现,又结合这几日的观察,他可以肯定的是,不管这家人个人性子如何,共性就是都非常的勤快。常喜乐一直坚信天道酬勤,只要找对方向,这日子就能过得红火。 见大家都不说话,他才开口道:“就算发钱,咱们家也不用去挣这份辛苦钱。可能刚开始需要一个人去干一段时间,等过一阵就花钱请人代替吧。” 曹二嫂不乐意了,“五叔,咱们家现在啥情况你现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发钱还不去干,这不是傻吗?” 曹二嫂的嗓门大声音又有些尖锐,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要吵架一样。 常喜盛瞪了她一眼,“怎么跟五弟说话呢,五弟,你别生气,你二嫂就这急脾气,不是对你有意见。” 曹二嫂也连忙道:“五叔,你别多心,我就是想多给家里挣点钱。” 常喜乐并不在意,笑道:“我知道大家的心思,我也不是光觉得这活辛苦所以不让你们去,而是想到另一个法子,若是能成一样能挣钱,还不用担心不发钱。” “什么法子?” 在场的人齐齐问道。 常喜乐道:“本来我打算到县里打听清楚才说的,可今天既然提了我就跟大家通个气。挖河道肯定需要很多人,而且距离我们村还不远,那活不好干应该要费挺长时间。离咱们村近的时候,我们就在那做吃食卖。小本生意不起眼,但是还是很有赚头的。大家刚开始可能没想到这个,咱们先一步就不怕没钱赚。” 常喜乐说完这话,大家均摇头,就连最捧常喜乐场子的孙婆子都道:“喜乐,你主意是好的,可这事难办啊。文书上不是说了,那里是管饭的,谁又会愿意花钱吃东西呢?即便是糠野菜,不要钱大家都乐意吃的。” 曹二嫂也道:“可不是吗,要是管饭这事都是假的,工钱更不可能发了,更没人愿意买啦。” 虽说大家都觉得常喜乐是个聪颖的,常常会盲目顺从,但是也觉得他不通经济之事。 “爹娘,哥哥嫂嫂你们别急,先听我说。咱们卖的东西不是针对干活的民夫,而是那些小管事们。他们比民夫有钱,也更舍得花钱,嘴比普通民夫刁,又不像又没有那些官老爷们那么讲究。 大锅饭总是不好吃的,他们要在那监工,没法离开去县里开荤,嘴里肯定馋得很,咱们这就有机会了。而且我们又不是做填饱肚子的,而是喂馋虫的,挖河道这么累,普通民夫也会有个把乐意掏钱当做犒劳自己,就更不怕没有客人了。” 这话一落,大家眼睛一亮,孙婆子拍了拍大腿,“这么说兴许还真能成呢,那些没婆娘没孩子的小年轻最存不住钱,嘴上最是贪吃。” 常喜兴却没有那么乐观,“可咱们该做啥吃食啊?舍得花钱的嘴也刁,能看上咱们做的东西吗?”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常喜乐笑道:“大哥,你放心我心里已经有点谱了。嫂子们都是灶上工夫顶顶好的,只要有方子有食材就能做出一大桌子美食来。我在外头知道些吃食方子,到时候和嫂子们试验几次,肯定能做出来的。过两天我到县里买到食材,咱们一起研究。” 大家一听这话又选择盲目信任常喜乐了,觉得他虽然没干过灶上的活,可在外头时间长了,知道的东西多,肯定能想出好法子。 曹二嫂一脸骄傲道:“小叔这话说的是,我的手艺算是媳妇里最差的了,可我做的吃食不比县里那些小摊味道差。” 常喜盛依然摇头,“做生意要本钱,咱们家现在一文钱都没有啊。” 这话点到题上了,常喜乐之前最愁的也是没有本钱,本来他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开始做生意,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要是不赶紧抓住,那实在太令人惋惜了。 不过生意有大小,一切刚开始他要求也低,只要能有点收入就行,倒也不是太难办。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所以咱们家刚开始恐怕还是得出个人去干活,但是要不要多出几个人,就等一个月后看我这小生意能赚多少,那边是不是发钱再做决定。 我这个月的廪米不是没有领吗,过两天我到县城里领了卖掉,也能有个几百文钱,虽是不多,可省省也能够刚开始的开销。我打算做的吃食都是咱们家里地里种的,应是花不了多少本钱。刚开始咱们也就是小打小闹,毕竟咱们没本钱不说啥状况也还不清楚,这样也不怕赔。” 常喜乐说得那么谨慎,而不是夸夸其谈,更让大家信服了。 要是别家突然说要做生意兴许会不那么顺利,觉得有点天方夜谭,毕竟这世的现状是典型的龙生龙凤生凤,父母做什么孩子不管乐不乐意也会跟着做什么,很难跳出固有阶级。可常老三之前是闯荡过的,所以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虽说常喜乐是这家里特殊的存在,可真正拍板的人还是常老三,大家都纷纷望向常老三。 常老三沉吟,久久才开口道:“既然老五说了,咱们就试试吧,要是真能成也是一条出路。我这还有两吊钱,是老五看病剩下的,原本想存着还债,可现在老五有这主意就先拿来用吧。挖河道这事不容易,咱们家出一个人就够了,先从老大家开始,一人去三个月,轮着来大家都能歇歇。要真发钱两百文钱给你们老娘,剩下的自个拿着吧。” 大家听这话都愣住了,从前家里产出都是存入公中由孙婆子管的,小家没有私房钱。只要没分家,基本都是这个模式。 常喜兴有些慌了,还以为是老爹觉得他们对家里偏宠常喜乐有意见,所以才故意这么做,连忙开口道:“爹,这钱我不要,咱们又没分家,怎么能还存私产。” 常喜旺也道:“是啊爹,您这是想干啥呢?外人听了还以为咱们家闹矛盾呢。” 常老三不欲解释,板着脸道:“让你们拿着就拿着,嫌钱烧得慌啊?” 常喜旺道:“我当然觉得钱好啦,可……” “知道有钱好就闭嘴,这钱你也不能给我乱花,到时候都给你媳妇拿着,你这小子有点钱就翘尾巴。” 常喜旺被当面数落觉得失了面子,连忙辩解道:“爹,我咋会是那样的人……” 常老三懒得理他,“这事就这么定了,老五那里要是能挣钱,他也留一份。他是个秀才肯定不能亲自去干这些活,但是主意是他出的,拿一份是应该,到时候谁也别嘀咕。” 这时大家才明白常老三做这个决定到底是什么用意,这都是为常喜乐着想,又不想伤了其他兄弟的心,所以在尽可能的平衡。毕竟常喜乐虽然每个月有廪米,又给家里带来不少好处,可家里的活是不管的,且读书写字开销又大。以前常喜乐要科考大家不在意,现在却不一定了,所以各自有私房钱干自己的事也就不用嘀咕别人了。 第10章 我怎么能丢下你们自个逃命 常家三房的牛给卖了,只能借大房的牛车出行。这也是为了照顾常喜乐,怕他步行吃不消。 头天晚上,孙婆子就把常喜乐叫到自个屋里,给了他三吊钱。 “这两吊钱是之前你生病时候还剩下的,这一吊钱是娘平时攒下的,你明天别给你两个哥哥看见。尤其防着你二哥,他对媳妇藏不住话,他那媳妇又是个心眼多的。” 常喜乐心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孙婆子实在太偏宠他了。虽于他一片好意,可不利于一家人团结,他们家现在啥都没有,就指着拧成一股绳使劲。 常喜乐结果两吊钱,却把另一吊钱推了回去,“娘,这一吊钱您拿着,我有这两吊钱就够了。这么大一串,我往哪藏啊?” 孙婆子却没有接过来,“明天你少拿些不就成了,你读书写字要花钱,跟你三个哥哥不一样,况且你每次领回来的廪米都是大家一块吃的。” “娘,真不用。一家人哪里有藏得住的,反而还会伤了哥哥们的心。娘你放心,我要真需要会跟你说的,这些钱你拿着吧。” 孙婆子见常喜乐态度坚决,这才收了起来。 家里的孩子们知道常喜乐还有常喜盛和常喜旺都要去县里,而且还赶着牛车,心底那叫个欢喜,都吵着要一起去。不过最后一个都不让去,说是那条道上现在出了吃人的老虎,孩子们只能讪讪作罢。由于平日里也不常带着孩子出门,主要怕麻烦和花钱,所以他们也就是吵吵没法去也没多失望。 出门前孙婆子每个人塞了十文钱,又对常喜盛道:“你一会记得到城里买些点心糖果回来,咱们还你大伯牛的时候送礼用。” 都是亲戚借东西一般是不会直接给钱的,但是礼尚往来,送还东西的时候都会添点东西。这样又不显得生分,又不会老借人东西惹人嫌,尤其是牛这种大件。 常喜盛还没说话,曹二嫂就不乐意了,“娘,您可真偏心,给一样的钱却只让杉子爹买还礼的东西。” 常喜盛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话语里却没有多少谴责。 曹二嫂撇撇嘴,一脸的不乐意。 孙婆子也不高兴,“你一天除了会嚼舌根还会干啥不?就知道胡咧咧,我是看重老二沉稳才给他办这事的。” “那你也不多给几个钱……”曹二嫂虽然压低嗓子,可大家都听清楚了。 这事说起来孙婆子确实也不占理,心底确实有些偏颇,却是不能别人说的。 “我给钱还错了?咱们家现在啥情况,这些钱都是指缝里抠出来的,要不是为了你们兄弟出去体面,遇到事手里有钱心里不慌,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出!老二你要不乐意,你别去了,老三老五两个人去就得了,家里还一堆活要干呢!” 常喜盛连忙道:“娘,我没这意思,是这婆娘眼皮子浅。” 孙婆子冷哼,“你别以为我老了就眼瞎,你婆娘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觉得我偏心呗。现在你们大了,有自个的心思了,我干啥你们都瞧不上眼了!是不是想要闹想分家啊?!” 常喜盛和曹二嫂见孙婆子生气,连忙上前去哄,牛车都已经准备好,却没办法出行。 常喜乐有些头疼,没有想到出发前还因为这么点小事给耽搁了。上辈子他家境富裕,且很长一段时间是独自一个人生活,从来没有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纠结过。 常喜乐不知怎么劝,只能道:“娘,天都快亮了,我们得出发了。” 孙婆子这时的脸色才有些缓和下来,“那你们两个快些去吧,早去早回,路上当心。” 孙婆子这话是不让常喜盛一块跟着去了,常喜乐有些哭笑不得,“娘,二哥也得去啊。我虽然一直在县里,可对外头卖的东西不熟,三哥又不常出门。” “那你们找大伯家的大堂哥一块去,省得有的人嫌弃我劳动他,觉得我偏心。” 常喜盛觉得自个冤枉得很,“娘,我真没觉得您偏心,是这婆娘胡说话呢,你咋就不信呢。干脆,我一个钱都不要了,全都给五弟总行了吧?您不能因为跟我怄气,就去麻烦别人家啊,这一大早的叫人多惹人厌啊。” 常喜乐也道:“娘,今天这事真缺不了二哥。” 曹二嫂也自扇耳光道:“娘,您看我这张嘴就是贱,尽会招事,我当家的都因为这事跟我闹多少回了。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孙婆子这才软了下来,却也没说让不让去,直接进屋了。 常喜盛这才舒了一口气,兄弟三个终于能够出发。 出了村,常喜乐就把手里的十文钱递给常喜盛,“二哥,这钱你拿着。” 常喜旺也把自个的钱塞给常喜盛,“你一会给我家妞妞买一串糖葫芦就成。” 常喜盛连忙推回去,“不用,我……” 常喜乐却打断道:“二哥你拿着吧,这又没多少钱,推来推去太难看。而且你对县里熟,一会去哪都得靠你呢。” 常喜旺也道:“就是,咱娘其实没那意思,只是看你做事靠谱。我打小就没拿过钱,现在也不爱拿。” 常喜盛哪里不知道两个弟弟是何意,也不再推辞。其实他一直对老娘偏心有些不痛快,总觉得自家老娘对他有意见,别说跟老五比,就是跟大哥和三弟都没得比,可他们兄弟的感情却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偶尔会心里不舒坦,借着自个媳妇发泄出来而已。 不过都是大男人,不会老把这种小事挂嘴边。路上闲扯其他来,而这时候最好的话题莫过于最近这仙童坳里出了吃人的猛虎一事。 仙童坳本来不叫这个名字,大概是从十年前开始,路过的行人、药农或者是猎户经过此地时,会偶尔看到一个长得跟玉娃娃似的孩童骑在一头威风凛凛的老虎身上。凡人怎么可能骑在那么凶猛的虎背上?而且还是这么小的娃娃,肯定是仙童下凡。且,这头猛虎见人从不伤人,大家更是觉得那是神仙的坐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野畜,这事大家传着传着就把这里叫做仙童坳了。 可最近仙童坳出现了另一只猛虎,会主动攻击路过行人,虽没几个人见到,但是也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也不知道咱们今天能见到那猛虎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虫呢。”常喜旺一脸兴奋道。 常喜盛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胡乱说什么话呢,别吓着五弟。” 常喜旺嘿嘿傻笑挠头,“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常喜乐却是好奇,“从前真有人见到骑虎的娃娃吗?” 常喜旺一脸兴奋的八卦,“那还能有假,不少人看到过呢,我拜把子的山哥,还有咱们村东头的老李也亲眼见到过呢。他们都不是爱吹牛说假话的人。不过好像这几年都没有看到了,大家都说是仙童天上去了。” 常喜盛则叹道:“要是仙童在,也就不会有吃人的猛虎了。只希望这消息是假的,否则咱们村以后更不好出门了,。” 常喜盛刚说完这话,深山里传来一声虎啸,直把牛吓得哞哞哞直叫,要不是常喜旺硬拉着,怕是要到处乱窜了。 常喜旺瞪圆眼,“还真有老虎啊!” 常喜盛心里暗暗叫苦,心底祈祷这老虎在山上别下来,一边扬起鞭子让老牛快跑。牛也十分害怕,牟足劲的在奔跑,可牛的速度在那,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令人畏惧的虎啸一直不断,就连好看热闹的常喜旺都知道怕了,这老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很难对付。要是遇上,只怕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常喜盛和常喜旺都捏紧了手里的柴刀,一副警惕的模样。 常喜乐也没有想到运气这么好会遇到老虎,从前原身到县里上学每年都要过这条路好几趟,一直以来什么事都没有,所以听到传闻也不是很担忧。万万没想到,还真给他们碰上了。 呼啸声震撼了整个山林,树木晃动,飞鸟纷纷从森林里拼命飞出,整个森林都在述说着自己的恐惧。 “这声响怎么这么让人瘆得慌啊?”常喜旺咽了咽口水,平日的傻大胆现在也知道害怕了。 常喜乐一直关注深山里的动静,有点疑惑道:“我咋觉得这老虎的叫声有点惨呢?” 常喜盛额头上都是汗,“听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五弟,一会要真遇到老虎,你就驾着牛车先跑。这老牛速度干不过大虫,我跟你三哥手里有家伙,到时候还能干几把。” 常喜旺听到常喜盛这么说话,也来了斗志,“对!你一路走别回头,记着别慌走岔了道。” 常喜乐没有想到两个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二哥,三哥,我怎么能丢下你们自个逃命啊……” 常喜盛打断道:“你别多想,你身子骨弱,你帮不上忙不说还会是累赘。我跟你三哥有一把子力气,和那大虫对上,指不定还有生机,我们还指望你找人过来救我们。” 常喜旺拍了拍常喜乐的肩膀,还是一副乐天派的模样,“要我们真有啥事,你记得回家帮我给妞妞买串糖葫芦。” 常喜乐嗓子一酸,若不是真心对他,如何能做到这般地步。让一个人先走,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很难。若说之前只是继承了原身的情感,这次他是真心体会到了这份亲情。 而正在这时候,不远处发出一声巨响,那猛虎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一声听得人心底一颤。 整个山林,此时又平静下来。 常喜盛连忙将牛车停下,“咋回事?” “那动静好像是前头传来的?”常喜乐道。 常喜旺:“咱们要不去瞧瞧?” “你不要命啦,那动静估摸是大虫闹出来的!”常喜盛瞪了他一眼。 常喜旺却没有刚才害怕了,“可刚才那动静像是大虫不好了,你没听到最后那一声特惨吗,兴许是哪位英雄干掉这大虫了。” 常喜盛也有些意动,常喜乐不确定道:“刚才我好像听到人的声音?就吼叫了一下,我也不太确定。” “我也听到了,刚还以为是听岔了。”常喜旺道。 常喜盛这下更犹豫了,要是有人不去瞧真出了人命就麻烦了。可这么过去,到时候那老虎就守在那,那他们哥三几个命可就丢在这里。 常喜旺道:“不如我去看看吧,我跑得快,要是瞧着动静不对,我立马回来。” 常喜盛训道:“你再快有那大虫快?” “可刚那动静大虫肯定是不好了,活得好好的我跑不过,可要是伤了残了,我还怕他?”常喜旺自信道,他跟山里的猎户是拜把子,平时也是学了一两手的。 常喜乐想了想道:“要不咱们在这等等?要是一会还没动静就去瞧瞧。” 常喜盛想了想最终决定先等一等,等候的时候也不忘让大家戒备。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一切平静如常,还有小鸟飞到牛身上,方才的紧张仿若只是幻觉。 常喜乐一行人这才决定继续向前走,走了没多久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常喜旺突然大声嚷道:“你们看那里,那大虫果然死了!咦,它身边躺着是什么东西?” 常喜乐和常喜盛顺着望过去,隐约看到一只老虎躺在血泊之中,而距离它不过两三步的地方还躺着一个瞧不出是啥玩意的东西。 三人连忙奔了过去,常喜盛最先跑过去,等确定那老虎死得不能再死,才让两个弟弟走过来。而那个远远瞧不出啥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确切说是个小男孩,身量看着并不大,估摸只有十岁出头,全身赤裸着,身上有几道刺目的伤痕,头上被撞得一脸血,只能大概瞧出个模样。 “还有气。”常喜乐将手放到小男孩的脖子,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常喜旺二话不说就过来将小男孩抱起,“咱们赶紧把他带到县里去看大夫,瞧着一身伤,不快点治怕是撑不过去。” 大家也顾不得想那么多,都想着赶紧带着小男孩去送医。 “等等,把这只大虫带上。”常喜盛道。 常喜旺火急火燎,“哎呀,现在哪里还管得了这个,救人要紧。” 常喜盛道:“这孩子伤得那么重,肯定要花不少钱才能治得好,咱们现在哪有钱给他啊,有这大虫就不怕了。” 另外两人一听觉得有道理,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只死老虎抬上了牛车。还好今天带的是牛车,拉起来虽然费劲却也能拉得动。 老虎一上车,牛车立马显得十分拥挤,常喜盛和常喜旺坐在车头,小男孩由常喜乐在后头看着。 小男孩本是躺在车上,常喜乐见牛车太颠簸怕对他的脑袋进行二次伤害,也不管会弄脏他为数不多的好衣裳,将他抱在怀里。 这么一动作,小男孩突然猛的睁开了眼,眼神凶狠,充满着警惕和威胁,让常喜乐心里不由一跳。 常喜乐连忙柔声道:“别怕,我们带你去看大夫。” 一边说着还一边轻轻拍打他的肩膀,表示自己无害。 小男孩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眨了眨眼,又闭上了。 常喜乐顿时舒了一口气,只是心中充满了疑惑,这孩子的眼神怎么跟猛兽似的? 第11章 小男孩被老虎养大,把自己也当成了老虎 常喜乐一行人拉着老虎进县城,引来无数人的围观,纷纷惊叹他们几人的勇猛。老虎凶猛,捕猎非常困难,能打到老虎对于稻香县这样的小县城来说可是稀罕事。 三兄弟也顾不上跟大家解释,急匆匆将受伤的小男孩送到医馆。 医馆的人见到牛车上的猛虎都愣住了,常喜旺是个性急的,见他们没动静大嗓门就嚷了起来,“愣着干嘛啊,这有个受伤的孩子呢!” 这一声才让医馆的人反应过来,医馆大夫连忙上前诊断,断定没有骨折可移动这才将人从牛车上抬了下来,开始进行救治。 医馆外头已经围满了人,议论纷纷。 “是谁打的猛虎?一身功夫可真是了得,咱们县里好多年没有出这样的好汉了吧。” “我刚怎么瞧着牛车上好像是那个前段时间被毁了容的神童常秀才?” “这么说还真是,啧啧那条疤真是可惜了,要不然以后可是有大前程的。” “他就是个文弱书生,这大虫肯定不是他打的吧?” “上头还有他两个哥哥呢,都是五大三粗的。哦,还有人受伤了,没瞧清楚,不过看身量还是个孩子。” 外头怎么议论常家三兄弟并不清楚,一心放在受伤的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被搬下马车的时候,迷糊中醒了过来,一见要离开常喜乐的怀抱,一把将常喜乐抱住。常喜乐无奈,只能让他抓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手背,表示自己不会离开。 小男孩这才安静下来,又昏迷了过去。 “大夫,他怎么样了?”常喜乐见大夫收回手,问道。 大夫道:“这孩子脉搏强劲,身子骨健壮得很,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敷点药养养就能好。” 常喜乐又问,“脑袋上的伤没事吧?” “我这么瞧着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否伤得厉害,还得等他醒过来才知道。” 三兄弟听到这话总算放心下来,医馆学徒给小男孩包扎伤口的时候大夫好奇问道:“外头那只猛虎是你们打的?” 三个兄弟齐齐摇头,因为他们与这医馆的人相熟——常喜乐之前受伤得病就是在这医治的,所以也不隐瞒,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旁边的伙计惊奇道:“这么说来你们可是捡了个大便宜!这大虫卖了可值不少钱,只可惜虎皮伤痕有些多,否则钱更多!” 大夫急切道:“你们能将这大虫卖给我吗?我给你们两……不,三百贯钱。” 虎骨虎鞭虎胆等等都是好东西,不管哪一家医馆都很想得到。 三个兄弟没说话,大夫以为是嫌弃给的钱太少,有些为难道:“哎,不是我故意压价,只是我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钱。要不你们就卖给我虎骨和虎鞭?其他的我都不要,这小兄弟的药钱也不用付了。” 常喜盛道:“大夫,您别误会,这大虫不是我们打的,开多少价我们也不好定。这孩子既然出现在这大虫身边,还被这大虫伤了,肯定跟打死这大虫的人有莫大关系,还是等他醒过来问问咋处理这大虫。” 大夫有些失望,老虎难得,现在消息都传遍了,一会肯定有富商前来高价收购,到时候他肯定就分不上了。不过这种事也不好为难,只能作罢。 “你们倒是实诚,要是别人,早就据为己有了。话说回来,不知道是谁打死的这猛虎,莫非是这孩子的家人?” 常喜旺摇头道:“不清楚,我们见没了动静走近瞧的时候,就只看到这孩子,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踪影。那条路不是往我们村子走就是县城,一路上没见到可疑之人。” 大夫捋须,“这就奇了。而且这孩子也有些古怪,你们看他的脚趾和手指,指甲又长又利,跟平常人不太一样,方才我查看他的牙齿也比一般人锐利。” 常喜乐一路上搂着小男孩,早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同。不着寸缕出现在深山里,头发蓬松杂乱明显没有打理过,各种打结,指甲坚硬锐利,目光如同野兽。 不明不白的出现在死老虎身边,身上有老虎留下的伤口,却又不见其他人,这难免让人有各种遐想。 常喜乐想到关于仙童坳的传说,如果是真实的事件,那么很可能仙童是假,虎孩是真。在前世他看过相关的报道,狼孩、狗孩等等,从小因为各种原因被动物带大,与常人为之恐惧的野兽成了一家,生活习性、外貌等有时候都会被影响,与常人不同。 可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这只老虎为什么会攻击他呢?这只老虎又是谁杀死的? 或者说这只老虎并不是养育小男孩的那只,毕竟根据那个传说已经流传了有八九年,跟这个孩子的年纪差不多。而一只野生老虎的寿命大多就在十到十五年之间而现在这只老虎看着不过才刚成年不久,并未到真正壮年时期,所以不大可能是养大男孩的那一只,而很可能是另一只来霸占山头的。 小男孩被老虎养大,把自己也当成了老虎。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于是就干起来了。 常喜乐觉得自己的脑洞开得有点大,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还挺有道理。唯一不靠谱的就是,这么个小不点能把那么凶猛的老虎杀死,这有点说不过去。那只老虎目测有三百斤左右,这得多牛的武力值才能实现。 常喜盛想了想道:“兴许是山民的孩子?那些山民打死了大虫,但是怕被人发现就赶紧跑了。这孩子身受重伤,怕养不活就没带走。” 这里的山民是指没有户籍躲在深山里的流民,如果被发现是会被抓起来贬为奴隶。平民不可与山民交易、来往,否则一同受罚。现在虽说对山民没有从前苛刻,只要这些山民愿意出来入籍,身上没有背着案子的,就不会追究责任。 但是依然有人不愿意下山,因为一旦入籍就意味着交税、徭役等。苛政猛于虎也,本朝虽然还算开明,可依然有人不信任,更没有在山林里自由自在。像猎户一样捕猎为生却又不像猎户那样每年还得按照规定交兽皮当做缴税,虽然山中艰苦,可生活压力相对会小很多。 常喜乐觉得常喜盛的推断比自己脑洞大开靠谱多了,众人一听也就觉得是这个理。虽说大夫刚才诊断这个小男孩的伤势并不算十分严重,可对于缺医少药的山民来说却是难以救治了。 山民里不尽是躲避税收徭役的贫苦百姓,毕竟山中生活艰苦,躲躲藏藏的普通人总是不喜。现在外头情形还算不错,喜欢过正常日子的山民都下山了。所以有不少是犯了事,怕被惩罚躲起来的。这种人最是冷血,见这孩子不好了,也就不管了。至于为何没有带走死老虎,怕是自己也受了伤,带不走吧,结果就便宜了常家三兄弟。 大家这么一推测,纷纷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自动的将小男孩当做是山民抛弃的孩子。 “哎,真是作孽啊,这么小的孩子还能救就扔在那了。要不是你们把他救了,血都要流光了。”大夫叹道。 常喜乐身上的衣服就是这么毁了的,撕了大半当绷带了。原本的长衫变成了短衫,只比打赤膊好些。虽然有些可惜,可人命关天也顾不上了。 常喜乐道:“也是他命大。” 那条道行人一向不多,正好今天被他们遇见了,只能说是命不该绝。 “既然是山民的孩子,肯定没有户籍,最好马上报给县衙,省得惹麻烦。我在衙门里有认识的人,若你们不嫌弃我让人帮你们跑这个腿?” 常喜盛和常喜乐一听,顿时明白大夫打的什么主意。 这小男孩不好再回山里去,肯定还是得到衙门那挂个名的。大夫虽说有私心,可要能办成事倒也免了麻烦。大夫出不起价,大不了只卖一部分。 申报之事不能马虎,三兄弟便是委托大夫帮忙,只是到时候这老虎怎么卖,还是得小男孩决定。 常喜乐由这件事更加肯定常喜盛和常喜旺的人品,常喜盛虽说是家里最精明的一个,可真遇到事的时候却不会贪便宜。否则不会那么自然的认为这老虎是属于这个小男孩的,而不是他们见到就是他们的。 虽然没有得肯定答复,但是大夫依然十分高兴,觉得大有希望。让他们留在医馆后面的屋子里,老虎也被搬了进来。 常喜乐一直被小男孩抓这手,根本没法离开,想要办的事也没法却去办了,只能嘱咐两个哥哥去茶馆之类的地方打听一下关于运河的消息。 两个哥哥刚离开,后脚跟就有人登门。 大夫一见来人,连忙迎了上去,态度恭敬,“这不是吴掌柜吗,什么风把你吹了过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吴掌柜挑高着下巴,一脸不耐,“瞎说什么呢,我好着呢!我听说有人打了大虫,过来看看货。” 大夫心底叫苦,这下怕是守不住那大虫了,“吴掌柜,您来晚了,现在已经归我了。” 吴掌柜直接呸了他一口,“少给我胡咧咧,我都没来怎么可能卖了。” 吴掌柜理没理会大夫,径直往里走。 大夫在背后暗暗咬牙,却又毫无办法,只能跟上去。 吴掌柜先去看那只老虎,因是夏天不宜存放,大夫已经命人开始处理。 吴掌柜这摸摸那碰碰,嘴里啧啧惋惜,“可惜了,可惜了,这虎皮破损得厉害,要不然能值点钱。” “小子,这是你捡来的?这么吧,我出一百贯钱,这只大虫我收了。”吴掌柜扫了常喜乐一眼,漫不经心道。 常喜乐被气笑了,大夫刚出三百贯那都算是低价,现在竟然有人出一百贯钱,还一副我恩赐给你的态度。 “不卖。” 吴掌柜不乐意了,眯着眼威胁,“嘿,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这么不给我吴某面子,你信不信你带出去这大虫一百贯都卖不出去!” 第12章 忽悠 吴掌柜是钱家的二掌柜,平日里耀武扬威,甚至比钱进父子两排场还要大。他是钱夫人的弟弟,总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平日里最是嚣张。 大夫一听就知道吴掌柜肯定没认出眼前这少年是谁,常喜乐将衣服撕了显得十分狼狈,加上脸上的伤痕,根本看不出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神童。 “吴掌柜,这位是常秀才。” 吴掌柜一听,目光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常喜乐,言语里带着幸灾乐祸,“你就是常秀才?瞧我刚眼珠子没来得及带上,没认出你来。啧啧,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怪不得我那姐夫要退婚。” 常喜乐并未生气,反而笑着问道:“听吴掌柜这么说,莫非钱老板与我退亲不是因为我与钱四姑娘八字不合?而是另有原因?” 吴掌柜暗怪自己多嘴,他哪里敢直接应这话。 常喜乐虽说不能更进一步,可身上也是有功名的,不是随便就能欺辱的主。整个稻香县里考上秀才的,也才那么几十来号人。且常喜乐还是廪生,可以作廪保,应考的童生都要找个廪生做保人才能科考。 如果其他秀才知道他们钱家人是因为瞧不上秀才才退了这么亲事,这些文人最是傲气,本就瞧不起商贾之家,如此一来绝对不会有人愿意做保了。到时候不仅仅是钱家,还有他们吴家整个大族,都得干瞪眼。从商总是不入流,朝中无人也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钱吴两家都在积极培养能够走上科考之路的人。 吴掌柜连忙挤出笑容,“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既然大家都是熟人,这价咱们好商量。” 常喜乐挑眉,伸出一根手指,“一千贯,多一文我不要,少一文我不卖。” “一千贯!你怎么不去抢?!”吴掌柜直接跳了起来。 “既然你们钱家拿不出,那就算了。反正这大虫难得,我本就舍不得卖。” 吴掌柜冷哼,“常秀才,你好歹是有功名的,别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空惹人笑话。要我说你见好就收,省得最后一文钱都拿不到。” 常喜乐笑了笑,“吴掌柜,你可知道这世道什么最贵吗?” “什么?” “是人命,不管黎民百姓还是达官贵族甚至当今圣上,谁不想多活几年?这大虫可是大补之物,我吃了能延年益寿,这是千金都买不着的。要不是和你也算有些关系,别说一千贯,一万贯我都不会卖。说起来这大虫在稻香县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到了吧?这么说我更不能卖了,这玩意是有钱都难买的啊。” 吴掌柜这下急了,他可是跟姐夫打了保票一定会把这事办妥当,要是弄不成不就更加证实自个没用了。他前一阵办事不利,姐夫现在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的,姐姐都私底下寻他说了好几次话了。 钱家现在找了一条路子,可对方对钱财瞧不上,就喜欢稀罕东西,之前送了那么多东西都没有用,直到前一阵送了一匹好马这线才算搭上。要是现在再能送上虎鞭虎胆虎骨,那这条路就能更加稳妥了。 “常秀才,你可莫要逞能,你现在啥状况,不卖点钱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常喜乐笑得意味深长,“廪生每个月可领朝廷发的六斗廪米,我一个读书人能食几多?吴掌柜这意思是嘲讽朝廷给我们这些生员的补贴太少,苛待了我们?若是如此,还真是多谢吴掌柜的关怀,我若有机会一定为你请功。” “我哪里说了这样的话,你莫要乱攀扯!常秀才你只顾自个可不成,为人子女,总要顾着父母。” 吴掌柜甚是无语,从前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常喜乐,可评价都是天资聪颖却不通庶务,只知道读书。可不曾想,真人竟是如此喜欢瞎扯淡,屁大点事都能扯到大不敬的话题里去。秀才可胡说八道,他们可不成,大庭广众胡言乱语会挨板子的。 常喜乐深表同意的认真点头,“这么说这大虫我更不能卖了,得给我爹娘补补。这么多肉,能吃很长时间呢。这东西虽然凶神恶煞,可浑身都是宝啊,多谢吴掌柜的提醒。” 吴掌柜气得仰倒,这哪里是个秀才分明就是个二赖子,偏又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硬抢,心底那叫个郁闷,狠了狠心道:“常秀才,咱们一口价,三百贯钱!这价钱可不低了!” 常喜乐看都没看他一眼,“大夫,这孩子还有多久才能醒?” 大夫道:“我刚才给他扎了针,估摸还有小半个时辰吧。” 常喜乐看着外头的太阳,早上出来得早,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回去,路过山林赶夜路太危险。这么一算,他都没什么时间出去晃荡了,这一趟怕是干不成什么事。 吴掌柜见常喜乐这态度,也实在没了办法,要是常喜乐有一点心动他都好办,就怕瞧不上钱的,偏又不能来硬的!之前好像就听说他姐夫在常喜乐手里吃了亏,他还不信,他姐夫也闭口不提,如今看来还真有这可能。 可这老虎他是势在必得,错过这机会以后可就难了,这玩意稀罕可不常见,多的是人要抢。 “常秀才,方才是我失礼,可一千贯钱实在太离谱了,要是这虎皮没伤着还成,这虎皮都被弄成这样了,就不值啥钱了。我是诚心要的,你给个实价,我保证不还价。”吴掌柜态度软和下来。 常喜乐见吴掌柜不再嚣张,这才抬眼与他正经说话,“吴掌柜若是真诚心要买,我这人心软,见你可怜兴许就卖了。可你之前毫无诚意,我觉得就没有必要再谈。既然你现在坚持,卖给你也不是不成,不过虎胆虎鞭虎骨,不能给你。” 吴掌柜差点没有跳起来,这些东西没了,他还买个什么劲! “常秀才,你可别开玩笑,没有这些我买它做啥?” “吴掌柜晚来一步,我已经将那些玩意卖给其他人了。我是有功名的人,说话得算数。” 常喜乐说这话的时候是强忍着笑意,现在‘我是有功名的人’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了,虽说说多了自己都尴尬,可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吴掌柜眉头紧皱,“卖给谁了?” 常喜乐不留痕迹将眼神投到一旁大夫身上,大夫立马心领神会,他知道若他怕了吴掌柜不敢认,以后得了也不敢拿出来。想了想利弊,咬了咬牙走向前拱手道:“在下不才,比吴掌柜快了一步。” 吴掌柜眯了眯眼,“大夫这是想要和我抢?” 大夫道:“不敢,只是先到者先得,是我运气比较好。说来也凑巧,县太爷腿脚不好,我的药方就差虎骨,如今倒是凑齐了。” 大夫也是个人精,故意将县太爷扯出来。 吴掌柜这下不乐意了,“你们刚才是在耍我?!早卖了怎么不说!” 常喜乐道:“你也没有问啊,况且我并不是全卖,吴掌柜还可以把剩下的包圆了。” “当我傻啊!” “吴掌柜此言差矣,虎骨大夫也无法全拿走,总是还要剩一些的。再说了,既然大虫内脏如此有用,想来肉也不差,你们要是弄个全虎宴,说出去也荣耀得很。” 常喜乐虽是不忿吴掌柜以及他背后的钱家,就不想让他们逞心如意。可也不想把路堵死,真要得罪狠了,对目前的他和桃源村来说并非好事。 吴掌柜听到这话有些心动,先不说虎肉味道如何,可听这名头就很吸引人。 “没有虎鞭虎胆,叫什么全虎宴?” 常喜乐沉吟许久,露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若吴掌柜执意要,我可以忍痛割舍,不过价钱可不能像吴掌柜方才那样没有诚意。” 吴掌柜这下也没法了,对方明显爱卖不卖的态度,只能狠心道:“五百贯!不能再多了。” 常喜乐这下应得干脆,“成交,不过铜钱太重得慌,你给我五百纹银吧。” 吴掌柜本想要舒一口气,听到后面那句差点又给噎住了。 银价是起伏不定的,一般来说一两银子能换一贯上下的铜钱,时多时少,而现在一两纹银能换一千二百文钱,这么一算五百纹银他就得多出一百贯钱,实际也就是六百贯钱。 “常秀才,你也忒会做生意了!一下子就提了一百贯钱!” 常喜乐摆了摆手指,“此言差矣,现在银子是比之前能换更多铜钱,可你要这么想,你这些钱放着也是不动的,过一阵跌价了不又比五百贯钱少了吗?你就当那时候给我的纹银,如此不仅没有提高还少于五百贯!你这是赚了啊!” 吴掌柜听不明白了,“怎么就变成我赚了?” “五百两纹银价值几何不取决于你的意志,你当这一两能换一千二百文时便是多,你当着一两能换八百文时便是少,你只当这五百两是一两只能换八百文钱,给了我不就是赚了?” “等等……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吴掌柜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常喜乐一副高人模样,叹道:“所以圣人言读书开智,否则混沌度日,枉费入世一场。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真是可悲可叹。哎,天下皆愚民,大不幸也。” 说完还背了一堆又拗口又难懂的玩意,对于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吴掌柜来说仿若天书。 吴掌柜脑仁有点疼,他打小就讨厌这些东西,为了表明自己不是愚民,连忙阻止:“行了行了,五百两纹银就五百两纹银,说好了,可不能再变了!” 常喜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那我们就来签订合约吧。” 吴掌柜十分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啰嗦啊!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多容易的事,干嘛还费那劲。” “此言差矣,律法上有书,交易就当签订合约,咱们要照章办事。” 吴掌柜自然不懂律法,但有大宗生意的时候,确实也是要签订合约的,虽觉得麻烦得很,也和常喜乐签了。不过这时候没有犯糊涂,让下人看过之后没有问题,才签订的。 吴掌柜以防夜长梦多,办事效率很高,没一会就让常喜乐拿到了五百两银子。而大夫也用五十贯钱以及免费治疗昏迷的小男孩得了一堆虎骨,虽说少了虎胆虎鞭难免失望,可能得虎骨已是不易,且价格还公道得很,他很满足了。 “哎,还是纸钱方便啊。” 常喜乐看着那一堆重量不轻的银子和铜钱,又看着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的小男孩的小身板,不由担忧他这么小个孩子怎么护这些钱?老虎一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此物价值摆在那,既然卖出众人皆知他得了一笔钱,到时候就是怀璧其罪了。 而这时,小男孩醒来了。 第13章 ‘昱’,有新的一天之意 常喜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常喜乐总觉得这双眼睛跟动物世界里野生老虎似的,不过看到他以后又变成了动物园老虎的眼神。 常喜乐暗笑,自个真的是越发喜欢胡思乱想了,摇了摇头唤来大夫,“大夫,他醒了。” 大夫一直命学徒关注里头的情形,一听小男孩醒了,连忙走了进来。可刚想要靠近查看小男孩的情况,小男孩原本温顺的模样就变成了狠厉,呲着牙,一副蓄势待付想要朝着大夫扑过来撕碎的模样。 所幸小男孩还受着伤,又被常喜乐抱着,只是吓唬并没有真做出什么事。 大夫吓了一跳,直接往后栽倒,坐到地上。 小男孩瞪着大夫,亮着利牙,蓄势待发。一副只要大夫靠近,他就会猛扑的架势。 大夫被盯得头皮发麻,战战兢兢开口,“这孩子怎么……” “兴许是在山里接触人少,所以比较排外,你等等,我先哄哄。”常喜乐心底的疑惑更浓了,可下意识想要为小男孩掩饰。 常喜乐用手抚摸他的脑袋,轻声细语道:“没事,不会有人想要伤害你,他是大夫,是想要为你治伤的。” 小男孩望了他一眼,原本凶狠的模样立马变成了乖顺,竟然还用头在常喜乐的怀里拱了拱。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一副依赖模样,还发出‘呜呜’的低吟声。 大夫见此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常秀才,这孩子跟你倒是有缘。” 常喜乐也没有想到小男孩这么听他的话,对他如此依恋,可能是之前他受伤之后看到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缘故吧。上辈子常喜乐的年纪已经不小,他一直很喜欢孩子,只是身体不好,恋爱都没有谈过,若是早婚都能有这么大个孩子了。 这孩子虽然现在看着有些狼狈,可恨莫名的很入他的眼缘,大概是觉得这孩子和他一样,都是外来人吧。 “我们给大夫看看你的伤好不好?”常喜乐指着大夫,又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口。 小男孩眨了眨眼,眼睛十分清澈,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凶狠。 常喜乐抓着他的手慢慢伸向大夫,见他并不抵触,大夫这才有机会帮他看伤。不过也不能太靠近,否则就会被呲牙警告。 “并没有内伤,皮外伤虽严重,却并未伤及性命,好好养养就成。只是这孩子和常人不同,现在又如此依赖你,不知常秀才该如何处置他?” 小男孩像宠物似的卷曲着身体躺在常喜乐的怀里,常喜乐用手抚着他背上没有受伤的地方。小男孩一脸满足的眯着眼,时不时还用头拱一拱。可一旦有其他人靠近,立马换成一副凶狠的样子,瞪着眼呲着牙警告。 这副模样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只是大夫以为这小男孩是傻的,倒没有往其他地方想。还觉得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何被其他同伴丢下。受了伤还是个傻子,自然就不在意了。 常喜乐听这话不由愣了愣,小男孩不管是不是他猜想的是虎孩,还是大夫以为的脑子有问题,都是属于不能正常融入人类生活的。况且年纪还这么小,又没有家人亲戚,丢他一个人独自生活,实在令人不放心。 “这种情况一般当如何?” 大夫叹道,“县里头倒是有救济院,可早就荒废了,进去跟在外头流浪也没差别。这孩子卖老虎得了这么多钱,没人庇佑只怕是祸不是福啊。” 常喜乐蹙紧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前世,他有好多种办法安置这个小男孩,可现在却没有那么方便。把这小男孩随意丢弃也是不可能,若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安宁。 大夫看得出他的纠结,道:“不如常秀才把这孩子收养了,他现在只认你,其他人都无法靠近。常秀才的人品值得信赖,必定肯定会好好照顾他,又不会贪了他的银两,可若换成其他人就不好说了。总归这孩子也不小了,养个几年就能雇人伺候,你到时就不用管了。” 常喜乐听这话有些意动,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生活,也不好直接做决定。 而等两个哥哥回来的时候,一听这情况,立马就应了。 常喜旺道:“这孩子跟咱们家有缘分,要不是他,兴许那大虫就是冲着我们过来了。收下吧,不过就多一口饭的事。” 常喜盛想了想也点头道:“这模样你想把他抛下怕也是不行,带回去吧,当是给你找个伴了。” 也不知是不是那小男孩听得懂,这时候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望着常喜乐,让他心里软成一片。小男孩方才被简单清洗了一下,露出了俊俏的小脸,一双眼睛更是黑黝黝清澈漂亮。模样长得非常好,这让人的喜爱也难免多了一层。 “大夫,那就劳烦你帮忙跑腿了。” 大夫笑得和蔼,“这是行善,不麻烦。况且你方才这么低价将那等好物卖给我,这点小忙不算什么。” 常喜盛和常喜旺这时才知道老虎给卖了,一听还是钱家的人,常喜旺直接跳了起来。 “小五!是不是那个什么吴掌柜要挟你了!不成,咱们可不能被他们这么欺负,我要去把那大虫要回来!” 常喜盛也皱起眉头,“这钱家怎么阴魂不散!咱们不能吃这亏。” 常喜乐连忙将二人拦住,“二哥,三哥,你们别着急,我们没有吃亏,甚至还赚了。总归这大虫也是要卖的,无需惹事……” “我们才不怕他!”常喜旺直接打断常喜乐的话。 常喜乐道:“你们先听我说,我们两家已经路归路桥归桥,何必生事端。我只当他们是买主,该如何如何。这稻香县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无需闹得太狠。” 大夫也劝道:“做人有时候也得低头,总归没亏还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常喜旺依然不忿,“二哥,这事你怎么看?” 常喜盛想了想问道:“真没有卖亏?咱们虽说收留了这孩子,可这钱还是他自个的。咱们亏点就算了,不能亏了他。” 大夫道:“咱们稻香县不比其他地方,五百纹银已经非常不错了。若是卖到府里倒是能多些,可运过去都臭了不说,成本也就上来了。这条道还不好,指不定还会遇到山匪。” 常喜盛这么一听才算平静下来,常喜旺见两人都这态度,也只能认了。 “原本说好让这孩子自个决定如何处置这大虫的,现在……唉。” 小男孩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在常喜旺控制不住音量的时候呲着牙怒瞪了一眼,只是表达情绪,没有像之前那般威胁。 常喜旺憨憨笑道:“这孩子傻倒是傻了点,却是个护短的。他这模样也做不了主,还好咱们也不算坑了他。” 这话让三兄弟心里有些安慰。 大夫道:“户籍一事一时半会儿办不成,你们是要在县里等消息还是先回去?” 不等常喜乐表态,两个哥哥连忙摇头,在县里等那得费多少钱!客栈最差的通铺一天都要好几个铜板呢,况且还要找吃的,镇上的东西可不便宜!压根没把卖老虎的巨款当做自己的。 常喜乐问道:“这孩子的伤能移动吗?可否还需要在这继续治疗?” 大夫道:“你们小心点就是了,他就是些皮外伤,你们把我配的药带回去,每天记得换就成。只要这段时日不发热,就没什么大碍。等五天后户籍之事办妥了,你们再带过来给我看看就成。” 常喜乐听这话舒了一口气,只是今天他的事办不成了,只能下次再过来了。 “上户籍要有名字,他这模样肯定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不如你们给他起个名吧。” 常喜盛和常喜旺齐齐看向常喜乐,这事肯定得由秀才公做。现在桃源村里新出生的孩子,都是让常喜乐帮忙取名的。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或者你想叫什么名字?”常喜乐问道。 小男孩并不知道常喜乐在说什么,眼睛亮亮的望着常喜乐。 常喜乐知道他不会给答案,想了想,“他从今以后会有新的开始,‘昱’,有新的一天之意。不知何姓,就跟着我们的姓吧,常昱,以后叫你常昱好不好?” 小男孩眨了眨眼,长而翘的眼睫毛跟扇子一样。 “常昱。”常喜乐指着小男孩,“你以后就叫常昱。” 小男孩歪着被布条帮得严严实实的大脑袋,低低的‘呜呜’了一声,好像应了一声似的。 常喜乐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摸着他的脑袋,小男孩跟个小猫似的拱啊拱。 牛车已经在回程的路上,常喜乐怀里抱着个闭着眼睡觉的超大宝宝,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原本出来是要办事的,怎么就捡回了一个自带干粮的小孩子?想想都不可思议。 常昱却不知道这些,受伤失血过多,之前醒了一会,没多久又睡着了,牛车颠簸也没有将他闹醒。牛车上还堆着被褥和一些吃食,原本常喜乐还想买些布匹给常昱做衣裳,被常喜盛制止了。说家里就有人会织布,莫要浪费这钱。 家里的女人织的布还要低价往外卖,你这高价往回家买,回家可得被骂死。尤其常喜盛说到时候骂的不是常喜乐而是自己,常喜乐顿时不敢再提。不过带回吃食常喜盛就没说啥,毕竟常昱伤了要补补,家里可没有这些东西。 “前面就是仙童坳了,你们说这孩子会不会是那仙童啊?”常喜旺指着前面道。 常喜乐一听,眼睛亮了起来,看来不止他会这么想啊! 常喜盛却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要是仙童怎么会被那大虫伤了?” 常喜旺讪讪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想着以前听老人说,从前有个孩子被狼给叼走了,那小孩没有被吃掉,反而被养了起来,结果变得跟狼差不多呢。指不定这孩子也是这样!” 常喜盛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想说之前那大虫其实是这孩子杀的?你说你咋不上天呢,尽是会瞎扯,把别人吹牛的事当真了。” 常喜乐忍不住噗嗤一笑,他这二哥还挺时髦,网络流行语都会了。 “看,连小五都笑话你了,你都是当爹的人了,咋还跟孩子似的,满嘴不着调。” 常喜旺和常喜乐顿时讪讪,原本想要认同的声音也给咽回去。 常喜旺左看右看,看到牛车上的那一堆钱,忍不住道:“这孩子现在有这么多钱,得花多久才能花完哦!” 常喜盛不由皱紧眉头,“这钱的事咱们回去还得找里正和族老们商量。” 常喜旺不解,“为啥啊,这钱又不是咱们的。” “就因为不是咱们的才得找他们商量该怎么处置,这孩子要是寻常人就罢了,等他成人了个他就成,偏是个傻的。不弄好别人还以为我们为了钱收留这孩子,会被吐沫子淹死,五弟的名声还得要呢。” 常喜乐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好一群人从旁边的林子里跳出来,将他们的牛车团团围住。个个凶神恶煞,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为首的人挥着手中的大刀,发出‘呼呼’的响声,大声嚷道:“给老子停下!不想死的,把银子给老子交出来!” 第14章 遇匪 常喜乐都想哭了,他这是什么运气,不是遇到老虎就是遇到山匪!这条道明明极少出现这两玩意,怎么今天都让他碰见了,他下次出门一定记得看黄历! 沉静下来,常喜乐大约也明白这一群匪徒为何会出现。 之前他们带着老虎入城在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他们卖虎得了不少钱,招来这些匪徒也就不意外了,至于是否和吴掌柜有没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常喜旺捏紧手里的砍柴刀,嚷道:“我们就一泥腿子,哪里来的钱。” 为首的贼匪嗤笑,“被敬酒不吃吃罚酒,谁不知道你们卖了大虫得了大钱,乖乖的把钱交出来,否则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 常喜乐眯了眯眼,另外两个哥哥也顿时明白,这是早就在这等着他们呢。 对方有九个人,他们不过才四个人,其中一个是文弱书生还有一个是个受伤严重的小孩,如何能敌对这些恶徒。 常喜盛咬牙,“我们把钱给你们了,你们真能放过我们?” 匪徒头子猖狂的笑了起来,“那是当然,我们要你们的命做什么,又不值钱。” 这群匪徒都跟着哈哈笑了起来,一副嚣张得意模样,其中一个长得瘦小流里流气的匪徒道:“你们全都下来,把身上衣服脱掉,跪在那棵树下,我们老大高兴了就不会杀了你们。” 三兄弟一听心底一颤,这群人不仅是想要抢走银钱,竟是连牛车的主意都打! 这下三兄弟更不乐意了,常喜旺是个憋不住的,起身就想冲过去,被常喜乐拉住。 “三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东西再贵也不如咱们的命值钱。” “可是……” 匪徒头子手里大刀在阳光之下发出慑人的光耀,令人胆战心惊。 常喜盛虽也不乐意,可也知道这节骨眼没法硬碰碰,咬了咬牙道:“三弟,听小五的。” “可是……” “想想爹娘还有三弟妹,想想你家还不会走路的妞妞。” 常喜旺顿时不敢再吭气了,暗暗啐了一口,垂头丧气的从牛车上下来。 常喜乐怀里还抱着常昱,常昱不喜人靠近,又不肯离开常喜乐怀抱,下车的时候难免速度会有些慢。其中匪徒不耐烦,直接上来想要将常喜乐拽下马车。 匪徒的手才刚伸出来,常昱猛的睁眼,怒吼了一声伸出利爪朝着匪徒一挥。 “啊——你个兔崽子找死!” 匪徒的手竟是被抓出一道见骨伤痕,疼得他眼泪水都出来了,顿时恼羞成怒挥舞着手中的木棒朝着常喜乐砸过来。 常喜盛和常喜旺皆被震惊,可来不及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大棒子朝着常喜乐砍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常喜乐完全愣住了,忘了躲避。而这时原本像只猫窝在常喜乐怀里的常昱突然猛的朝着匪徒扑过去,直接将匪徒扑倒在地,伸出手猛的往匪徒脸上招呼,顿时一片血肉模糊惹得匪徒惨叫连连。 众人这时都反应过来,匪徒见状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朝着常昱袭来。这时候被常昱袭击的匪徒已经没了动静,常昱四肢着地,头仰了起来,见匪徒们来势汹汹,如虎一般怒吼了一声,伏地身子,瞳孔收缩,呲着牙如利剑一般朝着匪徒首领扑过去。 顿时,又是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小却灵活的常昱像一只幼虎一般在人群中穿梭,游刃有余的攻击着这群匪徒,猛扑、挥抓、撕咬,竟让一群大汉对他毫无招架之力。常昱的速度又快又狠,力气也十分惊人,只把一群匪徒打得惨叫连连。 有匪徒想要挟持看起来最弱的常喜乐,可常昱跟背后长眼睛一样,根本不给对方机会。而且对于这些人他下手更狠了,一巴掌拍过去,一个大汉竟然飞了好几步远,当场昏迷。 三兄弟目瞪口呆,除了时不时上前补一脚就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不过片刻时间,九个匪徒竟是全被打倒,几乎全都昏迷过去,只剩一两个那惨叫连连。 常昱张嘴大嚎,嚎叫声如同虎啸,令人震慑。醒着的那两个人直接被吓得尿了裤子,这时惹了什么煞神啊! 三兄弟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小不点竟是有如此大的杀伤力!之前猜测的是他将猛虎杀死,看来并非无稽之谈。 常昱身上这时开始愈合的伤口全都崩裂,绷带全都被染红了。 他却像没事人一般四脚着地的朝着常喜乐走来,信步模样就像一只懒猫,可仔细一看他略带踉跄,情况并不太好。他爬到常喜乐腿边,用头拱了拱,还没等常喜乐反应就噗通倒地了。 常喜乐连忙将他抱起,常昱伸出舌头舔了舔常喜乐的手,又昏睡了过去。 “咱们得赶紧回县里去,这伤口又崩开了。” “这些匪徒咋办啊?”常喜旺指着躺在地上,被常昱教训得无回击之力的匪徒道。 常喜盛道:“你将他们都捆起来,我和小五去县里,到时候小五带着常昱找大夫,我去找捕快。竟然敢劫道,还有这么多违禁的大刀,非要让他们脱一层皮不可!” “好,我就在这守着!”常喜旺应道。 常喜乐有些担忧道:“三哥,你得小心啊,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帮手。你把他们捆好了,就赶紧回村里吧,这里离村里也不远了。” 常喜旺挥挥手,“你们放心吧,我知道咋办,你三哥可不是个傻的。” 三兄弟分开行动,常喜旺这边暂且不提。 医馆大夫看到他们又回来了十分惊讶,“怎么又回来了?是哪里又不好了?” 两兄弟也来不及解释,将常昱搬进医馆,常喜盛便驾着牛车赶往县衙。 “大夫,你看看他伤口怎么样了,刚才又给崩开了。” 大夫虽疑惑可手里动作却没停下,仔细查看,不由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弄的,这伤更厉害了,不是说了伤口没好不能大动作吗。” 常喜乐只轻描淡写遇到了匪徒,好不容易才逃了命,并未将常昱做的事全部道出。这也是刚才他和常喜盛在路上商量的,这也是为了保护常昱,怕他的特别引来大家的注目,对他不一定是好事。 现在他们已经肯定,常昱是老虎养大的,且应就是那仙童坳的那个‘仙童’。这样的身份太过特殊,对外还是莫要声张的好。 后面的事便非常顺利了,这些匪徒是最近刚流窜到稻香县里的,县令早就为此事急得嘴上冒起燎泡,毕竟在他管辖的地方若是出了事,对他的仕途可是不妙。 偏这些匪徒来无影去无踪,一躲到山林里就寻不到了。稻香县地盘大,可人口少,衙门里的人手也很少,完全拿这些匪徒没有办法。可现在好了,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就罢了,捉拿匪徒的人还愿意将这功劳全都给县里头!县令怎能不高兴? 一得消息,立马派了捕快去拿人,一看这群匪徒被一锅端,全都乐得不行。不费吹灰之力就立了大功,这种好事可很少能碰到。 县令并不知这都是常昱的功劳,常喜盛言语中故意误导让县令以为这些都是他们桃源村的人做的,县令只管抓人对于谁是功臣并不在意,也就没有深究。而且县令为了功劳揽到自己头上,自然也会让那些匪徒无法将真相说出来。 为此,常喜乐他们又得了一百贯钱的赏银。实际应是更多,不过他们也不计较这些了,能给县令留个好印象更重要,对他们桃源村都有好处,常昱的户籍也因此立刻办了下来。这些也算意外之财,多少都是赚。 这么一折腾,常喜乐一行人也没时间回村里了,只能在县城里住下。大夫想结个善缘,将他们收留在医馆里。这么一来又能更好的照顾常昱,身上带这么多钱也不那么担忧,兄弟两也就没有拒绝。 兄弟二人都是知道怎么做人的,常喜盛去买了不少好酒好菜,让医馆里的人都美美的吃了一顿。 常喜乐给常昱喂了熟食,常昱虽然吃下了,可明显有些不适应。喵呜着小脸皱巴巴的,吃完还用头在常喜乐怀里拱了拱,一副求表扬的模样。尤其吃蔬菜的时候,那个痛苦的表情让常喜乐忍不住笑了起来。明明非常不喜欢,却硬是要咽下,乖巧的模样让常喜乐直想揉搓他的小脸。 常喜乐知道这样突然打破他的饮食习惯恐怕不妥,不过在外头还是得注意一下,虽说大夫已经猜出什么,可还是不要太明目张胆。否则传出去常昱是一个杀伤力强,还吃生肉的小孩,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常昱,你想要做什么?你身上有伤,别动。” 常昱总是想要爬起来,常喜乐按都按不住。 常昱露出很焦急的表情,一脸的烦躁,呜呜的直叫。 常喜乐不太明白,“你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常昱并未回答,将常喜乐顶开,从床上爬起来,四脚着地在屋子里转悠,能看得出他越来越急躁,不停的用头在常喜乐腿边拱啊拱。 常喜乐想了想,“你是不是想要尿尿?” 常昱并未回答依然在那拱啊拱,表现自己的焦急。 常喜乐将墙角里的夜壶拿了出来,自己先掏出小丁丁朝着夜壶里尿尿。 常昱的眼睛顿时一亮,也试图站起来仿照常喜乐的动作。兴许是种族天赋,一直四脚行走的常喜乐,第一次双脚站起并没有多大困难,只是行走的时候跟猩猩似的,时不时会双掌撑地。而试图像常喜乐一样掏出小丁丁尿尿,就明显不得其法了。 常喜乐怕常昱把别人家的屋子弄脏,就帮着他扶着小丁丁朝着夜壶里撒。 常昱早就憋得狠了,总算能够松解,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撒完之后,又在常喜乐怀里拱了拱,若是有尾巴,现在肯定甩来甩去。 常喜乐笑了起来,这小家伙倒是挺讲卫生。 而他现在不知道的是,一时帮忙成了总要帮忙。 第15章 落户 第二天常喜乐三人没多耽搁就离开了稻香县,手里拿着这么多钱,实在有些坐不住。虽说带了个战斗力爆表的保镖,可心里还是不踏实。 常喜乐临走前不忘到早市转了一圈,还买了不少吃食,直把常喜盛给心疼的。这两天他们在吃上头可花了不少钱,每次都是不重样的,虽说东西很好吃,可这钱花得也快。 常喜乐看出常喜盛的心思,道:“二哥,不用心疼这钱,我买这些吃食不是因为嘴馋,而是想知道咱们县里能出来摆摊做生意的手艺是怎样的。咱们以后要做吃食的生意,总得知道别人卖的东西是啥味道得花多少钱。” 原身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县里,可平日对吃食并不上心,只求吃饱而已,也就不清楚外头关于吃食的信息。 常喜盛道:“我知道你做这些肯定有自个的道理,只是我极少在外头花钱,有些不习惯而已。” 常喜乐笑了笑,是他自己多心了。 他是怕这两天大手大脚的样子让常喜盛心里不痛快,以为原身以前也是这样的,才做解释的。毕竟从前家里所有的钱财都是拿去供原身读书不说,其他兄弟都在家里辛勤劳作吃糠野菜,他在外头吃喝讲究,那就太让人不平衡了。 常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手里捧着一只鸡啃得十分欢快,吃得满嘴都是油。 常喜乐试图让他习惯坐着,可他总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变成四肢趴在地上,就跟一只小懒猫似的。所幸会利用手指抓东西,不至于什么都是掌抡。 “嗯呜——” 常昱扯了一只鸡腿塞进常喜乐的嘴巴,常喜乐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抹了一脸的油。 常喜乐哭笑不得,将鸡腿推了回去。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常昱大眼睛眨了眨,一脸疑惑。 常喜乐将鸡腿推到常昱嘴边,“你吃。” 常昱这下明白了,又看他一眼,见常喜乐确实没有想要吃的模样,这才继续又啃了起来。 常喜乐指着那只鸡,又指向常昱,道:“鸡,常昱。” 常喜乐重复了好几次,可常昱一边吃着,一脸懵圈的望着常喜乐,好像在看他表演似的,压根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常喜乐笑了笑,点了点他脑袋没有伤到的部分。常昱的头被剃光了,头上还绑着白布条,跟印度阿三似的。 为了方便治疗以及杜绝虱子,常喜乐直接让人将常昱的脑袋剃了个干净。这里剃头虽不平常却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少人都会因为各种原因修剪自己的头发,也有的人因为虱子不得不剃光了头,不过大多是小孩子才会如此。 常喜乐醒过来第二天就将自己的头发剪短,只是能绑起来的程度。实在是洗头太麻烦了,还得慢火慢熬皂角弄出洗头水,偏家里人都不让他自己来,每次都得人帮忙,让他很是不好意思。要是像从前一样寸板头,随便清水洗洗就完事,哪像现在特费事。可又不能剃像从前,只能尽可能短点,常昱能剃头常喜乐不知道有多羡慕。 “这孩子饭量可真大,嘴还叼,要不是他自个挣了这么多钱,咱们家还真养不起。”常喜盛看常昱不由叹道。 常昱别看人小,食量比常喜盛干农活最辛苦的时候吃得还多,还就喜欢吃荤的。这只肥鸡已经是今天的第二只了,之前还吃了一只大肥鸭。而且他对熟食非常挑剔,味道差一点的都不屑下口。 当然,常喜乐若要硬塞,他也会勉为其难的吃掉。只是一脸委屈,那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好像要冒水一样。 昨天常昱就显示出惊人的饭量,常喜乐怕他撑着,没敢给他多吃,结果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常昱的肚子饿得直响。要不是身上伤了,就要爬起来寻吃的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了委屈,惹得常喜乐觉得自个好像虐待了他似的。 所以一大早常喜乐给常昱买了一堆吃食,这才将他安抚。 “所以力气才会那么大吧,这么个小不点竟然能将猛虎打死,实在了不得。” 常喜盛叹了一口气,也明白被老虎养大的孩子,怎么会跟常人一样。原本还觉得卖老虎得的钱,养这么个孩子绰绰有余,现在他都开始怀疑够不够了。 “咱们家没有可以现在就杀着吃的鸡了,到时候给他在村子里买吧。” 三人进村的时候,杨子和一群小屁孩已经守在村口很长时间了,远远看到牛车,就开始挥手叫唤起来。他们冲向牛车,一蹦一跳的想要坐上去。 常喜盛把他们都抱了上来,孩子们开心不已,这摸摸那碰碰,觉得十分新鲜。村子里有牛车的人家并不多,而且一般也是用来运东西,农家人最是珍惜畜生,只有干活办事的时候才会用上,不会拿牛车哄孩子玩。 常昱见到这么多幼崽叽叽喳喳闹个不停,虽然表情透露出嫌弃,却并没有像大人靠近他时候会警惕排斥。懒洋洋的窝在常喜乐的怀里,一副不屑理会的模样。 孩子们虽小可对危险也十分敏感,看到常昱都不敢靠近,只是偷偷瞧着。 杨子低声道:“小叔,以后他就是我的小小叔了吗?” 常喜乐这才意识到辈分是个问题,这么个小不点就成了叔叔总觉得有些好笑。可要是插到小一辈里头,他们的排名又给打乱了。 “对,以后可得敬着他,不能嘲笑他。” 杨子连连点头,不忘对着一边的小伙伴道:“听见没有,你们都不许欺负我小小叔,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几个鼻子下面还挂着鼻涕的小娃连连点头,一个孩子用袖子抹了一把,“杨子,你小小叔会编小猫不?” 杨子直接望向常喜乐,常喜乐笑道:“你就是小猫吧?你想要小猫回头我帮你编,小小叔不会编小狗但是会其他的,他可厉害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常喜乐虽然并没有说常昱会什么,可一群孩子在大人们的熏陶下一直觉得常喜乐是个非常厉害的人,这么厉害的人夸的人肯定也非常厉害。 孩子们都一脸崇拜的望向常昱,常昱依然一脸懵圈,被盯得烦了,直接把头歪向另一边,压根不想理会。 常喜乐见他这模样不由失笑,这小家伙对谁都不理睬,怎么独独对他另眼相看?难道是重伤时睁开的那一眼,就认定他是救命恩人,后面为他疗伤的人都给无视了? 牛车很快赶到常家门口,这时候大家已经得了消息,家里聚集了不少人,就连里正也来了。 常昱的户籍是挂在桃源村的,而且之前匪徒的事可是件大事,里正会出现也就不奇怪了。如果是其他人里正一般不会亲自登门,可涉及常喜乐那就完全不同了。 若是其他人想要将户籍落在桃源村,定然不能轻易就同意,这世犯罪是讲连坐的。要是收了个来路不清,原本是犯了事的,到时候事发可不管是否知晓,都得判个窝藏之罪。 可这是常喜乐带回来的,且还给桃源村涨了脸,又是一个小孩子也就不在意了。县令虽然把捕获匪徒的功劳揽到自己头上,却也并没有完全将桃源村的功劳抹掉。 常喜盛负责将采购的东西安置妥当,常喜乐带着常昱进屋,里头只有常老三和里正。 里正打量了一眼趴在地上,头靠在常喜乐腿边打着哈欠,有些不可思议道:“这娃儿就是那个虎娃?” 长得倒是端正漂亮,可怎么也瞧不出那般厉害,这么多个大汉一下子就给招呼了。 常昱用头拱了拱常喜乐的大腿,两只手趴在地上玩着手里的藤球。今天在集市上看到,常昱就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常喜乐给他买了下来,他兴致勃勃的玩了一路。 “嗯,他虽然不喜欢理人,不过只要不伤害他,他就不会攻击人。” 里正点了点头,“现在既然是咱们桃源村的人了,不管以前他咋样,以后只要好好守着我们桃源村的规矩就成。” 常喜乐听到这话就放心了,里正一职虽然连官员都谈不上,但是能当上都是村里最有威望的,他接受了常昱,就无人敢说二话。 常喜乐将一百贯钱拿了出来,“里正,这是县里奖励给咱们村的。” 里正直接推了回去,“这事咱们村就沾了个名头,都是这孩子的功劳,咱们村不贪这便宜。” 常喜乐却执意道:“以后常昱就是咱们村里的人了,他立了功就是咱们村立了功。这些钱既然是县里给咱们村的,以后就用来办咱们村的事吧,到时候他也一同受益,不亏。” 别看桃源村穷山僻壤的,却十分有规矩。村里有公田,虽是不多,可所得收益都会补贴给村里孤寡老人、孤儿等苦难户的,以及村里一些公共开销所有,比如修路、修建祠堂等等。常喜乐上学,村里也出了不少钱。 若是有挣到钱的富户,也会给村里捐款。村里有公账,由里正负责,村里四大姓氏的族长监督,每年还会公示一次,向村民道清这钱的去向。遇到花大钱的地方,都要得到族长和族老们的同意。虽说桃源村有四个不同姓氏,可只要一查族谱大家都是亲戚,所以里正并不是横霸一方的存在。 常喜乐为常昱做主将这些钱捐出来,也是为了让他以后更好在村里生存,更容易被大家认可。既然要在人类社会里生活,就得尽可能的融入进去。 里正听这话不再拒绝,他也知道常昱打虎卖钱之事,明白他日后生活不愁钱,也就顺势收下了。 “他既然在你们家养着,他自个带着的钱就由你们来处理,我和其他几个族老都相信喜乐的人品。只是他到底和普通人不一样,你以后要多看着点,别让他惹事。不管怎么说他不是咱们桃源村土生土长的,又跟常人不同,一开始大家难免会不太亲近。” 常喜乐应下,保证不会让常昱做出什么有损桃源村利益之事。里正说这话也是因为亲近他,否则一般人不会这么提醒,有时还平白被人误会。 里正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常昱落户之事就算彻底成了。 第16章 融入 常家三房对常昱的到来都充满了好奇,虽说对外并没有说得详细,可自家人并没有隐瞒。毕竟平日要相处,想瞒也瞒不住,倒不如敞开着说。 “我话先放在这,昱小子那些银子谁也不要想。他现在虽然留在咱们家,可该是他的咱们一分不能贪,咱们常家人不留眼皮浅的人!”常老爹一脸严肃道。 这话说得有些重,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曹二嫂忍不住开口,“爹,瞧您这话说的,我们是那样的人吗。” 作为长子的常喜兴也连忙表态,“爹,您放心吧,我们就没惦记过,这钱不是咱们的拿着也烫手。” 常老爹的态度这才软和下来,“我不是信不过你们,只是丑话要放在前头。昱小子跟老五最亲近,以后他的事就由喜乐管着,你们到时候别又起什么小心思。” 说到底这都是为了常喜乐着想,虽说这事本就是默认的,可被单独挑出来说,反而让人多想。 大家虽然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模式,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还特意强调,很容易让人觉得不是滋味。 常喜乐道:“爹,我知道您这是为了常昱好,不过他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也得有贡献。虽说他的钱咱们不好全拿,可他吃住咱们家里,这些钱总是要给的。” 常老爹直接摆手,“咱们家还养不起这么个小子啊?他的钱不能动,咱们不能被人戳脊梁骨。” “爹,咱们家现在这状况还真养不起他。”常喜乐将常昱一顿要吃的东西道出,直把大家伙听得直流口水。 “这,这小子还真是老虎养大的啊,一顿顶咱们好几顿了。”曹二嫂咽了咽口水道。 常老爹听这话也犹豫了起来,要真顿顿这么吃,别说现在他们家这破落模样,就是以前也经不起这番折腾啊。 常喜乐将大夫给的五十贯钱交给了常老爹,“爹,娘,这些钱就当他的饭钱了。他毕竟跟咱们不同,跟野兽长大难免刚开始带着野性,要是咱们饿着他了他去偷别人家的鸡可咋办?就算他不干这事,他明明有钱却还苦哈哈的过着,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咱们又不是贪了他的钱,只要都花在他身上,哪里还怕别人说道什么?” 不患寡而患不均,常昱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外来人,若明明有钱不出就算了,每天还吃好的喝好的,这模样肯定也没法干活,长久下去肯定会闹矛盾。常喜乐虽说没有想过打常昱口袋钱的主意,可该拿的他还是不会手软。 孙婆子平日管钱,最清楚自家底细,也道:“是啊老头子,咱们不能因为面子,苦了这孩子啊。可怜见的,自家的爹娘不知道咋哪里,从小就跟猛兽生活,咱们不能再苛待他了。” 常老爹听这话才同意收下这五十贯钱,依然交给孙婆子掌管。 “以后每天给他炖两只鸡,村子里应该有不少家有不下蛋的老母鸡和公鸡要卖的。先说明白了,这些鸡你们一个都别想着要分。都管着点自个的娃,别仗着年纪小卖乖去讨食吃。还有,咱们家再抱些鸡仔,总不能老去买别人家的。” 曹二嫂忍不住问道:“那咱们家自己养的鸡收钱不?” 常老爹直接瞪了她一眼,“你脑子长钱眼里啦!” 曹二嫂虽然平时喜欢絮絮叨叨,可最是怕公婆,一见常老爹发活,顿时不敢再吭气,可心里却忍不住在嘀咕。 常喜盛连忙为自个媳妇解围,“爹,您别生气,她就是喜欢胡咧咧。” 常老爹没好气道:“不知道咋说话就别开口。” 常喜乐道:“爹,我倒是觉得二嫂提这话很合适。这些鸡就归常昱一个人吃,他有钱出些钱也是应当,总不能平白辛苦大家,谁也不喜欢自个在家是白吃白喝的吧?况且这些钱最后也是用在这个家,他也跟着沾光的。” 常老爹虽然心底依然不赞同,总觉得这样不厚道,可常喜乐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有继续反对。只是把鸡的价格先给定了下来,比去县里卖还要便宜好几文钱。 虽是这般大家也十分满意,毕竟拿到县里卖费工夫不说,还得交入城费、摊位费、税收等等,成本就高上去不少。而且还要担心卖不出去,最后还得咬咬牙给贱卖了。现在有这么个固定主顾,也就不用愁了,还能多点进项! 常喜乐见几位哥哥嫂子都干劲十足的模样,心里也就放心下来。 常昱并不知道常喜乐已经做主把他的钱花了出去,大家说话的时候,他非常乖巧的趴在常喜乐大腿上。 他现在已经开始逐渐习惯坐在草墩子上,但是上半身都必须要趴在常喜乐大腿上,慵懒的睡着,偶尔声音大了些才会睁开眼。也不知是不是受伤的关系,常昱跟只小懒猫似的,不是吃就是睡,偶尔玩一会藤球,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凶猛。 说完这些话大家就散了,各回各屋休息。 王大嫂手里抱着衣服走到常喜乐屋子门口,道:“小叔,这是槐子的衣服。他们身量差不多,你先给昱小子穿上,新的衣服恐怕还得几天才能做好。” 常喜乐一看,这一件衣服是槐子最好的那件。 常家人的衣服都不多,尤其小孩子的衣服,都是大人衣服改小,然后一个传一个,最后实在穿不了就改成尿布或者其他,可谓一点都不浪费。常家人因为以前日子还不错,所以每个人都有一件出门的衣裳。就是逢年过节、走亲访友出门穿的,这些衣服基本都不会有补丁,平时也很少能有机会穿,就怕给弄破了,孩子们虽小也爱惜得很。 王大嫂给常昱拿的,就是槐子出门的这一件。 常喜乐深感王大嫂的厚道,连忙推了回去,“之前在县里我帮他买了一件,这个还是留给槐子吧,他喜欢得紧,常昱不能要。” 王大嫂却执意塞给常喜乐,“那小子懂什么,他还有好多衣裳呢。” 常喜乐无奈,“那成,这件常昱收下了,可新做的那件就留给槐子吧。” 王大嫂楞然,“这怎么行!” “那这件衣裳还是留给槐子吧。” 王大嫂顿时明白常喜乐的用意,“我知道你是疼槐子,可槐子真不缺衣裳。昱小子刚到咱们家来,总要穿得体面些,不能让人说咱们怠慢了他。” 说着也不管常喜乐如何反应,直接将衣服塞给常昱,便走开了。 常昱怀里莫名其妙突然多了一件衣服,又是一副懵圈的样子。望了望常喜乐,然后拿到手里嗅了嗅,竟是很嫌弃的挥抓扔了,衣服掉到地上,还用脚踢飞了。 常喜乐哭笑不得,“你还在这嫌弃,槐子都不知道委屈成什么样了。” 槐子虽然懂事,可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肯定会觉得难过。 常昱却不管这些,他本来就讨厌穿衣服,完全没有光着舒坦!这衣服还带着别人的味道,更加讨厌! 之前在县里不顾常喜盛的劝说,常喜乐还是给常昱买了一件衣裳。可一向听他话的常昱这次根本不领情,跟他闹了半天就是不愿意穿衣服。常喜乐怕他乱动又把伤口崩裂,只能给他下半身稍微围了一下。所幸常昱满身布条包着,又是夏天,不穿衣裳也不会觉得很奇怪。 常喜乐看懂了他的想法,不由摇头叹气,当野人惯了,一时也难以改变,只能慢慢来了。他也不知道改掉常昱的生活习惯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可若常昱要融入这个世界,就得做出改变。除非他伤好了以后,还想要回归森林,那么到时候就尊重他的选择吧。 常喜乐见常昱实在无法接受,硬是又把衣服还了回去,没得让常昱糟践。最开始的时候,就穿旧衣服吧,被他撕了扯了也没那么心疼。 常喜乐翻箱倒柜找自己以前的旧衣服,他的旧衣服并不像其他人的衣服一样会拿走改掉,而且都是第一手货,所以虽然洗得花白,却没有很破旧。 常昱一见那些衣服,眼神里就充满了嫌弃,竟是直接嗖的一下跃到常喜乐的床上,窝在角落里趴着不动。 “你还没有洗脚呢!” 常喜乐顿时大叫起来,虽说之前在医馆帮常昱避开伤口认真的搓洗了一遍,可他不愿意穿鞋,脚一直踩地,还一直趴在地上,脏得很啊! 常昱双手抱头将头埋在被子里,一副我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的模样,把常喜乐气得不行。 常喜乐以前其实有些洁癖,刚开始到这里那叫个不习惯,但是没办法也只能适应。而他的床铺向来都弄得很干净,从外头回来,都不会直接坐在床上,要洗漱干净,换了一身衣服,才会上床。 这下倒好,被个小脏货弄脏了被子。他就这么一床被褥,清洗很麻烦啊! 尤其这下被子还不是套着被套,是用针线缝着的,洗一次还得拆了,之后还得缝。他自己又不会只能麻烦家里的嫂嫂,为此他不得不改掉以前一周清洗一次的习惯。也因此上床时候更加要保证干净,否则更加容易脏。 “常昱,快给我下来!” 常昱依然不动,头埋在被子里,双手把头捂得更紧了,小屁股翘得高高的扭来扭去。 常喜乐见他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快下来,在不下来我可真生气了!”常喜乐压着嗓门,沉沉道。 常昱的头这才动了动,从双手缝里偷偷瞄着常喜乐。见常喜乐的脸色不好,这才四脚立了起来,压低双手一跃而下,用头拱着常喜乐的腿。 常喜乐将他扶起,“你这只小老虎,太不讲卫生了!” “喵呜——” “你是小老虎,不是猫!都这么大了,没有卖萌的资格了!”常喜乐十分严肃道。 常昱眨了眨眼睛,靠近常喜乐,伸出舌头在常喜乐脸上上下舔着。 常喜乐直接愣了愣,差点没将常昱丢出去。将他放开,赶忙用手帕擦拭脸上的口水,特嫌弃道:“不能乱舔懂不懂!以后我就叫你小虎得了,不,应该是小猫。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猫崽一样。” 常喜乐没有养过猫更没有养过老虎,不知两者具体区别,可就是觉得常昱的表现更像猫。 常喜乐不让常昱靠近,常昱急得在常喜乐身边团团转,还主动双手离地,站了起来,想讨常喜乐开心。他嘴里呜呜的叫着,一双眼睛亮亮的,透着委屈,觉得自个被嫌弃了似的。 常喜乐板着脸,将自个以前的旧衣服递到常昱面前,“穿上,我就不生气了。” 常昱听明白了,委屈的伸手抓了过来。而拿到手的瞬间眼睛突然一亮,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竟是欢快的跳着,还试图想要套上,只是不得其法,只能眼汪汪的看着常喜乐。 …… 所以,小老虎不是不穿衣服,而是只穿有他味道的衣服吗?莫非是他的体味特别吸引小老虎,嗯,包括小老虎养的人…… 第17章 螺蛳 常昱不习惯穿衣服,常喜乐本来也不想为难他,只想着好歹先把小丁丁遮掩一下,其他的慢慢来。可没想到常昱穿他的衣服时,竟然没有排斥感,虽然还是别扭得很,却不会直接扯掉。 而站立问题,更是不用常喜乐多训练。常昱发现趴着比常喜乐矮太多,不方便粘着常喜乐,就自己试图站着了,只是有时候会忘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趴在常喜乐身上,常喜乐想要分开,奈何常昱人小力气大,看着好似乖巧的窝在他怀里,实际好像黏着了,根本无法挣脱。 常喜乐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跟人这么亲近。 他虽然性子温和,实际与人总有疏离感,有自己的安全圈,从前没有人能踏入他的这个私人领地。可常昱却完全打破了他的习惯,被一个人无时无刻的粘着,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却并不排斥。 常昱的伤并不轻,换做一般人恐怕只能躺床上难以动弹,可他却毫不在意。生性好动的他,乖巧了两天之后,就开始闲不住的蹦来蹦去。 “乖,等你的伤好了,我再带你出去玩。” 常昱用牙咬着常喜乐的袖子,试图想让常喜乐一同离开这个院子。常喜乐虽然只跟他相处没几天,却能从他的言行中了解他的意图。 常喜乐将自己的袖子从他的嘴里抽出来,板着脸教训道:“以后不能用牙咬,知道吗。” 常昱喵呜了两声,脑袋在常喜乐的肩膀拱了拱。他现在已经很习惯站立着撒娇了,还被家里几个小不点偷偷笑过。 “小叔,小小叔又撒娇了!”杨子进门正好看到这一幕,抿嘴笑道。 刚开始大家还对这个战斗力爆表的家庭新成员表示忌惮,可相处几日之后发现,其实就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明明也不算小了,还跟个刚会走路的小娃娃一样喜欢窝在常喜乐怀里撒娇,有时候赖皮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别说孩子,就连亲眼见识到他杀伤力的常喜盛和常喜旺都有些忘了他凶狠模样。 而且因为常昱的到来,常家三房的生活改善了不少。 倒不是贪图他了他的银钱,而是常昱每天一只鸡,都会熬有一大锅的鸡汤。常昱只吃鸡,对鸡汤并无多大兴趣,也就让常家三房的人占了便宜。鸡汤美味不说,肥鸡熬出来的汤有很多的油,油水足了干活也更加有力气。再加上常昱交上来的五十贯钱,也让他们暂时缓过劲来。 常昱听到动静,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懒得理会其他人。只是更加靠近常喜乐,恨不得长一块似的。 常喜乐也深表无奈,因为这么个大宠物,他这几日都没法好好做事了。所幸距离挖河道的日子还有几天,否则可真是要耽误事了。 “小叔,紫苏我给你找回来了,你看够吗?”杉子背上的篓子放下,指着里头道。 常喜乐一看,顿时笑了起来。这小家伙干活也忒实诚了,这满满一筐子全都是紫苏,全都是连根拔起。他之前交代若有得多就连根拔起,到时候放菜园子里种着,并多嘴说了个越多越好,杉子就非常认真的执行了。 “杉子,你不会把山里所有的紫苏都摘了吧?”常喜乐玩笑道。 杉子摇头,一脸认真道:“我寻到一处地方,那里有很多。只是筐子不够装啦,现在有些晚了,明天我再去拿。” 常喜乐摇头道:“用不着这么多,还不知道移植过来能不能活呢,等种成了再说,否则白糟蹋了。” 杉子朗声应下。 杨子不解道:“小叔,你要这紫苏做什么?” “它能去掉螺蛳的土腥味。” 杨子眨了眨眼,“我还以为是谁病了要泡水喝呢,这味道可难吃了!” 这里并没有人用紫苏去土腥味的习惯,而是多当药用,平日若是风寒感冒的时候会用来泡水喝。 桃源村四周的大山虽然限制了发展,却让小山村得到大自然的馈赠。只是山里野兽多,他们只能在边缘地带挖些野菜野果蘑菇等,可也能极大丰富了村庄的物质生活。 因为条件限制,加之村民们目前处在只求温饱的阶段,所以烹饪螺蛳的手段都非常简单,用清水煮一煮就算完事,也就完全没有吃出螺蛳的美味来。再加上吃螺蛳又十分麻烦,除非荒年或是因为贫穷实在没东西的时候,才会以它果腹。 而有钱人家又觉得这玩意太贱,不配上桌,更不会研究如何食用才能发挥其味道最佳效果,也就导致这里无人知晓螺蛳美味了。 杏儿则怀疑道:“小叔,这螺蛳做起来真的好吃吗?” 常喜乐笑了笑,他并没有事先将要做这生意的事告诉给大家,因为他知道,没有做出来之前,肯定会觉得他疯了。即便当面不说,也会觉得很不靠谱,只有等真做出来了,才能说服人。 所以常喜乐让槐子他们捡回螺蛳,只说自己馋了。 “你一会就知道了,咱们家的酸笋、酸豆角什么的腌制好了吧?” “都好了,我去拿。”杏儿说完积极的窜进屋子。 桃源村的竹子很多,有一片山头都是竹子。每一棵竹子都是有主的,产出归那家所有。常喜乐去看过一次,十分佩服大家伙是怎么将这些竹子认清是自个家的,他看着都一样啊。 桃源村腌制酸笋的法子很简单,只需要用热水焯过,然后放进水里泡制就行,其他腌菜也同样如此。这些腌菜不能碰油,否则就全坏了。 酸笋会有一股味道,有些人不适应会觉得很臭,臭到恶心的地步,根本没有欲望去品尝。而喜欢的人却完全不觉,有些臭豆腐的意味。 常喜乐将之前泡了两天的螺蛳搬出来,用猪毛做的小刷子将螺蛳刷洗干净,几个孩子也乐滋滋的过来帮忙。常昱也想过来凑热闹,可是他总是能将螺蛳给捏碎,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大的劲,笨手笨脚的被常喜乐嫌弃的让他到一边玩藤球去了。 这里没有钳子只能用石头砸螺蛳屁股,这活可不轻省,一不小心就把螺蛳给砸碎了。刚开始常喜乐也不得法,试了好几次才掌握了技巧。 几个孩子也要帮忙,常喜乐担忧他们把手给砸了,也就拒绝了。可孩子们这次没听他的话,都纷纷凑过来试,大约是平日经常砸螺蛳给鸡吃,倒也没有出现砸到手的情况,反而常喜乐自己中了标。 “嘶——” 常喜乐右手终究拖了后腿,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手指给砸了,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常昱一见这样不乐意了,直接将常喜乐手里的石头扔得远远的,跟流星似的划过天际,把孩子们看得目瞪口呆,张着嘴‘哇——’了一声。 常喜乐哭笑不得,“没事,我刚才就是不小心走神了而已。” 他才刚用习惯那块石头啊。 常昱却不管,第一次呲着牙对着常喜乐嚎了起来,还用手猛的拍了一下那不听话的螺蛳,直接碎成渣了。然后抓起常喜乐的受伤的手认真的舔了起来,一脸严肃模样。 “我真没事。” 常昱呜呜的朝着常喜乐叫了一声,也忘了常喜乐之前的警告,咬着常喜乐的衣服,直接将他拖到角落,不容二话。 做完这些常昱又回到常喜乐刚才的位置,用手指捏着螺蛳看了看,另一只手指捏着螺蛳尾巴,‘咔嚓’一声,螺蛳的尾巴就被去掉了,干净利落,还不伤到螺蛳肉,跟之前笨手笨脚的模样完全不同! 然后大家就这么看着常昱好像长了钳子手似的将一大盆子的螺蛳,唰唰几下全处理干净了。 “哇——” 几个孩子都傻眼了,张大着嘴,看得连手里的动作都忘了。 之前觉得常昱啥都不会干只会撒娇的印象,瞬间消失无踪,这也太厉害了!螺蛳壳很硬不说,还是个精细活。整只捏碎容易,可想要光捏走屁股却不容易。常昱的手指并不灵活,刚才刷螺蛳的时候还被嫌弃,可现在却跟开了外挂似的,十分精确。 常昱做完这些,学着常喜乐平时的动作拍了拍手,仰着头朝着常喜乐走过来,一副小猫得志的模样。还不忘用大脑袋在常喜乐怀里拱了拱,满脸的快表扬我啊快表扬我啊! 常喜乐笑着摸了摸他没有受伤的地方,竖起大拇指,“小喵真能干!” 小喵常喜乐对常昱的专属名称,实在是平时表现太像一只爱撒娇的猫咪。本来想叫小猫,可这名儿有人了,就换成了小喵。常喜乐每次这么叫的时候常昱都很受用,但是若其他人也这么叫他,只会换来呲牙威胁,差别待遇毫不掩饰。 常昱并不明白大拇指的含义,可他能读懂常喜乐表情和声音,顿时乐了起来。还尝试将自己的拇指翘起,笨拙的试了几次就弄成了,美滋滋的也对常喜乐翘起了大拇指。 常喜乐会心一笑,没有想到上辈子快三十岁婚都没结,这辈子才十几岁就开始养个这么大的儿子了。 螺蛳处理好,常喜乐将之前在县里买的佐料拿出来,这些佐料其中不少这里的人做菜时还不太用,有部分还是从医馆里买的。这里做菜不少还处于蒸煮阶段,炒菜在平民家里是很少。 常喜乐好久没有下厨,而且从来没有用过火塘,把东西摆好之后,有一瞬间的愣神,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直到被个大脑袋推了推,这才回过神来。 常昱一脸疑惑的望着常喜乐,常喜乐笑着摸了摸常昱的脑袋,“我一会给你做好吃的。” 常昱似懂非懂,却也乖巧的坐在草墩子上望着火塘里的火。刚开始常昱对火是有抵触和畏惧的,可慢慢也就习惯了,只是不会太靠近,会下意识躲得远一些。除非常喜乐坐在火塘跟前,否则他是不会凑过去的。 常喜乐理了理思绪,就开始下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科普】 桂林甑皮岩人(距离现在最早的一波有9000年,最近的也有7500年)遗址中,挖掘出的生活垃圾里有着大量的螺蛳壳,而且都是剪了屁股的。 在央视的纪录片《走遍中国》的系列片《长寿广西》第三集中还探讨,广西人长寿原因之一是不是因为喜欢食用螺蛳。因为喜欢食用螺蛳的甑皮岩人比当时的人类都要长寿,当时的人类寿命平均不到三十,而甑皮岩人最高能达到六十岁,还有不少是在五十到六十之间,大家要感兴趣去可以去看一看这个纪录片。 包括广西的‘酸’也被推测为长寿原因之一。 第18章 螺蛳猪蹄煲 常家几个小的见常喜乐要下厨都十分的好奇,虽说桃源村并没有男人不许做这灶上的事——平日大多是妇女承包这活,可家里有酒席的时候,掌勺的往往是男人,过年过节宰杀牲畜的也多是男人,女子这时候只负责打下手;他们也并不知道什么君子远离庖房一说,可潜意识里觉得常喜乐下厨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槐子、枣儿、杉子、杏儿以及杨子,五个孩子齐刷刷拿着草垛子坐在一边,眼珠子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 常昱对这样的目光非常不满意,挪了挪,用身体挡在五个孩子和常喜乐中间,甚至不惜靠近火塘。五个孩子不明白,见视线挡着了,纷纷端着草墩子往另一边挪,结果常昱也跟着挪。刚开始孩子们还不明白,闹了几回之后终于知道常昱是故意的。 常喜乐将酸笋切成段,姜切成片,大蒜去掉皮还有香叶、八角等香料准备好,转身就看到常昱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手里还沾着水,弹了弹手指,水珠子飘到常昱的脸上。 “别胡闹,乖乖坐在这里别动。” 常昱喵呜的用头拱了拱常喜乐的肩膀,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常昱非常聪明,虽然只被常喜乐接回来几天,就能从常喜乐语气里猜出他的意思。 “别拱了,再拱你脑袋的伤没法好了。”常喜乐板着脸道。明明是被老虎养大,怎么性子跟猫似的。若不是之前亲眼看他手撕一群匪徒,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常昱的杀伤力会这么大。 常昱见常喜乐不高兴了,这才乖乖的坐在草墩子上不动。双手习惯性往前倾,却不敢着地,若是衣服脏了,因为他明白肯定又要被常喜乐凶了。 常喜乐见他没有黏在自己身上不放,更加喜欢他了。这孩子知道自己在忙事,就很听话的不打扰。明明才相处几日,却好像他从小养大的似的,清楚的明白他的意思。 常喜乐收神,他的时间不多,必须在大家回来之前把这些事做好。若常老爹几个回来,肯定是不会允许他亲手做这些的。这里读书人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存在,尤其他还是有功名的,更觉得他不该沾染这种俗物。 可这里缺了常喜乐视为最重要的配料——辣椒,必须得用食茱萸代替,可这东西虽辣却味辛而苦,和辣椒的口感终究不同,他必须亲自下手才知道如何将茱萸的辣味跟接近于辣椒。 这里的人也食用茱萸,不过很多人并不算很热衷,只是为了去湿气。主要是因为取其为佐料时间短,对其还不太了解,而导致调制的水平比较差,总是会有一种苦味,也就不太喜爱了。而且茱萸采摘和制作十分麻烦,贫苦人家还处在只求能吃饱的水平,也就没有这闲工夫弄这些。 这个季节还不到摘茱萸的时候,所幸的是能买到之前用茱萸制作好茱萸酱和一些干茱萸,可以先顶替上。只是这些味道不大好,需要处理一下。过两个月山里的食茱萸成熟了,到时候可以大量采摘,他早就打听到一出山头有很多这玩意。那时候生意也进行了一段时间,可以确定大家的口味,如果大家喜欢,就不怕供应不上。 常喜乐将茱萸酱用猪油、紫苏、草果等香料进行熬制,一股股辛辣刺鼻的味道传了出来。常喜乐还罢了,在场的五个孩子以及常昱不习惯这样的味道,全都打了喷嚏。 常昱的眼泪都出来了,一副痛苦得模样,他的鼻子比普通人都要敏感,根本受不了这么浓重的味道。常昱被呛得忘记双脚行走,四肢朝地咬着常昱的衣服往外拉,常喜乐没反应就被拉出了门外。 常喜乐哭笑不得,心里又暖暖的,这孩子是怕自个被呛着呢。 “小喵,我没事,你在这里等我吧。”常喜乐将他扶起来。 常昱眼泪汪汪的看着常喜乐,见常喜乐不为所动,只能松开口。常喜乐走进厨房时,他低呜了一声,一副认命模样也跟着进去了。 “小喵,你在外头等我。”常喜乐指着他又指了指外面。 常昱却不动弹,依然稳坐在原地,一边不停的打喷嚏。 常喜乐无奈,知道说也没用就不再管他了。 这家伙就连自个上厕所都要跟着,说什么都不听,倒是让他多了一个保镖。这里的茅房在距离房屋至少五十米远的菜园子里,制作得极为简陋,为了方便掏粪,一边墙壁还是半敞着的。要是有人路过,都能看到里头蹲坑的人。 这就算了,蹲坑就是两根木头,一不小心还会掉下去,上个厕所简直惊心动魄。有个人守在一旁,好歹要是掉进去有个人救…… 常喜乐来这里最怕的事莫过于此,根本没法适应。想要寻个野地解决吧,可看连一岁娃娃为了堆积肥料都得憋着回来,他哪里好意思。以前老嫌弃化肥,觉得不够绿色环保,可现在他只恨没有把化肥厂一起穿过来。人都要饿死了,哪里还管什么品质。品质差点可能会死,要是没饭吃就铁定要死了。 常喜乐连忙摇头,正做吃的呢,想哪里去了! 新的茱萸酱终于熬好,闻其味常喜乐还算满意,用筷子沾了一点尝试,没有习惯辣味的身体顿时被这辣味炸开了,爽! 虽然与辣椒有不同,可对于这熟悉的辣味常喜乐简直感动快哭了。他对辣椒绝对是真爱,他从前病了之后就没机会尝过,不知道多想念。 杏儿和杨子见常喜乐一脸满足的模样,都有些坐不住了。 “小叔,我能尝尝吗?”杨子问道。 小孩子的脾胃弱,而且之前极少吃辣的,怕是难以接受,可常喜乐也想有人帮尝尝,点评一下味道如何,想了想道:“槐子,你试试吧,他们还小,我怕辣到他们。” 槐子总归大些,沾一点应该不妨事。 常喜乐也只是用筷子沾了一点,正想要递给槐子,可手才刚伸出去,一个熟悉的脑袋就凑了过来,非常熟练的伸出舌头舔。然后,屋子里出现了一只炸了的小喵。 常昱又蹦又跳,满屋子的乱窜表达自己的情绪,舌头一直伸出来跟小狗似的。 常喜乐连忙给他递水,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吧,没这么辣啊! 常昱并没有接过水,而是张着嘴让常喜乐喂他。 常喜乐无奈,只轻轻说了一句,就亲自喂水了。他知道这样子太惯着不好,可就跟很多熊孩子爹妈一样,总是忍不住纵容。 常昱这才平静下来,一脸满足的喝着水,还伸出头让常喜乐抚摸他。 常喜乐顿时明白,这哪里是被辣着,分明就是撒娇! 他之前已经意识到这么惯着不妥当,而且看到常昱这几日伤势好转,也就不像之前一样纵着常昱黏着自己,总这样下去没法干活啊!结果闹得这家伙见缝插针的想要讨关注求爱抚。 “坐好!” 常喜乐严厉道,此风决不可长! 常昱顿时明白做戏撒娇失败,老老实实的坐在草墩子上,还难得的挺直了背一副老实模样。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唇红齿白的小模样十分讨人喜欢。 常喜乐却不再管他,让槐子试了试新茱萸酱,槐子吃完之后眼睛一亮。 “小叔,这酱没有苦味了呢!” “这个辣味能接受吗?” 槐子连连点头,“能!” 这一声把另外几个小的羡慕得不行,脖子伸得老长,惹来常昱厉眼扫射,被常喜乐一瞪,又一副睁大眼睛懵圈样。 常喜乐笑道:“这酱光这么吃也没劲,你们别急,一会等猪蹄螺蛳煲做好了,给你们吃个痛快。” 常喜乐让槐子将火调小,将酸笋放入不放油的炒锅里干煸,水分蒸发以后捞出来。又将剁成小块的猪蹄用热水汆,捞出晾干水分后用酱油涂抹上。 猪蹄是今天一大早常喜乐让村里人帮忙从集市上买的,每月月初和月中,邻村就会有集市,附近村民会赶过来交换东西,也有走贩子到那卖东西。虽说是最近的邻村,距离桃源村也有半个时辰的路,但是也比去县城要方便不少。 而酱油是之前常喜乐在县里买的,常家三房现在穷,平时的调料只有油和盐,酱油是奢侈品。整个桃源村,也没几家舍得做菜放酱油。 常喜乐用铁锅将准备好的姜、蒜、八角、草果等用油翻炒,顿时厨房里飘出一阵阵香味,惹得四个孩子那不停咽着口水。 常家虽然有铁锅,可用它炒菜的次数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全都是打边炉形式。爆炒的香味是普通真水煮似的无法比拟的,而且这些年因为穷,更是清汤寡水的,没什么味道,这强烈对比,不管孩子还是大人都难以抵抗住诱惑。 香料的香味出来以后,常喜乐放入螺蛳,炒香以后又添加酸笋,最后放入猪蹄一起翻炒。这下就连最稳重的槐子也忍不住不停吞咽口水,这也忒香了啊! 虽然没有尝过味道,可闻着都知道有多好吃!就连对熟食不太欢喜的常昱看向锅里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杨子吸着口水道:“小叔,我们以后能天天都做这个吃吗?!” 杏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想得美,这么一锅子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能吃上一顿都够我们美一辈子了。” 这话虽说夸张,却也有一部分是正确的,先不说那猪蹄,光这些佐料都花了不少钱。按照常家目前的状况,这样的一道菜绝对是奢侈,若不是为了生意,常喜乐目前也不敢这么做。 常喜乐承诺道:“我们以后会有机会天天吃好吃的。” 五个孩子纷纷点头,觉得既然是常喜乐说的,肯定就会实现。 常喜乐一边说着,一边加入满满一大锅的水,待烧开以后将他们转入砂锅里小伙慢炖。 等家里大人们干活归来,常喜乐这才掀开盖子,分出一半以后,撒上点紫苏、茱萸酱以及小葱段。顿时整个香味充满整个家,不管是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孩子们,还是早就饿得不行辛苦劳作一天的大人们,唾液瞬间充满口腔。 这是味道也忒香了! 第19章 螺蛳粉 “这是做了啥啊,咋这么香啊?” 常喜旺闻到香味,立马将身上的农具放下,直接奔进了厨房里。结果一进去就看到常喜乐在往锅子里撒东西,那架势一瞧就知道咋回事,整个人有点懵。 “喜乐,你,你这是干啥呢?” 常喜乐回头朝着他笑了笑,“我做了猪蹄螺蛳煲,你们赶紧去洗手,来尝尝我的手艺。一会给点意见,看能卖钱吗。” 常喜旺完全愣住了,他脑子里就没有常喜乐会干这些事的概念,虽说常喜乐现在在家里不再穿布衣长衫,可那气质还是与他们这些泥腿子不同。 常喜旺楞了片刻,突然转身跑出去,高声嚷道:“爹,娘,喜乐亲自下厨做了好吃的!” 常喜乐嘴角抽抽,这动静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对于常家三房来说,这还真是件大事,所有人都放下手边的事赶了过来。 “啥?刚那香味是小叔做出来的吃食啊?他怎么亲自下厨了?”曹二嫂反应最快,一边往厨房里走一边嚷着。 王大嫂满脸焦急和担忧,劈头盖脸的朝着槐子骂道:“槐子,你是不是偷懒,仗着自个年纪小去劳动小叔了!” 槐子原本注意力都在那锅猪蹄螺蛳煲上,一听这话连忙从草墩子上跳起来,“娘,我没有,是小叔自个要做的。” 常喜乐也连忙解释,“大嫂,你别怪槐子,是我的主意。” 王大嫂顿时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这,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动手呢,这,这不合适啊……” 常喜乐笑道:“有啥不合适的,我有空就做了,咱们家不都这样吗?” 见大家都进来了,又道:“况且这个就是我之前说的,以后拿到外头卖的,我之前就知道方子没亲自做过,得试试才能教你们。爹娘哥哥嫂子们,你们都过来尝一尝,看这玩意能卖钱吗?” 孙婆子一脸心疼,“你这双手是用来写字的,哪里是用在干这种粗活的。” 常老爹虽然也觉得不合适,可也不像孙婆子一样,恨不得将常喜乐供起来,不让他沾染家中半点活计。他觉得不管是谁,这种家务事都得会做,平时做不做那是另一码事。 “偶尔做一次又怎么了,有这手艺以后有啥也不怕饿死。” 孙婆子不乐意了,“小五是秀才,又不用靠这个过活,他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哪能做这些腌臜事呢。” 这话实在不动听,把在场的人都给贬低了,虽说这世的也讲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也不代表从事‘下品’事的人,会喜欢自个辛苦的劳作成了别人口里的腌臜事。 常老爹脸色沉了下来,常喜乐见不对,连忙插话,“爹,娘,你们赶紧尝尝儿子的手艺吧,我心里没谱,得听你们的意见,而且大家可都饿了。” 常老爹听这话才没有当场发火,让大家入座吃饭。 在场的早就被这扑鼻的香味给馋得不行,一听到这话都欢天喜地的坐下了。本来干一天活回来就饿,又遇到这样的好物,哪里还禁得住。 曹二嫂喜盈盈道:“我今天可得多吃点,这可是秀才公亲手做的!咱不求吃了就能跟小五一样聪明,要能更明事理那也不得了了。” 曹二嫂这是想说些好听的话,可孙婆子却不领情,瞪了她一眼,“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孙婆子心底对常喜乐做这样对事很不赞同,心里不由想要不是出了意外,她这个儿子哪里会沦落到这般地步。越想越觉得老天不公,眼眶都红了起来。 原本大家对这一锅子东西都非常感兴趣,早就按耐不住想要下筷,可一见孙婆子这般态度,顿时都快没有胃口了。 常老爹更恼了,直接摔了筷子,“你要不想吃就出去!省得在这败了大家的胃口。” 孙婆子这才消停下来。 常喜乐直想扶额,他虽然也能猜到大家会反对他下厨,想着也就是说两句,以后不让他动了,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光景。他又没说以后就一直干这活了,也没有因为做一顿饭埋汰了秀才的身份,至于吗! 常喜乐再一次体会到原身的无奈了,大家实在把他捧得太高了,把他跟这个家的成员都分离开,所以一出事就撑不过去了。 而这时,一个脑袋猛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着担忧。 “呜喵——” 常喜乐顿时笑了起来,点了点常昱的额头,“小家伙,你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啊?成天喵呜喵呜的,真把自个当猫啦。” 常昱见常喜乐笑了,知道他不再不高兴,用脑袋又在常喜乐怀里拱了拱。 虽说开头时候气氛不太好,可当大家开始动筷吃的时候,都被常喜乐的手艺给征服了。 贫寒人家不讲究吃,不代表吃不出好歹。大家先将里头的猪蹄给分了,那猪蹄咬在嘴里,那滋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美味得不知该怎么形容。 “这,这味道也忒好了!跟从前吃过的猪蹄完全不一样,要不说我都快认不出这是猪蹄了!”常兴旺两眼都放起光来了。 常家虽说现在好久吃不上一顿肉,可也是有肉吃的。尤其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就是咬着牙,也会给产妇在月子里炖自己猪蹄。 曹二嫂也道:“这味道咋这么好,县里醉仙楼大厨做的都没这个好,小叔真是干啥都厉害!就是,就是辣了点。” 曹二嫂一边哈着气一边道,明明辣得有些受不了,却不愿意去吃另一边没有放辣椒的。 为了让孩子们也能吃上,常喜乐故意留了一半不放茱萸酱,味道也更清淡些。虽然也很美味,但是明显没有放了茱萸酱的诱惑人。 不过对于孩子们而言依然是天大的美味,吃得满嘴油,都没空说话了。常昱也吃得一脸满足,表情明显比平时吃那些要享受得多。 “辣才够劲!出一身的汗,一天的辛劳都没了,肚子里发烫特痛快!要是有酒就更美了。”常喜旺有些遗憾道。尤其猪蹄太少,一个人就能吃那么两块,他只能伸手朝向螺蛳。 “这辣味是因为放了茱萸吧?咋没有苦味?”常老爹疑惑道。 其他人这也才反应过来,对啊,怎么没有苦味? 常喜乐笑道:“这就是我今天亲自下厨的缘故,我得试着将这苦味去掉,又得保留原本它的味道。” “哎哟喂,这螺蛳咋整得这么好吃!又鲜又香还没有土腥味,特别的入味,就是肉少了点。” 常喜旺忍不住大呼一声,不停的赞叹着,手里的速度特别的快,吸一下就能吃到肉。言语和动作都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绝对属于厨师最喜欢的顾客。 螺蛳吃起来很不方便,利索的直接一吸就能吃到肉,可没这能耐的只能用竹签子慢慢那扎,半天也弄不出一个。弄不出来的大多是孩子,槐子这时候就表现出长子长孙的责任感了,明明自己也馋得厉害,却很耐心的帮弟弟妹妹那挑螺蛳。 常昱见了,也抓着常喜乐想让他帮忙。 常喜乐并没有理会他,道:“这螺蛳等吃完饭再吃吧,那东西当消遣吃还成,当菜吃太麻烦。咱们往这锅子里再加点水,家里的干米粉我都给泡好了,一会烫好了淋上这汤汁,再加上腌菜、青菜啥的,那味道才叫绝呢!” 南瓜府盛产大米却不种植小麦,所以流行吃米粉而不是面条。不过一般农家平日也极少吃,主要是制作麻烦而且还得是上好白米,所以大多都是过年过节的时候会自己动手做。稻香县里也有米粉摊子,可大概是为了节约成本,就是简单的煮熟放点油盐散点葱花就完事,味道很是一般。 这次大家没有让常喜乐亲自动手,而是由王大嫂和曹二嫂代劳。 先将常喜乐事先泡好的米粉放入滚水里烫软,然后捞出来放碗里,又将刚才的猪蹄螺蛳汤淋上,放入烫熟了的青菜,事先炒好的酸笋丝、酸豆角和萝卜干。腌菜全都是用茱萸酱一块炒的,非常的香。这些腌制品都是之前几位嫂嫂腌制的,稻香县很流行制作和吃这些腌菜,再撒点小葱,简易版的螺蛳粉就新鲜出炉了。 大家看着油汪汪的诱人米粉,一拿到手二话不说先开吃,那味道又辣又香,一边冒着汗一边吃得停不下来。小孩子那边也同样吃得爽得直眯眼,不停的往嘴里扒拉。 常昱目前对筷子完全没有办法,全都由常喜乐一点一点喂的。常昱吃得也相当满足,吸溜吸溜一下子就一大口,常喜乐都快赶不上他了,这还是常昱第一次对肉以外的食物这么感兴趣。 要是平时,孙婆子看到肯定又心疼了,自个最优秀的儿子怎么能干喂孩子的事,可现在吃得完全顾不上了,之前那点不痛快都被这美味给吃散了。 常家人自打常喜乐受伤以后,吃食一直没滋没味,现在突然碰上这么美味的东西哪里还控制得住。 常昱吃了几口就将筷子推到常喜乐嘴边,常喜乐笑着也吃了一口,常昱见此也跟着眯眼笑了起来。 常喜乐对这味道并不算太满意,和上辈子他做的还是有一定差距,只能勉强及格而已。不过比起县里小摊上的还是美味不少,而且看大家吃得那么开心他也跟着高兴。 “原本应该还有卤水的,但是熬一锅子太贵,现在又没有到做生意的时候,咱们平时吃不了这么多,也就没有做。若是放了那个,味道会更好。我们之前去打听,到时候应该会过来不少外地人,若他们水土不服吃咱们的米粉最是合适。那卤水里头草果、茴香、花椒、干草、桂皮、桂枝、甘草等等几十种草药,全都是专治腹疼痛、消化不良、上吐下泻。” 大家听到这话都瞪圆了眼,“这么讲究啊?!” 常喜乐道:“这米粉的味道想要好,重要的就是这锅汤还有卤水。咱们是要做管事们的生意,不拿出点本领这些人肯定会不买账。” “这么一来得多少碗才能赚回来啊?”常兴盛有些担忧道,东西是好,可要是成本太高,这生意也不一定能成。 “我算了一下,不算柴火人工,一碗成本大概六文钱,我们得卖十二文。” “这么贵啊!” 这下大家声音比之前的都要大,县里头卖米粉一碗才五文钱。 “这么贵谁乐意买啊?” “是啊,这也忒狠了吧,八文钱一碗我看都够呛。” 孙婆子也没法为常喜乐说话了,在她看来也实在太贵了。 常喜乐道:“挖河道那地方是离人烟的地方远,想要吃点好的可不容易。况且咱们这玩意味道好又是新鲜的东西,也值这个价。我之所以把味道做得这么浓重,就是为了给那些人换口味用。到时候拿着这玩意就着他们自个的干粮吃,味道可不更美?还有那螺蛳、猪蹄,到时候都会单独卖,一碟子也这个价,给那些小管事送酒吃最合适。” 这下大家不再吭气了,虽然还是觉得贵,觉得有些悬乎,却也不至于跟之前那样觉得不可思议。 常老爹沉吟片刻道:“这价格确实也不算贵,在外头比这味道差价格更贵的东西多的事,照样能卖得红火。只要那些小管事是有些闲钱的,就会舍得。咱们穷惯了觉得贵,其实不算啥。” 就连常老爹都这么说,大家又觉得也许能成。 常喜乐又道:“这汤咱们还可以用来烫菜、下水、鸡鸭爪等等,这些也都单独卖,都是配干粮的好物件。咱们去那也不容易,到时候肯定得借牛车过去,起早贪黑的,若是卖得太便宜了不上算。” “辛苦我们倒是不怕,就怕没人愿意掏钱买啊,只要能卖钱我一天不睡觉都成!”曹二嫂道,要真能做生意,让她多辛苦她都乐意。一碗能挣六文呢!一天要是能卖十碗就是六十文!那地方又没人收租子啥的,都是净赚。一个月下来就是…… 曹二嫂连忙摇头,不行了,不能想,一想就觉得天上好像要掉钱一样。这样可不成,若是做不成,到时候就跟丢钱了似的。 大家也都曹二嫂这个心理,心里很是期待,可又觉得有些不靠谱。毕竟他们都没有做过这样的生意,很是没底。 “总得试试才知道,所以到时候第一个月咱们不用急,得看看那里啥情况,以便少些弯路,毕竟咱们经不起折腾。要是那些管事抱怨饭菜难吃,咱们就有机会了。刚开始咱们做得少点,要真没生意,就当给咱们自个加餐了,那几天还能给大哥改善伙食。” 常喜兴听这话,连忙道:“不用,卖钱要紧,我吃发的干粮就成。” 常喜旺却道:“我要吃!这生意一定得成啊,轮到我去的时候就有好吃的了!” “瞧你这点出息!”常老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言语里却没有多生气,还道:“要真做成这生意,谁去挖河道,他媳妇那阵子就去卖吃食。不过可说好了,到时候不能把好东西都给自个男人,生意要是赔了,你们挖河道的工钱全得扣了。” 这话一落大家顿时笑了起来,虽说这生意还不知道会如何,可大家心底都觉得更有奔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科普】 按照百度说法,桂林米粉是秦王嬴政统一中国来到南越时候,为了满足西北军士习惯吃面食而发明出来的,因为南越这边只有大米不种植小麦(我老家那边一直到现在都没听过种小麦,全是水稻)。 为了保健,也是由于战争紧张,士兵们经常是米粉、药汤合在一起三口两口就扒完了。久而久之,就逐渐形成了桂林米粉卤水的雏形。 卤水,吃过桂林米粉的人可能看到过打粉的时候会有一锅子黑乎乎的东西,那个玩意就是卤水。 卤水由各种中草药熬制成的。跟文里说的一样,因为里头草药功效关系,可治水土不服。广西米粉基本都会用卤水(至少我见过的),我家那边叫盐水,包括打边炉蘸酱我们也喜欢叫盐水,其实并不单纯是盐+水。 第20章 上工 河道工地终于正式开工,从桃源村走到那需要近一个时辰的脚程,若是牛车会更快些。 桃源村大部分人家都是依照规定只出一个人去干活,大家伙对朝廷还是不太信任,唯怕不发钱。到时候白白辛苦一场不说,家里的活也给耽误了,若是农忙时候不放人,那更有得愁。但是也有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又有剩余壮劳力的会主动前往,好歹这段时日的口粮能省下。 常家三房按照之前的安排,由常喜兴第一个先去那干活。虽然距离不算远,可来回终究太辛苦,平日也就住在了那里,桃源村其他人家也是如此。 桃源村这段时日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关于挖河道一事,都在讨论钱发不发,那里的活累不累,平日吃的咋样,有没有被欺负等等。常家三房因为想要在那做生意,也就更加关心那边的动态,每天晚饭的时候都要提一次,重复的话题说了很多次也不觉得腻。无奈谁都没有闲工夫去瞧一眼,再者瞧也没啥用,所以对那情况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跟咱们想到一块去了,要是被人抢了先,可真是要恼死了。” 曹二嫂担忧道,她自打吃了那一顿猪蹄螺蛳煲以后,就觉得这生意指不定能成。这么好的吃食,放县里那也是卖得钱的。只是去县里做生意要的成本太高,而且没有门路东西好也不一定能做起来而已。她现在一看到螺蛳就好像看到钱似的,晚上老做梦发大财了。 这话一落,大家顿时有些担心起来。 虽说常家人都觉得他们做出的东西味道好,可多个竞争对手这生意可就更悬了。平日常家人经常会到集市上贩卖自己种养殖的作物,浅显的生意经还是明白的。 王大嫂也一脸担忧,“可不是吗,也没人给递个音信,我这心啊一直都不踏实。” 王大嫂不仅仅担忧以后生意,也怕自己的男人在那里吃尽苦头。虽说平常农活也很累,可好歹是给自家干活,也不会给累狠了,那里可就不指不定了。 孙婆子却不同意道:“咱们喜乐想出来的东西,其他人怎么会比得过?瞎操心啥呢,你们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把这手艺学好了。” 曹二嫂忍不住道:“那也得让咱们练一练才知道啊……” 常喜乐这段时间虽然也教了几位嫂嫂怎么制作螺蛳猪蹄煲,可都是口头上的教学,她们压根没有机会亲自动手过。实在是螺蛳好找,其他配料太贵了,家里状况不好,管钱的孙婆子不舍得。 孙婆子直接啐了她一口,“美得你,那东西是你能吃得起的吗!你要做不了,到时候就甭上手,省得糟践东西。” 曹二嫂撇了撇嘴虽然心底很不服气,可也没有说话。毕竟是自个的婆婆,就算自个有理,顶嘴了也就成了没理。 常喜乐这时连忙开口道:“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不管干啥事都得练手。只是咱们家现在状况不好,得等真打定主意要做这生意了,再让几位嫂嫂跟着我学,要是一开始做不好那也是正常的。” 他这个娘虽然吃苦耐劳,办事利落,对他也是顶顶好。可有时候对媳妇总是太过苛刻,还有点儿重男轻女,这样很不利于家庭团结,还对孩子们的人格塑造有影响。他可受不了家里头闹哄哄,只要一听人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吵架,脑袋就疼。 孙婆子一听常喜乐的话,态度立马软和下来,“还是我家小五最是体贴人,不过做人媳妇的,这灶上的活干不好,还能干啥?” 孙婆子夸赞常喜乐的同时,还不忘给媳妇们上眼药。 三个媳妇早已习惯,表现也各不同。 大嫂最是厚道,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二嫂暗暗在那翻白眼,很是不服气却也没有说些什么;三嫂则是一脸平静,只顾哄逗怀里的妞妞。 “行啦,你少说两句吧,啥事从你嘴里说出来都不是个味儿。这灶上的活随便做做容易,想要做好了就大有讲究了,这口饭可不是谁都能吃。” 一直沉默的常老爹开口道,在这点上并没有认同孙婆子。平日孙婆子如何敲打媳妇们他是不管的,可关于家里生计的事,却容不得一点错。 这下孙婆子才闭了口,不敢用这事训儿媳妇。 “小五这方子,虽说里头是以不值钱的螺蛳为主,可味道没得说。我年轻时候也算走南闯北过,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做法,咱们这也就占了新鲜二字。不管以后生意成不成,我先把丑话方前头,这方子你们学了谁也不能传出去!就连娘家也不成,否则就甭怪我不近人情!” 常老爹十分严厉道,眼睛扫向在座的几个妇人,包括孙婆子,惹得四人如坐针毡。 尤其是王大嫂,整个脸都通红起来。 王大嫂是三个儿媳妇里家境最差的,家里真的称得上揭不开锅,且还不是桃源村的。她嫁过来的时候,一点嫁妆都没有,连聘礼都被家里人给那走了。偏偏她嫁给常喜兴的时候,常家正是最好的时候,她当时可谓是高嫁,不知多少人羡慕。 常喜兴跟王大嫂可以说是自由恋爱,赶集的时候碰见,就看对眼了。 常喜兴私下去打听之后,便央着孙婆子去提亲,这还是他第一次为自己主动争取做一件事。刚开始的时候孙婆子压根不同意,是常老爹见王大嫂是个勤快老实的,又见常喜兴从小就跟木头疙瘩似的,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东西,也就拍板答应了。 刚开始王大嫂的日子并不好过,孙婆子心里不顺气,觉得自个最听话的孩子都不听他的话了,所以喜欢拿捏王大嫂。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可到底让人不痛快。 不过王大嫂肚子争气,一举得男加上确实是个老实听话的,这才让孙婆子态度有所好转。不过这也跟常老爹的态度有关,他最是看不得家里不安宁。孙婆子虽然有些小毛病,可更多是言语上的,行动上虽然会有偏心,却不会像有些人家不把儿媳妇当人看。虽说重男轻女,可也没少给孙女们吃喝,只是男孙会更多更好点。 这些年王大嫂没少补贴娘家,常家的人也知道,但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孙婆子也是如此,过节的时候,只要家里有,给儿媳妇们带回家的年礼也很丰厚。 这也让王大嫂更加羞愧,总觉得在这个家矮了一头。现在又听常老爹这么一说,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头都要压到地板了。 常喜乐见气氛尴尬,开口道:“咱们这生意要是真做起来,光靠咱们家也是不够的,肯定还得亲戚帮忙。” 孙婆子不赞同道:“这小本生意哪里用得着别人帮忙啊?咱们家那么多人,忙得过来。” 常喜乐笑道:“娘,我现在说这话确实自大了些,可咱们也要看长远。那里可有几千号人在干活呢,我之前打听附近还驻军,人多就不怕没有生意。咱们每天要收拾螺蛳,要熬卤水做各种小菜就已经很费事了,哪里有时间去做那米粉?到时候肯定得把这活给分出去,大家发财肯定比一个人发财好。” 常老爹点了点头,“是这个理,这生意只是一时的,不能都投了进去,咱们地里的活不能丢。到时候还不如让别家做米粉,咱们给工钱呢。你大伯家米粉做得最好,要真生意好,到时候就让他家帮忙。” 孙婆子还是觉得不妥当,他们家那么多劳动力呢,咋就不能自个做了。给别人做肯定又得少赚了,本来就赚不了多少,肯定能省则省。 常喜乐知道孙婆子的脑子还没有转过来,也并没有打算继续说些什么。毕竟现在什么都没有开始,一切都只是空想而已,生意能做多大都是未知数呢。 “现在说这些还早了点,大哥已经去了大半个月,我估摸着那边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大概能瞧出啥模样。我打算过两天去瞧一瞧,去探听一下情况,看这生意是否能做。顺便带些好吃的给大哥补补,那活肯定累得很,这天还那么晒,肯定瘦了一大圈。” 王大嫂一听这话连忙道:“不用不用,你大哥有口饭吃就成,哪来这么多讲究。” 孙婆子听到这话又不乐意了,“干这么重的活哪能不补一补的,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的男人。” “娘,我,我没有……” 王大嫂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不是她不心疼自个的丈夫,实在是对自己苛待惯了。而常喜兴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两口子总想着为这个家省省省,忘记了自身的需求。 常喜乐忍不住扶额,总算明白婆媳之间关系为何这么紧张了,完全是天敌啊!真是不管说什么都是错,要刚才王大嫂应和,肯定又被说是奢侈浪费了,就她多事好享受。 常喜乐的袖子被扯了扯,一看是依偎在他怀里的常昱,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常喜乐笑着摸他的脑袋。 常昱的伤好得很快,不过小半个月,身上的伤全都疤了,浅一点的伤口伤疤已经开始剥落。 “不耐烦了?我过两天带你出去玩。” 常昱兴许不明白话语里的意思,可他根据常喜乐的表情和语气就知道肯定是好事,顿时也乐了起来,还在那拍手。拍手叫好,是他这几天刚学的。 常喜乐见到常昱耍宝,那点不耐烦也就散了,这才开口道:“到那天咱们必须做好吃的送过去,还得香飘万里。” 常喜旺忍不住吸了吸口水,“早知道我就第一个过去了!不过,这是为啥啊?” 常喜盛是第一个明白常喜乐的意图,“到时候把那里的人都馋住,就不怕以后没有生意了!小五做的那个吃食,那味道香的,第二天还有人问我咱们家头晚上做了啥好吃的,香得他们都快馋死了。” 常喜旺挠了挠头,“五弟,你可真厉害,我咋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常喜盛瞥了他一眼,“你除了吃,还知道啥。” 常喜旺也不生气,笑道:“咱们做生意的不就喜欢我这种就知道吃的人吗。” 这话顿时让大家乐了起来。 曹二嫂不客气损道:“那也得是有钱的啊,否则光知道吃有啥用。” 常喜旺顿时不乐意了,“你们两公婆就知道联手欺负我,媳妇,你也得帮着我,我们可不能输给二哥二嫂!” 平日最是斯文安静的丁三嫂这时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白了他一眼,“二哥二嫂又没说错,我怎么帮你啊。” 常喜旺顿时哭嚎起来,“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全家人没一个偏向我的!妞妞,你长大了可得心疼你爹啊。” 常喜旺也不怕丢人,在那装模作样的鬼哭狼嚎,还一边抱起妞妞抛了起来,只把妞妞乐得咯咯直笑。 孩子们见此,也都凑了过来,跟常喜旺一起闹腾,一个要抱着他的腿一个扯他的衣服,也想要抛高高。常喜旺不负众望,将几个小的都抛了个遍,连槐子都没有落下,惹得孩子们咯咯咯直笑。 大人们也被孩子们的笑声感染,会心一笑。一天的辛劳,也在笑声中散去。 第21章 我虎爷是说一不二的人! 过了两日,常喜乐带着常昱以及常喜兴的三个孩子一同赶往工地。 家里就他最闲,且常喜乐也想亲眼去瞧瞧,心里才能更有谱。 他虽然一直信心十足的样子,可没有真正做起来,谁都不知道结果,难免会担忧。而且,他身上有功名,虽是不算什么,可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特别不识趣的,至少不会明摆着为难。 为了出行方便,又是借了大伯家的牛车,载满了一车子的东西。 孩子们难得离开桃源村出门,又有牛车坐一路上都兴奋不已。 而被关了大半个月的常昱早就按耐不住,一出村庄就跳下牛车在路上四脚着地奔跑起来,速度非常快。要是放在现代去参加奥运会,妥妥能破记录能拿金牌。 常喜乐也不想太拘着他,反正一路没人,任由他去了。毕竟常昱当老虎很多年,融入人类社会才二十来天,不可能一下子就改变习惯。况且只要不影响融入人类社会,偶尔的释放天性撒欢,也没必要阻拦。 杨子是个闲不住的,刚开始对牛车非常感兴趣,可一看常昱跑得欢快,心里也痒痒起来,闹着要下牛车。 赶着牛车的槐子一脸严肃的拒绝了,“不要胡闹,咱们得赶紧去看爹,早点回来,家里还有一堆活等着我们去干呢。” 槐子别看年纪小,赶车却是一把好手,比常喜乐还顺溜。起初他还有些不愿意去,担心家里的活没人干,常喜乐说需要一个人帮他赶牛车,这才放下手边的活一块出门的。 杨子一听这话撅起了小嘴,虽然很不高兴,却也听话的不动了。 常家的孩子虽然性格各有不同,但是都是听话懂事的。 枣儿将怀里的红绳拿了出来,“我跟你翻绳玩好不好?” 杨子虽然并不是很感兴趣,却也点头跟着玩了起来。 常喜乐摸摸杨子的头,“咱们带了很多吃的,所以现在得赶路,回来时候就不需要了,你可以下车去玩一会。” 杨子这下露出了笑脸,想起他们带的东西,忍不住吸了吸口水。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那锅子的东西,整晚上香得他快睡不着了。现在还隐隐约约飘出一抹香味,让他好是个馋。他刚才想下车,也是不想再闻了,这味道太勾人了! “小叔,我们一会能吃不?我就烫点青菜吃就成。” 槐子一听到这话,立刻训道:“那是做生意招揽客人卖钱的,你别嘴馋!” 其实杨子也知道这事,可毕竟年纪小,忍不住要问。 杨子脸顿时垮了下来。 常喜乐笑道:“人人都有份,咱们吃得香,才能馋到别人,到时候才乐意买咱们的东西。不过你们回家的时候可别说,到时候杉子、杏儿他们可要不乐意了。” 原本常喜乐想留一点在家里的,可大家死活不同意,谁都不许碰,连小孩子都不成,就怕料不够吸引不了大家。这次他们可是花了血本,把之前常昱上交的伙食费都给挪用了。 常喜乐也没办法,只能看着大家一边馋,一边还忍着不吃。由于还有三个孩子常老爹他们不让来,以免常喜乐看不过来,怕他们没得吃伤心,在家里的说法也就是不能吃的。 杨子连连点头,还举着手发誓,“我肯定不会说的!” 槐子却忍不住皱起眉头,“可爷他们都没得吃……我能留我那份给他们吗?” 常喜乐失笑,“我知道你关心他们,可一会给你们吃可不仅仅为了喂你们的馋虫,是要做给别人看的。你不用担心,要是你们吃得香,大家看着馋,我们下个月生意就能成,我们全家人每个人天天都有份,吃到一看到就吐为止!” 杨子连忙表态,“我就算吃那么大一锅子,也不会吃到吐的!” 说着还用手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大圈。 枣儿抿嘴笑,“真要是那样,你就要吃成大胖子了!” 杨子却不以为然,“要是有得吃,吃成圆球我也乐意啊。” 大家顿时都笑了起来,常喜乐笑着摇头。 牛车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常昱早就不见了踪影。 “小叔,小小叔跑哪里去了?不会进了林子,再也不出来了吧?” 杨子左顾右盼道,虽说他觉得常昱有些奇怪,还不爱搭理人,可他早已把他当做家人,这么久看不到人就开始惦记了。其他孩子经过这么一提醒,也纷纷担忧起来。 常喜乐也蹙起眉头,刚开始常昱下车撒丫子跑,但很快又会跑回来,或者是在前头等着。这次他确实走的时间比较长,完全不见了踪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常昱还是不见踪影,常喜乐这时有些按耐不住了,难道常昱又回到了森林?毕竟对于他来说,森林才是自己的家。 可常昱刚才没有表现出要离开的样子啊,他是个聪明的,若真要离开,肯定不会悄无声息的走了。之前每碰一次头,常昱就会跳上牛车求抚摸求安抚。自个叮嘱他要小心,别弄破了衣服,否则一会没法换等等的时候,他还听得非常认真。 难道说,之前走走停停并不是想要玩耍,而是在难分难舍的告别? 常喜乐让牛车放慢速度,朝着林子大叫,“小喵,常昱——你在哪里,快回来——” 其他孩子也都跟着叫唤起来,惊起飞鸟一片。 几个人嗓子都快喊哑了,依然看不到常昱的踪影,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常喜乐的眼眸自顿时暗沉下来,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虽然只短短相处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他已经将常昱纳为了‘自己人’,之前感受没那么深,现在人不见心里很不是滋味。 几个孩子也明显心情很低沉,毕竟相处这么长时间了,突然人就给走了,总是有些感伤。 “算了,别喊了,要他真的想走,咱们也拦不住。”常喜乐黯然道。 杨子撇着嘴,“小叔,小小叔真的不回来了吗?” 常喜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杨子顿时眼泪水都快出来了,常喜乐将杨子抱入怀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而正这时候山林里传出一声熟悉的虎啸,常喜乐几人顿时精神了起来。 “是小小叔!”杨子兴奋不已,猛的从常喜乐怀里站了起来,顿时撞到了常喜乐的下巴,惹得常喜乐眼前都冒了星星。 可大家都没有注意,常喜乐恢复之后也只顾着往声音方向瞧。没多久,大家就看到常昱出现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只见常昱一手一只鹿,一手一只野山羊,欢快的朝着牛车奔跑,只是两个玩意太大,限制了他的速度。 槐子连忙将牛车停下,常喜乐在停下一瞬间跳下马车,几个孩子也紧跟着尾随其后。 常喜乐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 “哇!小小叔,这都是你打的吗?太厉害了!”杨子眼睛都冒起了星星,围着常昱一蹦一跳,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常昱呲着牙咧嘴笑着,将手上的鹿直接递给常喜乐,常喜乐下意识伸手去接,然后直接一句‘哇靠’了。 看着常昱扛着很轻松的样子,常喜乐一时也忘了如此庞大的鹿体重肯定不轻,差点没把手给折了。还好槐子和枣儿反应快,连忙过来搭把手。 常昱见状眨了眨眼,连忙又将那头鹿扛了回去。 “放牛车上吧,你刚才消失这么长时间,就是去抓这两个东西?” 常昱将鹿和山羊都放好,立马没有了刚才大力士的气势,在常喜乐怀里蹭了起来,指了指两只猎物,又指了自己的衣服,然后翘起了大拇指。 常喜乐立马明白了常昱的意思,这是在表明他很厉害的打到了猎物,还没有弄脏衣服。 那两只猎物都是脖子被狠狠咬了一口,一招毙命,常昱明显听明白了常喜乐之前的叮嘱,所以很认真的实行着。不仅在森林里穿梭时候十分小心,以免把衣服刮坏,捕猎的时候也同样谨慎,所以才会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常昱很聪明,现在已经能用动作表达自己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死活不开口。要么像个小猫崽一样喵喵呜呜,要么就跟老虎一样嚎叫。常喜乐也试图教他说话,可他完全没有兴趣开口,每次都是一脸懵圈的样子,跟他积极利用动作表达自己意思的态度完全不同。 “小喵真厉害!”常喜乐赞道,可立马脸色又沉了下来,“不过以后可别一声不吭消失这么长时间,否则我可要生气的。还有,你的伤还没好透,谁让你去打猎的,要是伤给恶化了怎么办!” 常昱恢复力虽然很强,可到底还是肉体凡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呢。 常昱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委屈的望着常喜乐。 常喜乐见状不由心软,声音缓和下来,“以后想要做什么先告诉我,别自个就胡来。” 常昱也许并不太听得明白,却知道常喜乐已经不生气了,眯着眼睛用脑袋在常喜乐颈窝那拱啊攻,双手还攀在常喜乐的肩膀上,动作十分亲昵。常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作越来越亲昵,刚开始虽然也喜欢拱啊供,但是也没有这么亲近黏糊,等常喜乐反应过来,早已经习惯了。 “你这小家伙。”常喜乐失笑。 三个孩子见这边没事了,又开始对牛车上的猎物大呼小叫。 这世因为没有过度开发,森林物种丰富,同时也是十分危险的,毒虫蛇蚁、猛兽荆棘非常的可怕。因此除了猎户,普通的平民是极少会上山打猎的,最多在边缘挖些陷阱捉野鸡野兔,不敢深入进去。而鹿和野山羊大多都是在深山里,平日极少能抓到,也不怪孩子们觉得新奇,就连一向稳重的槐子都变得不一样了,看向常昱的眼光满满是崇拜。 常家是厚道的,他们拿了常昱的钱,虽说也都用在他身上,可心里十分感恩。尤其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当时的贫困,对他更是感激。就连有时候因为常昱太过黏着常喜乐而不痛快的孙婆子,都经常在吃饭的时候跟孩子们说,要不是常昱他们现在只能继续吃刮嗓子的糠野菜,要是秋天收成不好,糠野菜都没得吃。 这一方面也是想要让孩子们珍惜现在的生活,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感激常昱。 虽说常昱手里的钱是他自个的,他们并没有打算动。但是毕竟他进了自家门,心里不免觉得有了后盾,不怕真过不下去,心里会相对踏实一些。 所以孩子们对常昱的印象也就停留在恩人上,没意识到对方这么厉害,今天这一出让他们佩服得不行,对他的感观也变了。 原来小小叔不仅会撒娇,还会打猎呢! 杨子眼睛亮晶晶的,“这下不愁没肉吃了。” 槐子又训道:“这是小小叔猎的,是他自己的口粮,你可不能惦记。” 杨子连忙解释,“我不是要吃肉,就想蹭着喝点汤。” 常喜乐无奈笑了起来,这些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常昱好似听懂了大家的谈话,眼皮都没抬一下,顺手将山羊拎起来丢给杨子,还好槐子反应快给接住,否则杨子就被羊给压倒了。 “你干啥呢?”槐子有些不高兴,把人砸坏了怎么办。 常昱哼哼了一声,望了常喜乐一眼,又望了羊一眼又指了一下杨子。 杨子和槐子都一脸莫名其妙,只有常喜乐明白了常昱的意思,顿时笑了起来。 “小喵说,这只羊给你们吃。” 三个孩子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望向常昱。 常昱平日只听懂常喜乐的话,跟其他人从来都是没法交流的。没有想到刚才那番话被他听了去,还这么大方的要送给他们。 “小,小叔,你说的是真的啊?”杨子说话都有些支吾了,“小小叔,你真要给我们吃吗?” 常昱平时对其他人都非常冷淡,和对常喜乐完全是两个极端,不喜欢给别人接触。所以孩子们都不敢相信,他会给他们羊吃! 常昱不屑的哼唧了一声,闭上眼睛窝在常喜乐怀里,一副不想被人打扰的模样。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这是啥意思。 常喜乐却知道,这是这娃儿又傲娇了,不屑说第二次。 潜台词:我虎爷是说一不二的人! 第22章 烤羊腿啊烤鹿腿 常喜乐一行人来到工地的时候,大家正热火朝天的干着活,可他们一出现依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一个书生模样的半大小子带着四个小萝卜头赶着牛车来到这山旮旯里,车上还有还有两个大砂锅和两个大筐子以及一个大木桶,这倒不算什么,关键是牛车上还堆着两头肥美的鹿、山羊这场面可就非常吸引人了。 “看什么看,赶紧干活!眼珠子瞪出来那什么鹿啊羊啊的也没有你们的份。”一个工头模样的人大声嚷道,嗓门虽大,却并没有多严厉。 这话一落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有人道:“秦管事,你就行行好呗,跟那小兄弟说说,让他把那鹿啊羊的买下来给咱们哥几个加菜,以后我们保准晚上做梦都在干活!” 秦管事啐了一口唾沫,“梦里干活有个屁用!昨天我还梦到天上下金子呢,娘的,结果一大早有不长眼的鸟在老子头上拉屎!”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虽然嘴里一直在调侃,有的还那开嗓唱歌,可手里的活却不慢。兴许是气氛好,强度极大的劳作也没有让大家只剩下愁眉苦脸的表情,原本辛苦的活好像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常喜乐见这场面,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这活虽然重,可都还比较人性化,不会动不动就非打即骂,身体是累点,可好歹心情没有那么郁结。不管是对家里到这干活的兄弟还是以后的生意,都是喜闻乐见的。 “小叔,我爹在哪啊?”杨子伸长脖子在黑压压一群人里寻找。 这工地很大,远远的地方还看到有人在那忙碌,只是这边更靠近晚上住的地方。 大家伙也就瞧了一眼热闹,并没有多留意,大部分人头都没有抬一下,忙着手边的活。 常喜乐知道,依照常喜兴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他们来了,也得等休息的时候才会过来打招呼,因此也不急着去找人,省得还麻烦。 “别急,等他们休息的时候,咱们再去寻人。”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见常喜乐一身书生长衫,年纪虽小气度不凡,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可惜脸上伤疤毁了原本好相貌。常喜乐的脸现在虽然已经好了许多,细小疤痕渐渐消失,可是那条大疤依然醒目。 “你们来这干嘛来了?” 常喜乐从牛车上下来,抱拳作揖,“我们是桃源村常喜兴的家人,他离家近一个月,家中老母甚为挂念,特派我来探望一番,还请管事给个方便。” 管事见常喜乐言语十分礼貌客气,顿时好感更甚。读书人最是傲气,尤其是这种穷山僻壤的地方,能出个读书人不容易,也就更为珍贵,什么还没有的时候就瞧不起他们这些粗人。见常喜乐并非如此,也就起了亲近之心,话说都比方才温和不少。 “现在正是干活的时候,不便打扰。你们再等半个时辰,等午时休息的时候,再探望也不迟。” “多谢管事。只不知这里可否能起灶,家中老母担忧大哥太过辛劳伤了身子,所以让嫂子给他做了他最喜欢的猪蹄螺蛳煲,因是一路过来有些凉了,想要热一热。” 管事有些诧异,越发觉得眼前这书生不同。对自家大哥如此尊敬,不惜亲自劳动做这些杂事,实乃难能可贵。越发感叹可惜毁了这么一张脸,断了大好前程,否则若是为官理应会是体恤百姓的那种好官。 “这荒山野岭的管不了那么多,你们只要不在营地里折腾就成。” 常喜乐连连感激,“多谢管事,不知管事尊姓大名,若是不嫌弃一会休息的时候一共过来尝一尝我家大嫂的手艺。” 管事这才注意到那牛车上有个很大的砂锅罐子,虽然被盖得严实,但是隐隐约约会闻到一股香味。 管事笑着摇头,“这是你母亲你大嫂专门给你大哥补补的,我可不好沾染。我免贵姓陈,你叫我陈总管就行。” 常喜乐客气的又挽留了一遍,见对方无意也就没有强求。 陈总管交代几句就离开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离开没多久又被一股浓郁的香味给吸引过来,可那时候已经挤不进去了。 常喜乐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些柴火和石头,就怕临时在这边找不到,不过目前看样子是不愁这两样东西。周围都是山林,不缺这两样东西。 槐子将石头搭成个简易的灶,然后用火石将柴火点燃,平日他干惯了这些活,所以不过一会的工夫火就给烧起来了。常喜乐忍不住翘起大拇指,这活要让他折腾,至少要用好几倍的时间。 砂锅里的猪脚螺蛳煲今天早上就已经做好,现在只需要热乎就成,这玩意时间长了也不怕,小火慢炖更加入味。 他们带的东西非常齐全,连碗筷都准备好了,还有许多青菜、配菜,十来号人吃都成,只是人多想吃饱就得自带干粮。大伯二伯家的堂哥们都在这里干活,还有一些关系好的人家,一会都要叫来。 邻里亲戚的关系想要越来越好,平日里就得经营。农村尤其是还处在自给自足的时代,非常重视人际关系,否则会寸步难行。这里建房下葬农忙等等,都是村里人帮忙的,有钱都不好请外头的人过来。 这些人平日经常帮他们家,这时候有好东西也该叫上。关系好了,常喜兴在这干活,有个啥事也有人搭把手。 由于东西带得多,又加上不知道最后会有多少个人过来吃,所以盐什么也都带来了。毕竟这里有上百个桃源村的人,再加上常喜兴在这待了这么长时间,兴许又认识些什么人,到时候可就不好说有多少个了。 桃源村大多数人都很热情好客,行事大方豪爽,若是被叫吃饭除非有事实在走不开,否则都会过来,不叫有时候都会不请自来。不会像一些人明明心底特别乐意,偏偏要客气半天,让人一请再请。这并非是占便宜,只是性子如此。喜欢邀请别人,也喜欢被人邀请,关系大多从饭桌上建立起来的。 小火慢炖了一段时间之后,那股香味越来越浓,盖子都快掩不住那股香味,直把几个孩子馋得直流口水。 常昱最是心急,一直缠着常喜乐想要吃。 常喜乐笑道:“别急,大哥还没有下工呢,咱们一会再吃。” 常昱很是失望,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常喜乐,可常喜乐不为所动。他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却没有再闹腾了。 让常喜乐想不到的是,常昱竟然没有打那两只鹿和羊的主意,刚开始的时候常昱还是更喜欢生肉的。每天常家都会给他买两只鸡或者鸭子,他刚开始还会趁人不注意,把鸡鸭的脖子咬断,想要直接生吃,差点没把大家吓得够呛。 常昱教训了几次,他才渐渐不敢这么干。自打上次做了螺蛳猪蹄煲之后,常喜乐发现常昱更喜欢他做的吃食,于是他就把这活接了过来。虽说是接了过来,但是为了不挑战大家的承受力,大多数都是在指挥槐子或者枣儿在做,自己偶尔搭把手。 烹饪的手法也非常简单,就是放水煮熟了就成。常喜乐在里头真正亲自做的只有蘸酱,用葱、姜、茱萸酱还有盐调制而成,吃的时候蘸一蘸就行。如果吃的是鸭子,就用鸭血做鸭酱作为蘸酱。 鸭酱是用盐、酒、醋、葱、姜、香椿等制成,做法虽不算难,可不同人做出来味道却很不一样。 这里的鸡鸭都是散养的,买回来的还都是养了一年以上的,肉质非常好。这样的做法,能感受到食物原本的味道。 可就是这样,常昱也比以前更加喜欢吃熟食了,而且还爱上了茱萸酱,现在是无辣不欢。 常喜乐原本想着常昱彻底适应熟食还需要一段时间,毕竟他收养常昱还不到一个月,而且一开始常昱是非常的排斥的,没有想到比想象中快多了。 距离下工还有一段时间,常昱之前去打猎消耗了不少体力,还这个走了还长一段路,常喜乐想了想,就将一条鹿腿割下来草草处理了一番,便在火上烤了起来。 “槐子,你再生一堆火,咱们烤羊腿吃。” 常喜乐见杨子眼睛盯着鹿腿都快发光了,想着一会一群汉子过来吃东西,只怕也顾不上孩子们,倒不如现在烤个羊腿填填肚子。螺蛳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吃,而新鲜的野山羊却不是了,可是很难得的。 槐子有些犹豫,“这……” 常喜乐笑道:“小叔的话你还不听了?你小小叔给你们的,赶紧拿着吃吧,省得他又不高兴了,剩下的带回去给其他人就是。你以为你们胃口有多大,还想把整只羊吃完不成?” 槐子听这话也就不再犹豫,从早上到现在,肚子还真有些饿了,可又不好打锅里的主意。 这是桃源村的习惯,请客的东西主人家是不能提前动的,哪怕分出来先吃也是对客人的不尊重。除非是一大帮子吃到一半中途又来人,这种情况才不会讲究。 杨子一听自己也有肉吃,积极得不得了,这可是烤羊腿啊!只有偶尔过年才有得吃,没想到现在就能吃到,锅子里的螺蛳猪蹄都没那么诱惑人了。 在温饱都有些难以达到的时候,一坨子肉比什么都要吸引人。 烤肉的香味越来越浓,就连常昱也有些按耐不住了,螺蛳猪蹄他吃的是回忆,这鹿腿绝对就是新鲜了。上辈子虽然物质丰富,可野鹿他还真没有吃过。他家里虽然很富足,但是野物他吃得并不多,肉类也都是常见的那些。 鹿腿和羊腿肉慢慢被烤出油来,油汪汪的让人更加眼馋,时不时滴到柴堆里,把火瞬间弄大,惹得杨子一直在那叫唤。 “小叔,大哥,好了没有啊?”杨子忍不住问道,从羊腿架在火上开始,他隔一会就问一次。 槐子很耐心,总是会认真回答他,“还有一会就好了,你记得看那边炉子的火,不能烧得太大了。” 杨子舍不得挪开自己的眼睛,枣儿笑道:“没事,这边有我看着呢。” 杨子顿时乐了,继续紧紧盯着烤羊腿,好像一个眨眼羊腿就会飞似的。 羊腿终于烤好了,常喜乐用刀将肉分别切到三个盘子里,一份多些,另外两份少些。多的则给年纪大些的槐子,他干活干得多,也就更容易饿,饭量比另外两个大不少。 没等槐子开口,常喜乐便道:“你是要干活的,吃饱了才有力气。这么多肉呢,又不是故意亏着杨子和杏儿,是他们确实吃得没你多。” 枣儿也道:“是啊大哥,我和杨子都吃不了多少。” 杨子虽然可焦急,却也耐住性子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要是不够我再问你拿,这不是还有吗。” 槐子这才接过那份多,杨子顾不得烫就吃了吃了起来,一边那哈气,一边不停往嘴里塞。 “好吃!太好吃了!” 常喜乐摇头笑了起来,常昱早就等得不耐烦,不停摇晃常喜乐的胳膊,瞪圆眼睛一脸不高兴。 常喜乐点了点他的脑袋,“少不了你的。” 鹿腿这时候也熟了,常喜乐因为不太清楚这玩意,又见那么大一坨就故意多烤了一会。 “喏,拿着吃吧,小心烫。” 常昱却不怕,猛的抢过来,嘴巴一张刚想咬下去却突然停住了,将鹿腿推到常喜乐面前,吚吚呜呜的哼唧了几声。 常喜乐也没有客气,用刀剥了一些,也开始啃了起来。 虽然没有放什么佐料,味道却还算不错! 常昱这才拿着比自己头还大的鹿腿啃了起来,一会就啃得满脸都是油,跟那边的杨子一样,吃得那叫一个香。 烤肉还有螺蛳猪蹄煲的香味惹得不少人都望过来一探究竟,只是没有下工,只能干瞪眼。 常喜乐一行人只当看不见,吃得肚儿圆这才停下来。 杨子一脸满足道:“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吃得这么痛快过!” 虽然他们偶尔也有肉吃,尤其过年过节的时候,可家里人多,分到自个碗里就没有多少了。哪里像现在,肉能吃到饱,简直太幸福了。 常喜乐也十分满足,太阳很好,这里风又大所以并不会觉得很炎热,现在吃饱喝足很想躺下来睡一觉。常昱也乖巧的依靠在他身边,吃太撑,不能在让拱在怀里,否则就得压恶心了。 有人懒洋洋也有人勤快,槐子和枣儿吃完没个停,在那收拾着。吃完留下残渣实在不好看,牛车也得牵到林子的阴凉处。一来省得晒坏了,二来也是不让车上的鹿和羊太显眼,否则一会来人还以为给他们准备的,让人空欢喜一场。 叮叮叮—— 工地上的铃铛被敲响了,民夫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朝着常喜乐附近的营地走来。 常喜乐见走得比较近了,连忙打开了砂锅盖子,浓郁的香味迎面扑来,简直能把人冲倒。这味道可比烤肉味还用浓郁得多,瞬间让人口水充满口腔。 这次要应付的人多,还都是能吃的大汉,所以里头的料比之前多得多,再加上第二次制作,常喜乐更熟练,那味道更加好,香味也更加浓重了。 这个位置是常喜乐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决定的,地方就在顺风口,而且通往工地也没有遮掩。 浓浓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飘散,钻进饥肠辘辘的民夫鼻子之中…… “他娘的!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啊!” “难道朝廷见我们太辛苦,这是要给咱们加餐?” “美得你,现在大中午的,有干粮吃就谢天谢地了,还想得寸进尺啊!不过这真他娘的香啊,是做给大人吃的吗?我听说大人好像胃口不佳。” “大人也不在这头啊。不成,我得瞧瞧去,看谁这么缺德,弄这么香的玩意,是故意馋人呢!” “我带着干粮凑近点吃,就算吃不上,闻那味道我嘴里也更有滋味。” 走在前头闻到味道的民夫不少人走了过来,一走近更加扛不住了。可是他们见到常喜兴的打扮顿时不敢靠得太近,潜意识里对读书人有着敬畏和隔阂。 槐子牵着杨子走向这群人,礼貌问道:“大叔,你们知道我爹常喜兴在哪里吗?我们是桃源村的。” 有个热心的长得十分瘦小的汉子从人群里挤出来,“桃源村?他们那波人在另一头呢,你爹叫常喜兴?我去给你叫过来!” 说着一溜烟就给跑了,好一会大家才反应过来。 失策啊!他们要是把人找过来还不怕蹭不到吃的吗!这小子太狡猾了! 常喜兴一听他儿子找他,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来之前常喜乐就跟他打过招呼。常喜兴叫上几个好兄弟,一同往那里赶。 报信的人一路叽叽喳喳说道方才那香味有多么多么的诱人,他是个口舌伶俐的,说得大家口水直流。可当大家凑近闻到味道的时候,才知道报信的人说得都谦虚了!这味道也忒香了啊!这要馋死个人啊。 人劳累饥饿的时候本就什么都觉得香,就算是萝卜丝也能吃出鱼刺的味道来,更别提这东西是真的好。民夫一天劳作十分辛苦,哪里受得住这味道。就算吃不着,闻一闻也痛快。 所以,等常喜兴一行人到达常喜乐他们所在地方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 这么多人他们可怎么挤进去哦! 第23章 吃吃吃,托儿 “爹!”杨子站在牛车上,远远就见到了常喜兴,激动的挥着手。 众人纷纷转过身,看到一脸兴奋的常喜兴就知道小孩儿叫的是这个人,主动的让出了一条道。 “兄弟,你可真有福气啊!有家人过来探望,还带了这么多好吃的。” 大家都真心实意的羡慕着,虽说民夫们都有些嘴馋,不过都不是眼皮子浅的,为了点吃食就不要脸往前凑。都是大老爷们,也丢不起这脸。尤其看到常喜乐的打扮,更觉得不是能随意套近乎和占便宜的。 平日休息的时候,大家伙也喜欢到这一出,因为阴凉有风。现在还能闻到这香味,就这吃干粮都觉得更有味道,所以来这蹲着的人更多而已。 常喜兴听到这话更乐呵了,一路笑眯眯的跟大家点头招呼,竟是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常喜乐见他们走过来,热情的迎了上去,“二伯,大哥,还有各位兄弟,你们来啦,赶紧入座。这时间正好,这螺蛳猪蹄煲正是最美味的时候,你们赶紧吃了,下午才好干活。” 常二伯望向锅里,鼻子狠狠吸了吸,“这是做了啥啊,也忒香了,几里外都能闻到了。” 常二伯有六个孩子,前头五个都是女娃娃,只有最小的是个男孩,今年还不满七岁,只能他过来干活了。 “可不是吗,这小子一路馋我们,原本以为是他喜欢说好听的话,没想到他还是往差了说。”常四叔家的大儿子常喜庆指着那报信人道。 报信人因为人瘦外号叫猴子,“我说我没蒙你们吧,你们偏说我扯淡工夫厉害。” “没见过哪里知道这世上有这么好吃的玩意,不怪我们不信了。”常喜庆道,这话说得极为夸张,这托做得也忒明显了,让常喜乐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大家都没觉得这话夸大其词,也那纷纷赞叹,盯着那砂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虽说在这也不少吃的,基本上都能吃饱饭,中午还有干粮吃,可味道实在不咋样,而且没有荤菜。 而这砂锅比一般锅子大好几圈,里头肥美的猪蹄油汪汪的刺激着视觉,哪里还扛得住。其实就算是用白水煮的,连盐都不放,他们都能吃掉好几蹄子,别说现在弄得这般美味。 “这,这都是给俺、俺们吃哒?”其中一个名叫栓子的人有些不敢相信道,这一大锅子的东西,过年吃都觉得是极好的。 常喜庆笑道:“瞧你那点出息,说话都结巴了!” 栓子白了他道:“你有出息,那你别吃!” “美得你!我喜乐兄弟专门过来送给我吃的,我不吃岂不是枉费他一片心意。” 常二伯直接啐了他一口,“你的脸咋就这么大呢,喜乐是咱们村的秀才公,是天下文曲星下凡,他专门送给你吃,做梦没做醒啊!我告诉你们,这一顿就算了,以后想要吃就得掏钱。喜兴家里以后是要做这生意的,别占了一次便宜就理所当然了,就算咱们是亲戚乡亲也不成!” 常喜庆抹了一把脸,“二伯,你说你也忒激动了。我又不是说以后都要赖着吃,你喷我一脸口水干啥啊。” 常大伯家的大儿子常喜禄笑道:“不这么说给你听,怕你记不住呗。这东西这么好,怕你就赖在锅里不肯走了” 常喜庆还来不及反驳,就有人大声嚷了起来。 “真的啊?!喜兴,你家要做这生意啊?”栓子满脸惊奇,嗓门又大又亮,老远都能听见。 围在旁边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常喜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有这么个打算,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这玩意味道虽然好,可成本高,卖得也贵。这次叫你们来也是想让你们尝尝味道咋样,能卖钱不。” “能!咋不能,只要上头发钱,我到时候肯定光顾!咱不说天天吃,发次钱吃次好的总不过分吧!大家说是不是啊?”常喜庆拔高嗓子对着围在外头的人道。 不少汉子也都那应和着,“是啊,只要发钱啥都好说。这味道这般香,勒紧裤腰带也得买来尝一尝,咱们这么辛苦也得吃点好的补补,否则过阵子回去都抱不了婆娘了。” 大家顿时哄笑,应和声此消彼长,很是热闹。没有过来的人,目光纷纷投向这里,又吸引了不少人询问,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总有人嘴皮子喜欢吹的,这边有好吃的,下次还会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常喜乐见效果差不多,笑着道:“大家先别急着说话了,你们下午还要干活呢,时间紧赶紧动筷吧。” 方才那一幕都是常喜盛一手导演的,他早就在出发前就交代常喜兴到时候跟二伯和几个堂兄弟打过招呼,说好到时候先把大家的馋虫勾起来,再顺势将他们要做这生意的事传出去。现在做个铺垫,后头的生意也就更顺畅。 这些完全是常喜盛自个想出来的,虽然他没有做过生意,也没有像后世一样被各种广告轰炸,甚至这世还处在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思想中。可常喜盛却能想到这一层,说明极有商业头脑的,让常喜乐默默的记了下来。 一个好汉三个帮,常喜乐很明白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实现原身的愿望。就算他是超人,能借助从前知识实现,那也得累死,更何况他只是个普通人。 “常秀才,那俺们就不客气啦。”栓子嘿嘿傻笑道。 “都别客气,有啥意见记得提。”常喜乐其实已经吃饱了,可也在一边作陪。 其他人也纷纷道谢,不再多客气就拿起方才孩子们发的碗筷甩开膀子吃了起来。 孩子们这下是真吃不动了,只拿了点烫菜在一边吃。对其他人只说是太辣,他们吃不了,已经吃了别的。 大家第一口吃进肚子,所有人的反应比当初常家三房第一次吃到的时候还要夸张,一群饿汉跟饿狼似的,那筷子飞快,吃得满嘴都是油,还不忘那大声赞叹着。 “我的那个娘也,这东西忒好吃了吧!” “这玩意吃完,再吃其他玩意那不得跟嚼石子一样?!” “可不是吗,艾玛,这辣味忒爽了,吃得我满身都是汗,爽爽爽!” “喜兴,你说你们家是咋回事,风水咋滴这么好啊。又出秀才,饭食又做得这么好,跟你们是一家就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喜兴,我家花儿现在出落得可标志了,等你家槐子长大娶了我家花儿呗,就冲着这口饭菜,我家花儿嫁过去就不亏!” “王老五你就吹吧,你家花儿才刚出月,人家槐子都九岁了,好意思让这么大个小子等你家花儿啊。” “槐子不成不是还有杨子吗,况且男的大点才知道咋心疼媳妇……嘿,你们不带这样的,咋抢得这般快啊!” “谁让你傻,这节骨眼还顾得上说话,我嘴吃得都赶不及了,不说了,再说话一会连汤底都没有了。” 一群大汉吃得是狼吞虎咽,一脸美得都快能升天了,那场面让原本只是有些馋的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了。又听他们不停形容那滋味如何,让围观的人哈喇子都要掉地上了。 这是人干事吗!自个吃得这么爽,有没有想到他们这些围观群众是多么的悲惨。 望了望自己手上的干硬得能崩牙的干粮,心中默默留下泪千行。 锅里的猪蹄很快被消灭,大家又将手伸向了螺蛳。明明是极为麻烦的东西,可一群人尝了一个之后,就瞬间被点亮了吃螺蛳技能,一吸一扔一气呵成,速度快很准。没过多久螺蛳也给分光,往里头加实现煮好的骨头汤水。汤水淋在泡好的米粉上,撒上各种咸菜青菜从化,一碗碗米粉又新鲜出炉了。 米粉的视觉冲击力也非常大,尤其有的人吃过县里白汪汪没啥油水的米粉,这一碗料多油大搭配得还十分漂亮的米粉,让人嘴里顿时充满唾液。 夹起一筷子米粉,往嘴里一塞一吸,整个人都忍不住眯眼起来。 娘也,这味道真是绝了! 因为人多实际上分到每个人手里的猪蹄螺蛳米粉并不多,吃完之后对于干体力活的汉子来说还是少了些。可菜和汤却是管够的,用它们泡着干粮吃,也美得不行,还能顶饱。 没一会,好像台风过境一般,两大坛子和一大筐子青菜以及以大盆子的米粉,都给消灭得干干净净,连点渣滓一口汤都不剩。 常喜乐见这光景不由感叹,还好刚才他将他和孩子们都吃饱了,否则哪里抢得过。 “这,这也忒好吃了,嗝——”大家伙坐在树荫底下,用草根剔着牙,拍拍肚皮打着饱嗝,一脸满足道。 “要是天天能这么吃,这日子真是赛过神仙了。” “喜兴,你们啥时候开始卖啊?我这都等不及了。” “是啊,啥时候开始卖啊,怎么卖的?” 常喜兴总觉得跟兄弟们说钱的事有些张不开嘴,说了个发钱之后开始卖然后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常喜乐推了推杨子,杨子连忙将事先常喜乐叫他的话大声嚷了起来,“一碗米粉十二文,一碟螺蛳八文,一块猪蹄五文,一碗螺蛳猪蹄汤烫菜加汤水一碗两文,到时候还有猪下水,一碗五文钱。” 之前并不知晓的人听到这价钱都沉默下来,好一会才有人开口。 “这,这价钱不便宜啊。” “贵是贵了点,不过这料在这,便宜了就亏了。”常二伯道。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觉得有点承受不来。 栓子的大嗓门又嚷了起来,“可不是吗,县里一碗寡得跟米粉泡水似的都要六文钱呢,那味道哪里能跟刚才咱们吃的比。那料多足啊,用的是肉汤,还给加有那么多咸菜,油汪汪的吃一碗一下午干活都有劲,关键是味道好啊!再说了,拿到这山旮旯里卖,来回都得快两个时辰,这么麻烦肯定得贵点。” “这么说也是,就是咱们钱少,否则天天来一碗,一整天不怕没力气干活。” 一群人纷纷附和。 “要是真每个月发三百文钱,吃点好的也不算啥。就算舍不得,咱们吃烫菜不就成了,才两文钱一碗,用来送干粮吃,一样解馋。” “朝廷说好的肯定就会发,咱们只需要等就是了,愁这些做什么,不是让上头的人不痛快吗。” 有人故意大声嚷道,这下就连外头围观的人也纷纷应和。都在有意无意在提醒着不远处那些管事们,记得发钱发钱发钱! “这螺蛳要是能配点小酒,哎哟,这日子那真是赛神仙。” “我一拿到工钱,立马来吃一碗!喜兴你到时候记得跟你媳妇说,必须给我留一碗!” 大家七嘴八舌的预定着,虽说也确实是想要吃,可其中也有不少节俭的人,放平日是不会浪费这钱的。但是为了常家三房的生意,都纷纷表示会捧场。 常喜乐暗暗观察周围的情况,大家明显对他们锅子里的东西非常感兴趣。刚才那个秦管事也过来了,不过并没有靠近,看了一眼就走了,还有不少看着像是小厮的人也来探过消息。这些现象都让他更加踏实了,只要大家感兴趣,这生意就有门儿。 他为了这出戏花费了大价钱,不冤! 第24章 正式出摊 吃完饭还没有到上工的时候,常喜乐趁着这些时间寻常喜兴打探这里的情况。 常喜兴虽然木讷了些,可大家交给他的任务却是很认真的完成了,每天会注意外头的事,并没有只顾埋头干活。 “这里的状况比之前想的要好得多,我们每天都有三顿饭吃!虽说都是硬邦邦的干粮和炖青菜,但是能管饱。管事们也不严厉,只要好好干活,还会跟咱们说笑呢。” 常喜兴虽然比之前更黑更瘦了,不过精神头还是很好的,其他人也是如此。看来朝廷这次办事还是挺厚道,不像以前有时候不把人当人看,每次徭役回来,整个人好像被扒了一层皮,有时候人都回不来,直接死在那里。 常喜兴又将这里做工的人数,还有管事人数等等都一一交代清楚,这个工地有两三千人,十人为队由小管事负责,百人为片,负责人称为大管事,千人为营负责人则惩治为总管,再上头就是朝廷派下来的五品钦差。而大大小小管事也有好几百个,大总管和大管事都是由钦差任命的,小管事则是由大管事选出来的,只需支会大总管一声亦可。 除了这些人,还有不少工部派来的官员,以及保卫他们的士兵和小厮。 “你喜禄堂哥最能干,一来没多久就被任命为小管事。我们大管事说了,他要是表现的好,以后还有可能被升为大管事呢!大管事可比一般人一个月要多一百文呢。而且那大人还定了规矩,要是哪一片的人干活干得最好最快,每个人都能多五十文钱,大管事多一百文。大家伙现在都在牟足劲在干呢!” 常喜兴十分兴奋道,目光灼灼,浑身都充满了劲。 虽说大家都不知道会不会发钱,可按照目前状况看,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次朝廷大方得很,每天他们都能吃饱饭,还有不少休息的时间,不会让人一直劳作。之前有人为了赏钱,休息的时候也去干活,结果竟是还被罚了! 那钦差大人说,不该干活的时候干活,那就是愚蠢,是赔本生意。人没有休息好就会困倦,就会越来越疲惫无力,后边反而活还给干差了。若是病倒了,更是损失重大。 常喜乐听这话顿时觉得这个钦差是个靠谱的,不仅不会一味的压榨,知道劳逸合作,合理分配还知道运用奖励机制。 “听大哥这么说,这钦差人还挺不错?” 常喜兴连连点头,“大家都说运气好,等来了大清官呢。钦差大人虽然严厉,谁干活不合意了就会大发雷霆,可心也是好的。像咱们二伯不是已经五十岁了,就被安排干比较轻省的活。这里还配了大夫,要是有谁身体不适,还有大夫帮瞧病!现在正是大热天的,每次干活之前还给每个人喝解暑的凉茶。现在大家都在说呢,若是这个月发钱,立马让家里兄弟一块过来。在这干活,得劲!” 这里小老百姓的要求是很低的,只要能得到一点点的尊重,能够填饱肚子,就非常的满足了。 “那些大管事的饭菜咋样?” 因为常喜禄是小管事,加上为人又是个喜欢交际的,所以知道不少事,常喜兴也就从他那得了不少消息。 “听喜禄说大管事的饭菜比我们的好上不少,可依然不合那些大管事的口味,都在那抱怨呢。可这深山里能有啥好吃的,都忍着呢。而且大多大管事、总管都是外地人,还有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又是大夏天,更加没有胃口了,我之前见过一个总管,就这么几天功夫人都瘦了一大圈,明明平日就站树荫下监工啥重活都没干。对了,钦差大人都瘦了一大圈呢。” 常喜乐听这话心里更有谱了,又询问了几句,待到午休时间结束,才各自离开。 等大家伙都上工去了,常喜乐才让大力士常昱将之前放到阴凉处的鹿和山羊拿了出来。 常喜乐一行人办完事正打算打道回府,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跑了过来。 “这位先生,请您等等。” 这地方出现这样的人物,肯定来头不小。 常喜乐态度平静,“不知你有何事?” “方才我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不知可是你们这里传出来的?” 常喜乐并不知对方是谁,可也好声好语回答:“是的,是家母做的吃食,想要慰劳一下辛勤劳作的哥哥们。” 小厮点了点头,“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不知方才是何物,为何如此香气扑鼻?” “是螺蛳猪蹄煲,虽然听着好像上不了台面,可味道却是非常不错的。”常喜乐很是大方的介绍了一遍,直把小厮听得直咽口水。 “听先生这般说,真是可惜不能尝一尝。” 常喜乐笑道:“过一段时间应是有机会。” 小厮不解,常喜乐将打算做生意一事道来。 小厮诧异,“先生家中做生意,你为何不会感到……不妥?” 常喜乐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是农家自产自销罢了,况且用自己的劳动创造财富,有何不妥?” 小厮沉吟片刻,“先生说的是,是我没有想通透。” 说着将目光转向马车上的两只猎物,“不知先生车上的这两只野物是否可以割爱?” 常喜乐暗笑,这小厮真是会拐弯抹角,明明目的是这个东西,却闲扯了这么长时间。 “非常抱歉,这东西是我们留着自个吃的,不卖钱的。” 小厮顿时垮了脸,哀求道:“要不你分只鹿,只要一只腿也行。我家老爷水土不服,来到这里吃啥都不香,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我想寻些好物给他补补。” 在这里能被称之为老爷的,不是为官就是至少得是举人,社会地位不低。常喜乐联系之前常喜兴的话,他猜测这小斯会不会是钦差的奴仆再不济也是个大总管身边的人。总之,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常喜乐很想顺水推舟,他不求这小厮因为这鹿腿如何,可能让对方知道他们,对以后生意也是有好处的。 可这鹿毕竟是常昱打的,他不能擅做主张。常昱平日很是霸道,除了常喜乐不允许别人沾染沾染自己的东西。所以之前他如此大方的把那山羊主动分给常喜乐以外的人,大家才那么惊讶。 常喜乐这边正纠结,常昱已经徒手将鹿腿撕了下来递给了小厮。 小厮连连道谢,将钱塞给常昱,“这银子不多,只当是谢礼,还请先生莫要嫌弃。” 说着好像怕常喜乐他们反悔似的,一溜烟就给跑了。 常昱直接将小厮给的钱塞给了常喜乐,动作快得好像那钱烫手似的。 常喜乐望着他会心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这孩子真是太贴心了。明明好像什么都不懂,可又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谢谢你小喵。” 常昱曲卷着身体,窝在常喜乐怀里低哼了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还拉着常喜乐的手摸他身上不存在的毛。 常喜乐回去,将工地上的事一一告诉给大家。桃源村知道他今天到工地上探望的人家,早早就候在那里,等待消息。想要知道自家男人/儿子/父亲在那里到底怎么样。 若不是这些人知道常喜乐一个书生和一群孩子去探望,怕路上不方便,按照平日的习惯,肯定会让捎东西过去。 当大家听完常喜乐的话,纷纷都舒了一口气,都觉得这事指不定是份美差! 常家三房的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更高兴了,加上当晚还有常昱带回来的野山羊,那一天好像过年似的。 而也经过这么一出,大家更加觉得这常昱不简单,平日态度也更加温和了,连孙婆子也不再多絮叨了。 只不过这些虎大爷根本不在意,依然跟从前一样黏在常喜乐身边。 果然如同大家所料,一个月以后当真发钱了,而且一分不少!干得好的竟然还有五十文钱的奖励,还能请假回家一天。这些回家的人都毫不保留的将工地上的状况说给大家听,惹得一群人都非常向往。 这消息传到桃源村,也同样沸腾了。桃源村里富余劳动力可是不少,现在距离秋收还有一两个月,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去赚一笔!这农家人最不缺的就是勤快的,第二拨人竟比第一拨人还要多上一倍。 而常家三房的生意也在这时候开始了。 因为是刚开始,王大嫂虽然干事勤快踏实,可从来没有做过生意,人又太过老实,所以先是让常喜盛夫妻先去摆摊子。这是常老爹安排的,他虽然不爱管家里的事,可心里跟明镜似的。 而且除了卖猪蹄螺蛳煲、螺蛳粉和烫菜等,还有常喜乐让嫂子们做的茶叶蛋和蔬菜酸。 蔬菜酸包括酸萝卜、酸黄瓜还有包菜酸,虽然都是腌制品,但是和别的腌菜有些许不同。蔬菜酸是用醋、糖腌制而成,时间并不是很长,具体根据腌制的蔬菜而定。蔬菜酸是直接可以吃的,无需烹饪或者拌饭吃。大多数人都是当做零食,配上稀饭也非常可口。 味道酸甜爽口,十分开胃。在夏天食用,很是舒畅。 这里没有辣椒,所以常喜乐让嫂子们制作出来的味道也与前世有些许不同,但是味道大家都一致称好。 由于蔬菜酸需要醋和糖,所以做起来也并不便宜。所幸蔬菜都是自家种的,倒也降低了不少成本。 常喜盛一家子天没亮,就赶着牛车前往工地。他们跟大伯家说好,以后都会租用,并给了相应的租金。若是偶尔借用还罢了,天天都要借,还是拿去做生意,不给钱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一天,常家三房所有人心里都十分忐忑,时不时朝着村口望去,想要知道第一天生意如何。之前盘算再好,想得再周全,没出结果之前,谁心里都没办法踏实。 就连平日最是镇定的常老爹和常喜乐都有些坐不住了,常老爹虽说口里说要是赔了就当买个教训,可心底却是没那么轻松。 在这样的期待中,常喜盛一家子终于回来了,而且比预计的还要提早一个多时辰,一时之间让家里的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咋的现在就回来了? 常喜乐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连忙迎了上去,“二哥,你们咋现在就回来了?生意做得咋样啊?” 一走近,常喜乐觉得自己不用问就知晓了,常喜盛笑得嘴角都要裂到耳根了。 “小叔!卖得可好了!咱们做的这些压根不够卖,后头都得抢呢!”杏儿非常兴奋的跳到常喜乐身边,欢快的说道。 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孙婆子听到这话很是激动,“杏儿,你说的是真的?不是骗我们的?” “奶!是真的,你们自个看牛车上,所有坛子篓子都空啦,连点星沫子都没有剩下!”杏儿小脸被晒得红彤彤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特别的亢奋。 大家一看,果然如此。 曹二嫂这时也是一脸激动,可最是八卦的她今天却没有心思那闲扯,将牛车停好就开始嚷嚷起来,“明天的螺蛳米粉鸡蛋还有蔬菜酸都准备好了吗!咱们都别楞着,赶紧的弄起来,明天肯定更好卖!” 常喜乐虽然开心,却不至于高兴得啥忘了,“二嫂,你别急,你们才刚回来,歇一歇再说。” 曹二嫂还想说些什么,常老爹开口道:“那些事有你娘他们备着,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就先甭管这些事了。你们洗一洗,一会说说今天的情况。还有,钱都还没有数呢,这生意成不成可还不知道呢,别得意忘形。” 这话一落,大家伙的情绪才稍稍缓和下来,可这时常喜盛说了一句话,让大家又炸了起来。 “爹,娘,五弟,你们知不知道今天谁来咱们摊子吃东西了?”常喜盛一脸神秘道,可还没等大家猜测,就按耐不住自己爆料。“钦差大人都派了贴身小厮过来咱们摊子买吃食呢!” 第25章 第一桶金 方才还表现得很沉稳的常老爹这下也按耐不住瞪圆了眼,“啥?你说钦差大人也来吃咱们摊子上的东西?不会弄错了吧?他那种从京城来的大人物,啥好吃的没有吃过,也稀罕咱们这小吃食?” 曹二嫂得意道:“爹,这事真真的!起初见这小哥我就觉得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想到果然不同!不愧是贵人身边的人,那气派……啧啧,总之就是不一般。这是一个大管事告诉咱们的,错不了!” “那也不一定是钦差大人要吃啊,兴许就是小哥自个嘴馋买着吃的。”孙婆子道。 “娘,这事错不了!” 常喜盛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说话声音都有些颤。连大官都光顾他们的生意,这说明他们的东西是真真好啊! “您不知道,刚开始咱们摊子来捧场的,都是咱们村里的那几家要好的。说是上次吃得美得很,一直惦记着,这不一发钱就过来犒劳自己。就连二伯他们也来了,我不想收钱还被他骂了。说是生意是生意,必须要给钱,要是平时咱们家做着吃,那是另外一回事。” 常老爹听到这话点了点头,插话道:“你二伯就是厚道,当初他们家这么多女娃娃,自个都快穷死了,也不肯占咱们便宜。别说现在咱们家不大成了,以前咱们家好的时候,他都不肯收好处,给多少他就还多少。” 常二伯生了一串闺女,虽说桃源村重男轻女的风气并不是很重,不像其他地方生了女儿经常就个掐死,觉得是个赔钱货,不想费这个事。在桃源村是坚决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否则肯定会被村规惩罚的。 这规矩的建立是因为起初逃难过来,男娃远多于女娃。结果弄得男娃成年了都很难娶到媳妇,他们只能打开村子与外头接触,从外村找媳妇,才不至于出大乱子。 年岁好的时候,生女娃还有钱拿呢。 可即便如此,要只有女儿没有儿子,也是会被人笑话的。 毕竟现在是农耕时代,男子的力气比女人打,就耕种来说男人先天性优势更大。常二伯家每次到春耕,其他几房兄弟都会去帮忙,否则会忙不过来。只有闺女没有儿子,还会被人称之为绝户。 常二伯虽然没有因此而薄待几个女儿,也没有像有些人似的,也从不曾给发妻脸色。还不仅没有像别人觉得抬不起头来,为人还更加硬气。就想向大家证明,他没有儿子,日子也能过得好好的,绝不占人便宜。春耕虽然接受别人帮忙,可也会其他地方补回来。比如他家闺女都是心灵手巧的,织布又快又好,就让闺女去帮其他家做这些事。 曹二嫂也忍不住道:“可不是吗,所以我们只能收了他的钱,原本我想着大不了多给他打一点,结果还被他训了一顿。说我不会做生意,尽是扯后腿,竟然还要把多出来的抖回去。” 大家听完顿时哭笑不得,常二伯有时候这计较性子也让人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常老爹哪里不知自己二哥啥性子,“以后要他还来,就按照别人一样,他也不是真那么较真,就是怕别人看到会不痛快。毕竟咱们桃源村不少人在那干活呢,咱们给他不给别人,会让人心底有想法,可都给多了咱们生意可不得亏了。 他这人虽然是个火炭脾气,可心细着呢。以后咱们家多帮衬他们点就是,老婆子你平时经常带儿媳妇们去他家瞧瞧有啥要帮忙的。他们家男人不在,闺女又嫁得差不多了,肯定不少活。那两口都是倔脾气,除非实在不成,宁可累死自己也不会跟别人开口。” 常喜旺正听得起劲,想知道生意咋样,还有钦差大人的事,可没想到竟然将话题撤走这么远,直把他急的。 “爹,这些事就不能待会说吗,二哥还没说完生意的事呢!”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催促常喜盛继续说。 常喜盛绘声绘色的描绘当时的情形,“刚开始咱们家的生意都做给咱们村的人了,我和杉子娘还担忧呢。可没多久就吸引了不少其他人,说是看大家吃得爽快也想试试,结果这一试都停不下来了!个个直呼痛快,说是明天还来。舍不得钱的就买了烫菜,用那汤水泡干粮吃,也爽得直眯眼。” 大家听到这话都开心得不行,虽然明明知道都卖光了,可听到那场景,也乐呵得很。 常喜盛没有急着继续说,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等大家都上工去了,一些大管事也被咱们家做的吃食香味吸引过来了。刚开始他们见竟然是螺蛳,还挺瞧不上的,不过谁让咱们的东西香,能勾引馋虫呢,也就买了试试。好家伙,这一吃不得了,直接将剩下的包圆了,说是晚上下工没事了,他们配着小酒吃。差点连咱们家的砂锅都想一块端走了。要不是我说他们要是今天端走了,我们明天就做不成了,那今天可真是连锅都给卖了。” 院子里顿时一片哄笑,孙婆子直接笑出眼泪来了,“这些大管事可真好笑,有那么馋吗?” 曹二嫂道:“娘,您不知道,那些大管事都是从城里来的,平日里吃好喝好突然来到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地方,饭食还差得很,早就跟饿狼似的。遇到咱们这锅子东西,谁能低档得住啊!” 常喜旺砸了砸嘴,“就这味道,咱们放到大酒楼里,那也是招牌菜!”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了,可耐不住大家爱听,都深以为然。 “你们说了这么久,咋还没有到钦差大人啊?”王大嫂有些着急问道。 曹二嫂笑道:“大嫂,您甭急啊,这不就说到了。话说咱们那一大锅子螺蛳猪蹄连汤都给卖光了,可茶叶蛋还有蔬菜酸却没多少人稀罕。茶叶蛋还好点,好歹是个蛋,吃下去也能有劲。可蔬菜酸就不大成了,刚开始都没人瞧。虽说美味得很,可吃了不顶饱又不咋下饭,没有烫菜来得实在,所以很久都没有开张。我和孩子爹都有些急了,正打算下次谁买茶叶蛋就送一点蔬菜酸吃,当做添头一样……” 孙婆子一听这话,立马跳了起来,“这可怎么成!那茶叶蛋和蔬菜酸都贵着呢!这么折腾,不得亏死!哎,这钱还么来得及数,不成,我现在就数去,要是亏了,看我怎么训你们。你们两口子办事就是不牢靠,想的什么馊主意!以后不许你们再去卖了,否则没几天就要把这个家给败了。” 常喜乐见状连忙将孙婆子拦下,“娘,您别着急啊,这主意是我出的。” 孙婆子立马停了下来,“啥?你出的主意?小五,你被忽悠了,就给你二哥说好话,啥事都往自个身上揽,他啥性子我还不知道啊。” 常喜盛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曹二嫂更是心疼自己丈夫,可被他拉扯着硬是憋着不说话,气都堵到嗓子眼了。 常喜乐脸色沉了下来,“娘,您咋能这么说话啊,这主意真是我出的,你怎么可以怪到二哥头上。二哥临走前我就跟他说,要是这些东西不好卖,第一天就先这么搭着,让大家知道它们的好味,以后渐渐会有人来买的。再说了,真要是卖不出去,咱们自己也吃不了那么多,还能给大家卖个好印象。” 孙婆子的气顿时泄了,“还真是你想的啊?” “这事有啥好骗的。” 孙婆子看了常喜盛一眼,假咳了一声,只不咸不淡了一句,“哦,既然是小五想的,那应该出不了差错。” “娘您以后没弄明白之前,别瞎冤枉人,多伤人心啊。”常喜乐终是忍不住道。 “哎,哎……”孙婆子讪讪点了点头。 常喜乐叹了一口气,想要孙婆子给晚辈道歉也不可能,只能私下找常喜盛说说话,希望别记在心上。 常喜旺神经再粗,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左右看了看,眼珠子转啊转的,“那啥,还没讲到钦差大人呢。” 常喜盛这才回过神来,经过这么一闹,两口子都没啥兴致了。曹二嫂直接闭口不谈,常喜盛却不能这么任性,不过情绪明显比刚才低落不少。 “螺蛳啥的没了,而且又是上工时候,也就没多少人过来了。我和你二嫂当时有些着急,就怕这两样东西卖不出去。没想到一个小哥走过来,见只剩下茶叶蛋和蔬菜酸,虽然失望却也没嫌弃,买了一些就离开了。没想到没过多久,几个总管跑过来了,又是一下子把剩下的全都包圆了。我觉得有些奇怪,咋跟商量好似的,就跟他们闲唠嗑。这一问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个小哥是钦差大人的贴身侍从。 钦差大人苦夏,平常这个时候就不思饭食,偏偏今年又被分到这里,再加上水土不服已经多日没有好好进食了。之前弄了一只鹿腿,厨子给好好烹饪,都没让他有食欲。可没有想到的是,钦差吃了那蔬菜酸顿觉胃口大开,就这吃了两碗白米粥,还吃了两个茶叶蛋。跟钦差大人一般没有食欲的总管一得消息就连忙过来买了,当场试着尝一口,个个都称好呢,还让我们以后都要做这些。” 常喜盛越说越兴奋,整个人眉飞色舞的,就把方才不愉快给忘了。 大家听完都非常高兴,没有想到运气这么好,这么顺利。 常老爹是个明白的,道:“连大人都喜欢,咱们这生意准能成。现在咱们先数一数钱,看看到底咋样。” 常喜盛把钱袋子拿了出来,特别沉的一大袋子,一倒出来,呼啦啦一堆,大家眼睛都给瞪圆了。 孙婆子吞了吞口水,“好多钱啊!” 常喜乐则问道:“二哥,咱们在那里摆摊子卖东西没人为难吧?” 常喜盛道:“这倒没有,就是刚开始有个管事走过来问了几句,我送了他一盘螺蛳和一块猪蹄,他就没再管我们了,后来还带钱过来又买了一碟螺蛳和猪蹄。” 常喜乐大概能猜到一切肯定没有这么顺利,只是常喜盛是个机灵的,能应付各种状况,让他去做买卖是选对人了。 像做这种买卖的人,必须得脸皮要厚,脑子要机灵,嘴皮子要溜。 常喜盛是精明的,可与精明性格不太相符的是,他不像其他一些精明的人做了一点事能夸出天来,而是默默将事情解决,报喜不报忧。不过这样的人也更值得信赖,省得不知什么话是真什么话是假,总把事说得太夸张让人被误导了。 只是这么一来存在感也就弱了,孙婆子明显就挺瞧不上常喜盛的。 大哥常喜兴是孙婆子第一个儿子,自然会疼爱,老三常喜旺性子咋呼,从小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五是聪明的常喜乐,老二常喜盛就显得格外不起眼,偏又喜欢为自个小家谋利益,让两老都有些看不顺眼。 大约是立场不同,常喜乐觉得常喜盛这点小心思也是正常,并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不应受到歧视。 大家一起上手,铜钱很快就数好了,一共是三贯连五百二十三钱,扣去成本,一天就赚了一贯连一百五十四文钱! “这么多啊!” 大家都惊呼起来,要是一天一贯多,那一个月下来不得三十多贯了!那岂不是两个月就能把债给还了?这生意也忒好做了吧!想常喜兴去挖河道,一个月能挣三百文,他们都觉得不少了,这可是一天啊! 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孙婆子道:“是不是谁数错了啊?咋可能一天赚这么多啊!要是挣钱这么容易,大家还种啥地啊!” 众人也都开始自我怀疑起来,尤其是王大嫂,总觉得自己脑袋笨,兴许不小心就给报错了。 常老爹见大家又要重数,拦道:“没错,是这个数,我刚一直盯着呢。” 连常老爹都开口了,大家也就不再怀疑,只是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常喜盛见这么多钱心里舒了一口气,难掩内心得意,“咱们今天做的还少了,不少人后来听到消息赶过来,结果一见啥都没有那叫个懊恼。都那叫嚷着让我们明天多做点,尤其那螺蛳多弄些,晚上好就酒吃。我觉得明天开始可以做得更多点,连钦差大人都吃咱们的东西,肯定一群人会跟风,再多一倍都能销得出去。” 孙婆子还是有些晕乎,“你可悠着点!这第一天呢,谁知道以后咋个状况。要是生意这么好做,咋我看城里那些做小买卖的过得苦哈哈的?” 常喜乐笑道:“娘,那是因为咱们这生意是占了便宜的。不用交摊位费、税等等,螺蛳、菜、米粉都是自家做的,成本压低随意就赚得多了,又是独家生意,客人多。况且城里赚钱比咱们容易,可开销也大啊,也就剩不下来太多钱,也就瞧着寒酸了些,可也比普通农家人好不是,否则咋人人都想往城里挤?” 这道理就跟前世那些走鬼摊一样,别看好像小商小贩走街串巷看到城管就跑显得十分狼狈,要是再被打砸,一下子就弱势群体了,其实有些生意好的每天赚得可是不少。 常老爹点了点头,“是这个理。不过现在才第一天,还算不得以后咋样,才刚发钱,兴许就是吃个新鲜,不是还有不少是咱们村的人捧场吗,后头生意咋样还不好说呢。” 常喜盛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顿时冷静了下来,“那明天该做多少呢?” 常老爹想了想道:“都比今天的多个三成吧,以后几天都先暂时这个数,后头再根据情况定。” “五弟,那些人对猪蹄很是喜欢,明天换成鸡,能成不?”常喜盛有些担忧道。 猪蹄只有到县里或者邻村赶集的时候才能买,县里太远,赶集又不是天天有,这玩意又得弄新鲜的,所以只能将猪蹄改为鸡鸭。原本大家对常喜乐说的把猪蹄换成其他肉是没啥意见的,觉得都差不离,可今天常喜盛看到一群人对猪蹄评价很高,不由担忧起来。 为了节约成本,他们根本舍不得做一次尝试,只能无条件信任常喜乐。 说到这事常喜乐十分羞赧,当初他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一来就做了不符合实际的东西。从前他就喜欢吃螺蛳猪脚煲,所以第一次做就记得这个了。又想着猪蹄比鸡鸭便宜,都忘了他们买猪蹄并不方便。 “二哥,你甭担心,味道虽然不同,可依然是好味道。” 王大嫂站一旁犹犹豫豫想要开口又不敢的,曹二嫂见了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大嫂,一想说啥就说呗,藏着掖着看得人都着急。” “小叔,那估摸又得劳烦你跟我们说一说咋做,换成了鸡我们怕做不好。” 王大嫂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偷偷瞄向孙婆子,就怕她生气。 孙婆子不希望常喜乐一直围在灶台上,所以这段时日一直敲打他们要好好学这手艺。尤其昨日开始动手做的时候,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出点差错就能唠叨半天。可这话不说,若是把东西做坏了,那可不仅浪费了食材,明天的生意也得黄了。 常喜乐明白王大嫂的心思,他对孙婆子也是无奈。虽然一直在中间调节,可孙婆子这边应了那边嘴巴又关不住了。 于是趁着孙婆子没开口连忙道:“这是应该的,这一个月我都会看着的,大嫂无需担忧。这生意是现在咱们家头等大事,我之前生病欠了这么多钱,光种地可还不清。” 孙婆子原本想要训斥王大嫂,可一听这话顿时没吭气了。今天这些钱直接刺激了她,比之前要重视这生意得多。她虽然心疼常喜乐,可要是那些钱没还,她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孙婆子忍不住抹起眼泪,“儿子,都是爹娘没用,让你受这么大的苦。” 常喜乐叹了一口气,“娘,瞧你说的。我就不是这家一份子了?再说了我又没干啥重活,现在咱们家除了妞妞谁还有我更闲的?你可别说我是秀才就咋的,我这秀才还不是爹娘还有哥哥嫂嫂们用血汗给养出来的?我再苦也没有你们苦。娘,你就让儿子为这个家做点事吧,我考秀才不就是想要让家里更好,你这样让我如何自处?” 这些话对于孙婆子来说已经有点重了,原身是不会说这样的话,而之前的常喜乐也不知如何开口。可孙婆子老是把他捧得跟这个家其他人不同,这样很是不利于团结。即便哥哥们不说啥,可下一代呢?别看孩子小,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到时候就不会有怨言?即便没有,肯定慢慢感情就生疏了。 家不宁就兴盛不起来,他可不希望还没开始致富,家里就不安稳了。 孙婆子被说得有些茫然,“儿啊,娘,娘也是……” “娘,我知道您心疼我,可也不是这个心疼法。” 孙婆子直接愣在原地,完全没有想到自个最优秀的儿子会说这样的话,虽然言语客气但是一字一字都在指责她。她明明是为了他好啊,怎么会这般态度呢。而且还是在大家伙面前,这,这…… 屋子里完全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常喜乐会说这样的话,竟觉得孙婆子太宠自己了。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要是常喜兴在还会打个圆场。现在就常喜盛和常喜旺两个人在,前者的话孙婆子不爱听,后者又不会说话。 这时候常老爹发话了,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态度,“你娘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么说实在太伤她的心。” “爹,娘,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方才那番话也并不是怨谁,我也没有这个资格。只不过是希望我能跟大家一样,参与家里的事。况且我是爹娘的孩子,哥哥嫂嫂们也是啊,他们能做的事我咋不能? 这做吃食的明明我会做,还是我出的主意,多抽出些时间教一教嫂子并不算啥事,咋就不能做了,我还没有娇贵到这地步。况且也就这段时日,以后让我做我都懒得做。娘,你不会怪我刚才话说得重了吧?” 孙婆子连忙道:“不,不,娘怎么会怪你。” 常喜乐见孙婆子这样,知道想要扭转孙婆子的思想是十分困难的,但是至少他表了态度,以后做事多注意,也能让哥哥嫂嫂们心里平衡一些。 “小五这话说得也没错,老婆子,你以后甭说再些不着调的话,咱们家想要过得好,就得拧成一股绳。” 常老爹都这般开口,孙婆子更不好说些什么了。只是今天在大家伙面前落了面子,总觉得有些臊得慌。 “娘,您以后就别操那么多心了,要是这生意做成,咱们以后日子就不会这么紧巴,也就不需要劳累您为我们想这么多。家里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都是聪明的,有了钱就可以上学读书了,兴许比我更出息,给咱们加添个状元回来!” 常喜乐也是可以教导的,他这段日子就一直在教杨子、杏儿和杉子识字,因为目前只有这三个孩子现在还小不用干太多的活,有些空闲。只有家里有钱了,不需要童工也上去干活了,才能认真去读书写字,才有余钱买书本、纸墨笔砚。 孙婆子唬了一跳,“都去上学!那家里的活谁干,得花多少钱啊!他们不像你,可不能糟践这钱。” 其他几房的人听常喜乐说话时候都眼睛一亮,可还没来得及想什么,那份热情孙婆子把他们给浇灭了。 一户普通人家养个读书人实在不易,看这些年供常喜乐就知道了。孙婆子的话虽然不动听,可他们谁也不敢说自个孩子比常喜乐聪明,也没有这个底气。 “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没钱就算了,要是这生意都能这么好,这点钱咱们还是有的。咱们也不是说非要孩子们科考,只是识字学点道理而已,至少不做个睁眼瞎,连告示都瞧不明白。而且还能学学算账啊啥的,都是很有用处的。况且到时候由我来教,每天就教半天,也不耽误什么事的。若是有聪明的,就送去县里,若是读书不成的,识几个字也是不亏的。” 生意才刚开始,说这些话似乎有些早,可常喜乐这是想要给哥哥嫂嫂们一个方向,让他们更加奋力往前冲。否则目标太低,也就太容易满足,很快就会滋生其他问题来。 果然,这话一落,几个哥哥嫂嫂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虽说常喜乐因为受伤前程毁了,可他有功名在身到底和其他人不同。不仅可以免税免徭役,还有廪米可拿,且身份摆在那,其他人也不敢随意欺辱。兴许日子没法过得很富足,可只要省一点,就不会饿着肚子。 不像他们这些泥腿子,靠天吃饭,若一个不运气不好,兴许就得卖儿卖女了,还辛苦得很。哪里像常喜乐,养得白白净净的,谁看了他和其他几个兄弟,都觉得不是一家的。 他们自己苦可以,反正已经习惯,可谁希望自个儿女也要如此?尤其家里有女儿的,要是哥哥能考个功名,以后就不怕在婆家被欺负! 即便他们的孩子考不上,认识几个字也不吃亏,以后到城里做个账房什么的,也是极好的。 “喜乐说得对,咱们家有条件都给识字,闺女也要学。我从前出去,可吃够了不识字的苦。不过现在急不来,总要让家里缓过劲了再说。你们心里有个底,知道该怎么做就成。”常老爹道。 大家听到这话心里更是舒坦了,就连粗神经闺女还不到一岁的常喜旺都乐呵得不行。 孙婆子讪讪道:“我也没说读书识字不好,不就是怕没钱吗。” 这话题就此打住,常喜乐却担心另外一件事。 “咱们家要是天天这么做生意,螺蛳够不够啊?” 他自打穿越就老是被各种事缠身,都没有去过几个地方,只是听杉子说很多地方螺蛳捡都捡不完。可这小孩子心底没数,他不免有些担忧。按照这状况,他们一天就要消耗掉几十斤的螺蛳,也不知道这小地方是否能够承受得起。 曹二嫂道:“小叔,你就放心吧,不少地方都有这东西,一捞就是一大箩筐。这玩意不好收拾,就算自家吃也吃不了多少,不会有人跟咱们抢——除非也有人想要做跟我们一样的生意。” “应该不会吧,咱们村里应该不会有人跟咱们抢生意吧,况且也不是谁都能把这东西做好。”王大嫂话是这么说,却也十分担心。 常老爹道:“生意哪里是这么好做的,咱们村咋收拾螺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不用担忧。只是做好了,有人眼红这也是没法的事,可人眼红就不做了?没这个理。不过你们也得给我收敛着点,别挣了点钱就翘屁股,不怪别人瞧不惯。” 大家齐齐道:“爹,我们不会的。” 常老爹又嘱咐道:“你们也管着自个的孩子,别管不住嘴到处乱说。” 王大嫂和曹二嫂连忙训斥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别胡嚷嚷,除了最小的妞妞其他孩子都听得懂了,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爹,咱们一家也难把这生意撑起来。比如咱们家的腌菜、蔬菜啥的,按照这情形,再多也撑不了几天。几个伯父家里我去看过,也没多少存货。 我看不如这样,以后咱们就跟村子里说咱们收螺蛳、蔬菜还有鸡鸭、鸡蛋啥的。有钱大家一起赚,这样咱们老是捞村子里的东西,也不会有人说啥。等过一阵茱萸熟了,也可以让他们去摘,咱们给钱。那玩意最是麻烦,肯定得寻不少人手才能成。虽然这样一来咱们赚的少了,可也轻松了不少。否则光那螺蛳就要捣鼓很长时间,家里的地还得忙,还得分出人手去做买卖,肯定转不过来的。” 这个话常喜乐已经不是第一次说,可之前钱没有挣到,大家哪里肯定先打算去掏钱。可现在看到这成果,也就比较能够接受了。收拾这些东西别看好像就那么点,可也有不少活要干,得花费不少人力、时间。 尤其从今天开始还得分出一房人去做买卖,有一个又在工地上,家里人手一下子少了不少。平时的活就足够忙碌,现在又加这么一件大事,肯定会顾不过来。 常老爹沉吟片刻,道:“你这话也有道理,虽说村子里的东西像螺蛳茱萸啥的,谁想吃自个去捞就成,可要是拿去做生意卖钱,那大家肯定会有意见。毕竟咱们这是拿村子里的物件给自己换钱,理上也有些过不去。那就看这几天的生意咋样,要是能稳定跟今天一样,我就去找里正说去。” 第二天常喜盛一家人比之前还要早回来,东西同样卖得一干二净。常喜盛一家子是满面红光,比昨天还要兴奋。 原来第一天之后,大家都知道这东西滋味好,一个传一个,尤其大家知道钦差大人都喜欢上他们摊子的东西,更是想要尝一尝啥味道勾得钦差大人都叫好!尤其是那些大管事总管啥的,最是大方,一买就是好几份,一下子就给抢光了。 常喜盛他们还落了埋怨,说既然做生意咋就不知道多做点,这不是故意馋人吗。 大家一听这消息,顿时都乐得不行。 常喜盛一脸兴奋道:“咱们的东西虽然不便宜,可架不住咱们的东西好,那里人多有闲钱的也多!那些总管啥的说,昨天有人买回去晚上陪着酒吃,简直赛神仙。原本昨天不被人关注的蔬菜酸和茶叶蛋,今天我摊子都没有支起来就被抢光了,大家都想尝尝钦差大人都喜欢吃的东西是啥玩意。哦,对了,今天钦差大人的小厮也来了,把螺蛳粉、猪蹄啥的都打包走了。” 大家听这话都乐了起来,纷纷说他们生意好,都是多亏了钦差大人的福。 自打确定发工钱又知道那里的管事都很好说话以后,大家对钦差大人非常有好感,第二个月工地上的人更是暴增。听闻若是一直能保持这么多人,这一段的工事能提早结束呢。 常喜乐也暗笑,这钦差大人这是免费的活广告啊! 常老爹当即拍板,将第二天的量加到之前的一倍。结果依然迅速全都卖完了,依然嫌不够。 那里集中了太多人,加上都是能吃又藏不住钱的汉子,见别人都那吃得满嘴油,不停吹嘘,自己也想来一份试试。尤其钱发了,大家心定下,总觉得保持一个月还能拿三百文,都觉得有底气也就大方了。 况且这挖河道的活是真苦,干粮虽有可油水不够,没一会就饿了。买这些玩意吃吃,不仅味道好还顶饱! 常老爹咬咬牙,又加多一倍,可没有想到的是,依然不够! 常喜盛都要哭了,这生意好也是个愁,主要是看还有一群人买不成,那钱他挣不了,心里那叫个懊恼,就恨不得当场变出来了。 “爹,明天的量咱们至少还得加一倍,不,得两倍!” 第26章 钱找钱容易,人找钱难 常家三房完全没有想到生意能好成这样,孙婆子只觉得有些晕乎,现在他们一天能挣这么多钱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没有想到还能挣得更多! “咱们做的是神仙肉?咋生意这么好啊?” 孙婆子这话虽然听着有些好笑,但确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那些东西可不便宜,咋就有人这么舍得花钱,他们还担心会剩下,结果还不够卖!都是小老百姓,他们咋都不觉得心疼的。 “这都是那里人多的缘故,十个人里有一个人舍得,那人数就不得了了。”常喜乐道。 这次新加入的人太多了,比之前多了一倍人,就连钦差都万万没有想到。 从前想要找百姓干活,可是非常难的,大家都不乐意来,只是没法子而已,要家里有钱的都宁可用银子抵。而这次这么多人主动来干活就算了,干得还特别的好。明明这些活很辛苦,也看不到大家任何抱怨。 钦差当然也知道原因,只是看到这巨大差别,难免有些唏嘘。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稻香县虽是穷山僻壤的,但是也算山清水秀,是比较养人的地方。只要不是遇到苛政荒年和战乱,想要饿不死容易,发财却很难了。可这世的百姓,最大愿望可不就是饿不死。所以这里聚集了不少人,只是彼此隔得很远,显得就比较荒凉。 因为经济不发达,一个小小的县城无法提供多少工作岗位,很多人除了种地也就没啥活计。种田也就勉强能混个温饱,手里想有余钱是不能的,所以一听有钱赚全都涌了过来。光是稻香县如此就算了,连附近的县城听到消息,都赶过来了。 常喜乐知道这消息的时候,特佩服这世界的人消息传播的能力。交通不便没有电话报纸,可照样不会阻碍信息的交流。 因为民夫人口暴增,且远超过了之前的预期,后勤就有些跟不上了。虽然还能勉强保证让大家吃饱,可那东西的味道可就不敢恭维了。 尤其钦差大人以身作则,在没有解决之前,自己还有总管大管事们的饭食都得跟着降低标准。 如此一来,大家就更加喜欢买常家做的东西,弄来改善伙食,那些大管事总管啥的最是捧场。一买就一堆,没一会儿就扫光了。而民夫们,贵的不少人可能舍不得,但是两文钱买一碗肉汤烫菜,时不时吃一次,还是不成问题的。 虽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不少人还是非常省的,可因为基数大,前来消费的人也就多了。 “咱们现在的量,连大管事们都没法满足。这些人个个长得牛高马大的,跟饭桶似的特别能吃。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吸螺蛳,明明前两天怎么吸都吸不出来,现在那叫一个溜啊,我都比不过!今天还有个附近驻军的小兵过来买了,若是那些大头兵也喜欢,只怕更加不够卖了。” 附近之所以有驻军也是为了保证这里工地的正常进行,朝廷花大价钱修这运河,不仅具有经济意义还是战略上的考虑,所以务必保证要又快又好的建成。而南瓜府一直属于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出了不少想要‘自立’的势力。偏这里地势复杂,到处都是山和山洞,一溜烟人就不见了,老窝都难以找到,自古就难以管理。若是把百姓压狠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所以就用钱来收买人心。 常喜盛这话让大家都那啧啧惊叹,又是激动又是扼腕,这生意也忒好做了!钱也忒好赚了!都让人觉得自个以前穷是多么可笑的事了。 常老爹看大家都要飘起来了,脸色沉了下去,敲打道:“别得意忘了形,真以为这世界上有这么好挣的钱啊。要不是咱们运气好,碰到这么个好事,甭说挣钱了,不赔钱就算好了。” 大家虽然嘴里应着,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只做了两天生意,这钱就给流水一样涌进来,多的是人想给送钱。都是一群不曾出过门,一天跟土地打交道的泥腿子,被这么冲击难免有些飘飘然了。 常老爹见此,顿时更加严肃起来,大家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纷纷收了心。 “咱们生意这么顺利,一是因为那里人多;二是因为没人跟咱们抢;三是因为那些人都有钱,四是因为没有税收摊位钱;五才是咱们的手艺好。前面几个条件平日能凑够两个这生意都能做起来,咱们现在全都占了,自然就觉得生意容易做。可这些都不会一直这样的,其他不说,你们真当这群人一直在那干活啊?” 常老爹一条条分析,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打在大家的心上,让大家顿时都冷静了下来。 “咱们能抓住机会也是咱们的本事,但是不代表以后咱们都能碰到,你们别心里就觉得这钱好挣了,以后干啥都觉得心里不爽利了。” 这是常老爹最为担忧的,现在一天就几贯钱,以后哪里有心思去种地?折腾这么辛苦,一年都来不了一个月甚至半个月挣的钱。做生意是来钱快,可要真的靠这个为生,那可就不容易了。尤其现在把大家胃口养刁了,小生意不屑做,大生意做不得,那更是要玩完。 常喜乐十分赞同常老爹的想法,常家人都是非常淳朴的农民,如果现在太过拔苗助长,很容易就给走歪了。前世这种例子可是不少,一夜暴富的人不少,可最后有多少人能守着那份财产?一天能赚这么多也是超乎他的想象的,他一直知道这种小吃很能挣钱,可没有想到会这么赚。 尤其这世界生活水平比前世差得多,花钱的时候会更加谨慎。且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有的人觉得好吃得不得了,有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难受。所以他预期,一天估计也就是能挣个一贯多钱,对于平民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数字了。 哪里曾想,会多出那么多,且还有很大的发展潜力。这么一来,他就得调整策略了。 常喜盛第一个开口道:“爹说得对,咱们这钱虽然赚得容易,可也不能就忘乎所以了。咱们毕竟是农家人,脚踏实地才是过日子的根本。” 常喜乐这时也道:“按照二哥的说法,现在人手比钦差预计的要多。如此一来,这活怕是比原先打算的还要早结束,咱们的生意能做的时间也就更短了。” 这话一落,方才有多兴奋,这下就有多茫然失措。之前不是不知道这消息,只是现在提让人更加重视罢了。 孙婆子有些焦急道:“啥,那这可咋整啊,咱们就做一会儿工夫就不做啦?” 其他人也同样如此态度,这般挣钱的生意,他们可真是舍不得放啊。 常老爹这时候不忘敲打,“所以说咱们得瞧清楚自个是啥,别挣了两天的钱,人就不分东南西北了。这世上钱这么容易挣,咋还有这么多穷人?咱们家为啥之前穷得差点连裤子都没得穿!” 大家都讪讪低下头,这也不怪他们,谁让现在一天挣的都赶上好几个月挣的,咋能不激动啊。 常喜乐见常老爹敲打得差不多,这才开口道:“人找钱不容易,钱找钱却没有这么难。咱们这段时间多辛苦些,攒些家底,以后干啥都方便。不过按照这几天的模样,咱们这活得重新分配一下,否则再这么下去,大家可都顶不住了。” 这几日就连常喜乐都得一起帮忙,甚至还拉上了常昱,否则根本赶不及。 这里不像前世,什么都可以买买买。 螺蛳得自己去河里、泥塘里捞,捞回来还得泡,泡的水还得去大老远挑,后头还得一个个仔细的刷干净。因为吃东西的有城里来的家境比较好的,这些人最是叼嘴,务必得弄得十分干净,一点土都不能有。还得人工除螺蛳屁股,活不重却都费事得很。 米粉得自己做,还得从泡米磨浆开始,至少需要一个劳动力一天都在忙这事。 螺蛳得炒,因为锅子不够大,还得分几次炒,这里也必须一个劳动力。 鸡鸭还得自己烧水杀和处理,还有那些佐料等等,都是费事的活。 这些活都需要水、柴等等,这又得费一个劳动力。 更别提什么青菜腌菜等等,这些还是建立在很早之前已经种下的基础上的。等手里的这些没有了,根本没有劳力去种去腌。 除了生意的活,地里的家里的还有一堆活要干,全家忙得是团团转。这些还不算,家里的灶啊锅啊就这么几个,根本安排不过来,他们都快没饭吃了。 常老爹沉吟片刻,“想要挣钱就得舍钱,咱们虽然生意小,可也不能啥都自己干。就按照之前说的,米粉咱们让你们大伯家帮忙做;二伯家茶饭做得好,让他们做腌菜;你们四叔家就去收拾螺蛳。” 这一下不仅把活分出去了,还把常家都凝聚在了一起。有钱大家一起挣,大家一起富起来不仅感情更加牢固,也省得有穷亲戚打秋风那也是闹心。 话是这么说,可孙婆子对于其他房的感情毕竟不像常老爹一样,忍不住心疼道:“这么分出去,得少挣多少钱啊。” 常老爹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却也理解这样的想法,毕竟亲眼看着原本该进自己口袋的钱去了别家。其他兄弟虽然也是一家人,到底已经分了家还是不同的。 “那能咋,咱们家又不能把所有事都给揽了,这几天咱们饭都没法好好吃,个个忙得脚不沾地。过一阵又秋收了,难道就不管地里的事啦?” “娘,有了几个叔伯帮忙,咱们生意就可以做更大,最后同样能挣同样的钱,却还能连带亲戚们一起,难道不是好事吗?况且这么一来,很多事咱们就不用操心了。你看人家城里酒楼,也没哪家连菜都是自个种啊。这么下去光咱们家的菜可是不够了,还得去收,还有什么鸡蛋鸡啊啥的,都得一家家去瞧,多耽误工夫啊。要不信,咱们后头试试这么分工下去,看到底赚得多了还是少了。” 孙婆子有些郁闷道:“我就是这么说说,你们咋都觉得我不乐意带着亲戚发财一样。” 常喜乐连忙解释,“娘,我们不是这意思……” 孙婆子摆摆手,“行啦行啦,我又不是那小气的,我就是顺嘴一说,你们有成算就行。” 常喜乐笑道:“娘您最大方善解人意了。” 孙婆子听这话也乐了起来,那点郁闷也都散去。 “爹,我觉得这些事咱们直接分派给几个叔伯家去干就成。就是咱们不是去雇佣他们,而是明码标价,啥东西多少钱,每天要多少,按照收上来的数给钱。不过都得说好,若不符合标准的,咱们是不收的。” 其实这样以目前的情况来说看,会比雇佣挣得更少,但是却有意识的在建立分工。分工精确,更利于以后更长远的发展,以后盘子大了再加入适当的竞争,就能让整个桃源村在一个环环相扣的体系之中。互不损害彼此利益,又互相依赖共同致富。 现在还无法实现那么大的目标,就先从常氏内部实行,还能借此吸取经验教训。 常老爹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其他人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并不知道其中的差别,都纷纷表示同意。 只是王大嫂有些担心道:“啥情况是不收的啊?他们会不会听这话就不敢干这些活了?” 常喜乐举例道:“这些都是事先有章程的,比如做米粉的米必须是好的,不能沾染了脏东西,诸如此类。具体的我会白纸黑字写清楚,要是同意了就跟咱们干,若是不同意我们就去找别家。” 亲戚是要帮扶,却不是没有底线的,多少家族最后败落,都是因为碍于情面。常喜乐可不想开这个头,什么事都得讲明白了,以后才省去不必要的纠纷。这也是一种督促,从开始适应了规矩,养成了习惯即便出了事也不会觉得唐突了。 常老爹刚开始也觉得有些不近人情,可想一想确实有道理,“这样也好,啥都讲明白了,就知道自己该咋办事。省得生意没做成,反倒还闹起了矛盾。” 一家子商量好之后,常老爹就带着常喜盛去大伯家,并让家里的娃娃,把另外两个兄弟也叫过来。 常二伯不在家,是常二伯的媳妇马二婶带着小儿子常喜宝一块来的。 人一到齐,常老爹就把这事跟大家说起来。 大家伙一听这消息,纷纷都拒绝了。 常大伯道:“三弟,你的心意咱们哥几个心领了,不过这事就算了吧。你那摊子才多大,自家随随便便就把活干完了,哪里用得着我们?你们自个都挣不得几个钱,家里也不像以前那么好,这种钱我们可拿不安稳。” 常四叔也道:“可不是吗,三哥,这主意又是喜乐提的吧?这小子就是太厚道了,总觉得亏欠我们的。都是亲戚算这么清楚做什么,况且也没帮上多少忙。” 马二婶也道:“金花爹不在,不过他要是知道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常老爹心里很是感动,这才是亲兄弟啊! “我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吗?我们家喜乐是厚道也不是个没有成算的,这活我们是真一家办不成。老大去挖河道了,老二两口子又去做买卖了,一大早出门大晚上回来,一来一回折腾一天哪里还有啥力气干活。家里本身活就多,就剩下几个做那么多事,忙不过来啊。而且你们别看这生意不大,挣得还可以,否则也法让你们帮忙啊。不过事先说好,五天一结。” 常大伯见常老爹说得真切,不由好奇问道:“真这么挣钱?一天多少啊?” 常老爹笑得神秘,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常四叔道:“两文钱?” 常老爹差点就伸腿将常四叔给踢出去,“滚滚滚!” 顿时在场老的小的都哄笑起来。 “二十文?”马二婶道。 常老头直接把头扭到一边,理都懒得理会,那模样很是傲娇。 常喜盛不知这个词,不过也能体会到那种得意和骄傲,抿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 其他几个却面面相觑,比二十文还多还是二开头的,这…… 常大伯有些不可思议道:“总不能是两百文吧?” 常老爹一副你们怎么这么没见识,我以前也是挣过大钱,你们怎么可以这么瞧不起我的表情,“是两贯钱,这还是我们来不及做的缘故,否则会更多。” “啥?!” 这下直接炸开了锅,差点没讲常大伯家的房顶给掀了。 “这也忒多了吧!” “可不是吗,这跟天下掉钱一样。” “以前你出去干活,也没有挣到那么多吧?” 一个个不可思议的那嚷着,常老爹见这情形,顿时心满意足了。之前虽然从外头回来挣了点钱,可总是有些狼狈,也就不敢太招摇,现在可算能得意一回。 常大伯担忧道:“老三,你不会是脑子烧糊涂了吧?” 常老爹啐了他一口,“你才糊涂了,我还等着抱曾孙呢,别没事老那咒我!不是这样,我能找你们一起做事?不过这生意能做成这样,也是因为运气好,要没这挖河道一事,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这些先不说了,你们就给句话,是干还是不干,我家里还有一堆活呢。” “干!怎么不干!”常大伯直接拍板,其他人也争先恐后的应下。 常老爹将之前的分配道出,并将常喜乐定的规矩说清楚。 “你们也别嫌烦,这是吃食,不讲究点怕真出问题那可就闹大了。” 其他人也都表示理解,都纷纷表示是该说清楚,对谁都有好处。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只是事发突然,这些东西都需要准备,所以正式开始供货得等到三天以后。 这几天做生意手头上也宽松了点,常老爹每家都给了点钱活动,大家知道他要是没钱也不会穷大方,便都先收了下来。 这三天的生意依然十分火爆,并没有见消退的趋势,反而一个传一个名声更大来得人更多了,量总是不够。 常喜兴说工地上都传遍了,都说这玩意味道实在好,油汪汪的吃完全身都有劲。 这还只是做个中午的生意,早上太早了赶不上,晚上又卖完了。不少离得远的来不及赶到这的人,都一直惦记大家说的这个味。 常喜盛极其想要做晚上生意,若是做早晚生意,那一天挣得更多。可现在白天的都没能供应上,晚上那一拨就甭想了。 而常喜乐第一次买的茱萸酱也空了底,现在他们到处在寻这些东西,所幸村子里有的人家也好这个,之前存了一些,都被他们买过来了。杉子每天都会到附近山上去瞧,看什么时候能够长起来。 家里的佐料花得七七-八八,常喜乐带着常昱又进了一回县城。 常喜乐盘算着,现在手头有些钱了,可以多买点佐料存着,这玩意不怕坏,一次买得多也降低了各种成本。还得多买几个大铁锅,他们家为了做这个,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每天只能拿个陶罐子煮菜吃。 而且家里的锅还是太小了,一次只能炒一小点,又麻烦又浪费柴火,不是一个时间弄出来的,味道也会有差。 除了炒锅还得做个大煮锅,瓦罐太脆弱本就很容易炸,何况一路颠簸的,若是不小心给炸了,这得心疼死。还是得先在家里用瓦罐煲,运过去的时候还是装在铁锅里。 这次常喜乐出门,家里的孩子们一点都不心动,实在是太忙了,根本没有闲工夫玩了。而且这样的忙碌让他们很开心,因为能挣到钱,以后就能读书!能买好多好东西! 这和做家务可不同,这是明摆着看到钱,虽然没到自己手里,可也觉得特别的激励人。 挣到钱了,如何分配就是要解决的大事。 按照以前规矩都是交入公中的,可自打上次常老爹说挖河道的钱一部分是小家拿着开始,家里的分配制度就有了变化。 经过讨论,如今这做生意的钱被分成了六分,公中占三成,常喜乐和常昱各占两成,和其他房的兄弟各占一成。在工地上干活的常喜兴,下个月直接回家,请人代替他去。 之所以会给常昱两成,是因为前期投入的时候用了他上交的饭钱,没有这笔钱他们现在还得扣扣索索从长计议呢。 这是按照常老爹的说法,人找钱难,钱找钱容易得多而定下的。大家也都知道这个理,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啥都没有纯给别人打工的人,随便街上一叫唤就能招呼一片。他们能分到一份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次去县城只有常喜乐和常昱两个人,常昱显得异常高兴,不过不再像之前一样满地奔跑,而是围在常喜乐身边欢腾着。 当来到当初捡到他的地方时候,常昱直接跳下正在行驶的牛车,四脚朝地十分稳健的跑到他当时晕倒的地方,咿咿呀呀嚷着。 常喜乐本想训斥,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了起来,“你记性倒是挺好,知道我们是从这里把你捡回来的。你还真是个胆大不要命的,怎么跟那么大一只老虎给杠上了。” 常昱明显听明白了,一脸得意的仰着脑袋。 那意思是:那又怎样,我最后赢了! 常喜乐笑着摸他的头,“赢了你也没有当成山大王,还不得乖乖跟在我屁股后头。” 常昱却毫不在意,眯着眼用脑袋拱着常喜乐的颈窝,一副享受的模样。 常喜乐摇了摇头,笑道:“也不知道你怎么就看上我了。” 常喜乐要的东西不少都在医馆里,所以又去了那里。当大夫得知他以后都需要大量草药时候,十分好奇到底是何缘故。 常喜乐也没有多说,只含糊带过。大夫见此也就不好太多打听,只拍胸脯保证一定会办好。两人说好以后的供货方式,又签了协议。 “大夫,你这可有孜然?” “孜然?不曾听过。” 常喜乐有些失望,上次常昱打了一头羊回来,他就特别想念羊肉串。虽然那天清炖也挺好吃,可是与新疆羊肉串烤羊腿还是很不同的,让他很是想念、之前病了之后都没有吃过外头的东西,现在总想要补回来,结果这地方没有孜然。 “常秀才不如把这东西跟我说道说道,我一个侄子在府里,他每个月都会过来瞧我一次。府里东西可比县里丰富,兴许会有你要的东西。” 常喜乐将孜然的特性一一讲述清楚。 “听你这么说这东西可以是香料也可以是药材,那到时候我让我那侄子多去这两个地方看看。” 常喜乐连忙道谢,“劳烦大夫了。” 大夫笑道:“我这也是给我那侄子拉生意,他就是专门给人跑这个的。” “那你让他帮我留意着,若不是贵得离谱,我就会收。” 大夫道:“常秀才不如给个数。” 常喜乐想了想,比较了一下其他佐料的价格,给出大夫一个数。 大夫点了点头,“成,我记下了,若有消息下次你过来拿货的时候,我就给你说。” 常喜乐干脆又把辣椒、西红柿一一道来,若真不小心碰上了,那可就赚大了。辣椒到底和茱萸不同,大家没吃过辣椒所以也就没啥意见,常喜乐却不行了,总觉得现在做出的东西只能打个八十甚至七十分。 与他说完就去了打铁铺,将自己要的锅跟铁匠说清楚,约好来取时间,又到街上买了不少东西,这才准备打道回府。结果还没有爬上牛车,就碰见了钱鑫。 钱鑫见到常喜乐顿时眼睛一亮,“喜乐哥!你来县里啦,怎么不去找我玩啊?” 常喜乐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钱鑫立马反应过来,当初他爹那副模样,常喜乐怎么可能以后还会找他玩。 “喜乐哥,那天……” 常喜乐连忙打断,“好了,以前的事就莫要再提了。我有些事先回去了,再见。” “喜乐哥……啊,你干嘛!”钱鑫想要拉常喜乐的手,却被常昱一巴掌拍走了。 钱鑫的手顿时红了起来,他身边的小厮立马想凑过来想要教训常昱。 常昱见此圆目一瞪,呲着牙伺机出手,却被常喜乐拦住了。常昱喵呜了一声,狠狠瞪了那个小厮一眼,这才让他没有再动作,乖巧的依偎在常喜乐身边。 “非常抱歉,这孩子不喜欢别人和我亲近,你的手没事吧?” 小厮虽然被那一瞪,心里吓得要死,这孩子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还好中途被钱鑫拦了下来。小厮暗暗舒了一口气,他们也不想得罪常喜乐,更不想得罪那个眼神跟猛兽,好像一个不慎就会将自己撕碎的小孩。只不过自家主人被打了,总要表明一下态度,现在主人不需要,那是最好不过。 钱鑫看着黏在常喜乐身边的常昱,他记得常喜乐的侄子没有这样的,“喜乐哥,这个人是谁啊?” “是我的弟弟。” “你的弟弟?!你怎么多了个弟弟?你不是最小的吗?”钱鑫有些急了。 “是我新认的弟弟。” 钱鑫一听这话,顿时委屈极了,常喜乐的弟弟明明是他才对!现在竟然被这么一个奇怪的人给抢走了,这让他怎么甘心。可钱鑫也知道不甘心也没有办法,他爹跟喜乐哥都要打起来了,哪里还会做他的哥哥。 可钱鑫有些不甘心道:“喜乐哥,我五姐她……” 常喜乐连忙厉声打断,“钱鑫!” 钱鑫吓了一跳,见常喜乐板着脸,这下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他们两家是彻底完了。整个人耸拉个脑袋,像个丧气的小狗一样。 常喜乐却不想再与他多纠缠,否则又惹来麻烦,便直接声称有事离开了。 钱鑫虽是不舍却也只能看着常喜乐离去,他知道他是永远失去这个哥哥了。 常家大房、二房和四房开始供货的时候,常喜乐要的铁锅也打好了。 这下直接又比之前翻了一倍多,常喜盛回来得就没有之前那么快了,不过依然所有的东西都卖得精光。 常喜盛回到家气都没得急顺一下,就兴奋的说道:“这么多还是不够卖!” 其他人都高兴不已,想着明天再多加点量,常喜乐却不同意。 “这么多足够了,不需要更多。” “为啥啊?我们压根不愁卖啊。”曹二嫂不解道。 “咱们家就这么点人手,再多的话别的不说,牛车就不够装了。到时候就得多租一辆牛车,人手也得加上去,更别说东西一多活更多,需要更多人手。” 这话一出,大家才从喜悦中冷静下来。这段时间他们的心老是一上一下的,都已经习惯了。 “这说的也是,可还有很多人吃不上呢。”曹二嫂这时候就恨不得会分身术了。 “这东西也就吃个新鲜,而且因为大家都抢所以才那么火,可要是再多却不够稀罕了,也容易让人吃腻还容易上火。最好就是有一天没一天的吃点,这生意才能更长久。而且老是这几样东西,这也太单调了,看多了也就腻味了。” 常喜旺同意道:“这话有道理,我之前多稀罕吃这玩意啊,可这些天老是闻到,我现在都没以前爱吃了。” 孙婆子没好气横了他一眼,“那也没看你一天少吃!” 常喜旺讪笑,“所以说没以前爱吃,但是还是喜欢的,就是没那么稀罕了,隔几天吃也没那么想。” 常喜盛也道:“今天也有个常客问我们还会做点其他的吗,现在螺蛳啥的虽然依然觉得好吃,可不像以前那么解馋了,总想吃点别的。尤其京城那边来的,他们好面食,刚开始吃咱们的米粉就是觉得有点那个意思,所以特别稀罕。可现在吃多了还是觉得不一样,就没法天天吃了。” “那我们再做点别的?”常喜旺道,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常喜盛白了他一眼,“你当能卖钱的吃食是咱们家吃的啊,随随便便做就成了。作别的,做啥啊?那边不缺干粮,就缺喂馋虫的东西,这个就有讲究了。” “我这里倒是有几个方子,只是家里也没人手了,我想着要不去让几个叔伯家去做。” 常喜乐这几天打眼看着,觉得这几家人都是干活实诚为人厚道的,没有一个偷奸耍滑,让他更乐意帮他们一把。况且也不白帮,是有条件的。 常老爹听这话不由皱起了眉头,其他人也沉默了下来。 这和之前分活可不一样,这意味着在培养竞争对手。而且这世道点子、手艺可是得藏着掖着的东西,就这么送出去总觉得不是滋味。说到底他们已经分了家,还是不如自家亲密的。 “你有这想法爹很高兴,说明你是真的想让咱们整个常家好,只是这……合适吗?” “爹,二哥不是说了,还有很多人想要把钱花出去,只是苦无地方吗。我们又挣不来这个钱,干嘛不让别人挣?叔伯几家从前都帮过我们,这份情我都记着呢,到时候咱们从中抽成就是。” 常老爹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毕竟这还事关自家生计。其他人也不吭气,这事一时没法解决,就先暂时放下。 可过了两天,常喜盛回来,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有小商贩也到那里卖吃食了! 所幸的是,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意。但是这也让他们感受到了压力,有一就有二,那一片地方不再是他们的天下。 常喜乐道:“这么下去很有可能去那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与其钱让别人赚走,不如让自己的人在那。到时候那里都是我们的人,那里的规矩也就是我们说的算,也免得吃了亏。” 这下常老爹直接拍大腿决定,“成,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过方子也不能白给他们,亲兄弟明算账,啥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常喜乐没有不同意的,他原本设想也是如此。他并不在意这些点子、方子,本就打算好给原身还愿,让大家一起发财,只是他是决不允许大家以为一切来得很容易。人心不足蛇吞象,若太轻易得到就容易不珍惜。 这次常老爹和常喜乐一同到常大伯家开会,几位叔伯听到这话,又是被炸得傻了眼。 这家人是脑子都被门夹住了吗!? 第27章 岐山臊子面 “上次是你们忙不过来,让我们搭把手,这还能说得过去。可这次直接让我们抢你们的生意,这不是胡闹吗!” 常四叔最为激动的嚷了起来,声音特别洪亮,就恨不得指着常喜乐的脑子说,你脑子有坑吗。 常喜乐忍不住笑了起来,常四叔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还笑呢,你家挣了几天的钱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啦?怎么尽是出些馊主意。这才几天啊,你这主意一个一个往外蹦,小小年纪比你爹都能耐。” 大家其实很信任常喜乐,知道他不会胡乱安排,可谁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唠叨两句。 毕竟即便是亲兄弟,也没有这么把钱白送人的,谁会嫌弃钱多啊?当然心里也很是高兴的,这是把他们当做一家,看重他们才想要帮衬。 可这不代表自己就能心安理得的受了,是一家人就得互相体谅。 常喜乐听到这些话,突然想到上一世一个新闻,有一个人发了财,出钱免费帮村里所有人建了别墅,也不知道那些得到实惠的人是怎么个想法。 常喜乐回神,将事情原本说道清楚。虽然有的人还是听不太明白,可也知道常喜乐不是瞎胡闹。 “我们跟着做,你们真的不会亏了?”常大伯还是有些担忧道。 常老爹冷哼,“你们真当我们傻啊,你们可别忘了,当初能在外头混出点人样来的,咱们这一族只有我一个!” 这么一听大家都知道三房是有成算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哪里还用想。 应,为啥不应! 既然定了要跟着常喜乐干,大家伙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的讨论起来。 “你们这是帮衬我们,我们心底清楚,所以也不会不知好歹。一门手艺多重要,我们都明白。咱们也跟之前一样,亲兄弟明算账,我不让你们吃亏,你们也别占我们便宜。” 常大伯语气虽然有些严肃,话语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可这也是为了以后不起纠纷。多少人家为了钱的事给闹崩了,做为常家这一脉的嫡长,想的更多就是整个家族的事。他宁可少挣点钱,也不希望这个家分崩离析。 在场的叔伯婶婶们也纷纷附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常喜乐点了点头道:“这话在理,不过如何分的,怎么分的这些章程我们待会再说,现在先听一听我想让大家做些什么生意。这个只是我的想法,你们要觉得成就去做,觉得不成也不用勉强,省得到头来闹埋怨。” 常四叔挥挥手不在意道:“这还有啥商量的,你在外头见多识广,肯定不会出错的,我们就跟着你做便是。” 常喜乐摇头道:“我并非圣人,只不过多读了几天的书而已。虽说我已经做成了一次,可也不意味着次次都成。这生意要是决定做,那是要投钱的,四叔你可不能这么随便。” 常大伯朝着常四叔训斥道:“你这当四叔的还没人家喜乐沉稳,你这话分明就是把责任都推给人喜乐。做生意哪能稳赚不赔,喜乐他们家做成了是他们的本事,你可别忘了他爹当初啥人物生出的孩子能差哪去?你家能不能成,可就得靠自己,喜乐只不过是给你指条路而已。” 吴四婶也刮了常四叔一眼,“你也忒没成算了,啥都不知道就狂点头。先不说别的,喜乐说的东西咱们也不一定能做得出来啊。你这点头,到时候咱们连东西都做不出来,可不得惹人笑话。” 常四叔是个性子跳脱的,说风就是雨,从小没少被常大伯教训,而吴四婶性子泼辣,平日就经常压着不着调的常四叔。常四叔被教训惯了,在小辈面前也没觉得啥丢脸的。 “我这不是信任喜乐吗……得得,我不说话,我今天就带耳朵不带嘴成了吧?” 吴四婶白了一眼就不再理他,对着常喜乐道:“喜乐,你是打算让我们做啥啊?我就怕我手艺不太成,你也知道我那手艺连你四叔都瞧不上的。” 吴四婶是从北方逃荒过来的,到这里的时候都已经十来岁了,所以口味手艺都偏向北方那边,更善于做面食类。偏这里不种植,也就极少吃面食。县城的粮食铺里倒是有面粉卖,可是因为从北方运过来的,比大米要贵,也就没几个人舍得了。平日去县城,偶尔会买个包子啥的逗逗孩子,仅此而已。 这么多年了,吴四婶的手艺其实并不差,只不过谦虚而已。若是他们手艺不好,常喜乐也不会想让他们做这生意。毕竟这做吃的也是讲究天赋的,不同人做出同一配方的吃食,就能有不同的味道。 常喜乐笑道:“我要说的四婶肯定能做得好,而且还就四婶您能做。” 吴四婶脖子都伸长了,“啥啊?你就别给四婶在这卖关子了,我这都急得快上火了!” “我想让你们家做的是两样东西,一个是臊子面,另一个是米皮,这两样四婶你都不陌生吧?” 吴四婶猛的拍着大腿,激动道:“哎哟!这两个我当然知道!艾玛,你这一说我就想吃了。我咋就没有想到呢,亏我还经常想着啥时候能痛快吃一碗臊子面……就说读书能让人聪明,瞧瞧这脑袋。” 可激动没一会,吴四婶就有些担忧道:“米皮还罢了,这臊子面我可是好久没做了,现在手艺怕是不成啊。” 这里的面粉实在太贵,吴四婶虽然喜欢吃面食,可哪里舍得买。就是在北方的时候,吃的面食也不是买的,而是自家种的。这么多年吴四婶也就做过一次鸡汤面,那还是原身中秀才的时候。虽然不是生日,却也做成一根到底的长寿面,当做一种祝福。 原身也是由此得知吴四婶是北方来的,善于做面食。 而米皮虽然也是大米做成的,可和这边的米粉口感还是很不一样,且放的佐料拥有自己的特色。过年的时候吴四婶偶尔也会做一做,不过到底不是常吃的东西。 常四叔则担忧道:“这两样东西都不是咱们这的,怕大家伙吃不惯啊。” 吴四婶听到这话也觉得这生意怕是有些难做,“是啊。而且臊子面多贵啊,又是填肚子的,大家手里有干粮恐怕也不稀罕买。” 听到臊子面填肚子这一句话,常喜乐突然想到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来。 他上大一的时候是住在宿舍里面的,南北方的人都有。 一个北方农村的室友说,他们那干活的时候必须得吃面食,吃米饭总觉得一会就饿了,不顶饱。而他在南方的时候,无意中跟一个民工聊天,那民工说他中午吃的是面条,实在不顶饿,一会就腿软了,下次干重活之前还是得吃米饭。 这到底是面食顶饱还是米饭顶饱啊?只怕这命题一出,又要跟鲜甜大战一样开撕了。 常喜乐有一瞬间的慌神,常昱立马感受到了,一双眼睛黑黝黝的瞧着他看。 常喜乐假咳一声,“天天吃咱们这的人确实会不习惯,可偶尔吃吃还是觉得很不错的,像我就可惦记当初四婶你给我做的那碗长寿面呢!” 吴四婶听到这话特别高兴,直接插话道:“你要想吃,过两天买着面粉了婶儿就给你做!” 常喜乐笑着道谢,又继续道:“况且河道那可是有不少京里来的管事啊大头兵啥的,他们肯定十分想念面食。我大哥之前就打听了,这边面食贵,所以那些人跟咱们一样,都得吃咱们这边的吃食。这做生意和吃家里的不一样,就好个新鲜不同,咱们本地人肯定也会有人想尝一尝鲜的。至于成本是会高,可架不住他们有钱,我一碗螺蛳粉卖十二文,多的是人抢呢。” 这么一听,常四叔和吴四婶又觉得非常有道理。 吴四婶道:“确实是这么个理,我们没做过生意,给想左了。” 常喜乐笑道:“这也是运气好碰到这么个机会,要放平时这生意确实难做起来,我算一算一碗怕是要十五文才成。” 这下所有人都瞪圆了眼,“这也忒贵了吧!” “是贵了点,可里头有面有肉,便宜不了。咱们这还难买到猪肉,只能用鸡肉或者鸭肉代替。所以我才说要教你们两样东西,就是怕一样东西撑不起一个摊子。这两样四婶你都已经有了基础,咱们练一练就成。只是东西贵就得做得更精致,我的方子料子足而且讲究,应该能满足那些叼嘴的老爷们。不过具体你们乐不乐意用,到时候我做出来你们尝了之后再决定。毕竟用我的方子就得给我份子钱,肯定比你们用自个的法子要少赚点的。” 常喜乐对自己的方子还是很自信的,这可是经过千年的演变而来,就是在后世到处是这种铺子的地方,都是不落人后的。 常四叔连忙道:“这肯定得用你的方子!你四婶会个啥啊,哪里有你见多识广。你家那螺蛳粉我可是吃过,那味道,啧啧。” 吴四婶却没有应得那么干脆,倒不是怕要给常喜乐份子钱而觉得亏,毕竟要是常喜乐不提,她哪里知道还能用做这个生意。只是觉得常喜乐虽说读书懂得道理多,可毕竟是土生土长的稻香县人,恐怕做不出合适他们北方人的口味。 常四叔察觉到吴四婶的异样,顿时不乐意起来,“你想啥啊,你还真想用自个的法子啊?这点份子钱都舍不得啊!” 吴四婶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小气人吗?” “那你犹豫个啥?”常四叔特别着急,唯怕常喜乐一个不高兴就反悔似的。 吴四婶不太好说,因为大家都把常喜乐当做权威的存在,她要是怀疑好像不知好歹似的。 常喜乐瞧明白了,便是道:“四叔四婶,不用现在就定下,咱们还得试试再说呢。我之前不是说过,得吃过一顿我做的你们满意了才应下。那时候我方子也不会提前泄露给你们,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占了我的便宜。” 吴四婶这才舒了一口气,“喜乐,不是四婶不信你,就是这事真要做还挺那啥的,你知道我家现在不咋好,所以……” 常喜乐笑道:“四婶,我心里明白着呢,这是大事,本就该谨慎的,不能我说啥是啥。都是一家人,有话就说不用太多顾虑。” 四叔这边交代清楚就转到大伯这头,原本按规矩应该先从大伯家开始,只是刚才常喜乐顺嘴就给说了。还好常大伯也不在意这些细节,大房一家子听说到自家了,都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听着。 “大伯,大伯母,你们家做豆腐、做米粉都是咱们整个桃源村里数一数二的,所以我觉得你们可以做老鸭粉丝汤和咸味豆腐脑,这两样东西都是极好就干粮的玩意,口味又没有螺蛳粉啊啥的重,又不像臊子面成本那么高,正好跟我们岔开。” 常喜乐虽然要几家一起做生意,却也有意识的把顾客群岔开。 但是每种吃食都离不开一个特性,那就是好下饭。因为面对的都是一群并不缺干粮的大汉,那些干粮还不好存下给别人。想要他们掏钱,就得贩卖适合就着干粮吃的东西。 大伯一家做的东西相对口味清淡,工地上那么多人,并不是人人都喜欢螺蛳粉这样的重口味,而且吃多了还容易上火。所以这么一来就有了老鸭粉丝汤和咸味豆腐脑的市场。且这两样相对价格也没有那么高,尤其是咸味豆腐脑,一文钱就可以一大碗。 而四叔一家做的东西,就是主要针对一些吃新鲜或是喂了解乡愁的北方人做准备。他要做的臊子面酸辣开胃,里头的面条吃完,剩下的汤汁也特别的下饭;而米皮清凉爽口,在这种天气炎热的时候,最是适合来一碗伴着饼吃。 大房一家面面相觑,一脸莫名。 周大婶好奇道:“喜乐,这豆腐脑还有咸的啊?还有那粉丝是啥?米粉吗?” 常四叔立马答道:“有咸味的,味道还挺好,喜庆娘就爱吃这个。” 吴四婶则一脸惊喜,“喜乐,你也知道咸味的豆腐脑啊?我以前第一次吃咱们这边的豆腐脑,还吓了一跳,咋豆腐脑是甜的!那时候还是个小媳妇,也不敢多说什么。后来自个当家了,才有机会偶尔吃一次咸的,可孩子们都喜欢吃甜的,我也就不爱做了。” 常四叔笑道:“其实咸的也好吃,就是孩子们平时经常能吃咸味的东西,可糖却很少能吃到,当然更稀罕糖了。” “这倒也是。”吴四婶改变自己口味原因,何尝不是这个缘故。一年到头嘴里没点甜味,多不带劲啊,又道:“不过要是去那做生意还真的是咸的更合适,干粮就着这玩意吃很很不错,甜的就不成了。” 周大婶连连叹道:“要不是喜乐提起,我这辈子都不知道原来豆腐脑还能吃咸的呢。那粉丝呢?是个啥东西?” 常喜乐道:“粉丝跟米粉不一样,它是用绿豆做成的,更加有韧劲和滑溜爽口。我现在说也不能让你们特别明白,你们到时候亲自尝尝就知道了。” “绿豆?我们家还有不少这东西,正好用上!喜乐,你这都是啥脑袋啊,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常喜乐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句话浅显,大家都听明白了 “书里还讲这些呢?”常四叔不可思议道。 “有的书里头还讲怎么种地呢。” “真的啊?” 在场所有人都惊奇不已,桃源村识字的人本来就不多,识字的也没看过几本书,根本不知道还有类似《天工开物》之类的图书存在。其实常喜乐也并不清楚又没有,原身之前一心为科考,从不曾看过这些‘杂书’,再者也没处看,县里头连书店都没有。 当初原身同意与钱家四姑娘定亲,也有贪图钱家书房那些书的缘故。 这世工艺落后,纸张、笔墨都非常的昂贵,印刷术也还没有发展起来,那些书大多都是依靠人一个个抄写的,如此一来一本书的价格就非常高了。再者这世不像前世,一个淘宝满足所有。许多书是普通人有钱都没法接触到的,比如钱家这种商人,能花钱买到的也都只是市面上常见的。图书资源都是被贵族世家霸占着,藏着掖着很少公开,而这些书籍往往对科考又非常有用处。 不过既然这里跟华国古代这么像,想来应该也有类似的书籍,而且也不怕这些人去查,常喜乐就很自如的顺口胡诌了。 常大伯叹道:“怪不得都说要多读书,果真是大有用处啊。就是不知道那书里有没有治那后山那些地的法子?这么一大片,要是都能用上,咱们村的田地也不至于这么紧张了!” 常喜乐听得有些懵,搜索记忆却找不到相关信息。 “现在在说做生意的事呢,又扯到哪里去了。喜乐,甭理你大伯,你继续说。”周大婶没好气道。 其他人也正听到兴头上,纷纷催促起来,常大伯只能无奈收声。 “今天我过来也就是跟你们这么一提,让你们先考虑考虑,是不是真要做生意,还得深思熟虑之后再决定。你们要有兴趣我到时候把料备齐了,做给你们吃试一试。你们觉得能拿出去做买卖,对这些吃食感兴趣,我们再来计算成本啥的。在这以后你们觉得还想做,再说我份子钱的事。” 大家见常喜乐每一步都十分有计划,心里更加踏实觉得靠谱了。 马二婶有些着急道:“喜乐,我和你四叔家都有主意了,那我们家要做啥啊?” “二婶,你别急,忘不了你们家的。”常喜乐把目光投向马二婶,“只是在这之前我得问问你,你们家是否打算好出去做生意。” 不是常喜乐差别对待,而是二房和其他人家不太一样。 其他人家人丁兴旺,想抽出人手并不难,二房却不同。 由于目前这情况肯定只能先顾着常家人,尤其涉及方子啥的,是不好传给其他人家的。 而二房现在人太少,前面四个闺女都已经外嫁了。常二伯又去挖河道,家里头只有马二婶和一个准备出嫁的闺女常木花以及才刚八岁的常喜宝。 常二伯不在,二房家里的活就已经够他们忙的了,还是靠出嫁的闺女和女婿经常过来搭把手才算缓过劲来。之前他们家给常喜乐家做腌菜,也多亏了出嫁的闺女。 坐腌菜因为是自家手艺,常喜乐他们只管收购倒是不要紧。可若是做生意,将方子给他们,却拉着出嫁女一块做就有些不妥当了。 虽说这里不至于说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像同村或者离得近的闺女女婿回娘家帮忙的事也经常发生,可到底还是把闺女当做是别人家的人了。 常喜乐要是不计较,帮着二房一家生意其实也就相当于帮了其他姓的人家,很容易闹矛盾。 因为这里头牵扯就大了,常氏一族不止他们这一支,你帮了别人家咋就不帮自己族人,可是要被族长和族老们拉去谈话的。即便是秀才,只要还生活在这里,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 即便那些出嫁女只是搭把手,不去沾染方子啥的,那也是不成的,因为这压根说不清楚。 可要只是二房现在几个人操持生意,那人手肯定不够。 由于工地那不缺干粮,所以所做的吃食最好都是汤汤水水的东西。加上还要带柴火锅碗瓢盆啥的,肯定得推车或者赶车。不管哪一种,保险起见最好是两个人搭伙才方便。 虽说这世没有那么多男女约束,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跑去去都是汉子聚集的地方,抛头露面做生意总是有些不妥当。如此一来马二婶就没有人搭把手了,就算常二伯回来也是不便,家里还是得有个大人主持。这做生意也不能把家里的活给耽搁了,对农家人来说那些才是根本,这些只是外快。 当然这些都不是不可克服的,硬着头皮上也不是不行,具体还是得看他们家自己是什么个想法,所以常喜乐才有这么一问。 马二婶明白常喜乐的意思,顿时也顾虑起来。之前她其实也想过这些,只是见大家说得热火朝天,她也心动了。可他们这状况确实不像其他家,非要做也成,可总觉得不是太妥当。 有这样的顾虑也是马二婶是个地道农家人的缘故,一时难以改变自家的生活习惯。 见她如此态度,常喜乐又道:“二婶你们家里可以商量商量,到底要不要去做。如果不去,我这还有主意让你们有钱挣。” 马二婶一听顿时眼睛一亮,“你先说说啥主意。” 常喜乐笑道,“就跟之前的活差不多,只是量更大了。我们另外几家要是生意做起来了,需要的东西就多了。可我们平时要做生意,又要忙家里的活,也就没时间顾上很多东西。所以到时候可以我们在外头做生意,你们呢就在后头给我们供货。 到时候米粉、米线、米皮、腌菜、跟村里人收蔬菜鸡鸭鸡蛋等等食材,都由你们全权负责。几位姐姐不是都嫁在我们村里头吗,他们到时候都可以一起帮忙。你也不用亲自去动手,一家分派一点任务,你给工钱他们干活就成。既能帮衬,又不会被说闲话。这样下来也不一定就比我们在外头做生意差,还不需要两头奔波。” 常大伯直接拍大腿,“我觉得这主意成!木花过年就要成亲了,你们也得准备准备。出嫁以后你们家人手更少了,哪里有人手去管那生意。你们现在接了这生意也是做不长久的,倒不如按照喜乐说的去做。” 马二婶有些犹豫,“这,这不大好吧,那不是要赚你们的钱了?” 马二婶几乎一听就明白了,低价从闺女女婿那收东西,转手高价卖给其他几房的人,这活怎么想都不厚道。 常喜乐见马二婶反应这么快,说明心里是个清楚的,更加觉得她适合干这事。二房人口少,这种中间人的活反而更合适。 “二婶你去收去安排这些事多费劲啊,到时候肯定得耽误自己手里的活计,怎么就收不得钱了?而我们因为你们帮忙也省心不少,这钱怎么不值得掏?这道理不是之前就讲过吗,你看最后我们家吃亏了吗?不仅没有吃亏,还挣得更多了!这叫做分工协作,一环扣一环才更加顺畅,互惠互利谁也不亏。” 大房和四房的人听到这话也更加乐意了,他们也知道这是常喜乐故意要帮衬四房呢,否则这些活他们也是能自己做的,还能省钱。可现在听这么一说,又觉得不仅仅是帮衬,也是给他们行方便。 常四叔道:“二嫂,你要是拿不定主意不如明天跟着喜盛他们去河道那里找二哥商量商量。” 马二婶想了想,“成,明天我找我家那口子问问,要是定下来,以后就多谢各位兄弟帮忙了。我们不是不知道好歹的,这些都是你们故意让着我们家的,这是让我那几个闺女在婆家长脸呢!生分的话我也不说了,只是以后过手的东西我保证不会出差错,否则我就罚十倍还你们。对了,到时候我会摁红手指,绝不反悔!” 这话说明马二婶心里是非常想接这活的,只是决定权还是得交给常二伯,基本也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第二天马二婶从河道那回来,就给常喜乐肯定的消息,这活他们也接了。 而其他两房经过一晚上的讨论,都决定干了。 常喜乐也是个说做就做的人,大家都有这个打算,就将几样东西做出来给大家尝一尝。 最先想要尝试的是臊子面和米皮。 面粉是之前常喜乐去县里买的,他本来只是贪嘴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生意上。 常喜乐的臊子面做法类似岐山臊子面,只不过猪肉不好买,臊子里猪肉只能换成鸡肉或者鸭肉,还有一些佐料也得跟着这里的实际情况而变。味道肯定会有不同,但是只要味道好,就不愁没人喜欢,还能当做是新创意。 有了之前螺蛳粉的练手,常喜乐现在自信了许多。而且他觉得柴火做出来的饭菜要明显比煤气灶电磁炉啥的要香,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如此。 擀面条的手艺常喜乐不及吴四婶,他虽然以前练过,但是到底不是正经吃面食地方长大的人,所以平日做得少,理论丰富,实践差了些。所以只是指导了一些以前掌握的技术知识,由吴四婶直接亲自操作。 臊子面最重要的就是臊子汤,常喜乐先将鸭肉切成小碎片,然后放入烧开的油锅翻炒,配以姜沫花椒等搅拌。这个很讲究火候,什么时候放什么非常讲究,味道好坏差别都在这些小细节上。 肉臊子做好盛起,又将事先备好的木耳、豆腐、鸡蛋和黄花菜依照一定顺序入锅翻炒,炒制成一盘入汤菜。火候、各种菜和佐料的入锅顺序、配比直接影响着它的口感和色泽,常喜乐这方子的价值也就在此。 两者炒好端放到一边,那颜色叫个鲜亮,味香叫一个扑鼻!在外头等的人直觉得心痒痒,这也忒勾人了! 两者做成,在锅里注入清水,分别将两者放入锅中按照火候比例调味,等汤成以后,再淋到刚出锅的面上,一碗改版的岐山臊子面出锅。 这臊子面颜色鲜艳,气味浓香,口味酸、辣、香,一端出来,大家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大家也不客气,全都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东西一入口,那种酸辣爽感立马从口腔窜到身体各个地方!这也忒好吃了,简直停不下来! 常喜乐道:“每个人对酸味的要求不同,所以我并没有放多少醋,到时候若是嫌不够就让他们自个加醋。这个醋的做法和咱们这里不太一样,到时候这个我也会教给你。” 吴四婶只顾吃面,听到点名也不管什么就连连点头。 不是她太馋,实在是这味道太好了!她自觉做面食还不错,虽说这些年有些生疏了,可底子还是在的。现在才知道比起常喜乐还是差了不少,怪不得常喜乐敢教他,这都是因为有底气啊! 常喜乐却是知道,不仅仅是方子的缘故,也是吴四婶以前家里穷,哪会这么讲究。这里这么多配料可是得花不少钱的,光看着油汪汪的视觉效果就明白了。再想之前他刚穿越过来,弄个菜就用筷子沾点油就算完事,这哪里是能一起比的。 吴四婶吃完意犹未尽道:“这生意能成!” “这东西真好啊,一碗下去,整个人都有力气了!”常四叔由衷赞道,像他对面食不是很感兴趣的,都觉得味道非常好。 其他人也纷纷叫好,这让四房的人更加充满了信心。 等常喜乐将看着就十分清爽可口的米皮端上来,又是一群人那赞叹。这大夏天的吃点凉爽的东西,还真是解暑舒坦。最重要的是,这种味道完全和别的吃食岔开了,这就丰富了口味,不会让相似的东西互相抢了生意。 刚才觉得没吃饱的,又毫不客气的甩开膀子吃了起来。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肚子还有地方! 第二天,常喜乐示范了老鸭汤粉丝以及咸豆腐脑,粉丝之前就已经准备好,因为要控制成本,这两样相对螺蛳粉和臊子面就相对简单。 先碗里调好盐酱,再倒入烫好的粉丝、鸭血、豆腐、鸭胗、鸭肠,然后淋上热滚滚的鸭汤,最后撒上香菜、香葱,一碗老鸭粉丝汤就出锅了。 咸豆腐脑则更加简单,将放入调好的盐酱、撒上切碎的酸菜和香菜洒在豆腐脑上亦可,吃的时候拌一拌就成。 这两样东西虽然简单,却也同样备受好评。尤其是那老鸭汤粉丝,大家没有吃过粉丝都觉得这口感很是顺滑,这么一吸特别的爽快,要是配上干饼那可就是一绝了。 常喜乐安排这些东西都是有讲究的,制作豆腐脑的时候也就顺道把臊子面、老鸭粉丝汤、螺蛳汤烫菜里的豆腐给做出来;臊子面只需要肉,剩下的鸡架或者鸭架还有里头的鸡血、鸭血、鸭胗等等可以给老鸭汤粉丝或是鸡汤粉丝,诸如此类。 这么一来就不愁买不到自己想要的,或者买一样还剩下食材不知道怎么办。这里可没有专门卖这些东西的地方,有也在县城里,路途太过遥远。 大房和四房的人虽然当时没有给确切答案,但回家讨论之后,都觉得这生意可做,全都打算加入进来。 常喜乐便将前期投入等,逐一介绍清楚,让他们再次定夺。 要是以前常喜乐突然来这么一个主意,哪怕是再信任常喜乐,也是不敢着手去干的。毕竟投入这么多钱去做一个不熟悉的东西,实在难以跨出这一步。他们手头里的钱可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对于他们来说这投资非常大,不敢如此冒险。 可是这段日子常家三房生意做得红火,才多久工夫竟是连牛车都给买了,这让他们就意动了。再者常喜乐做足了准备工作,将成本等一一说明,这让他们也更加信任。大不了就试一试,要是卖不出去大不了自己给吃了! 两房一咬牙就拍板定下,这生意,他们做! 既然决定开干,就要跟常喜乐签订合约。 常喜乐所运用的合作形式有些像前世的加盟店,提供技术还有指导,比如如何分工安排等等,且包教包会。别看这些不起眼,一个合理的统筹能省很多时间和力气。大家都没有做过生意,难免刚开始一头雾水,有人指导就没有那么茫然了。 不仅如此,常喜乐还让常喜盛来给他们做了一次销售培训。 常喜盛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生意,现在已经非常纯熟了,并且在实践中总结很多经验。这些经验都是极为宝贵的,尤其对于从不曾做过生意的人来说。它能让大家少走些弯路,毕竟大家都没啥钱,虽然是小生意也是亏损不起,不能出一丝差错。 而这些费用则是从一开始就定下来,也就是所谓的加盟费,每个月固定缴纳一定的钱。一直到河道工地结束,不管以后是否经营,也不再收取,但必须要保证方子不可外泄,更不可以转卖他人。 而这些费用则是从一开始就定下来,也就是所谓的加盟费,每个月固定缴纳一定的钱。一直到河道工地结束,不管以后是否经营,也不再收取,但必须要保证方子不可外泄,更不可以转卖他人。 常喜乐还免了他们第一个月的份子钱,以保证他们见到钱以后再交钱,让他们心里更踏实些。毕竟这投入还是不小,既然是亲戚,也不用抠得那么厉害。 按照合约,头一个月常喜乐每天都会亲自去指导,以免因为手生而浪费食材。于是只能来回跑,整天忙碌得不行。 孙婆子虽然心疼,却也不再说些什么。她现在已经明白,常喜乐做这些是想振兴他们整个常家,是不乐意听到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这是一个男人的抱负,她可不能这时候拖后腿。 两房人准备了几天,确保已经没有纰漏,便开始正式生意了。 第一天出摊,整个常家人都非常的担忧,一整天都没法好好干活。如今他们是被捆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孩子们早早就在村口等着,一看到三辆牛车驶来,都纷纷跳了起来,连忙跑回家告诉大人们。 牛车刚进村就被团团围住了。 “咋样,咋样!” 常喜盛在最前头,得意的挑高下巴,嘴角裂到了耳根,“你们自个看我们车上的东西。” 大房和二房派出去买卖的人齐齐将车上的坛子罐子掀开,全都空了! 这生意,成了! 第28章 有钱大家赚 大房和四房的人牛车都来不及赶回家,家里的活也不管了,全都聚集到三房这里来,就连二房的人也来了。大家全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一天下来,生意到底如何,是赔是赚,数额是多少。 大房和四房的人也不避讳,直接把钱洒在地上,在三房屋里数了起来。事先常喜乐就把成本计算清楚,包括地里自个种的全都按照市价给算进去,最后一加减,大房和四房今天都赚了一贯多钱! 最为年长的常大伯都忍不住砸吧嘴,说话声音都颤抖了。虽说之前就知道三房一天挣得不少,可那是人家的,自家也能挣到,钱摸在手里,那感受完全不同。 “这,这也忒多了!” 其他人也纷纷觉得有些眼晕,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这么挣钱的,这钱来得也忒容易了!虽说做的时候也十分辛苦,还得十分讲究,一步都不能错,来回奔波也很折腾,和种地的辛苦是完全不同的,可架不住挣得多啊,还立马就看到收益。 “你们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周大婶晕乎乎道。 马二婶噗嗤笑了起来,“大嫂,平日你最是沉稳,瞧不得别人眼皮子浅,你看看你现在都成啥样了。” 周大婶却不觉得丢人,道:“这不是没见过世面吗,一天挣一贯钱啊,以前哪里敢想!一个月能挣个几百文,我们都觉得乐得不行。别的不说,咱们织那些布,一天从早织到晚,累得全身酸疼,有时候都僵在那动弹不得,织好了都舍不得给自己穿,家里的孩子们碰一下都要被胖揍一顿。可咱们这么稀罕的东西,拿出去卖才能拿那么丁点钱,还成天被压价。我们家不是织好了不少布吗,前两天拿到县城里卖,一匹布又被压低了十几文钱。” 马二婶惊道:“啥,这布又被压价啦?!今年都压了多少回了!这以后让人怎么做生意啊。你们家的手艺可顶顶好的,怎么也被压价了啊。” “可不是吗,本来想着夏天正好多找些麻织布,能给家里添点嚼用,结果……哎!” 马二婶这么有些急了,他们家男丁少,地种得不多,织布是家里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闺女们现在虽然都嫁出去了,可在婆家也是靠这个手艺过活。现在布匹的价格上不去,这不是急死人了吗。 “这些人也忒黑心了,咱们织的布又白又细,转卖出去可是不便宜,但给咱们的价却越来越低。我瞧着怕是秋收的时候,粮食也会被压得更低。” 常老爹皱紧眉头,“这县里收布匹粮食的基本都是钱家的,他们这是故意在刁难我们桃源村啊!” 常大伯摇头道:“也不全是这样,收其他村的也很低,里正寻外边人问过的。他们就是黑心肠的,不干人事!别村的人现在也在埋怨呢,可又有啥办法,县里就这么个大户,谁能得罪?总不能自个跑到府里去卖吧,来回路费都不够折腾的。” “那只能吃这亏啊?!”常四叔恼怒道,随即想起什么,“我说你们也够会扯淡的,现在在说吃食生意的事,都胡扯哪去了!我都给你们弄晕乎了。要是咱们这生意能成,哪里还用担心啥布啊粮食的,大不了咱们自己穿自己吃!” 大家一听这话可算反应,这又闲扯到哪里去了,眼前事还没说明白呢,顿时又乐呵起来。可不是吗,他们这生意要是做起来,都跟今天这么赚似的,哪里还用愁。 “你们快说说当时啥情形?”马二婶好奇道,她们家虽然没有对外的生意,可要是几家人的生意好了,她在后头也才能跟着好。 吴四婶一回忆当时情形,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你们也知道我们这些人之前都没做过生意,最多就是拿自家产的鸡啊啥的拿到集市上卖,可就这以前也经常是喜盛给咱们跑腿。有他出门,比咱们自己去都要多上几文钱。这次也多亏了他,要不是他我们一刚开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呢。” “对,喜盛是个能干的,咱们多亏了他啊,否则只怕现在都没开张呢。” 大家伙又对常喜盛猛夸起来,四房人汇集在一起,一共有好几十号人,一个人说一句小半天的工夫就过去了,结果还是没有提到正题上来。 常喜乐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所幸现在也没啥要紧事,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说事,只要高兴就好。毕竟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式会议,而是生活气息很浓的茶话会。 常喜盛被夸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嗨,这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还是赶紧说到正事上吧,这天都黑了该说的还没说呢。” 大家顿时都笑了起来,现在看到赚到钱了,就有闲心胡侃了。 吴四婶又继续道:“因为之前喜盛就给我们说好做生意该注意啥,所以除了刚开始有些手忙脚乱,后来做惯了就好了。我们刚开始摆摊也多亏了喜盛,自己的生意还没有招呼,就帮我们招呼着。你们不知道喜盛那口才叫个好,我们就是啥都没摆出来,那一张嘴一张,就能吸引一堆客人过来。把那吃食说得啊,我听着都流口水了。” 大房的常喜寿也道:“对,前头多亏了喜盛哥。我们两家做的东西虽然不差,可到底大家都没试过所以都心里都有些打鼓,一时没人敢过来尝鲜。我们又是嘴笨的,一开始别人问我们这是啥,我们那支吾了半天都没说明白。 喜盛哥连自个生意都不顾了,就过来帮忙那招呼。就这么第一笔第二笔生意,都是喜盛哥招揽的。大家见有人吃了,陆陆续续才有人过来。我们这才知道自己该干啥,嗨,我这一次是明白了,这生意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要不是有喜盛哥带着我们入行,开始肯定是赔的,也就不敢去做生意了。” 虽然夸的是常喜盛,可整个三房都觉得脸上有光,连孙婆子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之前常喜盛两口子出去做生意虽然一直赚得很不错,可没有对比只以为是东西足够好,所以才会吸引这么多人,将常喜盛的功劳都给抹去了。现在这么一听,这才肯定常喜盛是真的能干。 常老爹心里也非常高兴,不过面上却道:“你们也别太夸他,都是一家人本就该这样。” 常喜盛也不好意思道:“这是我该做的,你们生意好了,我们也才有钱赚啊。” 虽然‘加盟费’是固定的,不管生意好坏都要给那么多,但是若生意不好得不偿失,那肯定很快就放弃了。一个月的‘加盟费’可是不低,其他房不干了,又少挣一笔。因为他也有一份功劳,所以也能从中得到一部分分红。当然就算没有这份分红,他也会尽力去帮忙的。 马二婶好奇道:“突然多了两家摊子,生意没有受影响吗?” 要说完全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在常喜盛大力推荐之下,不少人好新鲜都去另外两家尝鲜了。刚开始要数大伯家生意最好,因为他们的东西便宜,又不像三房家的那么重口味。毕竟大夏天的吃点辣的爽是爽,可也容易上火。即便里头加了降火消炎的鱼腥草,可到底重口味吃得时间长了,就想来点相对清淡点的。 而鸭血粉丝口味没那么重却也同样有荤有素还十分好送干粮,价格也没有螺蛳粉贵。而舍不得钱的来一碗豆腐脑,那干粮啃起来也没有那么刮嗓子。而且大家也都很好奇,绿豆做出来的粉丝是啥味道,从前都不知还有这样的做法。 大房听了常喜乐的意见,只要购买新开业前三天只要购买鸭血粉丝或者咸豆腐脑的,都送一碗绿豆汤。虽说绿豆汤被煮得十分稀,之前虽然在山泉水里冰过,拉到那里也没那么凉爽,可这天喝一碗还是非常痛快的。尤其咸豆腐脑才一文钱一碗,就能送一碗绿豆汤,虽说比鸭血粉丝送的要小碗一点,但是依然觉得非常划算。 刚开始大房的人听这么个主意,都觉得心里有些打鼓,这不就亏了吗?虽说这两样东西都不值什么钱,可卖得也便宜啊。但是大房的人都没有不同意,只是难免犯嘀咕。常喜乐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说得再好不如实践见真章。便简单解释是为了招揽客人,刚开始稍微亏点也没啥。让大家知道咱们东西好才是最重要的。 常喜乐作为秀才的权威性在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大家虽然会疑惑,却依然会选择相信。否则普通十几岁的小娃娃,毛都没长齐,敢提这么个建议,早就被大棒子打出去了。 当然这也有之前三房生意成功事例在前的缘故。 这一招果然招揽了不少客人,最后结算也没有亏,依然赚了不少! 而四房刚开始生意就没那么乐观了,臊子面贵,凉皮虽然看着不错可总觉得没有鸭血粉丝啊螺蛳粉烫菜啥的看着下饭,所以刚开始都无人问津。而且这些都是料摆好,有人买才开始现调,也就看不出成品有多诱惑人。 刚开始四房的人都有些着急,尤其常喜盛一开始是先给大房的人招呼生意,他们这边就有些局促不安了。后来他们才知道常喜盛为啥这么安排,一般刚来的都是民夫,那些总管啥的都要等民夫上工了,才会过来,不耐烦一起挤。 等民夫们散去的时候,那些大管事总管啥的一过来,看到这里竟然有他们北方的东西,顿时原本最为青睐的什么螺蛳螺蛳粉压根就不瞧在眼里了,连忙上去各叫了一碗。 那臊子面第一口吃进肚子,一群大老爷们都快流泪了! 真他娘的就是这个味! 他们这些大管事也不是没有面食吃,可架不住厨子是本地人,做不出他们那边的味道来啊! 然后一问,一听吴四婶就是北方的,顿时都说怪不得,这面食就得是他们北方来的做得才地道,才对那个味,更加生了好感。 吃了酸爽可口的臊子面再来一碗凉皮,特别的清爽,在这燥热的夏日,整个人都痛快了,大家纷纷表示就是在他们当地也难找到这么好吃地道的。要说之前吃螺蛳粉啥的是喂馋虫,这两样东西可就是特别的合心意了。毕竟生活习惯决定了口味,一时是很难改的。吃别的不是说不好,依然十分喜欢,可也不像从小吃惯的,吃不到总觉得缺了什么。 有个汉子竟是直接每种来了两碗,吃完还在那意犹未尽,弄得吴四婶以为下的面太少了。还好常喜盛跟她解释是这人本身饭量就比一般人大,否则她每份多给下面,最后指不定就给亏了。 吴四婶只要一打开话匣子,就是个能说会道的。她见自己做的东西大家都喜欢,又听到熟悉的口音,顿时就忍不住问起北边的事来。尤其有个总管还跟她是老乡,也就更加激动了。 吴四婶来到这边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所以都记着事呢。虽说以前日子苦,可也难免会想念从小生长的地方。一来二去,吴四婶就跟这些北边来的混熟了,临走前都表示以后都会过来光顾她的生意,还帮他对外宣传,让这里北方来的人都过来解解馋。 “钦差大人也买了咱们的东西呢!那小子走了之后喜盛才告诉我们,还好没有怠慢了。”吴四婶唏嘘道。 虽说之前就听说钦差大人有时候会光顾,可真碰见心里那叫个美,可是之前无法想象的。 钦差大人是五品官,可比县太爷高上好几级!是真真正正的大官。 听完这些话,周大婶有些担忧道:“咱们两家都把三房的生意抢了,那还有人光顾三房家吗?” 常喜乐听到这话,更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虽然是帮原身还愿,可他也不希望看到几家为了毛头小利在那争斗。他虽然可以解释只要蛋糕做大,就不存在互相争抢,反而能够互惠互利。像前世那些商业街,琳琅满目,因为品种多反而更加刺激消费,吸引顾客群的前来。垄断固然有他的好处,但也只是暂时的,只有激活整个市场,才会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常喜盛笑道:“大婶你不用担心,你没看到我们家的东西也都卖完了吗。那里人多,不愁没人买,况且我们也有就好这口的老顾客。不仅如此,明天我们都可以做得更多一点,今天都不够卖呢。” 为了保险起见,两家人第一天出摊做的量都不大,三房也将量稍微的降下来,以免因为突然多了两家竞争对手而造成剩余。可那里的市场潜力太大,尤其附近的驻军也得了消息,也会派人过来采买,就压根不愁客源了。 虽说那里已经有一两个小贩跟着抢生意,但是由于其他地方来到河道都需要很长时间,卖的都是一些方便携带的吃食如南瓜糯米饼之类的,跟常家人买的东西不能比。这些东西并不被大部分工地上的大老爷们喜欢,他们虽然贪嘴但是更注重的还是吃饱,所以生意也过得去却也抢不到常家人的生意。 “真的啊?” 没去的人纷纷问道,今天这个量就已经赚这么多,明天要再多做一些,岂不是赚翻了? 吴四婶道:“喜盛没忽悠人,你们看今天我们一大早就回来了,还有人想要吃呢。” 常老爹道:“一开始还是别贪大,明天还是照旧吧,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吃的,谁知道明天啥状况,咱们不能急。” 常喜盛生意正做得起劲,觉得现在就应该趁胜追击,便是道:“我倒觉得不该这么小心,如果只是做早上中午这两拨确实这么个量也就差不多了,最多再加多一点。可咱们现在三家人一起去那,一同回来也不怕路上有啥闪失。咱们到时候可以卖到下午甚至晚上,那个点舍得吃好的人更多。” 这世因为白天都要出去劳作,白天的吃食也就都是应付过去,讲究晚上吃得好。哪怕是贫苦人家,也会把自家最好的东西放到晚上吃。 常大伯皱起眉头,“那回来得多晚了,大晚上走路上不安全啊。” 常喜寿现在正干劲十足,听到这话立马道:“爹,咱们这么多人怕个啥啊!那条道这么多年也没出啥事,那些畜生都在老林子里呢。” 常四叔也道:“我觉得也能成,我们今天不是天没亮就出门,啥事都没有。那条道比去县里安全得多,那一块都是石头山,畜生不爱在那里安家。” “今天我跟那些管事们唠嗑,也都遗憾晚上没得吃呢。晚上时间长,不能吃个好的睡觉都不安稳。” 吴四婶想起这事就懊恼今天没有多做点,否则就能挣更多了! “你们家要是不放心早回来也成,反正我们家是要卖到晚上了。我家喜丰媳妇要生了,家里正缺钱着呢。她是头胎必须好好养着,否则落下病根以后就不好生养了。家里吃饭的人多,不拼着命挣钱不成啊。我反正是瞧明白了,县里有姓钱的把持,咱们地里那些东西根本卖不着价,到时候别连盐都吃不上。” 盐价前段时间又涨了,其他可以省着这个却不能。尤其大夏天干活,出的汗多,要是盐吃的不够,根本就没有力气。工地上的民夫喜欢吃螺蛳粉啊啥的,原因之一就是口味重放的盐多,吃完有力气。 见出摊的人都那么积极,而且这钱不挣也确实闹心,常大伯也就不再反对。 “喜乐,我们要卖到晚上,明天做多少合适啊?” 起初,这些都是有常老爹决定的。可现在几家一起做生意,盘子弄大以后,常老爹有限的经验就有些算不过来了,必须得由常喜乐出马。 常喜乐在做安排之前都是经过调查的,他每天晚上都会找常喜盛谈话,对人数做一个统筹,偶尔也会亲自去查看情况。然后根据这些数据列出表格,进行运算之后再做定夺。虽然现在不过是小生意,不需要这么复杂,常喜乐也是在培养一种习惯,以及回忆曾经所学。他自从生病以后,公司的事就没有再操心了,怕脑子不好使做出错误的决策,或者太过依赖经验主义。他们家现在这情况,是出不得一点差错的。 常喜乐想了想道:“咱们也不能一次多出太多,否则二伯家那边供货会跟不上……” 马二婶连忙道:“我们跟得上!我们人手多着呢,不用担心。” 常喜乐笑道:“二婶别急,咱们是要看长远的。比如咱们要用的米啊绿豆黄豆蔬菜等等,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不用操心,可要是量太大,没多久就跟不上了。这些东西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长出来的,那就要跟村子里的人收,但是怎么个收法这些都要跟里正商讨。毕竟这就不仅仅是咱们家的事,而是牵扯到咱们整个村了,这些都必须捋顺了。” 大家一听都纷纷点头,“还是喜乐想得周全,我们就想着眼前的,压根没想到这么长远。” “咱们这生意是要做到河道挖好,至少也得有个两年吧,是得筹划筹划。” “哎,要是能一直做下去就好了。” “你还真敢想,两年我都谢天谢地了。” 常喜乐失笑,这人一多又都是亲戚朋友,说些什么就很容易扯开话题。 “以后这生意也不是没机会做的,这河道要是挖通了,就会有路过的船只,到时候停靠在咱们这,不一样有得赚?” 这话一落,大家伙顿时眼睛一亮。 “要是这样咱们岂不是可以长长久久的做下去?!那可真好啊。” 顿时又是此消彼伏的讨论声,个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对未来充满了奔头。 常老爹却冷静道:“咱们这又不是停靠的港口,那些船就是路过,也不一定会停啊。” “是啊,咱们这穷山僻壤的,没谁会停啊。” 话风一下子又倒下另一边。 常喜乐道:“若是现在的模样确实不成,可要是咱们的东西做出名声,大家知道这地方原来还有这样的好物,那可就不一定了。而且之前我去打听,我们正好在两个停靠口中间,且咱们这一节河道挖得很适合停靠,所以只要咱们把那处发展起来,也就不怕不吸引人过来了。不过这些都是久远以后的事了,现在先把咱们眼前的事捋顺。” “对,对,又给扯远了,咱们再胡说八道,今晚上都得在这打地铺了。” 大家伙顿时哄笑起来。 常喜乐道:“明天你们两家暂时就比今天多个五成吧,我们家还跟以前一样。我们之前没有卖到晚上,也不知道啥个情形,先探探情况再说。而且再多了,锅啊料啊啥的也不好带,得做过一阵了,知道怎么弄了才能多加更多量。” 商议好大家各自散去,常喜乐让二房的人暂时留下。 马二婶还以为他要指导供货的事,按照常喜乐的说法,他们这一环节是最关键的。这里出了岔子,前面的生意都得玩完。 “二婶,你们家喜宝以后有啥打算啊?” 马二婶没想到常喜乐会说起这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啊?喜宝,喜宝咋了?” 常喜乐笑了笑,马二婶这才回过神,深深叹了一口气,“还能咋样,他身子骨不好,又不像你是个会读书的,以后只能靠你们还有姐姐、姐夫们帮衬。” 常喜宝是马二婶好不容易生下来的,那时候马二婶年纪已经有些大了,这一胎一直不太稳当。生下来更是跟小猫似的,隔三差五就生病,这一直是二房的心病。几个姐姐都嫁在村里头,一方面也是桃源村不喜外嫁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为常喜宝打算。 常喜宝以后是没法子干啥重活的,只能靠亲戚们的帮忙。 其实也不至于身体弱到这地步,只是他是二房的独苗,大家宠得厉害,就怕有什么闪失。跟常喜乐似的从小啥活都不用干,还不用像常喜乐一样恨不得扎进书堆里。所幸这孩子是个乖巧听话的,目前也没有给养歪了。 “你们家以后要负责供货,现在东西少还不显,以后事多了可就必须得会算账了。等过一阵我空了,二婶不如把喜宝放到我这里来,我教他算术,以后也能给你们搭把手。” 马二婶顿时激动的拍掌,“这主意太好了!这适合我们家喜宝,喜乐,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和你二伯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常喜乐笑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不过事先说好,要真把喜宝放我这学东西,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可是会打板子的,要么你们就直接领回去。” 马二婶连连点头应下来,他们是宠着常喜宝,这不让做那不让干的,可也没有特别娇惯着,若做错了事也是要受罚。他们也是怕就这么一根独苗结果给长歪了,更是被人笑话没有儿子的命了。 “这必须的,他要敢不听话我跟你二伯第一个揍他!” 送走马二婶,常喜乐又去找常喜盛谈话,了解今天的情况。虽然说刚才已经说过,可当时那么多人,很多事是没有细谈的。 常喜盛在生意方面是十分靠谱的,忙碌的时候也不忘常喜乐的交代,而且他天生记性好,只要见过一面的人他都记得。对方啥口味喜欢多加什么少加什么,都门儿清,名字也从不曾叫错。这也是大家喜欢去他那吃东西的原因之一,觉得受到了重视。 这也使得常喜乐掌握到最准确的信息,不再用自己亲自前往。 “咱们做这生意瞒不住人,村里人都已经知道了,虽说不知道咱们具体挣了多少,不过也能猜到一二。今天我们一大帮子人回来,就有不少人过来搭腔。”常喜盛道。 常喜乐点了点头,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桃源村虽然人多,可什么消息都是瞒不住的。尤其前段时间他们又买回了一头牛,这就十分打眼了。但是也不能因为打眼就不卖,实在太耽误工夫。 常喜乐敢致富就不怕别人惦记,况且他的秀才身份压在这呢,谁也不敢怎样。他们桃源村里的人虽然不能说个个都是好的,但是那种恶霸流氓还是没有的。也就最多眼红一下,嘴碎一点而已。 常喜乐从不怕这些,并且很早之前就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先富的人总是容易惹人眼红,想想上一辈子网上那些仇富的人就知道了。要解决这个问题,那就要带动其他人富裕起来,才能在这个村子里继续过安稳的生活。 “目前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自个也别太得意打眼就成。明天我再让爹好好敲打敲打,以后在孩子面前也不要说太多。孩子们都是管不住嘴的,还是别让他们知道太多。” 常喜盛的闺女杏儿就是藏不住话了,偏偏曹二嫂也管不住嘴,他们两口子又是直接接触那些钱的,很容易这边出漏子。 常喜盛也明白自家啥样,“我会管着的,他们知道里头厉害,不会到处瞎说。” 两人说完话就各自回屋,常喜乐这时已经困得不行,可正屋里还亮着灯,有几个人在里头为明天的生意忙碌着。 古今做吃食都容易挣钱,可同时也是非常辛苦的。 “小喵,你做什么!” 常喜乐被吓了一跳,他刚把门关上,常昱就突然扑到他身上,让他差点就给往后栽倒了。 常昱被减常喜乐吼他,还想把他给撇开,顿时顾着脸不乐意了,眼睛圆圆的瞪着常喜乐,满眼都是委屈。 常喜乐这些天为了几家生意的事忙得团团转,而且在外头说正事的时候,常喜乐又不允许常昱像在家里一样粘着他看,常昱早就有意见了。今天还说得这么晚,让他很是不痛快。哪想到现在还被吼,心里那叫个委屈啊。 常喜乐最受不了他这个表情,顿时心软了下来,“我刚差点摔倒了,你下次小心点知道吗。” 常喜乐喵呜了一声,默默的转头跳到了床上,四脚趴在角落,那叫个孤独寂寥。 常喜乐走过去摸着他的背脊,“好啊,是我最近忙没空理你,等过了这一阵就带你去玩好不好?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到林子里好不好?” 常昱两手撑了起来,可是好像想到什么,又趴了下去,头朝着墙壁,依然不理会。 常喜乐哭笑不得,这是在抗议之前他一直说话不算话啊。 常昱在外头的表现越来越接近常人,可是在他面前永远跟个小猫似的。 “这次我说的是真的,明天咱们出门好不好?” 常昱一听这话,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常喜乐,好像要看出常喜乐说的是真还是假。 常喜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记得村尾有口荷塘,明天咱们去摘荷叶做叫花鸡。” 常昱并不知道什么是叫花鸡,可只要是常喜乐说的吃的都是好东西,顿时开心得用头拱着常喜乐的下巴。 第二天一大早,常喜乐就被常昱闹醒了。 常喜乐没办法只能从床上爬起来,这个时候常喜盛两口子早就已经出摊去了。除了一开始杏儿和杉子也一同前去,后来就没有再去了。实在是太折腾和辛苦,不想把两个孩子累着。 可是自打开始做生意之后,这两个孩子更加勤快了。每天都积极的去找螺蛳,倒是被他们发现了好几处之前没有注意的地方。为了保证螺蛳源源不断,他们每天都是替换地方,以留给它们休养生息的时间。 所以常喜乐虽然已经比平常早起,可家里头依然一个人没有。 常喜乐连连摇头,明明现在也才刚七点,大家都已经去干活了,搞得他好像多懒一样。 常喜乐洗漱之后,就着菜饼喝了一碗白米稀饭,便领着常昱出门了。 常昱自打来到他们家,常喜乐就没专门带他出来遛弯过。刚开始是因为常昱身上有伤,这孩子又是个好动的,要是出来肯定满世界跑。再加上刚开始他行为明显有异,他不希望常昱受到太多人瞩目,也就没怎么带出来过。后来又开始忙生意,越发没空带着他到村子附近溜达了。 两人一走出村子走到山脚下,常昱就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脱掉,撒丫子跑了起来。 常喜乐看着地上的衣服,直接扶额。 你就算是不想把衣服弄坏,好歹也挡一下小丁丁再跑啊!要是被刮到了,看你以后哭不哭! 第29章 第一次进山 常昱虽然撒欢的奔跑,却不会把常喜乐一个人扔后头,而是一直在彼此视线可见的范围里来回蹦跶。没有了衣服约束的常昱显得行动更加自如,而且皮糙肉厚的,钻进荆棘丛里也不怕,倒是把常喜乐看得眼皮直跳,忍不住训斥。 相比之下常喜乐爬山的动作就显得很笨拙了,他是城市里出生,加上上辈子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所以极少剧烈运动,而这具身体也是典型的文弱书生。他少有的爬山经验也是在开发好的地方进行,哪里像这里,连一条路都没有,野草长得很高,都不知道怎么下脚才好。 脚上还踩着草鞋,虽然轻便还挺防滑,可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常喜乐走得很慢,一路小心翼翼的,可即便是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被划了一口子,流下了一点血。 常喜乐刚开始并没有感觉到,还是常昱转回头,看到常喜乐的脸被划伤了,用舌头去舔伤口他才反应过来。 “好了,别舔了,我没事。”常喜乐笑着摸他的头,林中漫步说得很是浪漫,可真的在这里走,却不一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了。 尤其这里蚊虫很多,常喜乐虽然也涂了驱蚊的东西,但也不是万能,总有漏网之鱼。所幸没有被路上的蛇攻击,否则更是够呛。 常昱喵呜了一声,用头拱了拱。至此不再疯跑,而是放弃四肢行走,双脚走在常喜乐面前,为他把一路荆棘野草给弄到一边,方便常喜乐行走。 常喜乐笑着接纳了常昱的好心,这种时候还是不逞能的好。他虽然带着砍柴刀,可手生用得不是很好,没法清理太多障碍。 “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不用担心会划破的。” 常昱却摇头不愿意,常喜乐也就不勉强他,但是还是给他在腰间围了一圈。这么赤身裸体在林中穿梭,怎么看怎么别扭。毕竟常昱又不是三四岁,光屁股也无所谓,他也有十岁左右了,普通孩子已经知道怕羞了。 可能是营养结构的改变或者正长身体的缘故,常昱这段时间长得很快。大家也猜不出他具体是多少岁,只能知道个大概。 常昱领着常喜乐往深山里走,已经爬了两个山坡,直把很少运动的常喜乐累得够呛。看山跑死马,常喜乐这时候深刻体会到了,刚才看这边这座山好像走几分钟就能到,结果累个半死才刚爬到半山腰。 越往深山里走,树木就越来越高大,茂密的树叶把阳光都给挡住,走在下面好像夜晚一样。 常喜乐本就不擅长走山路,这下更是一路磕磕碰碰,全都靠常昱扶着走。 常昱起初还趴下来想让常喜乐坐到自己背上,常喜乐哪里肯,这不是虐待儿童吗。 虽说他现在的年纪也不大,可也比常昱大啊,更何况他心里年龄还大了一圈。常昱为此还有些不高兴,吚吚呜呜了好长时间表达自己的不满,直把常喜乐弄得哭笑不得,还真是把自个当做老虎了!这段时间虽然越来越融入人类社会,可还是没把对自己的认知纠正过来。 上辈子那些关于狼孩虎孩的报道,让常喜乐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不着急一下子就让常昱改变过来,只能慢慢引导。 “小喵,你这是带我去哪啊?”常喜乐好奇问道,常昱明显是有目的的前进。 如果是平时,看到他行走艰难且还划了口子,肯定就不愿意往里头走了。可常昱现在却依然坚持要往深山里去,绝对不是只想要到处晃荡而已。 常昱虽说不会说人话,平时动作就跟小猫似的,可心里却明白着呢。 “小喵,你不会是想要带我回你的老虎窝吧?” 常昱停了下来,歪着脑袋有些茫然的望着常喜乐。 “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常昱一听这话立马欢快的蹦跶起来,喵呜喵呜的叫着。 常喜乐笑道:“你不会是想拉我回你的老虎窝去生活吧?这可不行啊,我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很不适应了,再回到深山老林里过原始社会的生活,这真是要我的命了。” 说完这话,常喜乐不由想常昱融入到人类里,会不会也是这种感觉呢?不自由,不喜欢,一切都太过陌生。 可自打常昱伤好了以后,他就没怎么拘着,反倒是常昱喜欢粘着他不放,平时跟他生活在一起也很高兴,应该也不是那么排斥吧? 常昱呜呜了两下,抓着常喜乐的手继续往前走。 刚开始常昱还是习惯用牙齿咬常喜乐的袖子,可后来发现这样做没法防止常喜乐摔跤,才换成了搀扶。 常喜乐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远,只知道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腿了,估计脚上已经长起了水泡。便是受不了道:“小喵,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我们休息一会吧。” 常昱这才停了下来,领着常喜乐走到一个小溪边,示意他坐在这里,便是消失在林子里了。 没有经过开发的深林,到处郁郁葱葱,偶尔还能看到不远处有兔子什么的路过。风景很美,山风吹来整个人都清爽不已,可一个人待在这里就感觉不那么美妙了。 常昱不见了人影,一个人留在这茂密的森林里,常喜乐觉得有些心慌了。 这可不是他以前爬过的那些山脉,动物都被人类祸祸得差不多了。这里可到处都是野兽,刚才一路平安可不代表就是安全,密林深处不知道藏着什么。 他们这一路走得异常顺利,桃源村的人一直不敢深入这里,是因为到处猛兽的关系。可刚才就偶尔看见蛇啊什么,山鸡野兔都不怎么见着,常昱走后常喜乐才看到的。 常喜乐明白是什么缘故,这一切应该都是因为常昱。 一路上常昱时不时虎啸一声,震得整个山林都在颤抖似的,一副我山大王来了,闲杂兽等都给我闪开。要不是常喜乐亲眼见到,还真的想象不出这让人胆战心惊的呼啸声,出自一个孩童的嘴,还以为是猛虎下山。即便知道,听到的时候都难免会颤一颤。 常昱不仅仅会虎啸,还拥有老虎的气息。 大约是因为从小被老虎养大,兴许还是喝着虎奶长大的,身上会有老虎的气息,本身又十分凶悍,在丛林里是霸王的存在。这并不是常喜乐的臆想,而是常昱每次靠近家里的牲畜家禽都会引来一片鸡飞狗跳,那些动物明显很害怕常昱,得哄好一阵才能让他们平静下来。家里最小的妞妞也是如此,一看到常昱就会哭。其他孩子大些还好一点,但是也明显感受到了不同,而不敢太靠近。 而常昱平时还罢了,如果一旦感受到对方敌意,那气场大开完全没有十岁左右孩子的样子。 常昱不会把他丢在这里吧?那他可真要死在这山林了。虽知常昱不会这样做,可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实在无聊得很,难免会胡思乱想。 他们一大早就出发,现在已经临近正午。走了一个早上早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他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啊。就算能找到,怕半路都要被野兽咬死了。 常喜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自己什么时候没用到需要一个屁大点的孩子保护了! 常喜乐休息了一会,觉得缓过劲来就开始在附近找干柴,将火给烧起来。常昱丢下他一个人离去,肯定是去捕猎了,他得在对方回来之前把火烧起来。他们少有几次的外出,常昱都会钻进林子里弄些东西回来给大家加餐。山鸡野兔最多,像山羊和鹿这种比较大的猎物相对比较少。 火燃起来的时候,高高的草丛里发出嗖嗖的声音。 常喜乐心中一凛,抽出挂在腰背的砍柴刀,一脸警惕的望着声音来源处。 想象中的搏斗并没有发生,来者正是丢下他离去的常昱,两只手都抓着山鸡,嘴里还叼着个兔子。 常喜乐顿时舒了一口气,笑着走向常昱,“你这小家伙还真是厉害,才走了那么一小会儿工夫,就抓了这么多猎物。不过下次别用嘴咬了,这得多脏啊。” 常昱将手里嘴里的猎物放了下来,用小溪的水洗了洗嘴巴,这才又扑到常喜乐怀里拱啊拱,求表扬求爱抚。 常喜乐也没吝啬,狠狠的蹂躏他的脑袋,然后开始去收拾这些东西。 砍柴刀是弯的,所以并不好料理这些畜生,所以常喜乐的手法非常粗暴,把肚子破开将里头的东西都给扔了就算完事。 没有采摘荷叶,这里也不好找合适的泥巴,之前说的叫花鸡变成了普通的烤鸡烤兔。虽然烹饪手段极为简单,但是充满了野趣,那油汪汪的鸡肉兔肉吃在嘴里,依然美得人想要长啸一声。 常喜乐吃完半只鸡就觉得自己彻低缓过神来了,这里的山鸡特别的肥美,吃了一只就已经非常饱了。而常昱这个大胃王却能干掉一只鸡和一只野兔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常喜乐要不是看着他见风长,否则真担心他是不是肚子里长了蛔虫或者得了甲亢,吃这么多都不见长肉。 将火堆扑灭,两人又继续上路。 这时候常喜乐很是佩服孙婆子编草鞋的手艺,非常经穿!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现在还好好的,不见一点破损,倒是他露出脚趾的地方,被石子荆棘戳得都裂口子了。 在常喜乐想要放弃的时候,常昱终于停了下来。 入眼的是一个山洞,山洞的附近有个并不起眼的小土包,刚开始常喜乐并没有注意到它。直到常昱四脚着地,咬着他的袖子领着他走到那里。 常昱的表情显得十分的落寞,这样的常昱好是他不曾见过的。 土包已经长满了青草,常昱用手将它们都拔走了,低声呜呜了几声,在土包面前嚎了一声。 声音和之前警示威慑不同,带着悲凉之意。常喜乐也不知道为何能从好像差不多的声音中听出不同,但是他确实是感受到了。可能这就是声音的力量,虽然听不明白却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常喜乐猜想,这大概就是抚养常昱长大的老虎埋葬的地方吧。 埋葬死去的人或者动物应该不是老虎教的,至于常昱为何这么做恐怕除了防止老虎的尸体被其他野兽撕咬,也是有一种人的天性吧。 到底他的猜想是否正确,常喜乐都无意冒犯想要挖开去一探究竟。不管事实如何,这对于小老虎常昱来说,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常喜乐现在只是有些好奇常昱的身世,他为何会被一只老虎养大。可这些都难以考证,他也不过偶尔想想而已。 这时,常昱转过头朝向常喜乐走来,又咬着他的衣服拉着他走进山洞。 这时候常喜乐没有在训斥他不能用嘴咬,这是常昱从小长大的地方,就让他以自己以前的方式表达情绪和想法吧。 走进山洞,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常喜乐总觉得里头有一股异味,能感受到曾经有一只大型动物在这里居住过。山洞里很简单,偶尔会发现一些动物的残骸,但是并不多。而最深处的角落地上铺满了枯黄的野草,看那形状应该是常昱从前睡觉的地方。 常昱松开嘴,一跃跳到野草里,从里头翻出了一样东西,然后抓跑到常喜乐的面前,硬是塞到常喜乐的手里。 常喜乐一看,是四颗成年老虎的牙齿。 常喜乐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是你老虎妈妈的牙齿吗?” 常昱喵呜了一声。 “你是想要带走它?” 常昱眼睛亮亮的,说明他说对了。 常喜乐失笑,又觉得眼睛有些酸酸的。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原来只是为了拿走养育他的老虎的遗物。虽然年纪不大,心智还有障碍,却十分的重感情。 “以后你都要跟我一起生活吗?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外面。”常喜乐怕他不明白,用手指道。 虽然早已经决定,可那个时候他和常昱还无法沟通。通过这段时间的交流,常昱已经可以明白一些简单的话。常喜乐则需要再次确认,他不能用自己的思想强加在常昱身上,他觉得好的对于常昱来说不一定是好。 常昱双脚站立,用手将常喜乐拉出了山洞。 常喜乐明白,这是这小家伙在和过去宣告再见。与人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大家的不同。这样的行为,不用言语就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常喜乐指着老虎牙,又在常昱脖子上划了划,“我回头帮你在虎牙这里打个孔,然后挂在你脖子上好不好?” 常昱显得很高兴,一直喵喵呜呜的。 常喜乐叹道:“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听到你说一句人话。” 常昱又是一脸懵圈的样子,常喜乐笑笑,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再说话。 两人并没有在这里磨蹭多久就离开了,若是不早点回去就很晚了。夜晚穿梭在林间,即便有个小老虎作伴,也是非常危险的。 临走之前,常昱又对着小土包虎啸了一声,示意着,我要走。 “我们以后有空可以再过来看看。” 常昱原本的低落瞬间散去,在常喜乐身边又蹦又跳,快乐来得非常的容易。 两人走回到桃源村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到了西边,他们选择换一条路回家。 之前那条路要路过一条河,那一段河水被戏称为女人湾。 那里的河水不深但是很干净,而且周围是林子,十分隐蔽。所以一到夏天的时候,村子里的女性到了傍晚就会去那里洗澡,那个时候就是男人的禁地的。若是谁敢乱闯,被痛打一顿都是好,严重的话是会被轰出村的。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所幸原身还记得这些。 虽说回去的路跟那里有一段距离,但是路上总会跟要去那里洗澡的老老小小女性同胞碰上,实在麻烦得很,常喜乐宁可换一条更远的路。 常喜乐选择的这条路有些荒凉,半天见不着人。 “小喵,你说我们不会走错了吧?” 常喜乐完全是凭借原身很小时候模糊的记忆走的,之前远远的被杉子远远的指过路,早上走之前还专门看了一下,才刚往这走的。 常昱这个时候已经把衣服穿好,要是不说话就跟普通孩子一样,只是长得更加漂亮。 他看着常喜乐低呜了一声,让常喜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们基本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可不能对话交流总是有些别扭。就比如今天一直在行走,他跟个话唠一样嘚啵嘚啵说个不停,否则总觉得太过安静,走在阴森的森林里总感到不得劲。可常昱都没法回应他,让他感到无比的孤独,而且还有些傻,好像自言自语一样。 平时还不觉得,因为不会一直这样说,总有其他事分散注意力。可今天就他们两个人,只需要行走不需要做别的,注意力不被分散,就显得尤为的别扭的。 “小喵,你说你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啊?” 常昱又能呜呜了两声,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的看着他。 我就看看,不说话。 常喜乐笑着摸他的脑袋,头上的伤已经好了,伤疤慢慢脱落,小光头已经逐渐开始长出毛刺,摸的时候会觉得有些刺刺的。 走了没一会就看到了熟悉的风景,常喜乐这才舒了一口气。要是都到村口了还要迷路,这可就是要闹大笑话了。 要进村子就得淌过一条河,这边的水比较深,最浅的地方也到肚脐,不像之前那条路最浅的地方用石头垒起来就能走过去。常喜乐打算过河的时候正好顺便把澡给洗了,省得一会还得过来。 桃源村夏天的时候男女老少都是在河里解决的,有的汉子身体好,冬天也都是到河里洗澡,这样还能省点力气。否则光挑洗澡水,都是一件非常辛苦的活。桃源村是建在一座大山的山顶和山腰上,山下绕着一条河。平时大家吃水用水都是到山脚下河里挑的,这一来一回十分辛苦。而且这里都是木桶,吃了水的木桶更沉,比前世农民挑水更难。所以怎么方便就怎么来,女性在外头洗澡也不算什么事。 常喜乐寻了个合适的地方,正打算下水,就被常昱摇晃着胳膊,一边手指着远处。 顺着常昱的手指望过去,常喜乐就看到对岸挺远地方似乎有个孩子光着身子,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因为离得比较远,所以也看不清是谁。 常喜乐不由拧起眉头,怎么这孩子一个人在这里?还光着身子躺在大石头上。石头刚暴晒了一天,按照他们这里的说法,是不能这么躺的。 桃源村四面绕河,一到夏天经常就有小孩子贪玩去河里玩水结果给淹死的。所以不管是哪一家从小都教孩子不准一个人去河边玩,要是去河边得给家里人说。可说归说,孩子们若是那么听话就不是孩子了,所以几乎每年都会出事。 大人们忙着干活,又不可能一个劲盯着。农村的孩子哪一个不是散养的,即便出了事也不会改变这样的方式。他们从刚回踉跄走路开始,就知道光着屁股满世界跑。尤其半大孩子已经开始帮家里干活了,去找柴火啊、猪菜啊什么的,可以乱跑的空间就更大了,这种孩子也是最容易出事的。自以为会游泳不怕事,结果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常喜乐往那边走去,那孩子也从大石头上坐了起来,这让他看清楚了孩子的脸。 这不是二房家的常喜宝吗! 常喜乐心里更是诧异,常喜宝最是听话,怎么一个人出现在河边?也顾不得想那么多,常喜乐连忙赶过去。 “喜宝,喜宝,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常喜乐叫嚷着,可距离有点远,常喜宝又不知道在想什么,压根没注意到。 常喜乐还没来得及叫第二声,常喜宝突然就从大石头上跳下河去,然后就在河里扑腾了起来。 沉沉浮浮,一看就是不会游泳的。 这是要闹自杀啊?! 常喜乐连忙跳进水里游过去,背后传来常昱咿咿呀呀的叫声。 常喜乐边游边吼道:“常昱!你不准给我下来,给我站在那不许动!” 常昱连忙缩了回去,每次常喜乐叫他这个名字,就是意味着说的话必须听,不可违抗。 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远,而常喜乐又高估了这具身体的体力,游到常喜宝那里的时候他已经有些累了。可常喜乐当时也顾不得想那么多,常喜宝已经明显快撑不住了,扑腾的速度越来越慢。稍微缓了一口气,常喜乐就游了过去,在他身边先用言语接近。 “喜宝,别乱动,我来救你。” 常喜乐不停的说着话,可常喜宝这时候完全听不进去,一发现有人来救他拼命的往对方身上攀。而这样是非常危险的,很有可能两个人都一同沉下去。常喜乐想要摆脱,想要控制住常喜宝,却一直没法让对方平静下来。 常喜乐这具身体本来也没成熟,十分瘦小还因为之前生病有些体弱,而常喜宝也有八岁多,长得圆头圆脑的,力气大得很,救援起来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常喜乐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一边努力不让自己被常喜宝攀住,一边努力让两个人往石头那里游,调节自己的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呛水。只是这样也难免被常喜宝带下水,两个人沉沉浮浮。 常昱见到这个状况,在岸边那跟疯了似的,又蹦又跳又嚎,想要往他们那走,可又想起之前常喜乐不准他下水的命令,顿时又退了回去。 常昱急得开始乱嚎起来,虎啸一声声响起,而没过一会,变成了不太标准的发音。 “乐……乐……” 常喜乐这边已经有些急了,他开始有些体力不支,偏偏常喜宝跟个秤砣一样怎么也拉不上去。明明岸边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游不过去。 “乐……乐……” 常喜乐听见了,这是常昱在叫他!常昱会开口说话了?! 常喜乐顿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扯着常喜宝猛得游了几步,将他用力推上大石头,然后自己却无力的滑了下去,沉入水中。 常昱这下眼睛都瞪红了,再也不管什么命令,噗通一下跳进水里,蹭蹭一下子游到常喜乐沉下去的地方,抓住他的手连拖带拉把他弄上了岸。 常昱的动作十分极其的迅速,常喜乐只觉得自己刚沉下去一下子就瞬移到了岸边,缓了一会清醒之后直接有些无语了。 特么这么个高手在身边,他刚才是折腾个什么劲啊! 英勇得跟啥一样,可怎么看都觉得是二傻子一个,好像逗人玩似的。 常喜乐觉得自己的智商是不是被原身给拉下去了,他以前觉得自己也没那么蠢啊。 “乐……乐,乐乐……” 常昱见常喜乐没有动静,焦急的吼着。常喜乐这下彻底回过神来,耳朵都要聋了,能不回神吗。 “我没事,别急。” 常昱直接猛的把他抱住,第一次两人相拥不是常昱拱在常喜乐的怀里。、常喜乐来不及感叹一下,就从常昱怀里挣开了。时间紧迫他必须先得去看一下常喜宝的状况。 常昱为此很不高兴,可看到常喜乐严肃认真的表情,只能憋着嘴放开手,在一旁看着。 常昱望向常喜宝的目光更加不善了,都是这个东西快害死了乐乐! 常喜乐只顾盯着常喜宝,不知道常昱那眼神好像要把常喜宝撕碎了当干粮。 常喜宝已经昏迷过去,小脸煞白,常喜乐连忙对他进行急救。先将他腹中的水压出来,然后见还没有反应,便对他进行人工呼吸。 常昱原本恼怒的目光这时候变成了疑惑,不明白常喜乐这是在干什么,但是总觉得不顺眼。小手掌挥了挥手,好像挠的不是空气,而是常喜宝的脸。 可常昱到底不敢上去阻拦,因为他能感受到常喜乐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容别人打扰。他只能趴在一旁直勾勾的盯着,只能做些小动作过个干瘾。时不时呲牙咧嘴,表示自己的不愉快。 常喜乐正全神贯注的急救,并不知道这些,不停的送着气,为抢救常喜乐的生病争分夺秒。 终于,常喜宝咳嗽了一声,眼睛渐渐的睁开了。 常喜乐舒了一口气,好歹人还活着。不敢再耽搁,想将常喜宝背起来带回家,却被眼疾手快的常昱抢了先。 常昱一手将常喜宝捞起来,直接这么提着走了,惹得常喜宝一路吐着没有排干净的水。 常喜乐哭笑不得,“你这样提着他会不舒服的。” 常昱眨了眨眼,又换成抗在肩上,村里人扛东西都是这么扛的。 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两人就这么将常喜宝送回家。 马二婶这时候正满世界找常喜宝,一见常喜宝被扛着回来,整个人是昏迷的,直接腿都软了。 “这,这是怎么了?我的儿啊,你这是咋了啊!” “二婶,你先让人去叫王婆婆,喜宝刚落水了。” 王婆婆并不是正经的大夫,只是会一些草药,常见的病都会瞧一些,女人生孩子也都是她接生的。平日大家有个小病小灾的,都会找她老人家来看。 马二婶这才回过神,连忙让邻居帮忙去叫人,又让人给女儿女婿们递消息,常喜宝找到了。 常喜宝被放到床上,没一会渐渐睁开了眼,一看到马二婶,顿时委屈的哭了起来。 “娘……” 马二婶眼泪也出来了,“我的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可怎么活啊!” “娘……”常喜宝声音还有些嘶哑,整个人还迷迷瞪瞪的,只知道一直哭。 没一会,王婆婆也风风火火的过来了,虽说她医术一般,可十分负责,谁家一有事都是很迅速的赶过来,所以非常得村子里的人尊敬。 “婶儿,我家喜宝咋样了?” 王婆婆看了一会,这才回道:“没啥大事了,吃点病养养就成。这孩子受了惊,本身身体又不好,这几天得多看着点,有啥事你们就去叫我。” “多谢婶儿,我这就让木花跟你拿药去。等我家喜宝好了,我再去你家谢你。” “没事,都是乡里乡亲的。家里有孩子就是操心,这大夏天的最容易淹死这么大的娃,你们这次是命好,以后可得看着点,这些年都走了多少个了!”王婆婆上了虽说,难免有些絮叨,一直到离开还能说个不停,可谁也不会觉得不耐烦,只会觉得很暖心。 马二婶知道常喜宝没事,这才缓过神来,想起要跟常喜乐道谢。 “喜乐啊,这可真是多亏你啊,要不是你,我们家喜宝肯定就没命了!到时候我可怎么跟你二伯交代,我可怎么活啊。”马二婶并没有说谎,要真出了什么事,她真的不用活了,他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啊! “二婶,不用说这些,都是应该的,只是以后要管着喜宝,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河边了。” 马二婶则有些意外,“喜乐啊,你能说说当时是咋回事啊?” 常喜宝已经睡着了,常喜乐将马二婶拉到外头说话,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马二婶听完诧异不已,“这不可能吧!” 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好,连忙解释,“喜乐,不是婶儿不信你,是喜宝压根不会游泳,平日他最是听话,不可能明知道不会游泳,还偏要往深水的地方跳啊。而且平时他跟一群孩子去河边,而且经常去的地方也不是在那里的啊。” 常喜乐也更闹不明白了,原本他以为脑中一闪觉得常喜宝要自杀,事后想着还感到好笑,想着可能就是突然下水抽筋了而已。没想到常喜宝真的不会游泳,还偏往深水里跳,这不是不要命吗? 常喜乐想了想,委婉道:“二婶,今天喜宝没啥不高兴的事吧?” 马二婶没反应过来,“你这是啥意思啊?” “就是,是不是喜宝有啥不痛快了,然后就想不开了?” 虽然是常喜乐说的话,马二婶却依然觉得这猜测太离谱,摇头道:“这么大孩子有啥不高兴的事,而且最近我们家拖你的福,日子越来越好,经常有肉吃,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是我这一忙,就顾不上看他了,可他也没有不高兴的啊。啊!对了,他最近确实为一件事发愁。” “啥事?” “不会游泳。” 第30章 转变 常喜乐有一瞬间的愣神,这孩子难道是用这种不要命的方式学游泳?这是脑子有坑吗。 马二婶解释道:“咱们村里人都是河边长大,不管男女老少都会游泳。可不知道咋的,我这傻儿子总是学不会。以前年纪小怕他身子骨不好,所以一直都是烧着水给他在家里洗温水澡,不让他去河边。等到现在大点了,身体硬朗了,才让去的。结果别人都会游泳,就他不会,就被人笑话了。 为了这事他一直生气,每次回来都说不要跟那帮子人玩了,结果第二天屁颠屁颠又去了,不过这也不是啥大事吧?小孩子不都这样吗,今天打架明天和好的。可除了这个,他就没啥不顺心的事了啊。” “就没有其他事啦?” 马二婶也是纳闷得很,“没有啊,我昨天跟他说以后他要跟着你学算术,到时候给他买一副算盘,他还特高兴呢,今天一大早还惦记着呢,没瞧出哪里不对劲啊。我一会去问问孙老二家那几个小子,平时喜宝都是跟他们玩的,喜宝落水的时候他们却不在,这事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常喜乐连忙道:“二婶,别急啊,还是等喜宝醒来再说吧。咱们啥也不知道就这么去找人家,好像跟人说是他们害了喜宝一样。要这事跟他们没关系,以后见面两家人都尴尬,那些孩子怕也不喜欢跟喜宝玩了。” 马二婶并不是糊涂的,可耐不住太疼爱常喜宝,遇事就没法想得那么周全了。 “瞧我这脑袋,对对,不管啥事先等喜宝醒来再说。” 常喜乐见常喜宝没事了就离开了,马二婶还想拉他吃饭,被以要回家换衣服给拒绝了。马二婶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那又是道谢又是道歉。 三房的人都已经得了消息,见常喜乐和常昱满身湿漉漉的回来,孙婆子顿时心疼得不行。 “咋不早点回来,到了晚上山风大,别给吹伤了身子。你病才刚好没多久,得好好养着!” “娘,我这不是赶回来了吗。二叔不在家,就二婶一个人,遇到这么大的事完全不知道该咋办,我不好直接就给走了。” 孙婆子也知道这个理,只不过是心疼顺嘴一说。 王大嫂则道:“红糖姜汤已经煮好了,小叔你和昱小子赶紧去换衣服,出来每个人灌一碗,发了汗就不怕凉着了。” 虽然是盛夏的夜晚,可村子里到了晚上依然十分凉快,晚上睡觉还得盖薄被子。 常喜乐也不敢耽搁,领着常昱连忙进屋换衣服。 他一出来,三房的人都围了过来,询问常喜宝落水的事。 常喜乐又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大家都那唏嘘不已。 “得亏喜乐碰巧路过那里,要是喜宝真出了啥事,二房的天都塌了。” “是啊,这孩子平时挺乖的,咋今天自个去那地方游泳?那一片水可深,又没啥人的。都是大晚上大老爷们临睡前喜欢去那洗澡,平时都不让小孩子去的,那里可是淹死了不少孩子呢。” 常喜乐也忍不住道:“喜宝选的地方还是那片最深的,直接跟个秤砣似的往河里跳,一下水就扑腾开了,我当时都傻眼了。” “这孩子是咋回事啊?” “谁知道啊,只能等明天醒过来问问了。” 大家都觉得这事特玄乎,这孩子也不小了,不至于傻到这地步啊,平时瞧着挺机灵的啊。 孙婆子砸吧嘴,煞有其事道:“这还用猜,肯定是水鬼闹的!那里以前可是死了不少孩子,全都是水鬼勾的魂。会游泳还傻愣愣的往里跳,除了傻子谁会这么干?那小娃子啥性子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最是老实听话了,别家最不听话的孩子现在都被抽的不敢去那边,他咋就去了?还瞒着大家伙自个去的,不是水鬼勾魂还能是啥缘故。” 说完这话孙婆子也是后怕,“小五啊,以后你可不能再往那边走了,要是水鬼把你的魂给勾了可就麻烦了!” 常喜乐哭笑不得,他虽然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里,但是还是坚信至少水鬼这东西是没有的。 “娘,您胡说些什么啊,哪里来的水鬼。爹和二哥他们不经常大晚上去那洗澡吗,也没见出啥事。” 平时常喜乐说什么孙婆子都是听的,可这事却不成了,“这事你得听我的,没有勾你爹他们是他们阳气重,都是有娃的人了勾不上。你虽然是秀才公,到底年纪小,又没成亲,水鬼最喜欢你这样的了。它们是找人顶命的,肯定喜欢长得好、年纪小的。” 王大嫂也忍不住道:“是啊小叔,你可别不信,我小时候隔壁家就有个娃儿差点被水鬼抓走了。明明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愣是几个大人都快拖不上来,好不容易拉上来一看,好家伙!腿上都被勒出红痕,跟被人抓了一样。而且这红痕怎么都去不掉,还是请了巫婆子做法才去掉的!” 小孩子也围在旁边,一听这些都吓得直哆嗦,尤其突然一阵山风吹过,把房子旁边的大树吹得呼呼作响,孩子们都扑到大人的怀里。常喜盛夫妻做生意还没有回来,杉子和杏儿就搂着槐子不放。 王大嫂趁机教育,“所以说你们以后可不能随便往河里跑,要是被水鬼瞧上了,可就被拉进水里再也回不来了!” 几个孩子纷纷点头,认真得不得了。 虽然常喜乐不信这个,但是看这教育成果倒觉得不失一个好法子。跟孩子们说危险啥的不一定信,可一说有鬼那震慑力可是不一般,基本都能被吓唬住。 “行了,大晚上的胡说啥呢,看把孩子吓的,晚上一个个都没法睡好觉。”常老爹开口道,然后又望向孙婆子,“明天你去他们家看看,这孩子出事,家里又没有个顶梁柱,怕是乱成一团了。小五,你也跟你娘去瞧瞧吧,他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怕都没心思做事了,别耽误了我们大家的生意。” 常喜乐和孙婆子都应了下来,这事暂时揭过。 杏儿不停的往屋外看,“爷,奶,我爹娘今天咋还不回来啊。” 因为要打算把晚上的生意也抓起来,加的量要比之前多了不少,按平时早就回来了,可现在都吃过晚饭开始忙碌明天生意的食材,常喜盛他们还不见踪影。 常老爹也有些担忧,天黑肯定比不上白天安全,之前商量的时候倒还罢了。可发现大晚上不见人,这心还真是没法踏实。 孙婆子叹道:“要是不用来回这么跑就好了,这大晚上的还没回来,也是愁人得很。” 常喜兴也有些愧疚道:“苦了杉子爹娘两口子,这生意要是没他们,肯定做不得这么顺利。都是我们犯懒,让他们遭了罪。” 家里生意做得好,也就不需要常喜兴在外头卖苦力,而且家里的人手还不够。便是在第二个月结束之后花钱找人代替,让常喜兴回家。 原本常家是打算轮流去操持这生意,可经营了一段时间以后,大家发现卖东西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大房和四房的加入,更加衬托出常喜盛的能干。 东西好是生意的根本,而买卖的人则决定生意好坏程度。大家买东西也不光是为了买想要的,也是想要个舒心,尤其卖的又不是盐啥的必需品。你要是给人不痛快,再好的东西都懒得瞧。 而常喜兴之前一直在工地那边,每次下工都会去摊子那瞧,自然最明白到底啥状况。 那摊子的活经常是要么没生意,要么就是一群的人,忙得你脚不沾地。脑子要是不清楚,怕是钱都忘了收。可常喜盛两口子完全不在话下,谁买了什么要收多少钱,东西给没给,都记得门儿清。钱只要过手,不用数就知道有多少。就在这么忙的情况下,看到来人还能记得对方啥口味,放不放香菜要不要多点茱萸。 常喜兴原本想搭把手,可发现完全不知如何下手。再加上常喜盛不想累着他,也不让他沾活他也就不坚持了。当时看着就觉得,这事他绝对做不来啊,他算个数都得掰着手指,哪里赶得及啊。 虽说吃霸王餐的人不多,可贪小便宜的人却还是有的,你要是自个记不住有些人也就顺水推舟不给或者少给了。 所以常喜兴一回到家,就提出意见,要是常喜盛两口子同意,轮到他们家的时候,两口子替着去。家里的活由他们一家子干,宁可不要这分成,省得硬着头皮去做,因为手忙脚乱赔了生意,那才罪过大了。 而常喜旺一听常喜兴这么说,一琢磨也觉得这事他们干不来。每天在家里安安静静数钱的时候,他们还总弄错几个子,做生意时那么忙碌可不得错到天上去了。而且家里妞妞还小,起早贪黑在外头奔波的不好带着,留在家里又有点舍不得,别人带到底没有自己娘尽心。最重要也是不喜欢出摊,宁可在家里闷头干活。 正巧常喜盛夫妻就喜欢出摊,对田地上的事并不是很拿手。虽然勤快,可怎么都做得不如其他人。这也是两口子被嫌弃的原因之一,地里的活儿都伺候不好,这庄稼人当得也忒不合格了。 大家这么一商量,最后就决定常喜盛两口子以后就专门负责这生意的事,不用顾家里的活,分成保持不变。毕竟其他房虽然没有去摆摊,可食材却都是他们在后头准备的。否则要等常喜盛两口子回来再弄,肯定是赶不及的。 常喜盛两口子对这个也没意见,以前一个子都没得呢,现在还能拿在自己手里,还是做自己喜欢做的活,哪里不愿意。他们出摊虽然也十分辛苦,但是他们乐意啊,一碗一碗卖出去那种成就感可比在地里那刨坑要大得多。 常老爹见他们各自都商量清楚,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声明既然大家都同意,以后就别埋怨谁干得多谁干得少。他之前那样安排,就是为了以防有人觉得会有人有这样的心理,所以不如轮着来,大家都一样,谁也不吃亏。 孙婆子却不赞同这话,“那也是他们自个选的,咱们在家里就不辛苦啦?在外头做生意多拿几个子我们都不知道,在家能有啥……” “闭嘴!”常老爹直接吼道,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常老爹虽然平时也没少说孙婆子,老两口还经常挤兑,可还是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发这么大的火。 孙婆子也明显傻了眼,常老爹却不打算放过,声音十分严厉,“你在这胡咧咧什么,这是你这个当娘该说的话吗!咱们家现在拧成一股绳想把日子过好,你是不是嫌这样就不得劲了,所以故意在这想捣乱呢!” 孙婆子不乐意了,这么大年纪在孩子们面前劈头盖脸破口大骂,她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在这个家立足。 “你这老头子怎么说话的,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我这些年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多少心,你却这么说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没有良心,你自己想想你刚说的话有没有良心。老二一家在外头忙得自己孩子都顾不上,你这当娘的不心疼,还在这说什么屁话,要是他们听见得多寒心!” 孙婆子撇了撇嘴,她那话确实有些不动听,可她才不信就老二那滑头性子不会私下藏钱。 虽说这钱也不是算不出来,可也算不得那么准,每天藏个几文谁又能知道?一天几文一个月下来一年下来,那数可就不得了了。 不过现在这话确实不好现在说,杉子和杏儿正瞪大眼看着她呢。这两孩子也半大不小了,要听了去总是不好。 孙婆子这才压下性子,不情不愿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打个比方嘛。” “随口说说,那我也随口说说这些年你都存了私房钱补贴了娘家,你乐意不?” 孙婆子听这话耳根有些脸红,她还真这么干了…… 常喜兴这时候出来打圆场,“爹娘,孩子们都在呢。况且二弟啥人咱们还不知道,脑子机灵却绝对不贪小便宜。娘,这话您以后也甭说了,本来就是我跟三不乐意去,要是二弟听到这话以后不乐意帮我们去了,那可咋办?到时候别说挣钱,别亏钱那都是好的了。” 常喜旺也连忙道:“是啊,是啊。我们可没有二哥那本事,他要是不做生意还能回来种地,可我要是不种地可没法去做生意。” 常喜乐也深深叹了一口气,“娘,这种话以后绝对不能说,否则这生意我们宁可不做。家不和,要钱有啥用?有能耐咱们是要去算计别人兜里的钱,算计自家的钱这辈子都是没出息的。二哥懂得这道理,你就安心吧。” 孙婆子被三个儿子轮番说,顿时觉得老脸通红。 “我话都说了,难道还让我跟二小子道歉啊。” 常喜乐和常喜旺都点头道:“是该道歉。” 孙婆子眼珠子都差点没给瞪出来。 “道歉就不用了,二弟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以后别再说就成。”常喜兴从中调和道。 常老爹则发话,“要有下次,就得去赔礼,要不然你还是不长记性。” “娘,这种话实在太伤人,哪怕是母子也经不起这么磨的,这事真是你做的不对。我们哥几个听得都不舒坦,何况二哥呢。”常喜乐道。 孙婆子抿了抿嘴只觉得十分委屈,连他最宠爱的常喜乐都这样对她,难道她真做错了? 可以前老头子不是也挺不喜欢二小子吗,怎么今天突然就向着两口子说话了,害她被儿子埋怨了,倒是让老头子做了好人。孙婆子心里很是不忿,觉得自个被自家老头子耍了。 你不是想要当好爹吗,那以后我就当好娘,看你还故意在孩子面前挤兑我,增加自己的威信。 孙婆子的想法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见她不说话大家也就没再揪着这事不放。 没多久,常喜盛两口子回来了。两人明显比从前疲倦不少,见到大家都是强打着精神招呼。 “爹,娘,大哥,二弟五弟,我们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没?灶上烧了热水,你们先去洗个热水澡,全身舒坦了就没那么累了。”孙婆子第一个迎了上去,一脸心疼的打量着常喜盛。说完又看看曹二嫂,也那一副关怀的表情。 常喜盛两口子跟见了鬼似的,他娘这是咋了,从没见她对他们这么体贴热情过,这反而让人心里发毛啊。 这么一闹,原本疲倦的二人立马抖擞起来。 “娘,我们都好着呢,家里是不是出啥事了?”常喜盛咽了咽口水问道,目光扫向后面跟着出来的家人,一脸的茫然。 孙婆子嗔的一眼,“能出啥事啊,倒是你们咋这么晚才回来,哎哟,你们不知道娘在家里等得心都发慌了。以后别闹这么晚了,否则出了事可咋整,娘可经不起这吓唬。” 说着竟是还抹起眼泪来,常喜盛和曹二嫂是彻底傻眼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两人顿时以为是家里又有啥决定,不让他们出摊或者什么的,顿时忐忑起来。他们做生意特别的顺手,觉得比种地有意思多了,可不能让他们不干啊。 其他人跟上来,看孙婆子这态度,都有些无语。 常喜乐也不知道孙婆子想要做什么,但是也能猜出和方才的事有关。不管什么缘故,以后不说那些不动听的话,那都是好事。 他见常喜盛表情不好,知道怕是误会了什么,连忙开口,“娘,先让二哥二嫂进屋,他们刚回来都来不及歇呢。” 孙婆子连忙将两人拉扯进屋,车上的东西也不用他们帮忙弄下来。常喜盛两口子想说些什么,却被赶去洗澡,让他们心里更加发毛了。 还是杏儿机灵,私底下偷偷把前头的事跟两人说了,这才让两口子明白过来。常喜盛失笑,他这个老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曹二嫂是有些生气的,毕竟他们起早贪黑的忙活,背后竟然被这么说,谁能想得通啊。可见大家都向着他们,孙婆子现在还这态度,再不痛快也不显现出来。 要是以前曹二嫂肯定会不痛快很久,可这段时间她在外头做生意,眼界也变宽了。觉得家里那点事就不值得计较,还不如把精力放到做生意上,感受钱过手那才叫个痛快。 曹二嫂都有这个觉悟,就更不用说常喜盛了。他从小就知道他这娘偏心,可谁让她是他娘呢。总归现在有意识对他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里的事不就是这样吗,哪能一件一件掰扯清楚,那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 常家三房的人都等着常喜盛两人出来,想要询问摊子上的事。这也是常家三房每天晚上都要办的事,哪怕每天都差不多内容,也不厌其烦的听着。而这时候钱都已经数好,今天竟然挣了五贯多钱! 常喜盛对这个数很是满意,但是面上却压着,“怪不得拿着还挺沉,赚得还行。” “这哪里是还行,简直太好了!”孙婆子惊呼道,要说之前是有意捧常喜盛,而现在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多。 他们家自打做生意以来,这钱哗啦啦往家里流,都快没有地方放了,过几天还得多打几口木箱子。可即便如此,每天听到赚的数时,孙婆子都忍不住那感叹一番。 毕竟,以前哪里敢想! “二哥,晚上生意咋样?” 常喜盛道:“晚上螺蛳比白天更好卖,那时候下工了就可以拿着一盘子螺蛳慢慢啃了。就是少了酒,否则更好卖。” 酒属于朝廷控制的物件,卖酒是需要酒引的,若是没有是不可以贩酒的,否则一旦被举报后果跟卖私盐差不多。这其中原因之一是因为酒也属于暴利,如果不加以控制,都将粮食拿去酿酒,粮食的短缺会造成很严重后果,这也属于宏观调控的一种手段。不过自家酿是没人管的,不拿去买卖就行。 “这东西咱们就别沾了,咱们不是正儿八经生意人,要是去弄那东西,咱们就被打上了商贩的烙印了。”常老爹道。 虽然对于底层人民来说,士农工商的分级并不明显,可真要把户籍都给变了,那还是一件非常大的事的。 常喜盛点了点头,“我就这么一说,咱们就是不在乎,这酒也是不好卖的。我们现在卖摊子上的东西,都有点忙不过来了。” “你大伯四叔家咋样?”常老爹问。 “都还成,不过晚上的生意没咱们家好。我们家的东西老早就卖光了,是为了等他们一道,所以才回来这么晚的。” “他们的也都卖完了吧?” “卖完了,我琢磨着他们现在一天应该能挣个三到四贯钱,再多也不成了。他们速度跟不上了,除非多加人手。” 常老爹摇头道:“多加人这生意就不上算了,不过这事他们自个做主,我们就别掺和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看他们的意思并没有打算多加人手。” “路上咋样?没遇到什么畜生吧?” “没有,都好着呢。就是赶夜路不敢走得快,怕磕着碰着,所以回来就晚了。” 常喜乐则问道:“二哥,还有其他人过来做买卖吗?” 常喜盛笑道:“没啦,之前有一阵一下来了好几个,可一看我们这一架势,都被唬住了,就不敢来了。咱们的东西又新鲜又好吃,早就把这些大老爷们养刁了,没点新鲜玩意,根本没人稀罕。而且他们来往不方便,赚得又没那么多,就不愿意来了。” 大家一听这话心里都乐了,少一些人就少些竞争对手,他们这生意就能长久做下去。 一家人你一言无一语的说话,可都不是坐着那干聊,都是边干活边那说话。明天要出摊,今天都得把东西准备出来。因为是夏天留不得,还不能白天弄,只能晚上凉爽的时候开始准备。 大家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晚,第二天又得早早起来了。刚开始每个人都忙得走路脚底都在飘,每天有荤的都没能补起来,个个脸都是煞白的。 常喜乐后来再做分工安排,交叉作业,这才有了很大改善,至少能确保大家有休息的时间。 刚开始大房、二房和四房那边,常喜乐并没有具体安排,先让他们自己体验一番,然后再去插手。前后对比之后,让几房人感叹不已,觉得常喜乐真是太能干了,这么一安排,事半功倍。 常喜乐这么做也是为了展示那些加盟费的作用到底在哪里,现在虽然大家刚赚到钱都觉得这钱交了没啥,可时间长了可就不一定。 所以常喜乐是在方方面面上将这笔钱的价值体现出来,让人无话可说,以绝后患。 夜晚,常喜乐的屋里。 常喜乐将屋里的煤油灯点燃,拉着常昱坐在床上,一脸兴奋道:“小喵,再叫我一声。” 常喜乐今天听到常昱第一次开口说话非常高兴,可惜后头一堆事都来不及询问清楚,而且不知道怎么常昱将常喜宝救起来以后非常的安静,都没怎么撒娇了。 常昱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常喜乐。 常喜乐道:“别装傻,我今天听到你叫我了,快,再叫一声乐乐。” 常昱还是没有开口,连低呜都没有,就这么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常喜乐。 “再叫一声好不好?我知道你会说话,我们家小喵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会说话呢。”常喜乐哄道。 常昱这才微微张开嘴,又合上又张开,“乐……乐……” “对!就是这样,再叫一声!” “乐……乐……乐乐……”常昱的声音比同龄孩子还要稚嫩,虽然发音有点奇怪,但是特别的清亮动听。 常喜乐高兴极了,瞬间明白了新手爸妈听到孩子第一声叫唤是什么感觉。 “小喵真棒!明天我就帮你把老虎牙钻个洞,挂在你脖子上!” 常昱将老虎牙拿了出来,将两颗放在常喜乐的手里,“乐乐……” “你是说这两颗给我?” “乐乐……” 常喜乐笑了起来,虽然他对挂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不过常昱给他的他肯定会挂起来。 常昱这时候突然蹭的上床平躺着,常喜乐还以为他要睡觉,笑道:“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平常常昱都要闹腾半天才肯睡,要常喜乐给他讲故事,还要蹭在常喜乐身上,跟一只八爪鱼似的搂着常喜乐。 说来也是常喜乐自己找事,常昱什么都不知道哪里会知道有故事这个东西。是常喜乐自己想像养孩子一样,所以才给他讲故事安抚睡觉。没想到就被常昱惦记上了,成了每天晚上必修课。最喜欢听的就是西游记,有时候还自己拿着棒子那乱挥舞,虽然毫无章法,但是那劲倒是十足的。 常喜乐怕他打到人,还得盯着。 “乐乐……”常昱一边叫唤,一边指着自己的唇。 常喜乐刚开始并不明白,常昱便用双手压着自己的胸口,然后故作吐水的样子,瘫软在床上,拉着常喜乐指着自己的唇。 常喜乐瞬间明白了,眼角直抽抽,有些哭笑不得。 这孩子,这是想让自己给他做人工呼吸啊! “那是急救,小喵你又没淹水,添什么乱。” 常昱歪着脑袋很是不高兴,常喜乐猛的揉他的脑袋,“赶紧睡觉!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学,再捣蛋就不给你讲故事了。” 常昱这才不甘不愿躺下去,四肢又缠在常喜乐身上,脸都要贴到常喜乐脸上。这种时候常喜乐根本动弹不得,讲又讲不听,打又打不过,没法,只能这么挨着。所幸这晚上不热,否则都得起痱子。 常喜乐正准备张嘴继续说孙猴子的故事,突然嘴上‘啪’的一下,被某个小家伙袭击了,顿时傻了眼。 常昱开心的咯咯笑起来,“乐乐,乐乐……” 那言语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也不知道乐个什么劲。 常喜乐用手抹掉嘴巴上的口水,然后毫不客气用力拧了常昱那被养得越来越圆润的脸颊,“小小年纪就懂得耍流氓,我看你是真欠揍了!还连公母都分不清,欠收拾!我的嘴巴是能乱亲的吗!” 拧完脸还不算,常喜乐翻身将常昱拉到自己腿上,顺手就在他屁股上‘啪,啪’了几下。 结果——人家笑得更欢快了。 “乐乐,乐乐……” 原本只是玩笑,可见常昱这样子,常喜乐不痛快了。 手上的力度加大,看你怕不怕!结果,自己的手都震疼了,常昱笑得却更欢了,好像在跟他玩游戏似的。 常喜乐不想虐待自己的手,收手宣布放弃。 这熊孩子也是没法管了。 骂又听不懂,打又不怕揍,这可怎么教啊! 常昱感受到常喜乐不高兴了,顿时安静了下来,满脸的担忧。 “乐乐……乐乐……” 常喜乐本就没真生气,再加上也不至于跟个啥都不懂的孩子置气,见常昱这模样也就态度软和下来。 “以后不能随便这样做知道吗,这是等你长大了跟媳妇做的事。我今天是为了救喜宝,和亲亲是不一样的。” 常喜乐虽然小孩子亲亲的也没什么,可怕常昱什么都不懂乱来。这世界可没有那么开放,到时候在外头也这么干,那可就麻烦了。 常昱睁大着眼睛,歪着脑袋一副懵圈样。 “乐乐……乐乐……” 常喜乐正色重复道:“我知道你能听明白,以后不准这样做知道吗。那是跟你媳妇做的,知道吗?” 常昱还是愣愣的样子。 “以后你长大了,长得和我一样……”常喜乐顿时卡壳,突然想起自己现在也是个五短身材,“长得比我还高的时候,遇到你自己喜欢的人,她也喜欢你,你就可以娶她做媳妇了。到时候就可以这么亲,但是也只等在私底下,不能让人看见。还有以后只准亲你媳妇一个人知道吗,不准随便亲别人,否则就是耍流氓会被人揍和讨厌的。” 常喜乐这时候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常昱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可得找什么样的媳妇才合适。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是常昱目前的状态确实是有些不正常的,和平常人是不同的。如果随便娶个回来,按照这么下去,他们的财力不是不可以,但是也是明摆着祸害人家小姑娘。 常喜乐这么一听顿时有些同情了,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更加温柔了,“你要快点成长起来,否则以后就没有媳妇了。” “乐乐……” “我在这。” “媳……妇……” 虽说发音依然十分不标准,可也能让人听明白。 常喜乐顿时乐了,这一天就学会两个词了!而且常昱媳妇的发音并不算很容易,至少比叠词的乐乐难。这进步也是忒快了,这么下去恢复正常指日可待啊。 “对对,就是这么说的,你再说一遍。” “乐乐……” “不是叫我,再说一遍媳妇,来跟我念,媳……妇……” “媳……妇……” “对对,再来一次!” “乐乐……媳妇……” “对对,咱们把音再读标准,牙齿咬着从齿间中发出‘媳’这个音,‘妇’是微微噘着嘴,来再来一次。” “媳……妇……乐……乐……” “对对,就是这么念,我们小喵真聪明!一下子就会说这么多字了!” “乐乐……媳妇……” “说得好,你真是棒极了!” _(:зゝ∠)_ 第31章 蜻蜓咬肚 第二天一大早,常喜乐带着常昱跟着孙婆子一起去二房家。 和想象中的混乱忙碌并不同,二房依然像平时一样有条不紊的分配着供货的事,并没有因为昨天发生的事而耽误什么。 一到那常喜乐就看到二房的老大外嫁女常金花和她的丈夫赵黒柱正在张罗收货的事,一个人点数一个人算钱数钱,事情办得有条不紊。 现在村子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他们收菜、螺蛳、绿豆、黄豆什么的,每天都会有人过来送货。 做生意要的量大,自家种的就供应不上了,必须跟村子里收。而且螺蛳啥的都是村子里头长的,虽说平时放那没人管,可也算是村子里的财产,也不好一家独占。所以常老爹之前就找里正打招呼,让他帮忙跟村子里的人说道一声,谁家有多余的食材,要是想卖都可以送到二房这里来。 只是不管是谁都得事先登记,每个人都得按照顺序排队且按照预定的量在指定的时间交货,除非有不可抗力的因素,否则若是违约以后就不再收这家东西。这么规划清楚,也免得供求不平衡,白糟蹋了东西,或是一时间供应不上。 而螺蛳之类的野物,则是允许登记的人家隔天过来交货,但是每户人家不能超过一定量斤数。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每户人家都有权利利用村子里的东西换取银钱,只要自己足够勤快亦可,谁也别眼红谁。 常喜乐还让二房他们将登记了的人家地里种的东西都去瞧一边,大概算出什么时候可以采摘,也以此作为收货时间和量的评断之一,而不仅仅是从他们的嘴里得知。这些工作目前看好像有些累赘,但是这是培养市场调查的习惯,等量大了的时候,就显得非常有用处了。常喜乐也是在有意识的培养他们这种思维方式,让他们知道如何统筹安排。 收货可不是简单的把愿意卖的人的货物收上来就完事,得考虑自己的消化能力。以及给别人方便也是给自己方便,越灵活应对,就不容易出岔子造成浪费。常喜乐要考虑的还是整个大局,尽己所能不让哪一方吃亏,以免发生矛盾,到时候倒霉的会是整个常家的生意。 刚开始大家都属于观望态度,桃源村的人好面子,像之前常家三房的人收鸡鸭蛋什么的就算了,毕竟还是值几个钱的。可地里的菜啊什么的,就觉得不好意思要钱了。大家平时可不都是谁家缺了说一声直接去摘就行,哪里还会给钱,最多以后补回来就是。所以不少人一开始来卖菜的都是之前向他们买常昱口粮的那几家,也就是关系比较好的几户,后来才陆续多了起来。 不过这么一来,也给二房缓冲的时间,慢慢入手就不至于一来一股脑的慌了手脚。而且大家之前都是种给自家吃的,也没想过卖钱,所以也没有多少剩余,目前供需还算比较平衡。 而所有东西的价格都是按照县里来的,比赶集时候去邻村还要高,还不用奔波守摊子,皆大欢喜。 “这不是秀才公吗,真是多亏你啊!要不是你,我们家也没有想到几棵菜也能换点嚼用钱。”一个大婶已经收到了钱,本就高兴一看到常喜乐就更乐呵了。大家伙可都知道,常家在外头做生意,都是这秀才公的功劳。 桃源村距离县城太远,去那买菜不划算,路上耽搁还有进城的费用摊位费用等等,所以极少有人会去。而邻村集市都是附近农民过来的,谁家都不缺菜吃。这么一来在村子里就能换钱,价格还很厚道,甭提大家伙有多高兴。 由于桃源村去挖河道的人不少,所以都知道常家摊子上的吃食,一回来都忍不住跟家里人感叹,这常家人真是太能耐了,也不知道哪里弄的这么多花样的东西,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原来可以这么做吃的!有的人路过常家也经常闻到那股味道,都是嘴馋得很。 大家都知道是常喜乐的功劳,对他更加佩服了。瞧瞧,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干啥都能成事,知道的就是比他们这种目不识丁的泥腿子多。 这一举动也使得更多的桃源村人觉得读书好处多,心里都想着要是以后有条件,也要让自己的娃儿去读书,不求能跟常喜乐一样出息,好歹也能把家里日子过得更好点。 常喜乐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在场的人则越觉得这才是秀才气度,沉稳大气。 常金花和赵黒柱正忙着,一件动静抬起头就看到常喜乐一行人,连忙迎了上来。 “三婶,喜乐兄弟还有昱小子,你们来啦,快进屋我给你们倒杯水。”常金花说着就将手里的活计放下,赵黒柱那也忙过来打招呼孙婆子连忙拦住,“可别,你忙你的,都是一家人客气个啥啊。你娘呢?我去找你娘说话去。” 常金花这边确实也离不开身,便是道:“那成,我就先不招呼你们了,等我忙完了之后再找你们说话。婶儿,我娘就在屋子里给我小弟熬药呢,我小弟昨天晚上突然发热,迷迷糊糊说了一晚上糊话,今早上才退了热。木花和我娘照顾了一宿,我们想着过几天还是让我爹回来吧,他不在家里都没了主心骨。” 孙婆子大惊,“这是咋了,不是昨天喜乐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吗?” 常金花叹了一口气,“王婆婆说是落水受到了惊吓,加上本身身子骨也不是很硬朗,所以就给魔障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就得好好养几天。” 孙婆子猛的拍了一下大腿,“真是造孽啊,怎么就出了这事!你们去找巫婆子了没有?这事肯定是水鬼闹的。” 常金花愣了愣,常喜乐连忙道:“娘,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金花姐正忙着别出了岔子,有啥事咱们直接问二婶就成了。” 孙婆子这才反应过来,猛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脑袋,走咱们进去,金华你们先忙。” 马二婶已经听到外头的动静,只是正好弄着药所以没有来得及出来打招呼。常喜乐一行人走到门口,她就放下手边的活出来迎接了。 “二嫂,喜宝咋样了?”孙婆子走向前去,将手里的篮子递了过去,里头放了些鸡蛋,这是走亲戚常备的礼。 马二婶连忙拒绝,“我家喜宝是喜乐救的,我还没来得及去谢你们,哪能要你们的礼啊!不成不成,你们赶紧拿回去,否则我成什么了。” 孙婆子佯怒道:“这事一码归一码,还是你嫌弃我的礼不够好,所以不肯收?”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马二婶只能将篮子收下,“真是劳烦你们惦记了,要不是有你们在,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嘛,喜宝现在咋样啊?” 马二婶抹起眼泪来,“发了汗现在烧是退下了,就是整个人虚得很,还迷迷糊糊。这几年都已经养好了,这么一遭又回去了,真是造的什么孽。金花爹要是回来,肯定得怨我了,他出去的时候孩子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功夫就成这样了。” 孙婆子握住马二婶的手,“这事又不能怪你,金花爹也不是那不讲理的,只是以后可得看着孩子,可不能再出事了。” 马二婶连连点头应着,“经过这次这次多亏了喜乐,否则我可真没法活了。” 常喜乐问道:“二婶,喜宝说了咋回事吗?” 马二婶叹气摇头,“没啊,昨天他醒来问他话什么都不说,晚上又发热我就更不好开口了。今天早上我也不敢提这一茬,谁要跟他说落水的事他就缩在床里把被子把自个给捂起来。” 孙婆子听这话越发坚信是水鬼闹的,又跟马二婶提起,把马二婶吓得够呛,两个人已经琢磨着去附近村子寻个巫婆子,讨论哪个地方的巫婆子灵验啊啥的。常喜乐不耐烦听这些,便进屋子里去看常喜宝。 马二婶哪里有不同意的,只希望常喜乐能多跟自家儿子说些话。 常喜宝已经被常木花喂完了药,正病怏怏的靠在床上。常木花大不了常喜乐几岁,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不好在里头多留。 “喜乐哥。”常喜宝颤颤开口,见到常昱怒瞪着他,哆嗦得更厉害了。 “你不用起来,躺着就行。”说完常喜乐又警告了常昱一眼,常昱这才收回眼神,但是比平常更黏着常喜乐,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常喜乐无奈,只能任由他去。 “感觉好了点吗?” 常喜宝点了点头,“好多了,就是全身不得劲。喜乐哥,昨天多谢你就了我,要不我就没命了。” 常喜宝越想越后怕,他虽小可因为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加上家里人又特紧张他,对生死也就比较有概念了。 “知道害怕就好,以后可别再干这样的傻事了。你从小就是个明理懂事的,昨天怎么没听话自个偷偷跑到那个旮旯去游水啊?” 常喜宝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扭捏起来,却不像面对娘亲和姐姐一样完全不能提。在自家人他敢任性,在别人面前就不拘谨很多,尤其对方还是经常被大人挂在嘴边的秀才公,敬畏之心更深,还不提昨天还救了他。 “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常喜乐总觉得常喜宝会那样做是有什么原因的,村子里的孩子再顽皮也没有明知自己游泳还偏往深水区里跳的。往年淹死的孩子,都是因为仗着自己会游泳,结果不小心就给淹死了,或者是不小心掉进河里。 常喜宝已经是懂事的年纪,而且昨天那模样分明就是自己跳下水的,衣服都脱干净了。不管什么缘故,要是不弄明白并解决,总是个隐患。 常喜宝涨红了脸,支吾了半天也没吭气。 “跟喜乐哥说说好不好?我知道喜宝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娘被你吓得不清,又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还想去找你那些玩伴问究竟。你也知道你娘的脾气,要是找人肯定就闹上了,你落水跟他们有关系吗?” 常喜宝连忙摇头,“跟他们没有关系!是我,是我……” 常喜宝一脸难为情,脸越发红了,低着头眼神闪烁。 常喜乐见他这副模样,更加肯定里头有事,“你不是还要跟我学算术,以后帮家里干活吗。这么一来我就算是你的师父,这点事你都不愿意说吗?” 常喜宝一听连忙摇头,“喜乐哥,我愿意跟你说,就是,就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原来,常喜宝落水的原因竟是因为听信了一个传言。 在稻香县里有这么一个说法,那就是用蜻蜓咬自己的肚脐,就学会了游泳。常喜宝老是学不会游泳,大家伙就不喜欢带他去玩,或者是只让他在浅水区,他们自己就游到深水区去了,又是打水仗又是跳水的,把常喜宝眼馋得不行。 小孩子都喜欢哪里喜欢自己被划到一边去,每到这个时候常喜宝就被扔下,心里很是不好受。偏偏他又怎么都学不会游泳,于是听到这么个说法,而且还是大人都在说,于是他就给信了,就有了后面这出。 “我想着偷偷学会再去吓他们,谁让他们老笑话我。没想到我还是不会,我是不是天生就是个秤砣,就是学不会游泳啊!”常喜宝越想越伤心,直接嚎嚎大哭起来。觉得这事特别的严重,难过得不得了。 常喜乐真是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他就是猜破天也猜不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啊!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常喜乐压住心中的情绪,安慰道:“那说法就是不靠谱,大家胡诌的,你别放在心上。以后可别再犯这样的啥事了,你想要学游泳就得自个去慢慢练,世界上不管任何事都是没有捷径的。你要真想学,我以后教你。” 常喜宝立马收了声,眼泪还含着泪珠,望着常喜乐,“真的啊?” 喜乐哥这么厉害,要是能教他,他肯定能学会游泳!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就算到时候你学不会也没关系,不会游泳又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会有不擅长的东西。你要是怕你那些朋友笑话你,那以后我教你算术,算得比他们好,那就谁也不要笑话谁了。” 常喜宝乐滋滋的点头,觉得原本的郁闷也都散去了,还弱弱开口道:“其实他们也没咋笑话我来着,就是他们都只顾自己玩了……” 常喜乐顿时笑了起来,这孩子倒是个乖巧的,不过小孩子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一两句话说不清。今天吵得发誓老死不相往来,明天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所以除了真伤到人了,否则大人最好别掺和,让他们自己解决,不然只会事情越来越复杂,还遭到自己孩子的埋怨。 “喜乐哥,你能不能别把这事说出去啊?”常喜宝难为情道,他现在也明白过来,恐怕他是被忽悠了,可谁让大家都这么说,还说得一个比一个真。什么自己以前以前也死活学不会来,被蜻蜓咬了肚脐就立马游得跟鱼似的,还是大人说的。他一听可不就信了,哪里晓得该是秤砣还是秤砣,一点儿都没有变。 常喜乐想了想,老实道:“这事恐怕我还得给你娘说,否则你娘还以为你中了邪,以后都不让你碰水了,兴许还会怪到你那些小伙伴身上。” “可,可是……” “你怕被人笑话?” 常喜宝压低着脑袋点头。 “这事并不是你的错,原本就不该胡说八道的。而且大家都这么说,谁知道真还是假。说谎都是不好的,而听了一个消息没有证实是不是真的就传来传去,同样也是不对的,有人信了还去怪那人傻更是不妥当。不过你以后也得长记性了,得分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即便分不清楚,你想要证实也不能跟这次一样,好歹你弄完只好先在浅水的地方试试,别那么实在。” 常喜宝脸色这才好看起来,“喜乐哥,我听你的。” 常喜乐将事情原本都讲给马二婶听,马二婶听完都不知该如何表情,“这孩子也忒好忽悠了。” 孙婆子则道:“没想到还真有孩子信这些话,哎,这种话就不能传,要是真出了事可咋整?这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吃。既然不是水鬼那就再好不过了,否则这事还没完呢。”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就差点害死一个孩子。常喜乐决定还是去找里正说道,村子里老是传这些不着调的话也不妥当。至少得让大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能当孩子小,就那胡说八道。 里正听完这话也不由皱起眉头,这种事要放平时也就过去了,可既然常喜乐一个秀才公这么重视,那就不一样了。想想也明白,差点就把二房独苗害死,常家人肯定有话说。 “这事我记下了,以后不准大家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这都什么事啊。” 常喜乐点了点头,倒没有在这事上深究,毕竟这种事由来已久,你太过计较反倒让人反感。只是希望通过这事,让大家稍微管一下自己的嘴。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是一个长久的工程,得一步步来。 “喜乐,你们家生意最近怎么样?我听说还挺红火的。”里正问道。 现在常家的生意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这种事里正也不好去过多询问,现在见常喜乐来了,就顺口问起。 “目前都还行,我之前就说过,这运河会给咱们村带来好处。目前只是我们一家,以后会是整个村子。” 里正想起常喜乐之前说的话,这才明白常喜乐怕是一听到这挖河的事,就起了这主意。心中不由佩服,这脑子转得也忒快了! “要是那样就好了,现在村子里不少户人家也都沾了你们的光,弄了点小钱,大家心里都感激着呢。你是不知道,今年我们村怕是不好过啊。”里正眉头紧锁,深深叹了一口气。 里正是个乐观能定事的人,极少出现这样的表情,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 “里正,是不是有啥不好的事?” “也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钱家人把布价压得很低。” 常喜乐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前几天我大伯母还那抱怨呢。” “我前一阵子到县里听到一个消息,要是是真的,今年秋天日子可是没法过了。” 常喜乐心里咯噔了一下,里正又开口继续道:“以前收税都是收布匹、粮食啥的实物,听说从今年起,咱们县里就只收钱,不要东西了。” 常喜乐瞪大了眼睛,“什么?!只要钱?” 常昱见常喜乐这么大声,眨了眨眼,“乐乐……” 常喜乐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不小心拔高了,拍了拍常昱的手背,“我没事。” “里正,这消息是真的?朝廷竟然不要东西只要钱?” “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不是之前有人瞧见布收得越来越便宜,就有人想要找钱家讨说法吗。钱家人当时就说爱卖不卖,等到秋税的时候,大家等着换钱,那时候布匹就更加都不值钱了。” 常喜乐眉头紧皱,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农家人手头上的现钱并不多,不少人家上县里买个盐都得先把粮食或者布匹什么的卖了,才能换钱买。像邻村集市,不少还是以物换物为主。若税收变成收钱,那就非常的麻烦了,到时候不仅仅要在意当年的收成,还得被那些收购的商人们压榨。尤其县里有个钱家,肯定不会心慈手软。 这么一来,这日子也就更难过了,原本一份东西就能能把税交了,现在很可能是两份三份甚至更多!到时候农人们辛苦劳作一年,兴许一点没剩不说,还得欠债! 虽说这样的收税方式按照从前学习的历史,是一种必然的进程,可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那冲击会非常的大。如果有朝廷的干涉,情况会好很多,可是依然处于被动状态。 按照道理,他们这穷山僻壤的,不该如此才对。而且看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和税制演变,也不像到了税收只收钱的时期,再说了这么大的事哪有一声不吭的说变就给变了,完全不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分明就是让大家给钱家一类的商人坑啊。这完全是一拍脑门就弄出个方案的节奏,税制改革可大可小,朝廷也不怕动荡吗? 常喜乐闹不明白,里正也是不清楚。 “衙门那边有啥消息吗?” “明面上都没有,不过一直有不少小道消息,去衙门里问得的也是不清不楚的话。” 这里头没有猫腻那才是怪了,要真由物变成钱,肯定得提前放消息让大家准备。否则等到秋税的时候大家哪里来的钱?只能先把手里的东西卖了,然后才能交税。如果官府不消耗这些东西,那就只能由商人来做这个媒介。到时候一窝蜂的争抢着要换钱,肯定也就被压低价格了。 钱家如此狂妄,只怕早就跟县令勾搭在一起。可能还不仅仅是县令,上头还有更大的官在周旋,才会如此之坑。 “里正,这事不管真假咱们都得上心。咱们村不是很多人都去挖河道了吗,让他们都把钱存着别乱花了。要真是这样,到那个时候肯定是钱贵物贱,咱们手里多一分,也少些损失。” 里正点了点头,叹道:“我会交代下去的,可这也没多少日子了,那点工钱也不够啊。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就想着这么折腾可就麻烦了,还得多跑一圈才能把税给交了。直到发现布价压低了,这才想到到时候大家都抢着换钱,咱们的粮食布啥价钱可不都得钱家人说的算。自打这以后,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这里的农人平日接触买卖的经验少,从前日子都过得安稳惯了,所以有些可能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里正会如此,也就不难解释。只是即便知道也毫无办法,这个时候粮食没收上来,他们也没法趁着价高拿出去卖。布匹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织成的,总得有段时间。 常喜乐心里暗恨,这要是再晚几年再改革也成啊。现在河道没有通,他们目前能销售的地方也只有县里。若是运到其他地方,这运费一折算还不如放县里价格高呢。 “里正,你也别着急上火,总会有法子的。这时候你可不能乱了分寸,咱们的人都指着你呢。” “恩,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他姓钱的也不能真黑心把人坑死,他就不怕咱们一大群人把他的店子给砸了!”里正咬牙切齿道。 常昱感受到了里正的愤怒,顿时立直起来,一脸警惕的望着他。 里正这时候正恼怒,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也就今天遇上你跟你说说,连我那老婆子都不敢跟她多说,多个人愁也解决不了事。哎,所以说还是得读书啊,要是咱们村的人多几个像你一样的,咱们也就不愁这些税了。” 里正看到常喜乐脸上的疤痕,更是惋惜不已。 要是常喜乐能够考上举人进士当个官啥的,名下能免税的田地就更多了,他们村子里的田地都可以挂靠过去,宁可给常喜乐钱也不想被那些黑心肠的拿走。 常喜乐也明白里正的心思,便是道:“里正,咱们也就苦这么几年。等我家这边安定了,我就在村子里办个学堂。我也不收钱,只要愿意来的能听我安排的,就过来识几个字。是个读书的料的我就正儿八经的好好教,以后供去科考。要不是这块料的就跟着认字学算术,这些都是有用处的。咱们村子那么多人,风水又这般好,这一辈不行下一辈总有个能耐人吧?要是能培养出几个人才,不那我也不枉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好,好,好!”里正连说三个好,表示出自己的激动。 他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好主动开口,毕竟这还得本人是否乐意,教学生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尤其常喜乐现在家里生意做得红火,也不愁钱非让他出来做这些活。他知道县里那些秀才,只有穷一些的才会去开学馆,其他人要么专心备考,要么就是被有钱人家请走了。 虽说读书花钱多,可要真发现苗子,他们整个村一块努力,就不信供不出一个。 “到时候就在祠堂里开学堂,我会亲自去盯着,谁要敢捣蛋影响了别的孩子,我让他全家不得安生!” 常喜乐跟里正又唠了几句就离开了,一路上都想着刚才那税制改革的事。 常昱感受到常喜乐心情不好,睁大着眼睛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乐乐……” 常喜乐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了?我正在想事情。” “乐乐……” 常昱用手指搓了搓常喜乐的眉头,常喜乐刚开始还不明白,“你做什么?” “乐乐……”常昱又用手扯着常喜乐的嘴角,“乐乐……” 常喜乐这下懂了,这是想要抚平他的眉头,让他露出笑容。 常喜乐会心一笑,这孩子还真是知道怎么逗人开心。 “我没事,只是有个难题想着要怎么解决而已。” 常昱歪了歪脑袋,拉着常喜乐又往后山走,不过不是之前那一片,而是另一个方向。 “小喵,你想要带我去哪里?” 常昱并不回答,只一个劲的拉他往山里走。 常喜乐有些哭笑不得,昨天爬了一天的山今天腿脚还没有缓过劲来,今天又来,真是把两辈子的量加一起用了。 常喜乐倒也没有拒绝,只当是每日一锻炼了。昨天去救人他就明显感受到,这具身体锻炼得不够。他好不容易能再活一次,得到一个相对健康的身体,可得好好利用,爬爬山还是对身体大有好处的。 两人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常昱才停了下来,停的地方依然是一片水源处。又像上次一样,将常喜乐留在原地,就一个人离开了。 常喜乐这时不会多想,明白常昱这又是去打猎了,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这小家伙是在利用自己最擅长的事,讨他欢心呢。 常昱现在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常喜乐也就不需要再拘着他,既然已经被拉到这里,很有闲心的四处看看。常昱既然敢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应是没有什么猛兽的。 昨天两人一起进山,只顾着走都没顾着好好瞧瞧。 常喜乐也不敢走多远,只是在附近走走看看,没想到还真瞧出了点名堂来。 常喜乐望着眼前近两层楼高的大树,上头结满了还泛着绿的果子。 这不是油茶树吗! 常喜乐努力在脑子里搜索,并没有发现这里的人有吃茶籽油的习惯。一般不是猪油就是大豆油、菜油和芝麻油什么的,而农家人更喜好猪油。因为觉得荤油更香,吃了干活更有劲。不过这些记忆也并不靠谱,毕竟原身极少注意这些,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不管如何,这里有那么大一棵油茶树,等这些果子都成熟了,能榨出多少斤油啊!不仅如此,榨完油的茶饼还可以用作绿色农药和肥料,可提高农田的蓄水能力和防止稻田害虫。还能用它烧水洗头,对头发很是有好处。 农家种田离不开肥料和杀虫的药水,有了它们才能保证稻谷的健康成长和产量。常喜乐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去亲自实地调研了解这里的种田方式等等,但是大概从大家的谈话里知道,这里的田地亩产量非常的低,一亩地产量竟然只有一二石,也就是一两百斤。能上两百斤的,都称得上是很厉害了。生产力如此低下,农民穷苦辛劳也就可想而知了。 产量想要提上去,事关种子、肥料、田地质量等等,并非一日之功。而他拥有的都是不完整的理论知识,前世可是田都没有下过,也就不敢自大。正巧有机会做生意,这让他舒了一口气,这玩意收效快,让他能在脱贫的基础上安心研究其他,对于桃源村的人来说,种地才是根本。 这棵油茶树如此高大,附近应该还有其他的油茶树才对。常喜乐兴奋的到处寻找,果然在附近找到了好几棵结满果子的野生油茶树。若不是担心这里会有野兽出没,也怕常昱寻不到他,他不敢走太远,否则估计能找到更多! “乐乐……乐乐……” 常昱焦急的声音在林子里响起,朝着他的方向越靠越近,常喜乐这才从找到野生油茶树的兴奋中醒过来。 “小喵,我在这!”常喜乐朗声喊道。 没一会林子里传来嗖嗖的声音,常喜乐明显看到一个东西往自己猛的奔来,速度十分迅速,让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猛的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 蜻蜓咬肚子就会游泳什么的,这是我们那边的谣传。我堂弟就信了,然后差点淹死= =… 另,《南宋》纪录片里,说道南宋时期亩产粮食三百来斤,在古代来说已经属于非常高水平了,大为赞赏,因为直到解放前我国的亩产也就那么多…… 第32章 他是把自个当做妈了吧? 常喜乐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笑着摸着常昱头发越来越长的大脑袋,“别着急,我在这里呢,只是等得无聊了,到处看看而已。” 常昱依然紧紧抱着常喜乐不放,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经过了生离死别。 常喜乐并没有直接推开他,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问道:“你不是去打猎了?这次猎回了什么啊?” 常昱听到这话这才松手,得意洋洋的来着常喜乐走到他刚丢下猎物的地方,是一头很肥壮的马鹿。鹿并不容易抓到,它们奔跑速度快一双鹿角强而有力而且还是群居,常昱平时更多带回的是野兔山鸡等。 “小喵真厉害!竟然抓到了一头鹿!”常喜乐毫不吝啬的夸赞,一边不忘给常昱检查身体,想要捕猎这么大个家伙,而且时间那么短,肯定很不容易。 果然,一检查常昱身上有几处淤痕。 常喜乐不由心疼道:“以后不需要捕猎这么大一只的东西,野兔山鸡什么的就可以了。” “乐乐……喜……欢……”常昱抬着头望着常喜乐认真道。 常喜乐愣了愣,不知是该惊喜常昱又多学会了一个词语,还是感叹这孩子对他感情深。 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不是没有迷茫和难以彻底融入的孤单,可是有这么一个和他一样,闯入异世界的人陪伴在身边,这种情绪淡化了许多。有人相依为命,总比一个人来得舒坦。 “我们家的小喵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常喜乐轻轻的摸着常昱的脑袋,“但是我也更希望小喵平平安安的,以后莫要再冒险了。” 常昱用眯着眼用脑袋在常喜乐的手掌里拱了拱,接着又在常喜乐身边又蹦又跳表达自己心情的愉悦。 常喜乐失笑,“怎么像小狗似的。来,再说一次喜欢。” “喜……欢……乐乐……媳……妇……” 常喜乐啪啪的鼓掌,“真棒,我们小喵学会三个词语了,以后会说的会越来越多的,来咱们再说一次。” 常喜乐想要让常昱经常开口,经常锻炼以后才能越说越好,毕竟常昱长时间没有开口,比普通孩子咿呀学语会难些。 “乐乐……媳……妇……喜……欢,喜……欢……媳……妇……乐乐……” 常昱就在常喜乐的鼓励下,扛着比自个还高大的马鹿,一路走一路说。 常喜乐不是在虐待儿童,而是他真扛不动,别看常昱背得轻松,这么一头能有三四百斤呢。他想搭手帮忙,常昱还不让。常喜乐见他并不费力,还十分开心的叽叽喳喳的一直在重复那几个词语,便只能承认这种不科学的存在,也不再执拗的要搭把手。 常昱的一直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可一见人立马停下,又恢复平时懵圈脸。常喜乐那时候才反应,除了那天救常喜宝,常昱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开口说过话。 这孩子还真是……雏鸟情节有点严重啊,他是把自个当做妈了吧? 常家人在外头做活回来看到家里有一头肥壮的马鹿,都啧啧惊叹起来。虽然他们早就知道常昱的捕猎能力,可看到这么大只猎物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个小不点咋就这么厉害,山里的老猎手都比不过他,不愧是老虎养大的孩子,到底是不一般。 有了上次的经验,常家三房的人收拾起马鹿可就更加利索了。先把鹿角给剃了,这玩意可是好东西,以后有个啥能当药材用,又把鹿鞭给泡起来。然后把当天吃掉的量留出来,其他都腌制上,这么大一头能吃个好几天。 现在常昱还挺大方,大概是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对别人都远不如常喜乐亲密,可对于常家三房的人还是有些亲切感的。自己猎回的东西也愿意分享了,他很满意大家对他的奉承和感激,怎么听都不厌。每次都挑高着下巴,却偏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一副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表情,那小模样甭提多逗人。也只有这个时候,大家才能感受到不管如何心性依然只是个孩子而已。 常喜乐专门给常昱烤了个鹿腿,又炒了一盘红烧鹿皮肉、葱爆鹿肉,还炖了一锅子的鹿骨汤。顿时满厨房一股浓浓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这一顿吃得那叫个补,原本疲惫不堪的大家已婚人士晚上都有功夫折腾造人了。 大家现在已经习惯了常喜乐下厨,不再如同以前一样大惊小怪,就连孙婆子也不说什么了。不过平常还是不让他动手的,只是特别食材的时候,才会让他上手。因为大家知道,他们都不如常喜乐做得好,常喜乐做的经常是他们听都没有听过的。 毕竟大家以前都没有炒菜的习惯,伺候灶上时间再长也是欠了些。 现在生意好,每天能挣到钱,家里的吃食比从前丰富了不少,每天都会有荤的。而且又舍得下料,家里不管老小面色比之前都红晕了不少。孩子们更是见风长,一天不见就变了一副样子。 “哎,现在日子过得这般好,哪里想得出前几个月咱们还在吃糠野菜。我现在嘴都被养刁了,普通的吃食根本入不了眼了。”常喜旺剔着牙道,现在这日子就跟神仙似的,每天都能吃得满嘴都是油,甭提有多带劲了。 常老爹瞪了他一眼,“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就开始不着调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不能因为好一时就翘起尾巴,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常喜旺有些不乐意道:“爹,我不过就这么一说吗,瞧您又开始训我,孩子们都在呢。” 常老爹冷哼,“面子是自己挣的。” 常喜旺撇了撇嘴不再说话,自打常喜盛两口子大晚上才回来,他被训斥的机会就越来越多了。 大家对这样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倒也不觉得什么,家里这种对话太常见,压根不放心上。 常喜盛两口子回来了,常喜乐才将今天在里正那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给大家。除了常老爹和常喜盛都在那沉思以外,其他人都不太以为然。 常喜旺道:“朝廷咋弄得这么麻烦,到时候还得去把东西拿出去换钱才能交税。” 曹二嫂则道:“咱们麻烦收的人不麻烦,钱数一数多快,不用称不用量的,我瞧着指不定这还是好事。向往年收税的时候,有些个不厚道的,每次收米粮的都要折腾一番,那斗子大多都是有猫腻的,本该交四两他能给你弄出一斤来。” 王大嫂赞同道:“这么说来也是,我之前就听人说有的地方收税粮的时候,都要被踢一踢斗子,抖出来的也不能捡,平白交了不少。要是交钱,该交多少是多少,也就不怕被占了便宜,还得费心讨好那收粮的。” 孙婆子笑眯眯道:“咱们家不用交税不用操心这些事,今年咱们种的庄稼织的布都不卖了,全都留给咱们自个用。我们都好久没有做新衣裳了,这次给每个人都做一套。” 常老爹听到这话也并没有反对,只是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人们见常老爹这模样还以为心里不太痛快,觉得他们日子过得好了就开始抖了,常喜兴连忙道:“娘,我们的衣服都还有,不用做新的,还是卖钱吧。” 原本想要欢呼的孩子们顿时泄了气,只要是孩子,没有不喜欢新衣服的,除了常昱这个特殊的存在。 “咱们家现在也不差那么点,今年干得不错,你娘说做就做吧,人总要活得体面些。”常老爹这时候发话了。 这下大家伙闹不明白常老爹愁些什么,孙婆子问道:“老头子,你这是咋了,板着一张脸,孩子们还以为你不乐意给大家做新衣裳呢。” “你们对小五刚说的事就没啥意见?”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这跟他们家有啥关系啊?况且咋样不是交,不就是麻烦了一点而已。 常老爹很是不满意,咋家里出了常喜乐就没有一个脑子灵光的,大家都一脸莫名其妙。 常喜盛想了想道:“咱们虽然不用交税,可村子里其他人要交。你们想想到时候大家为了交税,都一窝蜂的到县里卖粮食布匹,会发生什么事?” 常喜旺傻愣愣道:“能发生啥事?” “你这木鱼脑袋!”常老爹气愤道,“动动你的脑子,它不是个摆设!别一天就知道埋头干活,其他啥事都不理了。” 常喜旺撇了撇嘴,“我会干活还不好啊,家里有聪明的,又用不着我动脑。” 常老爹听这话也是没有话说了,所以这孩子还是得多养几个,否则正好生了这么一根筋的,脑子都不带转的,这家里咋能兴旺起来。 常喜乐和常喜盛无奈对视一笑,常喜旺可是最知道怎么惹常老爹生气的,两父子好像天生不对盘似的。 常喜盛不再卖关子,又继续道:“县里收粮收布的本就没几家,基本都是钱家的生意。到时候那么多人着急换钱,他们肯定就趁机压价,到时候原本该卖一贯的,他就有本事只收一百文。” 孙婆子顿时瞪圆了眼,“这可怎么成!这些东西都是咱们农人辛辛苦苦弄出来的,他说降价就降价啊!” 常老爹冷哼,“那能怎么着,咱们农家人有几个家里有现钱的?税又是不能拖的,不管啥价,只能硬着头皮卖了。要不难道去借那高利贷?除了卖到县里,还能往哪里换钱?咱们就跟被人掐住了嗓子眼一样,只能由别人拿捏。” 常老爹越说越气愤,他毕竟是在外头闯荡过的,这些事他不是没有见过。因此一听常喜乐说这消息,立马觉得要坏事。现在县里头都是钱家把持着,他们桃源村只怕这怕这一次要吃大亏。 这都怪他当初鬼迷心窍应了这一门亲,如今要祸害整个桃源村了!他们家倒好因为常喜乐是秀才,不用交税,可别人家呢?想到乡里乡亲平时的帮衬,他的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可如今又毫无办法,他们虽说做生意挣了些钱,可也不能将整个桃源村人的税给帮交了啊。况且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既然朝廷要改成这样,必然是长久的。他们这生意也就能撑那么一小段时间,一时帮忙治标不治本啊。 村子里乡亲要是日子不好过,他们在这地方生活也会跟着不好过。只要还留在桃源村里生活,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家听到这些话,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都纷纷担忧起来。 王大嫂也急了,她不是桃源村的,家里又不怎么好,平时交完税都不剩下什么了,要是还被这么一压,那可不就没法活了。 “那可怎么办啊,难道官府就不管管吗?” 常老爹嗤了一声,“钱家和县太爷啥关系?钱家敢现在就这么嚣张,要是后头没人,怎么敢?” 当初同意和常喜乐娶钱家姑娘,一方面也是看中这个。常老爹虽然并不清楚科考之事,却也知道人情世故。这条路不好走,没有点靠山根基,就是再聪明学得再好,也不一定能走长远。所以当初同意也是基于这个考虑,可没有想到现在会闹这么一出。 其实常老爹也明白,商人重利,即便没有这么一出钱家人抓住这机会也会大赚一笔,只是他们也脱不了干系也是真。 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他们都是没权没势没钱的小民,遇到这种事又能如何呢?当初大家无怨无悔的供着常喜乐不就是想着朝廷有人心不慌吗,如此一来就不怕有人随便欺负了。 虽说桃源村的人民风彪悍,上次还把钱鑫给教训了一顿,可这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吓唬一下而已。可要遇到这种事,他们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总不能硬干。他们是彪悍却也不至于想要暴动造反,闹事重则是要被灭门的。 “小五,这事真就没法子啦?”孙婆子望向常喜乐,在她眼里常喜乐最是聪明,尤其这些日子还帮他们家弄出这么大的生意,每天数钱数到手软,更加觉得他无所不能。 常喜乐无奈的摇了摇头,“咱们桃源县地处偏僻,不管是去别的县还是府里贩卖粮食布匹都是不现实的。况且咱们县里有钱家,其他县里也不代表就有良心的商家。到时候见咱们远道而来,知道咱们这来回路费消耗不起,兴许价格压得更低。” 常喜旺捏紧拳头,“你说这世上咋就没有个有良心的生意人!咱们以后难道都靠他们过日子,那不是一年到头那么辛苦都是给人做嫁衣呢。” “那就真没法子啦?”王大嫂满面愁容道,他们这边刚缓过劲来,以为要过上好日子了,哪里晓得又出这样的事。她现在手头里倒是有些钱,可要是老这么补贴娘家也不是个事。从前拿点东西还不要紧,要是老这么送钱,那以后她可真没法子在这个家立足了,而且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啊。 一直闷不吭声的曹二嫂突然憋了一句话,“挖河道那最近人越来越多,听说粮食都快来不及准备了,要是咱们的粮食能卖到那去就好了!” 大家顿时眼睛一亮,可常老爹直接泼了一盆冷水。 “那是朝廷分派下来的粮食,这里头牵扯大了,只怕就连钦差大人都是没法做这个主的。” “为啥啊?他不是那最大的官吗?”孙婆子不解道。 其他人也十分好奇,不明白为啥钦差说的话都不算数。 “这官场里的事复杂着呢,哪里是一两句能明白的。咱们直接把粮食卖给钦差大人,那之前准备粮草的人岂不就是没活了,想要抽的油水也就跟着没有了?而且之前肯定早就谋划好,突然就给改了,那原本准备好的粮食咋办?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从之前说那边的粮食都是从外地运来的,而不是当地征集的,常老爹就明白里头的事只怕不简单。否则那些当官的脑袋是有坑,非要舍近求远,必定是里头有利益关系,才会如此。 大家伙都听得懂了,虽然还是不理解何必这么麻烦。从外头运进来的粮食得多贵啊,直接从他们这收又方便又便宜,咋这点算法都不知道呢。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为了利益有些人就是宁可浪费和绕远路的。 常喜乐却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虽说机会很小,可万一呢。 “爹,过几天我过去看看能不能跟钦差大人说上话。现在也没有其他法子,我去试试若是不成也没啥损失,若是成了,可就解决了咱们整个村甚至整个县的难题。要是给钱家这次机会,只怕以后会变本加厉,到时候咱们就更加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常老爹皱紧眉头,半响也没有出声,最后开口道:“那就试试吧,你是个秀才,兴许他惜才愿意见你一面,咱们总归试过,也是问心无愧了。不过现在衙门里还没有传来确切消息,还是先别急,否则要是有个啥变动,到时候可就不妥当了。” “嗯,我晓得的。现在闹成这样,我觉得很快消息就会传出来,到时候我们的生意也会连带受影响……” 曹二嫂急了,忍不住插嘴,“为啥啊?这跟咱们的生意有啥关联?” 常喜盛瞪了他一眼,“五弟正在说话,你插什么话。这还用问吗,咱们现在生意好可不仅仅是因为那些管事,也会是因为工地上的民夫捧场。虽说他们每次吃的都是最便宜的,可耐不住量大,在他们身上我们也是赚了不少。现在税要交钱了,他们可不得把钱存下来交税,这就没法到咱们摊子上买东西了。”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又一次感受到这税收一变对大家生活的影响有多大。 常喜乐点了点头,“现在咱们做生意也不仅仅是一家子的事了,二伯那边都是提前跟村子里人商量好要多少货的,若是不提前说清楚,到时候肯定就会囤积了。其他还罢了,菜什么的可放不得。” 孙婆子忍不住抱怨,“这天杀的,胡整啥呢,这不是让咱们老百姓没活路吗。” 常老爹瞪了她一眼,“别什么话都往外胡咧咧,有些话是咱们能说的吗。” 孙婆子一听连忙闭了嘴,不停的往外呸呸呸,祈祷神灵当她刚才说的话是个屁。 虽说他们这没有过,可从前老人可说过以前乱的时候,谁家胡乱说一句话,那可是被株连九族的。她刚才那话确实有些大不敬了,朝廷的事哪里是他们可以非议的。虽然是在自家,可要是孩子们听了不小心传出去,那可就麻烦大了。 常老爹深深叹了一口气,“菜啥的就算了,这东西囤不了,米粮什么的还是照旧吧。咱们帮不得什么,可也好歹别让他们这条路也断了。这事我会跟其他房的人说,咱们挣了钱能尽一份力就尽一份力,不能跟钱家人似的,没有良心。” 没过多久,衙门里传来了确切的消息,公告都已经出来了,确切表明今年秋税只收钱不收物,以后皆是如此。 这下大家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个改变。而这个时候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无外乎就是钱家到时候收不了太多粮食和布匹,如果不早点出手只怕最后烂在自己手里,到时候没法缴纳税钱,可就麻烦大了。 原本对这公告深意并不了解的人们,这下都急了起来。 粮食没有成熟他们没法子,家里已经织了布的,纷纷都着急的送到钱家店铺。而布价一天比一天低,闹得人心惶惶,都赶着似的趁着布匹没有跌价往外卖。不少人还到处找门路,想要跟钱家约定好等他们的稻谷成熟,先把他们的收了去,别到时候卖不掉那可就麻烦了。 结果,钱家人赚成啥样暂且不提,倒是他们那些七远八远的亲戚们因为这事挣得荷包鼓鼓的。 其他村子的人都如此动作,桃源村的人也都坐不住了。可之前和钱家闹成这样,根本没法像别村一样去巴结。 人钱家非常针对桃源村的人,故意将价格压得更低,但明面上没有说什么。只是但凡是桃源村的人去卖布,那些收布的伙计都会找一些借口压价,什么布织得不够细不够匀称,没有花色等等。可明明他们桃源村的人手艺不比其他村子的人差,甚至还好上不少,但是钱家铺子就是不认账。 有些人就试着让别的村人带着拿去卖,结果收到的钱比自个去铺子里买高不少! 这下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明摆着整他们桃源村,偏偏还让你说不出什么。毕竟,我收不收是我的事,你还能强迫不成?惹急了全都不收,你还能塞我东西抢我钱? 桃源村虽然对外跟一块铁板似的,可波及自己利益的时候,难免有些人会开始动摇。 要不是当初常喜乐一家惹恼了钱家人,哪里会到这般地步?要是大家都这样也就罢了,近来常家人因为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难免有人觉得眼红,这么一下心里更是不乐意了。若不是常喜乐秀才的身份在那镇着,肯定就要闹一闹才痛快。 可即便是这样,也难免有人酸言酸语几句,虽然这样的人不多,可也足以让常家人心中很是不好受。 不仅如此,摊上的生意果然没有之前好了,比之前至少跌了三成甚至更多。工地上也是人心惶惶,不像之前发过钱以后个个充满了憧憬。现在好像被乌云笼罩一样,原本以为今年能过个好年,哪里晓得又闹这么一出。 如此情况之下,常家虽然每天仍赚着不少钱,可大家依然心里十分不痛快。 “娘,咱们家现在赚了多少钱?把我那份也算上,大不了咱们家出了这笔钱咱们家出了!”常喜旺气哄哄道,实在受不了那些个老娘们嘀嘀咕咕说些不着调的话。 孙婆子啐了他一口,“你以为你是散财童子啊!咱们家才挣了几天钱,真以为咱们是腰缠万贯想干啥干啥,你这胡闹啥呢!” “我这不是受不鸟别人这么说咱,这事本来就是钱家不厚道,怎么就赖到我们头上了。”常喜旺气愤不已,尤其那些人又不正面说,让他回嘴都没法,心里憋着一口气没法出。 “就那几个嘴碎的婆子喜欢胡乱说道,平时她们连谁家孩子多哭两声都能嘀嘀咕咕一年,你个大老爷们较这个劲做什么,也不觉得臊得慌。” 王大嫂也道:“村子里还是明事理的多,今天我出去干活不少人都跟我那说他们都没那个心思,都知道是钱家人不厚道,让我们别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多想。里正家的大儿媳也专门找我说呢,说明大家都是明白的。” “可我这心里就是不得劲!这天杀的钱家,也忒不是个东西了。”常喜旺喷道。 丁三嫂连忙用手肘推了推常喜旺,给他使了个眼色,常喜旺刚开始还不明白,丁三嫂用下巴指向常喜乐,他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不再敢吭气。他都快忘了他这弟弟最是心思多,要是听到这些话可不得又郁结好多天。这些日子常喜乐表现得太能撑事,他都忘了以前他这个弟弟啥样了。 常喜乐微微皱起眉头,他最担心的的事还是发生了。钱鑫就是这么个小心眼,而且并不怕那一纸威胁。钱家人现在因为税收改革一事占据了有利地位,根本无所畏惧。桃源县这个小县城能够消化掉的粮食、布匹太少,农人只能依附于钱家商铺。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并无他法。除非,他能有与之抗衡的财力,或者拥有实权。 常喜乐不由自主的捏了捏平时显现不出,一到精细活或者重活就显示出不便的右手。 “钱家在桃源县就没有对家了吗?” 常喜盛摇头道:“县城就那么大点,商铺都没有几家,都是小商小贩的。也只有钱家是有商队,可以收粮收布匹拉到外头去卖,其他人家都没有这个能耐。收了也只是为了卖给县里头的人,根本收不了多少。” “那就没有人闹吗?这也忒欺负人了,他们虽然特别针对咱们村的人,可给别家也同样不多,一匹布就多那么个几文钱也日。”曹二嫂愤愤不平道。 王大嫂道:“钱家人给的理由可正着呢,先不说咱们的布织的咋样,重要的是咱们不会染啊。就算会染那颜色也不够外头的人鲜亮,还不容易褪色。他们说本来布就不挣多少钱,还得花钱找人染才好转手卖掉。会织布的人多了去,人家外头的人又会弄花样,又能染的,咱们这些布都一个样,哪里是能比的。 虽说钱家人坑人得很,可是我听里正大儿媳说,这话还不全是假的。他们铺子里卖的那些布可是漂亮了,还带有花色的。大家一看见店里卖的那些布,再看看自个手上的,可不就没啥话说了,谁让咱们技不如人呢。” 大家听这话都纷纷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钱家也就更占理了。 常喜乐脑子里闪过一些图片,看来他得加紧做一些事了。正好现在手里有些闲钱,能有精力的财力琢磨些东西。不过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怎么把现在的危机给渡过了,若这次被钱家这么给坑了,就给埋下了一个种子。村子里的人虽说大部分对他们并无意见,可日子真的被排挤得过不下去,那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这么一来,也能让他看清楚村子里的人遇到事时候的本性,以后也就更加有计较。 “二哥,你现在跟钦差跟前的小厮小方熟不熟?”常喜乐问道。 “倒也还成,他每天都会到摊上来给钦差大人买吃食,他自个也很是喜欢,所以每次来的时候还会跟我们唠嗑几句。他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会说话的。听我们是桃源村的,还问有没有桃子。我说我们村的桃子就要熟了,而且味道还非常好,他还说要是有空闲过来咱们村里吃个痛快,他说他最喜欢吃桃子了。” 说完忍不住又问,“小五,你还真想要找钦差大人?” 桃源村之所以称之为桃源村,是因为在东口有一片桃林。这里的桃子结果比县里其他地方要晚一些,可味道非常的好,又甜水分又多接近于水蜜桃的口感。只是桃源村的桃子经不得放,产量也没有多少,所以都是内部消耗,有闲功夫的才会拿自己那份出去换东西。 关于桃源村的桃子还有个传说,说是东边那有个山坳,山坳里有一棵桃树,是这一片桃林的祖宗。那棵桃树结的桃子非常的好吃,又大又甜水分又足,吃一个就能顶饱。那桃树被一群猴子守着,他们不会阻拦你摘桃吃,但是摘了的桃子必须一丁点不剩的吃完,要是牙缝里塞了一点丝,你都走不出那个山坳。会在里头转来转去,跟碰到了鬼打墙似的。 常喜乐听到这个传说也想要去瞧瞧到底是真是假,可一直就没有去成。 “总是要试试的,总不能看着乡亲们走投无路,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河道那边吧。” “成,我虽然没正经瞧见过钦差大人,可听小方言语里,钦差大人是个很好相处的。别看咱们县拿钱拿得顺利,其他地方可不是这样,这都是靠钦差大人呢。” “大哥,你打听得出钦差大人的来头吗?” 常喜盛摇了摇头,“这个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看样子来头不小。我看那些官对他都十分恭敬,而且还这般年轻,想来没点关系是挑不起这大梁的。” 常老爹道:“这事怕是难成,要是办不妥见不到钦差大人你也莫要自责。是他钱家人不厚道,借机故意耍心眼而已,跟咱们没有太大关系。”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常喜乐虽然现在大好了,还给家里出了那么多主意。可当初刚伤了的时候,那种万念俱灰的模样还是深深刻在他们的心里。也是怕他把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做不成,又得想不过了。 “你们放心吧,我晓得的。” 第二天,常喜乐就带着常昱跟着常喜盛一行人一同前往工地。大家本想着别让常昱跟着,毕竟这是要办事,若真的遇到钦差,跟着这么个不晓事的终究有些不妥。可这哪里是他们能决定的,虎大爷根本忽悠不得,不会愿意离开常喜乐半步。 常喜乐也不想自己偷偷溜走,结果反而惹事,便是将他带上了。 没有想到,被视为累赘的常昱,反倒还帮上了忙。 第33章 福星常昱 常喜乐其实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他甚至怀疑他连见到钦差的机会都没有。可不管如何都想要试试,如今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他这几天算了一下运输的成本,和探听周围的地理形势,才更加明白钱家为何敢如此大胆。不仅仅仗着自己有钱有势,也确实是地理所限。 运河的修建也是为了更方便管辖他们这偏远之地,现在南瓜府的人口越来越多,大多就如同稻香村一样,都深藏在大山里。本这里就属于边缘地区,又是如此地势,大兵想要进入十分周折,很容易成为蓄藏力量的地方。运河一打通,这样的优势就不存在了,只要一出现异状,直接率兵乘船南下就可以压制住。 可现在只有陆运一条道,从桃源县走到南瓜府至少需要一两天工夫,而且路况险峻,还有山匪作乱。钱家人能做得起来绝非泛泛之辈,之前被那般要挟,他们没有赶尽杀绝都已算是厚道。 常喜乐现在想起还有些后怕,依照他们现在的实力,对付钱家绝对是鸡蛋碰石头。 常喜盛一路上给常喜乐说工地上的事,平时他们虽然也经常在一起说话,可大家实在太过忙碌,不能像现在一样单独闲聊。常喜盛经过这几个月的打磨,心境与之前有了很大变化,而在常家能够说话的也只有常喜乐了。其他人包括常老爹,都太过保守,常喜盛觉得没法沟通。 “这段日子来上工的人更多了,大家伙都想牟足劲在秋收之前把钱挣到,好缴税钱。我听那些管事们说,这么下去咱们这一段恐怕不到两年就能完工。”常喜盛有些犯愁道,他本就不喜欢跟土地打交道,现在又做了一阵子生意更是不乐意了。 常喜乐也没有跟他绕弯子,“二哥,你是想要继续做生意?” 曹二嫂虽然没有说话,可那表情明显一直在关注哥俩的动静。 “不瞒你说,我跟你嫂子都觉得我们做生意比在地里刨食要好,我和你嫂子都想走这条道。我今天在你跟你说句心里话,我想一直做生意,最讨厌就是在地里刨食。可爹就是瞧不上,觉得我干别的就是一个死,不同意我出去闯荡。”常喜盛叹道。 曹二嫂也道:“也不是我们贪图享乐,我们就觉得种地的事我们夫妻是真不擅长,每次插秧割稻谷都是落人一节,还老是做不好,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做生意的时候就不一样了,看着自己的东西卖得干干净净甭提心里多痛快。 我平常也不那么爱笑,可一做起生意,见到大家掏钱买我们家东西我那笑脸就没有停下来过。说句不厚道的,每次看大房四房他们没我能张罗生意,我就觉得自己那滋味啊,总之爽快极了,觉得自己总算有个地方比别人能干。” 常喜乐明白他们的意思,人各不同,无法强求喜欢干的事也一样。 “可真要做生意却不像现在这么容易,咱们这是因为钻了空子而已。而且真要上手户籍肯定就得跟着变了,一辈子皆为商贩,儿女也会跟着更改,你们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常喜盛夫妻一听就觉得有门,齐齐坚定的摇头。 “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哪里还管啥身份。咱们不偷也不抢,正儿八经靠着自己本事发财咋不行?咱们村地就这么多,可现在日子比以前安稳了,人也更好养活了,不像以前十个孩子大半是留不住的。这本来是好事,可这么一来光靠种地怕是越来越难养活一家人了。尤其现在还闹出这么个事,以后日子更加艰难。 可要是我以后行商,要是能做大了,就能跟钱家人一样跑商。到时候我绝不会像钱家一样为富不仁,这对咱们村也是好事。至少不怕有人故意压价,闹得一年的活都白干了,我人品再差也比钱家人好吧。” 常喜乐沉默并未说话。 常喜盛夫妻不知道他什么个意思,心里有些着急,曹二嫂给常喜盛使了个眼色。 常喜盛咬了咬牙,开口道:“说一句话你别生气,以后就算咱们家有跟你一样聪明的,咱们光靠种地肯定跟以前一样供不起,这不又得耽误了吗。况且要是咱们有钱,活动活动,兴许你也能去考个举人啥的。有了举人功名,哪怕不做官后半辈子也不怕没了指望。” “那你们有啥打算?” 常喜盛连忙道:“我们打算河道这边没活了,就去县里盘个铺子。钱不用公中出,之前分成我们存了点钱,应该够租个铺子了。以后分成就按照五五分,或者按照跟大房四房那样的算法给你钱,公中那边我也给一份,具体咱们商量着来。” 要是这话在常家三房里说,必定会常老爹和孙婆子喷个狗血淋头,觉得常喜盛钻到钱眼里了,一家人还算得这么清楚。这么乍一听有些凉薄,都是一家人这是说的两家话。在现在的世俗看来,是不被接受的。 可常喜乐却不那么认为,按劳分配合情合理。必须要给小家茁壮成长的空间,以后富裕起来帮衬日子过得差点的兄弟是一回事,啥都没干就直接分钱那就是另一回事。 常喜乐摇头道:“我觉得不妥当。” 常喜盛夫妻以为常喜乐说的是分配方式,曹二嫂连忙道:“我们现在就是这么一说,具体到时候咋分再谈,都是一家人也不用犯得着算得那么仔细。我们只要不分家,这钱还不是左右手的事。” 常喜乐依然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去县里盘个铺子不妥当。县里是钱家的地盘,而且县里有不少他们的餐馆产业,咱们去了肯定会被排挤。而且咱们做这些吃食,去县里的之后成本肯定会高上来,店铺的房租、税收、蔬菜等等,都要算得清楚。 我们卖的东西又不便宜,可面对的却又是普通百姓,那些家里有些钱的只怕也很少过来。那些人出去吃饭有时候也是为了谈事,小铺子哪里适合。别说那些人了,其实就是工地上那些管事们放平时怕也是瞧不上咱们小摊小铺的,只不过实在没地方才会不计较而已。城里有钱人好面子,有时候吃的不仅仅是东西,还是排场,这样我们做的这些吃食定位也就比较尴尬了。当然,也不是就没有生意,但是会比较艰难。” 常喜盛夫妻一听这话就跟被泼了冷水一样,顿时冷静了下来。这些日子生意太好,他们有些得意忘形,有些忘了其实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他们现在完全是运气好而已。 常喜盛静默片刻,“可我也想试一试,咱们东西这么好,我就不信做不下去。要是做不下去我也不怨谁,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以后回家种地,再也不提这一茬。” “对,做生意哪里只有挣没有亏的,要真办不成,就当做跟以前一样,手里没有银钱,有口饭吃就成。”曹二嫂也附和道,两口子一脸坚定。 常喜乐见他们这样,也就知道他们是下定了决心非要走这一条道不可的。 “其实你们要做生意不一定非要去县里。” 曹二嫂楞然,“不去县里去哪?总不能咱们村里吧,那怎么会有人买,还是你说府里?!这,这……不成吧。” “咱们的东西虽然好,但是府里情形咱们不知道,我也觉现在去那摆摊啥的,恐怕成不了。” 常喜盛虽然野心大,让他去府里也不敢应。府里和县里可完全不同,县里一条街走到头,府里他们虽然没有去过,可听出去过的人都说那跟神仙住的地方似的,楼修得可高,到处都是房子,一个不小心就能迷路。 那里规矩可就多了,他们这些没有根基没有门路的人去那里,就如同狼入虎口。常喜盛还是有自知之明,觉得目前就他那点家当还干不了。 “我说的不是府里,而是河道。河道虽然挖完就停工了,可你们别忘了那是干啥用的。” 这时候两口子才想起之前曾经提到过的,在河道旁边摆摊子,吸引过往的船只购买。 “这能成吗?”常喜盛夫妻都有些怀疑。 毕竟现在还没有通,他们附近也没有这样的例子,怎么也想象不出怎么做过路船的生意,总觉得好像很难成。 常喜乐却没有直接应,而是问道:“二哥,你难道只想做这小吃食的生意?” 这话让常喜盛好像被砸了一样,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不做这个做哪个?” 常喜乐笑了笑,“二哥刚才的话可是要做大生意的。” 常喜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刚才那一番话虽然也不是胡吹牛,但是也确实是为了让常喜乐心动,所以往大了说。他现在的打算就是做这吃食生意,觉得里头利润很大,再远的现在还不太敢想。 “脚踏实地是必须的,但二哥也要多想想长远的事,然后一步步实现。这条运河要是一通,对咱们整个桃源村都是个大机遇,但是这样的机遇能不能抓住并且利用,就得靠咱们的脑子了。做生意就是得快人一步,咱们这次不也就是因此所以挣了钱。二哥有志气那就得多思考,看怎么去抓住机会。” 常喜乐其实心里已经有计划,但是他不打算直接灌输给常喜盛。 常喜盛是个好苗子,想要培养起来首先就不能依赖他。应该独立成长起来,以后才真的能担大事,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万能的,只不过因为看得多所以懂得多了些而已。激发出常喜盛本身的能力,他只需要利用从前的经验在一旁辅佐,让他少走错路弯路亦可。宁可慢点,也不能操之过急拔苗助长。 常喜盛听了这话沉静下来,许久才开口道:“是我考虑不周全。” 常喜乐拍了拍常喜盛的肩膀,“不急,咱们现在还有的是时间。况且有长远目标却也不能好高骛远,饭也要一口口吃。” 常喜盛见常喜乐一副老成模样,哪里像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忍不住笑了起来,“自打你成了秀才之后就越发老成,尤其是经过这一遭,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常喜乐现在已经进入了角色,不再担忧别人觉得他与从前不同,坦然道:“老人都说,只有经过磨砺才能成才,我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总该能有些长进。” 常家的生意虽然现在也还不错,每天赚的依然是从前没法想的,可盈利却只有最好时期的一半。常喜乐一到地方就更明显的感受到了,现在客人少了许多,与之前忙得脚不沾地完全不同,民夫很少光顾,只有外地来的那些管事们没有多大变化。 不仅如此,工地上的气氛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欢快,都牟足劲在那干活。大家心里都在愁着秋税之事,总想着多干一点挣到奖金,更为家里头分担。 钦差大人的小厮小方像往常一样来到摊子上,依旧每样来一点,哪家的东西都不放过。 小方见到常喜乐笑道:“常秀才今天怎么得空过来啦?是不是又有什么新鲜玩意?” 自打第一次卖鹿腿之后两人也算认识,后来常喜乐来到工地上几次都会彼此打招呼。 “今天还真有好东西。” 小方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有,“哦,是何好物?” “喏,你看看这鹿角如何?这还有泡制过的鹿鞭。”常喜乐也是没法,只能把常喜乐猎到的东西当做见面礼。 小方一看那副漂亮的鹿角不由眼前一亮,“这鹿角确实漂亮,成,我替我家大人收了。” 小方准备掏钱包,却被常喜乐拦住,“不瞒你说,我是想借这东西想要求见大人。” 小方看了常喜乐一眼,“常秀才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常喜乐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这也是没了法子。” 然后将秋税之事跟小方提起,小方皱起眉头,面上不虞。 不过却到底没有说什么,只道:“常秀才难得一心为民,只是此事是地方之事我们大人也不好插手。原本按照常秀才人品、才能,我引荐你去见见我家大人也无不可,只是我家大人来到此处就曾对外说过,不管是谁都不见,连稻香县的县令也被拒之门外。” 常喜乐顿时明了,钦差大人不想与地方多有瓜葛,摆明了就是我干我的事,其他人都别过来攀扯关系。 常喜乐心里有些失望,不过之前也早就料到结果很可能会如此。 “多谢小哥相告,若是不嫌弃这鹿角和鹿鞭你就拿回去吧。小哥不用客气,这些日子多亏你的光顾,要不是你大人哪里想到要是我家的东西。我们靠着‘钦差大人都吃我家东西’的招牌可是招揽了不少生意,大人不介意肯定有小哥功劳,这点东西是应该的。” 小方顿时乐了,想了想就收下,“成,常秀才既然这么爽快这两样东西我就不推辞了!这些时日你们家的东西可把我那点零花钱坑了不少,我现在荷包都扁了,有了这玩意以后回家也不怕被说是败家了。” 说完小方在常喜乐耳边低声道:“我们家大人最是喜欢跟人唠嗑,每次出门很容易就跟别人跟唠上了。” 小方说完这话又跟没事人似的,提着东西准备离开,“好了,我现在回去了,我家大人现在还在那座山山顶上看下头的活干的咋样,我得赶在他回来之前,把我今早上的活儿给干了。哎,我这一天忙的啊!” 说着便火急火燎的走开了,常喜盛好奇道:“刚才小方大人跟你说啥了?” 常喜乐嘴角忍不住翘起,“没事,回头我再跟你说,我跟小喵到处走走,一会回来。” 有常昱陪着常喜盛不愁常喜乐有什么危险,便是没管他,正巧这时候有客人就忙去了。 常喜乐带着常昱一起爬山,这山并不算高,而且为了方便钦差大人通行,早就被人收拾过,很快就到了山顶。钦差大人果然就在上头,正坐在草棚子搭建的凉亭下悠哉的喝茶,乍一看好像是在郊游似的。 要不是小方提起,他若是偶然路过恐怕根本瞧不出这是个钦差。钦差大人穿着广袖长袍,十分轻盈飘逸,留着长须披散着头发,好像分分钟就要羽化登仙似的,哪里像个官员。 常喜乐停下脚步,低声叮嘱常昱:“小喵,你会咱们见的是非常重要的人,你一会可别闹腾知道吗?” 小喵低呜了一声,虽然不高兴常喜乐为别人跟他这么严肃的说话,却也应下了。 常喜乐打量一番,发现护卫都距离钦差较远,见他到来并未有何动静。常喜乐猜测他们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才不会担心什么。 常喜乐理了理衣裳便走了上去,还没等他拱手作揖打招呼,那钦差便是望了过来,将目光投在常昱的身上。 “这小家伙就是那捕猎高手?” 常喜乐怔了怔,他想了各种搭讪方式,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这钦差怎么会知道常昱?! 常昱感受到钦差审视的目光,因为被常喜乐警告所以也不敢如何,只是呲着牙做了个鬼脸。 “呵,这小家伙倒是有脾气的。”钦差笑道。 “常昱虽然与常人有所不同,不过依然是个听话乖巧的好孩子,让大人见笑了。” 钦差只是笑笑,并不意外常喜乐认出自己。他将目光从常昱身上收回,转而放到常喜乐身上。 “你就是那个明明有才华偏偏去做饭的常秀才?” 常喜乐这时候有些绷不住了,这句式…… “只不过略知一二,混口饭吃而已。家中为我读书散尽钱财,我如今科考无望也只能另想生计,让大人见笑了。” 钦差点了点头,“是个知道变通之人,不过也莫要埋没了自己的才华。虽说仕途无望,却也同样可靠学问做出一番事业来,莫要枉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多谢大人教导,学生必会谨记心中。自从大人来到我们稻香县,大家的日子越发好过了,都夸您是活雷锋呢。” “活雷锋?”钦差一脸不解。 常喜乐心底有些失望,却并未表现出来,“是我们这传说的一个好人,因为做善事而被点化成仙。” 钦差这才明了,摇头叹道:“不过是分内之事,何得如此谬赞。” “话虽如此,可也都因大人清廉,真心为百姓办事才会如此。” “常秀才专门来此处寻我,不会仅仅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好话吧?” 常喜乐拱手作揖,“大人明察秋毫,学生确实有一事相求。” 钦差是个干脆的,直接道:“说。” 常喜乐将秋税一事原本告知,“农人想要换钱不容易,偏县里商贩又趁火打劫,如今布价已经压得比从前少一半,到了秋收之时,粮食的价钱只怕也不乐观。如此一来,农人们的日子就越发困苦了。大人乃宽厚之人,不知可否解百姓度过此危机?” 钦差挑眉,微微眯了眯眼,“你要如何?莫不会想让我向朝廷进言改掉这条律令?” “学生不敢,朝廷这般做必定是有他的道理,朝令夕改为大忌,学生虽年幼无知,但这个道理还是知晓的。” “你倒是个明白的,那你寻我是想要作何?” “学生听闻如今民夫暴涨,而粮食来不及调度,不知可否直接从本地征集。如此一来还省了运费,大大降低了成本。” “你当我不晓得!”钦差闻言能的拍桌,桌子是锯平了的大树桩子,直接把钦差拍得手都红了,偏偏要忍下弄得脸都扭曲了,让常喜乐都有些不忍看。 钦差声音突然拔高,惹得常昱耳朵都竖起来,顿时戒备起来,站在常喜乐身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常喜乐连忙抚摸常昱的脑袋,无声的安抚他,这才让他缓和下来。 钦差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言行不妥,清咳了一声,面色恢复如常,又摆出一副方外人士模样。 “此事并非我可决定,你若为了此事而来,那就请回吧…” 常喜乐却不肯放弃,“粮食跟不上也无通融余地吗?” 钦差闭眼喝茶,一副不想在谈的模样。 常喜乐这时候也不好出声打扰,又不肯就这么离开,便是站在一旁候着。常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得方才叮嘱,不敢像往常往常喜乐怀里拱,觉得很是无趣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钦差很长时间也未动,只偶尔拿出一个香包在鼻子下闻一下。常喜乐有些好奇,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反倒是常昱,每次钦差拿出香包,他就是一脸的嫌弃。 突然,他猛的站起起来,眼睛好像发着光似的,嗖的一向朝着钦差扑去。这动作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钦差被这一动作吓得踉跄几步,直接摔到在一旁,差点就摔到山底下去。 “大人!”周围的护卫都连忙冲了过来,纷纷抽出腰间佩刀。 钦差这才反应过来,抬手阻止,“别动。” 护卫们这才停下,一脸紧张的盯着突然猛扑在钦差旁边的常昱,只要这孩子敢有所动作,他们立马下手。 常喜乐被吓出冷汗,这孩子怎么了,别闹出事来啊。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常昱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上还抓着一条蛇,正好掐在七寸上。仔细一看,是有毒性的银环蛇。 这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这蛇什么时候窜过来的?而且距离钦差的位置这么近,这架势是冲着钦差而来啊。 几个护卫纷纷退下请罪,“大人,是属下失职,竟是让这毒物有机会接近大人,请大人处罚。” 这里到处是深林,这些毒物甚多,这段时日也有民夫被咬,所以每次前来他们都会将这一片清理干净,没想到还会有漏网之鱼。如此便罢了,一般来说这些毒物只要不去招惹,都不会主动攻击。钦差距离身旁的草丛有好几步路,根本就不会妨碍和伤害到那毒蛇,如何就会冲着他来了?这未免太过蹊跷。 可不管是何缘故,都是他们失职,这是没法为自己开脱的。 钦差看着常昱手里那条足有一人八九尺长的毒蛇,眼眸子暗了暗。 “这毒物善于隐藏,你们一时疏忽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是!多谢大人宽宏大量。”护卫们齐齐道。 常喜乐则十分不解,“这里怎么突然会冒出一条蛇?” 这就算了,这速度快的,这些护卫竟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要不是常昱非人的洞察力和速度,只怕钦差已经被咬了。 常昱提着已经别掐死的毒蛇走向常喜乐,对着钦差呲了一声。 “小喵。” 常昱这才收回目光,觉得自己立了功,在常喜乐面前晃着手里的蛇,一副兴奋的样子。 常喜乐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做的好,晚上我给你煮蛇羹。” 常昱听到这话就把那条死蛇缠绕在自己的胳膊上,本已经走到常喜乐身边,想到什么又转过头走到钦差旁边,一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在大家没反应过来之前将钦差手里的香包抢了过来,直接给扔了出去。 “你这是做什么!”护卫头领怒道,又想拔刀。 钦差抬手阻止,“丢了就丢了吧,不过是小孩子调皮,别大惊小怪的,况且这孩子还救过我的性命。” 常昱不理会他,跟常喜乐吚吚呜呜了几声。 常喜乐顿时明白了,“小喵说那香包有问题。” 一护卫道:“不可能吧,这是大人一直佩戴在身边的,为名医所配,做夏日醒脑所用,怎么可能有问题?” “不若寻回来查看一番……” 常喜乐正打算让小喵去捡,却被钦差拦住。 “不过是巧合罢了,无需大惊小怪。倒是多谢这小娃儿,要不是他方才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兴许我已经一命呜呼。”钦差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在鬼门关面前走一遭的并不是他,方才没有任何事发生。 常喜乐不明白为何钦差大人不想要追究,但料想有他的道理,便是顺着将这话题跳过,道:“大人不必客气,大人吉人有天相,自不会出事的。” “小家伙,你如今救了我,我当如何偿还这份情?”钦差虽是跟常昱说这话,可目光却是望向常喜乐的。 常喜乐指了指那条死蛇,“有它亦可,这玩意可是补得很。” 钦差笑了起来,“上辈子你是饕餮,竟是如此好食。” “人生在世吃喝玩乐,吃为首当其中,我不过一介俗人罢了。” 钦差深深看了常喜乐一眼,常喜乐一脸坦荡。 “你方才所说那事,非我不愿尽力,而是这粮草一事本就是自由安排的。即便是我,也不可从中插手。” 常喜乐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学生也明白,只是实在无法,才想着要过来试一试。” “难得你有这份心,你虽毁了容貌,可若想再上一层倒也不是难事,只是想要派个好官当当,却是不成了。” 说到此,钦差露出一抹嘲讽笑容。 “这世间就是如此可笑,容貌要大过才学。不过你我今日有缘,你身边这小家伙又救我一命,我这人欠什么都不欠人情,你以后若是再往上科考,我会保你无需担忧容貌而有失公允。可若无真才实学,即便你貌若仙子,也无济于事。” “多谢大人!”常喜乐十分恭敬的作揖行礼,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身份在这个世界非常重要,以后想要发展,最好有个身份傍身,否则很容易被人欺压。若有举人功名,再怎么也会掂量一番。 只不过这世的考试可和从前不同,他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却没法灵活运用知识,想要考上还得加倍努力才成。 钦差摆了摆手,“你一介书生都如此体恤百姓,我这五品官员也不好袖手旁观。民夫们的粮食我虽不可做主,可管事、官员和我们这些人带来奴仆们的粮食,却由我说的算。到时候你把米粮征集好带过来,具体多少数等账房算清楚便会通知你。” 常喜乐顿时眼睛一亮,“多谢大人!我替百姓多谢大人关怀!” 虽说只能解决一小部分问题,但是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总好过毫无办法的好。况且到时候可以打着钦差的名号,让钱家有所忌惮。就连钦差都瞧不得农人们吃亏,给出了个合理的价格,你一个商人也敢高过这个数,还高出那么多,还要不要脸了! 常喜乐这时候脑子已经在高速运转,想着到时候怎么借势。 钦差依然神色淡淡,“按照这形势,秋收之后怕是人手会更多。如今粮食已经供应不急,那时候更甚。如此一来自愿到此干活的民夫只能自带干粮,朝廷补贴。只是到底如何,如今还不敢保证。” 常喜乐这下更加难掩心中激动,“大人……” 钦差摆手打断,“你下去吧,本官还想在这里静一静。” 说着负手而立,闭着眼感受着山风,一副不想开口说话的模样。 常喜乐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很识趣的领着常昱一同离开。 “小喵,今天可真是多亏了你!”常喜乐高兴的搂住常昱,常昱虽然不明白为何,但是也十分的高兴,叽叽喳喳的那欢呼。 “今晚上我给你炖蛇羹,就给你一个人吃!” 常昱笑得大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隙,“乐乐……乐乐……吃……吃……乐乐……” 常喜乐顿时乐了起来,“真棒,又多会了一个字。不过你得说清楚,是给我吃,而不是要吃我。” 可常昱却依然那笑呵呵的重复着:“吃……乐乐……乐乐……吃。” 常喜乐也没生气,任由他去,他现在心情好得心里一直在放烟花。 他万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这已经比预期要好得多!至少这次秋税,他们桃源村是能顺利度过了。而这一切都是常昱的功劳,要是没有常昱,事情肯定不会这般发展。 直接购买粮食是暂时解决眼前之急,而后面那自带干粮的提议可就是长久了。有这两个因素压着,钱家也不敢太过嚣张。 若是钦差后来的话能通过,对他们到时候的谈判非常有利。 这么做本质上和当地征粮差不离,但是意义却完全不同。 若他直接收粮必是引来麻烦,而且也难以实行。换了一种手段,却相对容易些。但是不管怎样,于钦差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常昱救了他的性命缘故。他之前还如此愤怒朝廷舍近求远,有些无可奈何,可没一会又改变了主意,常喜乐觉得这里头必定是有什么文章。 常昱的救命之恩只需跟常喜乐购买粮食就能还清,后面这动作应是额外。毕竟那条蛇没有真的咬在钦差身上,虽有恩却也没有那么重,不值得如此给自己添个大麻烦。 若是他没有猜错,让钦差改变态度的应该就是常昱捕捉的那条蛇的来历。否则钦差不会在常昱闻出什么的时候,连要调查的意思都没有。虽然钦差强做镇定,但是常喜乐明显感受到他心中十分的愤怒。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缘故,常喜乐不想去探究,也不能去探究。 那些事与他无关,他要关心的是怎么带领桃源村的村民们一起度过税收难关。 第34章 借势 常喜乐一回到村里,就去跟里正说起这事。里正当场就激动得站了起来,连说了三声好,满脸的激动怎么都抑制不住。这些天他为了秋税一事可是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如今能解决大半,心里可算舒了一口气。虽只是一时,却也给大家缓冲的时间。 “虽说现在还没有说具体要收多少粮食,不过我去打听,账房给了个大概的数。这数再加上这几个月工钱,就能让我们桃源村的人度过此危机,不过想要顾及其他村子,就不成了。” 里正听了这话顿时冷静了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法的事,咱们现在也是自顾不暇。要不是你硬着头皮去求,咱们村也没这样的好事。我知道你必是因为那些闲言碎语心中不痛快,我也命人去说了,可总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嘴。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自己问心无愧便成,别把什么都压到自己的肩上。” 常喜乐还不至于纠结这种小事,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出于想要报答原身,以及以后更好的在这个村子里过活而已。不过他知道他即便解释,也没人信的。 “我晓得的。等大人那边将所需粮食的数额报过来,各家如何分配之事便由大叔你代劳了。我觉得到时候咱们直接将白米送过去,虽然多费了点工夫,可也能钦差好做人。毕竟此事完全是大人体恤我们,肯定给他增添了不少麻烦。” 这里米粮店里卖的米都是没有舂过的稻谷,还得自己回家舂米去壳。而朝廷派下来的米粮也同样如此,收税也同样这般。 里正微微愣了愣,因为思维定式,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这么做。 舂米并不是一件轻省的活,这无疑也是给钦差方便,另一种形式的将米粮降价。可这个世界劳动力是不值钱的,虽说费了点事也比粮食卖不出价要好。 “还是你想得周全,成,就这么办。大人给咱们这么大的方便,咱们也不能白受着。” “秋收以后,咱们村的人若是有空闲的壮丁,都去挖河道吧。要是人足够多,兴许真能跟大人说的那般,可以自带干粮,朝廷补贴银钱。如此一来,又有一部分粮食可以间接卖出去,让大家伙也有喘气的机会。况且秋收以后活也少了,去那挣点也能为春税打好基础。” “这些我到时候会跟其他里正一块儿商量,这消息能传出去的吧?” “当然,传得越玄乎越就好,不过最好别让别人知道是咱们传出来的。” 里正不太理解,“这是什么个说法?” 常喜乐嘴角往上翘了翘,“钱家人现在不就是仗着人心惶惶不停的压价吗,要是大家知道还有其他退路,又如何会急着贱卖自己手里的东西?而且钱家传出这些消息也有好一阵,我觉得在煽动大家的同时,只怕自己也挺着急收的。否则为何不等到秋收之后,那个时候就要收秋税,大家根本来不及准备钱,岂不是更加想怎么卖怎么卖? 即便只是为了到时候更方便行事,可他既然老早得了这消息,又知道咱们县里只能在他这卖粮,他必是会早早做准备。他收的粮食都是要往卖的,必是会提前找了卖家,防止货物的囤积。所以,不能光我们着急,也得让他着急。” 里正顿时眼睛一亮,猛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茬呢,就想着咱们急着卖,忘了他买回去也不是为了自个吃的,也是要出手的!我虽然没有做过生意,可也知道他们这些做大买卖的,都不是临头缺钱了这才记得要来一笔生意,那都是提前都把事买卖家联系好了的,一环扣一环。” “对,就是这个理。他们钱家靠的是走商发的家,为了保证钱财的流通,肯定事先都得张罗好。我今天跟那账房唠嗑,他不是外地来的吗,他说府里的米价可比咱们稻香县高得多,京里就更加离谱了,那都是成倍翻的。朝廷之所以要修这运河,原因之一也就是想着把南边的米粮往北边调。钱家想要挣更多的钱,就要压缩货物的流通时间。” 里正瞪大了眼睛,桃源村没有几个人是离开过桃源县的,有的人甚至一辈子连县城都没有去过,也就不太知道外头的啥状况。 “这么贵啊!” “钱家做的就是这差价生意,虽说运输时候成本不低,可他收咱们的粮食价格更低。我二哥不是跟那些外地人打听,都说没见过比咱们这粮价更低的。还有那布匹更是了,咱们的布虽然没啥花样,又没染色啥的,可原料织工好,穿在身上十分舒坦,所以这种布匹在外头卖得很是不错,价格可不算低。” 里正听到这话愤怒不已,钱家这段时日可把他们这里的布匹啥的贬得跟什么似的,尤其拿出外头的布一对比,更是让人不敢闹腾了。 “这天杀的钱家,尽是会忽悠人!” “这也是没法的事,独家生意可不就这样吗。但是现在好了,咱们可以接着钦差大人的势头,震一震他。让他别以为咱们都得靠他了,让他有所忌惮。”常喜乐又在里正耳边嘀咕了几句,里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 里正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这常喜乐怎么病了之后变得鬼机灵的,以前没发现这么多鬼点子啊,有时候甚至觉得读书读得有点木讷呢,整个人老实过头,没想到坏水都藏在肚子里了。 常喜乐里正这表情,只是笑了笑,“里正,咱们这也是没法,总不能让钱家把咱们农家人一年的辛苦都白白占掉吧?所为兵不厌诈,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是让他得逞,只怕以后会更加嚣张。里正不会觉得我这样做太不厚道了吧?” 里正这才回神,“哪能啊,不厚道的明明是他们钱家!我就是担心要是钱家不上钩,到时候害得大家两边都落不着好可怎么办?” 常喜乐谨慎道:“要说这事也不应该由我们决定,咱们村子有钦差大人收粮,秋税基本不用愁。如此做法,不过是看不得其他村的人也被钱家这么压榨,钱家人得意罢了。毕竟咱们村不少跟外头是有姻亲的,算来算去都是亲戚,也就想着搭把手。不过他们乐不乐意就不是咱们做决定的了,我们最多就是起个头,想怎么传便是他们的事,我们总不能啥都为他们担下。 这里头真真假假,钱家人即便不上钩也会有所忌惮,不敢把价格压得太厉害。而且县令也会借此得知钦差大人都盯着呢,料想也不会让钱家做得太过分。” 里正沉吟片刻,“确实是这个理。成咧,你啥心思我大概也能知道,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寻其他村的里正商量商量,看是怎么一个章程。到时候无论是功劳还是棒槌,都算我头上。不管咋样,你都是个秀才,重要的就是这名声,这些事你就当不知道,千万别沾手。 常喜乐明白里正的好意,毕竟这是一场赌博,有输有赢,况且确实也不怎么厚道,里正也是为了他着想。 “那就有劳里正叔了。” 里正摆摆手,“你这孩子跟叔客气啥,况且你这都是为了大家伙着想,若是成了,那也是我沾了光没你啥事。我想占功劳,哪能不冒点险。” 没多久,整个桃源县都流传一个消息,挖河道工地的粮食直接在本地征集,以后非名额内去那打工的民夫们都要自带干粮,而朝廷会补贴银钱。也不知道这消息从哪里来,很快就给传遍了。原本担忧不已的农人们紧皱的眉头顿时都松了,原本着急跟钱家订下卖粮契约的全都临时改变主意,想要观望一下到底会如何。 原本这消息刚传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不相信的,毕竟之前都没有这个说法,而且也有另一波消息说这工地上的粮食并非钦差所决定,而是朝廷直接下发的。可没有想到,钦差那边派了个人到桃源村收粮,约定秋收之后将粮食送来,而价格竟是比平常还高出一点。 这下原本打定主意要将粮食卖给钱家的人,全都不急着签订契约了,而已经签约都那懊恼不已,心中很是不甘。不少人都想要去毁约,只是毁约还得赔偿,只能作罢。不过因为这么一闹,让更多人深信钦差那头会收粮,越发不着急将粮食卖给钱家了,全都是观望态度。 不仅如此,桃源村还来了一个收布匹的小商贩,对稻香县的布匹非常满意,还当场将以比钱家多上五成的价钱将布收走。只是一次拿得不多,但是价格却很实在。 然后没多久其他村子也传出有外地来的小商贩到村子里收米粮布匹等等,虽然一次要的都不多,可价格给的好,还说想要做长久生意。 这些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到桃源村里打探消息。 桃源村对外都是统一口径,粮食确实都被钦差预定了,今年的税收是不愁了,而布匹也确实卖掉了一部分,但是那小贩一次要得不多,不过说是以后都会常来。他们也就不着急把手里囤积的布卖掉,现在挖河道十分有赚头,到时候家里男人都打算秋收之后去挖河道,女人就在家里干农活,也就没时间织布了,所以可以慢慢的等着小商贩一点点高价把手里的布匹买走。 大家这么一听都觉得有理,反正布也卖不出什么价,米粮的价钱钦差又给得厚道,倒不如家里的壮丁都去挖河道,女人在家干农活更实在。手里还囤着布也不愁,这东西不怕放坏,慢慢等总能等到小商贩将自己手头上的给收了,可不比卖给钱家划算多了。 原本热闹的钱家商铺突然一下子冷清起来,一天也没有几个人上门卖粮卖布。 这下,换成钱家人着急了。 钱家确实像常喜乐所料的那样,得到税制改革的消息,立马就知道这其中大有所为。早早就寻好了买家,打算到时候把收上来的布匹粮食价格压到最低,然后转手高价卖出去。那时候不仅能大赚一笔,还更能巩固他在稻香县里的地位,到时候谁敢惹他?只要他掐住他们的钱袋子,立马就会服服帖帖。 原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没有想到竟是会有如此变故! 钱家人闹不明白,钦差大人从不插手当地之事,怎么突然想着要在当地征粮? 钱家人想要派人去打听,可钦差连县令都不见,更何况其他人。钱进去找县令,丢了一堆钱却也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答案。只知道民夫自愿挖河道的人数远远超过了原本的预算,所以粮食一时征集不急。如此一来,极有可能发展成流言中所说的状况。 这消息外头早就传遍了,根本没有价值啊! 钱家人没了消息来源,从外头打听也是差不多结果,也就渐渐开始坐不住了。 一连好几天钱家都无人上门卖自己手上的布匹,更没有人像之前一样急着订下契约,将秋收后的粮食卖给钱家。这还不算,挖河道那边又发工钱了,一个子没少,如此一来又能抵掉一部分的税钱,让农户们心中更加有底气。 这世界的农户办事往往都是以村为单位,村子里一有什么动静,基本都是集体行动,只有零星几个不合群的会闹不同,但是这种情况非常少。大多数村庄不管内部吵得多厉害,对外都十分团结。农户们都没有要卖粮的迹象,工地那边又一直传来不利的消息,县令这边又那暗示此次秋收不可做得太过。 虽说强龙压不倒地头蛇,可钦差可是京里来的,上可通天,既然现在都已经插手,这就是给当地官员的警示。县令虽然贪心,却也十分小心,知道若是做得过分,头顶乌纱帽可就没了。于是态度也就变了,明里暗里钱家人不要太过分,差不多就得了,否则出了事他可不会保他们。 几番压力之下,使得钱家人越发坐不住了。 “姐夫,这可怎么办啊?要是咱们收不到布匹和粮食可就赔大发了!”吴掌柜擦着汗一脸着急,要是钱家这笔生意亏了本,虽说不至于动了根基,可那也是损失极大的。 钱进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里的火怎么都压不住。他在稻香县作威作福惯了,向来都由他说的算,没有想到现在竟然差点在自家地盘摔了跟头。 “咱们就等着!那些个泥腿子要是不卖粮,他们哪里来的钱交秋税?到时候还不得乖乖卖到我这里,就算是自带干粮去挖河道,那一次能那多少钱?秋税可是不能等的!” 吴掌柜都快哭了,“我的姐夫也,要是没有京里来的钦差,咱们确实不愁。可这来了人,这情形可就不同了,咱们可不能为了这口气硬顶上吧。” 朝廷颁布税制改革确实不假,但是并不是一来就如此蛮横的说变就变,而是更为灵活,中间是有缓冲时间的。也就是说不是只能交钱纳税,以物缴税也是并存的,以免突然改变方式引起动荡。 稻香县敢一刀切也是有自己的理由,那是因为运输不便,成本过高缘故。但是这毕竟还是与规定有偏差,若真的捅了出去,终究不妥当。县令不怕当地百姓捅出去,却怕钦差心底有想法。 钱进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不甘心将价格往上调,这么一来可是要少赚了不少! 吴掌柜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劝道:“姐夫,平日你都说我糊涂,可这事我瞧着你怎么比我还糊涂。那河道又不是要一直挖的,这群乡野村夫还能一直靠着?咱们这次吃点亏,算是给钦差大人面子,可只要他一走,那些泥腿子还不得任由我们拿捏?” 钱进听了这话那口气才顺了下来,他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听到桃源村啥事都没有,还过得越发好了,心里就沉不住气。当天他在桃源村受辱一事可是记得清楚,若不是自个那辈灌了迷魂汤的儿子那闹着,早就找桃源村那些泥腿子不痛快了。 “算他们这次走运!把价放回去吧,咱们先确保粮食都能够收回来,这笔生意耽误不得。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些泥腿子!” 粮食和布匹的价格在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之后又渐渐的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这时桃源村意外的村庄也就不再像之前那般观望态度,纷纷与钱家订下契约。有些事差不多就成,要真的硬杠上,吃亏的只会是他们这些小民。 经过常喜乐的提醒,桃源村里正让其他俺村的人卖粮的时候得拧成一股绳,不再以个人为单位与钱家做买卖,而是以村为单位,要收就得一个村子的收,要么就甭收。其他村子的人都听了劝,还有不少村庄还联合起来一起谈判,如此一来对钱家也形成了威胁,不敢过分的压价。 秋收终于来临,这是农人最忙碌也是最兴奋的日子。工地上的民夫不少都回来抢收,等秋收之后再去做工。 常家的生意并没有因此而中断,只不过大房和四房都只出一个人去摆摊子,三房依然是常喜盛两口子。因为秋收工地上人少,生意也会差了许多。所以人手减少虽然会十分忙碌,却也不至于忙不过来。 常家秋收的时候都是聚集在一起,一家家帮着收过去,家族人口庞大的优势也就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虽说人口少的人家也会有其他村民帮忙,但是都是在自家忙完之后,而且肯定是先顾着自家的,终究没有那么方便,秋收本就是与时间比赛的活儿。若是与人关系不好的,那就压根没人帮忙,孤立无援,这种时候人际关系的重要性也体现了出来。 秋收时候所有人都是起早贪黑,就连常喜乐也没有例外。他虽然不用去干农活,这活他也干不好,可也得搭把手弄些吃的什么。常家一下少了四个劳动力,比往年还要忙碌,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再者常喜乐这段时日经常做这灶上的事,大家也逐渐习惯了。 秋收的时候,原本只吃两顿饭的农家人都会变成三顿,以保证体力。 常喜乐把饭菜做好,就领着常昱和几个小的提着沉甸甸的竹篮子走到地里,虽然已经不是第一天送饭,可依然引来众人目光。正巧这时候大家纷纷开始休息,都瞧见了他。 “常秀才,这种事怎么能劳烦你来做呢。”有人见到他啧啧道,常家人虽然基本已经习惯,可其他人却依然不能。大家都觉得常喜乐是文曲星一样的人物,怎么能干这样的粗活。即便是现在常喜乐不再往上科考了,可好歹是个秀才,像其他秀才哪里会屑于做这样的事。 常喜乐因为从小极小劳作,长得比一般农人都要细皮嫩肉,瞧着那气度就是不一般,大家都觉得看着他穿着短打,提着竹篮子在田间乱窜那叫个怪异。 常喜乐笑道:“我怎么就做不得了,我即便是考了状元当了宰相那也是泥腿子出身的。况且比起你们我可轻省多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常家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讲常喜乐掌勺的事传出去,都潜意识觉得此事会影响常喜乐的形象。 “要我说就常秀才这样当了官才是个好的,知道咱们百姓的苦楚,才不会乱来。”有老人道。 可话刚出就被人暗暗推了一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戳人心窝子吗。 老人讪讪,这年纪大了嘴巴就关不住了,可想要道歉又不知从何说起。 常喜乐并不在意,笑着跟大家伙一一打招呼,提着篮子继续往常家地里走。 常喜旺老远就看到常喜乐一群人,立马放下手边的活奔了过来,常老爹直接在后边骂开了。 “你个犊子,镰刀乱丢就跑了!要是一会有人不注意踩着怎么办,你是几辈子没吃过饭了,见到吃的就不要命的跑了!” 这里还有其他几房的人,听见常老爹这么骂孩子,顿时一片哄笑起来。 常喜旺虽然老大不小,却也不觉得害臊,反而大声嚷嚷,“我就不信你们没想着今天吃啥,别那装了,都赶紧过来吧,一会没了可别又赖我头上。” 常大伯招手道:“大家都先停下来吧,吃了东西休息一会再继续。” 这下大家伙都停下了手边的活,站直身的时候都忍不住捶了捶腰。割稻谷的时候一直得曲着,现在都有些站不直了。才刚忙活了两天,一群人已经比之前黑了不少。现在虽然已经秋天,可秋老虎最是晒人。不过大家伙都宁可被秋老虎晒蜕皮,也不敢现在下一场雨,不然的话这一年的辛劳都白费了。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啊?” “不管是啥,肯定味道好得很。我收了这么多年的稻谷,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痛快过。每天就等着这么一顿,觉得多累都值了。” “可不是吗,这些都多亏了喜乐,咱们家今年可算是能过个踏实年了。”常二伯由衷叹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这些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没有一个人觉得厌烦的。 常喜乐只是笑了笑,“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咱们以后日子会更好过的。” 常四叔道:“要是别人这么说话我还不信,可这话从喜乐嘴里说出来,那就准做不得假。往年哪里敢想这种日子啊!” 一群人一边夸赞一边将竹篮子打开摆起饭菜来,其他家中午虽然会吃点东西果腹,可大多都是几个菜饼子就算完事,从前他们也是这样。可现在不同了,中午吃得那叫个好,下午干活都特别的得劲。 这饭菜一摆出来,大家伙就忍不住那开始咽口水了。 粉丝炖白菜肉块、芋头扣肉、凉拌鱼腥草、雷公根肉沫汤还有解暑用的凉粉,而主食则是米饭团子! 粉丝炖白菜肉块是贪图方便,直接一锅子乱炖,有荤有素,特别好的下饭。芋头扣肉的重头戏是大片肉,芋头还可以充饥,干重活体力消耗大,这样的食物能提供足够热量。而凉拌鱼腥草和雷公根肉沫汤都是清气的东西,秋天干燥炎热,吃点这些也是不怕上火。 雷公根虽说长在路边跟野草似的,可是功效却不一般,还能延年益寿,剁成碎末伴着肉沫一起煮汤,非常的清爽可口。好像一下子就能把火气降下来,比凉茶都管用。鱼腥草就更不用说,属于凉性的,好这口的嚼起来会觉得特别的有味道,尤其还放了点茱萸酱就显得更加美味了。吃完饭再来一碗放着红糖用泉水冰过的凉粉,整个人叫个透心凉。 “哎哟喂,这每天吃的,都跟过年似的!”马二婶啧啧赞叹道。 “这饭菜吃习惯了,以后回家吃啥可不都成了猪食了?” “你们还好意思说,一个婆娘做菜手艺差成这样,也不觉得害臊。”常四叔冷哼道,一边猛的往嘴里灌,那架势叫个生猛。 这下子可点炸了一群娘子军,马二婶直接喷道:“老四,咋的,你婆娘不在这里就开始找不着被胡咧咧啦?看她今晚回来我让她怎么收拾你,非让你把搓衣板给跪平了不可。” 周大婶也不甘示弱,“嫌弃我们手艺不好,这话我可记住了,下次你还敢来我家蹭吃蹭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孙婆子也那道:“我说老四以前到我们家咋都坐不住,原来是嫌弃我们手艺不好呢。” 其他媳妇辈的不敢开这样玩笑,都那捂着嘴笑了起来。常大伯一群人也不帮腔,全那看边吃常四叔的笑话。 这时候说的这些话乍一听好似闹翻了要吵架,实际上只有家里人才知道,这就是耍嘴皮子,一般也就是农忙时候,特别疲惫时候会喜欢这么干。如此一闹腾,好像就能缓过劲来一样。不管说什么大家都不会往心里去,不过也很少有不长眼的说些不着调的话就是。 常喜旺笑道:“大伯母、二伯母还有娘,你们可得赶紧吃吧,四叔就故意激你们呢,你看他趁着你们说话的工夫,都吃了多少块扣肉了。” “嘿,还真是!这老四都是当爷爷的人了,咋还那么贪吃呢!也不怕小的笑话!” 常四叔得意道:“谁让你们这些老娘们叽里呱啦就记得说不记得吃,这能怪我吗。” 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老太太在那跟孩子一样斗嘴,直惹得一群人笑得前俯后仰。连家里长辈都这样,更别说晚辈们了。 大家伙在热闹中把午饭吃完,又歇了一会便继续下地干活。孩子们这时候也不会乱跑,提着小篮子在稻田地捡掉落的稻穗。就连最小的妞妞,也被枣儿牵着手,在地里慢吞吞的那捡稻穗。 常喜乐却直接领着常昱回家了,倒不是怕晒或者其他,而是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准备秋收时,常喜乐这才闹明白这里是如何脱粒舂米的,手法十分的落后。 这里的水稻脱粒都是用‘掼’的办法,即掼稻者手举着一小捆稻在石块上掼打,让稻谷脱落在事先铺好的竹席上。这样脱落下来的谷粒都会掉在席子上,避免被泥土沾染,还可以减少损失扫集起来也比较方便,这竹席还可以用来晒谷等。 而舂米则是像捣药罐一样,将稻谷放入石头挖的石桶里,然后用棒槌砸。家里好点的则是制作一个像跷跷板一样的东西,一头是木桩子,下面是石桶另一头则是人踩着,利用砸的方式将稻谷的谷皮脱离。 不管是脱离还是舂米,都是非常的费时费力。 想要将桃源村的村民日子过得好,那就必须减轻他们身上的活,尽量用工具代替,这样才有精力去制作一些具有附加价值的商品。初级产物只能解决最基础的需求,想要获得更大的利润,就得进行进一步的加工。 只是常喜乐前世学的并不是农机,所以没法跟小叮当一样,想要什么就能做出什么。所幸的是因为生病,他无法出门,看了不少杂书,虽然并未深究却知道不少东西的原理,不至于一无所知。只是那些记忆他现在只能一点点去琢磨,看是否能造出所需农具来。 可这么说说容易,真的要动起手来却十分的困难,不仅要动脑,还得花钱。 常喜乐很想要立马变出一个脚踏立式搅笼式的脱粒机,可他虽知道其中关键就是这种搅笼桶里设置搅笼叶片,利用外力带动搅笼叶片的旋转对稻穗进行梳刷和冲击,让以达到脱粒的效果。可真想把这个设想实现,却并不容易。整个机械如何构架他不过有个浅显的印象,这还是多亏于他从小喜欢拆机械,否则还真是一头雾水。可即便如此,就他现在水平必须经过设计实验才有可能制造出来,绝非一时之功,恐怕得研究很长时间。 所以之前他并不着急将注意力放到改造农具上,因为他明白没个几年肯定造不出来,而且还得需要金钱的支撑。做工地上的生意虽然是巧合,可即便没有那里他也会想法子做其他生意救急。 比较现代化的脚踏式脱粒机制造不出来,不过比桃源村先进的脱粒工具他目前倒是有了点眉目,那便是在明时期开始较为流行的稻床。 原理和掼稻差不多,只是将拍打在石头上改成了专门的稻床上。 常喜乐这些日子除了做饭,忙的就是设计这稻床。稻床比脚踏式脱粒机容易多了,常喜乐只不过用一天工夫就将其设计好,现在正打算跟常昱一起制作。说到这个常喜乐就觉得羞赧,不管心理年龄还是生理年龄,常昱都比他要小,结果干体力活竟是还得委托一个十岁左右的人,这种感觉可真是…… 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常昱是个非常好的帮手,只要是常喜乐布置下去的他只要试过几次就能做出常喜乐要的东西来。他的力气比成人还大,可手很巧还是个毁灵活变通的,只要练习一二,就可以做出很精致的东西。比如常喜乐很擅长的用野草编织的小玩意,常昱不过是学了那么一会,就知道怎么做了。别看他力气大,可力道控制得很好,弄起这种小玩意可从来不会弄破。 才多长工夫,常昱已经比常喜乐做得还要好。虽说这也是因为常喜乐一边手不再灵活的关系,可这也绝对是常昱自己的天赋在那。他刚开始不过是会依葫芦画瓢,没多久工夫竟然就能编织出常喜乐没有编过的东西,甚至说一样他动一动脑子就能编出个大概来,如此本事让杨子那群孩子不知道有多喜欢和羡慕。 只是虎大爷向来傲娇,想要拿他手里的东西得看他那天高不高兴,看你顺不顺眼。 所以在常昱这开了外挂的小不点帮助下,常喜乐在常家人开始脱粒之前,将稻床制作出来了。 第35章 稻床 常家人之前只是知道常喜乐在捣鼓什么东西,却并不知道具体在做什么。常喜乐则想着一切等他做出来之后再说,也就没有声张。 所以大家看到常昱一个小不点扛着稻床过来的时候,都有些傻眼。不仅觉得这东西古怪,还感叹这小家伙力气也忒大了。其实稻床并不算非常重,只是比较庞大,衬托得常昱非常娇小,瞧着就有些吓唬人了。 稻床是一个木制的方框,长约六七尺,宽五尺左右,下边有四个角,掼稻谷的时候在下面垫上竹席亦可。而木框分为六格,各格以竹片侧立,排成若干个窄缝,这样的稻床最多可以留个人同时站立于六格之外同时劳作。 “这是什么玩意啊?”常喜旺左看看右看看,闹不明白道。 “这是我做的用做脱粒的稻床,也不知道好不好用,你们先试试看,看好不好使,哪里还需要改进。” 大家伙听到常喜乐的话,全都凑了过来。 “稻床?这玩意还真是新鲜,怎么使啊?” “就跟平时掼稻谷一样,只需往它上头用力砸就成。三哥,你先试试呗,看效果咋样,说得多不如用着看。” 大家都没有见过这东西,都觉得十分好奇,纷纷伸长脑袋看着。 常喜旺也兴致勃勃的拿着一小捆稻谷往稻床上的竹片掼打,常喜旺干惯了这活,力气使得又大又好。这么一下掼下去,只见稻粒纷纷从窄缝里落下。大家都是富有经验的农人,不过这么一下,就看出门道来了,这可比之前掼在石头上工效要高! 果然,常喜旺比平时少掼了接近一半的次数就将稻穗上的稻谷给剥了干净,不仅如此,还比从前那法子脱净率要高得多,上头基本上见不着什么稻谷,只需要稍微捋一下便能全部弄干净。 常大伯一见这情形,直接拍大腿叫好,“这玩意真是好使啊!有了这家伙可比往年省了好多工夫呢!” 因为效果实在太惊人,让大家都都有些不敢相信。 马二婶揶揄道:“喜旺,你不会是以前偷懒了吧?咋速度能快这么多?” 常喜旺瞪圆了眼:“二婶,瞧你这话说的,我是这种人吗,啥时候干活我不是最卖力气?再说了,这可是我家小弟弄出来的东西,你这还怀疑啊,不信你自个过来试试啊。” 马二婶这才反应,她那话不是平白得罪了常喜乐吗,常喜乐弄出的东西怎么会作假。她其实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别让常喜乐听了不痛快,于是连忙解释:“喜乐,二婶不是那意思,只是……” 常喜乐笑道:“二婶不用解释,我知道您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跟我三哥闹着玩呢。大家别光傻站着听我三哥说啊,都过来来试试不就知道了。这稻床同时可以六个人一起脱粒,你们可以一起过来试。要都觉得好使没问题了,我就赶紧多做一些给其他家人也用起来。” 大家也都不客气,纷纷试着上手。在经过亲自检验之后,纷纷都翘起了大拇指,心里越发佩服起常喜乐。这孩子打小就没有下过地,没想到做出的农具竟是这么好使! “这玩意忒好使了,喜乐,你也忒能耐了,咋啥都会啊!” “可不是吗,光读书厉害咱们就佩服得不成,后来又弄出那么多新鲜吃食,咱们还能自我安慰那是你嘴馋。好家伙现在你直接弄出这么个东西,这让我们哥几个可怎么好意思活哟。”常喜寿开玩笑道。 堂兄弟们都纷纷那哀叹起来,常喜乐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生来就是招人恨的。不过现在已经恨不起来了,因为差距太大,只剩下仰望了。尤其连地长啥都不知道,竟是还能捣鼓出这么个东西,真是让他们这些自称老农的人羞愧不已。 别说堂兄弟们这么想,就连常大伯一行人都觉得这么多年农活好像都白干了似的,咋看着也不是很复杂却十分有用的玩意,他们怎么就想不出来呢? 不过大家也就这么一说,都是打心眼觉得骄傲和佩服,连嫉妒的心都因为差距而没有产生过。 况且,这可是他们常家人!自家人这么厉害可不就跟自个厉害一样吗。 常喜乐可不敢把这功劳揽到自己身上,道:“这东西并不是我自个想的,我之前连家里的地在哪里都不清楚哪里知道这么个东西。我是之前看了一本农书晓得的,只是那时候不关注家中如何劳作,还以为都是这样,所以白让大家辛苦这么久。” “你这说的哪里话,这东西看着简单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成的。不过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农书啊?里头还写了啥啊?” 其他人也都好奇不已,要是里头有更多好东西,那他们的活可就轻省了不少,而且不需要费那么多时间在这地里,可以干点其他事,给家里添点嚼用。 “我当时也不过是这么一瞧,很多东西就知道个大概,现在正抽空想起来。只可惜那本书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否则……哎。”常喜乐深深叹了一口气,大家见这样也就都不在刨根问底,就怕触及他伤心事。 钱家有不少书,只怕那些书是常喜乐在钱家看的。 常家人试验过后并无问题,且确实提高了劳动效率,常喜乐就去找里正了。 在地里找到里正的时候,他都已经得了消息。 “我就知道你会赶过来找我,我怕跟你走岔了,所以就站着等着。”里正笑眯眯道。 这世界虽然没有电话手机什么的,可信息依然传得十分快。 “大叔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就不废话了,我爹他们试过都很好使,比老法子至少要省一半时间,还脱得干净,现在就看村里人谁家需要,到时候报到大叔这里,我尽量快点赶制出来。不过得自己备好干木头,竹片我会自个去找。我也不跟大家客气,因为这玩意做起来虽然不难却也费时费力,到时候大家拿点东西给出力的昱小子当饭钱,不拘多少就是个心意。要是哪家自己有空的,也可以自己做,不过我现在忙着,他们自个看图纸做,我可以指导一两句,但是是不会盯着瞧的。” 常喜乐倒没有想过靠这个东西挣钱,可也不能白给人干活。他家小喵力气是大,那也不是能白白用的。而干木头虽然每家基本上都备着,可都是有用处的。他可不愿意全都倒贴,这年头虽然木头容易找,却不好砍伐和运输。 里正是个明事理的,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常喜乐十分厚道,也明白他心里担心什么。 “这玩意是你想出来的,收钱都不为过,大家这都是占了你的便宜,谁敢说三道四!你这孩子太过老实,总觉得亏欠别人的一样,以后有叔在,你尽管放手去做,我会帮你处理好这种边角的事。” 常喜乐听到这话笑得更灿烂了,因为前世身体不好,大多数都是在医院里度过,所以为人处世方面并不是很擅长。而且又有原身记忆影响,总觉得束手束脚,有个人给他撑着,他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那成,这事就交给大叔你了,我家里的稻床已经做好,现在就有空闲,大叔,我先给你做个吧?” “那敢情好!我这就带你回家拿木头去。”里正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干就干,当即就带着常喜乐回自个家。 “今年收成好,可人手又比往年少。等割完稻谷一大帮子人又要回去挖河道,这后头的事可就没法顾了。有了你这宝贝,咱们剩下的人也能把这些粮食给伺候好了!所以说就得多读书,否则就是有藏宝图放眼前,咱也瞧不懂啊。” 常喜乐会意,“等冬天没那么忙碌的时候,我之前说的那个学堂就开起来吧。” 里正听到这话又笑得直眯眼,虽说他信任常喜乐说到做到,可也想早点把学堂开起来。里正家里是桃源村里最大的家族,人丁兴旺有不少小辈,这也是他能成为里正的重要因素。所以也就尤为关心下一代的成长,只是他们家虽然在桃源村算是过得比较富足的,可架不住人多,想要培养一个人不容易。 尤其人多了,就不知道从哪一家挑聪明的才好,要是有人帮着启蒙,知道谁是这块料,到时候供起来也就没人觉得心里不舒坦,谁让你家自个的娃不成呢。 “好咧,我到时候会把桌子啥的都备好,还需要什么你跟我说就成,到时候我尽量全都备齐了。就是咱们一开始能不用纸笔吗?你也知道咱们村啥情况,怕是没几家能买得起的。” “可以不用的,到时候让大家给自个孩子弄个沙盘就成,里头装点沙子,刚开始就用树枝在里头练字。” 这话深得里正之意,“好嘞!这么一来愿意送孩子上学堂的人会更多,咱们村子里可不缺小娃娃,恐怕到时候有得你劳累了。” 常喜乐想了想道:“那到时候先劳烦大叔你统计一下想要上学堂的人,最好把岁数也带上,我到时候看着怎么安排。人太多上课也不成,咱们没有书本没有笔纸啥的本就难,要是人再多上课就没啥效果了。” “行,这些我都记下了。” 常喜乐在里正家挑好所需的干木头,就让常昱扛回去了。虽说要的不多,可也是很有分量的,常昱却显得毫不费劲。 里正也忍不住唏嘘,“这小娃真是太厉害了,光靠这把子力气,也饿不死自己。” 常喜乐对别人夸赞常昱总是十分高兴,“他不仅力气大,干活也很厉害。那些稻床都是他做的,我其实就是在旁边指导一下而已。他做过一次我基本就不用再说了,他现在一个人就能做出来。” 里正听这话更是佩服不已,“这孩子是个聪明的,我看他再跟你过一段日子,肯定会跟平常人一样,恐怕还要更能干。” 常喜乐听到里正这样评价,就知道他是打心眼接受了常昱,对他有了很大改观。而不像一开始,完全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这些都是因为常昱这段日子表现的十分老实,从不曾伤害到别人,还因为一双巧手深得孩子们喜欢的缘故。现在又看是个能干活的,里正也就更接纳了。里正都这么想,桃源村的人也基本上能够接受他。 桃源村村民听到还有这样的好物,纷纷到常家那里去围观,不少人还上手试了试,发现确实十分好用,当场就去找里正报名了,极少有人动手自个去做。这玩意虽然并不难仿制,可现在大家都忙得背都直不起来,哪有这闲工夫去弄这些。还不如直接用东西换,能快点省力气。否则要是哪天一下雨,这稻谷都来不及弄。 当然也有愿意自己动手的,除了家里穷的,就是等不及的。桃源村的人太多,需要的稻床数量也就很可怕,常昱一个人力气再大也忙不过来。 常昱每天都在忙碌着,刚开始常喜乐也担心会把他累着,毕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可常昱却并不这么认为,反而觉得十分有意思,因为终于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耍刀了。 常昱对刀具非常感兴趣,尤其自己锋利的指甲被剪了以后,总觉得少了个坚硬的利器。可常喜乐哪里敢给他拿,没有刀的时候都是个杀伤力极大的,要是再拿着刀那可就是所向披靡了。 现在终于能如愿以偿,每天还能砍砍砍,心里甭提多高兴,完全当玩了。明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小小的常昱也能玩出花样来。 常喜乐就看着常昱一天天把砍柴刀越练越有架势,不仅力度大角度也寻得好,能在省力的同时又完美的实现了目标。而稻床也在这样的情形下诞生,极大的省了大家伙的力气。虽然秋收以后村子里不少壮丁都纷纷去挖河道了,可剩下的人在稻床的作用下,依然不比平时差了多少。 稻床如此好使,很快就传到了其他村子,没多久其他村的里正就过来了,不过没有找常喜乐,而是去找桃源村的里正。倒不是把功劳放到里正头上,而是这种大事都是要找当地里正的。 里正寻常喜乐商量,常喜乐依然没有小气,要求如同桃源村的一样收点东西意思意思,只不过只教不帮忙做,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这世上的农人已经非常艰难,没必要在这种上头发一笔财。况且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东西,别人没有直接山寨,也算人品不错。不过要是脚踏式脱粒机做成,要求就不一样了。 毕竟他要制作一个是有前期投入的,他得把这笔钱给挣回来,以后才能继续做其他研究。且这个是具有技术性的东西,他若不挣,就得被其他商家赚走了,这个和稻床的技术含量不同,价值也是不同的。 不过里正却不这么想,他为一村之长自然要想得更多更全面。他们桃源村的人弄出来的东西,给本村人实惠是应该,给其他人却得有条件。这样更利于树立起一种荣誉感,促使内部更加团结,也让其他村的人更重视和尊重他们的劳动成果。 常喜乐想了想也觉得确实很有道理,便道:“要不这样,咱们不是要将舂过的米卖给钦差大人吗,舂米可不是轻省的活,倒不如让这些想要稻床的村子帮忙。这样又不收钱收东西,又不让他们白得,还解决了我们的难题。只是具体数额大叔你来订,你看多少合适。” 里正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就这么办,咱们这是又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 里正拍了拍常喜乐的肩膀,由衷赞道:“咱们村今年可全都是靠你,你看今年你今年给村子里做了多少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大家伙都记在心里呢。你放心,有我在的一天,就不会有那白眼狼出现。” 常喜乐道:“大叔跟我客气个啥,我能成才还不都靠乡亲们帮忙?大家当初为了供我上学,凑的那些鸡蛋粮食,我可是牢牢记在心里呢。况且咱们村好了,我才会跟着好,大叔以后可别再说这样的见外话。” 里正笑容更灿烂了,“就知道你小子有良心!” “等秋收之后,还劳烦大叔帮我召集人手,山上的茱萸到时候都能摘了,到时候都帮我摘回来,我按斤给钱。还有山里的油茶果也成熟了,也需要很多人手。” 秋收之后虽然壮丁大部分都会去挖河道,可妇人孩子们都留在村里,他们最适合干这些活。摘茱萸的事里正早就知道,并且打包票山上茱萸肯定都会进常喜乐口袋里,不会给其他人收走了,常喜乐这时候也是提醒一番而已。 “你放心吧,我都记着呢。只是啥是油茶果啊?” 常喜乐大致形容了一番,里正立马听明白了,“原来是那玩意啊,这深山里头还不少呢,你要那果子干啥,又不能吃又不能啃的。” 常喜乐之前就从常老爹嘴里得知,在稻香县是没有用油茶果榨油的先例,不过他在外头的时候是听说过有一种油叫做茶油,但是并不知道是什么榨的,还一直以为是茶叶弄出来的。因为当时对这个并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具体问过。 “这东西可以榨油,榨出的油味道跟猪油一样好。而且它浑身都是宝,剩下的茶饼还能用来杀田地里的虫子,做地里的肥料。我之前在山里转了一圈看了一下,咱们这的油茶树可是不少,到时候能榨出不少油呢!茶籽油的出油量比黄豆要高,每石至少能出十几斤。” 里正从前没有听说过,一听这话惊喜不已,“当真?这么说来还真是个宝贝啊!这玩意我知道哪里最多,要是真能弄出来油来,咱们整个村子的人都不愁没油吃了!” 桃源村的村民虽然更喜欢吃猪油,可经济不允许,平时都会去买便宜的油代替。 里正说完这话又忍不住感叹一句还是读书好,他现在不用问就知道,常喜乐知道这些肯定都是从书里学的。 “那榨油你也会的吧。”里正虽然是询问,可相当于陈述句。 常喜乐点了点头,“跟其他榨油的方式差不多,我现在还在琢磨榨油那玩意怎能做出来才能更省力。我之前去油坊里看过,心里大概有点谱,等油茶籽都收回来,我应该就能做出来了。到时候大家想要拿油也不用钱,只需要用油茶籽换就成。一石换十斤,等榨出油的时候再给油。不想要油的也可以换茶饼,到时候我教大家怎么用茶饼肥地和杀虫,哦,这玩意还能洗头发,头发洗完会又黑又亮。” 里正越听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上山把所有的油茶果给摘下来。想到从前守着宝库都不知道咋用,心里那叫个懊恼。 稻床的事很快就跟其他村里的人协议好,大家对用力气换这好东西都十分乐意,皆大欢喜。 因为自己也算是付出了代价才换到的稻床,再加上这世还是很讲契约精神的,那些人也怕以后桃源村再弄出个啥好东西没有他们的份,所以拿到了稻床的村子都坚决不外泄。如此一来,也就越来越多的村子,愿意过来用自己的劳动力换取稻床。 结果,桃源村卖给钦差的米,几乎不用自己动手就全都舂好了。 将米舂好再送过去,不仅仅方便了钦差一行人,对桃源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因为剩下的米糠就归自家了!钦差他们根本不会吃米糠做的吃食,就连喂畜生的,那都是上好的精草,就算需要却也不多。而这些对于桃源村的人来说米糠就算人不吃,也能喂畜生。 虽说地税用钱替物会让奸商有机可趁,但也不是没有益处的。那就是收多少就是多少,不会出现有人品差的人搞小动作。 如此一来倒是比往年还少交了税,让大家比往年还要富足。现在又有了多出来的米糠,便纷纷打算多抱些鸡鸭鹅猪什么的来养。村子里自从来了个常喜乐和常家生意,连村子都不用出就能把这些牲畜给卖了,这又是一笔收入。 原本想不明白为何要舂米再卖的人这时候纷纷都没了怨言,心里很是羞赧对常喜乐的怀疑,如此一来常喜乐在桃源村的威信也比之前更甚了。 钦差得到白花花的大米也十分满意,省了他的工夫,所以给的钱也十分干脆大方,比正常价只高不低。 当然,这也是因为体恤百姓,感激常昱救命之恩的缘故。 且他也因为此事更看重常喜乐,常喜乐并未将那天的事公之于众,让他觉得常喜乐年纪虽小,却是个明白事的,也愿意在他面前卖个好,总归是顺手之事而已。这些钱对于村民来说兴许就是救命钱,对他来说却并不算什么,况且还能报销呢。 秋收之后,各个村子的壮丁们纷纷都河道那里去打工。税制的改革,钱家的作乱,让大家更加明白手里没钱是非常不踏实的。纷纷都想着趁着春耕之前多挣一点钱,要不然下次收税的时候,又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况且大家也听说了若是人多,自带干粮有补贴一事,更是积极。 如此一来,河道工地民夫人数暴涨,这次钦差已经有所准备,倒也没有出什么乱子,只是粮食就变得极其紧缺了。本足够好几个月消耗的粮食,只不过勉强能撑个二十多天。 钦差趁势上奏,朝中具体如何常喜乐并不知晓,不过没多久就如同钦差所料,除了规定名额以外,自愿前来的民夫都需自带干粮,朝廷有相应的餐补。钱虽是不多,却也比直接卖给钱家人划算。 大家都会这个结果感到高兴,虽然这样的方式卖掉的粮食并不多,可也极大遏制住钱家疯狂压价的行为,让大家能有机会缓过劲来。 而桃源村的秋收却还没有过去,留在村子里的老少妇孺全都上山去摘茱萸和油茶果。 先由常昱在前头开路,虎啸几声使得一路上连只鸟儿都没见着,更不用担心会有不长眼的野兽攻击。不过为了保证不出事,大家都是集体行动,浩浩荡荡一群人入山,跟蝗虫过境似的,将一颗颗树上的茱萸或者油茶果都给摘个干净。 为了保护这些树不因为人类的粗鲁行为而死亡,里正事先就提醒大家,想要以后都挣这个钱,就得轻手轻脚,跟伺候自家粮食一样。这与自己利益相关,所以大家都不敢轻慢,也就没有对这些植物造成损伤。 一筐筐茱萸和油茶果被大家从山上搬了下来,油茶果还罢了,能放置的时间稍微长些,茱萸一摘下来就必须马上处理。这使得常家人那几天忙得不可开交,还从村子里请了不便上山老妇人或是身带残疾等人一同过来制作茱萸酱。 茱萸酱的制作手段非常麻烦,常喜乐在之前就已经规划如何共同。他将几个步骤拆分开,以流水线的形式作业,极大的提高了效率。除了关键的下料需要自家人掌控,其他的活则都分给村子里的老妇人们。 之所以雇佣外人,除了自家做不来以外,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带着村里人一起挣点小钱。他们现在经过几个月的生意,手里上宽裕不少,虽说还达不到可以帮衬大家的地步,却也能为自己省力的同时给大家带来一点嚼用钱。 这些老妇人虽然年纪大了,手脚没有年轻人麻利,可干起活来却依然不含糊。尤其想着自个年纪大了还能挣钱,更是十分尽心,活做得虽然不快却非常的细致。而茱萸酱就需要这样的耐心和细心,每一道工程都需要非常精确,否则那味道就会变了,如此一来正好合适。 常喜乐不仅制作茱萸酱还熬了辣米油,弄得常家三房这时候整天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辣味,直把人呛得眼泪直流。常喜乐虽然很喜欢辣味,可每天都身处在这个环境就有些愉快不起来了。尤其是常昱,他鼻子太过灵敏,每天都在打喷嚏。常喜乐没办法,白天只能将他领出去,然后把自己的屋子关得严严实实的,晚上回来好歹味道没有那么重。 而且茱萸的数量远远超过他的预计,这都是因为人多力量大,之前常家人虽然一直关注山上哪里有茱萸可毕竟人手少去过的地方也不全,可现在发动整个村子的人那就不同了。大家为了换钱可是使命的寻思哪里有茱萸,就想着能多得点钱。 除了本身想挣钱以外,大家也是被这次的秋税风波给弄怕了。从前只要想着把粮食种好,把布织好就不用怎么愁,可现在却不同了。当年就算运气收成好,也不一定就能过个好年,还得手里头还得有实实在在的银钱才成。 不仅仅是桃源村,外头的人得了消息都纷纷过来询问收不收。 常喜乐算了算手里的钱,最终决定全都收了,这东西消耗快,而且只要封存好能保存很长时间。又是季节性的东西,现在不收后面不够可没地方买。只不过外村的人得的价格就要低于本村人,但是依然让外村的人非常踊跃的去寻找茱萸和油茶果。 常喜乐没有想到的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大家对桃源村的印象就逐渐的改变了。如今桃源村的人想要娶外头的姑娘媒婆更多了说辞,只要摆出这段时间这几个例子就成了很好的筹码。桃源村现在可是今非昔比,如今可是充满福气的地方。 有外村人的加入,这下就更加超过常喜乐的预期。之前买的坛子都不够了,又到附近制作坛子的村落补了几次货。 “过了这一阵,咱们家得再建个房子装这些东西才成!”常喜乐看着一排排的大坛子,又喜又愁,这么多坛子倒是不怕不够了,可问题家里都快摆满了,都快没有地方放了。 常喜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要是建房子,干脆也到那去做这些玩意,天天闻这些东西,我这鼻子都快不好使了。” 常喜乐也正有这个想法,他们现在虽然还达不到工厂的地步,但是也能称之为小作坊了,总不能一直在家里捣腾,实在太影响自家生活。自打开始收拾这些东西,他们一家人就没有正常吃过一顿饭,又回到之前刚开始做吃食生意的时候。 常喜乐虽然极力安排,可奈何人和东西实在太多了,什么都挤在一堆,互相影响,严重影响了效率。 虽然现在将一部分分到了其他几房家中缓解了一定压力,可几户人家差得比较远,可只是有些好转没根本解决。光是茱萸便罢了,还有油茶果,常家四户人家全都塞得满满当当的。看着这么一堆东西,真是又高兴又惆怅。 常喜乐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实在是太忙了,一茬接着一茬的事,还都是不能等的,所以才耽搁了。不过这也有常喜乐错误估计的结果,之前他到山上看那些茱萸和油茶树,心里大致有了一个量,想着暂时放在家里头也是足够的。反正好几房人家,哪里弄不过来。等这阵过去,再好好盘算一下那房子怎么建,最好能一步到位,省得以后麻烦。 可万万没有想到,群众的力量如此之大,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那些旮旯长了这些玩意,竟是比预期多出那么多。现在二房和三房被茱萸攻占,大房和四房则快被油茶果给淹没了。 “房子肯定是要建的,我原先就让里正帮我寻地方,过两天空些我跟爹再去找他商量。按照这状况咱们这房子至少得建三处,一处是专门装这些的仓库,最好离咱们家近些,另外两处就是专门制作这茱萸和油茶的地方。以后咱们是要经常制作这两样东西的,兴许还有其他,不能都放家里,实在太不方便了。” 常喜乐也十分受不了道,他觉得现在脑子都有些晕了,成天在这种环境里,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他之前到县里采买,路过他身边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他现在简直是移动的茱萸酱。 常家人被荼毒这么些天,也都不再觉得这样的打算是多余的,虽然建房要费不少工夫和钱,可他们现在是要看长远,倒也不觉得什么了。常家的生意还是让大家活有了不小变化,否则是不会这么大方。虽说建的房子只是很普通简陋的,可在以前那也是大事。 王大嫂看着满屋子的坛子,有些担忧道:“咱们收这些茱萸和油茶果费了不少钱,能挣回来吗?这茱萸咱们的生意里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第36章 榨油坊 大家其实这些日子都有些愁了,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常家四房人同时开工制作茱萸酱和辣米油,又招了大量的人,这才将大家伙每天采摘的茱萸给伺候清楚。别的不说,光负责封坛的就有两个人,可想每天收了多少茱萸。 常喜乐本也是想要每日限制的,可先不说茱萸等不得,也是通讯不方便。本村的人还罢了,外村的人并不知道,所以都从老远地方送过来,总不能让人回去。即便每个人限量,可架不住每天人多,总量也十分庞大。 大家千里迢迢过来,总想着多挣点多挑点,肩膀都要压垮了,那辛苦劳累又期盼的模样,看到了哪里还拒绝得了。尤其现在壮丁都去挖河道了,基本都是老弱妇孺送过来,有的背上还背着娃娃,肩膀挑着沉甸甸的担子,要么就是白发苍苍,满脸充满着辛酸,常家人见这场景哪里能拒绝得了。 而且油茶果只要储存得当可以放置的时间比较长,目前没空折腾它,但是以后用得着,所以更加来者不拒。 茱萸现在已经快摘完了还罢了,虽然一坛坛的茱萸酱和辣米油多得人有些眼晕,可好歹已经收尾。可那些油茶果,平时不注意不知道,没想到摘起来竟是那么多!好像怎么收都收不完似的,每天都是一堆一堆的。 小孩子们到树下捡那些自然爆开掉在地上的茶籽每天都能收获不少,可想而知数量有几何。现在常家已经装不下了,已经往姻亲家里堆了,可每天还是有很多人送过来。 其实常喜乐一早看情形不对,已经让对外宣布,直接送油茶籽会比油茶果更值钱。 油茶果还需要应晾晒,让其自然开裂脱粒,如此一来会有时间差。可大家担忧后面不收了,都宁可少些钱,着急的送过来。刚开始桃源村的人还是很信任常喜乐的,都囤在了家里,想着后面直接送去油茶果,可一看每天外村人竟是送来那么多,有些人家就心急了,也跟风送过来。 所幸里正出面制止,又有常喜乐的保证,才让情况好转。 可即便是这样这么一段时间下来,收的实在是太多了,算了一下钱更是让人眼晕。要不是常喜乐帮常昱也入了股投了钱,只怕把这些东西收完,这些日子他们赚的钱都快花得差不多了。 虽然大伙儿都信任常喜乐心里是有盘算的,可现在看着情形也难免心里打鼓。 茱萸酱什么的就算了,虽然还是觉得很多,可还是觉得不是太大问题。毕竟大家是真看到这玩意的好。这几个月摊子上消耗的非常快,到了后面他们到处去找都找不到,只能高价购买,直把大家心疼的。 可油茶果大家心里可真是一点谱都没有,毕竟他们都没见过这东西是怎么榨油的,能榨出多少油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也不清楚,就这么收了一大堆,花了不少钱,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因为村子里没人见过吃过,也就没人愿意用油抵,大多数都是直接换钱的。外村人来往不方便,也不会想着用这些果子换油。 孙婆子是管钱的虽是清楚里头的事,每天最愁的也是她,可她又极其信赖常喜乐,内心那叫个矛盾。现在王大嫂这么一提,也终于憋不住嘴,开口道出自己的担忧。 “是啊,小五,咱们这钱可不多了。咱们还得支一部分钱去建榨油坊,这又是不少钱,要是这些东西赚不回来可咋整啊。你说这玩意榨油真的靠谱吗?” 孙婆子一开口,原本心里就担忧的大家伙都纷纷忍不住询问起来。这油茶果一天天越收越多,看着钱哗啦啦往外流,心里也越发没谱了。可大家见常老爹是见过茶籽油的,而这活计又是常喜乐提出,这才没有异议罢了。否则不管是谁这么折腾没影的东西,肯定早就骂了,不会让这么干。 他们现在虽说钱挣得比从前容易,可也看不得这么没底的往外撒钱啊。 其实就目前而言,收原料还只是小头,榨油坊的前期投入就更大了。 常喜乐之前看到油茶果就已经在心底盘算好,他又挪用了常昱的钱当入股榨油坊。常昱现在是常家最有钱的,除了原先打虎的钱,还有后来的分红,绝对是个隐形富豪,投资一个榨油坊压根不成问题。 常喜乐把自个当做常昱的理财顾问,帮他投资,钱滚钱。 “大家不用担心,这油茶籽肯定会出油的,榨油的方式跟莱菔子、黄豆啥的差不多。我其实老早就开始准备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这笔钱白花出去的。”常喜乐安抚道。 常喜旺不解道:“既然这样咋现在还不建榨油坊?是不是咱们家的钱不够了?要不够我那还有,先拿我家的钱顶上呗。” 摊子上的生意好,他们虽然只分了一成,那荷包对于从前来说绝对是鼓鼓的。以前就是做梦也没有想过,手里头能有这么多钱。最好的时候,怕都没有现在一个人手上的多。 平时他们有没有花销的地方,所以这钱也没怎么花出去,这让常喜旺觉得自己格外的财大气粗。 极少出声的三嫂暗暗扯了扯常喜旺的衣角,常喜旺不解,也不知道压低声音,而直接道:“你干嘛扯我衣角,咱们现在又不缺钱,既然这榨油坊钱不够,咱们就出呗,这有啥的。钱不就是拿来用的,别小里小气的,咱们现在有钱。” 三嫂都快气哭了,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常喜乐连忙打圆场,“三哥,你乱说个啥呢,三嫂哪里是这样的人,只是明白我这么做肯定有我的道理。” 常喜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损了三嫂的面子,注意力一下被常喜乐带走,“啥道理?” “要筹建榨油坊确实并不难,咱们村就有会做榨具的,之前我就跟他说好了,所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咱们想要建就能建起来。只是我这段日子一直在想之前在书上看到的水碾,我想要把这水碾给做出来,这样就能省很多力气。” “水碾?那是啥玩意?” “就是用水力带动的碾,有了水碾就不用咱们去使劲,会轻省许多。要是能弄出来,不仅仅可以用来碾碎油菜籽,还能根据经验利用水力舂米碾米,咱们就不需要每天起早贪黑的花这个力气。” 常喜乐在最初常家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就想弄出水碾和水磨,有了它制作米粉的时候就会省很多力气。不仅仅为了自己的生意,还能对粮食进行二次加工,增加其经济价值。米粉晒干以后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到时候可以运输到其他地方贩卖。 稻香县里就有干米粉卖,价格比大米要贵许多。南瓜府的人都喜欢食米粉,所以百姓走亲戚的时候,喜欢带上干米粉。 走亲戚的时候带上一把干米粉、一条肉、一包糖和一只鸡,这就是属于重礼了,说明对那户人家的看重。若是定亲的时候,带上这些礼物去岳家,对方会非常欢喜。 桃源村四周绕河,而且有一处地方水流湍急,非常适合运转水磨。常喜乐一直在琢磨这玩意怎么做,这东西他亲眼见过且研究过,所以并没有太多困难。他已经弄出一个迷你版的,基本上不成问题。 只是榨具材料不好找,一直找了好几个月,前几天才刚凑齐。 榨具需要用两臂伸出才能环抱住的木材来做,还得将中间挖空。而木材也不是随随便便选的,必须选择纹理是缠绕扭曲的,没有纵直纹,否则在挖空的时候,两头容易被拆裂。而且其中以樟木最好,不容易腐朽。 树木越大,一次能够榨油的也就越多,如此一来就不好找了。山里虽然多,可都还没晒干。所幸里正帮忙,经过百般周折,终于给寻到合适的。 除了樟木头还得准备非常大的石头制作成石碾的圆台,这也是由里正牵头让人寻来的。这些东西在这不发达的世界里,都是很不好寻的。光这石碾采集打磨,就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价格也非常昂贵。毕竟这都是人工用锤子锥子一点点给弄出来的,哪里想后世电钻啥的,切割打磨轻松得多。 “还有这样的好物件啊?”大家都惊叹道。 “其实我早就做出来了,可最近实在是太忙了,都忘了给你们瞧了。”常喜乐让常昱到屋里把那个小水磨拿出来,常昱嘟囔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去了。 这东西也是出自常昱之手,他很是喜欢,平常都不愿意拿出来。 大家正疑惑他们怎么不知道做出来,就见到常昱拿出不过一个脸盆大小的模型,这才明白过来。 小孩子们却是喜欢得紧,一看到全都欢呼起来。 他们是家里头最早就知道这玩意的,可常昱十分小气不让他们玩,他们心里那叫个惦记。 其实孩子们误会了常昱,常昱现在大方了许多,还不至于舍不得这么个小玩意。只是常喜乐在制作的时候十分用心,出差错的时候还得细细调整,平时让他要保管好,别乱动惹得工夫白费了。常昱一直谨记着,所以做好了也不让人动。 常喜乐当场给大家示范,舀一勺子水冲在水车上,水车的运转带动了一旁水碾的转动。水碾主体是一个木制的圆台,圆台周围弄出凹槽。圆台中心装一根轴,用两根木棍十字交叉制成一个四框,四个角各放一个砣轮。下方还有个齿轮一样的架子,用以带动。当水冲击水车转动而带动轴转动的时候,齿轮带动四方木架,木架带动砣轮在凹槽也滚转,达到碾压的效果。 虽然现在还没法看到实际碾压效果,可大家也大概能想出会是怎样,都纷纷赞叹。 “这玩意可真好使!” “要是这样,那不是以后磨粉往那一放就成?岂不是特简单?哎哟,这还用人做啥咯。” 常老爹仔细打量了一番,想起了什么道:“我以前出去干活的时候,好像就听过一个说法,当时我还听不明白,现在可总算知道了。” 大家纷纷好奇,“啥说法啊?” “那时候我听人说京城有权贵富裕之家的碾、磨都是不用人的,让水龙王帮忙就成了。还说有的地方水龙王被请走了,其他地方没了水都没法灌溉农田了。” 孙婆子一听就急了,“那咱们做了这个会不会惹得村子里没了水灌田啊?那可不成,这会被村里人骂死的。” 常喜乐失笑,“娘,你也看到了这东西跟水龙王有啥关系啊。” 孙婆子这时才反应过来,讪讪道:“那为啥有的地方会没有水吃呢?” 常喜乐想了想道:“这东西的带动是利用水流,可能那些人为了带动水磨将河渠两旁截流了,这么一来下流不就没有水了,也就使得没有水灌溉农田。咱们村东边那里河流湍急,不需要截断河流去冲水磨,所以就不会存在这个问题。” 大家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 “要是这样,那咱们这榨油坊还真能做起来,可是比其他榨油坊省力多了。” 常喜乐摇了摇头,叹道:“也省不了太多力气,像炒油茶籽、撞木可都不是轻省的活,榨油这活还是非常辛苦的。” 常喜旺啧啧道:“小五,你也忒讲究了,这都还不满意啊?” 其他人也一副你太不知道满足的模样,对他们来说这种辛苦已经是常态,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只要辛苦是值得的,那都不是个事。可常喜乐已经享受了现代化的便利,要求自然不同。 常喜乐笑道:“我这不是怕大家辛苦吗。” 曹二嫂不以为然道:“辛苦点算个啥,只要能挣到钱,让我天天不睡觉干活我都乐意。” 她这段日子可是这辈子最痛快的时候,每次出去就扛回一堆的钱,那成就感叫个足啊。 这话虽然有些夸张,可大家都这么想的。尤其现在手里有钱心里不慌,更是觉得辛苦点不算什么。生活就是为了生存,刚刚才脱贫,还没有享受的意识。 常老爹则叹道:“山上既然长了这些东西,就是老天爷给咱们的福分。要是榨油坊建起来,咱们又能多一项收益。” 孙婆子笑眯眯道:“因为咱们家收茱萸和油茶果让大家能换点嚼用钱,我现在出去个个都夸我们小五能耐,还让他们都跟着沾了光呢,都把咱们小五夸到天上去了。” 常喜盛道:“要是这榨油坊建起来,肯定得找专门的人去负责吧。瞧这几天架势,这么多茶籽油只怕要榨很长时间才能榨完。” 大家这时候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常喜乐,如今常喜乐已经逐渐代替常老爹成了这家里拿主意的人。 常喜乐也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爹,到时候这榨油坊的事我想交给三哥打理。我记得三嫂娘家有兄弟就在油坊干过,到时候他们过来就是熟手,也让我们省了不少事。只是这活不轻省,不知道三嫂家的舅舅们愿不愿意。” “这,这真的成吗?愿意,他们当然愿意!”三嫂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她虽然知道家里要开榨油坊的时候也想过把自个兄弟插进来,可她毕竟是个媳妇不好总想着自家人,所以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没有想到常喜乐自个就提出来了。 “啊?我负责啊?可我要种地啊。”常喜旺错愕,完全就没有能接手的喜悦。 常喜乐忍不住笑了起来,“三哥,你还想种一辈子的地啊?” 常喜旺挠挠头,“我不种地能干啥啊?” 三嫂在一旁脸都白了,这么个大好事自家大愣子怎么就这态度!可又不好明摆着说,只能那干瞪眼。 常喜盛也听不下去了,直接用手敲了他的脑袋,“你这脑子怎么不带转的,这不是让你去管油坊吗。那油坊必须要有人管才成,这活可不容易,而且干得好挣得同样不少,没人管可不成。” “可是为啥是我啊,不是还有大哥吗?”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怎么这么大的事跳过了常喜兴交给常喜旺?常喜盛大家都知道,他要负责摊子没空闲,可常喜兴不是正闲着吗。 常喜兴连忙道:“我做不来这些事,三弟去管正好。” 常喜乐道:“大哥那我另有安排,大哥是咱们兄弟几个干农活是干得最好的,所以以后会管家里的田地。” 常老爹也发话道:“咱们是农人,种田才是根本,是千万不能丢的。你们哥几个不管各自管的是什么,谁也别眼红谁,这都是按照你们擅长的活安排的。你们要是谁不满意就趁早提出来,不过我话放在前头,不管是这榨油坊还是那吃食生意,都是小五带来的,他让你们管是念在兄弟情义,可不是欠了你们的,更不是该你们的。” 常喜乐虽然现在是拿主意的人,可常老爹依然是不可撼动的存在,他这一敲打,心里有些小心思的全都给收了起来。确实,这些都是常喜乐的功劳,他们不过只是打下手而已,没能耐去决定什么。 常喜乐见此道:“我之所以把榨油坊让三哥去管,是觉得他性子适合干这行,而且三嫂家里又有人,也算是互相帮衬了。不过我丑话放在前头,到时候我会制定一套规矩,谁要是偷奸耍滑的,就必须要赶出去,我是不会留有情面的,咱们桃源村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这话算是侧面敲打三嫂,让她到时候别只顾照顾娘家而失了分寸。 经过观察,常喜乐觉得三嫂虽然不喜欢说话,可心里却是个明白的。她和常喜旺的性子正好相反,她是个会琢磨的。在家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却从不曾吃亏却也不占别人便宜。嫁进来三年,只有一个一岁的女娃娃,按理孙婆子肯定会刁难,可她却平平安安度过。这就说明了她心里是有成算的,知道该怎么在这个家生存。 常喜乐愿意把榨油坊交给常喜旺两口子掌管,原因之一是因为觉得三嫂会知道如何拿捏分寸。如果把榨油坊交给常喜兴两口子,依照王大嫂喜欢补贴娘家的性子,他们实在不适合做这种钱会过手的生意。 这世界招工首先要招的都是自家人为多,那到时候王大嫂的兄弟们肯定想要过来。可王大嫂是外村人,桃源村还有许多合适的,这就不合适。 这些都罢了,既然两家结好,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只是之前收茱萸和油茶果的时候,王大嫂家人也来了,常喜乐发觉王家兄弟们的性子可比王大嫂差了许多。他们总想着是亲戚,要占点便宜,拿来的东西总喜欢做些手脚,叶子树枝比果子还多!这种人常喜乐可不敢收。 其实之前从他们一直接受王大嫂的救济常喜乐就也能看出一二,这个世界的规矩就是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闺女要是老补贴娘家,肯定会被人说道的。只要娘家还有一点宠爱外嫁女儿,只要不是真被逼到那份上,是绝对不会让女儿补贴,否则这不是让女儿在婆家难做人吗。 可王大嫂家里却从不曾客气,哪怕常家开始破落了,也不见就为闺女着想了,甚至还在最艰难的时候就很势利眼的没了什么来往。可等常家生意做起来了,又开始看到他们蹦跶了。 如此人家让人怎么会心生好感,虽然没有直接接触那几个兄弟,一般过来的都是王大嫂的母亲,可常喜乐觉得一直没怎么吭声占便宜,只怕人品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次收茱萸和油茶果一看,果然如此。 这也是当初孙婆子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原因,那家里事太多了。而且常喜兴是长子,娶的媳妇得是能撑事的,可王大嫂的性子太软又是个拎不清的,根本不适合当长嫂。可奈何常喜兴这闷葫芦就是喜欢,只能让这不满意的儿媳妇进了家门。 要是光王大嫂是这样的性子就罢了,常喜兴也是个没脾气的,现在常喜乐都怀疑他们手里那点分红现在还剩下几个子。可这些都是人家房里的事,虽然是兄弟,但也不能插手太多,否则就成了讨人嫌。他们总要自己碰壁了,才知道该怎么办事。 但事关油坊,关乎全家人的生计,常喜乐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常喜兴两口子更适合干活,而且是钱不过手的,否则很容易惹出乱子。 而丁三嫂家却几乎跟王大嫂家相反,丁三嫂就是桃源村里的人,可谓知根知底。 孙婆子虽说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她亲自给儿子们挑的儿媳妇都是很靠谱的,又和各自心意。反倒是没插手的常喜兴和常喜乐的婚事,都不那么圆满。 丁家也是个人丁兴旺的家庭,家里头在桃源村里也还算不错。他们家男多女少,所以十分宠爱女儿,从不曾占出嫁女儿便宜不说,还经常反过来帮衬,丁三嫂三年没儿子不被唠叨,原因之一也是出于此。常家之前最难的时候,他们也是帮了不少忙的。 常喜乐也跟丁三嫂几个兄弟接触过,都是爽朗的汉子,跟常喜旺差不多性子,几人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感情很好。 说这严厉的话也是因为珍惜这份情,不希望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 丁三嫂是个聪明的,并不会因为这不太动听的话而决定被埋汰,反而觉得这是珍惜两家情意,认真道:“小叔放心,到时候就算你不说,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丁三嫂一直很沉默,还是第一次这么硬气的说话,可见态度有多坚决。 她不是个不懂事的,虽然油坊没有建起来,可见现在这情形以后肯定是个不简单的,他们要是能掌管肯定有不少好处,这就是白捡的好处,不应下那就是傻了。 常老爹见此也赞赏的点了点头,这三媳妇虽然平时不声不响,但是心里是有谱的。 “这榨油坊虽然还没有建起来,可我们也得把以后怎么分成的事说说。昱小子这次又是出了大价钱,主意则是小五出的,所以他们两个应该占大头,这些大家没有异议吧?” 在座的全都摇头,都觉得这是应该。 常喜乐就不用说了,他要不提谁会往这上头想?而常昱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福娃,自打把他捡回家,那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要不是他手里的钱,一切根本没有这么顺利。即便有常喜乐的主意,也不会这么快就过上每天有肉吃,手上有钱的日子。 虽然他们都没弄过油坊,可大家都觉得这东西差不了,毕竟谁家不缺油吃?他们虽然更喜欢猪油,可那东西贵。而油茶籽满山都是虽然让人找回来也得花钱,可比起猪油还是便宜。况且剩下的茶枯竟然还有那么多用处,更觉得其中有利可图。 这跟做吃食还不太一样,那玩意是有了更好,没有也死不了,是生活好了有闲钱才消费的东西。而食油是生活中的必需品,不管穷的富的都得吃油,就算挣不到什么钱,也亏不到哪里去。 更重要的是,常家人已经成功了一次,信心比之前足了不少。 “爹,我们没意见,要不是昱小子和小五,咱们就是想去给人家干活都没人要。”常喜兴道。 丁三嫂也难得表达自己意见,“我大哥当初不就是,拿的钱少干的活多,可就这样最后还是被辞了,因为被那油坊主亲戚顶上了。这年头想找点活干太难了,要不然怎么会一窝蜂都去挖河道。” “既然你们没有意见,我就说说我是打算咋分的。之前我就跟小五商量过,这油坊咱们就是管管,不出力……” 常喜旺忍不住插话,“爹,这啥意思啊?” 常老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就是你跟以后就跟个管事一样安排事就行,不用自个花力气去干活,那些活都由请的人干了。” 常喜旺瞪圆眼,“那我不就成白吃饭的了?” 丁三嫂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就成白吃饭的,油坊里的事可多着呢,你看看小五这些天是怎么忙的。他没有直接出力气吧,但是你敢说他啥都没干嘛?要是没了他,咱们这可得乱了套了。” 常喜旺这才似懂非懂,丁三嫂难得有些急了,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常喜旺见此忍不住嘟囔,“所以说我干不来这活,还是让我使劲的好。” 丁三嫂听这话也是没了脾气,早就知道自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这样也不算意外,只是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着实有些懊恼,可要是硬着头皮上,她看着常喜旺一脸茫然就觉得很不靠谱,到时候别给弄砸了。 常喜乐笑道:“三哥,到时候我会手把手教你的。现在你连这东西怎么榨油都不知道,不知道该干啥也很正常。让你当管事是不想你辛苦,你要是喜欢花力气那也没啥,到时候让嫂子安排事就成。” 常喜旺完全没有女人不该管事的心理,连忙点头应着,“对,对,到时候给你嫂子折腾去,我就负责埋头干活就行。你嫂子可聪明,肯定能安排好。” 丁三嫂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有些忐忑道:“这怕是不妥当吧?” 孙婆子道:“有啥不妥当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虽然平时不吭气,却是个有主意的,我瞧这么安排不错。” 连孙婆子最喜欢挑刺的都开口肯定,其他人更没啥话了。 当初孙婆子选丁三嫂就是看重她是个明白人,对王大嫂并不抱希望,对曹二嫂又不是很瞧得上。就选了丁三嫂,想着以后儿媳里好歹有个能撑事的。现在肯定丁三嫂也是想让培养一个撑事的,否则以后她不在了没个能干的女人当家也是不行。 而常喜乐的媳妇孙婆子是默认不是一般人,不稀罕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丁三嫂也不再推辞,只是耳根子红红的,眼底压不住的兴奋。她从前在家里就经常张罗事,嫁过来因为现在是最小的儿媳,再加上两位嫂子都已经有了儿子傍身,她却迟迟没有,也就尽量让自己不要那么显眼。现在是被大家推上前去,也就不必在藏着掖着,可以开始掌事了。 常老爹:“榨油不是轻省的活,就算有了水磨那也得雇人才成,否则肯定会忙不过来。而且咱们现在状况好了,也不需要这么辛苦。到时候咱们跟外头做工一样,请人干活按月给钱,至于请谁由老三两口子定。扣除成本和人工钱之后,昱小子和小五每个人占三成,公中两成,一成给老三,剩下的一成就给老大和老二平分。这活跟做吃食生意不一样,家里其他人搭把手的事少,所以分得也就少。” 常喜兴连忙道:“我们也没干啥,不用再给我们分了吧。” 常喜盛也表态道:“我跟大哥一个意思,我们夫妻两一直在外头做生意,压根没帮什么忙,不用给我们钱了。” 孙婆子听到这话,脸色也缓和下来,看常喜盛也更顺眼了一些。 常喜乐道:“爹,现在油坊还没建起来,到底咋样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现在还不用急着说这个。咱们都是一家也不用算得这么清楚,刚开始除了昱小子那一份留给他,二哥那边就暂且以付工钱的形式发放,剩下的都先充入公中,等大概捋顺了咱们再具体说咋分更合适。” 油坊除了制作还得考虑如何贩卖,他们收上来的油茶果非常多,只怕仅仅是桃源村和附近村是消耗不完的,还得卖到县里或者其他地方去,到时候负责销售的应该也有一份分成。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大家很容易无视掉这部分的功劳,也就容易觉得负责销售的人也能分成不太公平。 而实际上一个合格的销售是非常重要的,若想要走得长远,就必须出这么一个人物。 常喜乐目前觉得常喜盛最适合,只是因为眼界关系还得培养。而家里这种小生意就是给他练手用,等积累了经验,知道这条道该怎么走之后,以后对外的事就可以交给他。 这些常喜乐都是默默的计划着,并没有对外说起。不,有个人知道,那就是常昱。有时候他无聊了会跟他说几句,只是他是否听得懂就不知道了。 常老爹见常喜乐这么说话也就没有反对,“成,就这么办。反正这些钱入了公中也是用在大家身上,我们两个老的死了以后,这些也是给你们平分的,谁也吃不了亏。” 常喜兴听到这话屁股都坐不稳了,“爹,好好的你咋说这样的丧气话。” “什么丧气话,谁没个死,哪里有这么忌讳。有些事必须说清楚,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家绝对不能因为钱的事给闹崩了,否则有多少钱我都给扔河里去。”常老爹语气非常严厉。 这样的话他已经说了很多次,并非是人老了啰嗦,而是从前在外头看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实在是怕了。人年纪大了就希望家里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哪怕没有这么多钱都无所谓。 第37章 水碾 榨油坊的建造是个不小工程,不仅要建房,还要要把最关键的水碾建造起来。常喜乐之前就已经寻好榨油坊的位置,有里正帮忙,很快就把手续办下来,顺利的让那一块地方成了自己名下的,以防后头会出现纠纷。 稻香县里没有人有制作水碾的经验,甚至连水车都没有,并不知道如何利用水力,所以一切都是摸石头过河。 常喜乐虽然制作过模型,可实际操作却没那么容易。比如制作水碾还得计算水流冲击力和可以带动碾力度的数值。若是水冲击力不够,水碾就会转不动,若是水碾重量不足又会使得碾压的油茶籽不够细致而导致出油率不高。 常喜乐迟迟没有动手建造也是出于这样的缘故,他只有理论知识,从不曾实际操作,所以必须做好失败的准备。在财力没有达到之前,不敢轻易尝试。 不过常喜乐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推算,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即便有些许问题,但是也不至于会被全盘推倒,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调整。况且桃源村里不乏能人,当年祖辈逃难于此,大家来自各个地方,其中有不少都是手艺人。虽然后来基本都去务农,可也还有把手艺传下去的。 现在时机成熟,常喜乐决定开始建造榨油坊。 里正帮常喜乐寻来这些老人一同商议,他们虽然没有制作过水碾,但是许多事都是相通的,会给他一些有用的意见。 建造榨油坊首先就得找人建造房子,不仅是榨油房,仓库也得建起来,否则什么都囤在家里实在是不方便。 按照往常谁家要建房子都是寻关系好的人家一起帮忙的,钱什么的一般都是不提的,就是得管饭。等下次其他人有什么要搭把手的,过去帮忙就成了。若只想占便宜,那以后这种人家里不管有什么事就不会有人再搭理。 可现在大家都去挖河道了,一时间就没了人手。 常喜乐本还想着到外头找些人,可没想到他们家要建房的事传出去,立马就有人领了当月工钱回村帮忙,而且人数还不少。 常家三房的人很是感动,毕竟这可不像平时农闲时候过来搭把手,建房再快也得两个月以上,这就意味着少挣了两个月的工钱,这情意可是不一般。常喜乐在纸上一一记下了名字,这份情他得记着。 常喜乐并不打算让他们白干活,等完工之后会补贴回来。毕竟这跟自家建的住宅房不一样,是用来挣钱的,意义不同。 常家三房家中在头几年状况好的时候备有不少木柴,全都已经晒干,建房的时候也就不愁。不过这样也提醒了常喜乐,以后建房的机会怕还是会有很多,必须寻个时间把木柴给囤好,否则临时用了可没处找。 常喜乐原本想着榨油坊可以建得简陋一下,只需要泥巴稻草房遮风挡雨就成,而仓库建得牢固封闭些即可。后来算了算加上常昱那份,手上银钱还够,干脆直接一步到位,全都是泥巴瓦房也免得下雨天出岔子。 刚开始大家觉得这样也忒奢侈了,毕竟村子里还没几户人家住得起瓦房呢。可常喜乐说这是生钱的东西,做得好些以后也省得麻烦。否则漏个雨啥的,很可能东西就给毁了,况且现在又不是没钱修建。大家一琢磨也觉得确实如此,也就不再反对。 瓦片常喜乐事先也已经定好,这东西得到县里才能拿到,且还得等一阵,必须提前预定。 村子里的人建房子很有经验,所以常喜乐只需要将自己的要求说出,他们便是知道该怎么办,比只有理论得常喜乐要明白得多。所以常喜乐只是在初期的时候指导了一番,便是不再管,让常老爹却监工,自己去琢磨建造如何制作水碾。 在建造水碾之前,得先把水车造出来。里正给常喜乐找了村子里擅长木工活的老家伙,他们见到常喜乐画出的图纸,商量了一番之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别看年纪大了,可手艺却没落下,除了一些使劲的活让常昱去做,其他都是亲自动手。 几人见常昱虽然有些古怪,可学起东西来却非常快,而且做得非常好,让他们都十分喜欢,也就喜欢指导一二,这使得常昱的动手能力更强了。水车的建造,小小年纪的常昱可是占了很大功劳。 水车第一次下水尝试时,全村大部分的人都过来围观,见那水哗啦啦的被带动起来,就数孩子们最高兴,觉得十分有意思。 有个老人仔细打量,不由问道:“这些水都被带起来了,要是这边弄个管子,不就能把水带到高的地方用来灌溉农田?” 经过这么一提醒,大家纷纷恍然大悟,可不就是这个理吗! 常喜乐笑道:“确实如此,这水车用处大着呢,不少地方都能用得上。咱们这个做成了有了经验,以后要是需要做起来也容易。” 大家伙一听都乐了,尤其田地在距离河边较远地方又比较高的人家更甚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帮常家建造房子也更加尽心。 而常喜乐也不忘趁机宣扬一下常昱在里头的功劳,常昱自打稻床的事就越来越受大家待见。以前大家喜欢说他性子古怪,现在都喜欢说他人小却是个能干的。 常昱正用自己的能力,一点点获得大家的接纳和尊重,渐渐成为真正的桃源村人。 水车完成没多久水碾的主体构架也同样做好,且房子也建了起来,就差没有上瓦了。桃源村人多的优势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因为人多所以可以到处分配干活,同时开工速度也就能加快。否则一点点折腾,这榨油坊和仓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好。 装水碾的时候常喜乐心里有些没底,就怕水车带动不起水碾。头天晚上还做了噩梦,梦到刚装上去就全部散架了,惹得他半夜给吓醒了。一睁眼就看到常昱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深夜里都没能遮住其光芒。 常喜乐吓了一跳,“怎么了?” “乐乐?”常昱把手放在常喜乐的脑袋上。 常喜乐顿时平静了下来,笑道:“我刚做噩梦把你吵醒啦?” 常昱眨了眨眼,一脸担忧。 “我没事,就是这些日子太顺了,突然梦里遇到挫折就有些扛不住了。” 常喜乐失笑,他还以为作为一个外来人,对一切看得很淡,只不过是尽力而为而已。没有想到潜意识里已经不允许自己失败,这样的心理和原身又有什么区别,这样的心态可要不得。 常昱像平时常喜乐拍他的后背一样拍着常喜乐,“不……怕……有……小……喵……” 常喜乐直接瞪圆了眼,惊喜道:“小喵,你会说话啦!” 这段时间常昱虽然也学了一些字词,可都没有拼成一句话,今天还是第一次说了小短句,这让常喜乐怎能不高兴。 常昱楼主常喜乐,在他怀里蹭了蹭。 “小喵真是厉害,这么短时间就学会说话了,你咋这么聪明呢!”常喜乐忍不住揉了揉常昱的脑袋。 常昱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现在大约有三寸多长了。头发又黑又亮,发质非常好。 常喜乐通过前世看的新闻大概能知道像这种被动物养大的孩子,一般来说智力发育等是很难和普通孩子一样的,不少人直到死也有不会说话的,难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一直用常昱的钱滚钱,一方面确实是缺,另一方面也是想帮他积累财产,让他有钱好傍身,觉得他恐怕难以用人类的方式养活自己。 可常昱比他想象中要聪明得多,就算不捕猎也完全能够养活自己。现在才几个月,竟然就会说语句了,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这孩子聪明程度,远远超过了常喜乐的想象。要是常昱是被人类养大,只怕又是一个少年天才,不比原身差。 常喜乐想想也是挺美的,投身到一个少年天才的身体里,又养了一个天才,他与天才还真是有缘。 被常昱这么一打岔,常喜乐也不觉得有什么担心的了。反正他已经努力过了,要是失败了正好也让大家知道他并不是万能,否则盲目崇拜也是要不得。 原本原身的聪慧就让他在家中地位不一般,现在经过这么几件事,他现在说什么大家都听。即便有时候疑惑一两句,也不是真的就反对,只是想要知道缘由而已。这种态度虽然让他办事很顺利,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他毕竟不是神仙,就是个普通人,肯定会有出错的时候。 要是真的失败,也让大家更能正视自己。 如此一想,常喜乐彻底放松了下来,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赶往榨油坊也是不慌不忙,而那里早就聚集了一群人,里正也早早的赶到了。 这虽然只是常家的生意,可也是整个桃源村的大事。要是这榨油坊建起来,真能像常喜乐说的那样用山上长满的油茶果榨油,那不仅他们以后不愁没有油吃,还多了进项! 水碾在十来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拼接起来,将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撤离的时候,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想要知道这玩意到底中不中用。 一直沉稳的里正都有点颤抖了,这东西要是弄成,不仅仅是常家油坊的事,以后舂米磨米那都容易得多! 常喜乐道:“大叔,你去把水闸拉开吧。” 里正摇了摇头,“这事还是你来吧,这玩意是你弄出来的,得你第一个放水。等成了,榨油坊开张仪式留给我主持就行。” 常喜乐没有拒绝,这个时刻对他来说确实很不一般。虽然之前已经制作好了稻床和水车,但是前者相较来说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后者从前他以前手工课就做过,不算新鲜玩意。可水碾却不同了,一整套有技术难度还不曾做过,意义自然不同。 常喜乐走到水闸口,将水闸打开,顿时水流哗啦啦的冲到水车那里,将水车带动运转起来,没一会水碾也被带动转了起来。 “动了动了!” “碎了碎了!你们看,这家伙力气可真大啊,比牛拉磨还好使啊!” “按照这功夫,这么多油茶籽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全都磨碎啊,这也忒省劲了吧!” “哎嘛,我活这么大年纪才第一次知道,这水还能这么使的!” 为了试验水碾是否好使,常喜乐之前就让常喜旺炒了一大锅的油茶籽进行烘干。光这烘干的过程就费了五个时辰左,一直拿着大铲子翻炒,非常的辛苦。 这些炒得干燥的油茶籽放进凹槽里,所以大家能够很直观的看到这个水碾的效果,亲眼所见的震撼也就更是直观了。 有不少人被挡在后头看不见,心里那叫个急,若不是里正在主持,只怕场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常喜乐也走近去看效果如何,看到跟他以前在老油坊看到的效果一样心里可算舒了一口气。再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彻底踏实下来。 “这水碾真是好使啊!”里正兴匆匆道。 常喜乐心里也十分高兴,“这一次成了,以后咱们舂米的时候就不用这么辛苦一直用人力了,就在一边守着记得放稻谷就成。” 里正想到那情形,眼睛都放起光来了,“真要是那样,那可就省力多了,只需要女人们守着就成,汉子们可以出去找活干,不用一年到头都守着田地。” 水碾没有问题,且已经开始运转,就可以开始尝试第一次榨油。榨油工具之前就已经备齐,常喜乐所知道的榨油工具和这里本身有的差距并不大,所以也就不用他费什么神,只需要让懂的人去捣鼓就成。 既然已经开始,而且东西都已经备齐,干脆直接试着榨第一道油。 油茶籽的榨油方式和这里其他比如榨莱菔油等方式是一样的,先彻底碾碎,然后放入锅里蒸半个时辰,拿出来放入用竹篾交织成的圆箍,用稻草包裹成大饼的样子,塞入榨油工具的空隙中,最后挥动撞木将尖楔打进去积压,油就顺着出油口流了出来。 从碾压到开始榨油,至少需要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可即便这么长工夫,也有不少人守着看,就想看第一次出油是啥样。他们村还没人弄过油坊,都觉得新鲜着呢。 不过大家活也没有白蹲着,年轻力壮的就帮着搭建房子,这头榨油上头屋顶都没盖好呢。年纪大的不方便的,就拿着活跑到这里边看边干,有的还拿着衣服到一边洗,又看热闹又干活啥都不耽误。 好不容易等出甑子,大家全都放下手边的活,伸长脖子往里头看。 油是通过蒸气而提取的,想要出油率高,就必须快速拿出来快倒、快裹和快箍,这是得油多的诀窍。说起来好像并不难,可真的操作起来却不容易。 丁三嫂的哥哥丁大海是个有经验的,他的价值也就体现在这里。在常喜旺还一脸茫然的时候,就已经把两个茶饼做好,又接着迅速开始制作第三个,常喜旺根本赶不上他的速度。常喜旺另一个舅兄丁大河虽然没有自家大哥手脚快,却也比常喜旺利索得多,惹得常喜旺那叫个挫败。 “你们咋也不知道等一下我。” 丁大海忙着干活也不吭气,丁大河道:“这活哪里是能等的,等你到时候油就出不来了,这活就得麻利。” “可这东西这么烫,你们的皮都是铁做的啊,咋就不觉得烫呢?”常喜旺有些受不了道,出甑子的时候非常的烫可还得用手压,根本扛不住。他也算是皮糙肉厚,可没有想到还有比他能不怕的。 说起来常喜乐觉得其实这种土制法的榨油方式还是挺膈应人的,因为在裹茶饼的时候还得用脚往上踩一踩,以保证每个茶饼大小一样,否则榨油会容易参差不齐而不干净。 丁大河毫不客气的笑话他,“谁跟你似的,好像个小姑娘的手,我们大老爷们才不怕呢。” 这句话一落,惹得一群人笑个不停。 丁大河和常喜旺差不多大,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平时就喜欢互相奚落对方,即便常喜旺跟自个妹妹成亲以后,那态度也没变过。 常喜旺到现在都不乐意叫丁大河一声哥,实在是不想这小子得意。 常喜旺啐了他一口,“我是不是爷们你去问问你妹妹去!” 这话就有些带荤了,一群人哄笑起来。 丁三嫂正抱着妞妞在旁边,一听这话耳根子都红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有这功夫还不快点干活!” 一群人笑得更欢了,纷纷奚落常喜旺是妻管严。常喜旺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嘲讽在场一些光棍连妻管严的资格都没有。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很是热闹。 榨具被塞满,常喜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拿起石锤用力将尖楔打进去挤压茶饼,每打一次那油就哗啦啦的流下来落进桶里,惹得一群人欢呼。 常老爹上前去舀了一小杯子出来,用手指沾着舔了舔,眼睛里发出光亮,“对,就是这个味道!我从前在外头吃的茶油,就是这个味儿!” 里正听到这话也沾着试了试,也翘起大拇指,“是油!好油!” 附近的人也都上前试了试,纷纷赞叹起来。 “这东西还真能榨出油呢,味道还真好。” “哎哟,要是早就知道这玩意能榨油,也不用白白浪费了这么多。以前上山的时候,可是见不少果子被糟践。” “可不是吗,瞧这样子榨出的油可是不少呢。” “拉倒吧你们,黄豆芝麻啥的也能榨油,你们有几家是自个榨的?这活哪里是这么好干的,还不如用东西去换油呢。油坊里又不识这东西,谁给你换啊。” 这里的农家人若是买油大多都是以物换物,直接用种好的芝麻、黄豆、莱菔等等去换相应的油。 “以前是不行,可现在不就成了?不成,我不能再在这里瞧热闹了,之前我都是直接换了钱,我还得捡一些去换油!” “我家里的油茶籽都已经晾晒好了,我现在就过来榨油!” 大家这下都反应过来,热闹也不看了,心急的抬腿就走,想要继续到山里找油茶果。 这些日子大家看着常喜乐收了这么多油茶果,心里都觉得没谱。虽然常喜乐依然在收,可不少人都不忍心去拿钱了,就怕常喜乐给亏了。毕竟这么多,榨到猴年马月才能弄完啊。 现在一看真的能榨油,有了水碾还轻省了不少,纷纷想着再去捡一些回来。山里还有些地方的油茶果结得晚,现在还有呢。 而之前一部分人想着直接送茶籽过去更划算,还堆了不少在家里,现在也想过来换油吃。 里正见此连忙吼道:“你们这些人说风就是雨的!这房子还没有盖好呢,今天就是试一试而已,急什么呢!这到处灰尘的也不怕吃油的时候沾一堆的土!” 这么一吼,才让不少人停下脚步。最终离开的只是小部分,还有不少人想等着看一次能榨出多少油。 常喜没砸几下额头上就冒出了汗水,常喜旺直接把上衣脱掉,露出因为劳作而练出来的结实肌肉。常喜旺长得高大,身板很是不错,惹得未出阁或者是刚成婚不久的女子都红了脸,连忙扭头到一边不敢再看。而男人们则是鄙视不已,言语上不停的攻击,常喜旺忙得正欢,压根不予以理会。 有些老妇人却是比男人还要脸皮厚,不仅明目张胆的看着,还乐呵呵的和丁三嫂打趣,“妞妞娘,你还真是好福气啊。” 丁三嫂又是闹了个大红脸,小声那跟常喜旺嘀咕,“你脱什么衣服啊。” 常喜旺正忙得欢快,哪里在乎别人,“这活得使劲,热着呢。” 丁三嫂又不好直言,在那只能干瞪眼。 有男人揶揄道:“喜旺,你这不行啊,才干了几下汗就出来了,别不是因为太虚了吧。” “有本事你来啊,这石锤子你都不一定能抬得起来!”常喜旺冷哼道。 “你可别得意,小心别把腰给闪了,我看你怎么要儿子。” “呸,老子又不像你就是个软脚虾,既不中看不中用。” 一群汉子那边干活边斗嘴,明明是很辛苦的事,在这种氛围里也感受不出来了。 常喜乐从前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觉得还挺有意思。觉得其实劳动人民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苦哈哈的,总有让自己欢喜的方式。 到了晚上常喜乐用新出炉的茶油炒了几盘子菜,还叫上了里正和村子里有威信的族老们。常喜乐手艺本来就好,而且对茶油的的烹饪手段非常熟悉,那做出来的饭餐甭提有多香了,直把一群人吃得停不下筷子。 “这油还真香!不比猪油差啊。”里正赞道。 其他族老们也纷纷表示同意,“明天我还得让家里小的门去瞧瞧哪里还有这些玩意,今年可就不愁没油吃了!” “还是咱们老祖宗选地方选得好,瞧瞧这大山给了咱们多少东西。” “可这也是多亏了喜乐啊,否则咱们是守着宝库都不知道咋用。今年咱们光因为山上的螺蛳、茱萸还有这油茶果都挣了多少钱了,都已经赶上出去干活的了。” 常家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虽说常喜乐是个秀才很是能耐,可在这村子里,掌控话语权的却是里正和这些老家伙。他们要是肯定了常喜乐的功劳,以后再做些啥事就更加方便了,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否则就得做好被轰出去的准备。 常喜乐要的也是这些,这会让他省了很多麻烦。 他报答原身要努力带着全村人致富,却不愿意被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牵绊住手脚。桃源村的人目前瞧着都是好的,可也不代表没有不利因素,只有掐住了,才能让他毫无顾忌往前冲,而不担心被拖后腿。 第一道油出了之后,大家干活更有劲了,没多久就把瓦片铺好,榨油坊最终完成。 原本屋子应该还要晾晒一阵,不过这里头又不住人,况且开火之后更容易晒干也就不用再等,挑了个好日子就准备正式开张。 里正亲自主持开榨仪式,几个族老也都来了,这就表示了对这油坊的看重,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想要打它的主意。 仪式十分隆重,在榨油坊门口摆上供台,上头放着一只鸡、一条煮熟的猪肉、一盆糯米饭、还有三杯酒。 常家三房的人在里正的带领下吉时上香下跪吟诵,为未来祈祷,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是有讲究的。 常喜乐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些,觉得十分新鲜有意思,更感受到了大家对于一门生计的重视。当时还放了爆竹,惹来一群孩子欢呼。 这时候还没有火药,爆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把竹子放进火里,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虽然远不及鞭炮响亮,可依然会让场面显得热闹。 等仪式做完,这次开闸放水的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老人,意喻着长长久久。 做完这些,才能正式开始榨油,而第一桶油则被里正买走,且还给了足够的钱,讨了个吉利。 从之前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榨出油的时候,就已经对外传出去了,大家这才确定这东西是能榨出油的,而且味道还很不错。、从那时候开始外村送油茶果的人就有了一定量的减少。倒不是想要自己留着榨油,而是想等着油坊正式开张的时候,他们用油茶果去换油吃。因为来往不方便,要是先记账到时候又得挑个时间去拿油实在太耽误工夫。 况且现在大家也不急着用油茶果去交换,而是用油茶籽这种更加合算的形式。以前不用就怕不收,现在出油了也就不用担心了。 而在榨油坊正式开张之前,常喜盛就给榨油坊拉回了一个大单子。 他从之前常喜乐找钦差大人卖粮食的事得到的启示,主动去跟小方推销自家的茶油。当初常喜乐提起这茶油功效的时候,常喜盛就牢牢记在了心里,所以找小方说起的时候,嘴里也就有话了。再加上这些日子一直做生意,嘴皮子是从前没法比的,很清楚说什么话可以让人觉得熨帖。 不仅如此为了证明他们的油好,还给小方带了一桶不说,茶箍也拿了过来。常喜盛知道小方好干净,所以特地拿来的送他的,并告知其茶枯洗头的好处。 小方得知常家里竟是又做起了榨油生意,也觉得好奇得很。觉得这家人确切的说是常喜乐,身为一个秀才却弄出这么多名堂着实有意思。又见钦差对常喜乐印象不错,便是顺水推舟跟钦差提起了这事。 钦差虽然对常喜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找到一件事做感到意外,可让他更想不到的是,常喜乐竟然把水碾给弄出来了。这东西虽然在京城那边并不算是什么稀罕的事,也不算什么秘密,而在邻国更是十分普及。可在本国这东西大多都是掌控在贵族富豪手中,借此谋取暴利,平常百姓是不知如何制作的,没有想到常喜乐自己却给捣鼓出来了! 这少年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只可惜容貌毁了不说,右手还变得不够灵光。 钦差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惋惜之意更深。若说之前生意觉得常喜乐有些小聪明,这水碾的制成就让他觉得这常喜乐是有个有实干之才的。 “没有想到在这么个小小乡村会识得这般有意思的人,我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何种地步。你去找账房,看能匀出多少给他们。” “是。”小方并不意外钦差会照顾常家生意,他早就看出钦差对常喜乐的不同,否则当初也不会引荐。 常喜盛得到钦差订单的时候一看那数量,简直觉得天上掉钱了一样。 他本来也就是试试的态度,没想到真的成了!而常家人得这个消息也都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收到的油茶果太多了,尤其第一次榨出油之后,那名声传得更远了,想要过来卖钱或者换油的人也就更多。 有了第一次经验大家大概也就能算出每一石能榨出多少油,于是发现这是卖到明年再结果也卖不完,让人心里很是不踏实。现在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不怕卖不掉就怕不够卖! 常喜乐见常喜盛头脑越发灵光,知道举一反三心里也很高兴,当即就提出给常喜盛提成的提议。并表示,如果谁能将油卖掉,都可以拿到提成。 若是没有这个大单子,大家或许还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妥当,咋能在自家也像二道贩子似的,可现在有了这例子,而且实实在在的解决了难题,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因为这大订单榨油坊的人员也定了下来,因为要日夜不停的榨油,这就需要倒班,所需要的人也就多了。榨油一般需要三个人左右,两班倒就需要三个人。原本常喜乐想着三班倒,但是被大家否掉了。觉得那样太浪费人手,所需要给的工钱也就多了,不上算。 常喜乐也没有执拗,毕竟这个世界的劳动力价值和后世是不同的。 于是榨油坊就由常喜旺以及丁家两兄弟、里正家族里一个小伙子以及常氏族人中的两个人组成,每个月工钱以三百文底薪加上绩效工资组成,绩效工资即根据当月榨油量决定,不仅是量还要看质,常喜乐拟下章程,使得有据可依,不会无缘无故加减钱。 大家对此决定都非常高兴,毕竟榨油坊再辛苦也没有挖河道辛苦,这个好歹能在房屋里头干活,而且还是泥巴瓦房! 况且那个就是一两年的活,不像这个只要好好看,就能很长久。而且就在村子里,来往也不方便。哪里像在工地上,很难才能回家一次,家里的孩子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榨油坊正式开张,仓库也建好开始存放东西,常喜乐总算有些缓过劲来。不过不代表就能休息,因为他要给常家人来一个培训,教大家识字算数算账。现在他们的盘子越来越大,原先掌握的知识就不够用了。想要走得长远,基础知识必须得抓起来不仅仅是三房还有其他房的人也都派了人过来一起学,每天晚上常家三房都非常热闹,就连常昱都过来凑热闹。 大家的学习情绪非常高,尤其是里头学的最好的竟然是常喜宝和常昱。前者在大家眼里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愣头愣脑的,否则之前怎么会傻乎乎的信了谣言差点把自己给弄死的事。后者连说话都不全,没想到学东西这么快,这也忒打击人了。 这让一群大人脸上脸上无光,虽然像常喜旺这种一说要学字学算术就头晕的人不少,却也硬着头皮发狠学。 毕竟,常喜乐这个成功的例子就在跟前,即便他们不去科考,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否则看到藏宝图都不认识那可不得冤枉得很。 于是,榨油坊如火如荼的开始榨油的时候,常家学习的热情也高涨着。 作者有话要说: 水碾其实在我国南北朝就出现,唐代已经非常发达了。 翻看资料,很多农具都很早就出现,然后经常每一句话后面都会有一句,国外XXX年之后才出现。短则百年,长则千年。 我大天朝从前必须是牛逼的存在。 第38章 经商 山里的油茶果全被摘完的时候,茱萸也全都处理干净,常家终于可以逃脱每天被茱萸味道熏泡的日子。 最后清点茱萸酱和辣米油,那数量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也忒多了!这还是因为有不少是被晒成茱萸干的,要是全都弄成茱萸酱和辣米油,那数量会更多更可怕。 刚刚建好的仓库全部被堆得满满当当,这还是榨油坊堆了一部分的油茶籽结果,且常家三房主屋小二层那也堆着不少。 不是仓库没计算好建小了,而是想要建造更大的,耗费的人力物力就有些太大了。他们现在因为茱萸和榨油坊投进去的钱太多,虽然手头上还有些活动资金,却也不敢花得太厉害,等周转过来的时候再建造也不迟,反正也不至于完全堆积不下。 常家三房的人看着这么一堆东西,真是又喜又愁。 “茶油倒是算了,咱们有钦差的单子,肯定是亏不了。可这么多茱萸酱和辣米油,咱们的摊子怎么用也用不完这么多啊。”孙婆子发愁道。 曹二嫂也道:“按照之前生意看,一年下来能用掉两三成都不错了。” 常喜兴问:“不是之前有人愿意用茱萸换茱萸酱和辣米油吗,这不是能消耗掉不少?” 常喜盛摇头,“那也没有多少,大家还是更希望能换到钱。就算好这口辣的,也宁可自己胡乱捣鼓凑合着吃。大家现在都被之前钱家压价的事吓怕了,挣钱都挣得眼红,压根舍不得漏掉一个子。现在挖河道那人比从前多了不少,可生意没好不说还比从前少赚了。” 常喜盛这话并没有夸张,俗话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虽然大家都爱钱,可大多数时候其实觉得手里有粮食最踏实。否则闹个什么天灾人祸,你有钱也不能当饭吃。 但是有粮就不一样了,可以自己吃,需要的时候换成钱,方便得很。所以对种地收粮更热衷,对出去干活挣工钱倒是不那么在意,除非农闲的时候。 可这次被压价压得太厉害,而且以后都这么收税,农人们都怕了,想法子的往口袋里扒拉钱,只要有一丝机会都不愿放过。 之前各个村子还流行这么个话,说是现在稍微能干点重活的都跑到河道那去了,村子里连个顶事的男人都没有,要是来个山匪啥的,直接就被洗劫一空。 本来也不知谁说着玩的,可这么传来传去也把人唬了一跳。 这年头百姓担忧的事太多了,不仅仅是看老天吃饭,还得防止人祸。小一点又富裕一些的村庄很容易招惹土匪,那些土匪可不是什么绿林好汉,都是做的打家劫舍的恶棍,要是招惹上被抢走粮食女人不说,被屠村都是有可能。 而且南瓜府的地理特征,最是容易藏土匪,人往深山一躲,根本就找不到。让那些土匪更加肆无忌惮,官府也无可奈何。虽说现在土匪下山进村抢劫还是很少的,可凡事都有个玩意。这世上可不乏官匪一家亲的,那地方的百姓才是真糟了大罪。 大家想起之前常昱干掉的匪徒,心里都打了鼓,仔细一想这可不成,要壮丁都走了,这不是故意让土匪惦记吗! 于是各个村的里正连忙召回一部分在河道上干活的壮丁,以用来守住村子,这挣钱重要可也得有命花。 如此一来,大家也就更不敢轻易对外掏一个子了,拼命的往口袋里扒拉。 桃源村相比就比其他村子要幸福得多,当初祖辈逃难于此就是看中这里易守难攻,只要在坳口那堵着外头的人就进不来。所以桃源村的人只需召回一部分壮丁守着就成,不需要召回太多劳动力。 “那可咋整啊?咱们收了那么多,到时候不就砸咱们手里了?二哥,钦差他们收不收啊?卖给他们一点呗。”常喜旺挠头道。 孙婆子眼睛一亮,“对啊,不是还有钦差吗,他要是乐意能买走不少呢!” 常喜盛又是想笑又是无奈,“娘,这东西跟油不一样。油是必须吃的,这东西就是个调味的,也就有些闲钱的官老爷和管事们买一些,不可能像油一样是给民夫们吃的,所以也消耗不了多少。” 孙婆子顿时十分失望。 常喜盛连忙又道:“虽然他们要的不多,可好歹也能销掉一部分。” 孙婆子听到这话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将目光投向了常喜乐,觉得他肯定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其他人也纷纷把目光投向常喜乐,和孙婆子一样的意思。 常喜乐自然感受到,老实说这些东西的数量确实也超过了他的想象。不过亏倒是不至于,按照他目前计算销售出去的数量,保本还是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他们不能白忙活一场,也不能把这么好的东西给浪费了。而且他之所以要收那么多,本就是想要拿出去贩卖的挣钱的。 常喜乐却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转向常喜盛,“二哥,你有啥想法?” 常喜盛愣了愣,他虽然已经意识到常喜乐在做生意上很看重他,可被这么点名询问他的意见,这还是第一次。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里难免有些没反应过来。 其他人也都没有想到常喜乐会去询问常喜盛的意见,要是以前肯定会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可现在看到常喜盛生意做得好,又从钦差那拉了大单子,虽然还是有点意外,却也不至于太过惊奇。 见常喜盛半响没说话,常喜乐又出声鼓励道:“二哥,你说说呗。” 常喜盛也不是个没胆量的,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就把自己心中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不管是茶油还是茱萸,咱们都得去县里甚至府里找路子销出去。” 孙婆子忍不住出声,“茱萸就算了,茶油不是有钦差那边销走大半吗。我就不信大家伙不吃油,咱们卖给附近乡亲不就成了。而且还去府里,光那路费都挣不回来。” 常喜盛既然开口就不打算藏着掖着,面对孙婆子的质疑也没有露怯,陈述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是这么觉得的,河道那瞧这情形,要是早的话明年这时候就能完工,就算迟也不过后年,那到时候钦差那边的大单子肯定就是要作废了。咱们要不提前找好更多的买家,到了那个时候咱们的生意可不得全都停了。所以我想着,趁早做打算,以免得到时候慌张。” 其他人这么一听都纷纷觉得有理,只有常老爹眉头紧皱着。 常喜盛心里十分忐忑,他知道常老爹一直不赞同他去做生意,若是这时反对,那到时候只怕河道完工,恐怕连摊子都不会让他摆,他就得乖乖回家种田了。 常喜乐这时候道:“二哥考虑得周到,要想这两样生意长久,确实现在就得打算。咱们榨油坊已经投了那么多钱,肯定不能就干一两年的事。这要是就卖给咱们附近村子,是挣不到啥钱的,大家最多用收来的茶籽换。咱们必须卖到县里府里,才有钱收。” 常老爹依然眉头不展,“可就算是这样,也不用卖到府里啊。” 常喜乐道:“爹,你也知道咱们县里啥状况,到时候肯定也是卖不了多少的。何况还有钱家把持着,卖点小钱可以,想把咱们这么多油卖掉肯定就把他们的生意给排挤了,他们哪里会同意? 要是不做那么大,可山里这么多果子不用,多可惜啊。况且咱们也看到了,这么多乡亲就指着这些东西能挣点嚼用钱,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最后这句话是针对常老爹说的,果然这话一落,常老爹脸色缓和了不少。 不少男人都是有大干一番事业的雄心,想要尽自己一份力量为家乡造福,常老爹也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生活的艰辛让他不过是心里想想,可现在听常喜乐这么一说,心里不是不被触动的。 况且这样做对他们家里也是有好处的,是自己可以做得到的,也就更为心动了。 常喜乐又趁热打铁道:“其实我早就有把生意做到府里的想法,不仅仅是咱们手头上茱萸和茶油,更重要的是咱们的粮食布匹!钱家是靠不住的,今年他们后来没压价那也是因为钦差的关系,可要是一走,你们觉得他会这么好说话吗?那到时候咱们村子的人可咋办? 钱家到时候肯定又会像这一次一样,故意把责任推到我们家身上,想让我们在这桃源村甚至稻香县都混不下去。所以我想着早点去探路,刚开始也不想着能卖钱,只要能把这条道给打通了,这就是最大功劳。” 孙婆子忍不住问道:“这话在理,就是这来回府里,粮食布匹拉出去卖,来回运费都不够啊。” 常喜乐笑道:“娘,你忘了河道是干啥用的?到时候只要一通船,咱们去府里可不就是睡一觉的工夫?” 孙婆子拍手叫好,“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就不怕那钱家了!就是咋不等到那个时候再说,现在来回府里得多麻烦啊。” “娘,这事可等不得。咱们能想到利用这河道,钱家怎么会想不到?到时候怎么能保证他不提前把咱们的路堵死?毕竟他人脉广,路子肯定不一般,商有商道,想要入行必须早早打算才成。 而咱们的茱萸和茶油生意正好探路,这两样东西都不是他的生意,也就没有正面的利益的纠纷,也就不会让他太过注意,不至于让咱们的生意没开始就给掐死了。到时候咱们明面上是要给茱萸和茶油找销路,私底下还得去找卖粮食和布匹的路子。” 大家伙一听这话都楞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常喜乐已经想到了这么长远。 就连脑子最为灵活的常喜盛也不过想着这些东西在县里头怕是卖不完,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原本觉得自己脑子灵活,是干这一行的料,现在又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他还是太嫩了,怪不得常喜乐之前让他要想得长远。 曹二嫂叹道:“所以说得读书,咱们家就属小叔年纪最小,可他也是想得最长远的,哪像咱们能把眼前过得好就不错了。” 孙婆子又是骄傲又是担忧,“要是这样咱们可真得好好盘算盘算,否则又像之前一样被钱家掐了脖子,可没有钦差这样的好人给咱们解围了。” 常老爹依然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 常喜乐又道:“到时候我也会跟着去府里打探消息,不仅仅是为了生意,也是为了科考。之前钦差大人就许诺,我只要愿意继续科考,他可以保证我有那本事就能中。咱们家想要在稻香县立足,光靠生意也不行,我得更上一层楼才不让钱家随意欺负……” 常老爹这下憋不住了,激动道:“大人说过这样的话?你还能继续科考?” “对,他之前与我说过,大人乃君子,肯定不会是讹我。今年乡试已经过了,想要再考得等三年后。这次去府里也是去瞧瞧有啥关于今年科考的消息,看是怎么个章程,让我知道如何准备。之前咱们家状况不好,这事没法子,现在有些银钱,我也得好好盘算了。” 科考从不是容易的事,自古以来多少人都败在它的脚小,常喜乐是后世而来也不敢大意。他从古巴觉得自己会比前人聪明多少,不过是占着资源掌握更丰富的便宜而已。 他虽有原身记忆,可无法灵活运用,又不了解这里的规矩,现在去考试是肯定比不过原身这样的本土人士。但是他有丰富的应试经验,他若是复习几年还是有机会能考上,不管如何都要去试一试,这是他为了安稳生活,必须要去做的事。 常老爹沉默了一会,“既然是这样,这生意做不做都成,你只要考上了也不用怕钱家了。” 常喜盛听到这话身子猛的直了起来,脸上的担忧藏都藏不住,其他人脸色也有些别扭。实在是习惯了这样的进项,再打回原形总有些不甘心。可常老爹的话也并无道理,毕竟他们是农人,做生意终究不是长久之事。 常喜乐摇头道:“先不说我何时才能中举,即便我成了举子也没法免掉村子里所有田税。那也只是能让钱家不敢随意欺负,不怕被使绊子。可想要让咱们家咱们村日子过得好,就得去经营。除非我中了进士派了官,否则钱家不可能送钱给咱们的。可我这样是不可能再进一层,能中举已经是万幸了。” 常老爹这次久久没有开口,身影被埋没在黑暗中,不知道什么样的情绪,让大家都有些紧张起来。大家现在虽然都听常喜乐的,但是这个家做主的依然是常老爹。他若说不行,即便是常喜乐也是不能忤逆的。 “你就这么想做生意?” 常老爹问的是常喜盛,他心里很明白,常喜乐有这打算和常喜盛有莫大关系。这家里也就常喜盛有经商的天分,其他人都是不成的。这个儿子什么心思,他一直都明白得很。 一个农人不好好种地,总是想其他,这让常老爹从前对常喜盛很是不喜欢。哪怕从前他也是这般,还借此挣了后来的家业。 常喜盛早就做好了准备,很坚定的点了点头,“爹,我觉得我做生意比种田好得多。您不是常说不管做啥都没关系,只要不是偷是抢,能做好就是本事吗。 要是以前就算了,咱没有门路也没啥必要,咱们只要种好田就有饭吃。可现在县里有钱家,税制还给改了,咱们就得换种法子活。就算小五有本事,可也不能全指着小五,总要想些其他路子,咱小五遭过一次罪就足够了。” 这下大家都沉默了下来,这些天常喜乐的表现让他们都忘了之前常喜乐差点因没法科考而受到打击差点死去,除了他本身失意,何尝不是因为肩上的压力太大。这次能活过来,都是因为能为家里村里办点事了,才觉得自己没有白学。这也是大家经常提起读书好的缘故,不仅仅是真心赞叹,也是让常喜乐少些愧疚感。 常老爹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要是真走这条路,以后肯定要分出去,这样你也不在意吗?” 这下气氛有些不对了,父母在不分家,这是规矩。除非是子孙不孝或者犯事,否则都不会还在的时候分出去。 常喜兴连忙道:“爹,就算二弟去做生意,也不用分出去啊。” 常喜旺也道:“是啊爹,不就是做个买卖吗,就不是去做啥坏事,不至于啊。” “规矩又不是我定的,要经商户籍就得跟着换,可咱们家不能给换了,不管以后干啥这田地都是根本。到时候老二想要经商,也就只能分出去,所以说这事得想明白了。” 常喜盛想走这条道,自然把这些规矩都打听好,“爹,娘,我都想好了。我不想分家,可要是实在没法,我就分出去。但是即便是这样我们永远一家人,不会因为户籍变了我就不是爹的儿子,当家的永远是爹娘。我只是想让自己想让大家活得更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请爹娘成全,原谅孩儿不孝。” 常喜盛直接跪在了常老爹跟前,曹二嫂也拉着杉子和杏儿一起跪下。 孙婆子这时也慌了神,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是要闹怎样啊!” 虽说平时并不看重这个儿子,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又不喜欢。现在瞧这情形,心里终究是不落忍。她也不想让孩子分出去,可是常喜盛说得也确实很有道理,一时之间也两难起来,把决定权交给了常老爹。 常老爹又是叹了一口气,“起来吧,既然你们已经决定,我这当爹的也不会阻拦。只不过即便到了那个时候,你只要还姓常,就得守着我们常家的规,别给我把生意上的算计带到家里来,否则到时候别怪我不留情面!” 常喜盛惊喜不已连连应下,“爹,就算到时候我们家分出去,可也就是户籍变了,家里的事还跟现在一样。” 常老爹摆摆手,“那些到时候再说,都起来吧,让孩子也跟着跪算是怎么回事。” 常喜盛和曹二嫂连忙拉着孩子站了起来,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常喜乐见常老爹松口,心里也很高兴。 “既然二哥决定走这条道,那摊子的事就得重新安排,否则会忙不过来。” 常喜盛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不意外这样的决定。 “这生意至少得两个人,老二不去了,得派谁去啊?”孙婆子说这话的时候把家里人都打量了一圈,完全找不到能胜任的。 常喜旺两口子要管榨油坊的事,根本空不出手来。常喜兴是大伯肯定不好跟弟媳出门做生意,可王大嫂…… 孙婆子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虽然人老实,可又是个拎不清的。这些日子他们过得好了,王家那边又开始蹦跶了,实在让她瞧不上得很。虽然也碍不着什么事,有她把持,这个家那些外人占不了什么便宜,可瞧着心里不痛快。 王大嫂大约也感受到了孙婆子的不满意,连忙摆手道:“我肯定去不成,我这笨手笨脚的,恐怕只会帮倒忙,我还是在家里忙活就成。” 曹二嫂也道:“家里现在准备食材就忙不过来了,还得三弟妹两边跑才成。要是大嫂也不在,娘和三弟妹得长出两双手才能弄好啊。” “这生意做这么长时间了,大家已经各自熟悉,基本上没啥变化,所以这活儿也该重新分配一下。我是这么想的,这吃食摊子跟榨油坊一样,以后就归二嫂负责,分成也跟着变。” 曹二嫂忍不住插话,“我一个人负责转不过来啊。” 常家人以前没有做过生意,最多出去给人干活,所以角色一时没有转变过来。而且总想着家庭作坊一样的经营,所以被限制住了。 常喜乐笑道:“二嫂,甭急,不是说了跟榨油坊一样吗。到时候你可以去雇佣信得过的人一起管着摊子的事。不仅仅是雇佣一个跟你去摆摊子,还得雇佣两个人在家里准备食材,只是关键的地方让娘给你看着就成。该咋做,雇佣谁,给多少工钱都由你说的算。只要事做得不太离谱,咱们家里都没人插手。” 曹二嫂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这,这不大好吧?” 常喜旺道:“有啥不好的,我不是也白捡了一个榨油坊吗。这吃食摊子二嫂和二哥可是下了大工夫,就该你们管起来。” 常老爹也发话,“就这么办吧,咱们家一个人管那吃食摊子就够了,分成也跟榨油坊一样,谁也不偏袒。雇佣谁你自个看着办,但是我的意思是别都是你娘家人,跟榨油坊一样岔开更妥当。否则到时候出了事,脸面上不好看的也是你自己。” 都是亲戚办起事来虽然方便,可也容易抹不开面子,结果养了蛀虫。 曹二嫂连连点头,“爹,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那些偷奸耍滑的人到咱们这摊子里来,平白给自己找气受。到时候我也用榨油坊那套法子,谁干得多干得好就挣得多,否则就趁早滚蛋,我才不会讲情面呢。我自己日子也才刚好过,可没那闲钱养些事干不好不说,还多事的人。” 常老爹赞赏的点了点头,他同意常喜乐的意见也是知道老二和老三媳妇都是晓事的,一个泼辣一个脑子清楚,不会像老大媳妇一样,耳根子太软,干活是又勤快又好,就是撑不起事。 常老爹随即正色道:“虽说现在把摊子交给老二媳妇管,可这不代表其他兄弟妯娌就觉得不是自个的事了。虽说你们现在没之前分成那么多,可上缴到公中的那份,以后也是会用到你们身上。别让我瞧见私底下说啥不是我家的事,所以不去搭把手。有我在的一天,就算以后老二家的分出去,咱们也是一家,不准给我说两家话!” 自从常家三房开始做生意,常老爹就时不时说这样的话敲打,刚开始大家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们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为了点钱财,闹出兄弟阋墙的事,可常老爹提的次数有点过多的时候,就让大家伙觉得不对劲了。 常老爹并不是啰嗦的人,重要的话一般就正经提一下让大家足够重视就很少再重复。可现在一而再再而三提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开始大家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所以让常老爹这么一再提醒,可后来发现并没有,让大家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常老爹有点担忧过头了。 不过即便这么想,谁也不敢忽视常老爹的话,每次都谨记于心。 吃食摊子由曹二嫂一个人负责之后,常喜盛就能从吃食摊子里抽出身来,上任新的角色——推销员。 第39章 推销 常喜盛这一主力要抽走之前,曹二嫂得先把摊子雇人的事定下来。新员工新上岗期间常喜盛还得跟着帮忙,以免乱套。吃食摊子在目前是常家收入的大头,必须得安排好。 雇佣的人是由曹二嫂自己挑的,和她一起去工地摆摊的是她在村子里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小姐妹宋大嫂。宋大嫂手脚麻利,又是个老实敦厚的,跟曹二嫂风风火火嘴巴厉害的性子不同,为人沉稳不怎么喜欢说话的,用曹二嫂的话说就是个闷嘴葫芦。 曹二嫂没有选自己娘家人而选了她,就是不希望生意回来有人那胡乱说道。虽说桃源村的人都知道他们做这生意赚了不少钱,可具体多少却是没数的,若是知道就很容易招人眼红。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自个也别太张扬,省得惹麻烦。 不选自家人也是省得见钱挣得多,心里不平衡,然后起了占便宜的心思。虽说曹二嫂觉得自家人不是这样,可谁知道见钱多了会不会变?所以干脆不给这个机会。 而在家里干活的则是曹二嫂的嫂子和弟妹,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灶上活干得比较好的。 家里头由孙婆子监督着,虽然是亲戚却也不敢仗着这名头有些什么歪心思。毕竟婆媳关系本就敏感,何况是‘媳妇’这边的亲戚,这里头关系更微妙了。又是一家人又是对立面的,行事自然就不能放肆。 曹二嫂把自己挑人的缘由都毫不保留的告知给大家,包括对自家人的忌讳也没藏着掖着全都给说了。表明虽说现在他们两家感情很好,选的都是靠谱的人,可就跟常老爹担心的那样,曹二嫂也担心自己本是好心,却因为这些事让她跟娘家人闹了矛盾,那可不得冤枉死。 常老爹虽说这摊子由曹二嫂自己负责,也不代表完全撒手不管,还是要监督的。大家听了这话都觉得曹二嫂是个明白的,比他们要想得深远,这才真正放心她全权负责吃食摊子上的事。 宋大嫂刚上工了几天,常喜盛见她没什么太大问题,就不在继续跟着一起去摆摊子,而是开始琢磨怎么打开销路的事。 常喜盛一天没有耽搁,第二天就跑到县城里去了。临走还带了几坛子的茱萸酱、辣米油和茶油,一直在县里待了五天才回家。 虽说事先就已经打了招呼,可大家心里也难免担心,毕竟常喜盛一个人出门在外又没有亲戚投靠,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也不知道怎样了。虽说往常常喜盛也就晚上在家里,每次回来就能和大家说几句话就早早睡了,可人不在家里那感觉就是不同。 杏儿和杉子不用说了,常喜盛不在家里的第二天就念叨着自己的爹什么时候回来。其他人也忍不住嘀咕,不知道常喜盛在县里头怎么样,住在哪里吃了什么,事情办得怎么样,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这么多天没有回来。 平时对常喜盛比较冷淡的孙婆子都十分想念,虽说以前不是没出门过,可那时候基本都是大家一起或者是有落脚的地方,不像这一次似的,一人去干这么大的事,心里就尤为担忧了。 第五天常喜盛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瘦了一圈,可常喜盛自己却是春风满面。 在县里找到买家了! 大家纷纷迎了上去,询问事情经过。 常喜盛喝了一杯水,就开始兴致昂扬的说道起来。 他一进县城,就端着几个坛子到各个酒楼、小店还有杂货铺去兜售。虽说钱家在县里头的生意不少,可不是的依然占大多数,只是钱家的生意做得比较大和红火罢了。 “说起来还多亏了小五之前提议,让我穿了新衣裳去县里,那些人见我穿得还像那回事,至少都乐意跟我说话。不像以前我路过那些酒楼,那些店小二眼睛都长头顶上似的,我要敢靠近就给我轰出来。” 常喜盛笑眯眯道,他这次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叫人靠衣装,原本常喜乐让家里给他用最好的做衣裳还心疼得很,现在觉得还真是值! 其实这不仅仅是衣服功劳,还有常喜盛之前生意成功之后带来的自信。这种面貌出现,也就容易让人正视。若是唯唯诺诺的,第一眼就瞧不上,也很容易轻视拿出来的东西。 常喜乐笑道:“在外头做生意就得讲究,这还是小生意,以后做大生意就得更注意了。毕竟咱们又不能随时把钱啥的摆人面前,就得靠衣装说明咱们是有那个实力的。世间就是这风气,咱们无法改变,只能去适应和利用。” 常喜盛连连点头,“这话在理,我原本还担忧那些大酒楼的人不搭理我,所幸还算顺利。虽然被拒了几家,可还是不少人愿意给听我说两句。我当时其他废话也没多说,就直接说钦差大人最喜欢吃的酱,他们立马就把我请进去了。” 常喜兴忍不住道:“这不大好吧,要是被钦差大人听了去,那可怎么办啊?” 常喜盛笑道:“钦差大人才没有那么小气,之前我在河道那不都是这么招揽生意的。况且我这话也不是假的啊,钦差大人本来就好这口辣的。咱们新做的茱萸酱,钦差大人都买走两坛子了。” 常喜兴虽然知道这个理,可脑子难免有些转不过弯来,总觉得不太合适,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后头的事也就十分顺利了,河道那边的状况县里头也是知道的,也知道常家做了几样新鲜吃食赚了不少。只是县里距离那里太远,况且都是小本生意,一般酒楼也不屑去,可小商小贩去那又不上算,这才任由常家人占了市场。 大家听到就是这玩意功劳,纷纷都想要试一试这味道到底是不是有那么好,连钦差大人这种京城来的大官都能瞧得上。 销售成功的根本还是商品足够好,并且适合推销的对象。 这方面常家弄出来的茱萸酱和辣米油是没有问题的,这才使得常喜盛后来销售的成功。 “说来咱们还得感谢钱家。” 这话让大家闹不明白了。 孙婆子顿时不乐意了:“咋还得谢钱家啊?这关他们什么事?莫不是你把咱们家的东西卖给他们了!?” 这话一落大家都有些不乐意,虽说在商言商,可就是不想自家跟钱家有啥瓜葛。 常老爹也皱起眉头道:“这事不成,咱们家就算是把这些东西都送给村子里的人,也不能跟他钱家来往。” 常喜盛连忙解释,“爹,娘,你们误会了,我没有跟钱家人做生意。” “那为啥你说得谢钱家?”孙婆子不解道。 曹二嫂直接白了常喜盛一眼,“你这人才出去几天,说话就不痛快了,还不赶紧说!” 常喜盛摸了摸鼻子,连忙解释:“钱家虽然势力大,在县里的生意场上几乎是说一不二,可不代表没有对家。他这么不厚道,县里不少商铺心里早就不服气,就是拿他没法子而已。我这几天之所以一直没回来,就是到处打听哪家商铺跟钱家最过不去,要是做吃食的,我不管对方态度多恶劣,都努力把东西卖到他们家去。小五不是说过一句话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家的东西这么好,放进吃食里原本普通味道的也能变成特好,让他们生意好起来也是给钱家添堵。” 常喜盛对自家的东西十分的自信,稻香县十分潮湿,所以吃点辣的也能去湿气。之前吃得不多是因为不会处理那茱萸,可他们现在把茱萸弄得如此爽口,肯定会有不少人喜欢。 况且在工地上的经验,这些茱萸酱用来调味对于喜欢吃辣的人来说,那是绝对的美味。现在工地上就有不少人专门就买这茱萸酱用来送干粮吃,又便宜味道又好。这也使得常喜盛觉得,只要尝过这东西的,都会抵挡不住。 他在推销的时候不忘明里暗里说明,这些好东西是不会卖给钱家的。而且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们收茱萸,价格还不错,基本上都送到他们那了。这也就意味着现在稻香县肯定很好有人有茱萸,自家的茱萸就成了独门稀罕货,钱家商铺也就少了那么一味调料。这么一来就差人一节,也就能压过去了。 当然,常喜盛并没有直接这么说,不能让人抓了把柄。而只是旁敲侧击,大家都是聪明人,都能听得明白。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之前那些不搭理常喜盛的食铺,在常喜盛软磨硬泡下终于试着尝了尝,常喜盛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辣菜,以证明这茱萸酱调味是有多好。于是不少铺子都被这味道折服了,基本上全都乐意从常喜盛这里买茱萸酱或是辣米油。不仅如此,还有一部分人愿意购买常喜盛带来的茶油。 常喜盛出去的这五天,可以说硕果累累,对自己也更有信心了,觉得完成目标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常老爹虽然同意常喜盛以后经商,可常喜盛必须得经过考验。那就是得在县里销售掉两成茱萸酱和辣米油,茶油也定了一个量,只要将这些都卖出去,他才同意把生意做到府里去。 毕竟连县里相对熟悉的地方,都没法把东西卖出去,去人生地不熟的府里更是不能了。 常喜盛知道这不仅是常老爹要考验自己,也是想要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所以很是用心。 之前在河道工地小摊子作为准备,再加上常喜盛的努力,这五天的订单不少,若不是怕家里担忧,以及要把货物赶紧运给订货的食铺,常喜盛现在还不肯回来。他现在才刚上手,正做到兴头上呢。 虽然经常被拒绝,甚至会听到一些难听的话,可每一次成功那种成就感比之前在摊子上还要浓烈。 大家听到常喜盛这几天就有这么多人订货,心里都十分高兴。要都这么下去,以后他们这么一堆玩意也就不愁了,到时候只怕还不够卖呢。 “二哥,这些人订了这么多货,你跟他们订了契约或者拿了定金了吗?” 常喜盛一听常喜乐这话顿时愣了愣,他就急着把东西卖出去,竟是忘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 “都是老店铺,不至于这点都要反悔吧,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常喜盛有些不确定道。 还没有等常喜乐发话,常老爹便训道:“这世界上没有应该!咱们现在是小本生意就算了,可要是牵扯比较大,到时候他们临头反悔咋办?咱们无凭无据的,到时候找谁说理去?之前刚夸你办事妥当,怎么就弄出这么大哥纰漏!” 常喜盛顿时红了脸,羞赧的低下了头,“是我没想周全,我一时得意就把这事给忘了,那现在可咋办啊?” 常喜乐道:“那些人既然答应,理应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不过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必须养成一种定下契约的习惯,省得以后没有这样的意识容易出事端。二哥,你现在虽然忙碌,可也得抽出空来认字,对外做生意不识字可是不行的。” 常喜盛连连点头,“我这次记住了,下次肯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我这几天晚上都会抽空把你之前教我的字练了一遍,基本都记住了,可以再学点新字。” 常喜乐道:“我一会去把契约给写好,不仅是给你跟买家定契约用,也拿来给你识字。你在家的时候背下来,到时候你在外头就可以对着契约学字。” “这主意好!让我背诗啊啥的我不行,但是你让我背契约,我绝对能一个字不落的背齐全了。” “你没有把字识全的时候,别胡乱跟别人定契约,就按照我这版本来,对方要是不乐意就找个中人收点定金也成,否则宁可不做这笔生意,这也是对双方负责。我到时候给你的契约都是差不多,你只需要往上面填写具体的数字就成。这个你之前已经学会,难不倒你。” 常喜盛学东西并不算快,但是学起数字却非常迅速,虽然现在还没发写,可是认全已经没有问题。 常喜盛一听就明白是为何故,“成咧,我不会让人在契约上头动手脚的。” 常喜乐点了点头,“二哥记着就成,契约这东西本是好的,可有的人喜欢在上头做手脚。文字很容易设置陷阱,所以务必要小心,不能随意跟人定契约,得琢磨清楚了。” 常老爹这时候也发话,“这事小五说得对,你别给我当耳边风,必须给我牢记着!” 常喜盛见此更加重视了,心里默默记下,这样的谨慎让他在后来的生意中少了不少波折。 “爹,咱们这就是和县里来往不方便,二哥每次一去肯定得住在县里几天,老是住在客栈里也不是个事。况且咱们的货也得有地方放,我觉得要不如在县里租个房子。一来给二哥有个落脚的地方,二来咱们可以提前把茱萸酱啥的放到那,一次可以雇人多运一些,要是有人需要直接提货就成,无需来回奔波还频繁,还耽误事。” 常喜盛原本也有这个打算,可就怕常老爹说他才心思多,现在常喜乐提出来正好解了他的难题。 他这几天虽然在客栈里住的是最便宜的大通铺,可几天下来也花费不少。不仅如此,他手里还带着银钱和东西,这种大通铺总觉得不太安全,晚上睡觉都不踏实,这也是他看起来憔悴的原因。 果然,常老爹虽然沉默了一会,但是最终还是同意了。 “你小子一个人在外头别给我玩野了,县城里花样多你别都给我学了,否则到时候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常老爹厉声警告道。 常喜盛连忙道:“爹,这哪能啊。” 常老爹冷哼,“我在外头的时候见多了,手里有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我们家不兴那一套。你要是给我在外头养一个,别说曹家人不放过你,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儿子!” 常喜盛完全没有想到常老爹会跟他说的是这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有老婆孩子,哪里会去想这些。 桃源村民风淳朴,规矩也多且严厉,是绝对不允许伤风败俗的事发生。 若是有什么偷情的事发生,不管男女都直接轰出村去。若是有强奸一类的事发生,就不是轰出去,而是直接打死,决不许求情。诸如此类的规矩不少,严格的约束着每个村民的行为,甚至比朝廷律令还要管用。 这也是桃源村虽然人多,却十分安详平和的缘故。无规矩不成方圆,不像有些村子没有规矩,自然里头乱七八糟的腌臜事也就多了。 而这世五品以上的官员是没有资格纳妾的,不够格的有钱人或者官员就算养了小的,那也不是经过明路的,权益无法保证。官员因为要约束行为,所以还罢了。有些钱的商人最是喜欢在外头养外室,一是为了满足私欲,二来也是为了用来焦急,内宅妇人毕竟不适合做这些。所以这样的风气在商人里头很是盛行,常喜盛虽然现在还不算是个商人,可常老爹决定必须防范于未然,否则木已成舟再说话就晚了。 “爹,我,我哪里是那样的人啊。” 曹二嫂听到常老爹的话也很是吃惊,要不是常老爹提起,她就没有往那想过! 因为桃源村的规矩在这,所以桃源村的男人们就算有那贼心也是没有那贼胆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也就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男人会找别的女人。也不知道在外头,有一些男人有了钱以后,心思就花花起来。 常老爹却并不理会常喜盛的尴尬,一脸严肃道:“你不是最好,家和万事兴,管得住裤腰带才能让家里兴旺。要是弄些不三不四的,家散了什么都没有了。” 常喜盛连连应下,回头的时候忍不住找常喜乐絮叨。 “咱爹最近是不是太过小心啦?几乎每天晚上都得提醒咱们一次,我总觉得他时不时心里憋着什么事啊?好像总怕咱们哥几个明天就闹崩了似的,今天还突然说起这个,我是那样的人吗,爹也忒小心了,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常喜乐也觉得有些奇怪,“爹这么做应该有他的道理,不是听老人们说他以前出去做活,回来的时候虽然带着钱,可也十分狼狈吗?兴许咱们开始做生意,让他想起从前的事了。不管怎样,咱们听着就是了,爹担忧的确实没有道理。” 常喜盛点了点头,“反正现在让我做生意不用我种地我就很高兴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才懒得搭理。要是爹担心我在外头胡来,等我在外头找好落脚地方,我就带着杉子一起,正好让他从小学起,以后子承父业。” 常喜乐失笑,“杉子才多大啊!况且他还要跟着我学字啥的,可不能给耽误了。” 常喜盛拍了拍脑袋,“瞧我,都忘了这事了!对,对,识字最重要,总不能等到我这个年纪再学,太费劲了。” 这段日子常家人一直在进行基础教育,大人们普遍比不上小孩子们,让大家又是欢喜又是惆怅。其实这也跟小孩子事没有大人脑子里装的事多的缘故,但是比不过孩子面子上过不去。这也使得大人们牟足劲在学,让学习热情异常高涨。 常喜乐也从这小班培训里吸取了不少经验,等到过一阵没这么忙碌的时候,也知道怎么给村子里的孩子们启蒙。 “不过过两年河道完工,摊子的生意没法做了,县里状况还好,嫂子和两个孩子也是要去找你的。一家人还是得在一块才成,总不能为了生意和自个孩子生分了。那时候可以让杉子去学堂里,也不愁功课落下了。你又能把他带到身边教导,以后接你的班也容易。” 常喜盛见他想得周全,忍不住叹道:“小五,你说你年纪才多大,怎么脑子里装这么多事。” 常喜盛在家里就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在村子里雇了两辆牛车和两个人将一堆的茱萸酱等运到县里头去。 而晚上那两个被雇佣的村民坐着马车回来的时候,给常家带回了一个消息。 之前和常喜盛预定茱萸酱等物的商家,竟是有不少人毁约了。 第40章 沤肥 常家三房一听到这话心都悬了起来,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叫王大力的村民道:“这事原本盛哥是不想让你们知道的,可我哥俩还是觉得得跟你们说一声,哎,盛哥在外头也是不容易。” 孙婆子见对方半天说不到点上,顿时有些着急,“到底是咋回事啊,你赶紧说啊。” “还不就是那什么钱家呗,虽说那些人没明着说,可肯定跟钱家脱不开干系。酒楼基本上都收了,就是那些杂货铺啥的不乐意收,不收就算了,那说话叫个难听,要不是盛哥拦住我都想跟那贼小子打一架了。” 王大力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心里很是不服气。王大力是个办事沉稳的,平时脾气也很好,可现在竟然这态度,可见那话有多难听。 常家三房的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了,孙婆子直接咒骂起来,“这杀千刀的钱家,他们连我们这点小生意都不放过,怎么就没一道雷把他们给劈死!” 常老爹并没说些什么,只是对那两人道:“辛苦你两来回奔波,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去休息吧,等明儿空了来我家吃酒。” 两人纷纷道:“叔你太客气了,我们都是拿了钱的辛苦啥啊,以后有这种事继续叫我们啊。” 两人离开的时候,常喜乐找他们私下说话,让他们别把这事传出去,连家里人都不能说。两人都拍胸脯保证,常喜乐这才放下心来。 倒不是常喜乐担心村子里的人对钱家有意见,而是担忧大家心里会恐慌,怕他们家的生意做不下去。 自打常家收茱萸和油茶果,让村子里的人甚至周边村的人都有了期盼,不少心思活跃的人,还打算明年开春把油茶果和茱萸移植到空地,到实际采摘就更方便了。若是这个时候得知钱家作祟,这热情肯定很容易被打消。 “这可咋办啊,钱家人要是拦着,咱们这生意是不是就做不下去了。”王大嫂忧心忡忡道。 常喜乐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咱们吃茱萸也有段日子了,现在要是没有了这玩意,你们会觉得咋样?” 常喜旺心里存不住事,压根没想这节骨眼常喜乐为啥会问这个,直接道:“那可忒没味了!吃惯了不吃,特别难受。有了这东西调味,再难吃的东西都变得可口了。” 常喜乐笑了笑,辣味确实是一种很魔性的味道,吃不了的且不说,一旦习惯了这个味道,饭菜里没了它总觉得不对劲。所以前世有一种说法,要是让湖南人和四川人结婚之后陪着你不是辣椒,那肯定对你是真爱。 虽然这是一种玩笑和夸张的说法,但是也能瞧出辣味对于吃惯了的人来说,是很难戒掉的。 茱萸的辣味虽然不及辣椒,可他同样有这样的魅力。 “这不就结了,只要大家开始习惯这种味道,就会渴望,也就会有了市场,钱家还不至于厉害到咱们老百姓想吃点啥都得经过他的同意。只是这需要一点时间,咱们应该信任二哥。二哥不愿意将这些事告诉给我们,按照他的性子与其说是怕我们担忧,不如说是觉得自己能够解决,所以觉得没必要告诉咱们。” 大家这么一听也纷纷觉得有理。 常喜乐又道:“况且刚才大力不是说了,餐馆都是要咱们东西的,就是那些杂货铺毁约了。说明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份上,杂货铺的进货渠道都是跟钱家有关,一定程度上来说是靠钱家吃饭的,所以钱家发话他们也不敢不从。而餐馆就不一样了,之前二哥不是说了,跟钱家还算是对家,见钱家这么干反而觉得是忌惮,恐怕买得更欢了。” 常老爹这时候也发话,“现在咱们猜也没用,一切等老二回来再说。” 大家纷纷叹了一口气,他们在这愁也没用,这么远又帮不到什么。即便是近,也不能真找钱家人干架去。 常喜乐暗暗握了握拳头,科考之事是势在必行啊,否则一直被这么压制,未来很难走得长远。 五天之后常喜盛又回来了,神色依然如同之前一样,并没有增添忧愁。 仔细一问,果然如同常喜乐预料的那样,虽然生意受到一定的影响,但是还是有更多人对这调味料十分感兴趣,纷纷下了单子。而且这东西在餐馆里推出,果然受到不少人的青睐,使得原本不过试一试的餐馆都愿意长久合作下去。 “就知道大力那小子会把这事给你们说,都跟他说了不是啥大事。”常喜盛并不意外大家都知道有人退货的事。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钱家人虽说在咱们县里是横了点,可也不是啥都是他说的算。咱们的东西虽然不算是新鲜东西,可到底没人做得跟咱们似的那么好吃,只要尝过的十有八九都会成为回头客。等名气打出去了,就不愁没人买。这东西用油滚一滚就能伴着干粮吃,方便又下饭,谁不乐意买? 而咱们的茶油味道也很不错不说,重要是便宜。说句不动听的,大家都知道买卖私盐是要掉脑袋的,可为啥屡禁不止,不就是大家贪图便宜吗,这钱家还能厉害过官府?所以这销路不用愁,刚开始可能辛苦点,但是时间长了名气打出去了,也就不用担忧了。” 常喜盛虽然在外头并不顺利,可他依然充满了信心。这些天他走街串巷也卖掉了不少,这活不容易可他依然有信心能干下去。 大家见他很有信心去面对这些困难,心里也不觉得是什么太大的事,稍稍舒了一口气。 常喜乐则打心眼佩服常喜盛,推销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还有钱家作祟,可常喜盛不过第一次接触却半点没有被打消积极性,甚至越挫越勇。 他虽然理论知识不错,可要真的跟常喜盛似的,拉下脸面走街串巷那贩卖,他还真的做不来。销售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必须有铁打的心脏和脸皮,稍微皮薄点都难以支撑下去。这一行太容易被打击信心了,因为别人的拒绝而感到被羞辱,能干得好的个个都得有十足的劲头才成。 常家能出这么个人物,也是他的福气。否则光靠他一个人完成原身的心愿,实在是太难了。一个好汉三个帮,独木难支。 “你在县里头房子找得咋样?”曹二嫂关心道。 “放心吧,已经找着了。位置偏僻了点,不过屋子大能装很多东西,价钱也不贵。等你们有空去认认门,这次我打算多带点过去,下次就回来得不那么勤了,这来回太折腾了,太耽误事。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我得赶在年前多卖点。” 按照之前和常老爹的约定,如果在春耕结束之前能卖掉他定的量,春耕以后就能到府里闯一闯瞧一瞧。这数量不少,而春节至少要耽搁半个月,所以常喜盛很急着把东西卖出去。他不能在一开始就给输了,到时候常老爹肯定不会再放他去做生意。 常喜盛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渐渐在县城里打开了销路,隔三差五的就会回来运货。不仅仅是茱萸酱和辣米油,不少人吃了茶油觉得这东西味道好还便宜,都非常乐意购买。 钱家人虽然依然在压制,却没办法掌控整个稻香县,常喜盛也就在这夹缝中生存。不过短短几日,他就已经和从前完全不同,在疯狂的成长着。 这样的结果,常喜乐喜闻乐见。 当一个人的潜能被激发的时候,会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实力。钱家何尝不是一个试金石,经过磨练的常喜盛才能像他期盼的那样,走得长远。 这也使得榨油坊的人干活更有劲,虽然是大冬天,可榨油坊里的爷们都赤着膀子在那挥汗使劲。 常喜旺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活,榨油的过程虽然十分单调,但是成就感也是十足的。他力气也有处使了,还不用怎么动脑,最适合他不过。 常喜旺种地也就比常喜盛能好一点,他就擅长蛮力,精巧的事都做得不好。家里学字学算术学得最慢的也是他,经常被孩子们笑话。可在榨油坊里,他却将自己的特长完全发挥出来。 榨油坊出油率比常喜乐想象的还要高,这就是最大的证明。 常喜乐见两个哥哥以及曹二嫂都很好的胜任了新的角色,全都步入了正规无需他在操心,这才安心的抽开身不再插手。他不可能事事都参与,非把自己累死不可,兴许结果还不咋样。 有了空闲常喜乐这才有工夫将目光转回到农田上来,常老爹的一句话非常有道理,农田才是根本。 不光是对于农人来说,整个社会皆是如此,以农为本。在这里贵族高官都是一个大地主,而且想方设法的吞噬着百姓的土地,便可知农田有多么的重要。 随着榨油坊日夜不断的劳作,所产出的茶枯也越来越多,常喜乐开始着手沤肥一事。 肥料对于农田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不及时施肥,土地就会越来越贫瘠,最后变得无法种植粮食。 而桃源村种植农作物的肥料一般就是秋天收割之后放一把火将地里的稻梗烧成灰,再加上沤好的人畜粪便。这也就有了,在外头想上茅厕就是憋着要拉到裤子上风险,也得跑自家茅房的说法,这都是因为肥料不足,所以异常珍惜的缘故。 桃源村的村民并没有大规模的养殖牲畜,不少人家都是没有财力去养殖牛羊之类比较中大型的牲畜,一般最多养些鸡鸭,还不敢养太多,怕得了瘟病。如此一来,肥料就显得有些不足了,也就使得地力不足。 而常喜乐因为榨油坊而得知,这里虽然已经有以油菜子榨油,但是并不普及,不是成为主要的油料作物。而油菜也没有用大田种植过,一般就种在菜园子里。 所以当常喜乐提出稻谷收割以后,在田地里种植油菜,以提高稻田复种指数和土地利用率,让常家人都十分震惊。 “这田地得休息,要是一直不停的在上头种东西,地力就不够肥,会影响来年水稻的种植。” 常喜兴忍不住道,他虽然很少质疑常喜乐的意见,可关于农田之事,他就没办法沉默了。就如同常喜盛一样,常喜兴是打心眼喜欢伺候地里,就是个天生的农人。 大家现在虽然十分信任常喜乐,可这样的提议对于祖祖辈辈都同一套方法耕种的人来说,难免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常喜乐是弄错了。 “孩子,你是不是记错了?应该是种一年水稻再种一年油菜吧?这样也能让地歇歇,又不至于荒了一年。” 这世界年年在土地上种植也不过是近几十年的事,孙婆子小时候听祖辈说以前种地还是轮休的,歇一年种一年,否则会把地给伤了。那时候土地多人口少,实行的还是均田制。 即男子十五岁以上,授种粟谷的露田四十亩,妇人二十亩。奴婢和耕牛同样授田,授田视轮休需要加倍或再加倍。可后来随着人口的增长,土地渐渐不够分了,这规矩就给变了。 而桃源村刚开始种地也是轮休的,可是随着人口的暴涨,土地严重不足,也就不再有轮休这么一说。这也导致村里的地肥力越来越不够,水稻产量明显比从前低了。 所以孙婆子第一反应就是常喜乐记混了,把轮休继承了当年轮流耕种。 常喜乐肯定道:“娘,我并没有记错。油菜对土壤中肥料的利用率低,不会伤到地力。不仅如此,它生长的过程中落花落叶会遗留在田间,肥效反而高,给后来种植水稻提供优良的前作。油茶籽榨油率非常高,仅仅次于莱菔籽,又比芝麻易种收多,这么一来咱们油坊又多了一种油源。” “这能成吗?我长着大年纪,没听见有谁这么干过啊,你是不是从书里看到的?那书不会说错了吧?” 孙婆子不怀疑常喜乐,但是因为太颠覆她的认知,也就觉得是不是那书写错了。 常喜旺道:“娘,书里咋回出错,你不懂别乱说话。” 这世界对书本是非常崇敬的,而且这里不像后世图书市场发达也比较紊乱,一般能写成书的都不是一般人。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书是非常少的,这世界印刷术造纸术技术不高,使得书本成本很高,靠卖杂书挣钱很不现实。 常老爹也皱紧眉头,“我之前也听说过在别国有地方就能连着种地,可也只是这么一说,没人能打保票说真有这么一回事。这种地可是大事,要是出错那一年都没有了收成。甚至还会祸害到以后,不能胡来。” 常喜乐明白大家这么谨慎的原因,毕竟是一直以来认知的颠覆,别说在这个信息接收得少的世界,就算是后世,也不能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没有了自己的分辨能力。经验主义虽然要不得,可也不能完全不相信经验。 常喜乐也不敢一来就强制性大规模的施行他所说的,凡事还是要谨慎,不急于一时,还是得一步一步来。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可以先抽出一块地试一试,看看到底成不成。若是成了,咱们以后都可以这么做,也能多些进项,若是不成就那么一小块地,也不碍着什么。” 常喜兴听这话点头道:“这主意我看成,小五既然是从书上看的,按常理肯定是没错的,可这事是大事,咱们先试试也好。要是真能成,这可是大好事啊。” 常老爹这时也点头同意,“行,就这么办。匀出一亩地给小五试试,老大你到时候就按照小五说的做。这活他动嘴皮子还行,动手可是不成的。” 曹二嫂笑道:“肯定不能让小五亲自去种地啊,他可是秀才,别人看到不知道会怎么说咱们家呢。” 常喜乐也没有客气,他虽然有理论知识,可动手能力为零,况且现在右手还不利索,还是不要去逞能。 这里的油菜种植还是传统的打窝点播,这样的种植方式浪费种子而且苗子也不容易壮,病虫害也多,间苗还费劳动力。常喜乐运用的方式是先育苗,后大田栽种的新技术,与这里截然不同。 育苗成功之后,大田移栽的时候,常喜乐也有不一样的要求。 先要掏厢垒埂,以便易于排水,使得田间无积水,在施足底肥。 底肥还运用上了茶枯。 茶枯混在肥料里,不仅能肥地,还能杀死小象甲、蛴螬、蝼蛄等地下害虫。 常喜兴虽然因为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种植方式而疑惑,却并没有吭气就完全按照常喜乐指示的来。 还是常喜乐主动告诉他这么做的原因,至于是不是这样的结果,随着油菜的成长就能看出来。 常喜乐虽然没有动手下地,却也不是嘴皮子上下动一下就完事,而是拿着自己制作的小本子每天到田地里记录,为以后大面积种植提供相关数据。 桃源村里没有秘密,虽然这只是常喜乐的一个实验,却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大家都觉得十分好奇,怎么会有这种的种植方式,就不怕地力受损吗? 不少人议论纷纷,虽然都觉得不靠谱却没人觉得常喜乐这是疯了,然后前来阻止。因为盲目的信任,虽然无法想明白,可也就觉得这读书人想法多,他们哪里敢这么做。 而有一些人,比如里正,听到常喜乐这么做,好奇前去询问。听到常喜乐的解释,他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牙,也拿出几亩地去试验,比常家三房还要大手笔。 这使得常老爹唬了一跳,让里正别冲动,等他们家弄成了再决定也不迟。 可里正却道,他觉得挺有道理,他们又不是没有种过油菜,确实不怎么伤地,试一次又何妨。油菜这东西耐寒能越冬,若是这么轮流耕种,让这地里不空着也能多些进项。 里正都这么干也有不少人跟着,不过更多人还是观望态度。 常喜乐把这边伺候好,那边又开始准备沤肥。 他根据印多尔工艺堆肥,这说法看着很是洋气其实就是一种利用作物桔杆和动物粪污等生产腐殖质的方法。 桃源村本来也是利用类似方法堆肥,只是其中植物废弃物利用得比较少,大多靠的是草木灰和动物粪。他现在沤肥就会增加比如野草、落叶、木屑、茶油果壳,茶枯等等。 桃源村附近都是山林,腐烂的树叶、杂草非常多,这些都是非常好的肥料。杂草也不用去别的地方找,就去把那些茶树和茱萸树下的杂草清除干净就行。这么一来又能堆肥,又能打理茶树,不仅有助于茶树和茱萸树的成长,还能避免摘果子的时候,惹到藏在里头的毒蛇。之前采摘茶油果的时候,就有的人心急还没试着先打草惊蛇就上手,结果差点被咬到。 常喜乐运用的坑式堆肥的形式,他找到一个天然形成的大坑,如此一来就不用怎么挖掘。 这里的冬天虽然一般不会下暴雨,可为了以防万一,常喜乐还是为他建造了一个茅草顶棚,等一两年之后,这样的顶棚又可以用来堆肥。否则若是万一遇到暴雨,会导致物料浸湿,无法提供足够氧气,也就达不到发酵作用。 堆肥的时候,植物性肥料首先铺在坑底,然后再铺上粪肥,上头撒上薄薄的一层尿土和草木灰。浇上一些水,再重复堆积。 这些都有是由常喜兴和常家四房的常喜丰一同完成的,他们见常喜乐竟然堆个肥都那么讲究,都那忍不住啧啧感叹。他们也不是没有堆过肥,可还真没有像现在一样。 “这样就能成了?”常喜丰问道。 常喜乐稍稍往后退了几步,这里的味道实在不怎么好闻,可是常喜乐也不好捂着鼻子。毕竟常喜兴和常喜丰那挥汗如雨,他在一旁不动手光看着就算了,还一副嫌弃样子,那模样实在有些刺眼。可要说话就受不了了,必须得避让一下。 他也是傻,竟然忘了弄个口罩,白在这被熏了半天。 “过个十来天还得第一次翻堆,就是将这些物料从堆垛的一端翻到另一端,以保证充足的空……以保证能都能被腐蚀。大约一个月多月还得进行第二次翻堆,方向跟第一次相反,那个时候这些东西会变暗,就说明咱们这活是做对了。” 具体的原理常喜乐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两人解释,又是氮又是什么真菌分解的,越说越让人闹不明白。所以只能这么含糊而过,让他们知道如何去做,却不能告知是何原理。 而这两人也没问,他们心里常喜乐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就按照常喜乐说的去做就成。 “看来这活还得多找几个人手才成,否则怕是做不完。”常喜兴道。 他本来想着不过是堆肥,能有多大事,两个人就足够了。没想到里头这么多讲究,要按照这个速度,他们两个人就太慢了。 常喜丰道:“咱们现在学着,到时候也好教他们,总不能老让喜乐在这里闻这些臭味。” 常喜兴深以为然,这种腌臜活确实不好常喜乐一直围在一边。 常喜乐心底很感激两人体贴,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样就辱没了他秀才身份,可他也确实不愿意在这种地方多留,也就不矫情非要上阵。 虽说轮种油菜的事还得一点点实验,不过堆肥大家就就觉得没必要这么谨慎了。反正都是那些东西,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就全都按照常喜乐说的去做。 “小五,这肥会比咱们之前沤的要好使吗?”常喜丰问道。 “至少效用能高个好几成吧,具体咋样还得看到时候啥状况,我现在也就是知道这么一回事而已。具体多有用,其实也没亲眼见过。” 常喜兴忍不住叹道:“要是这法子弄出的玩意真好使,咱们也能多些肥料,否则咱们这地太寡了,种不出东西啊。” “可不是吗,以前我家的田一亩也能出个两石粮食吧,现在就一石出头,差太多了,白辛苦一年。” “咱们两家还算好了,家里人多,二伯家就不成了。不过今年应该就不用愁了,咱们这几天再多找些人手,把肥料堆起来,到时候应该差不多够使了。” “哎,但愿吧。粪还是少了点,咱们几家人还罢了,村子里不少人都愁着呢。” 两人那你一言我一语,在这臭气熏天的地方说得正欢,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让常喜乐哭笑不得。 正想开口,就被常昱扯着离开。 常昱的脸皱得跟包子似的,他早就受不了这个味道,所以压根不愿意下去使力,现在都弄完了还不走,常昱就不耐烦了。 “臭臭臭!走走走!” 常昱难得对常喜乐说话语气这么生硬,可见有多嫌弃这里。 常喜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家伙十分爱干净,以前还是小老虎的时候还罢了,自打被他捡回来,都跟他一个习惯要天天洗澡洗头。而大约因为衣服的缘故,平时最是小心,不沾染那些脏东西。今天竟然还站在脏东西旁边,哪里忍得住。 “我们小喵真棒,又会了两个字,我们这就走。” 转头正打算招呼常喜兴和常喜丰,两个人还在为粪的事那惆怅,这时候常喜乐突然脑子里闪过什么。 “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那地方可是一堆的天然农家肥啊!” 常喜乐一个没留神猛的开口说话,结果直接一股刺鼻味道冲了过来,差点没把他熏倒。 常喜乐猛的咳嗽了几声,常昱帮他顺背,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果然,冲动是魔鬼啊。 “喜乐,你刚那话是啥意思啊?”常喜丰焦急道,作为个农家人对这种事是非常关注的。 常喜乐问道:“你们说现在咱们县里哪里人最多?” 常喜兴和常喜丰一时没反应过来,咋突然说到这个。 可没一会常喜丰突然猛的拍了一下大腿,“当然是挖河道那啊!哎呀,我们怎么忘了,那里那么多人,那什么也就多了啊!” 常喜兴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嘿,还真是,我们之前咋就没有想到呢。要是把那里的那啥收集起来,再加上这山里的这些东西,不说够咱们村全部田地使,可也能解决很大难题了。” “瞧我们这脑袋,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之前在那干活的时候还特嫌弃那弄得忒脏,有的人还跑林子里去了,我们还说这是浪费,咋就没想过拉回来呢。喜乐,你这脑子也忒好使了,咋这个都能想到。” 常喜乐失笑,他现在还真是把那工地的价值榨得干净,竟是连垃圾也不放过。那里已经开工了几个月,现在去要肥料肯定数量很客观。 回去的时候常喜乐找里正说起这事,直接拍手叫好,去那收集那些腌臜玩意,到时候可就不用愁地里没有肥料了。那里现在可是有上万人,肥料肯定多得很! 里正当即就召集人手和牛车驴车,第二天就跑那去抢粪了。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在农家这被人嫌弃的腌臜玩意可是抢手货,可谓惜粪如惜金。 不仅如此,针对那里的茅厕十分的简陋和肮脏,使得不少人都不愿意进去而是去林子里随便找地方解决,常喜乐建议里正带些人手,重新建几个干净的茅厕,隔三差五的去那收拾一番。如此一来能收集到的肥料也就更多,毕竟大部分人还是不乐意到野外光屁股的,谁知道草丛里会不会爬出一条蛇。即便没有,随便来只小虫子,那也是够受的。 虽然这活很脏,可对于缺少肥料的农家人可是不嫌弃的。 而工地那边的人也非常乐意,他们也愁着不知如何处理这些腌臜玩意,现在正好有人解决了他们的难题。 如此,两边都得了实惠。 而桃源村的人见常喜乐这么堆肥似乎挺像那回事,又觉得书上说的准没错,都纷纷叫常喜兴和常喜丰两人一起指导他们。两人也不吝啬,只要有人找就会去亲自指导,惹得那一阵两人身上又臭又香的。 臭是因为一天都接触那些腌臜之物,香是因为给人干活对方肯定要留他们吃饭,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来,让他们吃得走不动为止才会放人。 大家没有想到一个挖河道工程会给桃源村带来这么多的好处,不过半年的时间就让桃源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少人心里都在想,要是这河道一直挖下去该多好,他们这日子肯定会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常喜乐听了只是笑笑,若是这些人知道河道通了以后带来的好处,肯定恨不得现在就完工。 忙完沤肥的事,常喜乐之前打算办的学堂,也终于开课了。 第41章 过年 常家人不管老少,晚上都会跟着常喜乐学字学算术的事,早就在桃源村里传开了。 刚开始大家只是觉得有意思,因为大家意识中,上学堂的都是小娃娃,哪里见过常家那些大老爷们甚至连孩子都满地跑的妇人们也一块学的。可他们发现,常家人学了几天之后,好像哪里就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就是二房的常金花夫妻俩,之前他们跟乡亲们收东西的时候,完全都是靠脑子记的。刚开始还罢了,后来东西多了,有时候难免出差错。而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用纸笔了。不管多少东西,只需要翻一翻小本子,就立马清清楚楚,一点错都没有。 尤其是收茱萸和油茶果的时候,有的人家愿意用这两样换茱萸酱或者茶油,可当时还没有做出来,就得记下最后应该给多少。 当时这两样东西都还没做好,至少得过好一阵才能兑现,若只是用脑子记,就很容易忘记了。可记在本子里却不会,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几个月的工夫还不至于让一行人学会写多少字,不过最简单的阿拉伯数字,还是很容易记住的。所以他们只需要在本子里对每个人做个记号,知道哪一页是哪一家的,里头写上数字也就记清楚了。 毛笔对于初学者来说也不好掌握,常喜乐就做了简易的炭笔。反正他们也不去科考,只要能写明白,自己看懂就成。所以也不要求非要练习毛笔字,如此一来效率会更高。 每次收货物的时候,常金华作收捧着一个木板做的简易书夹,用炭笔再上头涂涂写写,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也忒像那么一回事了。 而且大家都是认识的,一下子就觉得两人不同了。 尤其是常金花,每次端着那纸笔在那书写记录,明明还是这个人,就觉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那模样完全不像个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妇,倒是有了说不出的韵味。 若是用后世的话形容,就是有那么点知性了。 总之瞧着就是挺好看的,没了乡下妇人常有的粗鄙感。 其实效果也不至于那么夸张,毕竟学习的时间太短了,可这样的变化足以让桃源村的村民们觉得很稀罕。 这还罢了,毕竟不少人觉得自个是用不上的。 可听到常家几个小的,会算数还会背诗,那小模样很有常喜乐当年架势,那心里就更不一样了。 虽然他们听不太懂那些诗词里说的是什么,可就觉得听在耳朵里十分的舒坦,幻想着从自家孩子嘴里说出来是什么样子。这些不识字的农人们,天生就有一种对知识的渴望和崇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鲤鱼跳龙门。 所以常喜乐打算在村子里开个学堂的事一传开,就有不少人非常积极的到里正这里报名,希望自家孩子也能跟常家那几个小的一样。 最后报到常喜乐这里来的一共有三十多个孩子,一般都是在八岁以下,大多数都是在五六岁左右。因为这个年纪还干不了太多的活,太小的常喜乐现在还不收。 虽说常喜乐并不收学费,也不用大家买笔墨纸砚和书本,可到这里学习也就意味着耽误了去干农活的时间。在贫穷的家里,还是消耗不起的。况且他们虽然知道读书是有好处,可另一方面又觉得,反正种地识字与否也无所谓,他们不就这么过来的。 常喜乐识字可干起农活绝对比不上他们啊,自己娃又不像常喜乐一样能考秀才,如此一想,也就作罢了。 “没有女娃娃被送过来吗?” 里正愣了愣,他虽然也知道常家女孩子和妇人也是跟着学的,可大家多数人家都觉得女孩子学这些没用。他们又不像常家一样,可以做生意。 常喜乐叹了一口气,“女孩子学点也是有好处的,技多不压身。” “说是这么说,可大家觉得还是觉得没太大用,还不如在家里学织布啥的实在。” 常喜乐也知道自己一时也没法改变大家的想法,也就不再勉强。而且就他一个人要教三十多个已经是个不小工程,若是再多些人,他就会被完全束缚在这上头。他要做的事还很多,还真没多大空闲。普及教育的事只能慢慢再说,现在先把这几个教好就是功劳一件。 学堂被设在村里的祠堂里,学习时间为每天辰时三刻到午时,每天只上半天的课。而常家内部的培训班依然继续进行,大人们白天实在没空闲,只能晚上挤出时间学些东西。 而常家的孩子们也进了学堂,而晚上却不强求,毕竟白天更适合学习。 常家孩子们没有大人监督也坚持白天晚上都要学,其实几个孩子里也不乏不喜欢学习的,可见大家都这样用工,自个也就不好意思落下而已。 常喜乐因为之前的培训,已经比较有经验了,所以虽然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学生,也不觉得有什么太大问题。 而且这些孩子来之前都是被警告过的,若是捣蛋直接就被拉回家去。 这世大家因为上不了学反而更是稀罕,不像前世因为必须要上,反而有种被迫感,有些孩子会有抵触感。这里上学不容易,也就更加珍惜。所以课堂上并不用去管纪律,一群孩子上课都十分认真,这让常喜乐省了不少事。 常家的孩子们因为更早就开始学习,所以进度要快,常喜乐就得分两边教学。这边练习的时候,那边上课,很有贫困山区小学校直视感,几个年级混在一起上课。先教常家的孩子,然后让他们自己练习,他自己去教其他孩子。 有的时候,他还会让常家孩子担任小老师给其他孩子上课。这也是锻炼他们,让他们在教导的过程中加深自己所学。包括杏儿枣儿两个小姑娘都当过临时老师,可就常昱坚决不配合,依然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开口说话。 常昱现在已经会说不少字,虽然还无法说完整的句子,可也能大致用语言表达自己意思。但是他却从不曾在别人面前张过口,要不是偶尔会被常家人听见,还以为他不会说话。 可虽说不喜欢张口,写字倒是有模有样,虽然还十分稚嫩,却是常家中除了常喜乐,写得最好的了。 常喜乐也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不喜欢开口和别人说话,询问他他却直接一脸懵圈,装作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常喜乐无法,只能任由他去,私底下经常引导他开口说话。 在常喜乐秋天让常喜兴种下的油菜花郁郁葱葱,蕾苔期即将结束的时候,一年里最热闹的春节也即将到来。 辞旧迎新总是让人觉得十分欢喜,尤其桃源村今年过得很是如意。虽说也经历了不少波折,可整体而言都是比去年要好上不少的。 因为挖河道,以及给常家提供食材,使得大家兜里都有了些钱,底气也足了,使得这过年的气氛也比往常更加浓。 不少人都趁着过年前跑到县里,或者委托其他人到县里给他们带些过年用的糖果等过年用的东西。还有不少人家给孩子和自己做了新衣裳,想着漂漂亮亮过个年。 不管大人小孩脸上都带着喜色,走路都比往常要轻盈。 俗话说杀猪好过年,养了一年的猪这时候也即将结束吃了又睡睡了又吃的美好生活,就要成为人们口中的美食。 常家三房的猪还不够肥壮,老早养的那几只为了给常喜乐凑医药费早早就给卖掉了。剩下的这只养了小半年,还没怎么长肉。不过大家也打算把这头猪给杀掉,讨个吉利。 这是桃源村的习俗,家里有猪杀不用拿出去卖,意喻着来年丰收。即便年底拿出去卖换钱,也得留下猪头讨个好兆头。 而杀猪一般都放在腊八前后,那一阵子一家挨着一家杀猪,尖锐的叫声此消彼长。村子里这样的声音越多越大声,说明这个村子过得越富足。 而杀猪也是非常讲究的,不是人人都能行,否则浪费不说,有时候还会出现杀到一半有猪逃脱的事发生。 常喜旺就是其中好手,常家杀猪的时候他亲自操刀,一大早就开始磨刀霍霍。 相比别人家的大肥猪,常家的猪有些不够看,所以也没叫人来帮忙,自家就能自己解决。常喜旺的动作很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只猪惨叫了几声就咽气了,血呼啦啦的流着,一滴也没有洒出去,而这只猪没有多少痛苦就死去。 一直亲自伺候把它养大的孩子们,得知自己养的猪被杀死,难免有些难过。大人们也把他们打发出家门,等杀完清理干净再回来。 农家孩子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虽然刚开始心理有些不舒坦,可很快也就恢复过来。否则自家的鸡鸭甚至蔬菜都没法吃了,这些也都是赋予了感情花了心思养大的。 猪杀好之后,最先开始做的杀猪菜就是灌血肠。 将猪小肠用草木灰反复搓洗干净,用新鲜的猪血、煮好的糯米、剁碎的葱姜一起搅拌,然后灌进洗干净的肠衣里,放入锅里蒸熟即可。 等灌血肠蒸好,就会有掐好点过来讨血肠吃的孩子们在外头守着。谁家这时候门前的孩子越多,也就显得越喜庆越吉利。而这个时候也是孩子们最幸福的时候,虽然每一家就只能讨到一小节,可这么一圈吃下来,就能吃得肚儿圆。 这在仍处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家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诱惑。况且猪血肠用的糯米都是精选的,不像平时吃的都是糙米,所以就算手艺再差,那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这玩意既是填饱肚子的东西,又是孩子们的零食。 常昱见一群孩子吃得津津有味,也十分好奇,眼睛亮亮的盯着这黑乎乎的玩意。 “小喵要不要也试试?”常喜乐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切了一节递给他,口吻虽然是询问,可动作却是你必须要吃的态度。 常昱虽然已经融入了人类生活,开始吃熟食,很少会在去碰生食,可依然跟一只老虎似的,只喜欢吃肉不喜欢吃素食也不喜欢吃主食,食物非常的单一。 常喜乐怕他偏食导致营养不良,所以一直想尽办法让他吃蔬菜和主食。为此还亲自下手给他做吃的,现在不仅是孙婆子,常家其他人都觉得他太宠常昱了,把这孩子惯得没边了。 常昱虽然只要是常喜乐做的,不管是什么都会接受,有时候还会挺感兴趣。但是大部分的时候进食非肉类以外时候的过程都不是那么愉快,都要常喜乐哄着才行,每次好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常昱顿时嘴角往下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捏着那节血肠,然后很是不情愿的放进了嘴里。 常昱吃进去的一瞬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可很快又变成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脑袋在常喜乐怀里拱啊拱。 常喜乐跟他相处那么久哪里不明白这孩子想些什么,明明心底喜欢,就是故意一副瞧不上,是你非要逼我吃的态度,就喜欢自个哄着他吃。 他有几次就干脆顺水推舟,哪晓得这孩子也是硬气就直接不吃了。宁可硬撑着傲娇,也不肯为了三斗米折腰。 常喜乐没法,心里实在担心这样的饮食结构会影响他的健康和发育,只能就着他。 这主要也是因为常昱没有触碰到底线,要是用这样的手段做一些坏事,常喜乐就不会纵容了,只是为了点吃的,倒也不至于,他高兴就好。 “再吃一点,吃了这猪血肠,来年都红红火火健健康康。” 常昱这才又张嘴吃第二口,嘴巴明明不大,可手掌长的猪血肠两口就被吃得干净。吃完还意犹未尽的望向锅里,常喜乐难得见他对别人做的东西这么感兴趣,心里也十分高兴,又给他剪了一节。 常昱咬了一口就把剩下的塞进常喜乐的嘴里,“乐乐,吃。” 常喜乐被堵了个结实,将嘴里的猪血肠吃下肚才张嘴说话,“这里还有呢,你是不是吃不下了就塞给我。” 常昱连连摇头,“好吃,乐乐,吃。” 常喜乐失笑,用手将他的头发揉乱,惹得常昱咯咯直笑。 除了灌血肠讲究的人家还会灌腊肠,若是不打算拿出去贩卖,剩下的肉切成长条子挂在火塘上面。涂抹上少量的盐,让它慢慢被熏制成腊肉,这样能让肉类的保质时间长些。 以后想要吃肉就从上头割,大部分人家一年所吃的肉就是年底杀的这头猪,想要吃新鲜的猪肉也就这个时候,平时是极少会舍得花钱去买的。若是年底没有留的,那就意味着未来一年可能都没有肉吃,呈现自给自足状态。 桃源村今年日子过得好,所以大部分家里养了猪的,都会留下一头猪的肉,来年也过个平时就有肉吃的好日子。 越接近年关就越发热闹,曹二嫂的生意和榨油坊都停了工,在河道打工的人也都回来了,所有人都在为过年准备着。 妇人们开始用新米酿造米酒,这是过年的时候要喝的。 放在平时,极少会有人家如此奢侈用米酿造吃不饱的米酒。就算是酿造了也是非常珍惜才能喝上一口,只为了驱寒之类的。不像过年的时候,完全就是为了喝个痛快。 桃源村有个习俗,那就是从初三开始就会召集村子里要好的人家到自家吃饭,谁家请的人越多,也就说明这户人家人缘好,日子过得顺,第二年也会过得红红火火。所以从初三到十五,不仅仅是男人们,就连女人们都是挨家挨户的吃过去,这段日子根本就没有饭点一说,吃完这家吃那家。 这个时候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席间的交流。 这也是一种培养感情的方式,平时大家都忙碌,也就这个时候能够放松到处窜门,一群人一起说话聊天。 而这个时候只要家里不至于穷得揭不开锅,都会准备好米酒来招待大家。哪怕再穷困的人家,都会从指缝里挤出一点招待村子里的人,就是为了讨一个开年的好兆头。 新第一年家里热热闹闹的,整一年日子才会过得红火。 要是摆宴席没人来,那可就是触了霉头,非常的不吉利,也说明自家非常不讨人喜欢,难以在这个地方立足,这里的人对这些还是非常看重的。 而在年前还要准备磨汤圆粉,豆腐和制作糯米饭。 桃源村大年初一的习俗是要吃热滚滚的汤圆,意喻着团团圆圆,阖家幸福。 而汤圆粉都是自家用石磨磨的,豆腐也是如此。常家就有石磨,因为数量不多也不需要动用到碾子,否则还要担心清洗不干净而串味。 磨豆腐不仅为了做豆腐,还为了制作豆腐圆,这是桃源村过年必会做的一样吃食。 制作豆腐圆首先要将豆腐弄碎,并将水分过滤掉。然后用猪肉、猪油碴、木耳、香菇糯米饭等,剁碎作为馅心,然后抓少量碎豆腐放在掌心摊平,放入馅儿又抓一些碎豆腐将馅儿裹起来,搓成圆球然后上下轻轻压一压让上下两面变平,然后放在油锅里上下两面煎一煎即可。 豆腐圆一般都是围着火塘打边炉的时候,放入当菜吃的,口感非常的好,也算是一道必不可少的硬菜。 年夜饭还有扣肉和粉蒸肉,粉蒸肉铺在用黄花浸泡过的糯米饭上,这样的糯米饭是呈现淡黄色,会有一股淡淡的植物香气。小孩子们会将糯米饭揉成一个饭团,抓在手里夹着粉蒸肉吃。 二十九的时候常喜盛终于从县城里回来了,他这两个月几乎没怎么回家,就算回来也是来去匆匆。县里有钱家故意挡道一切并不容易,常喜盛也就得花更多心思。 可他从不曾对家里说过一句,努力的做着自己的事,想要利用自己的能力去化解这些危机,而不是一直要靠才十几岁的弟弟。 他心里很明白,如果他选择走经商之路,一直靠着自己的弟弟或者其他什么人,都是走得不长久的。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个有能耐,才能把日子过好。 常喜盛从县城里带回来县里头流行的糖果点心,这是往年很少会买的,但是今年日子不错,也就舍得花这个钱了。这其中就数孩子们最高兴,虽说家里开始做生意之后,不再像以前一样过年才能吃一次糖,可是糖对孩子们的吸引力太大了,不管什么时候见到都十分欢喜。 而且这次因为过年,买的品种还特别的多,不少都是以前没有吃过的,惹得孩子们更是馋得不行。 而临近年底最忙的莫过于常喜乐,因为全村的人都来找他写对联,这活不仅花体力还得花脑力。所幸他之前记得不少对子,加上原身也有不少存货,这才不至于肚子里没货。 可每天从早写到晚,也着实累得很。但是对联对这里的人家来说非常的重要,而他又是这个村子里学问最高,写字最好的,自然都要找他,往年也是如此。 常喜乐虽然觉得写得头都有些晕,但是还是非常高兴的。 他的字在上辈子练得还不错,可都是自娱自乐,还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用自己的字给大家带来欢乐,倒是挺有成就感的。 大年三十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还要装点起来,常家也不例外。大家早早就起来收拾,每个角落都清理了一遍,然后才开始装点。 王大嫂是个巧手的,她用红纸剪出非常漂亮的图案,粘贴在窗上,漂亮又喜庆。常喜乐书写的对联也贴了起来,红色的灯笼也高高挂起。只要踏进这个院子,一种过年的气息就迎面而来。 这一天是团圆日,大部分的人都会放下手边的事聚集在家中吃团圆饭。 而开饭之前都会祭奠祖先,桃源村的规矩不仅仅是在供台上摆放鸡、猪肉、糯米饭和酒,在门口也会摆放一个簸箕,上面也放着今天白天做的吃食,还会放些铜钱。然后让孩子们守在那,等候祖先们的到来。 祖先们是不是来了无人知晓,等摆放的香烧完之后,就将旁边用稻草编织成想三角架一样的东西点燃,将簸箕往那火上走一道,就是活人可以开饭的时候。 这一年常家过得十分红火,手头里有了不少银钱不说,还弄出了一个榨油坊,这在去年这个时候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大家一回过头才发现,他们这半年来竟是做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 “咱们这日子可真是神仙都比不上啊。” 曹二嫂望着满满一围桌的吃食,几乎全都是荤的,还有供台上一大堆糕点糖果,忍不住感叹道。从前她觉得常家的日子过得已经算是不错了,虽然后来渐渐不成了,可底子在那,毕竟村子里可没有几户人家能住得起泥巴瓦房的。 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日子还能这么过的! 再也不用为了算计多吃点肉而那偷偷摸摸,不用因为无法满足孩子们想要吃糖的愿望,而偷偷在暗地里流泪,现在甚至要担心孩子们吃多了糖牙齿会坏掉,从前这种事哪里敢想! 常喜乐笑道:“咱们的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常喜旺举起酒杯,“这种话还用说吗,那是肯定的!来来来,都干了都干了,今天可以喝个痛快了!” 酒并不便宜,往年哪怕在村子里轮着吃饭,也难以喝酒喝得尽兴,可今年不一样了,泡在酒坛子里都成! 大家纷纷拿起酒杯,就连几个媳妇也一样。女人一般平时都不好这口的,可过年了都会跟着喝一杯。 举杯一饮而尽,米酒从嗓子滑过,有点甜又有点辣,喝到肚里整个人都热乎起来,就像这日子一样,最后只剩下一个词——痛快! 第42章 汤圆、马打滚 大年初一要早起,若是晚了就代表这一年都会懒惰,是个不上进的。 在这里好吃懒惰可不是什么好词,背上这名声的,婚事都会被影响。 而桃源村的女子们还会赶着去挑第一担水,谁要是能挑第一担水也意味着来年顺顺利利。 所以常喜乐自以为起得早,可爬起来才发现,大家不仅都已经起了,汤圆都已经滚好了,孩子们都已经捧着碗在那吃了。一口一个,再伴着用红糖姜汤熬的汤,那叫个满足。 “小叔,小小叔!新年好,吃汤圆啦。”杨子第一个看到常喜乐,连忙站起身来跑到他的身边,高声嚷道。 孩子们都穿上了新衣服,而且还是专门从成立买回来的颜色鲜亮的布匹制成的,这个时候穿最是喜庆不过。 从前过年可极少有新衣服穿,都是拿出平时很少穿的那件最好的衣裳穿几天而已。可今年算是发了点小财,常老爹直接大手一挥,每个人都做一件喜庆的过年穿的新衣服,还专门从县里头买的鲜亮颜色的布。 不仅仅是孩子,就连大人都十分欢喜。 不管谁都有一颗想要扮俏的心,况且日子过得好了,在特殊的日子也难免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愉悦心情。 常喜乐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们也忒早了,天没亮就起来了吧?” 曹二嫂笑道:“可不是吗,平时想要叫他起床可是费劲,今天我还没醒这两孩子就闹着要起来了,就想着赶紧起床一会挨家挨户拜年呢。” 桃源村有个习俗,就是大年初一一大早,孩子们会成群结队的挨家挨户敲门拜年,而那些人家也得有所表示,若是富裕些的人家就会给一两个铜板当做压岁钱,若是差点的也会抓一把炒米之类的吃食给孩子们。 不管是什么,孩子们都会觉得非常高兴,然后兴高采烈的换下一家,热热闹闹的,又喜庆又吉利。 “我们之前都说好了的,一会要到大树下集合的,要是迟了可就落下了。” 杏儿看他碗里,嫌弃道:“你还在这说好,我都快吃完了,你还有那么多!” 杨子一看果然,大家都快吃完,已经开始喝汤了他碗里还有好几个汤圆呢。顿时也顾不上说话,忙着吃了起来。可汤圆是糯米做的,吃得太急很容易被噎着了,杨子没一会就中招了。 曹二嫂连忙上前拍他后背,“急什么,时间还早着呢,别给噎着了,到时候嗓子坏了今天可没法吃好吃的了。” 说着又教训杏儿,“你催什么催呢,看把杨子给噎的。” 杏儿吐了吐舌头,曹二嫂扬起手作势要打,她赶忙缩回脑袋不敢再吭气。 杨子好不容易把汤圆吃完,几个孩子就走拉手一同出门了。 出门前每个人的胸前都挂着一个用绳子编织成的小网兜子,里头装着个红鸡蛋。这也是过年时候,孩子们的必备装扮。杏儿和妞妞额头上还点了一个红点,两个孩子这大半年养得好,越长越水灵,再点上这么个红点显得更加可爱了。 汤圆是边滚边煮着吃,常喜乐也不用别人动手,自个把手洗干净想着要自己滚着吃,常昱觉得好玩也凑了上来。 因为汤圆粉磨得细,加的水又正合适,所以并不需要什么技巧就能滚出一个又圆又可爱的汤圆。 “要是里头能放点芝麻馅儿就更好。” 常喜乐有些遗憾道,他对汤圆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就非常喜欢吃芝麻馅的。之前没想起来,现在开始滚汤圆就记起来了。 曹二嫂很是感兴趣,“小叔说的是汤圆里放芝麻?还有这样的吃法啊?” 常喜乐这才想起似乎桃源村好像没有这么试过的,并不是这里的人想不到这么做,而是往年能吃到都是不错,根本没有余力去想什么花样。而且又放芝麻又放糖的,这么一来成本就增加了,更负担不起。往常过年的时候能吃上几颗汤圆都是非常满足的事,哪里像后世,看到这些玩意就一种腻味,大年初一吃汤圆都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黑芝麻馅汤圆味道特别好,咬开一口里头的汁水流出来,那叫个又甜又香。”常喜乐有些怀念道。 曹二嫂和丁三嫂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曹二嫂道:“小叔对吃的懂得真多,你教教我们怎么做,家里还有黑芝麻,正好试试。今年收成好,糯米粉磨得有点多了,一直吃这汤圆也腻味,弄点花样大家兴许更喜欢吃。” 王大嫂听这话忍不住又叹道:“往年能吃上大家都能乐上几天,没想到今年咱们还愁着太多了吃不完。” 丁三嫂这段时间在榨油坊里主持,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生动,不再像之前一样沉默不喜欢开口说话。 “咱们的日子就跟芝麻一样,节节高。看来今天咱们必须得把这芝麻馅汤圆做出来,这兆头实在是好。” 原本大家就想试试,一听这话就是非要做不可了,大过年的就喜欢听吉利的话,做吉利的事。 黑芝麻馅汤圆做法并不复杂,主要是把黑芝麻用小火炒,然后伴着白砂糖一起磨成细末就成。可这世什么都是手工,磨成细分的活就比较费事了。不过谁也不觉得麻烦,能麻烦得上才说明日子过得好好。 常喜乐想着既然都开始做黑芝麻馅汤圆,倒不如把马打滚一起做了,马打滚外头裹的粉是用黄豆做的,做法跟黑芝麻馅差不多,也是炒熟了然后磨成细粉。 常家三房的女人不管性格如何,可都是干活非常麻利的。没多久就把这两样东西做了出来,而且有了吃食摊子的练手,本身又是灶上手艺好的,所以虽然都是第一次做,可都做得非常地道。 常喜乐咬了一口黑芝麻馅汤圆,那甜甜的汁水流入口中,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来,就是这个味! 而马打滚就着黄豆粉吃,明明还是那么一样东西,可就是感觉不同,沾一点黄豆粉吃一口,那叫一个香,常昱都跟着吃了好几个。 “孩子们回来肯定会喜欢这个。”王大嫂道。 这东西虽然不像螺蛳粉之类的硬货吸引人,可喂一喂馋虫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小孩子们肯定很喜欢。 曹二嫂却想到了其他,“咱们要是在县里头做生意,这东西也能拿出来卖呢。就像小点心一样,吃个玩耍。” 丁三嫂忍不住笑起来,“二嫂,你这生意真是越做脑子越灵光了,一下子就想到这东西能卖钱。” 曹二嫂也不觉得羞赧,反而对这样的评价感到骄傲,“我和杉子爹以后都是要做买卖的,可不就得一天想着啥挣钱。小叔,你说是不是,这东西拿出去卖钱肯定也成的。” 常喜乐对曹二嫂有这样敏锐触感感到高兴,果然和常喜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只要有客源,当然成。这两样东西跟现在咱们几家卖的都不一样,可以吸引不同的人。” 曹二嫂得到常喜乐的肯定,心里头更美了,“瞧,我说得没错吧,我就说这东西能做成生意。” 孩子们回来看到这两样东西,果然十分喜欢,要不是糯米不好消化,不让多吃,孩子们非吃到撑不可。 今年桃源村日子都过得好,所以孩子们回来的时候讨到的年礼也比往常多得多。尤其是常家孩子们,得的比其他孩子更多。这都是大家念着常家的好,知道要不是常家,他们今年的日子过得可不会好。 初一晚上常家人都到常大伯家吃饭,一大家族的人凑在一起,一共摆了五桌才坐得开。 这一天很是热闹,桌上的吃食也非常丰富,鸡鸭鱼猪肉每一桌都给摆满了。孩子们每个人都能扛着一个鸡腿在那吃,席上大家又忍不住赞叹今年这年过得实在是舒坦。 哪里像往常,明明日子过得不好心里不痛快,还得撑出笑脸,就怕不吉利。现在可真是打心眼的欢喜,而这一功劳都来自常喜乐。 这段日子的相处,大家觉得常喜乐虽然很是聪明,和一般人不同,可也不像从前一样觉得难以接触。毕竟从前的常喜乐一直在读他们看不懂的书,而现在的常喜乐则跟他们一起想法子挣钱,这其中自然有差别。 因此酒席上也不跟常喜乐客气,纷纷举起酒杯要跟他喝上一杯。 这种酒是不好拒的,况且气氛好,常喜乐也就没有没有拒绝。原本觉得这米酒度数不高,可喝了几杯之后就发现这酒后劲非常大,没一会就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虽说桃源村酒文化也非常盛行,只要有钱买酒,都会尽兴喝到倒下为止。不过这样的情形也只会出现在节日的时候,平时却是不能这样,会被瞧不起当做是一无是处的酒鬼。而节日则相反,若是不喝,就觉得不能融入集体。 常喜乐觉得这样的习俗还挺不错,又能尽兴又不至于一村子酒鬼,不仅不利于生产,还很容易惹事。 不过这次他太小瞧了这米酒,也高估了这身体的承受能力,明明才喝了几杯而已,结果怎么倒下来被送回家的都不知道。 所幸这酒虽然后劲大,可是第二天不会脑袋疼,否则有够难受的。 常喜乐一醒来就看到常昱四肢趴在床上蹲守在他身边,一见他睁眼,双手立马直了起来。 常昱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一样,行为呈现兽态。 “乐乐!乐乐!”常昱的神情显得十分焦急。 常喜乐已经回想不起来昨天的事,记忆只停留在喝酒的那一刻。后来是怎么晕的,怎么回家的完全不记得了。 “我没事,昨天我醉了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吗?” 常喜乐摸了摸他的脑袋,心里大概能想象得出常昱昨天有多焦急。 常昱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想从常喜乐的表情里看出是不是真没事,盯了好半响,发觉好像确实没事,脸色才没有那么难看。然后立马像一只小猫似的,在常喜乐怀里拱来拱去,一直黏着他不放,又回到了最初刚到常家的状态。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常喜乐走出房门,大家见到常昱黏着他的模样,都忍不住摇头。 孙婆子道:“这傻孩子,昨天你醉倒了,他还以为你怎么了那急得都不行了,不停的摇晃你,想把你拍醒。我们后来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住,否则你没醉晕也被他摇晕了。这就算了,竟是急得又开始虎啸,吓得村子里的人都敲锅想要打虎。” 曹二嫂也道:“这孩子特紧张你,我们想要靠近都不成,我们怎么解释他都不听。我觉得他可能有些吓坏了,所以今天就成这样了。” 常昱虽然和大家都不亲近,平时对别人也是爱答不理,可也没像昨天那样。这些日子常昱与普通人越来越接近,虽然依然喜欢粘着常喜乐,几乎是寸步不离,但是也不像现在一样,又回到了最初的兽态。 大家明白他是太担心常喜乐,所以一受刺激结果又给回去了。就跟孩子一样,一天大一天小,没有个定性,倒不觉得有其他什么不妥。 常喜乐思忖片刻,“小喵,你是担心我会像你的老虎妈妈一样死去吗?” 小喵之前一直对其他人的话充耳不闻,赖在常喜乐怀里不动,一听到这话猛的抬头,呲着牙那乱嚎,既愤怒又忧伤。 常喜乐知道自己猜对了,那只老虎兴许是在最后的时候昏昏沉沉的怎么叫也不行,渐渐的就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常昱昨天的反常,恐怕也是误以为他一直叫不醒就跟那只老虎一样,最后就再也醒不来了。 这样的刺激,让他一下子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状态。 常喜乐顺着他的背,“我没事,昨天只是睡得比较熟而已。你放心,我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你的。” 常昱听到这话,低呜了一声,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墨黑色的眼珠子直勾勾的望着常喜乐,在常喜乐怀里跟个小可怜似的。 常喜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太重感情,偏偏又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也导致了受不得一点刺激。这种交流封闭性状态,实在不妥,可自己又不知道怎么打开他的世界,让他接触外面的人。 之前见他跟常家人相处得还不错,虽然不怎么搭理,可一些行为还是看得出接受他们进入自己地盘。没有想到经过这么一件事,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 看来常昱虽然聪明,不过小半年时间就能学会说话,学会人的动作,甚至还会算数识字,可真正的意识融入还差得远呢。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别紧张,大家都在这,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出事的。” 常昱眨了眨眼,又是一脸懵圈的模样。 常喜乐知道他现在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前天你猎回的羊肉不是没有吃完吗,我今天给你烤个羊排好不好?” 常昱顿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光点头不行,你得跟我开口说要不要吃。” 常昱眼睛眨啊眨,常喜乐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他,一副你不开口我就不动的架势。 过了好一会,常昱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吃,吃……” 常喜乐顿时乐了,用手捏了捏他的脸,“这就对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弄好吃的,我记得之前二伯给咱们送来了蜂蜜,我给你做蜜汁羊排怎么样?” 常昱又低呜了好一会,才开口:“……好。” 常喜乐笑着又夸了他一句,然后准备动手给他做羊排。 常家人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曹二嫂摇头笑道:“昱小子这么黏小叔,以后小叔成亲了可怎么办啊?别人靠近一点他都不让呢。” 孙婆子也那犯愁得很,现在见常喜乐经常下手亲自给常昱做吃的,都已经生气不起来了。实在是已经习惯,心里不痛快也就让自己不舒坦而已,根本没法改变什么。 尤其现在常昱也是个鬼机灵的,经常隔三差五的就跑山里给家里带回些猎物,除了自己和常喜乐那份,其他人也能沾光。 都说吃人嘴软,现在几乎每天都会吃到常昱猎回的东西,孙婆子脸皮再厚也不好说些什么。况且常喜乐自个愿意,她也就全当做看不见了。 “再养几年可能会好些,咱们家小五亲事肯定没那么早。” 说到这个,孙婆子又有些惆怅了。 常喜乐是肯定不愁没有人嫁的,可问题是愿意嫁的没个合适的。尤其孙婆子觉得常喜乐以后是要考举子的,这媳妇不能说要是一份助力,至少得能和常喜乐说上话。可这村子里的都是些山野村妇,哪里配得上。 这世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苛,尤其年纪还小,男孩女孩经常混在一起玩的。可常喜乐从小就和村子里的女孩儿不亲近,别说女孩子,男孩都很少能玩一起。也就是最近才跟其他人走得近些,可跟女孩子是一句话没说。 孙婆子最是关注常喜乐的婚事,自然对常喜乐与人交际的事很是在意。她发现常喜乐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完全没有男女那种概念,看着一个女孩就跟看着一根木头没啥区别。 虽说婚姻大事由父母说的算,可也得孩子瞧得上眼不是。 也难怪孙婆子感受不到常喜乐对女子有一丝旖旎情绪,常喜乐把那些和他同龄的女孩子都当做小孩子看待,虽然不至于像自己的孩子,可也是长辈对晚辈态度。一个二个才十几岁,能有那种心思那才坏菜了,这就是恋童了。 丁三嫂瞧得出孙婆子在担忧什么,笑着转移话题,“娘,大嫂娘家离咱们家比较远,现在时辰不早了,我琢磨着该动身了吧。” 孙婆子这才从常喜乐婚事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对,瞧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初二回娘家可不能耽误了,老大呢,这大过年的还去干啥活,赶紧去找回来,收拾收拾带上东西孩子回娘家。” 孙婆子虽然平时时不时喜欢揉搓儿媳妇,可从来都是大方的,每次儿媳妇们回娘家,只要拿得出来都不会吝啬。不管怎样都要证明,别人家的女儿嫁到他们家绝对不亏,日子过得好着呢。 虽然有些面子工程的意味,可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比那些儿媳妇一回娘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婆婆们好得多了。 今年日子过得好,孙婆子虽然瞧不上王家人,可给的回娘家礼却是不轻。一大堆东西,若不是有牛车,只怕都有点拿不过来了。另外两个媳妇娘家虽然都是本村人,可礼也同样丰厚,没有薄待了谁。 曹二嫂和丁三嫂倒是不急着回娘家,反正家里就在村里,平时经常回去窜门。都是一个村的,桃源村也没有嫁出去就是外人了不能回家的说法。只要得空,想回去就回去,没人会说什么。最多是经常带着东西回娘家,那可能就会被说道了。 所以常家二房几个闺女因为生意的事,经常回娘家也不会有人闲话,不会有人不长眼的说跟上门女婿一样啥的。毕竟桃源村不少人都是内销,两家互相帮衬是最正常不过的事。谁敢说这样的话,那就是跟很多人家为敌了,就算是村子里最长舌的人,这话都是不会说出口的。 “这几天咱们家也没啥活,你可以在娘家多住几天。咱们两家来往不像你两个弟妹那么方便,多住两天也不用奔波那么辛苦。”孙婆子道。 一般按照规矩,出嫁女初二回娘家,当天晚上就得回婆家吃晚饭。 不过要是婆家比较厚道的,都会让出嫁女在家里多住上几天。毕竟就算嫁了出去,这么多年的感情也是没法舍弃,在家里才待那么一会,肯定觉得不够的。 孙婆子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所以大家并没有意外。 但是王大嫂依然十分感激,“多谢娘,我们初五肯定会赶回来。” 孙婆子摆摆手,“你们自个看着办吧,别为了赶路了把我几个孙子孙女给累着了就成。” 杨子扑到孙婆子怀里,“奶奶,我会想你的。” 孙婆子顿时心里软成一团,“我的乖孙!你回来奶奶就给你做好吃的。” 杨子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常喜兴三个孩子里就杨子比较鬼机灵,另外的槐子和枣儿都十分沉稳,很少会像杨子一样撒娇。大家开玩笑说,常喜兴一家子的灵性都放在杨子身上了。 而下午的时候,外嫁的老四常春花也带着丈夫和孩子回来了。 一家子风尘仆仆的,牛车上还带了不少东西。 常春花嫁给的是常喜兴当初和他一同出去闯荡朋友的儿子,那家人是住在隔壁枇杷县城里的。因为来往不方便,当初孙婆子还有些不乐意。但是看那家实在条件好,人也不错,只能忍着唯一的女儿嫁得这么远。 这些年常家过得不好,每次常春花回来都会带一堆东西。这还是因为常老爹是个硬气的,也不想自家闺女在婆家难做人,否则就不仅仅是东西还有银钱了。 两家虽然隔得远,可都是知根知底,关系又好,所以常春花日子过得不错。 常春花两口子一进门就发现家里不一样了,虽然房子还是那模样,可人明显精神了许多。 常春花一看,发现所有人都穿上了新衣裳,而且颜色十分鲜亮,不是家里妇人能染出来的。这世染布技术不是很好,这么鲜亮的颜色也就代表着价钱不低。 两口子都有些闹不清了,之前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他们以为今年常家肯定难过年,咋看着日子比从前最好的时候还好了。 常喜乐之前受伤的事,也传到了常春花耳朵里。 常春花为此哭红了眼,当时也回来了几天,还带了些钱缓解了家里的困境。 常老爹本不想连累女儿不好做人,可当时也实在没了法子。硬气的常老爹还是第一次妥协,伸手要女儿的补贴,可见家里是多难了。 家里这状况,常春花走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挂念。她甚至一度担心常喜乐会撑不过去,所幸一直没有不好的消息传过来,心里才稍稍舒了口气。 可家里受到如此重创,日子肯定过得不好,毕竟这种事搁在谁家都不痛快啊。常春花这些日子没少担心,偏偏两家离得太远,想要打听什么消息实在太难,这个时候她特别后悔为啥嫁得这么远。 所以初二这一天天没亮就出发了,才会到得这么早,往年都是要等到晚上才到的。 常春花要回来的时候,公公那还感叹这世道不公平,这么个好苗子就这么毁了,连带整个家都跟着败落。 结果回来一看,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 两口子面面相觑,家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咋完全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啊。 常春花将东西放好,就拉着孙婆子说话:“娘,咱们家是不是发生了啥事?我怎么觉得咱们家不一样了呢。” “咱们家现在日子过得好着呢!” 孙婆子笑得十分灿烂,虽说她一直觉得生闺女没有生儿子好,可不管怎样都是自己身上一块肉,心里都疼得很。之前家里出事,闺女回来还带了钱,这钱肯定是婆家给的,她很是担忧常春花因为这事没法在婆家立足。 可现在她完全不担心了,他们家现在是底气十足。 常春花听这话更急了,“娘,你赶紧说说,这段日子发生了啥事。之前小五出事,我都担心死了。” “你爹不是让人捎信告诉你们咱们家一切都好吗。” 常老爹不仅捎了信,还托人拿了不少东西过去。 “娘,您又不是不知道爹的脾气,我公公还为这事生气,说爹也太见外了。我也还以为是爹怕我担心,怕我在婆家没了依靠故意这么说的。” 孙婆子也没有再卖关子,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给常春花,虽然憋着没说现在每天有多少进项,潜意识还是觉得女儿是别人家的了,不能露了自家家底,但是言语里也会流露出一二。 常春花听完这些话,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家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给翻身了!而且还是因为常喜乐。 之前他回来看常喜乐,明显感受到他已经没有了生存的欲望,整个人毫无生气,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不说,还办了这么多的事! “娘,这,这是真的吗?” 孙婆子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娘骗你做什么,一会娘带你去瞧咱们家的榨油坊,等你走的时候也带上一些回去。这油特别的好,不比猪油差。你公婆不是喜欢吃炒菜吗,冬天用这油也不会像煮油时间一长就结起来。 对了,用这茶油擦小娃娃的屁股,还不容易红屁股。你妯娌不是要生了,到时候就能用上。这还是喜乐说的,咱们村不少刚生出来的孩子都试过了,特别的好使。还有那茶枯洗头,特别的好,你看娘的头发是不是比以前黑亮了不少?今晚你试试,包你用了一次就喜欢上。” 孙婆子的嘴像关不住似的,越说越起劲,常春花也更确定了自家现在日子是真不一样了,否则她娘不会这样。 “娘,娘!糖,糖!” 常春花三岁的儿子尤家辉抱着一堆东西冲了进来扑进她的怀里,咯咯笑得十分开心。 常春花一看,自家儿子拿的糖都是价钱不低的,他们都不是很舍得买,就过年的时候买了一点点,一个孩子就能分到一丁点。所以辉哥儿一下能拿这么多,顿时乐得不行。 “你是不是把表哥表姐的糖都拿了,赶紧还回去。”常春花有些急道。 孙婆子连忙拦住,“不就几颗糖吗,家里多的是,这些天你外甥们都吃腻了,饭都不爱吃了。” 吃腻倒是不至于,孙婆子说这话也是存了炫耀的心理。她现在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常家三房翻身了,现在日子过得特别的红火,在女儿面前也忍不住显摆起来。 “对了,我给我这乖外孙做了一件新衣裳,正好让他试试,看合不合身。”孙婆子从衣箱里翻出一件颜色鲜艳,瞧着就很喜庆的衣裳。 常春花一看,竟然是蚕丝面的。 “娘!这也忒贵重了吧!辉哥儿就是个小娃娃,哪里能穿这么好的衣裳,不是浪费吗。” 孙婆子白了她一眼,“我给外孙做一件好衣裳怎么了,这一年就只能见一次,就不兴我宠他一次?你放心,你娘不是打脸充胖子,这点钱你娘还是有的。” 说着就要给辉哥儿套上,辉哥儿是个知道好孬的,一见这衣裳就挪不开眼了,欢天喜地的就要试。 “来,给我乖孙穿上。嘿,刚刚好,看来我这眼神还是跟以前一样准!来我的乖乖,给外婆亲一口,我乖外孙就是长得可爱!” “外婆,你真好!”辉哥儿一脸开心道,一穿好就到常春花面前显摆,“娘,你看我的新衣服,好不好看!” 常春花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这和她想象的差距也太大了,虽然见家里过得好很开心,只是完全没有准备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孙婆子给辉哥儿做这么贵重的衣裳,倒也不是为了炫耀。这也是承尤家当初出手相助的情,所以想法子把好东西给辉哥儿,也是一种感谢的方式。 在外头听常家兄弟说话的尤茂源也同样被震住了,虽说之前也听了消息说稻香县的百姓因为这河道之事挣了些钱,他们也曾想兴许常家没有这么难过,可完全没有想到好成这样啊! 而到了晚上,看着满桌子好酒好菜,更是惊讶得不知如何言语。 常家的日子,这是真过得好了! 常春花两口子心里都十分高兴,原本以为这年怕是不好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意外的惊喜,席间酒杯碰个不停。 这次常昱坚决不让常喜乐碰酒杯,常喜乐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还不够成熟,喝太多酒也不好,便是顺了他的意。 常春花两口子看到常昱都有些意外,可到底没有说什么。 对于常喜乐他们并没有像跟其他常家兄弟那么亲,从前的常喜乐属于过年都不会放下书本的。大家知道他在用功,也就不会去吵他,自然也亲近感也就不够了。 不过他们也明显感觉到现在的常喜乐和以前有很大不同,虽然还是无法像其他兄弟那样亲近,却觉得接人气得多了。虽然脸上的疤痕有些刺目,可大方做派让人觉得相处起来十分舒坦,会无视了这条碍眼的伤疤。 其实不仅仅是常喜乐,常春花和尤茂源觉得,大家都有了明显的变化,包括其他几房人家也同样如此。大家都有一股冲劲,对生活充满希望和憧憬。 而当常喜盛询问其枇杷县里的情况,透露出想要把自家生意做到那里的时候,常春花和尤茂源更进一步的体会到,这小半年他们似乎错过了很多事。 第43章 扇车 尤家在枇杷县开了一家杂货铺,生意还算不错,所以日子过得颇为殷实,至少不用常家人之前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常春花只需要在家里做些家务和带孩子伺候老人就成,比几个嫂子身上的活要轻省得多。 所以常春花虽然没差几个嫂子几岁,可瞧着却要年轻得多,这都是日子过得好,不用风吹日晒的结果。 常喜盛早就盘算好,要将自家的油和茱萸等产品卖到枇杷县,只是忙着在稻香县打开销路,所以还没顾得上。且想着等妹妹妹夫一家子过来拜年的时候,可以趁机和妹夫说道,也就不着急。 枇杷县县城也不大,人口不多只是个下县,生活水平和稻香县只稍微富足一些,这也就意味着购买力会受到限制。而来回路途又比较遥远,所以能销的量兴许也多不到哪里去。但是还是有一定的市场,值得去开拓。 最重要的是,妹夫一家就是县里头做买卖的,会比在稻香县更容易打开销路。 河道要通至少还得等两年,这段时日到府里做生意也就是个试水,不亏钱都算是不错。而且刚开始的生意恐怕也不怎么好,消耗不了太多的货物。 而这阵子的奔波,也让常喜盛大概能知晓稻香县能消耗多少油和茱萸酱、辣米油。他心里大致算了一下,若紧紧靠稻香县和府里两个地方,恐怕至少还有两三成卖不完。 所以常喜盛想着这两年里,以稻香县为主要销往的地方,府里为探路,其他县为补充。 销往稻香县城是为了挣钱,而销往其他县城则是为了弥补卖到府里亏损的部分,顺道也是为自家的产品打打名声。 常喜乐之前就提议,以后对外贩卖常家产的东西,都要打上‘桃源村’的名头,灌输品牌的概念。用来装在的瓶瓶罐罐也要贴上桃源村的标志,让大家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出自桃源村,以后一说起就能知道,这些东西是打哪里来,产生品牌效应。 常家人其实不是很解为何要打上桃源村的名号,而不是常家。 常喜乐只是解释,姓常的人家那么多,并不好辨认。而桃源村这名字还是用得少,且让人一听就知道打哪里来。有兴趣的买家寻根刨底就可以找过来,而常家这名号却是不成。 常家人对常喜乐的决定向来没什么异议,况且对他们来说打常家名头也好,桃源村也罢,都没有太大差别。反正生意是他们的就成,钱也进他们的兜里。 而常喜乐真正的意图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他并不想产业拘泥于一个家族,而是要带动整个桃源村,这么做是为了创建一个更大、包容性更强的品牌。到时候整个桃源村就是个生产基地,大家一提就知道这么个地方,信任这里的东西,喜欢购买这里的货物。 只是现在还是没影的事,说出来反倒觉得有些可笑,自己明白就成。等真的做到那一步,大家就会知道这其中含义。 常喜盛第二天就领着妹夫尤茂源到自家的榨油坊,让他见识水碾的威力。常春花好奇,也去瞧了,亲眼目睹更深体会到家里的变化是有多大。 榨油坊被建得这么气派,虽说现在已经停工,可看里头的摆设就知道开榨的时候那景象多热闹。而且里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让人瞧着也比较放心。 常春花两口子又忍不住心里感叹,他们常家是真不一样了,一个榨油坊都建得这么好。 常喜盛还去把水闸打开,让他们看水碾是如何工作的。当水碾转动的时候,虽然里头没有东西,常春花两口子却都深感到其中威力。 尤茂源不由啧啧叹道:“这也太厉害了!小五这脑子怎么长的,也忒厉害了!咱们家这些日子变化真的太大了!” 这些话从昨天就一直说到现在,两口子晚上睡觉都睡不着,都沉浸在惊愕之中。 常喜盛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话听着会厌烦,心里十分得意,面上却并未太显示出来,“这些都是小五弄出来的,说是书上里有。小五这段日子弄出来的东西多着呢,一会我一一带你们去看。” “所以说还是读书好啊。” 尤茂源感叹,要是他们家像常家遇到那样的事,肯定很长一段时间缓不过劲来。可没有想到柳暗花明,日子过得竟然更好了。 尤其他得知常喜乐还有机会科考,心里更是触动,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可不是吗,所以我们家现在不管男女老少都跟着小五学几个字,不指望都跟小五一样,可也不能做个睁眼瞎。” 尤茂源听到这话更是惊讶不已,这岳家变化也忒大了吧!竟然全家一起开始读书,这就是在城里也是没有的啊。 常喜盛很满足对方的这种不可思议,不过虽说享受,却也不至于忘形。 “咱们家现在产的东西多了,我就想把生意做到你们县去,你昨天和今早上也试过咱们家的茱萸酱和茶籽油,怎么样,你觉得能放在你们那卖吗?” 尤茂源昨天就酒桌上就一口答应,不过那时候已经喝了点酒,并不算数。常喜盛之前吃了亏,真要谈起生意是非常谨慎的。 昨天晚上餐桌上上了猪蹄螺蛳煲,直把尤茂源吃得满头大汗,觉得痛快不已,其他都瞧不上眼了。枇杷县那边的吃食也同稻香县一样,都没有经过什么精细加工,这么一道菜已经算是非常讲究了。 尤茂源偶尔也会出入饭馆,虽然也有不少菜不比这滋味差,可这东西味道和以前吃的东西不一样,因为新鲜也就十分的吸引人。 尤茂源不缺吃的,不像常家之前还在温饱线上,所以相对会讲究,不仅仅满足于吃饱就行。 当时尤茂源就在想,怪不得常家能靠这生意翻身,这味道还真的是好。 而今天一大早,又吃上了鸭血粉丝,心里更是服气了。要不是吃到这么一口,谁能知道绿豆也能做成这样。 “成,怎么不成!就算二哥你不说,我都得提议拿到我们那卖。现在开春了梅雨季节也就要来了,这种天气最是惹人厌,吃点这些辣的也能排排湿气。我们县里也是好这口的,只是都没有咱家做的味道那么好。还有那油,味道好还不贵,虽说咱们两边隔得远些,可我大概算一下成本,还是有赚头的。” 尤茂源是家里的长子,现在已经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所以他就能说的算。 常喜盛听这话心里也乐了,“那敢情好啊,这次你们回去我也跟着送些货过去。刚开始就先放你家店里寄卖,要真能卖出去还有赚头,咱们在说以后的事。” 尤茂源怎么不明白常喜盛的意思,连连摆手,“那可不成,咱们两家虽然是姻亲,可也不能让你们吃亏的道理。生意上就得算清楚,既然我决定要进货,那就得按照规矩来,该给钱给钱。” “我这是对咱们家的东西有信心,只要你运回去,我保管能卖得干净,到时候你还能为了贪我们这点而不做长久生意?你们尤家人可没有一个是眼皮子浅的。”常喜盛这话说得十分漂亮,让尤茂源听得心里熨帖。 尤茂源想了想便是应了下来,“成,那我先运些回去试试,要是真卖得好,下次一块算钱。对了,我觉得那粉丝味道怪好的,那玩意也经放,就是得运的时候小心而已。咱家里要是有多的,我也拿回去试着卖一卖。就算卖不了,自家吃也成,我娘肯定喜欢。” 常喜盛哪里有不答应的,“好咧,就知道你是个识货的。年前的时候我在外头也试着卖了,卖得还不错,所以做了不少,你可以拿走试卖。” 常春花见此心里也十分高兴,这么一来两家走得更近了,她在外头也能多得家里消息,不用心里老惦记着。 况且要是这生意做起来,对两家都是好事。枇杷县虽不大,可杂货铺子却有好几家。他们家的生意只算是一般,要是多了几样新鲜东西,兴许还能带得生意好起来。 毕竟这几样东西可是他们家独有的,常春花嫁过去这么几年,自然清楚独家生意最是挣钱。 而且以两家的关系和品性,保证了货源不会成问题。 三人回到家,孙婆子见他们都红光满面,就知道生意成了。心里虽是高兴,面上却嗔怪道:“大过年的又说生意的事,真是没个消停了。” 尤茂源笑道:“过年都有生意,明年肯定日子过得更加红火!” 吉利的话谁都爱听,况且这确实是好事,孙婆子顿时满脸笑意。 “爹,娘!来,来,这个好玩!”辉哥儿见自己爹娘回来了,从主屋里跑出来,抓着他们的衣服不管不顾就往里头拽。 尤茂源一把将辉哥儿抱起来,放到肩膀上,惹得辉哥儿笑得更欢了。 常春花笑对一旁的曹二嫂道:“这孩子,这几天在咱们家都快玩疯了,哥哥姐姐们都让着他,等回去不知道又得怎么闹了。” 尤家人丁并不兴旺,尤茂源只有一个弟弟,现在孙子辈的就辉哥儿一个人。城里又跟村里不一样,虽然也经常窜门,可到一般不会让到处跑,至少八岁之前都得在大人眼皮子底下活动。 这世道不太平,城里经常会出现拐子。所以辉哥儿在家里没人陪着玩,到这里大家都围着他,自然觉得很欢乐。 曹二嫂笑道:“这才好呢,孩子们投缘了,以后两家才更亲近。” 常春花深以为然,她之所以在婆家过得好,不就是因为两家关系好,所以不会十分刁难。她成婚这几年,跟其他妇人接触,可是没少听过一些家长里短,婆媳之间势如水火,日子过得那叫个水深火热。 她虽然跟婆婆偶尔也会有摩擦,可也就是小矛盾,睡一觉就忘了。整体日子过得很是舒心,也就明白当初为何她爹会把她嫁得那么远。依照桃源村的习惯,都是不喜闺女外嫁的。 “娘,娘!看这里!” 辉哥儿见常春花没有跟上来,连忙招手大呼。 常春花无奈一笑,“来了来了,你这孩子怎么老是咋咋呼呼的,是不是小小舅又给你做了什么好玩的?” 常昱的手越来越巧了,编织小玩意的手艺比常喜乐还要厉害。而且因为水碾的启发,常昱又喜欢上动手用这些小模型,因为这一手不知道多少孩子喜欢。 常喜乐现在办的学堂给孩子们的奖励之中就有常昱做的小玩意,为了这东西,孩子们更加用功了。 这世界孩子们的玩具太少,尤其农家孩子,没有钱买玩具大人们又没空给做这些精细还能动的东西,所以特别的稀罕。 知道辉哥儿要来,常喜乐老早就让常昱给辉哥儿做个小玩意当见面礼。常昱就按照水碾的模型做了一个给辉哥儿,辉哥儿拿到的时候乐得晚上睡觉都要抱着。 辉哥儿现在最喜欢的莫过于常昱,虽然常昱都不怎么喜欢搭理他,可他也喜欢黏着。平时他最是离不开常春花,可今天常春花出门叫他,他都不搭理,就想着黏在常昱身边。 因为这孙婆子还笑话他,这孩子可太容易拐走了,给点好玩的,就赖着人不放了。 而当尤茂源和常春花看到辉哥儿说的东西时候,两个人都纷纷被惊住了。 辉哥儿说的好玩的东西是个木制的手工机械扇车,它有一人高,体身颇为庞大,由车架、外壳、风扇、喂料斗以及调节门等构成。 这东西其实昨天常春花和尤茂源就看到了,当时心里还有些好奇这是个什么玩意,但是也就那么一瞧,没开口问是做什么。 而现在看到槐子将被碾好的谷子从一个大漏斗一样的东西里送进去,而杉子在另一头摇动一个手杆,那白米和谷糠秕谷就分别从两个口子下来,这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 “这东西是用来去秕糠的啊?这也忒好使了。”尤茂源惊叹道。 在这里想要去掉碾好稻谷的谷壳,得到白花花的大米,最常见的就是用簸箕慢慢筛,又费时又费力。哪里像这玩意,只要放进去,手摇一摇,立马就分离了!而且还分得十分干净。 “娘,这是哪里来的,咱们家还有这么好的物件啊。”常春花也惊叹道。 尤家生活好,每天都是吃白米饭,可这么一来脱壳就成了一件不轻的活。先要舂米还要簸扬,舂米是一直用劲,而簸扬不仅得用劲,还得会有些技巧,不能蛮力。否则一个用力,谷壳没有被簸走,大米却掉了一地。为了吃点米,经常折腾个一上午,也弄不了多少。 可现在有这玩意可就轻省多了!连个六岁小娃娃都能做,就不用费那么多工夫了。 孙婆子满脸得意,“这还用问,当然是你小弟弄出来的。咱们家现在不管是舂米还是簸扬都轻省得很,家里的小萝卜头就能把这些事做好了,哪像往年想吃点白米饭,腰都要折了,才能吃上两口。对了,你小弟还弄出个稻床,用它脱粒可比以前咱们那样方便多了!” 尤茂源和常春花被一连串的新鲜玩意弄得都已经不知道怎么回应了,要是以后有人告诉他们常喜乐造出一个能上天的玩意,他们都信! “小舅子你也忒能耐了!”尤茂源由衷的感叹,这两天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了。 常喜乐笑道:“都是我书上看的,可不是我第一个造的。” “书上还有这些啊?”尤茂源好奇道。 “有专门的农书,专门记载这些。” 扇车是常喜乐折腾完水碾之后,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做出来的。这东西他以前也见过,并不陌生。而且原理比较简单,构架也没有那么复杂,所以制作出来并不难。 只是他之前压根就没有想到过这东西,毕竟从前从来没有干过农活,甚至连稻谷都很少见到,拿到的都是白花花大米,哪里记得起还有这么个艰难过程。 机械化不普及的地方,人要干的活实在太多了,还都只是为了最基本的衣食住行,所以只能在温饱线上挣扎。 而这个理由对尤茂源的触动是非常大的,从前他就以为读书就是能科考当官,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用处。 尤茂源将辉哥儿从肩膀上放下,自己上去试了试,发现这玩意是真的好使,只要来回使个两三次,基本上就筛选干净,不会有碎杆枯叶、秕糠谷壳之类的,只剩下白花花的大米。而摇动扇柄也不费力,效果真是又快又好。 “这世上竟然又这么好的东西,真是太好使!还是读书好啊!”尤茂源忍不住一直重复感叹,心里也有了计较。 之前他觉得辉哥儿上不上学都无所谓,反正他们这种人家是很难出现一个能混这条道的。家里的生意就足够养活他们,且生活得还挺富足,没必要去走这条道。到时候就跟常家一样,一个人拖垮一家子,简直得不偿失。 虽然尤家也不是做什么大生意的,可心底也会像普通商人一样,有自己的算计方法。投入、产出和风险,虽然心里都琢磨过一遍,都觉得读书科考是赔本生意。虽然一赚那就是大赚,可这种几率太小了,简直和做白日梦一样。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原来读书不仅仅就是为了科考,而是能有机会知道这么多的东西。 男人大多有雄心,有几个愿意一辈子这么过下去,都想要建功立业,不甘于现状。 尤茂源思忖片刻,拉着常喜盛和常喜乐到一边说话。 “这玩意实在是好,从前都没有见过。” 常喜盛:“别说你了,就连我爹从前也是走南闯北过的,也没见过。” 尤茂源有些不解,“不是说书上就有吗,为何不曾有人用过?” 常喜乐解释,“我之前瞧的那书看着不像是咱们良国的东西,而且被压在角落里,估摸是别国传来,却被埋没了。” 良国比不上邻国强盛,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若不是地理位置比较好,早被邻国吞噬。即便是这样,边境之处也常有纷争。 尤茂源听这话也就没有了疑惑,直接开门见山说自己心中所想,“我想跟你们商量买下它,具体什么章程咱们细谈。” 说罢又强调,“我们虽是一家人,不过生意上的事,咱们该咋办咋办,不用因为碍于情面有所顾忌。” 尤茂源明白这东西不像茶油、茱萸酱等东西,本身就已经明码标价,最多就商量一下送货问题。而这个物件却是不同,它是独一无二的,本身的价值也就不仅仅是材料和手工,还包含着技术,所以这价格的浮动也就比较大了。 常喜盛和常喜乐都不意外尤茂源会对这东西感兴趣,之所以大过年还会动那玩意,何尝不是故意挑起尤茂源兴趣之意。 既然决定要把生意做到枇杷县去,而且那边还有人照应,干脆就更深入了。这样成本也随之降低,‘桃源村’这个品牌也更渗透人心。 扇车不像水碾投资那么大,是个相对容易推广,不易亏损的物件。 而且尤家是在县里,县里的人整体比乡下的人要富足一些,也更舍得花钱。他们衣食住行基本都得花钱,自给自足的思想没有农人那么深。 常喜盛也不客气,直接道:“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我们家也做这生意,一共有种方式。一种很简单,直接购买,另一种就是租用。你那离得远,租用肯定是不成的。 如是你想做这生意,我们直接卖给你,你自己决定用什么方式去兜售。到时候枇杷县那边我们就只卖给你一家,也就是让你在枇杷县做独家生意。不管那边有谁来给我们拿货,给的价钱再好也是不会卖的。而这价格不算运费我们按照卖给外村的价格给你,因为给你是做独门生意,价格也就会比卖给自家高一些。” 尤茂源是个懂行的,自然知道这已经十分优惠,连连道:“这是我占了便宜了,我哪里会有意见,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成?” “这扇车也是刚弄出来不久,我们还来不及怎么做就过年了。光咱们桃源村就有不少人订了货,其他村子得了消息,也有不少人过来订货。这玩意做起来虽然也不算太工夫,可咱们之前没有准备板子啥的,所以给你的至少得一个月后,且只能一架。那时候提货的时候正好可以看看茶油、茱萸啥的在你那寄卖卖得咋样。要是能成,正好两样一起运过去,也省得麻烦。” 因为之前的稻床,其他村子的人和他们做生意已经很有经验。一见这里有好东西,就连忙赶过来了。 扇车虽说不算贵,可一家购买不少人家还是支付不起。而租用还得排队,现在常家也才三架扇车,一架自家用是不外借的;另一架是放村子里大家想用跟里正排队,也不用钱算是捐给村里的;另一家则是专门租给外村人,要排到实在太难了。 都是刚秋收,很多人家都争着要用,租用虽然便宜,可太难轮到。 所以不少村子都是集资订下几架回去公用,或者是几户人家一起买一架。而桃源村本身也有不少人宁可自己掏钱,也不愿排队等。实在是桃源村人太多,太难轮到了,只要有点钱的都宁可买一架。 才没多少工夫,现在常家手上的订单就有好几十架,按道理一个月肯定排不到尤茂源。不过为了开拓那边市场,也就破例先给。 扇车比稻床要复杂,常昱就算张八只手也忙不过来。所以常喜乐让常老爹从村子里挑几个木工手艺好,人也勤快的村民组建成一个木工坊,专门制作这些扇车。工钱跟榨油坊一样,底薪加上绩效。 桃源村人多的优势又一次展现,很快就凑齐了五个人。只是过年时候就停工了,开工得等到元宵之后。 而木工坊的生产方式依然以流水线形式作业,先将扇车的部位拆分为,规定好规格,然后每个人制作其中一部分,最后组合起来。这样效率高很多,且技术含量也降低了。只要本身会一些,然后再学一会就能操作。不像这世由一个木工制作全部,就得需要掌握很多技术,很长时间才能出师。 这木工坊的建成不仅仅使得这五个人有了活计,还带动了其他人。因为制作这些就需要木头,常家现在开始收木头,价格给得还不错。这又使得村子里一部分人有活干,有钱挣。 只要常喜乐弄出一样东西,生意虽然是常家的,受益的往往是全村的人,而常喜乐要的也正是这样的效果。 而这扇车对外也被冠上前缀,就跟茶油等物一样,叫桃源村扇车。 尤茂源听这话也十分高兴,他也是个懂得木工活的,也知道这样一个东西做出来不容易,这肯定是给他插了队的。 “成,到时候我亲自过来提货,那我们现在先订契约……不是我信不过你们,就是,就是……”尤茂源说完这话就觉得不妥当,都是一家人,咋还能这么生分,好像怕对方不守信一样。 可这是他父亲从小耳提面命,让他牢记只要做生意就得订下契约,不可随口一说就完事。可现在面对的是岳家,一时让他不知如何开口,就怕被误会。 常喜盛笑道:“就得这样,有契约办事才更妥帖,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对对,大家说好也是省得有啥事扯不清楚,伤了感情。” 尤茂源听这话顿时舒了一口气,也更意识到常家已经不是纯粹的农人了。也只有开始做生意,才会对这些十分重视。 几人刚订好契约,就有人进家门将他们都拉到自家去喝酒。 今天初三,正是从村头吃到村尾的开始。 常喜乐带着常昱也去了,他现在可是村子里最热门的人物,因为这段日子所作所为,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又得到了实际的实惠。平时也不知道咋表示,这种时候就是表达自己感激的最好时刻。 常喜乐被请去酒席,都是被请到上座,不仅仅因为秀才的身份,还因为大家对他这段时间所做的事。 大家都想向常喜乐敬酒表示感谢,可常喜乐身边有个常昱,根本就不让常喜乐沾一滴酒。 常喜乐只能发话他不方便喝酒,在村子里虽说这种时候是没办法拒绝敬酒。可面对常喜乐,大家也不敢执意而为,大家对常喜乐总觉得有些距离感的,而且属于仰望崇敬态度,从前就有现在看他如此能耐,这种感觉也更甚了。 所以只能把这种热情转移到常老爹、常喜盛和常喜旺身上,就连尤茂源也不放过。大家都被灌得醉醺醺的,尤茂源一直到回家那天就没有清醒过。 就连常家女人也没有被放过,女人那一桌同样热闹。未出阁的女子一般也就是吃个饭,可已经成婚的妇人却是不同,要放开得多。今年光景好,所以也放开的吃喝了起来,吃得高兴的时候,也像男人一样猜拳喝酒,声音甚至比男人那边还大。 这种时候要是有妇人不参加这样的活动,而是窝家里不愿意出来,肯定会被说道。 因为在村子里,不光是男人,女人也是有交际圈的。要是不合群,就意味着被排在外头,以后有啥事都没人帮衬。 要是谁家媳妇因为害臊,而不愿意出门与人相处,都是会被说道。跟外头一些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在这里更讲究的是集体的生活,讲究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交流,因为大家很明白独木难支,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成事。 而想要感情好,不交流怎么行,感情又不是无缘无故的出现,这种活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常喜乐本不关注妇人间的事,可实在是被唠叨的都知道哪家的媳妇不合群,被大家所不喜。因为只要有哪家媳妇是这么个性子,就会被到处传,大家很是瞧不上。孙婆子也是个管不住嘴的,也就喜欢唠叨,让常喜乐都给记住了。 整个村子都热闹这段时日都热闹不已,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常喜乐一天都不知道去了多少家吃饭,经常这边屁股没有坐稳那边就开始叫人。有时候两家为抢人的事都要吵起来了,常喜乐没办法只能挨家挨户一个个的去坐一会。他现在可是炙手可得的人物,要是不去,大家倒是不会埋怨他,只会觉得自家哪里是不是做得不好,所以才会让常喜乐不乐意上门。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让常喜乐把所有人家认了一遍,对这村子的情况也就更加了解了。 “哥,你咋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说初五才回来的吗。”常喜乐在外头吃了一圈,一回到家就看到了常喜兴。 常喜兴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闷头的嗯嗯了两声就没有了动静。 常喜乐心底更加好奇了,“这是咋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你们啥时候到的。” 常喜兴一脸的难为情,“没,就,就是想回了。” 常喜乐见状更加肯定是出事了,否则常喜兴不可能这么不体贴才住了一天就回来。按照往年的记忆,至少都要待到初五的。这也是常喜兴心疼王大嫂的缘故,因为一年也难得和家人见一面,每次就尽可能留时间长一些。 孙婆子这时候出来了,脸色也不大好看,“小五,你也别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的脾气,他不想说你问了他也不会张口。“常喜乐听这话就明白,肯定是常喜兴在岳家遇到了什么事,估计还跟自个有关。所以才惹得常喜兴看到他面露愧色,孙婆子也出面打圆场。 常喜乐想了想大致就能猜到了,不过他并不打算说什么,怕常喜兴更加难堪,以后面对他的时候更没法直起腰杆。 他这个大哥为人老实憨厚,但是有时候太喜欢把什么事都往身上揽,总觉得自己是大哥,就得把整个家挑起来,偏偏能力又不足。他自个也知道,所以更加任劳任怨,把自己看得太低,又是让人心疼有时候又觉得有点可气。 所幸几个兄弟都不是好吃懒做的,否则这个性子会被欺负死,儿女老婆都跟着受罪。 常喜乐转头去找了常喜盛,常喜旺早就喝醉了,而且就他的性子天塌下来都不知道咋回事。 常喜盛虽然也被灌酒,可他这人脑子灵活,在外头这段时间也知道怎么挡酒不伤感情,所以现在还清醒着。有曹二嫂在,家里的事瞒不住他。 常喜盛冷哼,“嗨,还能啥事,不就是那家子人眼红想沾好处了呗。而且还说了你的闲话,咱们大哥啥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说他窝囊没用都行,就不能说咱们兄弟尤其你的不是。这不,一生气一大早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木制扇车在西汉就已经出现,而1400年后欧洲才有类似的扇车出现。这里的世界就当做是欧洲那种水平吧23333 第44章 兄弟 这事说起来也并不是没有预兆,常家的吃食摊子和榨油坊现在弄得风风火火,而且大家都知道两者分别由常喜盛和常喜旺两兄弟负责,老大常喜兴却什么都没有沾。 这事放在桃源村大家倒是没有太多想法,毕竟大家普遍还是觉得,农人就得以种地为主。这是根本,不管发生啥事,这都是不能丢的。 常喜兴作为家里的长子,专门负责家里田地很是正常。 这也是因为桃源村是站在常家人的角度,觉得都是一家人,谁管啥还不一样。 再者大家都知道几兄弟以及他们媳妇的性子,大家都是明眼人,自然知道这么安排的道理。 可是作为王大嫂的家人,所站的立场不同,再加上心有贪念,则觉得这是大大的不妥了。 之前常家收茱萸和油茶果,他们想要以次充好,被负责此事的二房毫不客气的给驳了面子。他们也曾找过王大嫂,让她去给通融求情。可这事王大嫂压根插不进去手,只能不了了之,王家人心里早就不平。 而且看到吃食摊子生意这么红火,榨油坊也越来越好,心里那叫个眼热,那可都是钱啊! 王大嫂偏偏是个没心眼的,觉得都是一家人,常家的事很多都跟王家人说了。王家人也就知道他们分成一事,没少为此沾好处,时不时找借口借钱。 而等他们还知道吃食摊子现在竟是完全由曹二嫂负责,且摊子请的人也是由她决定,这下王家人更是坐不住了。 要是这事负责的王大嫂,那到时候那摊子岂不是就是他们王家人说的算! 到时候拿钱可就不像现在,还得找各种借口舔着脸去求。只要从摊子上抠点,那就做够他们一家子吃的了。况且还有工钱,到时候工钱起得高点,他们也衣食无忧了。 王家人想得好,可平日来往却也不敢说这些。毕竟当时都是在常家,也是怕隔墙有耳。他们虽然是有心思,却也是害怕常家人的。除了常喜兴是个老实的,其他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否则之前收茱萸和茶油果的时候,也不会这般被对待。 常家要是不给面子,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 所以趁着王大嫂这次回娘家,就开始给王大嫂灌输常家人的不是。说常喜乐瞧不上他们两口子,所以什么好处都让另外两个兄弟拿了。 王大嫂也曾反驳,说常喜乐有另外打算,可王母还有几个嫂子连番攻击,木讷的王大嫂哪里是她们的对手。几个女人越说越激动,原本只是想让王大嫂为自个为自个小家多想想,想挑起王大嫂的不满,去怂恿常喜兴去闹,把吃食摊子或者榨油坊弄到手,结果说着说着就成说常喜乐的坏话了。 而她们刻薄惯了,所以这些话也就极为难听。 她们说得高兴,也就没记着防人,被杨子给听见了。 杨子可是最喜欢常喜乐,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因为常喜乐他们这些日子才会过得越来越好。 而且他本身回姥姥家就很不高兴,因为之前他身上穿着漂亮衣服,被大舅家的二表哥看上了,姥姥竟然让他把自个的衣服送给那二小子!说是反正他们有钱,以后再做就是了。 杨子怎么会愿意,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服! 而且不仅仅是他身上的衣裳,就连槐子和枣儿的衣服也都被表哥表姐瞧上,王家人都想把他们衣服扒拉下来。不过终究不敢太过,毕竟常家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便是想着杨子还小,知道个什么劲,到时候让王大嫂说是不爱穿了就送人就成。 可杨子可不像爹妈那样逆来顺受的,说不给就不给,哭着嚷着要回家,要告诉爷爷奶奶,这才让王家人消停。 可就这么一闹,惹得王家人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时不时就说他是个小气的,以后不成大器。 杨子人小鬼大,这些话可都听得十分明白。所以更加不乐意在姥姥家待,让他大过年去干活也不去。王家人也拿他没法子,总不能上鞭子不是,就指派常喜兴还有槐子和枣儿。 也正因为杨子在家,就把王家人跟王大嫂说的话一五一十都听进去了。 杨子听完非常的生气,自己那么好的小叔竟然被说成这样,还被骂破了相变了态,竟然连长幼有序的道理都不懂,就是瞧不惯常喜兴啥都有所以故意晾着。这些还是好听的,有些更难听的话杨子听得直颤抖。 从小杨子就被灌输常喜乐是最能耐的人,被常家人捧得很高,可以说是所有孩子心中的偶像。结果被这么说,心里肯定是不服气。虽说以前不爱搭理他,但是也是因为努力读书的缘故。后来没法读书了,可是非常疼他们的。 愤愤不平的杨子当时也没进去吵,看自个娘被轰得一句话都插不上嘴就知道自个进去也讨不了好,所以等常喜兴回来,就把这些话原原本本的说给常喜兴。 常喜兴虽说向来脾气温和,可就如同常喜盛说的一样,欺负自己可以可说自己家人却是不行。他之所以会妥协何尝不是因为在乎家人的缘故,这就是触动他的底线了。 况且在他眼中,王家人肯定远不如常家人和他亲近。 他只是憨厚老实,却也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王家人啥性子。不过是因为王大嫂的缘故,所以才会忍让而已。 可这一次他却不乐意了,直接去找王家人说道。 王家人刚开始是有些心慌的,还狡辩说杨子不过是个小孩子,怎么能听一个孩子说胡话。 杨子不乐意了,常喜乐自打开始教他功课,他因为聪明是家里学得最好的。而现在有了学堂,除开常昱也是学堂里学的最好的一个。他的记性好,经常被常喜乐夸赞。现在也是众星捧月,大家都觉得他很是聪明厉害。如此环境之下,自然也有了傲气,哪里容别人说他的不是。 他便是直接嚷道,那让他们发誓要是这些话不是他们说的,全家死光光。 这世对这种誓言还是有所忌惮的,王家人顿时支吾起来。常喜兴哪里瞧不出怎么回事,当场就怒了。 王家人却因为常喜兴好说话惯了,一时也没觉得事情严重性。反而说这事本来也是常喜乐的不是,他宁可把吃食生意给个外人负责,都不愿意给常喜兴,这不是瞧不上常喜兴,觉得常喜兴连个女人都比不上是什么? 王母也是个大嘴巴,平时说腌臜话多了,一时管不住嘴,竟然说常喜兴是不是对曹二嫂有什么歪心思,所以才会这么厚待。 之前的话常喜兴虽然愤怒,因为王家人挑拨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可这话直接把老实的常喜兴彻底点炸了,当场就把王家的锅给砸了。 老实人发起怒来是很恐怖的,王家人哪里见过常喜兴这模样。而且王家人现在还指望着靠着常家过日子,尤其这段日子,他们都是靠常喜兴的补贴,才能过上天天有肉吃的生活。 王家人从来都知道常家人是什么样的,要真惹怒了那可真的玩完。平时对常喜兴不客气,不过是因为知道常喜兴和常家其他人不一样,是个性子软,不喜欢计较的,就忍不住蹬鼻子上脸。 所以常喜兴真的发怒,王家人也就蔫了。 王家人好说歹说,又让王大嫂去劝,才让常喜兴没有再闹起来。虽然常喜兴一整晚黑脸,可到底没有出什么事,让王家人也舒了一口气,哪里晓得第二天常喜兴就直接带着三个孩子走了。 王家人哪里肯放人,这么一走说明就是还在乎昨天的事。于是威胁说常喜兴要再这么不念情分,就让王大嫂留王家,不再跟常喜兴回去了。 常喜兴对王大嫂有多在乎王家人心底很清楚,如此老实的性子,当年甚至为了王大嫂还跟孙婆子闹起来就可见一斑。 哪晓得常喜兴直接看向王大嫂,问她是跟自己走还是留王家。 王家人刚开始还以为只是吓唬,硬是拉着王大嫂不让走,还说常喜兴薄情寡义之类的话。王大嫂当时左右为难,虽然知道自家过分,可也不想因此交恶,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表态。 结果,常喜兴竟然直接领着三个孩子就要驾牛车离开。 这下王家人和王大嫂都慌了,王家人也怕真的把人得罪狠了,到时候没有挽回余地,没法子只能放人,王大嫂这才跟着回来了。 这些事都是曹二嫂充分发挥自己多年来八卦精神,从几个孩子和王大嫂嘴里套出来的。曹二嫂虽然嘴碎,说话比较夸张,却也不是喜欢造谣的,而且这种事要是胡说可是会把一个家拆散,所以来龙去脉八九不离十。 常喜乐听完前因后果忍不住皱紧眉头,怪不得刚才看到曹二嫂的时候,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谁被这么说都会被恶心到啊! 所幸曹二嫂比常喜乐大了十岁,因为一个村的,嫁过来也早,曹二嫂也算是看着常喜乐长大。那感情不是单纯的叔嫂关系,已经是姐弟甚至母子,否则以后见面都尴尬。 常喜盛也是不想让这种尴尬发酵,还不如坦承。有时候藏着掖着更是容易别扭,倒不如摊开了说,大家心里坦荡荡。况且也就王家人那脑子才会想到这种龌龊事上来,一般人听到只会觉得可笑。 常喜盛拍了拍常喜乐的肩膀,“那些话你别在意,他们就是想着故意恶心我们,以达到他们的目的。不过是一群贪婪无厌,上不到台面的东西罢了。这些日子都不知道从大哥那拿走了多少钱,只怕大哥现在都不剩下几个铜板。咱们一次分多少钱都清楚得很,可就这也填不满这些人的胃口。” 常喜盛说这话明显对王家有浓浓的厌弃,这意思已经完全不把王家当做亲戚了。哪怕这样会让王大嫂尴尬,可谁让王家说出这么恶心人的话。以后还当没发生一样,他又不是没脾气的孬种,怎么可能会一点态度都不表示,没有迁怒王大嫂已经很不错了。 常喜乐自然更加不在意,“大哥和大嫂现在咋样?” 常喜盛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瞧着得闹一阵,你也知道大哥啥脾气,老实人一旦生气就不容易退下去。这本来不关大嫂的事,大嫂啥性子咱们都清楚。你当时可能太小还不知道,当年大哥非大嫂不娶也是有见大嫂可怜,在家里被欺负得不行所以才坚持的。要不是大哥,大嫂当年就被嫁给一个把自个媳妇打死的老鳏夫了。 可当时离开的时候,大嫂犹豫了,大哥现在心里很是不痛快。估摸觉得王家人这么侮辱你侮辱咱们常家,结果大嫂还有站在王家那边的意思,心里可能有些凉了。” 常喜乐明白王大嫂的心理,她之所以犹豫,不仅仅是因为毕竟是王家人的缘故,也是因为逆来顺受惯了,没有自己的独立思想。王大嫂这种状态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了并不少见,因为缺爱所以更家渴望,更加舍不得放弃,只要家里一丁点的示好就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有时候还非常病态的无视掉对她好的人,甚至用这些人的爱去填补轻视她的家人的欲望。可这样的家人欲望是个无底洞,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满足。这也就使得两边不落好,哪怕一时间寻找到自己的幸福,最后也以悲剧收场。 这种心理的毒害是非常可怕的,潜移默化之中就让一个人完全丧失了正常的爱与被爱的能力。 “大哥大嫂两个人感情在那,时间长了大哥的气会消的,只是这也取决于大嫂的态度。”常喜乐道。 常喜盛点了点头,毕竟孩子都那么大了,总不能真的和离,这就是要把王大嫂往死里逼了。 虽说在稻香县也不是没有和离的夫妻,和离之后各自婚娶也不是没有的事,可是这种状况还是非常少见的。大部分的情况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对于女人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和伤害。 况且王大嫂这状况,真要和离王家人肯定不会收留她,甚至还会落井下石。 常喜兴对王大嫂是有感情的,而且很深,况且责任感也会让他不会这么做。只是若王大嫂还是这样拎不清楚,那么两夫妻以后只怕会形同陌路了。 这样的结果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一家人就得有一家人的样子。 “要我说有这事也不是什么坏事,要是大哥大嫂脑子都闹不明白,还是跟以前一样软糯,那咱们常家以后也支不起来。不管咋样大哥才是咱们家的长子,咱们哥几个就是再能干,咱们常家还是得由大哥主持的。要一直这不吭气任由人欺负的脾气,到时候别说撑门户了,别拖后腿就算不错。” 常喜盛越说心里越是不痛快,对常喜兴一些所作所为早就看不顺眼,“槐子和枣儿去到王家,一块肉吃不上不说,还帮他们王家那群懒汉干了这么多活!大哥他也忍心!他娘的,要是我别说干活了,不把他们家给砸了都不错。不把自个当一家人,我干嘛还把他们当做一家人。大哥这次要是吃了教训,别跟以前一样对王家,对咱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常喜乐也深以为然,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长子在家族中地位是非常重要的。虽说常喜乐也不是不能跳过常喜兴,可常喜兴能立起来,肯定对整个家的发展都要好处。 “我一会去找大哥说说话,大嫂那边让四姐去说说。四姐是外嫁女,平时回家少,有些话让她说更合适。” 王大嫂也是其中受害者,家中任何人去找她说话,以后再见面都会尴尬,常春花出面也就没有这层顾虑。 常喜乐去找常喜兴说话,常喜兴一见到他就明白常喜乐肯定什么都知道了,头压得很低,满脸的愧色。 “小五,是哥对不住你。” 说完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觉得不管怎么解释都是苍白的。 常喜兴很是清楚,名声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可要不是他以前的态度,误让王家人觉得他们常家人是随意欺负的,谁敢这么说常喜乐?常喜乐可是有秀才功名的,若是到衙门告了,一告一个准,肯定会让说三道四的人屁股开花。 “哥,咱们哥俩哪里用说这样的话。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你别把所有事都往身上扛。你这人啥都好,就是太重情义了,啥事过了都不好。” 常喜兴耳根都红了,支吾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 常喜乐话锋一转,“不过哥,这事要我说你也是有责任的。我现在才知道往年你带着嫂子孩子们回去,都得给他们王家人干活?倒不是咱们常家孩子就多精贵,可去哪家也没有这样的理啊。 大过年的就是咱们家,孩子们也是不用干活的,怎么到了他们家就成了使唤丫鬟和小厮了?要是他们一起干也就罢了,毕竟就是搭把手的事,没算得那么清楚。可是我可听说分明就是留着活让你们干,自个压根碰都不碰不说还嫌这嫌那。 哥,你自个任劳任怨就算了,咋能也让孩子们受这气?要不是杨子硬气,是不是连一身衣服都保不住了。哥,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连自个孩子都护不住,你这当爹真是当得一点都不称职!咱们现在这么努力是为啥?还不就是想让孩子们以后过得好点,可你连这点都护不住,咱们又何必这么辛苦呢?” 常喜兴这下脸红得都烧起来了,“是哥想左了,总想着都是一家人……” “咱们把他们当做一家人,他们把咱们当做一家人了吗?哥,你要一直这样,才是真把自家人给推出去。要我是杨子他们我也会想,我爹是不是爱表哥表姐什么的多过于爱自己?否则咋看着被欺负也一点不管呢?” “我,是我对不住孩子们,我总想着不让你嫂子难做,没为他们着想。” 常喜乐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这想法是没错,就是做错了。要是王家人跟大伯他们一样,是该好好对待的。否则咱们家的生意可不一定非要找他们,村子里更加合适的人可多了去,而且还能让我们赚到更多的钱。可这也得分对象,你看大伯他们是咋办事的?而王家人是咋办事的? 至于嫂子那边,嫂子嫁给你就跟你是一家人。你是一家之主,你什么态度她也会是什么态度,除非她不想跟你过了。王家人见到这状况也就得掂量,不敢做得过火,反而对你们还敬着了。他们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贱骨头,你对他们好他们反而骑头上,你对他们严苛,他们反而就点头哈腰的转身边不敢出幺蛾子。” 常喜兴这次没再说话,这些话没有人跟他说过,常老爹虽然也曾提点过,但是没有这么直白狠辣,到底给了他面子。而常喜乐这样的话一字一字都敲在了他的心上,让他没有理由去回避。 常喜乐知道他都听下去了,声音软了下来,“哥,这个家以后终究是落你头上由你做主的。你要是连这点事都担不起,咱们家以后怎么兴旺?你也别怪我这个当弟弟的在这里跟你说教,我也不瞒你我是有大计划想要振兴我们整个常家甚至整个桃源村的。而我希望在这些实现之前,有大哥你为我们遮风挡雨,让我们心里踏实有依靠,而不是被这么点的小事难住。” 常喜兴这才抬起头,“小五,是大哥让你们失望了。” 常喜乐笑道:“哥,那你以后不让我们失望不就成了。哥这么能干,从小带着我们哥几个长大,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我有一次病了是你一晚上不眠不休照顾我的。我去县里读书,每次都是你接送我,我每次从学堂出来,老远就看到你的身影,心里不知道有高兴。” 常喜乐是常老爹的老来子,和几个哥哥姐姐年纪差得都比较大。从小就是哥哥姐姐们带着的,对原身来说,哥哥姐姐们,尤其是比他大很多的常喜兴,不仅仅是大哥甚至还担任了父亲的角色。 虽然常喜兴不喜欢说话,有时候面对他经常手足无措,可在原身的眼里,常喜兴都是伟岸的存在。 常喜兴虽说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对家人的关心,却是一点都不掺假的。 常喜兴这时候脸色也渐渐好转,想到常喜乐小时候的模样,嘴角微微的翘起来,“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不仅做了这么多事,还开始对大哥开始说教了。” “我只是像哥你以前带我去山里,我走错路的时候,你拉回我一样把你拉回来。” 常喜兴顿时释然了,这才是亲兄弟!那王家人算是什么东西! “哥不会让你失望的。”常喜盛拍了拍他的手背,坚定道。 常喜乐手搭在常喜兴的肩上,笑得灿烂:“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那个高大、为我扫走面前杂草的大哥。” 而这个时候一个大脑袋钻到哥俩中间,正是一直在一旁没吭气的常昱。 那小模样很是不高兴,一副你们凑那么近说话都把我忘了的表情。 常喜兴和常喜乐都被他逗乐了,常喜乐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这小鬼头,从小就这么爱吃醋,长大了怎么得了!这是我哥都不让我亲近,以后是不是连我娶媳妇你都不让?” 常昱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常喜乐,“乐乐,媳妇。” 常喜兴还是第一次听到常昱在他面前开口,而不是偶尔听到,顿时乐了起来,“这孩子终于在别人面前肯开口了。” 常喜乐觉得这是个好现象,对于常昱说的话内容也就不在意,“小喵,就得这样,以后多在外人面前开口,来,再来几句。” 常昱眨了眨眼,“媳妇,乐乐。” 常喜乐有些无语,“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喜欢乐乐。” 常喜乐这下高兴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脸,“你这孩子嘴可真甜!” 常昱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 常喜盛看着两个人玩闹想起常喜乐小时候两人相处的样子,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这次一定不能让常喜乐失望,他必须要有大哥的模样。 这边常喜乐找了常喜盛说话,那边常春花则去找王大嫂。 常春花一进门,就看到王大嫂在抹眼泪,一见到她顿时不知道手脚怎么摆才好。 “是春花啊,快,快进来,你找我啥事啊?”王大嫂连忙站起身来迎上去,声音还带着哭后的嘶哑。 常春花拉着王大嫂的手坐到床上,“大嫂,咱们好久没能好好坐一块说体己话了。自打我嫁人之后,每次回来都匆匆忙忙的。” 王大嫂大常春花近十岁,她嫁过来的时候常春花还是个丫头片子,而现在都已经嫁人成为别人的妻子母亲了。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多年。”王大嫂忍不感叹。 “可不是吗,我还记得当初大嫂刚嫁过来的样子。当时你又瘦又黑,我就想着我哥咋就瞧上你了。不是因为我是妹妹所以眼界高,当初我哥也是一表人才,人又老实能干,我家那时候日子过得也不错,村子里头不少姑娘都瞧上他了呢。结果谁都不要,就想着娶你。” 王大嫂听到这话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常春花也不需要她回应,又道:“不过后来我就知道了,大嫂你人温柔善良,对我们几个弟弟妹妹都特别的好,这些我到现在都记着呢。而且你到我家没多久,就养得又白又嫩,当时说我哥眼瞎的都说看走眼了。” 王大嫂被这么夸耳根都开始发红,“我,我没那么好。” “谁说的!大嫂你就是太过谦虚,看不到自己的好,总觉得自个不如别人,所以总想把事办得妥妥当当。一直任劳任怨,不管受什么委屈都不会说。” 王大嫂连忙道:“我,我没有受委屈。” 常春花叹了一口气,“大嫂,你就是这样,受委屈习惯了就不知道什么叫委屈了。可你这样就算了,可不能带得我几个侄子侄女也接了这性子。” 常春花毕竟是婆家人,虽然是出嫁的小姑子,可那威慑力也是在的。王大嫂被这么一说弄得坐立不安,额头上都冒起冷汗来。 “我这次找你说话也不跟你绕弯子,就是为了之前在你娘家发生的事。我现在就想跟你说一句,你得记住现在还有以后跟你过日子的是谁。” 这话直接敲在王大嫂的心上,让她的脑子好像炸开了一样。 常春花拍了拍她的手背,“大嫂,你是个勤快的,但是也不能老是埋头做事,有时候也得多想想。想想自己,想想我大哥想想几个孩子们。我也不妨跟你说句心里话,说我自私也好,怎么样也罢,我现在嫁出去了,凡事还是以丈夫孩子为先的。所以当初小五出事,家里天都要塌了,也只回来了几天,没有跟大家一样患难与共。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觉得不舒坦……” 王大嫂连忙道:“春花,别说这样的话,爹娘包括你哥哥们还有小五都不会因为这事怪过你。” “真的吗?” 王大嫂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毕竟你离得那么远,而且又出嫁了……” 王大嫂这才反应常春花跟她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 “大嫂,你看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倒不是说就要跟娘家生分了,只是凡事有个尺度。不管是为了娘家损了婆家,还是为了婆家损了娘家,这都是不成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常春花也不等她回应,又道:“你自个说说这次这件事你们王家是不是过了,说那样的话不是让我家小弟和二嫂跳河吗。那种时候你还犹豫什么?我知道你现在还转不过弯来,觉得我大哥咋就不理你了,毕竟你是王家女这是没法选的。可是你站在我哥的位置想想,这事是不是让人恶心得很。 你那样的态度,只会让我哥觉得你是认同他们的话的,否则犹豫个什么劲?而且之所以你们家赶说这样的话,何尝不是你自个态度问题。你毕竟是出嫁女,还倒贴娘家,结果娘家不仅没感激还各种给脸色,说出去大家都得笑话死。” 王大嫂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回应。 “你自个好好想想吧,这种事我们外人说得太多都没用,得看你自己的态度。至于你娘家说小五偏心,先不说小五另有打算,会给你们安排更合适的事。即便没有,小五也不是欠你们的,不给是应该给是情分。况且小五还是弟弟,他虽然是秀才,可别忘了他现在才十五岁!” “是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这个家。”王大嫂的眼泪顿时又落了下来。 常春花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这些事谁都不想,你在那个家啥样子我们都知道。你想亲爹娘对你好些,这也没啥错。就是以后得多为自己为你现在这个小家想想,还是那句话,你得明白现在还有以后,跟你朝夕相处过日子的人是谁。你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会是谁陪在你身边。” 说完这些话常春花就出去了,有些事得自个想明白。提几句可以,说多了反而惹人嫌。 常老爹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知道了这事,脸色很是不好看,将常喜盛和王大嫂两口子叫过去训斥了一顿。具体说什么大家并不知道,可大家知道常老爹这次是真生气了,若以后两人还想不明白该怎么行事,只怕棒打鸳鸯的事常老爹都能干得出来。 常老爹平日不管事,一旦管起事那就容不得半点商量。 王家人第二天也上门了,常老爹的态度很坚决,直接将人轰出去。明摆着说,以后王大嫂可以回去探望,但是王家人决不允许踏入桃源村半步。以后的茱萸和茶油果都不会收他们,要是谁给求情,就是跟他们常家三房为敌。 桃源村的人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常老爹如此生气,就明白这王家肯定干了啥不厚道的事,才让常老爹如此不给面子。 大家跟王家人又没啥关系,从前就有些瞧不上,所以也不会触这霉头。 虽然常老爹对王家态度,可大家对王大嫂依如从前,就连孙婆子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明显也被常老爹警告过。 常老爹态度明确,谁想要破坏他们常家的感情,就别怪他发狠。 常喜兴因为这事成熟了不少,至少没有像从前一样就是个老好人。后来虽然也跟王家人来往,却也不像从前一样有求必应,态度比从前强硬了许多。王大嫂见他这般模样,也不敢对娘家人太过软和,也再不敢私底下补贴。 而王家人这下反而老实了,对王大嫂态度跟从前完全不同,那叫个讨好。 前后对比,让常喜兴和王大嫂更加深刻的明白,有些时候有的人是不能惯的。 你把他们太当回事,他们就不把你当回事了,反之亦然。 第45章 幺蛾子 春雨贵如油,从前常喜乐很厌烦春天的连绵细雨,因为会让空气非常潮湿,到处都充斥着发霉的味道。可现在他变成了一个农人,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了。 春节过后又开始忙碌起来,一部分人去了河道继续劳作,另一些人开始忙于春耕。 一年之计在于春,热闹一番之后,农人们又要投入辛勤的劳作之中去。 这次常喜乐提前做了准备,有了之前的经验,已经知道这世的农业技术各方面还是十分落后的。因此他去看家中的耕犁是何模样,发现这里仍处于直辕犁时期。于是有着手改造耕犁,将后世运用很久的曲辕犁造了出来。 曲辕犁减轻了重量,缩短了梨辕,操作起来更加灵活自如,迅速省力。不仅如此还能调节耕深,控制耕垈的宽窄。较之于之前的直辕犁,可谓是一个大跨步。 这犁一造出来,村子里的老把式就那赞不绝口。这玩意可比以前的耕犁要好用得多! 大家现在已经不再惊奇常喜乐时不时弄出个新鲜玩意,只是越来越佩服,更加坚定让自个孩子去读书的心。原本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让孩子过来报名的家长,都纷纷过来报名,说是等春耕之后就让自个的孩子入学。 常喜乐对于这样的转变喜闻乐见,知识改变命运这说法不管是放在哪里都是行得通的。 桃源村想要发展,基础教育就得跟上来。 而且这些孩子经过他之手的培养,就会更加配合他以后的计划,可以上任他未来会创造的岗位。 桃源村想要把日子过得好,就不能单纯的把劳力完全放在田地上,必须要将一部分人分离出来从事其他行业。 这部分人经过基础教育,才能更容易适应与种田完全不同的岗位。 春耕时,年前就开始沤的肥也已经可是开始使用,大家虽然还不知到底肥力如何,可有些经验老道的老农看到就十分肯定这东西绝对好使。 这些肥料被混了茶枯粉作为基肥施地,茶枯粉是纯天然农药,可以杀死不少害虫。混在基肥里,能从杀死埋藏在泥土里的虫子。而等水稻长出来以后,混水喷洒也同样可以预防和杀死不少不利于水稻生长的害虫。 不仅如此,常喜乐还使用双犁结合的套耕法进行犁地,用以深耕和细耕,如此使得秧苗更容易获得更多营养,使得地力更厚,最终提高产量。 耕犁的改造因为进行得早,而且常喜乐之前就组建了木工坊,所以造了不少的曲辕犁。现在木工坊彼此配合越来越熟练,效率也越来越高。而这样一来也带动了桃源村极其附近村子的伐木业,让木工坊有源源不断的木头可以使用。 而常喜乐为了防止乱砍乱伐导致水土流失,还制定了一系列规矩,还鼓励大家种树。他现在不仅在桃源村,在整个稻香县都是有名望的,所以他所说的大家都愿意去相信并且执行。 现在的农人已经有了朴素的环保意识,知道不能只顾索取,而还得知道如何付出,否则总有一天大自然的一切都会消失。 曲辕犁的大量出现,不仅仅让常家得了方便,还惠及其他人家。再加上常喜乐推广得早,所以桃源村不少人家都用上了。 现在桃源村的一举一动都被外边的村子关注着,这边第一架曲辕犁弄出来,第二天附近村子的里正族老就纷纷上门讨要东西。他们现在紧紧盯着桃源村,尤其是盯着常喜乐,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能知晓。 这也是之前吃到了甜头的结果,而且经过几次经验,已经深知只有来得越早,好东西拿到手的时候也就越早。 因此外村不少人都使命的跟桃源村套关系,以便有什么动静他们能第一时间得知。省得等他们知道的时候,都不知道排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 这也使得过年这段时间,桃源村成就了好几对新人,且全都是外村的闺女嫁进来。 毕竟找别人再怎么也不如成为亲戚来得方便!而且桃源村日子过得好,谁不乐意闺女嫁过来享福。 桃源村现在男多女少,虽然有不外嫁娶的习惯,可这种情形也只能往外村找。可是从前桃源村在个旮旯里,而且也不算富裕,所以姑娘们并不是很喜欢嫁到这里来。 可现在行情完全不一样了,大家都觉得能嫁到桃源村,那绝对是一门好亲事。所以有不少有姑娘的人家,都寻人来打听桃源村单身汉的消息,希望能把自个闺女嫁过来。如此一来缓解了桃源村单身男子的压力,是一件大喜事。 常喜乐对曲辕犁依然不会藏着掖着,依旧按照稻床的模式进行推广。一方面让这些人压力没有那么大,另一方面又不让他们觉得拿到这些东西是理所应当和轻松的。 不过具体事宜常喜乐并没有参与,全都是有里正和几个族老去与外村的人接触。他们非常有经验知道如何行事,甚至还有意刁难一二,为的是让外村的人更加重视。 而这曲辕犁的名字又给冠上了桃源村的标志,大家都不是叫曲辕犁,而纷纷称之为桃源犁。 元宵一过,常喜盛又跑到县城里,他现在做起生意越来越顺溜。有了枇杷县那条路子,常老爹的考核也就更加没有什么难度了。 虽说现在还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可常喜盛有了稻香县的经验,对自家的产物还是非常的有自信的。 而常家的榨油坊和吃食摊子也重新运转起来,如今已经非常流程化,根本不用适应什么,就恢复到了从前的水平,不会因为休息而生疏。 歇息了这么多天,大家干劲十足,尤其是吃食摊子。虽说过年大家吃了不少好的,可也好久没有碰常家摊子上的新鲜玩意,嘴巴都还馋着呢,所以生意都很是不错。 也有人回家自个弄了,发现怎么做也没有常家做的好吃,纷纷放弃,更加稀罕这么一口。 春耕还未结束,常喜乐就开始计划要和常喜盛一同前往府中去打探那边的情况。 常喜盛自然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他早就期待这一天。 县城就那么大,他心里已经有个底到底能销出去多少,需求量就那么大,除非利用非正常手段,否则不管再怎么努力,也难得突破。况且还有钱家在这其中作梗,茱萸酱之类的还罢了,茶油是和钱家生意有所冲突的。 钱家就有油坊,里头卖的油都比较昂贵,现在突然插进来一个茶油,自然会影响他们的销量。 如此,钱家一直在打压,使得常喜盛的生意并不好做,大多只能销往钱家的对家,以及走街串巷去进行售卖。刚开始并不顺利,因为大家对他都十分面生,吃进嘴里的大家难免会不信任。 只是也有不少人家贪图便宜买了回去尝尝,结果发现又便宜又好,不仅下次还会去买,还介绍给街坊邻居。口碑逐渐建立起来,这才使得销路打开了,可数量依然有限。 所以常喜盛非常明白,想要扩大销路,南瓜府是必须要去的。而这种推行的过程是缓慢的,所以越早开始越好。 常老爹看到常喜盛这些日子的表现,也就不再阻拦。知道常喜盛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想要走这条道,还是个有天分肯干的。如此,作为一个父亲他就不再阻拦。毕竟他也是年轻时候闯荡过的,虽然也曾狼狈过,但是他从不曾后悔。 若不是他出去,现在也不会有这份家业。只不过当时啥都不懂,就一个老实农家汉子,所以才会吃了亏而已,不代表这条路就走不得。 常喜乐见常老爹没有什么异议,就到衙门去办路引。 这世界没有路引行动是非常不方便的,没有路引就不能入城不能住店,若是被查甚至会被当做流民给抓起来。 而这时候常喜乐身有功名的便利也就展现出来了,若是普通老百姓去办理,必是要经过许多手续,甚至还得贴些好处才能办成。若是正好和衙门那个差役有仇,很可能就会办不下来或者拖延时间很长,总之十分麻烦。 可常喜乐却是一路通行,当天去当天就拿到了路引。 不仅如此,他还被县令召去了。 县令约莫四十来岁,身型微胖,笑眯眯的好像很好说话的模样。 原身虽见过几次县令,而每次县令都会寻他说几句话,但是原身依然对这个县令没有太多印象。只记着是个官,在其面前,言行得谨慎妥当。 常喜乐去见县令,就不敢带着常昱了,让常昱在外头的吃食摊子先等他。常昱虽然十分不情愿,可见常喜乐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应了下来。 常喜乐拱手作揖道,“拜见大人。” “常秀才无需多礼。”县令示意常喜乐坐下,并命人上茶。 “谢大人。”常喜乐坐下,“不知大人寻学生,是因为何事?” 县令却不着急回答,打量了一眼常喜乐脸上的伤疤,如今虽然已经淡了不少,那些小伤痕几乎已经不见,可那条大疤却依然醒目。 县令不由叹了一口气,心中甚是惋惜。 常喜乐已经习惯这样的目光,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县令收回眼神,“我听说稻床、扇车还有桃源犁都是你弄出来的?” 常喜乐拱手,“回禀大人,确实是学生所为。” 县令点了点头,赞扬道:“此举造福百姓,实乃大举。” “不过是学生想让家人和乡亲们少些劳苦,并不值一提。” “从前就知你聪慧过人,若非出了意外,以后蟾宫折桂也无不可。没有想到你竟然连农事都知道得这般清楚,还做出了这么多东西,实乃不一般。” 县令的态度虽然好十分温和,可是不知为何常喜乐总觉得并不简单,可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多谢大人谬赞,学生只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哦?我听人说这些东西都是你从书中学得?可是真的?” 常喜乐点头道:“确实如此。” “是什么书?” “《天工开物》。” 常喜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胡诌道,他说的也不算是假话,这本书里确实有这些东西,至于这个世界里有没有他就不清楚了。 县令挑了挑眉,“这书你是从哪里见到?” “巷子口的旧书摊上。” “旧书摊还有这样的书?”县令的语气明显是不信的。 常喜乐却依然平静,只当没听出来县里话语里的质疑。 “旧书摊上什么都有,学生平日喜欢读些杂书,所以偶尔会去那里瞧瞧有什么好的。这书说的都是农事,想来要科考之人瞧不上,其他人又不知其写的是什么,所以就给埋没了。只可惜当时我身无分文,只能在那翻翻,不能将其买回收藏。” “哦?光只翻一翻就知道如何做出来?常秀才倒是聪颖过人啊。” 这话语就暗藏着讽刺了,县令虽然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可怎么看着都是笑里藏刀。 常喜乐依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同样当做没听明白里头的嘲讽,点了点头道:“我在这上头确实比常人天赋。” 县令没有想到常喜乐竟是这么不知谦虚,顿时噎了噎,喝了一杯茶才缓过劲来。 “可钱家寻本官说,家里丢了一本农书,上头所书都乃常秀才这段日子所出之物。” 常喜乐冷哼,果然是钱家出的幺蛾子,这个钱家还真是死心不改! 常喜乐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表情屈辱又愤恨,却不忘礼节,朝着县令拱手作揖,“大人,我要状告钱家诬陷之罪!” 县令没有想到常喜乐连解释一句都没有,就直接赖这么一套,这小小少年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脾气还硬得很。 县令笑了笑,“常秀才真是年轻气盛,此事兴许只是巧合,哪里用得上大动干戈。不管如何,你从前也与钱家有些情义,若是闹起来,两边都不好看。倒不如两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大家各退一步说话。” 常喜乐一脸震惊,满脸的不可思议,“大人!此乃万万不妥!身为读书人不可为三斗米折腰更何况这赤-裸裸的诬陷!钱家人已经污蔑学生是个窃贼,如此恶毒我若不为自己申辩,岂不是认同其所说。 学生当初就是念着这一点情分,而没有追究他诬陷我落马为自己好玩,没有想到他不感恩就算了,如今变本加厉的践踏我污蔑我。我虽不才,可也是个读过圣贤书之人,绝不容许有人如此侮辱!学生就是要头破血流死在衙门里,也要给自己求个清白!” 常喜乐说得义愤填膺,整个人激动不已,好像就要当场血溅一般。 县令这时候有些不高兴了,“常秀才本官寻你好好说话,就是不想你们两家误会,可你这模样是在威胁本官吗。” “不敢,学生只是想为自己正名,将那小人恶劣行径公之于众,人人唾弃之。大人乃清官,更是不能被奸人蒙骗冠上是非不分的恶名。” 县令眯了眯眼,“常秀才非要如此吗?” 常喜乐不置可否,而是道:“学生已经得钦差大人引荐,可以参加下一次乡试。可钱家竟然这节骨眼上辱我名声,这必是另有所图。当初钱家承认诬陷我的条子可还在我身上,如此恶毒人品之人,再一次污蔑实在太正常不过。” 县令眼皮一跳,“你是说钦差大人推荐你去参加乡试?你不是毁了容貌,也能去参加?” “回禀大人,确实如此。钦差大人惜才,又怜我不易,所以愿意为学生说一句话。若是大人不信,可去询问钦差大人,学生断不会像钱家人一样满嘴胡诌,没有一句实话。” 县令眼珠子转了转,慢悠悠的拿起差别喝了一口茶。 久久才开口道:“既然有钦差大人赏识,你应该更该珍惜这样来之不易的机会。你现在还不赶紧下去专心温习功课,莫要辜负了钦差大人一片好意。钦差大人如此保举,你若到时候考不上,会让他丢尽脸面。” “可是钱家……” 县令不怒自威,“你莫要总与商贾人家牵扯在一起,平白辱没了身份!你身为学子,只需读透圣贤书,其他事无需搭理。” “是,大人。”常喜乐顿了顿又道:“大人,这些日子我们村子里的人已经尝试过这些农具,都比从前所用要好。这些明明存于书上,却不知为何被埋没使得无人得知,若是能推广正如大人所说可以惠及百姓。只是学生势单力薄,无法行这大事……“县令眯了眯眼,哪里不明白常喜乐的话,“你放心,此事本官必会上奏,常秀才乃有功之臣。” “不敢当,这都是大人教导有方,学生不敢邀功。” 县令笑得更灿烂了,“此乃本官职责所在,当不得什么。” “大人谦虚,这些农具可提高几倍效用,乃利国利民之大事。大人凭借此物,必是能高升。” 县令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却偏偏要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高升不及百姓安康啊。” 常喜乐都想当场翻白眼了,面上却是恭维道:“大人高洁。” 常喜乐又拍了好几次马屁,这才退下。 一出大门,常喜乐顿时心里舒了一口气,这坎可算是迈过去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胡诌的理由,差点会变成钱家要拿捏他的借口! 原本只是觉得没有那么大的脸说是自己发明创造,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拿此做文章,直接把他打得措手不及。所幸他反应快,否则不知道会是如何局面。 恐怕这是钱家人眼红这些东西,所以才会下手! 而这县令果然与这钱家同穿一条裤子,所以才会让钱家能横行稻香县。 常喜盛也不过才刚把扇车拿到县城里,销路都还没有打开,这钱家人就鬼精的闻到了味道,想要分一杯羹。这钱家倒是个精明的,知道这些东西其中暗藏的利润。若真的落入这样的奸商手中,农人们哪里还会有机会使用! 只怕这钱家一直就盯着他们,所以才会反应得如此迅速。 所幸,县令也不是完全偏向钱家,此人是个审时度势之人,也不是个蠢的。所以钦差大人的招牌以及他可以科考的事才会管用,否则若他无权无势,只怕今天可要交代在这了。 不仅仅名声被毁,兴许还要吃牢狱官司,而且最要命的是,以后想要造什么东西,都会被钱家以这种借口给弄走,完全不给他留有活路! 常喜乐紧紧捏住拳头,因为憋着怒气,面目显得有些狰狞,尤其配上脸上的疤痕,所幸路上无人,否则非被吓到不可。 常昱看到常喜乐出来,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他赶紧奔了过去,却见到一脸铁青的常喜乐,顿时给愣住了。 “乐乐……乐乐……” 常喜乐这才回过神来,脸色缓和了不少,硬是挤出一抹笑容,“小喵,事情办好了,我们回去吧。” “乐乐……”常昱一脸担忧。 常喜乐心中的暴戾被常昱那一双乌黑的眼睛给打散了,心里平静了不少,只是心里憋得慌,不想多说什么,“我没事,我们走吧。” 也没有跟常昱解释什么,就把他拉走了。 “乐乐……”常昱锲而不舍。 常喜乐却不想跟他多说,说也说不明白,“我真没事,走吧。” 常昱却是不依。 常喜乐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你,你也没有办法,也听不明白。你放心吧,不管什么事我都会解决的。” 说着再不理会,直接朝着前面走,不想再多说一句。 常昱微楞,想着常喜乐刚才的话,心里有什么在变化着。 第46章 筹备 常喜乐带着常昱去了常喜盛租住的房子,房子离热闹的地方还挺远,在非常角落的地方。所幸县城本身也没有多大,所以出入还算方便。 租住的屋子还带了一个小院,一间主屋,包括堂屋和两间房间,东面是厨房西面是杂货房,不管是主屋还是杂货房都堆得满满当当。两个房间也堆满了东西,但是好歹还有下脚的地方,整理一下还能凑合着在里头睡觉。 虽然屋子十分的拥挤,不过都被常喜盛收拾得很整齐干净,若是进货的人看到这模样也会比较放心。 常喜乐并没有将衙门里发生的事告诉给常喜盛,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只大概说了一下县令见了他,夸赞农具之事。 这些事说了常喜盛也解决不了,多告诉一个人不过徒增烦恼罢了。若不是常喜盛现在消息灵通,他连被县令召见的事都不想提。 常喜乐自以为隐藏得好,常喜盛其实都已经瞧出不对劲。因为不仅仅常喜乐透露出不痛快的情绪,常昱的表情也十分的反常,完全不像平时一样,很不得贴在常喜乐身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但是能瞧得出他在不高兴。 偏最疼他的常喜乐竟然没有去哄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并不像两个人闹了别扭,这点常喜盛还是瞧得出来的。 不过常喜盛也并没有点破,常喜乐不想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大不了回头去查查就好,这县城就没有能藏得住的秘密。 “这屋子比我想的还要大,花了不少钱吧?”常喜乐道。 虽说这地方偏僻,可房子不小还带院子,肯定不便宜。常喜盛之前都没具体说过,就说地方偏僻,房子不算好,所以价格很划算,也没有从公中伸手要钱。 原本想着可能不咋样,没有想到过来一看,倒也还挺不错。 常喜盛含糊道:“没几个钱,跟咱们家的生意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常喜乐见常喜盛不直接回答,就知道钱绝对不会少,只是不想让家人在意罢了。固然有担忧家人说他奢侈的缘故,但是也是觉得没啥大不了,自个掏了就掏了的意思。 这点钱还不至于要计较,常喜乐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是更觉得常喜盛是个会办事的。他精明却不会在一些小问题上过于吝啬,对外人算计对家人却不计较付出,拥有这么一个哥哥是非常幸运的。 “我在城里不方便,而且没有你认识的人多,你最近注意打听从咱们县去到府里一路的状况。比如路况、路上的驿站等等,府里的情况也尽量打听,别到时候咱们一头雾水的进城,很容易晕乎。”常喜乐道。 常喜盛点头道:“我之前就一直在打听,基本把状况摸清楚。这一路都不大太平,我觉得咱们还是得请镖局的人护送。” 常喜乐并无异议,这世界可跟前世不同,隐藏在山中的匪徒可是不少。虽然不至于匪徒林立,可路过一些山野之地的时候,还是非常容易遇到的。尤其是行商的,遇到的概率最大。在匪徒眼里,行商之人个个都是肥羊。 从县里到府里,慢的话得十天左右的路程。一路上有可能发生的事太多,必须提前防范。 “我也是这个意思,这次咱们虽然不带太多东西出门,可也得一车的坛子啥的去探路,看着就是行商的,没人护着实在危险。” 这时候常昱突然开口,“不怕。” 说着竟是还虎啸起来,连忙被常喜乐堵住嘴。 “你这孩子,别在这吼啊,别把周围的人吓到。” 常昱这才不乐意的收回架势,把那一声嚎叫给憋下去了,十分委屈的望着常喜乐,却没有像平时一样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常喜乐有些诧异,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自打常昱上次在常喜兴面前开口,后来也就不会特别忌讳在别人面前说话了。不过依然只限于常家人,以及学堂里的那些孩子面前,而且话也不多。但是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改变。 常喜盛笑道:“有咱们虎爷在,还真不怕。上次那么多强盗啊,一下子就被咱们虎爷干掉了。” 常昱听这话特别的高兴得意,可表情却是一副慵懒不屑的模样,还时不时瞄一眼常喜乐。自以为别人看不出来,那别扭的小模样差点没把常喜盛和常喜乐给逗死。 有常昱在,两人还真不怎么担心路上出事。不过人手太少了出门终究不太妥当。况且请镖局的人不仅仅是为了安全,也是因为如此一来不至于一路茫然,甚至找不到路。 镖局的人经常出入南瓜府,对沿路以及府里头的情况也熟悉,到时候有人带一程,心里也有个底。不至于不小心住了黑店,或是犯了什么忌讳都不知晓。 “这事就交给你办了,除了找两个身强力壮的,还得找个善于打听消息的,这种人对这一路和府里的情况肯定最是熟悉。” “恩,这些我都会办妥当,你就不用操心了。小小年纪每天都想这么多事,我都怕你变成个小老头了。”常喜盛玩笑道,自打他开始跟着常喜乐做生意,两兄弟比从前更加亲昵了,偶尔还会彼此开开玩笑。 常喜乐也觉得自己想的东西太多,他想要弄出来的东西太多了,可脑子就只有一个,能力也在那里,总觉得时间不够。虽然已经计划怎么一步步来,可总难免有错漏地方。 “我要提前成了老头,你们几个哥哥就负责养我。到时候我什么都不想,一天就等着吃喝玩乐。” 常昱又把头伸了过来,“我养。” 常喜盛笑得更欢了,笑了一会才正色道:“话说回来,现在咱们家已经过得很不错了,你也莫要想太多,还是专心看书负责科考。你现在太累着自己了,每天要抽半天教书,还要想一堆地里用的东西,还得看书准备科考。 你虽说聪明,可身上这么多事,也难免容易顾此失彼。要我说你别操那么多的心了,我们三个哥哥现在已经可以撑起门户,你只需要像以前一样安心读书就成。” 常喜乐听这话忍不住微微皱眉,他确实也觉得自己安排得太满了,这么下去三年后的科考,恐怕是过不去的。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已经不容许他考不中了。 “我记着的,等这次出门就回来我会再好好安排。” “你明白就好,科考才是大事,不管是对于你的前程还是咱们常家,想要跟钱家对抗,还是有个举人身份更有底气。况且钦差大人虽说之前保你可顺利科考,虽说以他的人品,说出去的话肯定不做假,可等他离开了咱们这,恐怕就不记得你了,这事也就落了空,所以你得抓紧。” 常喜盛说完又觉得这样的话给常喜乐太大压力,反而不妥当,连忙又道:“不过你也别太在意,咱们家现在好了,路这么多不一定非吊死在一棵树上。” 常喜乐笑着点头,“二哥,你放心吧,我懂得的。” 常喜盛得了这话不再多说,转移话题道:“咱们家只有牛车,牛车虽然稳当但是太慢了。我觉得咱们还是租两辆马车的好,虽说贵了点,可县里头的马车快不说还稳当,要比咱们家的牛车舒服得多。” 常喜乐也十分赞同,“最好是有车厢的那一种,省得风吹日晒的,要是落雨更是麻烦。” 常喜盛连这种事都要请示常喜乐,是担忧家人说他奢侈浪费。这里马是精贵的东西,租用马车费用也非常的高。可他现在开始再外头做生意,知道钱不是省出来的,而且挣钱不就是为了享受。 可这样的观点,桃源村普遍是不接受的,都好勤俭节约。 有常喜盛安排这一路上的事,常喜乐也就不用操这个心思,把路引办妥当,当天就回去了。 常喜盛这里实在不宜住人,他宁可奔波一点,回自己的窝里才舒坦。 常喜乐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回到家就被常老爹叫到跟前。 “路引都办好了?” “恩,都办妥当了,县里有二哥打探消息,一路上应该是不用愁的。”常喜乐把他们的打算一一告知给常老爹。 常老爹点了点头,他不是个小气的,现在家里有钱,不管是请镖师还是雇佣马车,他都觉得是应该。 “你们到那人生地不熟的,要长点心眼。这府里的人和县里村里的可不一样,那里的人精着呢。而且那里乱得很,什么小偷流氓骗子到处都是。这些人最喜欢找外地人的麻烦,欺负别人人生地不熟,你们到时候一定要小心。” 常喜乐从常喜盛那也得知一二,所以并不意外。 “爹,我们到时候会小心的。” 常老爹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从前发誓不再踏入那里一步,没有想到两个儿子总想往那跑。你就算了,是为了科考,总要过这么一招。你二哥,哎,生意哪里是这么好做的……” 常老爹眉头紧皱,很明显虽然现在同意常喜盛的决定,可心里还是不大乐意的。 没等常喜乐开口,常老爹自个摆了摆手,“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思,只是你们一定得当心,别中了别人的计。你虽然比你二哥小,可你自小是个聪明的,到时候一定看好你二哥,他这性子最容易中别人的套。” 常喜乐连连点头应下。 “爹以前在那认识一个老伙计,现在已经几十年没有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你们到时候可以去找他,他是个有些能耐的,兴许到时候能帮到你们。若是不能,就当做是帮爹拜访他。” 常老爹说到这里不由想到了从前,没有想到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 常喜乐不由皱眉,“爹,都这么多年了,还能找到他吗?要是他搬了家咋办?” 常老爹道:“只要他还活着,应该能找到。他叫高元,你可以叫他高叔。他是个善于养蛐蛐儿的,以前专门给大户人家养这玩意。 府里好斗蛐蛐儿,所以他在这圈子里还算挺有名。你到时候去斗蛐蛐儿那打听,要是能打听得到就去找,如是大家已经不认识了就算了,人海茫茫还是别耽误工夫。” “好,我记下了,回头我写在纸上,省得给忘了。” “他当初和我交情不错,算起来我还救了他一命。所以你们要是能找到他,他能帮肯定会帮。斗蛐蛐儿的都是有钱人,就算他不能引荐,可也了解里头的事,到时候你们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 当年高元落难,差点病死在路边。是常老爹见他可怜,就把他带到医馆,贴了点药费给救回来了。 高元恢复之后,就开始养起蛐蛐儿,刚开始常老爹觉得他不务正业,还有些瞧不惯。觉得自个贴的钱都给白费了,哪里晓得会捡回一个就知道玩不知道干事的。 没有想到的是高元就靠这么个蛐蛐儿发了财,因为他挑选和养的蛐蛐儿最是勇猛,不少大户人家都争着把他请回家养蛐蛐儿。 那些喜欢斗蛐蛐儿的对这东西很是着迷,一掷千金都不眨一下眼。 所以蛐蛐儿养得好的,也就备受这些有钱有闲的人待见了。 有这样的人物带着了解府里状况,确实能够事半功倍。 常老爹虽说平时总是一副不赞成让他们把生意做到府里的模样,可真临头,还是尽可能的去支持。若不是对那地方心有余悸,恐怕也会跟着去了,毕竟他在那里也生活过好几年,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可也总比常喜乐两兄弟熟悉一些。 “爹,你放心吧,我们到了那里行事不张扬,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事,凡事小心,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常喜乐见常老爹眉头紧皱,知道他心里十分担忧,便是安慰道。 常老爹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都知道爹当初回来的时候虽然带了钱却并不风光,却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常喜乐点了点头。 “这些事我本来是不想提起的,不过为了给你们提个醒,也就说一说吧。” 常老爹当年出去闯荡,经过一番周折,后来在一家顾姓的商人手底下做事。顾家是府里有名的粮商,资力雄厚。常老爹能进顾家做事很是不易,这其中也有高元的关系。 在府里干活也是非常难的,南瓜府非常热闹,大量的农人都涌进城市里,也属于僧多肉少的状态。不过因为城市繁华,想要找活不算太难,但是想要找个不错的活计却是很难了。 尤其对于刚入城没有根基的人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这也是常老爹的善念带来的机会,而后来常老爹能升为一个小管事,就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常老爹吃苦耐劳,又比普通农人要聪明果敢,但是又没城里一些混迹惯了的人一样滑头,所以非常得东家喜欢。 原本常老爹也算是前途无量,他还曾想着把户籍迁到府中。按照规矩,只要在府里居住一年,就可以获得户籍,只是由农户变成坊郭户,也就是后世说的城市户口。 虽然土地对于农人来说不可割舍,可府里的繁华是个极大的诱惑。常老爹当时是打算留在府里生活,若是还是从前户籍实在麻烦。只是他一直没空回乡,此事重大还得和家里人商量,就一直没办。 当时尤茂源的父亲也是得常老爹的照顾,才能挣得后来家业。这也是两家人十分要好,尤家人对常春花非常厚待的原因。 可是后来因为顾家内部兄弟之争,让常老爹这池鱼被殃及了,差点丢了性命。 事情倒也不复杂,顾家老大自小体弱多病,没法撑起家业,只能由其他兄弟掌管。而其他兄弟个个都想拿到大权,便是开始了争斗。而顾家见长子无法主持,便采取择优录取的方式,看谁经营得好,谁去负责。 结果有人就故意在其他兄弟掌管铺子的时候动了手脚,暗中用陈米烂米替换掉好米卖给别人。而当时负责的正是常老爹,他明明瞧得清楚,却被人糊里糊涂掉了包,结果差点因为这事被送进大牢。 所幸最后查了出真相,可当时常老爹也被打得遍体鳞伤,差点就送命了。 顾家也还算厚道,给了他一笔钱当做是赔偿,却不再雇佣他了。 常老爹遇到这样的事哪里还敢再留,他已经非常小心,哪里晓得还会中了套。他便是知道他这脑袋若还留在这里,只怕以后还是会到这样的事,于是便带钱回了家乡。 常老爹叹道:“那些商人为了利益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根本不管别人死活。我那老东家还算是厚道的,你高叔说,要是其他人家,哪里会给我钱,只怕还会让我死得更快点,省得家丑外扬。 你高叔混迹得多,那些腌臜事也知道得多,有时候听得人心寒。那些外表光鲜的人家,里头都是烂透了,经常闹出人命。原本我只当做故事听听,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头上。而且这事损的可是整个顾家生意,他们为了欲望,竟是连最要紧的名声都不要了。因为这事,顾家元气大伤,后来怎么样就不知道了,我瞧着肯定是不成了。本就有很多敌对,现在自个乱起来就是让人有机可趁。” 常喜乐听完这些才知道,怪不得常老爹那么害怕他们富裕之后兄弟会结仇,总是不厌其烦的提醒,原来经历过这样的事,心底也就怕了。 “爹,我们家不会这样的。” 常老爹这时候却想得明白,“不管会不会这样,咱们也不能因为担心就不敢去挣钱了。其实不光是这些商人,咱们这些农人也有这样的事。我只是觉得当初我如此小心,结果还着了道,实在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所以才不愿继续留着了。 你二哥想要做生意,我也是怕他玩不过别人。咱们农家人到底还是比这些人手段差了,尤其刚进城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得跌很多跟头才能学聪明,爹也只是不想你们受这个罪。” “爹……” 常老爹摆了摆手,“现在也不说这些了,既然定了咱们就想着咋办。爹跟你说这些也是告诉你,这些生意人的狠辣手段。对自家人都这样,别说对别人了。咱们老实惯了,到时候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凡事都得多想想,千万别着了他们的道。” 常喜乐认真的应下,“爹,我会记住的。” “不过这事你也别掺和太多,这条路是你二哥自己选的,就得他自己走完,别人帮不了。” 常喜乐笑道:“爹,我现在还没有二哥能耐呢。你让我跟他一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这么多东西卖出去,我可没有这本事。” 常老爹想到常喜盛这些日子的表现,欣慰的笑了起来。他知道这种活多不容易,尤其有个钱家卡在那里更是难上加难。但是常喜盛没有抱怨一句,而且还做得那么好,让他刮目相看。 在常喜乐一行人出发之前,尤茂源来到了桃源村。 之前带回去的茶籽油、茱萸酱、辣米油还有粉丝,全都卖光了!刚开始的生意很是一般,可实在是东西好,而且又实惠,回头客越来越多。 尤家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生意,自然知道这些东西以后肯定不愁卖。所以尤茂源趁着断货之前赶紧跑到桃源村拉货,这次要比上次多拿三倍,还将之前的钱一起给结了。 大家都十分高兴,村子里的人得了消息也心里也十分乐呵。只要东西有销路,常家这生意就做得长久,他们也就能跟着沾光! 尤茂源走后没多久,常喜乐、常喜盛、常昱、常喜寿、常喜庆还有村子里的王大力,带着两个镖局的人,一同出发前往府里。 第47章 路上 常喜乐一行人都没有出过稻香县,心里一开始难免激动,一路上常喜庆和常喜寿两个堂兄弟以及王大力不停询问马夫或是镖师府里的情况,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马夫和镖师对于这样的情形很是习惯,没到过府里的人都会忍不住询问的。其中一位马夫,那张嘴是极溜的,说得是天花乱坠,听得两兄弟和王大力一愣一愣的。 马夫虽然言语夸张,可不少事还是很靠谱的,只是他好打听一些奇闻异事,所以听起来好像说书一样。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这种事说起来才容易钓起大家兴趣。 常喜乐和常喜盛之前就已经打听到不少情况,所以不会被马夫忽悠到,都当做是故事听。 而常昱这次难得没有下车奔跑,竟是一直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上,靠在常喜乐身边特别的乖巧,甚至不像平时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往常喜乐怀里拱。这模样就跟普通孩子一样,看不出任何异样。 虽说这副模样能避免大家异样目光,毕竟常昱年纪已经不小,农家孩子这么大已经能扛事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喜欢窝在别人怀里,一看就是不正常的。 可常喜乐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仔细回想,好像这段时间常昱在人前一直表现得非常‘正常’。只是他忙于准备出发的东西,又得安排手边的事,所以一直没有注意。 常喜盛也注意到了,好奇道:“今天虎爷怎么这么老实?” 常昱抬了抬眼皮,又垂了下来,一声不吭。 常喜乐更觉得古怪,“小喵,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常昱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真没有?” 常昱依然坚定的摇头,“我……好……” 常喜乐微微诧异,这孩子竟然能在动作可以替代的情况下,却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你不想出去走走吗?” 常昱眼神瞟了一下车窗外面的风景,立马又收了回来。 “不……想……” 那表情明显是想要在外面奔跑的,却非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常喜乐若是觉得他没有问题,那才是怪了。 “小喵,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常昱想要摇头,可见常喜乐一脸严肃直勾勾的看着他,这才开口,“长……大……” 常喜乐一听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顿时明白了。 那天他因为钱家的事心情不痛快,随口说了一些话只怕刺激了常昱,让常昱想要长大,不想再被他遇到事的时候把他排斥在外。 他虽然知道常昱现在能听懂话了,可还是一位如同孩童一般,似懂非懂。那天又有些控制不住脾气,才会说出那些话。虽然也不是特别过分,可对于常昱来说却十分严重。 常喜乐心里有些愧疚,这孩子的心思和他的力气完全相反,很是细腻敏感,摸了摸常昱的脑袋,“小喵是想长大帮我对吗?” 常昱眼睛亮亮的,不用言语就让人明白他心中所想。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不过我更希望你高高兴兴的长大。” 常喜乐说完这话也觉得有些好笑,他一方面希望常昱越来越接近‘正常人’,另一方面又不想委屈常昱,让他非要按照大家所认同的方式长大,两种矛盾的想法还真是为难人。 常昱也用手摸了摸常昱的脸,一脸的认真,“乐乐……乐……” 常喜乐一下就听明白了,常昱也喜欢他能高兴。 顿时忍不住将常昱搂入怀中,“你这孩子真是讨人疼,不枉我这么宠你。” 常昱也乐呵起来,在常喜乐怀里拱来拱去。可随即反应过来,想要停住动作。 常喜乐道:“没事,车厢就我们三个人,不用那么在意。” 两个堂兄还有王大力以及两位镖师都没有在车厢里,而是都在马夫身边位置上坐着。镖师要随时打探周围的情形,而两位堂兄和王大力则要听马夫说的八卦。 常喜盛也笑道:“虎爷还跟二哥见外吗?你啥样子我没瞧见过啊?” 常昱顿时笑得眼睛弯弯的,又缩进了常喜乐怀里,嗅着熟悉的味道,才能让他安心。 不过常昱依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下车窜到林子里撒欢,老老实实的留在常喜乐身边。常喜乐觉得这样也好,省得他还得担心,毕竟这林子可不是什么玩耍的地方。常昱虽然战斗力很强,可也不是天下无敌,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到时候人都找不到。 而且这里还有其他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尤其那两个马夫,到时候恐怕又把常喜乐当做八卦一样告诉给其他人。常喜乐一点都不希望常昱成为别人嘴里的特别,这些会带给他困扰。 第一天的行程并没有什么异样,镖师按照原定的计划,在天黑之前就让大家在一个村庄休息。 那村庄平日接待惯了过路人,所以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一点意外,很熟练的把一切安排好。只要交钱,就可以住得舒舒服服,还能吃上当地美食。 虽然味道不及常家做了那些玩意,不过也算是不错。 他们从家里出发其实带了不少东西,什么糯米饭粉蒸肉、凉拌蕨菜等等,中午都不用特地停下来,就能填饱肚子。这几天天气好,而且已经开始暖和,所以吃些冷食也不打紧。在外头还是赶路要紧,不能太讲究。 所以晚上能吃点热乎的东西,心里很是舒坦。 晚上盖的是自己的被子,让有些洁癖和认床的常喜乐也能安然入睡。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除了一路颠簸让人有些烦闷之外,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 可是等到第四天,镖师跟投宿农家的主人说了几句话之后,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常喜盛瞧出不妥,“怎么了?” 镖头道:“咱们今天得把水和食物备好,明天怕是要住在野外了。” 常喜盛不解,“为啥啊?之前没有这一出啊,不是说一路都有村子或者脚店落脚的吗?” 虽然县城到府里有一段路程十分荒凉,没有什么人烟,不过只要赶赶路,还是能找到留宿的地方。这一路还是有不少商人会路过,所以也会有人做这生意。 这里的野外十分危险,在野外留宿都是不得已才会这么做。 他们虽然有九个人,可在野外依然不够看的。 “前面传来消息,原本那落脚的脚店现在被山贼给占了,咱们得绕着走。可这么一绕就得多走些路,那条道没啥人烟,肯定就没法投宿了。” 之所以雇佣两位镖师,目的也就是在于此。开镖局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还得有人脉懂得这道上的事。 不少镖局都跟一些匪徒有交情,彼此会搭成协议,以保证镖局护送的货物、人,不会被盯上。这些镖师的消息也非常灵通,有什么风吹草动,即便是在路上也能第一时间得知,随时改变路线。 常喜乐微微皱眉,“荒山野岭的野畜也多,大晚上在野外,会不会不安全?” “若说没有一点危险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比过贼窝好许多。咱们今天赶路,等到晚上可以到一处破庙休息。只要把火点起来,一般畜生是不会靠近的。因为脚店那是个崖口,经常被山贼占了。所以另一条道我们往常也经常走,一般来说都不会有啥事。” “既然知道那里有山贼,官府咋就不管呢?”王大力道。 那话多的马夫笑了起来,“你没过官匪一家亲吗?” 镖头瞪了他一眼,“莫要胡说话。” 马夫并不在意,却也没有继续说,只道:“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穷山僻壤的官府的人即便有心抓,也不能老守在那里。那些山贼贼得很,他们不一定明面着来,有时候装作普通百姓摆摊子,暗中却下点蒙汗药把你东西偷走,你抓不到人,就是告到官府也没法子。” 常喜庆啧啧叹道:“我还以为这些都是故事里说的,没想到真的有啊?” “那还有假,为啥咱们县里钱家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其他人却是不成,不就是能耐大不怕这些山贼盯上。这些山贼消息灵通得很,只要有贵重货物路过,都跟长了狗鼻子似的围上来。” 见大家唬了一跳,马夫又赶紧道:“不过现在没有那么乱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官府现在查得严,这些山贼一般就是开开黑店,极少敢打家劫舍闹一桩大的。以前这一路都得悠着,遇到好几拨匪徒也不是啥稀罕事。现在极好遇见了,所以来往的人多了不少。像今天这情形还是比较少见的,也算给你们长了见识。” 大家虽然听到有山贼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可一听马夫这么说又松了一口气,且看马夫和镖师都不是很在意的模样,想着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准备了一番便是上路了。 临时改的这条路比官道要颠簸得多,整个人都在颤抖,脑袋都有点被抖晕了。 偏偏又要赶路,马车不能停,否则要是天黑的时候赶不到破庙里,在这外头就危险了,惹得常喜乐好几次都被颠得想吐了。 除了经常来往的镖师和马夫,其他人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都是农家汉子,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从前哪里会连续奔波这么多天,还要快马加鞭,所以很是不习惯。 等天黑的时候,到达那传说中的破庙,大家下马车的时候,都觉得屁股要炸开,腿不是自己的了。 “他娘的,这一路可真是操蛋。”王大力忍不住咒骂道。 其他人也纷纷那忍不住吐脏话,只有常喜乐已经虚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下马车腿都软了,要是没有常昱眼疾手快扶住,只怕直接瘫在地上。 常昱一把将常喜乐抱起,现在常昱比常喜乐矮一个头,毕竟还是十岁左右依然还是孩子身量,不像常喜乐已经有大人模样,这么一抱显得十分突兀,顿时大家都忘了抱怨了。 镖头不认识常昱,不像桃源村的人都知道他的本事,不由啧啧叹道:“这孩子力气还真大!” 常喜盛笑道:“这孩子是我们村有名的大力王,能耐着呢,连大人都比不上他。咱们赶紧进去把火生起来吧,现在天色已黑,只怕附近都不安全。” 镖师和马夫们虽然对常昱十分好奇却也没有工夫再问,连忙在破庙里头折腾起来。 破庙还挺大,有个破围墙围着,马车被牵到从门口就能见到的地方,人则在庙里留宿。 这里之前有不少旅客停歇,所以倒也不用收拾什么就有很大一片空地,地上还有以前烧火留下的灰。 镖师之前就已经将柴火准备好,知道晚上才能到此,若还要出去寻柴火实在太危险。而这里能烧的都被之前的过路人烧掉,自己不准备,火都生不起来。 常喜乐到了庙里也就缓过劲来,让常昱把自个放下,也顾不上害臊就开始主持今天的晚饭。 他今天恶心坏了,非常想吃辣爽的东西,所以将之前准备好的螺蛳煲锅底拿出来。 这东西之前就准备好被封存起来,为的就是路上胃口不佳了,来一口这个最是痛快。这些天并不热,而且这玩意保存得好且经过一些处理,能存好几天。 为了方便保存,这汤底比平时的还要浓郁和口味重,还得加入水才行,否则太咸了。 镖师和马夫对常家的生意也有所耳闻,不过都没有吃过,只是听人说起而已。刚开始拿出来还觉得味道有那么一点怪,可等水开始烧热,兴许也是习惯了那味道,纷纷忍不住赞叹起来。 “这玩意也忒香了吧!”镖头道。 这时候常喜盛已经把搭配的酸笋、酸豆角、酸菜、干米粉还有之前在落脚的地方准备的青菜等等配菜拿了出来。 “这么多小菜啊?”马夫问道。 常喜庆得意道:“这玩意就是料多,所以味道特别的好。你们一会吃了就知道,好吃得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你们还能用这汤汁送干饼,这干饼都能吃出猪肉的味道来。” 大家都不觉得常喜庆说得夸张,因为那味道确实十分浓郁得让人口水直流。 而当螺蛳粉被煮好,大家正打算开吃的时候,外边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常昱是第一个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正打算自己用筷子吃第一口螺蛳粉的时候——常昱现在已经熟练运用筷子,自打出门之后,常昱就没用让常喜乐喂过,与在家中的表现很是不同,他突然猛的站立起来。 还没等大家询问怎么回事,常昱就放下碗筷迅速窜了出去。 “小喵,怎么了?” 常喜乐见他这模样也紧张起来,连忙放下碗,一边道:“外头有动静,戒备。” 除了常喜盛大家都愣了愣,虽然极为舍不得,但是都按照常喜乐的吩咐将碗筷放了下来,拿棍子的拿棍子,拿刀的拿刀,纷纷冲到门口去。 而也是这个时候,外头就传来了声响,有亮光朝着这里走来。 两位镖师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高声嚷道:“平安镖局在此,不知来者何人?” 不远处的光亮顿时停住了,有人高声回应,“南瓜府沈家路过此地,多有打扰,还请海涵。” 两位镖师并未因此放松警惕,其中一人提着刀带着火把一人前去查探情况,没过一会那边火把在挥舞着,另一个镖师见此才将刀收了起来。 “确实是正好经过的沈家商队,这沈家在府里颇有些名气,风评也不错,若有他们在反倒更加安全。” 镖局的人既然这么说,多半是错不了。 常喜乐点了点头,“让他们过来吧,这地方也不是咱们的,路上总要互相照顾,人多些兴许反而更安全。不过咱们晚上还是警醒些,凡事小心为上。” 镖师将手放在嘴边,发出鸟叫声,那头的人这才从那边走过来。 如此暗号方式也是在侧面敲打之意,虽说各自报家门,可谁知道其中是否有诈,山贼没少利用欺骗手段先获得信任,然后暗中行事。 常喜乐见此更觉得自己的钱没白花,虽然只请了两位镖师,可这价钱可不便宜,但是却十分值得。 没一会就看到沈家的旗帜还有一串马车往这边走来,这一行人人数不少,估摸有三四十个人。而且有十来辆马车,货物装得满满当当。 前去迎接的镖头道:“这是沈家的赵掌柜,之前也曾与他碰过面,大家可以放心。” 赵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瞧着颇为和蔼,好似很好相处的模样。 赵掌柜一眼就瞧出这里头说话算数的应是年纪最小穿着长衫的常喜乐,连打晃一下都没有就朝着他拱手道:“赵某正巧路过,多谢公子愿意收留。” 常喜乐见对方如此客气,自然也会好言好语,回礼道:“赵掌柜客气,大家都在外头奔波不容易,本就应该互相帮衬。赵掌柜请,我们正准备晚饭,若是赵掌柜不嫌弃可与我们同食。” 赵掌柜正欲婉拒,一个声音从后头响起。 “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赵掌柜心中无奈,“少爷,属下这就去准备晚饭,请少爷稍等片刻,就不麻烦这位小哥了。” 可那出声之人却压根没有搭理赵掌柜,直接越过他身边往飘出香味的地方走去,“这是你们弄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啊?” 此人未及弱冠,瞧着比常喜乐大不了几岁,身着玉色宽袖交襟衫,容貌俊秀,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可那表情动作却与外形不符,直勾勾的望着方才他们放在地上的螺蛳粉,一点掩饰都没有,一副你必须要给我试试看的架势。 常喜乐道:“这是螺蛳粉,公子可要一试?” “螺蛳粉?这汤底是螺蛳熬的?这做法倒是新鲜得很,怪不得我闻着这股味道很是不同,里头还有不少茱萸吧那人眼睛一亮,一边说话一边想要坐下来,赵掌柜这时假咳了一声。 那人也不敢入座了,翻了个白眼,很是不情愿的将目光收回,摆出一副正经面孔,好像方才失态的人不是他一般。 “多谢了,我就问问而已。” 常喜乐明白他们的小心,毕竟在野外,凡事还是要谨慎为好。如是他也是不敢随便吃别人给的食物的,因此也没有为难,赶紧享用自己的米粉,这玩意要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镖师还有马夫不仅是第一次吃螺蛳粉,也是第一次吃常家弄出来的茱萸酱,一入口眼睛都睁大了。 “这辣味可真是痛快!而且完全没有茱萸的苦味,哎呀,我之前就听说你们桃源村茱萸酱做得好吃,我愣是没去买,要是知道这么好的味道,每天必须来一点啊!”多嘴的马夫大声嚷道,可嘴里的动作也没用停,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虽说他们奔波惯了,可还是觉得会疲惫,很喜欢在途中能吃点口味重的,这玩意非常符合他们的要求。 这东西虽然辣得厉害,可就是让人忍不住边叫辣边吃,甚至还嫌不够又多加了一点茱萸酱。 常喜庆连忙阻止,“你们可悠着点,太贪辣要是闹肚子可就麻烦了。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觉得痛快,结果加了一堆的茱萸,当晚上就辣得我泄了好几次。” 镖师一边挥着汗,一边道:“没事,更辣的我不是没有吃过。从前冬天跑镖,喝酒怕耽误事,就是用这玩意发汗的。” 另外一个镖师和马夫也连连点头,多嘴马夫道:“我本就喜欢辣味,就是往常买的总是带一股苦味,放得少还罢了放得多那都咽不下。这次可算能痛快一把,而且这什么螺蛳粉就得辣着好吃。没有想到这螺蛳能做出这么好的味道!不成,下次一定要去你们摊子上吃新鲜的,那味道肯定更好。” 常喜盛笑道:“那敢情好啊,到时候我请客,包你们吃到撑得走不动路。” 这边吃得热火朝天,尤其吃米粉的时候刺溜刺溜的声音,让人一听就知道这味道有多好,惹得人吃得停不下来。 螺蛳粉的味道非常的浓郁,吃完的人身上都会沾染这股子味道,更别提现场。而且粉里的料也非常丰富,还配上了之前在投宿村庄买的青菜,绝对堪称色香味俱全。 赶了一天路,只灌了点干粮的沈家商队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诱惑,都是南瓜府的人也就不会厌恶酸笋那股臭味,所以都只闻到香味。原本就饥肠辘辘,这下都忍不住的吞咽口水。 这就算了,等拿出晚饭的时候,大家脸都有些绿了,又是干粮! 平常也就罢了,大家已经习惯,毕竟每次跑商一趟短也要十来天,长就得一个多月甚至更久,经常在荒郊野林驻扎,所以都是以轻便耐放干粮为主。大家都已经习惯,虽然苦但是也能忍得。 可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见别人在那汤汤水水,热热闹闹吃得痛快,再看自己手上的干粮,虽然也有价格不便宜的肉干,可依然觉得特别的凄惨。 那锦衣公子忍不下了,也不管赵掌柜的阻拦,直接走到常喜乐这边,毫不客气道:“也来给我一碗,我给你吃肉干!” 第48章 孜然 大家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一看就出身不凡的公子哥竟是如此好吃,令人忍俊不禁。 毕竟这样的出身,什么好吃的没见过,也就不会稀罕。哪晓得竟然能拉下脸皮讨吃的,实在令人意外又觉得有些好笑。 赵掌柜很是无奈,可事已至此也无法阻拦。 他家这公子虽然是含着金汤勺出身,却没有府里其他有钱人家出身的公子哥那样骄奢任性,为人聪明又谦逊,跑商艰辛却从不曾叫苦,甚至乐在其中。 可唯有一点,那就是好吃。 明明家中从不曾缺吃的,而且也颇为讲究,可一遇到没吃过的东西就想要去试一试。 别的老饕因为尝遍美食,所以特别挑剔,食物烹饪的时候每一个步骤都要达到极致才能满意,不会闹得最后都没得吃。而他家公子却并非如此,他爱吃却不会特别的讲究。他粗细皆可,不管是精致菜肴还是乡野粗食,他都能品出其中独特味道来。 也是因此,那些老饕根本不带他家公子玩,因为觉得他是饭桶而不是懂得品味之人。他家公子也不屑与这些人为伍,觉得他们本末倒置,太过于讲究反而品不出不同美食的魅力。 自家公子如此,也算不得不好,只是这种时候如此不设防,就让人有些无奈了。 虽说平时自家公子并非如此,现在也是瞧着这群人并不像歹人,又有平安镖局的人在此,所以才肆无忌惮,可凡事有万一不是? 但自家公子硬是要凑上去,那架势压根没有商量余地,赵掌柜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虽说自家公子平日很好说话,对他们这些老人都客客气气的,可真到拿主意的时候却是不容人质疑的,尤其在吃上面特别的执着。 赵掌柜虽是无奈,却也没有阻止,只是打了个手势,命人警惕着。若是出事也能及时反应,非他太过小心,而是这些年的经历让他养成了习惯。 常喜盛笑道:“公子无需客气,你若喜欢吃拿去便是,哪里需要这般计较,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锦衣公子却是摆手,非常有原则道:“我可不是那吃白食的,你们也试试我这牛肉干,我敢说你们肯定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肉干。” 常喜盛还想拒绝,常喜乐却暗中拦住,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交换吧。若我没猜错你们那是牦牛干?从前一直想着若有机会尝一尝,没想到今天正好碰上。这东西精贵,倒是我们占了便宜。” 这里的牛是农事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不可以随意宰杀,若是病死还得到衙门报备。不过这并不代表就没有牛肉卖,只是比较少罢了。 而牦牛并不是耕牛,用来食用也就不存在问题了。只是牦牛并非良国所出,而是他国所得,因此平时难得一见,价格也不算便宜。 锦衣公子听到这话眼睛都比之前亮了几分,“我就知道你是个懂吃会吃的!竟然就看这么一眼就知道是啥玩意做的,平日没少琢磨吃的吧?” 常喜乐笑了笑,“琢磨倒不至于,不过是比较好吃,也就会在闲暇时候想着怎么弄出美味来而已。人生在世,吃喝玩乐。” 锦衣公子更加乐呵了,“你这话太对我胃口了,别人都说好吃不是什么好词,可那得配上懒做才如此。若是有本事能满足自己的嘴,尝遍天下美食这才不枉来人世一场!来来来,你来尝尝我这牦牛干,我来吃你们的螺蛳粉,啧啧,这玩意可真香啊,我大老远就闻到了。” 常喜乐不客气的收下,并分给大家,而锦衣公子也不用别人帮忙,自个烫米粉放料放汤。 一口下去…… 呛着了。 锦衣公子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整个脸都变得通红。 赵掌柜连忙送上水,锦衣公子猛灌了好几口这才缓过劲来。 “咳,咳,这玩意咋这么辣!” “里面放了茱萸,而且还放了不少,这个就是茱萸酱和茱萸做的辣米油,你方才放得有点多……” 常喜乐见他眼睛里含着泪水,辣得恨不得在原地跳起来,非常同情道。 不是他忘了提醒,而是他看到眼前这人就知道是个尝遍美食的吃货。想着条件好的吃货,大多有敏感的味觉和嗅觉,肯定就知道这两样是什么玩意。尤其是这人一副很懂行的样子,没有想到,完全不是那回事。 “咦,这是茱萸啊,我之前吃过,味道不好就没有再试过,没想到竟是如此美味。我就说这味道这么熟悉,一时半会儿没想到是什么,就觉得很香,不小心就给放多了。” 锦衣公子刚缓过劲来,又拿起碗筷想要吃起来。 常喜乐和赵掌柜连忙拦住。 赵掌柜:“公子不可,此物太过辛辣,若是吃了会坏了肠胃。” 常喜乐也道:“你不习惯辣味,不可这么吃,会闹肚子的。” 锦衣公子拧眉,“我方才只是不小心呛到而已,这点辣不算什么。” 常喜乐可不想这大有来头的人物吃了自家东西肚子疼,到时候一时气愤不过找他们晦气就麻烦了。 “公子不如先试着吃不那么辣的,这路上还是得谨慎为妙。” 赵掌柜也一脸无奈的哀求,“公子……” 锦衣公子这才放下碗筷,“行了行了,我换一碗就是,只可惜了这一碗。” 多话马夫反应最快,连忙道:“这一碗就当做是赏给老小儿了!” 螺蛳汤不好带,虽然故意熬得很浓,后面加水兑出一大锅子汤,可依然没有多少,一个人也就一碗。在外边跑的大多数都是大肚汉,这样才能保证一天的体力,所以这么一碗压根就不够,虽然还可以伴着干粮,可哪里有吃米粉来得痛快。 赵掌柜原本还想试试,没有想到被人捷足先登,只能讪讪作罢。他虽然没有锦衣公子好吃,可这玩意明显比手里头的干粮要美味得多!况且他们手里的干粮再好吃,吃了大半个月也吃得恶心了。 偏偏锅里已经不多,锦衣公子第二碗已经是最后一碗。 锦衣公子这次终于能开吃,一口下去顿时那忍不住大赞一声,“爽!” 三下五除二,没几下就给吃完了,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这东西真是够劲,尤其这里头的茱萸,辣得人特爽快。赶了一天的路,吃这玩意能把压在胸口的气顺通了。” 锦衣公子由衷赞道,螺蛳粉确实很美味,不过还是明显尝到是兑了水的浓汤,没有那么纯正,味道稍显次了些。所以让他最为惊叹的就是里头的辣味,这种味道让人一旦适应就无法割舍,是会让人着魔的滋味。 常喜乐和常喜盛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他们也是最直接的感受者。虽说那段时间熬这玩意的时候,脑袋都被熏晕了,可谁也不会因此不喜欢吃了。现在常家人一顿缺了他都觉得哪里不舒坦,总觉得东西不够味。 见他如此喜欢,常喜乐哥几个也十分高兴,对自家的东西更有自信了。毕竟这位不知名的公子很可能是沈家或者沈家里比较有地位之人,有他这样的人赞赏,说明他们的东西是不成问题的。 常喜盛道:“若公子喜欢,可以拿走一坛茱萸酱和辣米油,当是换这牦牛肉干了。” 锦衣公子十分大方,给了很多牦牛肉,远远大于螺蛳粉的价值。而且这牦牛肉干味道确实非常不错,很有嚼头,让人吃一口就停不下来。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家虽然不指望攀上,若对方喜欢,对于他们的推广销售也极为有利。 锦衣公子摆摆手,“那些牦牛肉方才是用来交换这螺蛳粉的,你们要送给我茱萸酱和辣米油,我也送你们一袋子香料吧。这东西虽然是制香用的,不过我觉得肯定能用来烹饪食物。” 说着打了个手势让赵掌柜去拿来,赵掌柜点了点头,出门去外头马车上拿东西。 常喜乐道:“公子无需如此客气。” “礼尚往来罢了。若我没有猜错,外头马车上装的就是这些茱萸酱和辣米油吧?你们进府里就是为了做这生意?” 常喜盛与常喜乐对视一眼,常喜盛大方道:“公子神机妙算,这茱萸酱和辣米油确实都是我们桃源村所出,这次出门也想瞧瞧这些玩意有没有销路。除了这两样,还有茶籽油。” “桃源村?这村名倒是不错,让人想起漫山遍野的桃花,想来必定是极为美丽的地方。”锦衣公子面露向往。 “你们倒是有想法的,知道光种田是不够的。这螺蛳粉也是你们所出?我也算走南闯北,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吃法。大家都觉得螺蛳贱得很,贫寒人家又不讲究,没有想到弄出来光这口汤就如此美味。” 常喜盛顿了顿,这东西是常喜乐弄出来的,可大家从来没有问过这东西是哪里来,还以为县里就有。后来他去县里才发现,并没有这玩意,都是新鲜东西。其实他也曾好奇过,他的弟弟怎么会对灶上之事如此熟悉。可一回想又觉得自家弟弟打小聪明,就有这天分也不一定,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被人一问,常喜盛就有些迟疑了。 常喜乐这次不再什么都推书上看的,吃过一次亏宁可厚脸皮把自己塑造成啥都能做出来的天才。 “不过是闲暇时一些想法罢了,没有想到做出来味道确实不错。” 常喜盛微微诧异,这说法和之前可不一样。 常喜乐不好意思道:“哥,从前我是怕你们说我玩物丧志,不好好读书一天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所以没说实话。” 常喜盛还未开口,锦衣公子便那笑道:“我看你就知道你跟我是一路人!如此美味之物果然是出自你之手。想必这些茱萸酱和辣米油也同样如此吧?” 常喜乐笑着并未否认,锦衣公子直接跑到常喜乐身边想要坐下,却被眼疾手快的常昱给挤到一边去。 锦衣公子愣了愣,又跑到另一面,又被常昱挤走了。 锦衣公子眯了眯眼,在常喜乐两边跳来跳去,常昱却不跟他胡闹,直接站起来提着锦衣公子的领子,直接扔到一边去了。 沈家商队的人纷纷扶额,对自家公子又犯蠢感到丢脸至极,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忙。 毕竟,被个十岁左右孩子丢出去,还用他们去救也忒丢人现眼了。 常昱把握分寸,所以并没有把人丢狠了。 锦衣公子站直身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常昱非常感兴趣,“这孩子力气还真大!” 常昱虽然在外头表现得和普通人一样,可对常喜乐的占有欲却依然不掩饰。除了常喜盛,就连常喜庆他们都不让靠近,常喜乐对此也毫无办法。还好他本身也跟人不是很亲近,也没有人像这锦衣公子一样,总想往他身边凑。 “得罪了,小喵尚且年幼,不太懂人情世故。” 锦衣公子只是笑笑并未在意,也没有执拗非要坐在常喜乐身边,“有这么个人护着晚上可以睡个好觉。” 常喜乐笑而不语,心里一回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时候赵掌柜提着一包东西走了进来,锦衣公子道:“你对吃食很有天赋,正好帮我瞧瞧这玩意。我想知道这东西除了用来制香以外,怎么用在烹饪食物上。” 常喜乐也并未与他客气,直接将那袋子一打开,顿时眼睛一亮,“这不是孜然吗!” 之前他一直托大夫帮他看看有没有这些香料,一直寻不到,没有想到竟在这个时候碰到了。 “你果然认识这东西!”锦衣公子激动道,又想凑近常喜乐却被常昱给瞪回去了。 常喜乐也十分高兴,“用这东西烤羊肉串、烤全羊,那滋味你吃过一次必是难忘。这东西作为调料可是一绝呢!” 锦衣公子乐了,“我就说这东西肯定能做吃的,还被人笑话。大家都说我不知风雅,哼,我还觉得他们是不识货。” 用孜然制香听起来确实比作为食物调料显得风雅不少,不过对于常喜乐的吸引力绝对远不如食物调料。 常昱之前时不时打回野羊,害得他越发想念孜然,想念羊肉串。 兴许是上辈子生病以后很多东西不能吃,弄得他对吃的异常执着,总想着复原过来大快朵颐,以填补从前的遗憾。 “等到前面村庄时,若有人养羊我们可以买一头,到时候给你们试试看这玩意的魅力。” 锦衣公子更高兴了,“就知道这东西给你瞧准没错!” 交谈之后常喜乐才知道,孜然是良国没有的,需要从非常远的地方送来,成本也就非常高了。因为昂贵稀有,所以这里的人都是用来制香,就没有往烹饪上想。 王大力听完忍不住道:“这么说这么一小袋岂不是要花不少钱?” 锦衣公子不以为然,“能遇到同好者不易,这点孜然算什么。况且这东西现在也没有那么珍贵了,如今商道被打通,来往比从前方便,商队也跟着多起来,这东西也就越发不值钱了。其实这东西也不算什么稀罕物,只是路途遥远才把价给抬起来而已。” 常喜乐听这话也十分高兴,虽说他也不至于那么好吃,可若能丰富菜谱何乐而不为。 大家见锦衣公子如此坦承,也就觉得更亲近了,便放着胆子问起他们跑商的事来。锦衣公子虽然瞧着娇生惯养,细皮嫩肉,有时候行为还很像孩子,瞧着不怎么靠谱,却是去了不少地方。 而且他又是个能说会道的,说起旅途中的事,好似说书一样,听得人欲罢不能。 这些故事里还包含着很多信息,让常喜乐和常喜盛能从中了解不少各地民俗、哪里缺什么多什么、府里做生意的规矩等等,受益匪浅。 而常喜乐也会时不时用前世的见识知识去解释一些问题和现象,让原本只是当做趣闻,这时却明白背后含义的锦衣公子也同样收获甚丰,对常喜乐也极为欣赏。 相言甚欢,彼此交换身份,这让常喜乐得知了这个锦衣公子到底是何人。 这锦衣公子出自果沈家本家,为如今沈家掌门人的三儿子沈百里。其从十三岁开始就与商队到处奔波,到如今已经有五年,可谓经历丰富。 常喜乐一行人虽然没有跑过商,却也能从沈百里方才轻描淡写中猜到其中有多辛苦。 沈家都是会去很远的地方,一年半载都回不来也不是没有的。路途十分艰辛,有时候还会在途中丢掉性命。像这次他们一趟不过一个月,都算是比较轻松,所以瞧着还算精神干净。 常喜盛忍不住感叹,“没有想到你一个公子哥也需要四处奔波啊?” 在他心中一直以为那些公子哥都是啥都不用干,吃饭都不用自个动手有人喂到嘴边的。 沈百里道:“那是别人家,我们沈家家规就是不养废人。我大哥二哥虽然不用跑商,可都是早早开始接触生意。而且不是一开始就是当管事,是从最底层的小工做起。我爹说只有知道最下边的人做什么,等成了最上面的人才知道怎么安排。 我二哥是管庄子的,还得下田耕地,那晒得跟黑炭一样,你要在路上看到他还以为是哪个农夫。我大哥倒是不用风吹日晒,可活也不轻省,以前还得搬运货物。他们的身板养得那叫个壮实,一只手好像都能把人家小姑娘的腰折断一样,之前我娘还担忧他们找不到媳妇。” 良国准确说是城里有钱有权人以瘦弱为美,包括男子。讲究的是飘逸脱尘,而这种不瘦成个纸片人压根出不来效果。还得细皮嫩肉,皮肤白皙,身段柔软。不少男子都跟女子一样擦粉,把自个的脸涂得白惨惨的,晚上出来能吓死人,走几步都要喘。 沈百里属于颀长体型,面色虽不算白皙却也绝对谈不上黑,可在那些人眼里就已经是粗壮黑炭了,更别提他两个黑壮的哥哥。 王大力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到府里竟是这么个状况。他身板高大壮实,力气也很大,在桃源村可是被人待见。因为这意味着能干活,否则为啥村子里这么多壮丁,常家人偏偏挑了他一同前来府里,不就是看中他的身板和力气。没有想到府里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男人也弄得跟女娃娃似的。 “那我要是在府里岂不是更娶不上媳妇了?” 赵掌柜笑道:“你要是想娶千金小姐那是没法,不过若是普通百姓却是不愁。那一套都是那些有钱人玩的,他们觉得这样才能跟普通百姓区别开。毕竟百姓为了生计,就得有结实的身体,哪里像他们成天躺着也有饭吃,如此一来就显得不一样了。” 王大力挠了挠头,完全搞不懂这两者关系,“这有钱人的想法我这种穷人真是闹不懂。” 常喜乐则觉得沈家非常有见识见地,怪不得短短时间就积累了如此庞大的财富。沈百里的父亲沈硕也是贫苦出身,有今天完全是靠他一人闯荡出来的。而如此教子,常喜乐断定沈家至少还能兴旺很长一段时间。 至少从沈百里身上,就看到了教育成果。沈百里不管是品行还是行事,都已足够撑起一片天地。 赵掌柜叹道:“以前府里有钱人家也不是这风气,也不知道怎么这些年就成这样了。” 沈百里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反正我们沈家和那些人就不是一路人,所幸平时做生意也不跟这些糟心东西打交道,否则非得被他们那一身粉给呛死了不可。不过也多亏了他们,我们家的香料才能如此有生意。” 府里很流行香,每一年还有斗香,每年这个时候那叫个热闹。顶尖的制香师极为受追捧,地位非同一般。 沈家的商队最重要的业务就是香料,从遥远的地方把那些良国难得一见的香料运来,然后高价卖出去。虽然路途遥远甚至十分危险,耽中间利润非常的高,而且一直供不应求。不少人家虽说瞧不惯沈家另类作风,可也不少稀罕物只能从沈家这里拿到,也只能闭着眼与之交往。 赵掌柜忍不住皱眉,“公子,莫要乱说话。” 沈百里撇了撇嘴,也知道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必是会闹出风雨,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常喜乐却是好奇道:“斗香?竟是还有如此有意思的赛事。” “不仅仅有斗香,什么都能斗,什么染布啊、织锦、美食等等,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这是无名小卒一举成名的机会,我们沈家就是借此出名的。当初我爹跑商拿到了稀有香料,味道独特又是世人所未见,所以当年独占鳌头,也打开了我家第一笔生意。不过现在想要闯出名堂很是不易了,各种赛事基本都被各大家族把持着,但凡事都有意外。” 常喜乐眼睛一亮,这又是给他递机会啊! 第49章 合作 常喜乐给常喜盛使了一个眼色,常喜盛立马明白到底是何意,开口问道:“若我们想要参加这样的比赛,当是如何?” 这些由由常喜盛负责,对外也应由他出面。 沈百里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食材并没有比拼赛事,可斗菜斗厨艺的很多。” 虽然不能直接推广,却可以曲线救国,也不失一条出路。 沈百里又道:“不管什么比赛,都需要到相关行会登记,审查之后若觉得有资格才可参加。其实就算不参加这些,只要在府里做生意,也得到行会里登记,虽说会被管束和交些银钱,可日后生意也会方便些。你们卖的是食材,可选择食园或者味园。切记选了其一就不可与另一方有瓜葛,这两者之间可是水火不容的。” 常喜盛之前打听消息的时候,也大概知道在府里做生意必须要参加行会,可具体的就问不出来。 稻香县里能在府里有门路的,也就只有钱家。其他人家就算有涉足也不深,且若是知晓的也算是和自家有竞争关系,即便没有也不愿意把这些告知。 毕竟自个闯荡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不知道吃过多少亏,怎么可能肯把这些宝贵经验分享。他们与常家又无交情,不会如此好心。多让一个人入行,就是多养一个竞争对手。 沈百里却能如此毫无保留的告知他们,还说得这般详细,是非常难得的。 常喜盛拱手作揖,端端正正的给对方行礼,“多谢沈公子相告,若非沈公子告知,我们还不知道里头有这么多门道。” 沈百里摆摆手,“无需如此客气,说来我也是有私心。” 常喜盛和常喜乐对视一眼,常喜盛道:“沈公子这句话是何意?” 沈百里直言道:“我这人好吃,所以弄了一个酒楼,名为食天下。原本不过是为了喂我的馋虫,以及与人谈生意的时候有去处,没有想到做出了点名堂。一个月前被另一个酒楼下了战帖,十天后想要与我们酒楼比新菜。 我原本还不拿不定主意出什么新菜,你这茱萸可真来得是时候。这一味在府中用得少,我家酒楼最大特征就是一个‘新’字,若是能用上,必可轻松战胜对方。只是不知你们可否肯与我沈家合作,在比赛之前只将这茱萸提供给我沈家,价格好商量。” 常喜乐一行人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他们正愁不知如何打开销路,竟然就有人自动送上门来,这运气也忒好了! 不过常喜盛并未因此失态,而是问道:“那比赛以后呢。” 沈百里笑道:“我自然希望你们首选我沈家,我沈家不仅仅有食天下这一处酒楼,还有贩卖杂货的大店铺以及其他门路。若你与我们沈家合作,行会那边我就可以为你们打点清楚。 不仅如此,货物运输之事也无需你们操心,由我们沈家自己去提货。在府里想要做生意并不容易,若有人领着入行会容易许多。你们若是不信,到时候先可以去打听一番再做决定。” 若价格合适,就目前而言,若无其他猫腻,能与沈家合作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即便沈百里不说,他们也知道想要在府里做生意有多艰难。尤其是常喜盛,他这段日子在县里奔波,更深刻的了解其中艰辛。 常喜盛朝着常喜乐看了一眼,暗暗的点了点头,觉得这主意不错。 常喜乐却觉得机会要抓住,但不能在还未打听清楚情况就妄下决定。 “多谢沈公子抬爱,若能与沈家合作于我们而言是天大的喜事。只是不知沈公子所说是首选你们家,还是独断供货?” 沈百里道:“我自然希望做独家生意。” 常喜乐摇了摇头,“若是独家生意,我们是不愿的。” 虽说与沈百里相言甚欢,但是把主动权放在别人身上,这不是常喜乐的作风。虽说一时来说这么做是件好事,却不利于以后的发展,而且太依赖沈家。一旦沈家这边有变故,他们就变得十分被动。 “恕我直言,若你们在府中没有靠山,即便东西再好,也不一定能够打开局面。” 在商言商,沈百里也同样强势。他看好这茱萸酱和辣米油的前景,却不想只做一个跳跳板。 常喜乐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们很有诚意与沈公子合作,只是希望莫要断了我们其他的路。我们可以先与沈家合作两年,这两年之中只会供货给沈家,但制定最低货量。” “两年之后呢。” “价高者得,若沈家愿意出同样价钱,则优先考虑沈家。” 沈百里眯了眯眼道:“你倒是个精明的,利用我们沈家把这桃源村茱萸的名声打出去,然后便踹开我们沈家,自成一家。” 常喜乐摇头道:“非也,我们只是保证自己的利益而已。我们桃源村的定位是作为货物的生产者,而不会把过多精力放在第二次售卖上。依照我们的规划,最好便是无需涉及那个市场。 可若是被人打压太厉害,无法保证所得,那只能硬着头皮上。沈公子的人品在此,我们是极为信任沈家不会与我们为难。可这是我们一村子的希望,只能谨慎小心,还请见谅。” 沈百里这才收回身上凌厉之气,“你们会如此想法倒也正常,罢了,谁让我就看上你们这些东西了。等到了府中我们再好好商讨,具体什么章程到时候再详说。你们到时候也可先打听府里状况,你们会发现我们沈家是极好的合作对象。” 常喜乐不卑不亢,“彼此彼此。” 常喜盛一行人没有想到还没有到府中,第一笔生意就做成了。虽然还未最后决定,却也差不离,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原本在野外甚是难熬,可因为这么一件事,让常喜乐一行人这一晚都过得极为愉快。 第二天两队人马一同上路,这么一来倒是让常喜乐一行人省心不少。 沈家商队人多,而且跑商这么多年也有自己的势力,一路上基本不用担忧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会打他们的主意。 而与沈家商队结伴的第三天,沈百里寻来了三头肥羊,不仅让常喜乐找回了记忆中的味道,还让在场的人感受到了孜然的魅力。 由常喜乐指挥,沈家商队里善于灶上活计的人动手,两只烤全羊还有数串羊肉串新鲜出炉。 除了孜然,喜欢吃辣的还涂上了辣米油,那味道香得不行。一口咬在嘴里,都忍不住感叹,这味道也忒好了! 完美的掩盖了羊肉的膻味,又不会喧宾夺主,失了原本味道,两者简直就是绝配。 “我就说这东西能上餐桌!这味道也是绝了!” 最美的莫过于沈百里,吃得满嘴是油,觉得大老远背回这玩意可算是值了。 沈百里对制香毫无兴趣,不管多昂贵多好的香都觉得熏得慌,也是因此被人瞧不上。 赵掌柜对这味道也十分满意,又干掉一串羊肉串才开口道:“公子,用这玩意去斗菜,稳赢啊。茱萸虽常见,却极少有人能做得如此好,孜然也常见却都是用作制香。这两者结合起来,配上新鲜的羊肉,咱们这‘新’字就没跑了。” 沈百里得意不已,他也没有想到随便在个破庙里留宿,就能遇到这样的机缘。原本他们是无需走那条路的,也不知道当时他怎么突发奇想就往那走了,还在野外留宿。 结果,竟是遇到这么个妙人。这是老天注定,这次必是他赢,且应得非常漂亮。 “原本光有茱萸我就想了不少菜式,现在又多了孜然,这不是让人不知道上什么菜好吗。哎呀,这清风楼也是倒霉,这两样东西一出来,他们做的东西压根就不够瞧啊。” 沈百里心情大好,清风楼总喜欢跟他过不去,时不时找他的麻烦,这次一定要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 沈百里一想到清风楼背后的人,他的火气就蹭蹭蹭的往头顶上窜。 竟然敢说他是饭桶,不知品味,真是气煞他也。这次要狠狠打他的脸,靠这两样东西,他的酒楼必是能闯出另一番天地。 “常秀才,你还真是我的福星啊!这次若是赢了,把那人的脸打肿,我必会重谢。” 常喜乐并未推辞,道:“重谢不必,只要我们两家做生意,沈公子给些方便亦可。” 这下沈百里应得没那么快了,“常秀才,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老想着生意之事。” 常喜乐道:“此关系我整个村子的生计,自然会在意。我虽是读书人,可也不代表不懂民生,不关心家乡之事。读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家人日子过得好吗,并未本末倒置。” 沈百里听这话更觉得合心意,“你这话我听着喜欢!” 他下意识看了常喜乐脸上伤疤,心中无不可惜。 常喜乐并没有将他能继续参加科考之事说出,所以沈百里并不知晓,只知道按照规矩这模样虽不至于狰狞,却也无缘了。 明明一个样貌俊朗又聪慧的少年,因为这一条伤疤,却被毁了前程。 可对方不仅没有沮丧迷失,还能另辟一条道,如此年幼之人就有如此胸襟和心性,是可结交之人。 第50章 澡堂 奔波近十日,终于来到了南瓜府。远远就看到高高的城墙,将整个城市牢牢围住,城墙上是飘扬的旗帜。还未靠近,就被他宏伟气势给震慑住。 入城的时候,与沈家结伴的好处又一次彰显出来。 排队的时候常喜乐就看到不少人都得给守门官兵好处,才能够放行,否则各种刁难。尤其是带着货物的,若不给好处,能把你的货物翻个底朝天。这就罢了,很有可能会‘失手’将货物弄坏弄脏。 大家对这样的情形都习以为常,没有人会吭声,否则只会更加倒霉,除非上头有人。 可这些守城门的官兵其他本事不知如何,但看人的本领却十分了得,极少会弄错。 守城门的官兵见到沈家的旗帜,尤其看到领头的沈百里,不仅没有刁难反而点头哈腰的示好,与之前态度形成鲜明对比。而常喜乐一行人跟在沈百里身边,也得到了同样待遇。 这种事常喜乐一行人并不是第一次见,在稻香县想要入城也同样会这般。 常喜盛忍不住感叹,“没有想到府中也是这样。” 沈百里道:“不仅仅是府里,就是到京城也是一样的。” 这话题终究敏感,大家不过提了一句就不再继续。 “方才多谢沈公子了。”常喜乐拱手道。 沈百里不乐意了,“常秀才这是与我见外了,这点小事算什么,你们可是帮了我大忙呢。” 沈百里把常喜乐一行人带来的茱萸酱和辣米油全包圆了,只留给他们一小坛子。毕竟彼此只是萍水相逢,虽说瞧着都是可靠的,可还是那句话,凡事都有万一。 他这场比赛绝对不能输,也不能让清风酒楼的人先得了消息,否则到时候对方有对策,就没法赢得痛快了。 最关键是他想要看到对方目瞪口呆的模样! 常喜乐明白沈百里的担忧,就如同他们也会担心对方会借着彼此好感会对欺骗他们一样。 所以最好就是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这样交往起来也没有压力。 常喜乐便只留下自个吃的,其他都很大方的让沈百里拿走。 而沈百里也给了很厚道的价钱,双方都非常满意。 有了沈家,常家就不用太着急的闯入府里的市场,可以一步一步来。 稳扎稳打,才不容易出岔子。他们毕竟毫无根基,一切都谨慎为妙。现在这状况比他们预计的好了许多,府里的生意有了沈家,如今是稳赚不赔。 这样的结果让一行人现在十分的放松,原本纯粹是为了过来打探情况,现在可以到处走走,去感受一下府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而且沈百里也十分够意思,不仅拿走了茱萸酱、辣米油和这里没有的粉丝,还带走了大半府里虽不普及却也不罕见的茶籽油。这个对于沈家来说可有可无,不过是为了示好而已。 常喜乐笑道:“不管如何,能遇到沈公子可是解决了我们一大难题。要不然我们几个都是第一次进城,想要做生意还真不知从何下手。” “同样的话就莫要多说了,这让我以后怎么安心赚你们的钱?” 这话一落,大家都乐了,不再说那客气话。 入城之后没多久,彼此就分道扬镳。 常喜乐拱手道:“沈公子,我们先就此别过,五日之后再见。” 双方约定五天以后在‘食为天’商讨合作的具体事宜,这段时间沈百里也需要修整和为合作做准备,而常喜乐一行人也要在府里调查一番,让心里有个谱。 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想法,所以沈百里也就不客套出言邀请常喜乐一行人到自家做客留宿。 沈百里作揖回礼,“好,到时候我请你吃大吃一顿!不是我吹我这食天下里的东西绝对会让你一吃就难忘……” “是够难忘的,因为没有想到世间竟是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一个嘲讽声打断了沈百里的话,沈百里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裴小白脸,你怎么在这里!”沈百里怒道,满脸都是嫌弃。 常喜乐顺声望去,入眼的是一个长得极为漂亮,难辨雌雄的十六七岁少年。他身着猩红大袖衫,头戴紫金冠,鲜红的颜色衬托他更加娇俏。在人群中十分耀眼,让人想要无视都很难。 路过的女子见到这美少年纷纷都红了脸,甚至还有人朝着他丢手绢。少年身边的仆人早就习惯这样的场面,在半路上就把姑娘扔的东西给拦截下来。 王大力一行人都看傻了眼,这人的模样也忒好看了吧!若不是沈百里的反应,他们要是在路上瞧见,肯定以为是哪家姑娘女扮男装呢。 美少年微微挑高下巴,冷哼道:“沈黑炭,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我不能走。啧啧啧,才出去几天竟是又比之前黑了那么多。” “那也比你男不男女不女的好。”沈百里一脸不屑道。 常喜乐一行人都怔了怔,他们这一路对沈百里的印象极好,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虽然这小少年确实女气了些,可这么说也太伤人。沈百里不像是这种专门戳人心的,说话都留有余地。 “你……”美少年涨红了脸,咬着下嘴唇一副备受屈辱的模样,让人瞧着很是心疼,可沈百里却视而不见。 赵掌柜一行人好像早就习惯这样的场面,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常喜乐一行人正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美少年冷哼一声,露出一副高傲的模样,“我就知道你嫉妒我好看。” 沈百里直接翻了一个白眼,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美少年却不再理会他,道:“哼,我看你还能嘴硬多久,五天以后我必是让你心服口服!” 说罢便骑着马风驰离去,鲜衣怒马甚是潇洒。 赵掌柜叹道:“公子,裴公子怕是专门来迎你的,你这般不客气,只怕……” 沈百里瞪了他一眼,“我莫非还怕了他不成?明明比我年纪还大,成天装嫩讨得我外祖母喜欢,害得我成天被教训。从小到大我吃过他多少亏,他简直就是我的克星!” 赵掌柜见他恼了,顿时不再言语。 常喜乐见这一幕大概猜出这裴公子应该就是清风楼背后的老板,和沈百里是老相识,两人纯粹是天生不对盘,所以才斗得厉害。与他之前想的商业竞争什么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虽然想得明白,却依然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沈百里。 裴公子一走,沈百里又恢复到之前温文如玉的模样,语气温和道:“方才那人便是清风楼的老板,说来还是我发小,从小没少给我添麻烦,总想压我一头。早就听闻他不知哪里得了新鲜玩意,想要趁这次机会击垮我,没有想到却让我遇到了你。等五日之后你过来,正好能瞧一瞧你们家的东西如何大放异彩,看我如何赢的。” 常喜乐敛起真实情绪,笑道:“那就拭目以待了。” 说罢两人互相告辞,朝着不同的地方前进。 常喜乐一行人住的客栈是镖师寻的,这地方价格合理而且干净,最重要的是比较安全。 府里人非常多,鱼目混杂,抢劫之事从来不少。出门在外,没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 “这府里的人可真是多啊,连乞丐都是一群一群的。”常喜庆看着路边人来人往,忍不住叹道。 这里的大道非常宽敞,足够好几辆马车并行,人也非常的多。叫卖声此消彼长,整条街都闹哄哄的。还有不少闲汉蹲在路边等活,一旦有人有雇人的意图,就涌上前去自我推销。街道两旁是林立的商铺,还有许多挑着担子叫卖的走贩穿梭在人群之中,每走几步就能看到卖艺者在街上吆喝表演。 街上多是男子,妇人虽有却并不多。 多嘴马夫瞟了那些人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低声道:“你们可别一时心软给这些人钱,否则一窝蜂就给涌上来,逃都逃不掉。要是露了财,还会被些飞贼给盯上,更是麻烦。” 原本见路边一个小孩儿可怜,想要给钱的常喜寿顿时不敢吭气。 “一路上都听你说府里很乱,现在瞧着也还好啊。”王大力看着热闹繁华的街道,总觉得多嘴马夫太过小心了。 多嘴马夫并不意外王大力会这么想,很多第一次来到府里的人,包括他自己,都被这繁华光鲜景象给迷惑,觉得这里跟天宫似的。可很快就发现,压根不是那一回事。 府里好是好,可乱七八糟的事也多。 多嘴马夫也不欲解释,只道:“等过几天你还这么说话,那才算数。” 镖师找的客栈在小巷子里,颇为偏僻,若是没人领路很难找到这里。 客栈并不大,但是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而掌柜的竟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虽说良国还算开明,但是妇人开店尤其是客栈还是很少的。 镖师解释,这妇人大家叫她梅三娘,丈夫以前就是跑镖的,有一次遇到匪徒被杀死了。梅三娘是个硬气的,不靠镖局补贴,拿着丈夫的抚恤金,弄了这么一个客栈,平时专门接待走镖的人。 这个客栈只招待熟人,因此十分安全。由于位置偏僻,所以价格相对府里其他客栈并不算高。 梅三娘一看到镖师便是笑着迎上来,“这不是锅子吗,有好几个月没有到府里走镖了吧?” 名为锅子的镖师面对梅三娘态度十分恭敬,“嫂子,前阵子走了一趟远的,来回一趟要好几个月。嫂子,叮当呢?我之前走镖的时候遇到了好玩东西,他看到肯定喜欢。” 梅三娘念着自己的儿子,笑意更真诚了,“这孩子前阵子去学堂了,我想着多认识几个字以后找活也容易些,现在还没放学呢。” “上学好,上学好啊,这位是我们稻香县里的秀才公,别看他年纪小,可是能耐得很呢。这都是因为读书读得多,所以懂得多。” 梅三娘望向常喜乐不可思议道:“这么年轻的就是秀才公啦?真是太厉害了。小球的夫子考上秀才的时候都快三十多岁了。就这都十分难得,想要去他的私塾可是不容易。” 常喜乐见梅三娘虽然看到他脸上的疤,却完全没有一点异样。既没有同情,也没有被吓住,更不会多问一句。心中不由佩服这女子会做人,善于管理自己的表情,情商很高。这大约也是大家愿意支持她生意的缘故,而并非单纯的同情。 常喜乐只是笑笑,梅三娘只感叹了两声便没再废话,询问他们要住什么样的屋子,并一一报了价。 这里的价格明显比稻香县贵上不少,大家伙虽然早已有了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常喜乐觉得还能承受得住,毫不犹豫的就选了三间上房,每两个人一间。 常喜庆直接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住大通铺就行。这也忒贵了,一天的房钱都够吃好几顿肉了。” 王大力和常喜寿也纷纷附和,虽说不用他们掏钱,可是一想起一天要花这么多自个的心也跟着在滴血。 “你们不用太在意钱,出门在外必须得睡好,否则经不住一路奔波,这钱是不能省的。” 在路上都是民宿,条件都那样也没得挑,可到了府里就有明显的差距了。既然有钱,就没有必要委屈自己。这里的客栈虽然不便宜,但也不是支付不起。 王大力道:“我睡哪都一样,住那好屋子就是浪费,还不如省下钱咱们去买好吃的。不是说府里好吃的特多吗,我一路听过来早就馋得不行了。” 常喜寿也道:“我们几个都不是讲究的人,从前守庄稼的时候,睡在草坨子上都不成问题,更别说这地方了。” 这里都是木头房子加瓦顶,建造得比乡下房子要讲究得多。 常喜乐还想说些什么,梅三娘道:“我这店里有四人间的通铺,里头也收拾得很干净,就是得挤在一块,有些人觉得不方便。不过你们要是一起住,都是认识的就没事了。价钱又便宜,一整间包下来还不到一间上房的价钱。” “就住这个吧!”三人齐齐道。 常喜盛也开口道:“小五,就这么着吧,订一间上房一间四人间。” 常喜乐很是为难,毕竟他住好房间,让兄弟们住通铺,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可让他有条件还去选择通铺,他实在不想委屈自己。 梅三娘笑道:“我先带你们去瞧瞧房间再说呗。” 看过四人通铺之后,就连原本不怎么愿意的常喜盛都决定住下了。 虽说几人住一起,隐私没法保证,但是里面十分干净,通风也十分好没有异味。这对于一群农家出身的汉子们来说,条件已经非常好了,比家里的屋子还好住,什么隐私不隐私的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常喜乐见状也舒了一口气,便是订了一间上房和一间四人通铺。而镖师和马夫这段时间的房钱他们并不用负责,都已经折算在雇佣费里了。 上房的布置更加讲究,虽然房间不大,一间屋子跟前世比较狭小的快捷酒店差不多,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还能放个大圆桌,带个小客厅什么的。不过胜在拥有独立的空间,让常喜乐觉得心里比较舒坦。 他就算是来到这里,也是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还真没法跟别人凑一起。 常喜乐望向正在铺床收拾的常昱,又觉得自个就是矫情,这不是有一个一直黏着他,也没有觉得自己的社交安全圈被侵犯了。 “乐乐?” 常昱察觉到他的一样,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常喜乐笑道:“小喵越来越能干了,都能帮我铺床了。” 常喜乐都是自己带床品,因为被子什么的太占地方,所以让嫂子们帮缝了被套,套着能隔一层心里也能舒坦一些。他这龟毛性子也是没得救了,所幸大家并没有因为这觉得他古怪,反而觉得如此讲究才符合他秀才的身份。 每到这个时候常喜乐就异常感激原身,多亏他考到了秀才功名,让他很多行为变得合理。 常昱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稍纵即逝,就换成一副认真模样,“小喵……帮……乐乐……” 常喜乐忍不住揉了揉常昱已经能绑起来的头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你离开我身边了。” 常昱皱起眉头,“小喵……不……离……” 常喜乐嘴角勾起,听这话很高兴,嘴里却忍不住道:“你总要长大的。” 常昱更加不高兴了,“不长!不离开!” 这还是常昱第一次发音这么清楚干脆,语气极其坚定,完全听不出是语言有障碍的。 常喜乐更乐了,“小喵,你说话越来越清楚了。” “小喵,不离开,乐乐。”常昱斩钉截铁的重复道,一脸认真。虽然依然有些断断续续,却不再像之前那么困难,而只是觉得断句有些不对劲而已。 常喜乐明白,这都是因为常昱急于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语言水平突飞猛进了。 而这些,都是因为他。 回想小喵的成长,似乎每一次进步,都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常喜乐的心里变得柔软,将常昱搂入怀中,“好,小喵说不离开就不离开。” 常昱伸出小手指,“拉,勾。” 常喜乐笑了起来,却也拿出了小手指和他拉钩,最后还盖了个章,这才让常昱神色缓和下来。 常昱对常喜乐说的每一句话都认真对待,不能开一句玩笑。 收拾一番之后,常喜乐和常昱走出房门来到客栈大堂,常喜盛一行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风尘仆仆的来到这里,第一件事得先洗掉风尘。 府里的百姓都勤于洗浴,不洗干净都不会进餐。 而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富裕人家都很喜欢去澡堂子。客栈里没有洗漱的地方,只能入乡随俗去澡堂子。 这里的澡堂子很多,门口悬盆作为标志,一般澡堂洗一次澡需要十文钱左右,不同档次价格会有浮动。而且全都是冷水洗浴,这是生活习惯,觉得用冷水洗澡对健康有益。也有用热水洗澡的,大多是为了招待受不了的外地人。 澡堂子也是镖师推荐的,里头冷热汤都有,瞧着也极为干净,而且距离客栈并不远。里头还有搓澡,贩卖茶、酒,甚至还有卖各种调气降气丸剂的。 都是一群男人,常喜乐就跟着大家一起去了,并没有特意避讳,而常昱自然也跟着。因为现在天气还有些凉,他们选择热汤,这是常喜乐坚持的,热汤泡着更容易散去身上的劳累。 常喜乐原本也想试试让人帮忙搓澡,除垢是一回事,还能帮忙按摩疏通筋骨,没想到对方还没上手,就被常昱推走了,抢走这活。 常喜盛十分担忧道:“虎爷,你可不能太用劲啊,别把小五的皮给搓下来。” 常昱的气力大家有目共睹,还真担心手下没个准。 常昱冷哼了一声,认真的看了一会其他技师的动作,就开始帮常喜乐搓背。大家担心的事并没有担心,常昱不仅没有乱来,那手艺堪称老师傅了,直把常喜乐舒服得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常喜寿笑道:“有这么舒服吗,声音跟猫叫似的。” 常喜乐的眼皮都有点睁不开,声音十分慵懒,“必须的。” 多嘴马夫也在,见常喜乐虽然脸上有疤可容貌依然姣好,长得又细皮嫩肉的,身量还是未完全长开的少年模样,又发出这样的声响,忍不住道:“所幸这里只有咱们哥几个,否则常秀才你这模样要是在大澡堂里可是要惹事了。” 王大力完全听不明白,“为啥啊?” 多嘴马夫见这群人完全一脸茫然,便是神秘兮兮道:“这府里的人花样多,尤其是有钱人家。那些公子哥不仅仅喜欢玩女人,还喜欢玩漂亮的小男孩。不过也有不是玩的,城里就有男人和男人结婚的,还有的是大户人家。不仅没避嫌,还热热闹闹的办了喜事。” 原本马夫以为这群乡巴佬必是会惊愕不已,没有想到几人非常平静的接受了,这下变成他闹不明白了。 “你们咋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啊?” 王大力道:“这有啥奇怪的,我们村子就有几对。除了没法有自个的孩子,日子还不就这么过呗。两个男人在一起搭把手更容易干活,孩子过继就是。有的男女夫妻也没孩子,找同宗过继也跟亲生的一样。” 这下换马夫懵圈了,这种有违天伦之事怎么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变得如此普遍,而其他人更是一脸坦然的接受,反而衬托他没经过事,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 常喜盛笑道:“我们村男人多,娶不上媳妇跟男人凑一起也省得得抢亲。” 马夫听这话更想翻白眼了,心中很是憋闷,从前他提起这话题的时候,大家都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现在反倒变成他大惊小怪,这滋味实在让人觉得不痛快。 常喜乐见此原本的睡意都散去了,忍不住想笑。 他刚开始听到大家很坦然的说出村子里的两个男人为两口子,也觉得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就算是在号称开明的后世,同性恋也是个禁忌的话题,若是身边出这么一对,必是会沐浴在各种目光之下。 没有想到这个偏远山村,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让他觉得很是意外。明明和这世规则完全相悖举动,大家却不以为然,那感觉实在古怪。 常喜乐胡乱猜测是桃源村的人觉得,有这么一部分人愿意‘内销’,让自己娶媳妇变得更加容易,算起来也是利益享受者。所以不仅没有反对还支持,这是少一个竞争对手的捷径,还一少少两。 他对同性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性向如何,他前世活了二十几年,不管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动心过。这里头也有他因为身体不好需要清心寡欲的关系,但是也是对性不敏感的原因。他就算憧憬想拥有个爱人,也是想要一个家而已,而不是因为爱情。 现在看到马夫和他之前一样,受到了巨大冲击,有种我不是一个人的感觉,心里痛快了不少。 马夫到底见多识广,也只是惊诧了一番,又开始胡侃起府里的奇闻异事。他也是个能耐的,讲了一路,肚子里还有很多新鲜事可以往外说的。 常喜乐接受了常昱的服务,也反过来为他搓洗。不过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做,之前常昱刚进他们家,也都是他伺候的。只是这段日子常昱学着独立,才不需要常喜乐的帮忙。 隔了这么久又能得到常喜乐帮他洗头洗澡,常昱享受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嘴角一直往上翘。 作者有话要说: 澡堂的描述来自于《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南瓜府的设置基本也是按照里头描述的当时南宋临安城状况。 另,这文不纠结,一路外挂,普通人穿越无法复制的那种︿( ̄︶ ̄)︿ 第51章 绑架 常喜乐一行人从澡堂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梅三娘的客栈并不提供膳食,但是有个公共厨房,专门供顾客使用,即便不愿意自己动手,还有专门帮忙跑腿的小工。 这里外卖很发达,只要出得起钱,就能招呼人帮你将城里任何一家酒馆里的饭菜给送来。而这里距离吃食摊子很近,不用出门很快就能吃到可口饭菜。 不过常喜乐并不打算府里第一天自己动手,也不打算坐客栈里等外卖,而是打算亲眼去见识一下这里的夜市,品尝这里正宗古代美食。 稻香县太过贫瘠,吃食也就没有那么讲究。 街边小摊卖的东西都是前世常见的,而酒楼他没有去过,有名的酒楼都是钱家开的,他可不愿意为对方贡献营业额。所以对这里的吃食并不了解,如今到了府里怎么能放过这大好的体验机会。 南瓜府并不实行宵禁,因此虽已夜幕降临,可街道上依然十分热闹。 大街上、酒楼各处都点起了灯,人来人往完全没有因为入夜而冷清,相反,人比白天还要多。 而且相交白天,大家变得没有那么匆忙,非常悠闲的到处晃悠。 到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商铺没有一家是关门的,街道旁的摊子比白天还多,尤其是吃食摊子,一家挨着一家看都看不到头。 这次常喜乐也不用镖师介绍,而是打算一群人从街头吃到街尾,每一样就吃那么一两口,吃到撑为止。 常喜寿几人这时也不再假装客气,他们虽然并不是好吃之人,可有好吃的谁不想试一试。都是豪爽的汉子,只要心里没有占便宜的心,被兄弟请客吃个痛快是很正常的事,以后还回来就是。 因此大家也不客气,都敞着肚子开吃。 南瓜府里好吃的太多了,各式各样就没有个重复的,比前世一些所谓的美食街品种还要丰富。 什么旋煎羊白肠、批切羊头、摸脏红丝、水晶皂儿、黑狐肉、果木巧羹等等,不仅是没见过世面王大力几人,就连常喜乐也被弄花了眼,不少东西他压根就不知道。 这府里和县里吃食差距也忒大了! 看到这些就明白钦差为何完全吃不下在工地上的东西,平时被这么多美食喂着,突然开始吃糠野菜,能适应才有鬼了。 “怪不得听人说很多人田地都不要了就想往城里涌,这城里的日子过得确实比村子里好多了。别说村子里了,就是县里最有钱的土财主,见过的吃食也没有这里的多啊!” 常喜寿感叹道,才走那么一小会,他就吃了五六样完全不同的吃食。这一条街想吃完,就他们这饭量,没个七八天根本不成。 吃也是需要底蕴的,只有生活富足了才有那个能力去思考如何将食物做得更美味,有空闲去琢磨不同的吃法。所以食物的丰富一定程度上反应了那个地方的经济状况,当然这也不是绝对,比如大英帝国的菜谱…… 而在这里,这一条是适用的。虽说好吃不是美德,可是富贵人家也极为讲究吃。只是他们讲究吃不是为了吃饱,而是为了吃得精致,吃得讲究有排场。 “不光吃,你看那些杂耍的都不知道见了多少,咱们那小破县城,一年都没见几次。村子里更不用说了,哪个戏班子会过来咱们那犄角旮旯。还有这里卖的东西,啧啧,我原本以为咱们现在日子好了,也不用像以前那么扣扣索索,可一到府里才知道我们有多穷!”常喜庆道。 王大力也被这样的繁华惊住了,一路走来,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这里啥都好,就是东西太贵了,而且人那么多,只怕活也不好找。” 之前就看到一群大汉蹲着等活,要是没人雇佣,不就得饿肚子了? 不像在乡下,不管咋还有几亩田地,只要不遇到天灾人祸,再怎么也不会饿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咱们觉得别人难过,兴许那些人还觉得咱们苦得很。”常喜盛道。 正这时一群人涌过来,原本走在一起的几人被冲散了。 常喜乐回过神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常昱一个人。 常昱紧紧的贴着他,双手环抱着,不让其他人有机会冲到他。 常昱虽个头小,可力气大,只要有人稍微贴近常喜乐就被他推开,所以虽然人潮拥挤,可常喜乐却没有被一个人碰到过衣角。 “好了,没事了。”常喜乐和常昱顺着人流进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这里没有什么人,终于不再被挤来挤去。 常喜乐摸了摸常昱的脑袋,“小喵越来越能干了,可以保护我。刚才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被挤成什么样子。” 常昱见这里没有那么多人,这才放松了警惕,见常喜乐夸他顿时乐得在常喜乐怀里拱了拱。可拱到一半又猛的停了下来,他才反应这是外头,脸一下子跨了下来。 常喜乐一瞧就明白他纠结什么,笑道:“小喵是想要快点长大吗?” 常昱认真的点了点头,“保护,乐乐。” “你现在就做得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偶尔犯一下错没关系的,况且你那也不是犯错。” 常喜乐说完这话,才反应他现在就是从前他最瞧不惯无原则宠孩子的熊爹妈啊。总想着,孩子还小,不着急以后会懂事的。明明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常昱快点成长,快点跟上这个世界的节奏。 常昱却摇了摇头,小脸严肃。 “小喵真棒,严格律己,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人。”常喜乐由衷赞赏道,他这个监督人都经常忍不住松懈,而常昱却一直坚持,他深信常昱很快就能完全融入人类社会。 常昱又露出了笑容,不过这次没有再失态,不再像个小动物一样喜欢贴着常喜乐拱来拱去。 常喜乐望了望四周,完全见不到常喜盛一行人的影子,“不知道二哥他们哪里去了,方才人也忒多了,突然就涌出一群人。” 常昱拉了拉常喜乐的胳膊,“我,找。” 常喜乐怔了怔,随即笑道:“小喵也想帮忙吗?没事,大家都知道回去的路,我们就不用找了。这里人那么多,地方又那么大,太难找了。” 常昱有些急了,一字一字很用力道:“我!能!找!” 常喜乐知道常昱并不是喜欢说大话的,不由好奇道:“你怎么找?” 常昱指着自己的鼻子,“味,道。” 常喜乐这下有点被惊到了,他一直很清楚常昱的鼻子非常的灵敏,平时捕猎的时候鼻子的作用非常大,可也没有想到会好使到这个地步。要真跟说的一样,可堪称汪星人了。 “这里人这么多,而且混杂各种各样的味道,你也能分辨得出来吗?” 常昱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肯定道:“能!” 常喜乐原本并不打算去找其他人,想着都是成年人了,而且都是大男人,也不怕走丢。大家玩累了自己找回去就是,找来找去耽误时间不说,还不一定能找到。 可现在听到常昱说利用鼻子能把其他人找到,忍不住好奇是不是有这么神奇。 “成,那我们去找找看。” 两人正打算离开小巷子,突然有一个黑影冲了过来,速度非常快,可就快撞到常喜乐的时候,被常昱一脚踹飞了。那人直接撞到了墙壁上,发出一声惨叫。 常喜乐吓了一跳,“小喵,你干嘛踹他。” “坏人!” 常喜乐正不解,就有人追赶过来,一边叫嚷着,“站住别跑!抓住那小贼,小爷有重赏!” 那人走近,发现竟然还是熟人——来人正是与沈百里作对的裴公子,清风酒楼背后的老板。 裴公子看到抢他钱袋的飞贼狼狈的坐在地上大喘气,心中甚是得意,补了一脚冷哼道:“我看你往哪里跑!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打我的主意,你知道我是谁吗!” 飞贼一直猛的咳嗽着,嘴角还溢出鲜血,完全没有余力辩解什么。 方才常昱那一脚非常重,完全不像平时会控制力气,只怕筋骨都给踢断了。 裴公子并不管飞贼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钱袋子,看了看里头的东西,见自己最在意的玩意还在,顿时舒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转过身看向常喜乐和常昱,一个看着就是个文弱书生,另一个就是个孩子,他有些不确定道:“这飞贼是你们拦住的?” 常喜乐笑了笑,并未否认,“不过是举手之劳。” 裴公子上下打量了他们好几眼,“看不出你竟然是深藏不露的,竟有一身好功夫。这种飞贼平日最是难抓,就连衙役都拿他们没办法,今天竟落到你手里。” 裴公子完全没有考虑出手的是常昱,常昱现在已经学着敛起身上的戾气,加上容貌俊俏打眼一看就是一个软萌的孩童,完全想象不到他的杀伤力非同一般。 虽说常喜乐单薄的身体也不像有功夫的,可也比常昱瞧着靠谱些。 常喜乐不欲多解释,只道:“只是凑巧而已,既然公子的钱袋子找回,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后边的事就交给你了。” 常喜乐不打算和裴公子多接触,毕竟在他和沈百里比赛之前他们过多的接触,总有些不妥当。他们现在的生意还非常依赖沈百里,他不想中间出什么幺蛾子。 “等等!” 裴公子将两人拦住,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常喜乐和常昱,“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常喜乐一脸平静,“哦?我最近才刚到府里,公子不应见过我才是,兴许我是大众脸吧。” “大众脸?”裴公子品了一会,顿时笑了起来,“这词倒是挺有意思的。我想起你是谁了!你就是今天跟着黑炭一起进城的人吧?” 常喜乐没有想到裴公子竟是记住了他,明明今天他的眼睛都放在沈百里身上,压根没有瞟过他一眼。 既然被认出,常喜乐也就没有刻意隐瞒,“黑炭?裴公子说的是沈公子吗?” “就是这家伙。”裴公子打量常喜乐的眼神变得很是不善,常昱明显感受到了,将常喜乐护在身后,目光灼灼的瞪着他,却不再像以前一样呲牙威胁。 常昱虽小,可若凌厉起来那眼神还是很唬人的,裴公子没意外的吓了一跳。 他咽了咽口水,心里虽是不解为何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眼神为何这么骇人,而是急于知道另一件事,“你是什么人,为何会跟黑炭一起进城?我听你的口音并不是南瓜府里的人,你们是在哪里见的,你又是做什么的?” 常喜乐以为他想要趁机打听沈百里的事,想到五天后的比赛,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道:“途中偶遇,我们相言甚欢,便是一同入府。” “相言甚欢?”裴公子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 常喜乐并不知道这四个字有什么不对,也不想与他再纠缠,便是想要告辞,可这个时候那被常昱踹给半死的飞贼突然吹起了口哨。 常喜乐和常昱还未反应,裴公子连忙去推二人,“不好!快,你们快走,有圈套。” “走?裴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数个大汉突然出现在小巷子里,两头都被堵住,根本无路可逃。这些大汉个个高大威猛,有的人手里还拿着麻袋和绳子,一看就知道这一切是有目的有准备的。 常喜乐这时也才反应,今天白天看到裴公子的时候,他身边可是有不少随从的。从裴公子的穿着就能看出他家境很好,而且还与沈百里为发小,必是富贵人家出身。这里富贵人家出身的,身边都会带着小厮侍从,而现在却是孤身一人,十分不合理。 再看这情形,这些人是专门冲着裴公子而来。 裴公子漂亮的脸蛋并未露出惊慌和恐惧,眯了眯漂亮的双眼,“你们知道我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 领头大汉笑得猖狂,“兄弟几个最近缺钱花,想要寻公子去我们那做做客。裴公子细皮嫩肉的还是莫要挣扎的好,只要你家中老实把钱交过来,我们必保证你能安然无恙的回去,毕竟我们只图财可不想索命。可若你要是不老实……” 领头大汉言语之中充满了威胁,裴公子明白现在喊叫也无用处,便是道:“这两位与此事无关,你把他们放了吧,我跟你们走。” 这时被踹在地上的飞贼发出微弱声音,“老大,不,不能放他们走,咳,咳……替,替我教,教训他们……咳,咳。” 领头大汉扫了常喜乐和常昱一眼,狞笑道:“送上来的肥羊不宰白不宰,既然有缘遇见就一起走一趟,想要回去拿了赎金自然放你们一起走。” 裴公子恼怒不已,“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领头大汉方才的和颜悦色顿时不见,一声令下:“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是!” 拿着绳索和麻袋的两个匪徒走了上来,裴公子心中暗恨,不死心大声叫嚷起来,“救命!救命!” 其余大汉哄笑起来,人群中有一人道:“叫吧,叫吧,你们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正打算将裴公子拉到一旁的常喜乐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裴公子被常喜乐拉着的时候还以为是对方怕了,想拉着他才能压住心中恐惧,正打算言语安慰,就看到长得十分俊俏可爱的常昱非常人的举动。 常昱这时四肢着地,目光在黑暗中宛若一盏明灯,身上散发出骇人气势。 那些匪徒也被这一幕弄得楞了楞,正不解这是作何,常昱就从地上弹起迅速朝着最近的匪徒攻击,只是一爪子拍过去,对方便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常昱的速度非常快,这段时日的休养并没有让他速度力量变慢变小,反而比之前更快力气更大。 不仅如此,在常喜乐的指导下还掌握了不少技巧,攻击变得更加精确有效。 常喜乐见常昱武力值非常高,拥有着过人天赋,不想浪费他这个本事。在确定常昱并不会随意攻击人之后,就开始教导一些相关的格斗知识,还有人体穴位等等。 他虽说实际运用为渣,但是理论知识非常不错。这都是从前渴望拥有一具健康身体的缘故,对这些也就非常关注。 他来到这里也开始锻炼,打打拳什么的,武林高手是不敢想,能增强体魄就没算从前白学过。 常昱的悟性很高,本身底子又好,现在虽然还一时难以摆脱从前从老虎那里学的攻击术,让人明显瞧出他的异样,但是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不像从前依赖爪子和牙齿,常昱的指甲和牙齿与普通人有所不同,可距离老虎那状态还是比较远,效用就差了许多。最关键是,常喜乐嫌弃用牙咬太脏。 而这次的实践,让常喜乐肯定常昱在他的指导下并没有走歪,效果颇为显著。 近十个大汉,不过眨眼之间,就被常昱全部给制服了,对方只来得急‘啊’的一声尖叫,就直接倒地运了过去。 常喜乐教导常昱,非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出人命,把对方拍晕就行。常昱很是听话的完成了,除了被踹躺在地上的飞贼,其他人一时半会儿是没法醒过来了。 裴公子看得目瞪口呆,尤其看到常昱把这些匪徒干掉之后,好像一只乖巧的小狗一样在常喜乐身边蹭来蹭去,完全看不出方才那英武模样,顿时有一种刚才一幕是错觉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大汉,久久才开口,“这小孩是武圣人下凡吗!怎么这么厉害!” 常昱忍不住皱紧眉头,盯着裴公子,裴公子被盯得毛骨悚然,有一种对方想要把自己拍晕的错觉。 常喜乐却知道常昱还真有这想法,连忙道:“小喵,别乱来。” 常昱这才收回目光,很听话的放裴公子一马。 “公子,今日之事也算是我们救了你一命,不求你报答只希望今天之事莫要传出去,只道是侠客路过亦可。” 裴公子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虽然惊诧了一番,却也很快就恢复正常。 听到常喜乐这番话,心里明白对方不希望出风头。 这些人连他都敢绑架,而且策划得这般周密,必是背后还有人。若非今天有这两人在,他必是会被绑走。这些人虽然嘴里说得好听不会拿他如何,只要得到钱就行,可实际谁又知道。 这种亡命之徒,若是招惹必是麻烦。对方在暗,他们在明,非常吃亏。 虽说眼前这孩子十分厉害,可真遇到一群人就不够看了,方才这么迅速的解决掉这些人,不仅仅以为他本领高也是因为对方没有反应过来。若对方有了准备,使些不入眼的手段,极有可能就会被制服。 这两人不过是外来人,不想招惹是非,也是情理之中。 “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这些人也不会有机会开口供出你们。” 常喜乐拱手,“如此甚好,今日已不早,我们就此别过吧。” “等等!” “公子还有何事?” “你们是我裴清云的恩人,若没有你们,今日我不知会遭多少罪,说谢不足以感激。待我把这些人处理之后,必会亲自登门拜谢。这个是我的信物,以后若是有事可用它到裴家任何一个商铺,他们只要看到必会出面帮忙。” 常喜乐并未接过裴清云递过来的玉佩,道:“裴公子无需客气,见人有难拔刀相助实乃常情,况且我们方才也是为了救自己。” 裴清云却硬塞给常喜乐,半路被常昱挡住,他便顺势塞给常昱。 “给你就拿着,你兴许不知我裴家是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们裴家是皇商,我还有一个姑姑是宫里的丽嫔,你只要稍稍打听就知晓。这府里向来排外,不管你进府是做什么,只要不是贪赃枉法之事,有了我们裴家做后盾,至少不会被人轻易欺负。” 第52章 棉花 裴清云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趾高气扬在显示自己的家世,而是很坦然的阐述,并不会让人感到生厌。 常喜乐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不再拒绝,接过了那枚玉佩。 裴清云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这就对啦,还好你不是那些自命清高不谙世事的读书人,非要纠结一些没必要的东西。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心里有乱七八糟心思,才会想得太多禁锢了自己。” 常喜乐笑了笑,不欲多留,拱手道:“若无其他事我们先行告辞。” “等等。” “裴公子还有何事?” “我那些随从不知何事才能找到我,也不知这些匪徒是否还有同党,你们好人做到底,可不可以护送我一程。” 裴清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然,眼睛水汪汪的左闪右闪,精致漂亮的面孔根本让人无法拒绝。 常喜乐想起之前沈百里说过裴清云比他还要大,可这么看着完全瞧不出来。怪不得沈百里会被叫做黑炭,站在裴清云面前他确实显得很糙,什么都是对比出来的。 常喜乐并未拒绝裴清云的请求,只是临走之前将几个匪徒用他们自己带来的绳索全都捆了起来,跟一大坨肉粽似的,防止半途醒来让他们给跑了。 裴清云离开之前又在他们身上踢了几脚,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走了,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你们等等我。” 说着又跑了回去,又补了两脚。 “其他人都踢了,就差两个人身上没落下我的脚印,心里总觉得不舒坦。” …… 裴家商铺到处都是,几人走出巷子口没多久就碰见裴家卖布匹的店子。 裴清云一出现,在外头揽客的店小二就认出了他,连忙过来行礼。 “去把掌柜的叫过来。”裴清云不与他们多废话,直接道。 店小二不敢怠慢连忙进去叫人,掌柜很快就跑出来了,毕恭毕敬的行礼。见裴清云身边无人,不由好奇道:“三少爷,您怎么一个人来了,怎不见随从呢?” 裴清云也不跟他绕弯子,“被人设计走丢了,差点被人绑了去,你赶紧去报官,那些人就被捆在前头老赵包子铺旁边的小巷子里。” 掌柜一听这话顿时惊住了,不敢怠慢,连忙唤来一个伙计让他去找巡逻的衙役。 “三少爷,让您受惊了,您到店里喝口茶压压惊,我已经命人到府里叫人了。” 裴清云叫上了常喜乐和常昱,“你们别急着走,到上头喝杯茶。” 常喜乐还未来得及拒绝,裴清云便道:“你与那黑炭相言甚欢,莫非与我就不成了?我们还是有着过命交情的,还是……你瞧不上我?” 裴清云眼里露出明显不悦。 话都说到这份上,常喜乐也不好拒绝。若没有方才那一出,他还不愿与裴清云过多交往,可现在想要撇清关系是不可能。 况且裴清云确实不同寻常,与之交好也是为自己铺平道路。 常喜乐与他一同进入店铺,这店铺一共有三层,最上面那层普通人是上不去的,也就是传说中的VIP接待室。 常喜乐路过那些布匹的时候也看了一眼,裴家是皇商,虽然不知哪一门生意上供,但是名下产业的东西必定都是不俗。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是也能瞧得出这里的货物非常好,织染手艺都非常高,比稻香县里的布庄高好几个档次。而且店铺装潢富贵华丽,还没看到货,就觉得这里的东西必是又贵又好。 三人来到三楼内室,这里的装潢布置非常讲究,且十分的雅致。每一样东西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光这一屋子的东西都价值不菲。 这里没有椅子,只能盘腿而坐。 侍女们鱼贯而入,没一会小茶几上就摆满了各种点心和瓜果,都是世面上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还有一侍女在一旁为他们泡茶,技艺高明,让人赏心悦目。 裴清云抿了一口茶,这才开口道:“说来咱们认识这么久,还不知你尊姓大名。” 常喜乐拱手,“免贵姓常,名喜乐。” 裴清云笑了起来,“你这名字倒是喜庆得很。” 说完又望向常昱,“这一位呢?” “常昱。”常昱自己回答道。 常喜乐怔了怔,这还是常昱第一次主动自我介绍呢。不过他此时不好表露出来,只是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以做鼓励。 常昱嘴角翘了起来,一副灿烂模样,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蹭啊蹭。 “常昱?是个好名字,你们二人是兄弟?” “他是我的弟弟。” 裴清云看了看常喜乐又看了看常昱,“你们二人除了都长得好之外,没一点相像的。” 常喜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裴清云倒是很会说话,跟在沈百里面前的模样完全不同,说话要动听得多。而且为人也比第一次见到要沉稳许多,虽然容貌太过漂亮而且显得稚气,却能感受到不是没有脑子的。 “多谢裴公子夸奖。” “他现在也就十岁左右吧?身手也太厉害了,我手底下的人没有一个有这能耐的,就是招式有些奇怪。”裴清云赞叹道。 常喜乐心底十分自豪,嘴上却谦虚道:“裴公子过奖,我这弟弟练的是‘虎拳’,所以形态攻击方式都很像老虎。” 这纯粹是常喜乐瞎掰,裴清云却是信了。他府里还有人会什么螳螂拳蛇拳等等,招式也很是古怪。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出师何人?我也算是有些见识,这么小就有这等本事的,这世间可是不多。按理说必是出师名门,可据我所知的名家,却没有会这样招数的,莫不是隐士?” 常喜乐顿了顿,道:“不瞒裴公子,我这弟弟并非亲弟弟,他从小是在深山里长大,师父乃隐士且很早就去世。因一次偶遇,我们结缘才成了兄弟。大约是许久没有见人,我这弟弟不善表达,对从前的事也记得模糊。” 裴清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小小年纪就能在满是飞禽猛兽之地生存,必是有过人本领才行。现在就这般厉害,日后必成大器。” 常喜乐虽然从不指望常昱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物,可有人这般夸奖他也同样觉得高兴,“借你吉言了。” “这话我可不是随便说说。” 裴清云打了个手势让屋子里的丫鬟退下,这才又开口道:“莫看我朝从前重文轻武,如今可不这般了。我朝这些年越发富足,周边列国虎视眈眈,皇上如今越发重武。不怕提前告诉你,如今朝中正打算拟定举行武考,这事十拿九稳,到时候不仅有文状元还有武状元!常昱这小子如此能耐,这么多大汉瞬间放倒,他若去参加考试必是稳拿状元,即便不是状元,想以武拿到官身并不难。” 常喜乐听这话顿时有些激动,“你说的是真的?朝廷准备举行武考?” 裴清云抿了一口茶,微微挑高下巴得意道:“整个南瓜府就数我们裴家的消息最灵通,我既然会说那就是八九不离十,况且我也没必要讹你,兴许明年最迟后年就有了。” 常喜乐这下没法平静了,若真是如此,常昱以后就有出路了! “裴公子可知武考是何流程?” “我要说的正是这个,因为是第一次开考,所以只需能打就行。若你们有这兴致,最好把握住这机会,否则以后怕是越来越严格,要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常喜乐点了点头,第一届往往因为知名度不高,大家又毫无准备,参加的人也相对会少。 只是常昱年纪太小,而且还未完全融入这世界,过早成名兴许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这些可以再斟酌,现在多一条路,绝对是件好事。 “即便没有这武考,依照常昱的身手,若是愿意为我裴家效劳,必是让他大有作为。”裴清云抛出橄榄枝。 常喜乐笑了笑,并未明确拒绝,只道:“多谢裴公子抬爱,只是我这弟弟年纪还小,到底要如何还得询问家中长辈意见。”、“这些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忧,少年英雄虽不多见却也不是没有。出名要趁早,他现在若是能得官身,因为年纪小就既不用上战场,却又能得官身带来的益处。尤其这是第一次举行武考,朝廷为了招揽武艺高强的有才之人,必是会对第一拨人加以厚赏。” 常喜乐沉吟片刻,觉得这分析确实有些道理。而且大家对天才的容忍度也高,若真让常昱出了名,到时候他的古怪反而变成了一种天才的特别。就好像他一样,因为原身的杰出,让他现在做什么事大家都不觉得古怪,只会觉得天才与凡人不同。 裴清云见此便知常喜乐把他的话听了进去,他也并非纯粹好心,也是想要拉拢。 常昱的本事他看在眼里,是个可塑之才。虽然这世道有本事的人很多,可这两人瞧着便是心思清明之人,而且年纪尚小,又无根基,这要比已成一派之人容易揽为自己人。 像常昱这样无门无派却拥有一身好功夫的人可是不多,其他都是有自己门道的,牵扯的利益太多,合作起来也十分麻烦。 他们裴家虽然财大气粗,朝中也有人脉,丽嫔还诞下龙子,备受皇上宠爱。可到底商贾之家根基太浅,必须要笼络所有可以笼络之人,才能保证屹立不倒。 而现在他领常昱入门,若到时候成了他们必是会感激,对裴家也就会觉得亲近。而且这其中也不花费什么力气,不管最后常昱成不成事,都只当是结了善缘。尤其对方还救了他一命,做这些也是应该。 “你们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去想,并不用着急。若你们决定参加,到时候可以寻我。虽说第一次不那么严苛是好事,可有门路的消息的人也会趁机抓住机会,你们孤身前往必是吃亏,有我裴家护着也省得被人做手脚。” 常喜乐这时也明了裴清云如此热心的用意,心底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还觉得踏实。这世道没点靠山门路是不行的,钱家能如此嚣张,不就是织了一张大网。 他若想与之对抗,也同样得织一张大网,否则一露头,就会被人掐死。 “多谢裴公子,我们会斟酌的。” 虽然留有余地,可裴清云知道这事差不离,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方才我见你对我这店铺的布匹很感兴趣,有什么看中的你言语一声便是。你我现在是兄弟,无需客气。” 裴清云说这话就有降低身份之意了,毕竟常喜乐和常昱现在什么都不是,裴清云的身份却不一般。虽然救了裴清云一命,可放做别人很有可能就送些钱就当道谢了。 “不过是随便看看而已。”常喜乐说完这话想了想又道:“不瞒你说,我们村子有织锦染布的手艺,只是我那小县城卖不出什么价,所以我想把村民做的东西拿到这里,方才也是想看看我们那的手艺在这府里是否有销路。” “那你可就找对地方了,我们裴家布庄里的布匹是整个南瓜府最好的,甚至是整个良国最好的。我们的布匹连宫里的娘娘都在用,只不过他们用的和民间的不同,但是都出自我们家。” “可否将店中中低档的布匹拿给我瞧瞧?” 裴清云没有不应的,让侍从将布匹样本全都拿了过来。 “若你们的布匹还不错,以后可以卖到我家来。” 常喜乐看完所有,对这里的行情也有了大概的了解。精细的他做不来,可中低档市场他还是可以利用手里的技术带领桃源村的人尝试的。不过目前看只怕优势也不大,毕竟他会的于此而言不算很新鲜,想要抢占市场十分困难。 若是依靠裴家会顺利许多,只是常喜乐总觉得这样太挟恩图报。 恩情也是不能随意挥霍的,放在最需要的时候用最好。 裴清云是个明白人,很清楚常喜乐所想,道:“无需顾虑太多,若东西不好,我们也是不收的,我不在乎那点钱,却不能拿家里的生意开玩笑。” 常喜乐听这话也就踏实了不少,“应当如此,这也是对彼此负责。否则我们自以为自己东西很好,不思进取终究也是自寻死路而已。” 裴清云赞道:“你是个明白人,我最喜欢与明白人打交道。” 常喜乐笑了笑,“希望我们今后有机会合作。” 裴清云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这有一样东西,是朝廷下发让种植的。因是外来物,还不知种植起来是何情况,所以不曾广泛推广。这东西若是种成可是不一般,比丝绸要容易得,又比麻布更加柔和温暖。 我这里就有实物,还有织成的布匹,我觉得这东西若是能种成必是会风靡整个良国。你若不然也拿回去试试,刚开始无需多只用一亩即可。若是能成,明年你就可放开的种,我给你提供种子。你比人快一步,即便你担心给我们裴家是我碍于情面不想麻烦,你去别家也会非常容易被收走。” 常喜乐听到这话顿时也期待起来,麻布糙保暖度也不够,丝绸成本高,他一直想要寻找棉花,可大夫的亲戚一直没能传来好消息,不知道裴清云说的是不是棉花。 等侍从将东西寻来的时候,常喜乐再也按捺心中的激动情绪,果然是棉花! “真是棉花!” 裴清云挑眉,他方才并未告知此物的名字,常喜乐却能准确说出来,必是之前就晓得。 “你认识此物?” “我平日喜欢读些杂书,在一本奇闻异事种见到过。我一直想要寻找它,没有想到竟是在裴公子这里瞧见的,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裴清云也很高兴,“那你可知这东西怎么种植,习性如何?” 常喜乐因为终于找到棉花而激动,想都没想便是道:“一个月之后正是种植此物最佳时期!而我们南瓜府的气候和土壤都非常适合种植此物。若想让其一次播种一次全苗,就要抓住冷尾暖头抢晴播种;还要盖子土要匀,厚不过一指,浅不露钵;并且做到“干子睡暖窝”,可以用稻草覆盖。” 裴清云只不过随口一问,没有想到常喜乐竟然说得头头是道。 “常公子还真是见多识广,竟是连这些都知晓。此物是外来的,对方不肯说出该如何种植,刚开始得到还以为是从特别的羊身上获取的。后来还是对方不小心说漏了嘴,笑话我们良国没见过世面,这才知晓的。可想要知道怎么种却没法了,只能我们自己琢磨。” 常喜乐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道:“这些作物虽然都有自己的习性,可大致一般,我农家出身,兴许耳濡目染,所以能猜出一二。不过具体还得种着试试,才知道具体怎么办,我方才说的属于万金油。” 裴清云见识得多了,自然知道有些能人就是常人无法比的,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古怪。只是若真让常喜乐弄出来,到时候对他们裴家来说也是喜事一桩。 毕竟这东西利国利民,谁先琢磨出如何种植最佳,到时候可就是大功臣了。 他们现在不缺钱,缺名声。 “若你我二人能将此物种植之法先人一步研究出来,到时候我们收获的可不止是金钱了。” 裴清云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讲常喜乐直接放走,否则哪里会有这样机遇。怪不得那黑炭喜欢与常喜乐说话,此人还真是大福星。一想到这个,裴清云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裴清云态度变化得非常明显,常喜乐想要忽视都难,一会喜一会愁的。 不过他也不欲多嘴问,两人又寒暄几句,拿到了种子就离开了。 裴清云现在心里不痛快,所以也没有继续挽留。 常喜乐和常昱回到客栈的时候,其他几人也都已经回来了。 常喜盛笑道:“我们还以为你带着虎大爷会逛的时间长一些呢,府里实在太热闹了,眼睛和嘴都快用不过来了。” 常喜乐并未隐瞒,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给他们,常喜盛几人纷纷惊叹不已。 “没有想到府里这么乱,不瞒你说我们刚才也差点被偷了钱袋。还好我们眼疾手快把对方抓住了,要不然可得心疼死了。不过也因为这样,我们也没有了玩乐兴趣,就直接回来了。”常喜盛叹道。 “这些贼也忒大胆了,还有抢劫的,旁边就是衙役,他们压根不怕,抢了钱之后就给跑了,好像泥鳅似的,一群衙役后面追根本就追不上。这就算了,大家竟然都是见怪不怪的模样。”常喜寿也不可思议道。 在他们那个小县城里都没有这么乱,没有想到府里这么多衙役把守着,这些匪徒还能如此嚣张。 王大力道:“我刚在个吃食摊子还听到说,一个有钱人家被贼人挖洞潜入,被偷走了好几箱子的金银珠宝呢。” “这也太猖狂了!” “可不是吗,咱们晚上睡觉可得惊醒点,本来就没几个铜板,若是被人偷了,只能讨饭回家了。” 常喜庆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话,“我跟你们走散以后不是到处乱逛吗,差点被那什么女子拉走了。” “什么什么女子?”王大力不解道。 “哎呀,就是那种女子。” “那种是哪种啊?” 其他人见常喜庆挤眉弄眼的,顿时都明白了,说的必是揽客的风尘女子。 他们虽说穿了自个最好的衣服过来,可在这城里却是不够看的,一瞧就是家境不咋样的。而这些人眼睛都厉害得很,一眼就瞧出他们是没钱撒这上头的,所以一直没有被勾搭。 最关键是白天的女子要比晚上的少得多,一到晚上什么样的人物都出来了。 常喜盛叹道:“我这一路不知道见了多少,还有专门的店铺,实在是……哎。” 稻香县小,虽然也有娼妓,却都是暗门,并不会出现在大街上。不像南瓜府,明目张胆,风气很浓。虽说其中有不少卖艺不卖身,或者只是酒楼作伴,但是瞧着终究觉得不妥当,尤其想到家中的女眷,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王大力依然一头雾水,“你们咋就不能说清楚呢,我啥都不明白啊。” 其他人相视一笑,一哄而散,丢下摸不着头脑的王大力在原地继续迷糊。 第53章 弓箭 第二天,常喜乐带着常昱和常喜盛一同到街上游逛,打探这府里物价等情况。 因为和沈家合作,他们也就不用急着找销路,这一趟只需打探情况亦是足够。 在集市走了一圈,他们就大概了解这里的物价,也得知沈百里之前把他们的茱萸酱等拿走,给的价钱也十分厚道。若是他们自己来寻,价格至少会被压下去两三成。 他们还到茶馆里喝茶听书,故意凑到人多的地方去,旁敲侧击的打听沈家和裴家。 这两家人风评都很不错,虽然生意做得很大,但是并未做过以卑劣手段欺压同行之事,也未出现店大欺客的现象。 不仅如此,两家还是有名的善人,好善布施,也为此两家的当家人一个被称为沈大善人,一个被称为裴大善人。而两家也十分交好,还有姻亲关系。 不管实际如何,至少可以瞧得出两家人都极为好名声,不会为了点小利就毁了。这样的人家有弱点,合作起来也比较放心,至少比那些没脸没皮什么都不怕的二赖子要让人信任。 这些消息让常喜乐和常喜盛心里更加踏实了,他们这一趟来得可真是太对了! 而关于乡试的消息却并不多,普通老百姓并不能接触到,而知道的人聚集之地又是常喜乐他们无法进入的。这里不管什么行业身份,都是泾渭分明,排外很严重,若想要融入并非容易之事。 尤其这科考之事更是如此,想要得到指点,都得拜名师。想要知道科考具体事宜,就得结交府中相关的人员。 这也是拉帮结派的一种方式,若想考取功名就得投靠,成为那派系之人。而能有指导资格之人,多与朝中派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旦加入,这辈子就会打上烙印,永远只能在这利益群体中生存。若想逃脱,是非常困难的,到时候也就身不由己。 常喜盛听到这些消息,不由皱紧眉头,他虽未接触官场,却也知道里头有许多门道。像他们这种无权无势之人,若真加入这些派系,若是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很有可能就被提溜出来当挡箭牌。 尤其茶馆里没少说官员因为犯事被满门抄斩之事,这让他心有余悸。 他虽然希望自家弟弟能够飞黄腾达,连带他们脸面有光,却不希望自家弟弟要冒这样的风险。若是从前还罢了,现在他们日子过得这般好,何必沾染这些腥风血雨。 虽说也不至于这般可怕,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飞蛾扑火之人。但是他们根基太浅了,且常喜乐容貌被毁,手有残疾,注定难以继续往上攀爬,但是却被圈入其中实在不值得,常喜乐只需要一个举子功名而已。 “小五,若没有人指点,你可有信心考上?” 常喜乐明白常喜盛担忧什么,道:“我现在不知这乡试如何情形,所以也没法说。哥哥也莫用如此担忧,我只要决定走去科考,就难免要经历这样的事。而且我能科考还是拖了钦差的福,这就意味着从参加考试那一刻开始,我就被划为钦差一派。” 常喜盛顿时沉默了。 常喜乐道:“哥,既然入世就不可能片叶不沾身,就如同你以后要奔波生意一样,这是无法避免的。咱们多往好处想,这也不一定是坏事。” 常喜盛也知道自个想左了,只是桃源村的生活基本与世隔绝,习惯了这样的模式,难免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常喜乐沉吟片刻,“我们对钦差知之甚少,府里的状况也是不明,距离下一次乡试还有一段时日,我先做好分内之事,其他以后再想法子吧。” “如此也好,而且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你年纪这般小不用着急。如今我们有了沈家,也就不怕钱家作妖。而且我们明日不是要去找爹的老友吗,他兴许会知道些消息。” 常喜乐点了点头,这一趟并没有白来,他们的路子宽广了不少。沈家、裴家还有武考,只要抓住其中一条,至少钱家一时之间就奈何不了他们,让他们有发展的空间。 而沈家和裴家的关系也并非他们之前猜的那样,包括清风楼和食天下的比拼,大家都是看热闹而已,并不像其他要争个你死我活。 沈家和裴家关系好这是整个南瓜府都知晓的,只是表现方式与其他不同。平日两家经常互相斗气,比如这家施粥五天,另一家就要弄个十天,非把对方比下去心里才舒坦。 可若真有人想要挑拨离间,他们又合起手来将对方毫不留情的碾压。 两家互斗之事大家见怪不怪了,而其中以沈百里和裴清云两人名下酒楼斗菜最为精彩。 沈百里和裴清云两人打小不和的事,只要稍微注意两家人,就非常清楚。 两家人因为亲近,两人岁数相差又不大,因此打小一块长大,而从小也打到大。两人好像天生的仇家一样,一见面就是吵架争斗,两家人现在看到他们打架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 不过现在岁数大了,打架倒是少了,只是经常会在其他上头斗气。 也是因为一个不服一个,总想压过对方一头,反而使得两人没走歪。一个兢兢业业的去跑商,另一个虽不能跑商,却也很小就接管了家中不少店铺,管理得井井有条。 这样的状况两家人喜闻乐见,所以更加支持他们争斗。 而这些平常百姓多是不知晓的,知道两人喜欢斗就是从这斗菜开始。每次都弄得热热闹闹的,沈裴两家人还嫌热闹不够热闹,甚至还开了赌局。 他们斗的菜都是以新鲜为主,看谁能寻来既特别又美味之物谁就获胜。这也使得府里的人对他们的斗菜非常感兴趣,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对新鲜玩意都很好奇,想要知道又有什么没见过的。 而且每次斗完,不管输赢,两道菜都会在府里风靡好一阵,而且没多久就推广开来。有人玩笑,这府里吃食花样比京城还多,都是多亏了这两家人斗菜的缘故。 因为为了新鲜,所以四处探访各种美食,让他们大饱眼福和口服。 两家人并非真正的竞争关系,那常喜乐就不用担忧沾染了一边而得罪了另一边。 昨晚上有匪徒绑架裴清云的事也传遍了整个南瓜府,裴家的动作很快,不过一夜之间就将在外头接应的绑匪一锅端,而大家都以为救助裴清云的是游侠儿,无人知晓是常昱救的。 也多亏常喜乐不喜欢出风头,让裴清云不要将他们二人道出。 这绑匪来头不一般,是从鹊山来的。 鹊山是有名的匪徒聚集地,民间称之为恶人谷。因为地形复杂,到处都是山洞,一藏起来人都不见。虽说剿匪好几次,却总是没法灭干净。这些人好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消灭了一拨,又有亡命之徒看中那,然后往里头钻。 那里的匪徒穷凶极恶,若是得罪了必是会招到报复。虽说现在势力大不如从前,可想要拿捏没有背景的小老百姓,却十分容易。 裴清云今日一大早就命人递来书信,告知最近几日他们先不要接触,以免让人猜出自个得救是出自他之手,为他们招来祸端。 裴清云想得如此周到,更让常喜乐觉得是可结交之人。 “小喵,你在看什么?” 常喜乐见常昱一直望着窗外,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茶馆立在河岸边,有人就在河堤柳树林下摆着射箭游戏。 “小喵,你是不是想玩那个?” 常昱点了点头,“想。” 常喜盛笑道:“你带着他去玩吧,我再到其他店里去瞧瞧情况,正好打听一下高叔的消息。” 常喜乐带着常昱来到那摊子面前,很快就将规矩弄清楚。 靶子分为好几种大小,最大的如面盆,最小的只有一个李子那么大,若是射中者还有相应的奖品拿。 摊子的生意还不错,一直有人在那拉弓射箭。可因为距离远,大多数人都射不中,即便射中也是射中目标最大的那个。 除了最好的奖品非常宝贝以外,其他那些奖励不过是逗人高兴而已,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不少人对那弓箭很是眼馋,纷纷过来碰碰运气,可全都都失败了。 常喜乐抓了一把钱递给老板,“老板,给我十只箭。” 那老板却没有接,摇头道:“这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弓箭,这弓足有一石,你们是拉不开的。你们没见来玩的都是壮汉,小孩子玩的在那边。” 常喜乐望向常昱,“你能拉开吗?” 常昱很自信道:“能。” 常喜乐笑了笑,他虽不知一石需要多少力气,不过既然在场这么多人能拉开,他的小喵就不成问题。而且就是玩玩而已,成与不成都无所谓。 “老板,还给我十只箭。” 老板见此不由皱紧道:“你这当哥哥的怎么任由小孩子乱来,我都说了你们拉不开,怎么还是不听劝?我看你们也不是富贵出身,怎么可以这么糟蹋钱。” 常喜乐顿觉得有意思,别的老板恨不得多来这种不自量力之人,这老板却是相反,倒是个实诚的。 “无妨,不过是想要玩玩而已。” 老板见他如此坚持,也就没有拒绝,将箭递给常喜乐。 前面排队的人很快射完,常昱终于拿到了弓,接到手上的那一瞬间,眼眸子都变亮了。 常喜乐失笑,男孩子果然天生对武器感兴趣,尤其像常昱这种武力值很高的。 常昱并不急着问常喜乐要箭,而是将弓拿在手里试了试手感。 他还未拉开弓的时候,有人见这么一个小不点也试着上手,纷纷笑了起来,尤其是之前体会的人,都深觉不可能。 “谁家孩子竟然来这里胡闹,莫要被这弓砸了脚。” “老板,你太不厚道了,怎么连小孩子的钱也骗,这东西哪里是孩子们能耍的。” “可不是……哎呀,他拉开了啊!” 常昱并未被他人的言论干扰而是先放在手上熟悉,觉得差不多才学着方才其他人的模样拉开弓,虽然是第一次,可那姿势有模有样,最重要的是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就拉满了! “这孩子力气可真大啊!” “这弓是我刚才拉开的那个吗?咋这小不点这么容易就拉开了?” “没错啊,就是我递给他的。” 众人议论纷纷,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见此都惊叹不已。 虽说不少人并不知需要拉开这弓需要多大力气,可那弓瞧着就明白想要拉满并不容易。 常昱并不为外界所干扰,问常喜乐拿了一支箭,模仿方才别人射箭姿势,上箭拉弓,却并不急着射出。 常喜乐对这玩意并不清楚,因此只是看着并不上前指导。倒是那老板兴许是见常昱有天分,却又见他动作生涩,忍不住上前指导了一番,纠正了他错误的动作。 常昱听得非常认真,学得也很快,而且非常沉得住气,旁观者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他才射出第一支箭。 嗖—— 射中了! 虽然是目标最大的靶子,可作为第一次射箭的人来说,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且几乎正中靶心。 “好家伙,这孩子还真是厉害!” “英雄出少年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我怎么瞧他的架势像初学者?恐怕方才只是巧合吧……” 这话还没说完,又一支箭射了过去,目标依然是最大的靶子,这次和之前那一箭几乎重叠在一起。 第三支依然如此。 这下可没人说是巧合了,谁这么好命连续三支都能射中,方才不少人试着上手,一箭不中多的是,即便中也很难这般精准。且这力道足足的,直接射穿了靶子,若非拉满是出不来这效果的。 这下有人忍不住道:“怎么老射最大最近的靶子,小孩儿,试试别的呗。” 围观群众纷纷起哄,可常昱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不骄不躁连续射了五支箭,都是射在之前的靶子上。 “这孩子倒是沉稳得很。” “所以才会这般厉害,这玩意心里浮躁可是不成的。” “他不会十支箭都射同一个地方吧?那也忒没看头了。” “你当是看戏啊!今天能瞧见这一幕都是运气,这么个小孩如此厉害,可遇不可求。” 良国的风气虽然有些重文轻武,可那一般是富贵人家,民间还是颇为尚武的,至少对能耐人都极为佩服。游侠儿的故事也是传得最热闹,人人都有英雄梦,希望能拥有超强武力,可走遍天下行侠仗义。 自己做不成,见到能耐人心里也熨帖。 就在大家以为第六支箭也同样如此的时候,常昱却很意外的直接瞄准难度最高的靶子,可惜,这次没有成功,脱靶了。 众人纷纷那可惜。 “小孩儿你也别急啊,慢慢来,你要是没钱我给你出。” 常昱只是歪了歪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常喜乐依然不吭声,他明白常昱这是在思考。常昱虽然现在言语不清,却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而且非常善于思考,知道如何举一反三。从失败的经验里吸取教训,后头就能做得更好。只有经历了这么一个过程,他的进步才会更快。 就比如之前用野草做些小玩意,自个不过是教了他几样小玩意的编织方法,没多久他就能创造,而不是简单模仿。这一点就连常喜乐都甘拜下风,他所会的全都是从书本或者是别人那学到的,只会搬抄却不会灵活运用变成自己的,所以只能复制无法创造。 第七支依然脱靶了,众人纷纷遗憾,都闹不明白他为何不循序渐进,一下就从最容易的跑到最难的,这也忒急功近利了。 “小孩儿,你莫要贪大,先学会走路才去学怎么跑。一下子就射这最难的,哪里能成哦。这摊子摆在这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谁射中过。” 众人纷纷相劝,不少人比常昱这当事人还急,在一旁指手画脚。 常昱却依然不受到干扰,第八支……第九支……第十支依然射不中。 常喜乐又询问摊主拿了五支箭,并非他不愿意多拿钱再买,而是担心常昱第一次拉弓,而且还是强度很大的弓,未曾这么使力的肌肉会承受不住。 “今天最后五支,要是不中也没有关系,明天我们再来。不要急,别伤了自己。” 这点力度对常昱来说并不算什么,却依然听话的同意了。 第十一支、十二支、十三支全都脱靶了。 大家见此都觉得不太可能射中,又见常昱不听劝纷纷那叹息。 “这孩子咋这么犟呢。” 常喜乐摸了摸常昱的脑袋,无声的鼓励。 常昱朝着他咧嘴一笑,接过第十四支箭,在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射出去,中了! 大家纷纷自发鼓掌起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夸赞,第十五支箭又射了出去,直接将之前那支箭劈开射中靶心。 这下围观的人几乎都快疯了,比自个射中还要激动。 “这也忒厉害了!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如此了得!” “可不是吗,这摊子摆在这都有好几年了吧?我记得我很早就见到,不少游侠儿也曾过来一试,都没有射中,没有想到竟是让一个孩子给破了。” “几年倒不至于,不过也有一年多了。真是少年英雄啊,功夫如此了得,以后长大了不知如何厉害。” “现在就能拉开一石弓,以后三石五石不过是眨眼的事。” “啧啧,这孩子什么来头,我瞧这打扮也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 “现在的富贵人家子弟能拉开一斗弓都不错了……” 常昱并不管其他人怎么说,眼睛望向那把作为奖励的弓箭。 常喜乐虽不懂这玩意却也知道这弓箭必是很好的,而且方才也听旁边人说这弓实属难得。虽说愿赌服输,可毕竟是一大损失,必会令人心疼。 因此他极为礼貌的朝着摊主拱手道:“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那摊主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两眼冒光的望着常昱,“我知道这世间能人不少,必是会有人把我这压箱底的宝贝带走,可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如此年幼的小子。看他方才动作,是第一次拉弓?” “对。” 那摊主更是感叹不已,连忙去将那作为奖品的弓拿过来,非常爽快的递给常昱,道:“这弓你可以拿走,不过得拉开它,否则就不属于你。你尚且年幼,无需拉满。” 这下有人听不过去了,“老板,你这不是讹人吗,之前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就是,你不能瞧他是个孩子,就欺负人啊。” “这弓得有三石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拉得动。” 围观的众人不少纷纷为常昱打抱不平,常喜乐也有些不悦,语气不再和之前一样客气,“老板,这样做可就不厚道了。” 摊主还未来得及解释,弓就被常昱拿走,姿势一摆拉开了弦,姿势虽不算轻松,却是实实在在的拉开了。 原本声讨的人全都噤声,摊主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孩子还真是天生神力啊! 常昱试了几下,想要拉满且射准还是有些困难,不过这弓就是他的了,以后多练练就行! “乐乐,走。” 常昱也不管其他人是何表情态度,拉着常喜乐美滋滋的就要离开。 两人走了好几步,其他人才反应过来,摊主连忙追上去,“等等!” 常喜乐顿时不悦,“老板,你莫非又要反悔不成?若是这般我们只能去官府说道说道了。” “老板你这生意可不能这么做,以前你收钱的时候咋就不知道让一让,小兄弟你莫怕,要是这老板敢说话不算数,我们跟你去衙门作证。” 其他人也纷纷相应,自愿站出为常喜乐作证。这在这里非常不容易,小百姓平日见到官府都就恨不得绕道走的。现在如此热心帮忙,何尝不是因为见到常昱本事的缘故。大家都有慕强心理,见到强者都愿意靠近。 摊主连忙道:“非也非也,我老小儿这么大年纪哪里会做砸招牌之事。既然这小哥能拉开这弓,这箭囊和这些箭都送给你们。说来这还是我祖上传下的,只是到了我这一辈就无人拉得了这弓,即便能拉得也十分费力,实战之中毫无用处。都说宝器配英雄,我摆着摊子也是想着能让这宝物能有其最适合的归属,所幸我找到了!” 摊主将箭囊和数十只弓箭送上,这两个玩意也不是便宜东西。 常喜乐没有想到摊主竟是如此打算,“方才是我误解了您,还请恕罪。” 摊主摆摆手,“本就是我故意说不清楚,与你无关。” “那就多谢了,小喵,还不谢谢老板。” 常昱抱拳,“谢谢。” 摊主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瞧你方才虽射得准,可不少动作还不够准确,站桩不成问题可若是移动射活物就事倍功半了。若不嫌弃就让我指导你的动作,若你学成,我也就无愧先祖。” 常喜乐顿时乐了,这运气好挡也挡不住,方才这摊主的指导他就瞧得出必是专业人士。他们家里可没人玩这个,有人指导也省得走了弯路,连忙为常昱应下。 “只是我们都是外地人,过几日就要离开,怕是学不了多久。” “无妨,这孩子聪颖,几日时间也足够了,以后自个多加练习便成。” 摊主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一说好就打算领着二人到偏僻之处教导。这里人员混杂,着实不是学习的好地方。 常喜乐有些犹豫,谁知道这摊主会不会有诈。 常昱却拉了拉常喜乐的袖子,“没事。” 常喜乐见此也就没再拒绝,他很相信常昱的直觉。常昱对危险很敏感,若对方心存歹意他都能察觉得出来。 况且常昱武力值那么高,只要在这府里,就不成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弓的衡量度,按照宋史记的一般是八斗到一石,三五石就是属于强弓了,一般做平时练习和演习用,实战意义并不大。 第54章 故人往事 常喜乐和常昱回到客栈已经入夜,常喜盛见常昱满头大汗却一脸兴奋的模样不由好奇,“这是去哪里回来,这么高兴?” 常昱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这说明是高兴极了。 常喜乐将今天的事一一道来,常喜盛大为赞叹,“我们虎爷还真厉害,随随便便去玩个游戏都能弄出这么多名堂来,啧啧,这弓一看就是好家伙,咱们叫虎爷真是个小福星。” 王大力见到常昱手上的弓,心里十分痒痒,男人嘛对这些玩意总是没有抵抗力。 “我能摸摸这弓吗?” 常昱难得大方的递了过去,王大力一拿到手里就更觉得这弓不俗,只是……使了最大的劲也才拉开一点点。 常喜寿笑道:“大力,你这几天在府里日子过得好了,怎么反而力气没了,白瞎吃了这么多好东西。” 王大力额头都冒出了汗,也只是艰难的拉到一半很难拉满,更别说上箭。 “少说风凉话,这弓至少有三石,你们估摸拉都拉不动。” 常喜寿不信,方才他可听到常昱今天一直用这弓联系呢。便是接了过去,果然使出吃奶的劲也不过是拉开一点点,远不如王大力。 “好家伙,这弓怎么使啊,拉都拉不开。” 常喜庆和常喜盛都轮着试了试,方才知道这弓的力道。 常喜盛不可置信道:“今天下午我们虎爷一直是用这把弓练的?” “是啊,我让他换一把不需要那么大劲的,他还不乐意。” 常喜乐叹道,他虽然知道常昱天生神力,可比较年纪还小,发育还未完全,负重太过对他成长不好。可常昱却坚持要使用这弓,怎么劝都没有用,这还是常昱第一次不听他的话。 所幸那老板今日只教了动作,并不需要一直拉开,也就没有一直在用力,不过依然够呛。反正让他一天这么端着,晚上睡觉非胳膊酸疼得没法动弹了。 王大力虽然知道常昱的本事,可也忍不住怀疑,“这小不点真能拉开?” 常昱斜了他一眼,将弓拿回来,姿势一摆好似非常轻松的把弓拉满了。 方才大家都轮着试了一遍,知道有多难,一见此顿时备受打击。 “这也忒神了,你要是不去做将军,都是浪费啊!” “可不是吗,这么小年纪就把我们几个大汉给踩在底下,以后还怎么得了。” 常昱微微挑高下巴,明明心中得意,表情却是一副有啥了不起的模样。 常喜乐笑了笑,却不再让他拉弓,“今天就练到这里,小心你明天胳膊酸。” 常昱这下很听话的把弓背在身后,也不让其他人再碰。 晚上的时候,常喜乐还让店小二打了一盆热水过来,用毛巾为他敷胳膊,就怕今天使劲太过,第二天会难受。 可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常昱第二天一点事都没有,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在那练习。这时候的他小脸好像发了光似的,一看就知道多喜欢这玩意。 常喜乐几人吃完早饭,常喜乐、常昱和常喜盛就打算去找高元,而其他人继续游逛这府里,将这里情况摸清楚,到时候回来一起汇总所得的消息,为以后做打算。 常老爹虽然给了他们高元从前的住址,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府里早就有了巨大变化。如今的南瓜府比常老爹在的时候要大上四五倍,从前的房子都已经打倒,建起了新屋,早已经寻不到人。 所幸这里府里做什么营生的都有,专门负责包打听的就有不少店铺,颇具规模。 只要能得到对方的姓名和一些信息,就不难查到。 这也是因为府里户口管理严格的缘故,府里规定每一户人家门口都必须写上居住在这里的人的名字,包括所饲养的牲畜的头数。如果家中又人亡故,就将名字划掉,若是有孩子降生就必须填上。 而若有人借住,也是要相当于街道办事处的地方登记的,入住时间和离开时间都需登记清楚。而若外来人在府里居住一年,就可以入这里的户籍。 这样一来,就能够确切的掌握城中居民的人口,对流动人口的情况也了解比较深。若有什么不法之事发生,很好摸清楚情况。 虽说也有人并不遵循这样的规矩,可一般来说普通百姓都不敢欺瞒,全都按照规矩办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就让这些包打听很容易掌握居民信息,想要找人并不算太困难。尤其他们还有从前的住址,虽这些年变动了许多,但是依然有迹可循,所以当天就将高元现在的住址查到了。虽然花了不少钱,却也是值得的。 不管高元能不能帮上忙,常老爹非常挂念这许久未见的老友,很想知道对方现在的情况。仅凭这个,他们就得尽力寻到人。 高元所住的地方属于府里富人区,一走到这边就明显感受到与其他地方的不同。 这里十分安静,而且不像平民区一楼都是面朝大街的店铺,繁华却很吵闹。这里都是用围墙高高围起,看不到里面的景色,来往的人也不多。 “应是这里吧?”常喜盛看到一户人家门口牌匾上写着高家。 常喜乐到门口看了一下书写居住人名字的牌子,上面书写着高元和仆从安兴两个名字。 “应是这里没错,只是……高叔好像是一个人住,似乎没有儿女?” 常喜盛道:“若这人就是高叔,那打听消息的人说,高叔没有婚娶过,膝下也没有儿女,只有这个仆从一直在身边伺候。” 这种情况在这里很少见,不孝为三,无后为大。尤其高元小有资产,若没个后人,百年之后继承他产业的人都没有。这里的人哪怕一生孤寡,可大部分都会领养一个孩子送自己终老。 按照这里的观点,高元如此,晚景可谓十分凄凉,哪怕有钱也依然让人觉得十分可怜。 常喜盛向前敲门,没一会就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人打开门,看到他们有些疑惑,“你们找谁?” 常喜盛拱手行礼,“请问这里可是当年被称作是蟋蟀大王的高元家吗?” 开门人皱紧眉头,口气不佳道:“你们找错了!” 说着就要关门,常昱先一步将门抵住,让那开门人没法关上。 开门人明显愣了愣,没有想到自己的力气还比不上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 常喜乐上前,“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想为家中老父打听从前友人罢了。家父叫常荣,来自稻香县桃源村,不知这位大叔可以询问一下你们家主人是否认识?” “桃源村常荣?” “对对,正是家父。” 开门人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下来,上下打量他们一眼,“你们进来吧。” 常喜盛和常喜乐眼睛一亮,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开门人正是仆从安兴,他领着常喜乐三人一同进门,一进门就是一个屏风,绕过之后就是个越有四五十平米的小院子。小院子布置得十分雅致,在角落还种了几棵翠竹,还有摆着不少盆景。 常喜乐本不过是这么一扫,竟是看到一处盆景里种植着西红柿!他刚开始还不敢确定,走近一瞧才发现他并未看错。 常喜乐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他一直很喜欢吃西红柿,不管生的还是熟的,只可惜这里没有。未曾想竟然在这里遇见,看到的那一瞬间,脑子里立马闪过西红柿炒鸡蛋、酸汤鱼…… 直到有人从屋子里出来,这才回了神。 来人看着约莫四十岁上下,虽已中年,面容依然秀美,脸上泛着不太健康的白。而且非常瘦,弱不禁风的模样,瞧着身子骨不是很好。 “你们是荣哥的儿子?” 这与之前常老爹所说对上了,高元从前确实这么称呼常老爹的。 三人连忙上前行礼,常喜盛道:“是,我在家中排行老二,这是我五弟和六弟,家父知我们要来府里,特意交代让我们过来探望您。” 高元看着眼前高大的常喜盛,从眉眼间还能寻找到当初常荣的模样,忍不住感叹,“没有想到一晃三十年过去,当初你爹离开这里也就是差不多你这个年纪,如今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我们临走前,我爹还说起从前的事,只是不便到府里来,否则必是会过来与你叙叙旧。”常喜盛道。 高元神色淡淡,“当年他说过不会再到府里来,我本以为总会有机会,没有想到他是铁了心。” “如今在大修运河,等通船的时候,来往就极为方便了。到时候高叔若是想与我爹叙旧,可以坐船前往。” 高元摇了摇头,“我这身子骨去不成了,咳,咳。” 一直关注这里情况的安兴连忙上前给他递了一颗药丸,一脸关切,高元却推掉了。 “没事,只是见到故人之子有些激动罢了。” 常喜乐和常喜盛对视一眼,他们方才虽瞧得出高元身子骨不好,可这状况怕是比想象中的还差。 常喜盛道:“高叔,你的身体怎么了?” 常老爹跟他们说起高元,当年高元明明身体不错,而且比常老爹还要年轻,如今也不过四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而且看他日子过得也不错,怎么现在就变得如此虚弱。 “老毛病罢了,没什么大碍,只是想要出远门就不大方便了。” 常喜乐和常喜盛见他不愿多提,也就没有再追问。 “高叔,您现在已经不养蟋蟀了?”常喜乐问道。 安兴方才那态度明显不像提起,可常老爹说过,高元养蟋蟀不仅仅是为了挣钱,也是因为十分喜欢,所以才能养得非常好。因为他把这些蟋蟀当儿子一样养,照顾得比谁都周到。 可这话一落, 高元的身体明显一僵,安兴的脸色也不大好,让人觉得十分古怪。 “早就不养了。” 高元明显不想提起,常喜乐和常喜盛也就不好再打探。毕竟他与常老爹虽是好友,可与他们却是全然陌生的。 可自从提了蟋蟀一事之后,高元态度更加冷淡了,不咸不淡闲扯了几句,高元就明显体力不支。常喜乐和常喜盛见此也就不好再打扰,放下之前备好的礼物就离开了。 高元也并未多挽留,只让他们离开府里的时候过来一趟,便没有再说其他。 常喜乐三人刚出了门,安兴就将门牢牢的关上,将两边隔离开来,不愿意其他人进入。 就连常昱都感受到高元主仆的冷淡,大门被关上,他忍不住朝着门呲了一下。 高元现在的态度与之前常老爹描绘的完全不同,常老爹口中的高元是个很温柔很热情的人,两人关系极好,可以说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没有想到事实完全不是这样,莫要说跟高元打听消息,连多说两句话都很难。刚才说的基本都是客套话,高元对常老爹的近况也不是很想知道。 “这真的是爹说的高叔吗?是不是爹年纪大了,事情记不清楚了?” 常喜盛看着紧闭的门,一脸不解,这和他们想的差别也太大了。虽说对方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平常的问候,可语气里的疏离是藏也藏不住的。那奴仆对他们的态度更是冷淡到了极点,一出门就立马将门关上,生怕他们又回去似的。 常喜乐也摸不着头脑,“几十年过去了,人总是会变的。而且高叔还病了,人一生病性子也容易变。” 常喜盛点了点头,“还好咱们已经找到了沈家这条门路,否则咱们来到府里啥情况都不知道,又遇到这冷遇,只怕很受打击。” “只是回去不知道怎么跟爹提,之前他提起高叔那言语的想念藏都藏不住。可高叔却并不是这般,只怕对爹的情分也早就淡去了,爹要知道,不知道得多伤心。” 常喜盛听这话也蹙起眉头,“这种事也瞒不住,咱们离开之前再来一趟吧,到时候看高叔有什么事,然后再想想怎么跟爹说。” “也只能如此了。”常喜乐想到什么,道:“哥,你说高叔性情大变是不是跟养蟋蟀有关系?否则为何一提起,他们的态度就变了。” “等我回头去查一查吧,爹肯定很想知道高叔最近过得怎么样。要是跟爹只说今天之事,爹怕是要难过了,而且肯定觉得有隐情。爹那脾气,要是一冲动跑来府里也不一定。” “恩,查一下也好,我也觉得这背后藏着什么事。只是若实在查不出就算了,以后你要做买卖,来往的机会也多,时常去看他就是。他兴许只是与我们不熟才如此,来往多了,可能就会好些。” 常喜盛当日就去之前打听消息的地方去打听高元之事,依然不费什么功夫,就大概知晓了怎么回事。 这事在当时也算挺有名,大约就在常老爹回乡后的三四年左右,高元养蟋蟀的名气越来越大,不少富贵人家都找他要蟋蟀。 可这名气大了,事也就来了,找他的人多,所以难免就有不着调的。有一个富家子弟,从高元这里买了蟋蟀结果斗输了,一怒之下去找高元的茬,结果高元被狠狠折磨了一番,因此得大病了一场。虽说那富家子弟家中用钱摆平,富家子弟也亲自登门道歉,可高元的身子骨却是大不好了。 他也无心再养这些小玩意,这些年一直深居浅出,极少与外界联系。也曾有人想请他出山,可他不管对方出多少钱,或者是言语要挟,都不为所动。 而且高元的身子骨确实很不好,自个都照顾不好,更别说照顾这小东西。所以也渐渐的没有人打他的主意,不少人都已经忘了这么一个人。 可高元毕竟从前也出过名,也算是江湖有他的传说,后来的蛐蛐儿都说没有他养得好养得生猛,大家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想起这么一个人。如今府里依然十分流行斗蛐蛐儿,所以混这一行的,都知道他。 这查探消息的,自然也很容易查出从前之事。 常喜盛叹道:“没有靠山,就跟无根飘萍一样,一切不由己啊。” 高元在常老爹口中是个厉害人物,结果真遇到事,毫无还手之力。 常喜乐也十分唏嘘,怪不得高元和那奴仆一听到养蟋蟀之事表情会如此古怪,想来这件事带来的阴影直到现在还没有消失。至于为何对他们冷淡,兴许遇过大难之后,而且宅了这么长时间,就很难与人亲近了吧。 “若爹听了必是会难过。” 常老爹把高元当做弟弟疼,之前因为自个受罪就一直想要劝高元一同回村,结果高元不愿意,他也就不再坚持。两地又实在太远,通信极为困难,也就彼此失去了联络。 虽然常老爹一直不放心,可心底一直觉得高元能耐,必是过得顺风顺水,否则也不会让他们到府里的时候去找高元打探消息,哪里晓得事与愿违。 “爹经历了那么多事,也没有什么想不通的。” 常喜乐点了点头,常老爹虽只是个乡野村夫,并没有多大作为,却是个狠通透之人,拥有属于农人的智慧。 只可惜他没法向高元询问那西红柿的由来,到嘴边的美食又给跑没了。 食天下和清风酒楼斗菜的日子很快到来,常喜乐几人早早就到达食天下准备一睹风采。 沈百里见到他们连忙上前打招呼,将他们领进最好的房间里观战。 “这几日我家利用茱萸酱和孜然想了一道新菜,那味道甭提多带劲,一会必是会赢得满堂彩!”沈百里激动道。 常喜乐几人笑了笑,“若是如此,以后我们这茱萸酱的生意也能跟着好。” “这绝对没有问题,这几天我用你们的那些东西做了不少好吃的给家人,他们个个都夸赞不已。这才吃了几天,现在一顿尝不到就觉得不够劲。我家人平日最是叼嘴,这次却纷纷叫好,说明这玩意非常吸引人。不仅如此,你们做的粉丝,我家女眷尤为喜欢。你们这次带的都不够我们家吃的,等你们这次回去我就命人去拿货。” 常喜乐几人高兴不已,常喜盛道:“若是这般那就太好了!我们之前就存了不少,如今都快没地方放了。” “待我比完之后再跟你们详谈,今日比试我就能让招来不少订单,你们到时候就记得赶紧弄出来。不过可说好了,东西得和这次的一样,我这人做生意可不讲情分,只管东西好和坏。” 常喜盛应道:“那是自然。” “哼,只讲生意不讲情分,黑炭你还真是没良心。”裴清云身着一袭月牙白长袍走入,宛若落入凡尘的仙子一般,令人眼睛一亮。 沈百里却只想翻白眼,“这是我的地盘,你进来做什么,别打扰了我的贵客。” “我裴清云想去哪里你管得着吗?有本事去找祖母告状去,记得哭得惨一点,省得没人同情你。人丑,就得多下力。” 沈百里冷哼一声,懒得理他,“现在姑且让你先得意一会,现在多痛快一会就有多惨。” 沈百里嗤了一声,“这话也是我要送给你的!” 两人明明老大不小,在这里都是能娶妻生子之人,可斗起嘴来就跟小孩子似的。 常喜乐和常喜盛知道两家到底是何关系,所以也跟其他人一样视而不见。这两人斗起嘴来也完全无视在场还有其他人在。 直到比赛就要开始,这两人才停了下来。 裴清云十分得意道:“我这次得了新调料,必是你从前不曾吃过的,这次不管你创了什么养的新菜,就没法与我这独特味道相比。” 沈百里挑眉,“哦?恐怕让你失望了,我也得了新口味的调料,而且还不止一味而是两味。” 裴清云却不以为然,“哼,事到如今还嘴硬,一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沈百里笑了笑,“那就等着瞧吧。” 第55章 斗菜 斗菜还没有正式开始,围观群众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想要知道这次斗菜又有什么新鲜玩意。食天下和清风酒楼斗菜与其他饭馆不同,他们不仅斗的是美味最重要斗的还是个新字。 赌局也早早就摆了起来,毫不避讳的开赌。这时候各种小道消息在人群中流传,透露出两家的准备情况,似是而非,云里雾里,影响着大家的选择。 沈百里领常喜乐一行人来到的房间可以纵观全局,也就让常喜乐很清楚的看到押注的情况。虽然具体数据并不知晓,可看到那么多人积极押注,便能大概猜出行情必是不错。 只怕这些围观之人不仅仅是为了美食而来,也是为了顺道赌一把。府里赌博的风气很是盛行,各种比试背后都有人开赌局。 而且这赌局跟普通赌局不一样,庄家若是赚了会将并不是为己用,而是用来施粥、祈福或是为百姓建桥、修房等等,总之最后都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不是以此牟利。不仅如此,行善的时候还会把所有参与人的名字都一起报上。 这法子有些像福利彩票,下赌注者既能捐一把爱心,又有可能大赚一笔。 不仅如此,当场输得最多的前十名,还能吃到斗菜中所用的新菜,成为除了评委最先吃到这些菜的人。 这府里人尤其是有钱人都好个新鲜又颇为虚荣,即便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可这名头听着动听,也就乐意当这冤大头。若是那两样菜风靡起来,以后吹嘘起来也有谈资。 这府中最是不缺这种人,更别说还能顺手做一把好事,得了名声实惠,因此每次赌局开得都极为热闹。 明明是斗菜,可斗菜之前的噱头却不少。 评委不仅邀请了府里的老饕,还有名人墨客、名伶和名妓。进场好像前世明星走秀似的,只是更为高傲,不会停留下来给大家签名或者打招呼,但是都坦荡荡的在大家目光沐浴下走红毯。 而这些人竟然还有专门为他们前来的脑残粉,见到自己的偶像那叫个激动,竟是还有口号。 这里的粉丝热情绝不亚于前世,而他们的热情则是疯狂的朝着喜欢的人扔东西,一般都是手绢和花朵,既风雅又有意境。想要趁机行凶的,旁边的保镖可不是唬人的。 这里暴力执法为常态,所以一般人不敢胡闹。 每到这一天,卖花姑娘最是高兴,早早的就从行铺里领了大量的鲜花在这里候着,最后都能卖得干净。 常喜乐的位置能看得一清二楚,一直在那唏嘘感叹,高,实在是高! 心里更是肯定,这两人闹什么斗菜,那都是忽悠人的,分明就是趁机搞新菜发布会。 而且还不是单纯的推广新菜,拉动自家酒楼的生意,最终目的是为了推销自己的食材和香料,以及提高两家的名声。 裴家是府里最大的食材供应商,许多新鲜的食材都是裴家运到南瓜府,才风靡开来的。而沈家和裴家是合作关系,外地的食材不少就是沈家商队运来的。而且沈家的香料生意在府中很有名气,让香料走进餐桌,沈家绝对功不可没。 所以每次斗菜以后,都会让菜肴里涉及的食材和香料走俏。常喜乐不由感叹,这两家也真是精到了骨子里,连与人斗气都不是随意砸钱,还得翻倍赚回来。 也怪不得一个小小的斗菜闹得那么红火,在府里这种类似的比试可是不少,却没有人做得想裴沈两家一样那么有名气。而且不少比试都是你死我活,而这两家明明每次都放下狠话,可最后不管输赢都是大赢家如今还斗出系列剧了,不少人都等着刷新番,这背后若是没有推手那才奇了怪了。 斗菜的地点在户外,搭起一个大台子,两边的厨子就在上头做菜,而那些品菜的评委就坐在台侧。 台子搭得很漂亮,斗菜开始之前竟然还有表演暖场!又是舞龙舞狮,又是唱戏杂耍,明明一会功夫就能搞完的事,足足要闹大半天。 而围观群众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模式,来看斗菜还能免费看戏,谁都乐意啊。这时候买小吃食的小贩又赚得钵满盆满,一场比赛造福了不少人。 常喜乐对此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 终于等到这些都撤去,抬上炊具,两边厨子站在抬上准备就绪,让他常喜乐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时辰了。那么长时间,竟是连双方要做什么菜都不知道,也是醉了。 好不容易进入主题,最先震惊全场的是清风酒楼这边。 因为有人抬上来一条五六尺长的大鱼,顿时惹来一阵惊叹声。 “这什么鱼啊!竟是这么大一条?” “这是鱼王了吧?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大一条鱼。” “啧啧,这么一条能吃好多天呢。” “谁知道这是什么鱼?咋跟平常见到的不一样呢。” 常喜乐定晴一看,也瞪圆了眼睛,这不是被称之为鱼中极品的黑鲔鱼吗!黑鲔鱼生活在海里,南瓜府远离海洋,竟然能在这里见到。而且保存完整,瞧着还十分新鲜,这就更加难得了。 这并非是交通发达,储存技术高的现代,运输这些活物是非常困难的。因此海鲜对于内陆人来说,非常的昂贵,只有贵族才有机会品尝。就是皇帝,也没法天天吃到海鲜。 裴家果然厉害,光这么一条鱼就能窥探到他的能力。 沈百里也着实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裴清云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挑眉得意道:“这鱼是从海里打来,味道最是鲜美,如今的肉质正是最顶级的时候。这鱼在咱们南瓜府从前不曾出现,我光凭这个就能把你比下去,你拿什么跟我斗?” 沈百里冷哼,“不就是一条大鱼吗,值得你这般得意?” 裴清云嗤笑,“大老粗就是大老粗!你是不是要说鱼都一个味道,不过是长得不太一样而已?” 沈百里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他还真想这么说来着,可这里还有外人,这话也太傻了,才愣是憋下去的。 “你当我没有味觉吗。” 裴清云哪里不知道沈百里真实情绪,越发得意了,“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也算是便宜了你,省得输得难看还得找人哭,多吃点也能堵住你的嘴。” “你当我跟你一样,没事就娘们兮兮的梨花落泪啊。” 裴清云嘴角勾起,“不知道谁小时候哭得最厉害,不小心摔一跤都要嚎个半天。” “你除了能拿小时候的事说道,还有没有其他话!”沈百里怒道,显然对自己的黑历史非常的厌憎。谁让当时他比裴清云小,而且又没用裴清云长得白净好看,因此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所以他立志要快点长大长高,如今已经比裴清云高大半个头。 只是没有想到,大家如今就好男人长得跟女人一样,对他这种爷们长相很是瞧不上,结果就是他还是比不上裴清云,真是让他无语哽咽。 “其他话?那就是现在你还是比不过我。” 裴清云嗤了一声,依然对自己弄出的东西,信心十足。 沈百里顿时笑了,“区区鱼脍也想也敢拿来做文章。” 清风酒楼要做的正是生鱼片,这里称之为鱼脍。 鱼脍在良国并不是新鲜吃法,甚至已经流传了很长时间。虽说此物十分美味,但是缺乏新意,光靠着大鱼的不同就想拿到胜负并不容易。 裴清云微微挑高下巴,“莫急,这大鱼只是其一,我们清风酒楼的杀手锏在后面呢。” 裴清云所说的杀手锏就是伴着鱼脍吃的芥末。 沈百里笑得更欢了,“芥末谁没有吃过,你竟是拿它当做宝贝。” “我这可不是用芥菜的种子研磨而成的芥末,而是用一种叫做山葵的草木制成,其辛辣气味强于黄芥末,且有一种独特的香气,配上这大鱼,那滋味令人如痴如醉。” 裴清云眯着眼睛一脸陶醉,甚至还作诗一首。 这一幕诗情画意,好像吃的不是食物,而是格调。 清风酒楼的厨师刀工非常好,切出的鱼片薄厚正合适,大小也一样,在盘中摆出花朵的造型,还配上了一躲小花点缀。不管是盘子还是摆放,都极为讲究,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唯一缺点就是分量太少。 而且清风酒楼的厨师不仅手艺好,长得也十分俊秀,身材颀长,往那一站本就是风景。他的动作非常的优美,简直跟舞蹈似的,还喜欢炫技,时不时还甩个刀打个转的。切鱼片的时候,还让鱼片在空中削至空中再轻轻落盘,跟耍杂技似的。 看他做菜十分养眼,也很是有趣,只是常喜乐觉得有些喧宾夺主。他那一瞬间,完全忘了厨师要做什么菜了。 不过这里的人明显很吃这一套,甚至连带觉得那一盘生鱼片逼格都高了不少。 而食天下这边画风完全不同,厨师是个大胖子,举手之间虽然利落却感觉十分粗鲁,好像下一刻就要去杀猪似的。 他们做的是之前常喜乐做过的烤全羊、烤羊肉串以及孜然牛排。 和清风酒楼完全相反,食天下的宗旨就是量大,羊肉串一大排过去,而且用的还是胡杨木,孜然牛排分量也是不少,同时开工场面都十分壮观。只烟熏火燎的,跟那边美美的场面相比,简直太接地气。 若光看画面,好唯美的南瓜府人必是会嫌弃食天下,可偏偏这香味实在是太浓了,一闻到这唾液就忍不住的往嘴里冒。而且虽说画面粗犷了些,可却实实在在的勾起了人的食欲,让人有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气概。 见多识广的评委便是罢了,围观群众简直承受不住,偏偏那风还一直往他们这边吹。 “我的娘也,这也忒香了,这是要馋死人啊!” “不成了,我也好想吃啊,不知道一会卖不卖?” “谁能告诉我谁会输啊,我去买他对家,输了我就把这些吃的都包了!” “这两样瞧着压根没法比啊,就不是一回事啊。” “要让我尝尝,我肯定能断得出来!” “你可拉倒吧,这种好事怎么可能有我们这种老百姓的份。” 不仅围观群众这般想法,评委也为难得很。 他们心里上是不太接受食天下这种毫无美感之风的,可太勾人食欲了,让人无法拒绝。 这种吸引力跟清风酒楼这边的不同,清风酒楼的鱼脍是温婉的诱惑,只要粘上就舍不得放下。而食天下所做的东西则是直白而浓烈,让你想要视而不见的拒绝都不行。 不仅如此,两边确实都拿出了新鲜玩意。 清风酒楼的绿芥末和黑鲔鱼;食天下的茱萸和孜然。 前者虽有同类却口感不同,食材皆为外来,非常难得;后者虽是常见,却不知会如此美味,可谓首创之举。 两者旗鼓相当,还真是令人难以定夺。 这邀请来的评委也分成了两派,一种觉得食为天的菜肴美感不足,不够矜持,太过粗犷,另一派觉得清风酒楼在‘香’这一味上远远输给了食天下。双方争论不休,除了宛若天仙下凡的花魁只微微一笑负责美之外,其他人都开始撕了起来。 能被邀请来的都是当地名流,不管是身份是何,至少在吃上面的嘴炮那都是一流,围观群众听得那叫个一愣一愣的,眼睛不停的随着说话人转来转去。 这些人虽然在撕,可没有一个人吐脏话,说的词汇都极为优美动听,态度也翩翩有礼。不仅没有市井小民吵架时的丑态,看着听着甚至是一种享受。 甚至,那名伶还唱了起来,说书的还来一段议古论今。 总而言之,就连评委都凑成了一台戏,有些经典语录过后还会成为府中的流行词。 常喜盛看得目瞪口呆,在常喜乐耳边低语,“从不曾知道,斗菜还能这么斗的!我如今也不知到底哪样更好了,你说谁会赢啊?” 常喜盛和常喜乐作为贵宾,也尝到了双方菜肴。 原本常喜盛是更偏好食为天这边的,因为是自家提供的佐料,烹饪手法与常喜乐又有莫大关系,而且他实在吃不惯芥末那味道,冲得人难受。总总条件下,他肯定选的是食天下。 可评委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实在太精彩,让他知道原来形容一样东西美味竟然能有这么多词语和句子!而且非常的形象,哪怕没有吃到好像都能感受到那味道在齿间的感觉。哪里像他们,憋个半天最后也就两字——好吃。 只是听得时间长了,他竟是被绕得忘了自己究竟喜欢吃什么了。 常喜乐也是叹为观止,若不能过来一瞧,还真不知道原来这里的人生活得这般有情趣。而且他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广告作用,但是植入得太自然太巧妙,他不仅没有反感,还被洗脑安利了。 怪不得每次斗菜之后,菜式都会在府里风靡起来,连带那些食材香料等等也跟着走俏。 实在是宣传效果太好了,现场太多让人讨论的点,只要有话题就不愁以后没有人提起。只要有人讨论,大家就会记得这些菜肴,而想要来尝尝鲜。 这广告必须给一百零一分,多一分鼓励下次更好。 常喜乐这下更不用担忧自家东西会销售不出去,和这样的人合作,他们只需要保证产品的质量,就不用发愁后面的宣传销售。这些都是需要根基和实力的,他们现在没有,所以还是把重点放在产品的生产上,其他东西由别人去愁,分工合作,互惠互利。 “我现在也被弄糊涂了。” 常喜乐摇了摇头,他其实更偏向清风酒楼出的菜肴,主要是因为稀罕,平常难以吃到,也就更珍惜,会在一定程度上美化味觉。本来他就觉得差不多,现在又被这么一弄,也完全闹不清楚怎么样才能收场。 沈百里听到两人谈话,顿时不乐意了,“你们不能对咱们弄出的东西没信心啊,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咱们这一边胜利。” 裴清云嗤道:“谁跟你一边,少那自作多情。我和他们有过命交情,你瞎凑什么热闹。” 沈百里不由皱眉,“何意?” 裴清云这才反应不小心说漏了嘴,常昱救他之事除了他父亲知道以外,其他人都不知晓,包括沈家。这并非是不信任,而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虽说那些匪徒如今不以为惧,可也不想带给常家任何一点威胁。 否则先不说不符合他们行事风格,若是让外人得知,帮过裴家的人却没有好结局,以后谁还乐意伸手? 裴家能做到今天这位置,从不是目光短浅之流,所以会想得更加深远。 裴清云十分懊恼,在这黑炭面前随便惯了,竟是这般不知谨慎。话说出去就别想再圆回来,若是其他人还成,想要瞒住沈百里却是不行的。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谁还不知道谁啊。 “为何要告诉你,你是什么东西?这是我们的事。” 沈百里眯了眯眼,明显非常不高兴,气势都变得凌厉起来。 常喜乐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未免殃及池鱼,连忙道:“多谢裴公子抬爱,之前一事不值一提。” 裴清云也不想提那事,转移话题道:“听方才的话,莫非食为天用的茱萸是从你那里得的?” 常喜乐点了点头。 “我就说呢,你以后就卖给我们裴家吧。那东西味道确实很好,难为你们能如此巧妙的去掉其中的苦涩之味。这东西只要交给我裴家,我相信假以时日必会风靡整个良国,甚至能卖到邻国去。” “你当我是死的吗,竟敢在我面前抢人!”沈百里怒道。 “我不过是想拉兄弟一把,不落入你的魔掌之中。你这奸商如何知道怎么做吃的,都是为了算计钱财罢了。做吃的就得像我这般,知情知趣。” 沈百里佯作呕吐之状,“少给我装蒜,当我不知你私下如何一样,谁一回家就把鞋子脱掉在那抠脚!” 裴清云顿时涨红了脸,“你竟然偷窥我!” “呸,谁有那闲工夫去看你,是我不小心撞见,差点瞎了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还越吵越幼稚,小时候尿裤子的事都被拉出来说,常喜乐几人又被抛到了一边。 常喜乐和常喜盛无奈对视一眼,也不知今天能不能知道结果了,不过现在是什么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无所谓输赢。 而这时候赛场上也有了变化,食为天竟是当场把所有食物分法给围观群众,顿时闹成了一团。 城里人虽然不少人十分富足,围观之人大多有些钱财,可不代表不喜欢占便宜。况且早就被馋了很久,一听到要将剩下的都发给在场之人,直接当场沸腾起来。若非早就安排好,有保镖坚守,估计已经弄出踩踏事件了。 因为人实在太多,这点东西怕是不够分,最后决定以赌资多少排序,能轮到的就有得吃。 不少人都那扼腕,早知道就多下点注了!没有想到还能有这添头。 清风酒楼依然高冷,这一碟生鱼片价格不菲,他们本就不是面向普通百姓,吃的就是个稀罕,若是分了出去反而觉得掉价。 可也因为如此,食天下的呼声越来越高,吃过的人都那欢呼着食天下必胜,吵吵嚷嚷,吸引了更多人围观。 食天下也是大气,直接又运来几只羊,当场开宰,又开始烧烤起来。 其实食为天的东西也不算便宜,主要贵在孜然上,但是还算亲民。 沈百里听到呼声,顿时乐了,“听听听听,这才是最真实的声音。美食就当得诸多人喜欢,那才能叫做美食。” 裴清云乜斜他一眼,“这些人吃饱都是难题,哪里有那闲情逸致去品尝食物美味。唯有吃遍天下之人,才真正知晓什么是美味。” 结果两人又就着这话题争论不休。 而这次的比赛结果,在围观群众干掉十只羊之后终于出来了。 因为评委之间也无法说服对方,所以——平局。 第56章 回乡 比赛结果虽令人十分意外——从前从不曾有平局,虽然每次都旗鼓相当,可最后都硬是会选出一个做为冠军。甚至还出现过谁也不说服不了谁,最后用骰子猜大小的情况定结果,也曾出现自行挑选几名女子,看谁家吃得快谁就赢,只因女子饭量小,能吃得多说明东西是真好吃,等等花样。 总之大家猜到开头,总是猜不到结尾,又占了一个新鲜二字。 每次斗完之后,因为结果定得太过荒唐,还能炒很长时间的话题。而不少人也因此想要来尝一尝,到底哪家强。 明眼人早就看出沈裴两家伎俩,所以大家也没真把这赛事当一回事,完全就是看戏状态。也有人瞧不顺眼的,可实在是弄得太有趣,被埋没在人民群众的呼声之中。所以结果如何还真不怎么在意,怎么撕、出什么新花样才是重点。 就连前来当评委的人,也是一副态度松散的模样,绝对不会因为这种赛事撕破脸。而是努力秀一下自己的魅力,让自己美名远扬。 没有想到这次竟然弄出个平局,大家虽然意外,却忍不住感叹,这沈裴两家又闹出新花样了! 而对于常喜乐一行人来说,结局更是不重要了。 因为他们的桃源村茱萸酱和辣米油因为这斗菜打出了名声,他们原本还想在府里多留几天,沈百里却着急着赶人,因为他们带的太少了,压根不够几天,别惹他们食为天断了货,甚至还把常喜乐剩下的货物都给包圆了。 而裴清云也来凑热闹,死活也要参一脚。 常喜乐拒绝了,他们存货已经应付不来那么多,虽然之前拼命的收,可终究因为不知销路没有下非常大的力度,存货非常有限。 不过最后拟定,等两年后产量更多的时候,再详谈合作之事。 如此一来既履行之前诺言,又能给常家准备的时间。 裴清云知道茱萸这边没法沾染,就把目光放在茶籽油和粉丝上。 沈百里本来不想将粉丝让出去,奈何裴清云霸道,一副你不给我我能死你的态度,只能罢手。 裴清云虽说之前也有茶籽油进货渠道,可粮油不嫌多,随着府里人口暴涨,只会供不应求。 所以,常喜盛和常喜乐顺道还把米粮给推销了出去。他们拟定好,常家只管收米,有多少他们收多少,价格给的也十分厚道。 裴家米铺在府里也是非常有名,裴家门路广,还把生意做到了其他地方。从来只怕货源不足,不曾担心销售不出去压在手里。 这对于裴家来说这也是好事,他们平常收米粮不少是从二道贩子那收的,中间肯定又提了价。而现在直接从农民这收,常家虽然也算是二道贩子,但是可比那些商人厚道得多,相当于中间这道关卡,进货成本就低了不少。 生意做得如此顺利,常喜乐几人不敢耽搁,准备后天就跟着沈家的商队一同回稻香村。 如今已经签订合约,至少两年内不用担忧自家农产品的销路,而且还给他们触碰市场的机会。这些日子的简单接触,就发现仅凭他们农家人,想要在这里立足是非常难的,必须得依靠当地某一方势力。 他们本就以生产为主,掌握流通销售渠道也是避免被人掐住脖子处于被动状态而已。至少目前,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在这上头,沈裴两家还是值得信任的。 而临走之前,常喜乐、常喜盛以及常昱又一次来到高元家。 高元看脸色似乎比之前还要苍白,说两句话就会咳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高叔,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几日未见,竟是变得如此憔悴?”常喜盛问道。 高元摆摆手,“无妨,每年到这时候我都这副模样,你们后天就要离开?” 常喜盛和常喜乐见他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好继续追问,只让他保重身体。 “是的,沈家急着提货,我们跟商队一起回家。” 高元道:“我与你们的父亲从前是极好的兄弟,上次没有来得及准备,这些是我备的见面礼,有你们的还有家里其他兄弟的。” 说完,安兴将两个非常大的包裹拿了出来。 常喜盛连忙道:“这怎么成……” 高元直接摆手打断,“长辈赐不可辞,不是什么值钱东西,都拿着吧。” 常喜盛和常喜乐听这话也就不好拒绝。 高元望向常喜乐,“里头的书籍和卷子都与科考有关,还有历年的题目,你回去仔细研读,莫要荒废了功课。农家子弟能考取功名十分不易,你小小年纪就能得到秀才功名,可见是天资聪慧的,莫要被埋没了。” 这下常喜乐和常喜盛眼睛瞪得更圆了,完全没有想到之前高元那么冷淡,结果竟是会如此贴心的为常喜乐寻来如此重要之物。 “多谢高叔,这礼物实在太称心!” “你若争气便不枉我费心,咳咳——”高元喝了安兴递过来的茶水,才又道:“你们回去告诉你爹,我一切都好,无需他挂念。” “是,我们会转达的。” 高元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便是挥手送客。 常喜乐和常喜盛出门,看着两大包东西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高元明明在乎他们,为何态度弄得这般冷淡,弄得他们差点误会了他。 可没有走两步,常喜乐就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哥,我记得上次我们没有说我考中秀才吧?而且我破了相,高叔并非不知事的,怎么会认定我还能继续科考?我因为钦差能继续科考也没有跟他提起。” 常喜盛也反应过来了,方才他们被巨大惊喜砸下来都忘了思考,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常喜乐这么已提醒,就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是啊,高叔怎么会知道!还知道咱们来府里目的,竟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常喜乐微微皱眉,“你猜会不会是……” 两兄弟未言语便明白对方心意,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就连常昱都未做声,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常喜盛深深叹了一口气,“高叔这些年一直关系我们家的境况啊。” 府里消息虽然灵通,可是想查出他们家的事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完成的,就算快马加鞭来回也得五日,根本赶不及。 那只有一个解释,高元之前就已经关注他们家的状况了。 常喜盛不解道:“既然如此,他为何不与爹联系?爹之前不是说过刚开始他还到县里让人帮忙书信递到府里,刚开始一年还有几次,后来不知为何高叔这边就断了。若高叔能调查咱们家的事,怎不知顺道给爹递消息呢。” 常喜乐也摇了摇头,他们跟高元根本没有说过几句话,而常老爹对高元的描述和实际看到也完全不是一回事,也就猜不出高元到底是何想法态度。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了如今暮气沉沉,好像随时会死去的病秧子? 常喜盛也不指望常喜乐能给出答案,只不过唏嘘一番而已。 “回去咱们把这些事原原本本告诉爹,爹兴许能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常喜盛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远,很多事已经查不到了。而且那富家子弟很有权势,当时外头的人就不清不楚的,如今想查更是不易。 有沈家商队作伴,回去的时候比来时轻松许多,至少不用担忧大半夜被人打劫。 洋洋洒洒一群人还带着这么多马车回到桃源村,在村口玩耍的孩子们看到这场景,连忙又蹦又跳的叫嚷起来。 等常喜乐一行人进村,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那里,而为首的正是里正。 闹出这么大动静,里正肯定会出现。 里正一看到是常喜乐一行人,连忙上前问道:“这是咋了?” 常喜乐笑道:“里正,他们是府里沈家的商队,是专门过来运走茱萸酱、辣米油、茶籽油还有粉丝的。” 里正早就得知常喜乐一行人去府里的消息,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他虽然对常家生产的东西很有信心,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顺利到这地步。 府里到桃源村这么远,对方竟然亲自过来运,这也忒有诚意了。而且必定数量不小,所以才愿意分这个神。 里正大手一挥,连忙让人去准备饭菜,这已经不仅仅是常家一家子的事,而是整个桃源村的事! 经过前一阵的事,里正很是明白,常家的生意若是兴起来,造福的就是整个桃源村。 更别提常喜盛告诉他,以后米粮有出路之事,他乐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得了消息的常家人也纷纷赶过来了,孙婆子一看到常喜乐忍不住就哭了起来,“我的娃哟,出去这么长时间竟是瘦了这么多,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常喜乐笑着安慰道:“娘,我们都好着呢,是你心疼我和二哥,所以才觉得瘦了。” 孙婆子这才反应旁边有个常喜盛,她虽然这段日子对常喜盛态度比从前好许多,可到底忽视了这么多年,习惯性的眼里只有常喜乐了。便是连忙补救道:“你们两兄弟辛苦了,杉子,杏儿还不去叫爹,瞧你爹这累的,都是为了咱们家啊。” 杉子和杏儿早就想扑过来,一听这话连忙冲到常喜盛的怀里。 常喜盛一手抱着一个,笑得合不拢嘴。 而等大家知道常喜盛一行人的‘战果’的时候,则是所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招待沈家商队压根就用不着常家,村里人就帮忙去办了,让他们好好给奔波一路的常喜乐几个人补一补,不用担忧这边。 沈家商队的人那天晚上几乎全都被灌醉了,被安置在各个老乡家里休息。不过杯酒工夫,就让他们深刻的体会到桃源村人的热情。 沈家商队第二天就把所需要的货物全都运走,常家的仓库顿时空了大半。 桃源村的人看到常家仓库里的东西被源源不断的带走,都十分眼热得很,都恨不得立马到丰收的季节。大家纷纷暗暗下决心,这次定是要比之前还要努力。 不少脑子灵活的人已经把茱萸和油茶树移植到自家空地里,只要有销路,就不愁常家不一直做这生意,那等几年后结果,坐在家里都有钱拿! 常喜乐并没有明面上鼓励大家去种植,可态度是非常鼓励的。 这也是避免有些人为了眼前利益,将耕田拿去种植这些东西。经济作物虽然挣钱,可是粮食还是最基本的,必须先保证粮食的充足才可以想其他。 桃源村人多耕地少,目前还无法鼓励大面积的种植,而开荒并非容易之事,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得一步步来。 常喜乐之前种植的油菜花已经成熟,可以采摘油菜籽进行榨油。这些油菜花因为肥料足,长得非常的好,油菜籽也非常的多。 常喜兴道:“你之前教我们沤的肥特别的好使,瞧着油菜花就知道了。地力肥,这些玩意种得就好。” 常老爹也道:“村里有经验的把式都说这肥料好,如今村子里都用起来了。而且今年因为运河那边,咱们村的人今年都不用愁。村子里几个老把式估计,今年咱们村的稻谷产量会比去年至少高个一两成!” 一两成听着好像不怎么起眼,可对于农家人来说已经非常了不得了。因为之前肥力不够,别说产量提高,不下降都是不容易。 常喜乐心底也很高兴,他之前也不过是知道理论,如今能肯定那些东西是好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等这些油菜籽都收了之后,就用那亩田种棉花吧。” 常家人不解,“棉花?那是何物?” 常喜乐道:“这是刚从外头传来的,这东西种出来可以想麻一样纺织成布,还可以做出被子,非常的暖和。棉花可是好玩意,比麻更柔软温暖,比丝产量更大,以后必是会风靡整个良国的。咱们快人一步,到时候不仅能满足自家需要,还能卖出去换钱。” 所有人纷纷惊叹,虽然不曾听过此物,可见常喜乐这么说话就完全的信任。 常喜兴直接道:“那到时候你教我怎么种,这玩意我没有伺候过,不知道怎么下手。” 常老爹则直接宣布,“以后那亩地你就随便捣鼓去,想种什么都成,让你大哥给你搭把手。” 常喜乐见大家无条件的支持,心里也极为高兴。若大家意见不统一,很多事就得耽搁了。 私底下,常喜盛和常喜乐找常老爹说话,将高元的境况一一告诉给常老爹。 常老爹听到他们猜测高元一直关注他们家,兴许因为从前受到磨难而不愿相见,顿时眼睛通红,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么倔强固执。” “爹,您真不打算去府里瞧瞧?我瞧高叔有些不好了。”常喜盛道。 常老爹皱起眉头,并未发话。 常喜乐道:“以前那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如今府里已经大变样,爹你不用顾忌过去。我总觉得他是想要见你的,否则不会故意透露出这些年关注我们的事。” 常老爹还是久久未发话,半响才开口道:“他还是跟从前一样,有什么心思都藏在心底,就是不痛快说出来。等到运河通了的时候,我进府里瞧瞧吧。我那时候实在生气,发了毒誓才离开,总得寻人解了,才能踏入那里。” 到底是常老爹真的迷信而担忧,还是心中有顾虑故意拖延时间,常喜乐和常喜盛都不会去琢磨,说到底高元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个不太熟悉的人而已。 常喜乐回家修整了两天,就带着常昱一起到常老爹之前说过的种不出东西的荒地。他一直说抽空去看看,可一直忙得团团转,直到现在把茱萸茶油的事解决了,才有些空闲来瞧瞧。 这片荒地距离桃源村比较远,得走半个多时辰,但是面积却非常的宽广。不仅如此,还非常的平整,这对于桃源村甚至整个稻香县来说都是非常的难得。 稻香县属于典型的山陵地区,想要找个像足球场那么大的平地非常的困难,田地往往只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小,甚至更小。 而眼前却是一望无际的平地,常喜乐没有去丈量,只这么一看至少有上千亩以上。 怪不得常老爹如此遗憾,这么好的地竟是没法种出东西,如何让人不懊恼。若是能利用上,整个稻香村也就不愁没有田地了。哪怕不是用来种稻谷粮食,用做种植其他,那也是好的。 常喜乐现在得到棉花的种子,非常想要好好利用。若他能种植出来,根本就不愁没有销路。 村子里产的东西花样越多,越不怕被制衡。 虽说这么一来就难以达到规模化,可另一程度上也就不用担忧某一种产品过多而导致没有销路只能贱卖。花样一多这个不行那个行,总归饿不死。 这个世界变化莫测,常喜乐的打算也就与前世不同,更注重的是稳定,不能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一个碗里。虽说难免吃亏,也总比一样不成就闹得家破人亡的好。 常昱看到这个地方也非常高兴,因为这里非常的宽广,他可以自由的练箭。 稻香村太过拥挤,平时想要练箭很容易误伤到人,所以常喜乐都不让他在村子里练习。可是若到林子里,到处是屏障,箭射出去很容易找不到。 而这里却完全不用担忧了,不仅宽广还没有人,简直最适合不过。 “小喵很喜欢这里?” 常昱重重的点头,“喜欢!” 常喜乐笑了笑,知道常昱心里早就痒痒,一直想要练箭。可偏偏条件不允许,只能在家中练习动作,而无法真的箭上弦射击。虽然可以制作没有头的箭,可是这弓的力道太大了,哪怕用布包头,射到人那也是十分危险的。 “那以后我们常来,我们小喵以后是要做大将军的人。”常喜乐摸着他的头道,如今常昱的头发已经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扎起来了,可常喜乐依然喜欢揉他的头发,而常昱也并不介意。 常昱眼睛亮亮的,和其他男孩子一样,对将军这个词有着天生的憧憬。 “乐乐。” “嗯?” “我,想,买马。” 常喜乐愣了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 沈家商队里头的领队骑的是高头大马,他之前就发现常昱对此非常感兴趣,现在想要一匹马也不足为奇。 他其实本来也有想要给常昱买马的打算,虽说第一次武考花样不多,可骑术为很基础的技能,一个武官若是连骑马都不会必是会被人笑死,到时候很有可能也会开设这一门项目。 常喜乐一直没有吭声,就是希望常昱自己跟他说。原本他也暗示了几次,常昱都没有吭气,好像并不感兴趣的样子,没有想到这时候突然提了起来。 “小喵想坐马车?”常喜乐故意道。 常昱摇头,“我,想,骑,马。威,风!” 常喜乐听到这话心里乐得不行,常昱越来越能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了,竟是连‘威风’两个字都会说。 “好,我让人捎信到城里,让沈公子帮你找一找。小喵希望要什么样的马?小马还是成年马?” 常昱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小马。” “为什么?小喵是怕会摔下马吗?” 常昱摇头,“从,小,养,听,话。” 常喜乐一脸惊喜,“小喵还知道这些啊。” 常昱微微皱眉,显得有些不高兴,“我,是,大,人。” 常喜乐这时候再也绷不住笑了起来,记得不久之前某人还说不要长大呢,才过几天就说自己是大人了。小孩子的心果然跟夏天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 见常昱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明显透出自己的不满,这才正色道:“我们小喵确实长大了,会变得越来越厉害的。” 常昱挺起小胸脯,无比顺畅不带一点卡壳道:“我要保护乐乐。” 第57章 盐碱地 荒地面积虽然很宽广,好像望不到头似的,却十分荒芜。不少地方白花花一片,那些白色地方好像斑块一样出现在大地上,让人无法产生好感。 常喜乐一瞧这状况就明白为什么这么大一片地方会种不出东西,这是一片被称为土地癌症的盐碱地。 盐碱地的出现原因有很多,而大致分为天然地理因素、耕作管理不当以及海水的影响。 桃源村距离海边很远,所以与海水无关,且这附近的河流也都是淡水,所以只有可能是剩下两种。 这里地方虽然相对丘陵很平坦,可依然高低不平,很多地方坑坑洼洼。这样的地理面貌也容易导致地表水和地下水的运动,影响了盐分的移动和积聚,而致使盐碱地的产生。 至于是否是耕作管理不当就不清楚了,在第一拨人出现在桃源村的时候,这一大片荒地已经存在。只不过当时并有这么严重,还能种植一些农作物,只是产量非常的低。 而没有多久,这里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严重影响农作物的生长,桃源村的先辈只能放弃了这一块土地。 桃源村先辈一直想要把这片土地利用起来,只可惜毫无办法。 治理盐碱地在后世也是一项大工程,非常耗人力物力财力,并非一时之功而且需要长久的治理。即便是治理好,也得维护,否则若干年之后又会重蹈覆辙。 治理这么一大片土地,所需要耗费的钱财指不定已经可以在外头买不少田地了。 常喜乐不由皱紧眉头,又跟常昱一起往深里走,他发现这一片地方比他之前想象的还宽广。不仅如此附近还有河流,只是地势比较低,水难以灌溉上来。 这么一大片平地在整个稻香县都是非常罕见的,若是没法利用,实在令人惋惜。 若这里变成一亩亩良田,整个桃源村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许多。 不管现在生意做得多红火,在这世界里手里有粮心里才不慌。而这一片地方就在桃源村附近,外面的人无法觊觎,哪怕前期投入过大,常喜乐也愿意去尝试。 所幸的是至少入目的盐碱地情况并不十分严重,若是已经结成了白色硬壳,难以挖开,那就是重度盐碱地了,根本无法种植。 因为重度盐碱地干旱时结壳,一浇水就会变成沼泽,只能任由其荒芜。 “乐乐?” 常昱看到常喜乐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扯着他的袖子,一脸担忧。 常喜乐这才收回神,微微一笑:“我刚才在想事情,咱们的钱怕是又存不住了,治理这盐碱地可是得花不少钱呢。” 常昱坚定道:“不怕,有我,我有钱。” 也不知是不是说了一句顺溜话,使得常昱的语言能力又升一级,经过方才那么一遭,常昱现在说话更顺溜了,不至于一字一顿。而且口齿清晰了不少,不了解之人听了只会觉得有些不利索而已。 常昱自从去了一趟府里,对金钱也更加有概念了。因为不管干什么都得掏钱,再啥也清楚是干什么用。 而常家从不曾隐瞒过他什么,每次结算的时候都会告诉他现在他有多少身家,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得懂,都要说清楚。 常喜乐听到这话心里更乐呵了,有这么一个人全身心信任依赖和帮助自己,即便对方只是个孩子,也让他感受到非常的幸福。更何况这个孩子只是年纪小,能力可是要比不少大人还要高。 至少他自己在体力上就远远比不过常昱,常昱赢来的弓,他碰都不去碰一下,因为他知道去试着去拉不过自取其辱而已。 他现在的力气连家中的嫂嫂都不如,家中嫂嫂虽然是女子,可都是干着农活长大,它们挑两桶水很是轻松,常喜乐尝试过根本站不起来…… 自打穿越过来,常喜乐也经常运动,奈何底子太差,虽说现在身子骨还算不错,可不管是力气速度还是灵敏性都是家里最差的,甚至连孩子都不如。 还好他不用干农活养活自己,否则非得饿死不可。 常喜乐忍不住用双手捧着常昱的脸揉啊揉,“你说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 若是别人这么折腾,常昱肯定一爪子就过去了,可对方是常喜乐,就只剩下开心的傻笑。 “我也喜欢,乐乐。” 常喜乐见这一片地方比自个想的还要宽广,若是走这么一圈下来,只怕腿都要断掉,便是跟常昱先回去了。准备明天准备充分,骑着牛在过来。 常老爹见他们回来,迫不及待的询问情况。 “那荒地是斥卤之地,所以种不出东西。” “还能治好吗?” “我瞧着应是能治,可得试一试才知道能不能成。只是若是要治,光我们家必是不成的,想要治理得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常老爹十分肯定道:“只要能治,咱们村的人肯定会配合。咱们村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谁都不愿意出去。可是这么一来人越来越多,这田地越发不足。前阵子里正和几位族老还讨论着想要到黎村讨药,以控制村子的人数。可黎村的药哪里是这么容易讨的,若能把那一大片地方利用起来,就不用这么愁了。” 黎村是临县的,非常的有名气,十里八乡没有不知道的。 因为那个村庄里每户人家生下的孩子都是一男一女,不多也不少,性别也未曾错乱过。传说这都是因为他们村子巫医开的一种药所致,就是为了控制村子人数,以防过多或者过少带来的各种后患。 这个村子已经经历了很多代,村子人数基本都保持在那个数值,不曾变动过。 而且村子禁止与外通婚,若想嫁娶外村的人,就不再是村庄里的人。 那里的人比桃源村人更加封闭,极少与外界接触。但是因为坐落的地方土地肥沃,加上人口控制得好,日子还算过得不错,至少不用担忧挨饿。 而桃源村也不知是不是水土太好,这世孩子容易早夭,虽说很多人能生,可最后能立得住的经常没有几个。而桃源村生存率却非常高,这也导致了人口的极速暴涨。 虽说这里讲究多子多福,可大家也不是傻的,深知多大能耐办多大的事。可偏偏又不知避孕的法子,若是有了去落胎损伤太大,只能有了就生,越生越多,越生越穷。 “如此最好,等我明日再去瞧清楚,看具体啥状况,拟定一个章程就去跟里正说道说道。” 常老爹道:“里正消息最是灵通,你去看荒地他已经知晓,还递来消息说只要是你说的,不管让村子里的人干啥,都不成问题。” 常喜乐已经不惊讶这里传消息有多快,如此也更加能看出大家多想要治理那片盐碱地。 在桃源村的人心底还是有非常强的危机感,虽说现在因为他的开头为大家寻了新的挣钱路子,可大家还是普遍觉得拥有土地才让人安心。 这么一来也省去了常喜乐的后顾之忧,真让他们一家子治理也不是不行,但是因为钱财受限,花费的时间就太长了。本身这个过程就十分漫长,如此一来就更甚了。 常喜兴则好奇道:“小五,你说那斥卤之地能治,怎么个治法啊?” “治理斥卤之地最有用的莫过于引水洗盐,而且也是保证以后不再复发的最好法子。只是如此一来耗资巨大,因为我们得挖排碱渠,而且挖完并不代表就完事,以后还得维护,这些都是极为费人力的。” 常老爹咬了咬牙,“再难咱们也得试!” 常喜兴也道:“不就是出力吗,我们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只是咱们村不少人都去挖运河去了,得那边事完了才能寻到更多的人。” 常喜乐点了点头,“所以我打算这次只是先尝试治理一小块,毕竟刚开始咱们也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怎麼挖才好,如此也省得到时候做无用功。” 孙婆子则好奇道:“就用水洗一洗,那地就能用啦?” 常喜乐其实也不确定具体效果,毕竟从前不过看了点浅显资料,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并不十分清楚。所以他打算以最保守的方法去治理,虽然时间跨度会比较长,但是不容易出漏子。 “到时候先把肥料堆上,提高土地肥力,然后种些苜蓿,两年之后再看到底如何,若是成了就能当做普通田地种植粮食了。这个法子也会用在其他没有挖渠的地里,只是到时候种植苜蓿的时间长点,估摸得四到六年,这东西也能治盐地。” 常家人并不知苜蓿还有治理斥卤之地之用,不过听到常喜乐这么说就觉得是肯定有用的。 常喜盛想了想道:“苜蓿可以做畜生们的食料,若是要种这么多苜蓿,咱们就让村子里的人多抓些猪啊羊什么的养起来。尤其是羊可以多养一些,之前沈家斗菜,使得羊肉更加走俏了,到时候也不怕没有销路。而且那片地方那麼大,只要把羊群往那一赶就成。” 常喜兴有些担忧道:“若是养太多,就怕得了病全都没有了。” 常喜旺不以为然道:“有的地方就靠养羊过日子,他们养得我们怎么养不得?想要挣钱都得担风险。” 常喜乐也道:“咱们到时候让大家分开养,伺候得干净些,应该不成问题,而且苜蓿养的牲畜不易生病。不过也看各家意思,咱们肯定是没闲工夫去料理这些事了。” 王大嫂连忙道:“可要是种这么多苜蓿,咱们家要是不养羊实在太浪费了。多的咱不说,养个几十头应是不妨事。那片地方也不怕走丢,到时候让槐子去盯着就成。” 自打王大嫂上次被敲打之后,在家里的话就变得少了,倒不是怨念,而是觉得难为情。 可听到这话就忍不住出声,老二老三现在都有自己生意要做,且只要有空都会搭把手家里的事,不会因为忙了手里头的事家里的事就不管了。而老二老三家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这让王大嫂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总想着为家里头多做点事。 王大嫂本来就勤快,现在更加想证明自己。 不过是养几十头羊,王大嫂觉得舍了实在可惜,所以忍不住发声了。 “若你们觉得忙得过来,那就养吧。咱们家现在人手少,多一些事就得多累一点。” 常老爹原本并无所谓养不养,见王大嫂出声就同意了。 对王家的态度不管怎么样都落了王大嫂的面子,这次王大嫂好不容易出声提出自己的意见,他若不同意以后王大嫂就更加不敢吭气,变得更加唯唯诺诺。 一家子是不能这么相处的,否则终究会闹出点事来。再者养羊也是一件好事,只是怕大家太累所以才想着不养也罢,反正他们现在也不愁这点东西,现在有人主动请缨,那就顺水推舟。 王大嫂连忙应道:“能忙得过来的!现在枣儿和杨子也长大了,他们现在能干不少事了。” 杨子听到点他的名字,也开口道:“爷爷,我现在是大人了!可以做好多事,到时候让我去放羊吧,我会把羊养得肥肥的!” 常老爹顿时一笑,摸着杨子的脑袋道:“是我们常家人,从小就这么能干。” 常喜乐见王大嫂如此,心里也反应过来,目前家中分配确实有些失衡。 二哥和三哥现在都有副业,只有大哥一家还和从前一样。 他思忖片刻,开口道:“咱们家既然要养,不如干脆就放开步子。” 常喜旺最是心急,立马开口问道:“这是啥意思啊?” “那地方很宽敞,咱们既然要养就不仅养几十头,干脆把几片地方都围起来,猪羊鸡鸭都给养起来。这些畜生排出来的东西,也有助于土地的改善。如此一来就是个循环了,这样就能长久。 养这么多活物,光一个槐子肯定忙不过来,要请村子里的人帮忙,就跟榨油坊和吃食摊子一样算工钱,大哥家负责管就是。咱们到时候在那搭个可以住人的棚子,专门供人住那守着。刚才也是我考虑不周,要想村子里的人一起养牲畜,咱们肯定得领头。” 常喜盛也点了点头,“到时候咱们到县里寻兽医开些预防牲畜发病的药,外头的大户人家都是养不少牲畜的,也没说肯定会出事的。反正咱们现在亏得起,不如就试试,哪怕挣一次亏个两三次咱们也是不会赔的。” 大家这么而一听,也都觉得这个主意好,挣钱的事谁都不嫌多。 第二天常喜乐又带着常昱一同去那荒地,这次两人一同骑着牛去的。 两人一前一后在牛背上坐着,常昱在后头抱着常喜乐的腰,紧紧的贴着常喜乐,脸上笑得十分灿烂。 虽然没有鞍,可牛走得慢且稳当,并不用担心会掉下来。 常喜乐笑道:“咱们这时候应该拿一只牧笛,带着柳枝编的帽子,那才有模有样呢。” 常昱微微歪了歪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言语。 坐在牛背上在荒地里走了一圈,虽然废了不少工夫,可常喜乐却大致将这一片土地的状况摸清了。 这一片荒地足有几千亩,盐碱化程度参差不齐。若说之前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花这么大力气,现在常喜乐只剩下坚决二字。 这一片土地若是被荒芜下去,实在太浪费。若能全都利用起来,桃源村完全不用再担忧被人掐住喉咙。因为他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且生活得很好,可以跟那些想要故意压价的奸商耗下去。 荒地非常严重的地方比较少,大部分地方一锄头下去还能挖开。在相对严重的地方,常喜乐和常昱两人还深挖了一个大坑,发现在十尺左右的地方有黑泥。 只是荒地的河流水流量不大,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到胸口,河流速度也不快,所幸河面还算宽。只是想要利用这些水洗盐,却显得有些不足,只能一点点来。 总而言之,整治荒地是非常艰难的过程,但是并非没有希望。 常昱当场就把最先需要整治的地方给定下,那里整体盐碱程度都比较轻,还有一片大水洼,水还是淡水。 在此处可以利用“农-牧-桑-鱼”的农业生态系统,不仅能改善土地,还会带来良好的经济效益。 只要尊重大自然的规律,也就能更大程度的保证动植物以及土地的自我调节性,让其生态系统健康发展,也就能减少疾病。 常喜乐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他匆忙填了一下肚子就跑去找里正了。一来就开门见山的把想整治荒地的事与里正提起,并将今天在荒地绘制的地图给摊在桌子上,一一为里正述说自己心里的打算。 里正唏嘘不已,尤其见常喜乐竟是把那里给画下来,心里更是佩服。如此确实能非常直观的了解那里的情形,他虽然也去过很多次,可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明白过。 “所以说,这地能治?” 常喜乐肯定的点了点头,“能!就是得费不少工夫。” 里正的态度和常家人一样,“费工夫怕什么,咱们农家人最不吝的就是一把子力气。这是造福后代的大好事,谁家要是不愿意出力,那就给我轰出去!” 里正异常霸道道,妥妥一个村霸,完全没有平时和蔼的模样。 这还是常喜乐第一次瞧见,也就更加明白为何大家对里正如此恭敬。不仅仅是里正事干得好,也是因为他该威严的时候绝对不会软。 人有劣性,容易得寸进尺,太过软弱反而容易受到轻视。 常喜乐笑了起来,“那也不至于这般严重,有的人家要实在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勉强。只不过到时候那荒地要是整治出来,不管产什么东西,都跟没有参与的人无关。而以后咱们村要是有啥好事,他们都要先给积极参与的人让道就成。” 常喜乐虽然有慈悲之心,上辈子就没有少做慈善,可对有能力却总想着不劳而获的人是坚决不给一分钱的。如此只会养成一种不良风气,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侵占勤劳的人便宜。 里正赞赏的点了点头,“到时候咱们都给记下,除了那些孤寡,家里有能喘口气的都给我出力。就算挖不成,难道不能去帮忙做饭递水?没得惯了毛病。” 桃源村虽然大部分人都是十分勤劳,可上千号人总有那么几个不上道的。 里正又道:“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你就管去安排我们怎么做,下面的事由我操心。我已经听说了,你以后是能去科考的,你现在又得给大家上课,又得看书还得想着村子里的事,你就算是神仙这脑子也忙不过来。” 常喜乐从府里回来,过一阵学堂又准备开课了,之前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孩子们怕是都忘得差不多了。 常喜乐十分愧疚,无法连贯性的学习,对于孩子们来说是非常不好的。可是按照现在这情形,他要分出一部分神去给这些孩子上课,确实有些太为难他了。 他之前看了几眼高元为他寻来的理念试卷,高元也是个能耐的,不仅拿来了试卷竟是连当年考得最好的答题内容都有。常喜乐自己也试着答题,对比了一下,发现自己目前水平远不如那第一名。若现在去科考,肯定是会落榜的。 他本身外在条件就差了,若是想考上必得比别人要出彩,才有可能考过。如此一来就得耗费很大心血去复习,他这么忙碌,根本不可能。 里正也看到他的为难,道:“若不然这课堂先不开了,等你考中了也不迟。别把你科考的事耽误了,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大事呢。” 里正心里是十分惋惜的,可也知道考取功名的重要性。他们村想要守住,必须得有这么一个人镇着才行。 常喜乐却是不愿意放弃的,再穷不能穷教育。 他想了想道:“我过几天到县里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读书人,若是他乐意过来给咱们村的孩子上课,咱们可以聘用他。” 里正眼睛一亮,夫子很难寻,尤其他们这穷山僻壤的,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不少读书人清高,不屑于教导一群粗鄙农家子。可常喜乐是秀才,有他出面邀请却是不同。 因为必是有未考中功名之人,想从常喜乐这里得到教导,为了常喜乐他们也愿意前来。 “这主意好!若有你出马,应是容易许多。只要有人肯来,不管住宿还是平时吃饭、洗衣服、烧柴火等的,都给他包圆了。哦,钱也不会少的!” 常喜乐笑着点头,他现在有高元给他弄来的资料,就不信没有人不上钩的。 之前他也是怕一些有才学却太过迂腐的读书人把他们村孩子给教坏了,在原有记忆里,只会死读书的人可是不少。可他现在的筹码比之前还大,也就能慢慢筛选了。 稻香县的读书人不成,还有其他地方的。 第58章 新夫子 治理盐碱地并不是易事,尤其这么大一片地方,不仅仅要考虑当前要治理的一小部分,还得为之后治理其他土地打算。 如此一来前期的准备工作就非常多了,要仔细的统筹计划才行。而这方面桃源村的人虽然也能找到能人帮忙,可大家都是没有经验,筹备工作依然会耗费不少精力和时间。 这段时日常喜乐必是没有心思分心在学堂上,不管是教育还是治理盐碱地都是不可以耽搁的。所以他先让常喜盛在县里调查一下情况,并宣传一下他们桃源村想要请夫子的消息。 稻香县里虽然不像府里有专门查探消息的地方,但是因为县城小,大家都知根知底,想要查探消息并不困难。尤其读书人更少,常喜盛不过用几天功夫,就把县里头读书人的情况摸得差不多。 不仅如此,县城里的人几乎都知道桃源村的人想要邀请夫子。大家议论纷纷,都说这桃源村从前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没多久工夫就能办学堂了。在稻香县,学堂还是非常稀少的,能请得动夫子的家族都是本地颇有名望的,而乡村里则一所学堂都没有。 有些人也嘲笑,说一群泥腿子异想天开,虽然出了一个神童常喜乐,可不代表泥腿子能走这条道啊。如此,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不挂众人如何评价,这事至少是宣传出去了。 能这般迅速也是因为常喜盛之前在县里奔波打下基础的功劳,否则若是像以前一样,必是没有这么顺利。 之前沈家商队到桃源村里将常家生产的东西运走,这事早就传遍了整个稻香县。大家都意外不已,虽说之前因为常喜盛,对常家的产的东西并不陌生,可完全没有想到还能卖到府里去! 虽说不少人并不认识沈家,可觉得竟然能吸引府里商队亲自过来运回去,那东西必是十分好的。因为就连钱家,那也得自讨腰包护送收上来的玩意。 不少人好奇心的驱动,纷纷到常喜盛那里购买能让府里亲自过来拿货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如此一来倒是让常家在县里的生意更好了,比常喜盛这段日子辛苦吆喝不知道有效多少倍。 常喜盛那边调查得差不多,常喜乐就带着常昱一起到县里去。 “我按照你之前交代的,那种只知道读书的,还有不学无术、名声不佳以及家中不便的都给踢出去,只剩下这两位。” 常喜乐虽然早就料到合适的人不多,却没有想到只剩下两个人初检合格。 常喜盛叹道:“咱们县里读书人本就不多,都是有钱人家才能去私塾。这些人家出来的,多半对咱们这些泥腿子都瞧不上,言语里颇多嫌弃,更别说到咱们山沟沟里做夫子。 而贫寒人家出身的,又太过珍惜得之不易的机会,基本都是全身心埋到书堆里。又或者跟那些有钱人家子弟一样观点,再加上又考虑你说的那些,最后就剩下这两人了。” 常喜乐听此也只能叹了一口气,之前想要自己来也就是觉得想要寻一个合适的夫子并不容易,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咱们村要请夫子的消息放出去,就没有人过来毛遂自荐吗?” 常喜盛摇头道:“没有。” 文人本就相对清高,加上大家都有一种送上门的不值钱感觉。去桃源村做夫子又不是什么非常好的选择,未考上秀才的基本都还在学堂里攻读,考上的大部分则在县学里。 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在学堂,县里学习氛围更浓,如是有想不明白的难题,还有人一同探讨。如此一来大家更加不愿意去到桃源村这山旮旯里,况且还有不少人都是拖家带口的。 常喜乐也明白这点,谈不上失望,原本也只是为了让大家心里有个底而已。 “你把两人的情况跟我说一下。” 常喜盛将剩下二人情况一一告知给常喜乐,一人名为宋挽呈,在稻香县里算是书香门第出身。家中父亲和爷爷都考得秀才功名,只不过也都止步于此。如今宋挽呈也考中了秀才,使得宋家名声更旺。 宋家家境不错,宋挽呈为家中独子,平时日子过得颇为富足,穿戴用物都是极好的。 而另一个叫冯天钦,其状况跟常家从前颇为相似,家境一般,一家子倾尽全力供他一个。 常喜盛道:“我觉得这个冯天钦挺合适,他不仅用功学问好,还经常会抄书和给别人写书信赚钱。如今他也极少会去学堂了,多半是在家里攻读。而且他家里人多,家中父母有兄弟照顾,来咱们桃源村也不会碍什么事。对了,他如今虽然已经二十岁,却并未成婚。” 在这里还在努力科考的学子相对结婚比较晚的,多半是怕分了心。也有的人想得深远的,不想早早定下,若是他日飞黄腾达,家中的妻子就配不上了,成为了阻碍。 “那宋挽呈呢?” “他这人不太定性,经常出门游山玩水,听说他之前还跟人去跑商,一去竟是去了一年多,才刚回来没有多久。所以他十八岁就考中秀才,却一直没有精进。” 常喜盛有些不赞同道,觉得宋挽呈没有读书人的模样,全然忘记常喜乐跟宋挽呈半斤八两。 不过常喜盛的偏见也并无道理,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这世想要在科考上有所作为,就得寒窗苦读。除非天生极其聪慧,否则很难在考试上有所建树。 常喜乐好奇问道:“这个宋挽呈多大年纪?” “如今已经二十有八了,最大的孩子都已经有五六岁了。” 常喜乐点了点头,“这两个都是有秀才功名的,没有功名的没有合适的吗?” 常喜盛摇头道:“那些人基本都不愿意离开县城,想要在学堂里多学点东西。不在意学堂的,多半又是功课不大好,平日好玩的。” “咱们村子要请夫子的事传出去,大家有什么反应?” 常喜盛有些愤愤不平道:“普遍老百姓就罢了,多是觉得咱们村大手笔。反倒是一些读书人,觉得这是有辱斯文,什么人都能来读圣贤书了。这使得一些本来心动的,被这话刺激的不敢接这一茬了。” “他说这话也没错。” 常喜盛愣了愣,常喜乐笑道:“所以才有他这样的人也读书,还自诩读书人。” 常喜盛顿时乐了,“对,就是这个理。” “哥,我想要去会会这两人,你把他们的住址给我,我亲自去拜访。” 常喜盛将两人地址交给常喜乐,常喜乐没有耽搁,就立马去寻二人了。 他最先接触的是常喜盛口里很满意的冯天钦,冯天钦的家距离常喜盛租住的地方并不远,在常喜盛的带领下,很快就把人寻到了。 冯家虽说条件不够好,可对比村子里的人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也怪不得能供出一个读书人。 冯家人一听他们的身份,诧异的同时却并不怎么意外。他们早就知道桃源村想要请夫子,只是没有想到常喜乐会亲自过来请。在稻香县里,只要家中有学子的,都知道有常喜乐这么一个人及其经历。 冯天钦见到他们也有些意外,常喜乐向前拱手作揖,“冯秀才,多有打扰还请恕罪。” 冯天钦是个温和之人,连忙道:“莫要这般客气,早闻常秀才大名,如今终于能得一见。” 两人寒暄了几句,常喜乐便是直奔主题,“不知你可听说我们桃源村想要聘请一位夫子,为村里的孩童授课之事?” “确有耳闻。” “我今日登门,就是想要邀请风秀才,不知风秀才可有兴趣?” 冯天钦顿了顿,“多谢常秀才抬爱,只是不知为何常秀才不亲自教导?” 常喜乐并未隐瞒,将要忙碌整治盐碱地以及准备继续科考一事道出。 “我也实在是忙不过来,所以只能过来邀请冯秀才。若冯秀才愿意前往,一切都不用操心,只需每日抽半天去教导一下孩子们就行。也不需要多讲究,只需让他们认识最常用的字会算数亦可。若是有特别聪颖的,再为另说。” “常秀才也有机会继续科考,那可真是大好事!只是既然有机会怎么能把精力放在其他事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农事是农家人的事。只要常秀才在科考上大放异彩,就不怕以后没有田地,何苦现在就去浪费时间?常秀才还是莫要费这工夫,专心看书的好。” 冯天钦苦口婆心劝道,他从前就极为羡慕常喜乐,后来听说常喜乐因为不小心受伤,而毁了前程,心里那叫个惋惜。如今听到常喜乐还要去忙些不相干的事,心里很是焦急,就怕常喜乐走了歪路。 常喜乐也知道冯天钦是真心为他好,可他却因为这些话觉得冯天钦并不适合教导桃源村孩童。 常喜乐并未与他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去闲扯其他,经过一番对话,常喜乐更加确定冯天钦并不适合。 冯天钦的想法太传统,不习惯接受新东西新观点。 冯天钦虽未明说,但是观点就是读书就是为了科考,为了为官,为了做人上人。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发挥自己的才敢,为天下百姓谋利。 这些观点是和常喜乐的观点相悖,常喜乐觉得读书是为了寻求更多的路子发展,而冯天钦却拘泥于一条路。冯天钦并非是官迷,也是有一颗悲悯天下的心,只是想法太过局限,与常喜乐背道而驰。 这也使得冯天钦只注重看些科考相关书籍,对于其他从不曾理会。 如此一来就不符合常喜乐的要求,冯天钦带出来的学生必是会跟他一样的观点,若是真有这方面天赋的孩子还罢了,若是没有只会让孩子更加迷茫。 冯天钦也知道常喜乐的想法,只是两人并未点破,冯天钦以不便为由婉拒了。 常喜乐后来还给冯天钦送来高元收集来的往年试题,虽说两人观点不同,可不得不说冯天钦的学问非常好。且冯天钦虽然固执,却也是基于自身条件。依照冯天钦的学问,还是很有可能一路扶摇而上的。所以他坚持走科考这一条道路,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只不过不适合其他人罢了。 常喜乐此举也是为了卖个好,若是高元能考中,那就是结了善缘。反正这种东西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前世那种历年真题满天都是,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常喜乐告别冯天钦,立马就去寻宋挽呈。 宋挽呈见他们到来,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会直接把我给否了,还算你有点眼力劲。” 常喜乐没有想到宋挽呈这么直接,他还一句话没说呢。 对方干脆,常喜乐也就直接开门见山,态度极为诚恳的邀请,“不知宋秀才可愿到我们桃源村为孩子们教导?” “常秀才才学不比我差,为何不亲自教导?” 常喜乐将之前与冯天钦的解释告知于他,宋挽呈顿时眼睛一亮,“你还能整治斥卤之地?” “如今还未正式着手,不过八九不离十。” 宋挽呈唏嘘道:“不曾想你小小年纪竟然这般厉害,连农学之事都这般清楚,你简直生下来就是让人嫉妒的。” 常喜乐笑道:“多谢宋秀才夸赞,不过是农家出身,自然平日对这些多为注意罢了。” 宋挽呈摆摆手,“你我二人莫用这般生疏,若你不介意我们以兄弟相称,我就占个年纪大的便宜,称你为常弟。” 常喜乐从善如流,拱手道:“宋兄。” “常弟,既然你称我为兄长,你亲自相邀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况且我也想去瞧瞧你能把那地方整治成什么样。对了,你们村叫桃源村,那里是不是有一片桃林?” “是的,有一个山头皆是桃树,一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美不胜收。而且结的果子味道非常好,只是不易运输,所以极少往外卖。不仅如此,我们桃源村风景秀丽,如今正是春日,野花绽放,宋兄若是到那必定能让你诗兴大发。” 常喜乐这话不假,虽说整个稻香县都是丘陵地区,到处是青山绿林,好似瞧着差不多,可桃源村的风景依然能脱颖而出。那里就跟其名一样,宛若一个世外桃源。 宋挽呈听此更加向往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村?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常喜乐没有想到宋挽呈竟然这么性急,连忙道:“宋兄无需这般着急,总要让我们准备准备。你是我们桃源村的贵客,自然要好生接待。况且以后你就要住进我们桃源村,想要住在哪里,屋子里怎么布置等等,都得有个章程。因为怕提前准备会不如意,所以现在都只是空着呢。” 宋挽呈摆了摆手,“有个地方躺着有个地方蹭饭就行,无需那么讲究。” 常喜乐没有想到宋挽呈洒脱成这副模样,“可宋兄的家中……” 宋挽呈更是无所谓了,“妻儿自当跟我一块,若他们不愿意去那里,我隔三差五回来一趟就成。我平时经常一走就是大半年呢,我父母妻儿已经习惯了。” 常喜乐嘴角忍不住抽抽,嫁给这种人也真是挺倒霉的。 宋挽呈见常喜乐的模样就知道他想些什么,笑道:“这次我也想好好为科考准备,你那里安静,我也能安心读书。况且有你在,我若遇到什么难题,也有人与我一同琢磨。不瞒你说,我早闻你名声,早想与你一同探讨。” 常喜乐笑道:“我也正有此心。” 既然宋挽呈这么说,常喜乐也就没有拒绝,他也确实不希望村里的孩童太长时间没有上课,使得之前学的都忘了干净。 “宋兄愿意前去教导之前,有些话还得与宋兄说明白。” 宋挽呈并不意外,被别人邀请上门教导,和自己收学生那是两回事,便道:“应该如此。” 常喜乐便是将办学堂的目的告知于他,“我们村的孩童资质各不同,所以基本只要达到认识字、明事理亦可,若是碰到有才学的,宋兄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教导。但是我希望平常时候,莫要给这些孩童灌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一论调。如此一来只会害了他们,以后只会高不成低不就。” 宋挽呈点了点头,“我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若那些孩童无心向学,我也是不会留的。” 常喜乐自然没有不应,又将桃源村颇为贫穷,孩童们无法用买书和用笔墨写字等事也一一告知,宋挽呈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对,反而觉得如此一来会更加轻松。 因为要求不高,不像县城里,会将孩子送到学堂的,大部分都是为了以后能在科考路子上走的。因为整体文化素质不高,所以在这里识字和读书是同一个意思,若读书不是为了科考,那就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这么一来,身为夫子就得下大工夫去教导,十分费神费力。 不过只是教认字,那就容易许多。 “常弟年纪虽小却是有见识的,读书可以明智,本就应普及大众。读书也不止只有一条路,反而因此拥有更多路,端看各人适合什么。如此困苦还不忘要读书,想来都是一群可教之人。若说之前为了常弟而去,现在倒是想会一会你们村子里的人了。” 如此观点与常喜乐完全相同,常喜乐心里十分痛快,连忙应道:“定不会让宋兄失望。” 两人最后约定十日以后再过来接宋挽呈入村,就算再急也得把所有事安排好才成,省得到那里一团乱。 把这老大难问题解决,常喜乐整个人神清气爽,与常昱走在街上都觉得步子轻盈了许多。 “小喵,怎么了?” 常喜乐被常昱拉了拉袖子。 常昱指着路边一个杂货摊子,道:“买东西。” 常喜乐乐了,这还是常昱第一次主动要求买东西呢,他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小喵想要买什么呢?” 摊子不大可品种不少,五花八门都是些小玩意,什么针线、发簪、手帕、胭脂水粉、笔墨纸砚、油纸伞、草鞋等等,让常喜乐瞧不出常昱想要买什么。 常昱指着挂在架子上的笛子,“这个。” 常喜乐愣了愣,这孩子竟然还对音乐感兴趣? “小喵怎么突然想买笛子?” “骑牛,吹笛。” 常喜乐顿时明白了,心里闪过万般滋味,没有想到他随口的一句话,竟是让常昱记得这么清楚。 “小喵是因为我喜欢,所以才想要买和学的吗?” 常昱毫不掩饰的点头,“恩,乐乐喜欢。” 常喜乐心中触动不已,以前从未曾想过会有一个人这么在乎自己。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一定能做到这般,况且他之前父母对他比常人还要漠然。 他摸了摸常昱的脑袋。“小喵,你不用为了我强迫自己做什么,首先你得自己喜欢。” 常昱歪了歪脑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乐乐喜欢,小喵就喜欢。” 常喜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时候也没法想什么没有独立人格就没法健康成长等等教育观点,只剩下满满的感动。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怪不得婆媳容易大战,要把自己爱对方也爱自己的人和别人分享,心理还真不是滋味。” 常喜乐忍不住再一次叹道,他现在都有点无法想象常昱以后长大娶新媳妇,然后建立自己的小家,不再围着自己转的模样。 才刚相处不到一年就如此,以后还要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感情只会越来越深。到了常昱娶妻生子的那一天,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失态。 可也不能为了这种可能性而不与常昱亲近,这不是典型的脑子有问题吗。 也许是他想太多,他从小就和人不亲近,所以有这么一个既依赖自己,又以自己为先处处为自己着想的人,难免一时不知所措。 常昱不太理解常喜乐后面的话,不过听到前面一句心里非常高兴,“乐乐最好。” 常喜乐笑了起来,玩笑道:“知道我好以后就别做对不起我的事,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常昱顿时一脸认真,“不会。” 顿了顿,又强调道:“永远不会。” 第59章 秘密 常喜乐之前跟里正提起打算邀请其他人来教导村里的孩子时,里正过后立马就开始为新来的夫子布置起来。 夫子要住的地方就在里正自己家里,因为里正觉得对夫子就要以最高待遇接待,而他的房子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不仅如此里头用的东西也是力所能及最好的,且都是全新布置的,可见对村子里的教育重视程度。 宋挽呈被接到桃源村的时候,被眼前一幕给震住了。 桃源村所有在家的人全都来到村口迎接,一见到宋挽呈一行人,就开始敲锣打鼓表示欢迎。 所有人都一脸真诚,这种热情是不会哄人的。 还有孩童跑上前将编织好的花环套在宋挽呈脖子上,而女子们则捧着一碗酒迎上前去。还有人用柳枝沾水洒在他们身上,为他们接风洗尘。 宋挽呈虽然家境不错,可也没有接收到如此高的待遇。常喜乐也愣住了,里正压根没有跟他说这一茬。 “常弟,这也忒隆重了吧。你我二人什么,无需这般客气。” 宋挽呈受宠若惊道,他原本只是想寻个安静地方,教学只是也不过是顺带。 没有想到常喜乐竟然会给他诸多惊喜,那些书籍和卷子等物,可是求都求不来的。他的门路在桃源县里算是比较广,可在外头却并不算什么,所以有很多资料是他无法接触到的。他算起来是占了便宜,哪里晓得这桃源村的人竟是这么实在,还如此隆重的欢迎他。 常喜乐摇头道:“这还真不是我的主意,里正只跟我只要我把人请过来亦可,其他全由他操办。不过这也说明我们村对这事的重视,孩子们见这模样以后也会更加用功。若真有资质的,你若能手把手教出来,也是功德一件。” 宋挽呈点了点头,有些读书人喜欢做夫子,也正是基于这样的目的。桃李满天下,即便自己不能登高,有弟子可以走得远也同样荣耀。 而这时里正领着几个族老走向他们,里正道:“宋先生辛苦了,我是桃源村的里正,能邀请到宋先生,乃我们整个桃源村的荣幸,只是我们这穷山僻壤的还请莫要嫌弃。” 宋挽呈虽然因为秀才身份一直倍受人尊敬,却也没见过这般热情的,“里正客气,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让我受宠若惊。” “应该的应该的。” 里正领着宋挽呈先去瞧他的住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道:“不知宋先生可是满意?若是不满意你尽管提,我们会尽可能按照你的要求来布置。” 宋挽呈一看就知道里正是把家里最好的屋子让出来,这就意味着之前的主人被赶了出去,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我来桃源村不仅仅是为了教学,也是为了静心读书,这里太过舒适,反而不妥。随便给我寻个柴房亦可,无需如此。” “这……”里正顿时为难起来,不由望向常喜乐。 常喜乐明白宋挽呈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而麻烦其他人,这样反而无所适从。兴许是四处游玩的关系,宋挽呈虽然家境不错,对身外之物却是不在意的。 他想了想道:“我们之前为了方便榨油坊的人晚上困倦时候休息和平时存放东西,在旁边建了一处小竹楼,平时极少用到,不知那里可否?只是在榨油坊旁边,怕是没有那么安静。” 里正直接否定,“那里怎么能行,当时不过是随便搭建了一番,根本不成样子。” 宋挽呈却十分感兴趣,“小竹楼?听着就极为雅致,你带我去瞧瞧。” 里正听此也就不好阻拦,心里暗道读书人就是与常人不同。 宋挽呈一看到那小竹楼,立马定下住这里,“此处甚好!风景秀丽,开门就可见到小溪潺潺,实在妙哉。我就住在这里了,只是劳烦里正之前白忙活了。” “哪里哪里,若是宋先生住在这里一段时日之后不满意,可以再换地方。”里正打心眼还是觉得这地方不靠谱。 宋挽呈笑着应下,不过看表情就知道是打算在这里扎根。里正只能想着等后头再让人把这小竹楼收拾一番,也不能让人住得太寒碜。 因为小竹楼还得收拾收拾,所以当夜还是现在里正家住下。 里正用最好的酒菜招待,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作陪,一席间,宾主尽欢。 宋挽呈在来到桃源村的第三天,就开始正式上课。常喜乐虽然没有去瞧,可根据孩子们的反应,都说宋挽呈教得非常好,说得浅显易懂。而且他为人幽默风趣,还会说一些他出门时候遇到的新鲜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孩子们最后都会强调,虽然宋挽呈教的很好却还是不如常喜乐的。 常喜乐哪里不知道这是怕他生气,不过能听到这样的评价他也就放心了。尤其看到孩子们既能开心上课,又真的学到了东西,还能从宋挽呈所见所闻中看到外面的世界,能请到这样的人,绝对是桃源村的福气。 只是常昱怎么也不肯上学了,只愿意留在常喜乐身边。常喜乐也早就料到会如此,自从把常昱捡回来之后,他们两个就没有离开过,连上厕所都得一起。反正只教导他一个人,他还是能空出手来。 且常昱和常人不同,他不仅学得快,且因为幼时的经历而缺乏很多常识,也更适合一对一的教学。只是这样就少了与同龄人相处的机会,不过常昱就算是上学也不与人打交道,倒也就无所谓了。 学堂的事解决,常喜乐就可以安心的去琢磨治理盐碱地的事。 说到此不得不又感慨一下邀请宋挽呈真是他们桃源村的福气,因为宋挽呈对此也有些研究。而且他去的地方多,甚至还去了别国,见多识广,提供不少好的建议。 所以在三个月之后,具体的治理方案就出炉了。这其中包括如何挖渠,以及其他地方以后将如何逐步整治的方案都书写其中。内容十分详尽,并且经过了精密的演算去验证。 挖渠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挖的,不仅要能灌水还得适合排水,只灌不排,依然无法达到治盐的效果,甚至还会导致恶化。 方案一弄好,里正立马就召集好人手开始挖渠。 良国有一个规定,那就是谁若能开垦荒地,三年之后那土地便归谁所有。而斥卤之地同样如此,若有人能整治成功,便是归于谁的名下。 里正老早就到衙门备案,以免以后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里正在召集人手的时候,就已经说道清楚,除了常喜乐之前说的以后村子里凡有好事以这些人为先之外,以后整治好的荒地除了一半留给常喜乐,另一半则由各自功劳多少来进行分地。 具体细则全都是由里正和村子里的族老们定的,常喜乐并未参与。 至于分给他五成的地他也并未拒绝,毕竟他是又出钱又出力,这些是他该得的。虽然他并不在意这几亩地,却也不能养成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观念。 常喜乐原本想着一开始保守起见,先划出一小部分地方整治。可里正和几个族老却觉得无需这么小心,因此最后整治的面积比之前常喜乐预定还要多出四五倍。 多出部分大部分都是用来种植紫花苜蓿,因为大家觉得这又不费什么事,不过是种些野草而已,都觉得不算是什么活。 况且紫花苜蓿若真像常喜乐说得这么好,他们到时候多养些牲畜家禽,光是这就能把花出去的力气挣回来。 不少人家其实一直都有想多养些牲畜的心,尤其因为去年挣了点钱,就更是想养了,只可惜之前没有那么大的地方而且也担忧饲料不足。 人住得都十分拥挤,哪里有地方养这些玩意。虽说附近很多山林,却是不能放那里头养,不知啥时候就会被野兽给叼走了。 可若是将那盐碱地利用起来,那可就完全不同了。有地有食物有水,大家一起在那养,彼此也有个照应,如此一来可就方便多了。 在农家人心里,米粮牲畜比钱在都里还踏实,前者能还钱,后者在荒灾的时候可就不一定能换前者了。 在挖渠和种植紫花苜蓿之前,先得将所有的土地都铲平或者填平,避免因为地势不平而排水不畅,影响盐分流动。 在劳动工具落后,完全依靠人工的情况下,这并不是易事,尤其这一片土地因为盐碱化十分的硬实,要下的力气也就更大了。 所幸选的这一片地方还算平整,并没有花太多工夫,就把地整平了。 整平土地的同时还要进行翻耕,现在已经过了春耕时间,所以村子里的牛多半是空闲着的,也就省了不少力气。翻耕之后还在地里散上沤好的肥,如此不仅能有益于紫花苜蓿的生长,还能改善土地的状况。 桃源村整治荒地可谓男女老少一起出动,壮丁去挖渠,女子和孩子则去种植紫花苜蓿,老人则负责给大家烧茶递水,有条不紊的分工协作。 常家则负责出钱,由于紫花苜蓿在这里为野草,谁也不会留种子。而他们想要种植的面积很大,而在稻香县这样紫花苜蓿也并不多。若是直接移植,又得花一部分劳力去做这些事。山间的紫花苜宿长得分散,想要收集实在不容易。 因此常喜乐在很早之前就委托沈家商队帮忙寻找紫花苜蓿的种子,沈家果然神通广大,还真给他找到了,数量还不少。而沈百里也不跟他客气,完全没有因为两人有交情给他算便宜,该如何就如何。 常喜乐也知道这玩意想要收集并不容易,这里的牧民都不会去种植牧草,而是哪里有牧草往那里走,都是自由生长的。不少人的观念都是如此,养牲畜基本靠的都是野生的野草或者是豆渣等,极少去主动种植被视为野草的牲畜饲料。不仅仅因为没有想到,还是因为没有土地。 所以常喜乐不过是口头上揶揄两句,心里也只有感激。 紫花苜蓿四季都能种,只是早播扎根深,也更加抗旱,晚播扎根浅,不利于越冬。 现在赶不上春播,也就只能当即种植,早一天治理早一天能让这一片土地成为肥田。 况且桃源村雨水多,冬天除了最冷的那几日,温度都不会很低,也就不用担忧缺水或是被冻死。 宋挽呈看着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尽可能的贡献自己力量,干不得重活的就端茶倒水,游走在人群之中。有些力气的则去挖渠,男人们都光着膀子在那不吝啬自己的力气,而老弱妇孺们则在另一边弯着腰锄地撒种。 最关键的是,他看不到从前常常在农人脸上看到的愁苦,明明十分辛苦,可每个人都干劲十足。一片欢声笑语,还有人唱起了高亢欢乐的山歌,而且还对起歌来,内容十分风趣又充满了农家人的智慧。 宋挽呈由衷感叹,“桃源村很团结,人只要心齐了就不怕干不成事。不瞒你说,我走遍这么多地方,极少见到这般景象。多是各家干各家的,最后也就干不成啥事。整治荒地多事那些有财力的大地主砸钱才能弄成,如此使得农人越来越穷,富人越来越富。” 常喜乐对此也深有体会,他现在这么有干劲,也跟村子里的氛围好有着莫大关系。 否则仅仅凭借继承来的情感,是无法让他这么尽心尽力的。 这个村子虽然落后贫穷,生活条件远不如前世,但是这里的人让他感到十分温暖,住在这里让他觉得十分舒心。几乎所有人都是充满善意的,虽然邻里之间难免有摩擦,偶尔也能听到两家人在吵架,可没多久就会握手言和。 尤其面对外人的时候,非常的团结。平时做什么事都拧成一股绳,到了春耕秋收的时候,大家会凑在一起,互相帮忙。 常喜乐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如此喜欢这片土地,希望将它变成肥田。如此,我们村的人才能一直在这片土地快乐的生活。” “有常弟的智慧和桃源村的勤劳,假以时日这一片荒芜之地必是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若真能治理成功,不知常弟可否愿意将这法子推广出去?” 常喜乐毫不犹豫道:“有何不可,当是如此。” 宋挽呈赞赏的点了点头,“常弟果然有一颗悲悯天下的心。” 常喜乐摇头道:“这么大的帽子我可担当不起,我只是不想看到有这么多土地荒芜罢了。” “常弟有如此大智慧,若一直在这小乡村里,实在是埋没了。” 这几个月的接触,宋挽呈很清楚常喜乐虽然也是要科考的,但是只是为了有个举子功名让自己不被别人欺负,并没有想在官途上发展。这不仅仅是容貌被毁的缘故,更是因为常喜乐没有那颗心。 一个人到底是如何状态,他还是自信能瞧得出来的。 常喜乐就属于典型的对权力并无太大欲望,只求安稳度日而已,这在一些眼里是不求上进。 宋挽呈有这样的想法常喜乐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世的读书人多是以科考为官为自己的唯一目标。尤其是已经拥有秀才功名的,因为已经跨进去了第一步,不像其他人觉得十分渺茫,也就更执迷于此道。 “人各有志,做人嘛,最重要是开心。”常喜乐笑道,只可惜宋挽呈听不懂这个梗,而是认真的品了一番,虽然不怎么赞同却也表示理解。 宋挽呈虽然许多观点和他相同,但是依然和这世界的读书人一样,希望能够蟾宫折桂,一展抱负。只不过他不会像其他思想顽固的人那样,走进了死胡同。而是觉得人要干合适自己的事,不能强求。对于别人的想法十分包容,可以站在他人立场上想问题。 常喜乐又道:“况且若我虽在家中坐,可做的这些能推广出去,一样能够造福百姓。如此一来不就是两能全了,反正结果一样,如何形式却是无妨。“宋挽呈恍然大悟,拱手作揖道:“常弟此言真是醍醐灌顶,让我茅塞顿开。” 常喜乐只是笑笑,又与他说了两句话便是离开了。 再不走,一直在一旁不吭气的常昱可就要不高兴了。虽然他不会做出什么举动,但是常喜乐也不希望他觉得被冷落而不开心。 常喜乐见常昱一路上十分安静,可又不像吃醋生气的样子,不由疑惑,“小喵,你怎么了?” 常昱抿着嘴没有说话,这让常喜乐觉得很不对劲了。 “是不是刚才我跟宋哥说话没工夫理你所以你不开心?” 按理说不应如此,常昱向来乖巧,虽然他更希望自个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却也知道谈事情的时候不可以打岔。只是被冷落时间长了,过后会更粘人而已,像现在一声不吭好像有点抑郁的模样从不曾有过。 常昱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可是你在不高兴。”常喜乐肯定道。 常昱低着头把玩手指,依然沉默不语。 常喜乐盯着他的眼睛,“有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吗?” 常昱目光躲闪,“我没事。” 常昱明显心中有事却不想开口,常喜乐想了半天也弄不明白常昱在愁些什么。他可以感受到常昱并没有生气,只是心情十分低落。 常喜乐不由皱起眉头,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可这种被排在外头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好受。若是别人他不觉得有何,可对象是常昱那就完全不同了。 可有些事也不能勉强,常昱是个有主意的,他不想说的时候谁也撬不开他的嘴,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常昱对他也开始隐瞒了。想到以后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常喜乐也郁卒起来。 常昱明显感受到了常喜乐的情绪变化,有些慌张道:“乐乐,别生气。” 常喜乐颇为酸楚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没有想到小喵对我也有秘密了。” 常昱顿时不知所措,“我,我……” 常喜乐不想为难他,像往常一样摸着他的头道:“没关系,小喵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 常昱抱住常喜乐的胳膊,在他怀里拱来拱去,“乐乐,你最好,我也要好。” 常喜乐失笑,见他如此,心中那点郁闷也消失了。 常昱从兜里拿出之前常喜乐给他买的笛子,这只笛子制作得非常精致,是常喜乐带着他到县里最好的店铺买的。虽然给钱家增加了营业额,却是值得的。因为他知道,常昱只要决定要做什么,肯定就要做到最好。 而钱家自从知道他们与沈家有来往,倒是不敢太嚣张了。 沈家商队在府里名气很大,能做起来必是有自己门路,还与大名鼎鼎的裴家是至交。钱家自然不敢惹,而且因为沈家商队的到来,打破了钱家垄断地位,也让钱家有了危机意识,气焰也没有那么盛了。 “吹曲子,给乐乐听。乐乐,别生气。” 常昱将笛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一首轻快的曲子渺渺传来。 不过学了几个月的工夫,常昱就能十分顺畅的吹出完整的曲子,而且还开始有了自己的意境,这让常喜乐佩服不已。他甚至都想象不出有什么事能够难倒常昱,这孩子是货真价实的天才学霸。 但这也是常昱不断练习的结果,常昱每天都非常忙碌。 一大早起来就跑到盐碱地练武练箭,休息的时候学习吹笛子,回来之后还要跟常昱读书练字,时不时还会做些木工活。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十分的充实,整个人的气质和刚回来的时候已经差别很大了。 如今只有在常喜乐面前还流露出有些兽态的模样,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常家人以外的人面前,除了话少与普通孩子已经没有什么区别。这其中气质的改变是最为重要的,整个人没有那么张牙舞爪,很自然的隐藏了因为被野兽带大而沾染的兽性。 常喜乐和常昱坐在半山腰的草地上,山风徐徐,野花芬芳。 常喜乐直接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野草,腿翘起来,闭着眼睛聆听着动人的音乐。 暖暖的阳光透过大树斑斑点点的洒在脸上,闻着土地青草的芳香,整个人懒懒的不想动弹。 这种时候常喜乐最能体会到,平时的忙碌最终为的是什么。 第60章 洗盐 常喜乐采取的挖渠洗盐方法是利用碴石盲沟、垂直方向排盐渗水孔道的方式,其具有排水、排盐和排咸功能,起到雨季排水,旱季排咸作用。 碴石是常喜乐让常喜盛在附近的采石场买的碎石,光这一部分钱就花去了不少。 原本常喜乐想着自个一家全掏了,如今他们家因为生意这点钱还是有的,况且以后会分到一半的土地,这算是长久的投资。 没有想到村子里的人见这么多东西一车车被运过来,竟是自发捐款起来,有钱的多给一点,没钱的就少给一点,即便不给钱,劳作的时候也会把自家的东西带过来分享,不管多少都是个心意。 而且哪怕还了钱给了东西的,也没有人觉得自己就不用干活了,依然该怎么卖力就怎么卖力。 在他们心里,出力压根不算个事,出钱才是大头。 虽然在这个时代这番想法确实有些道理,因为这里力气确实很不值钱,但是常喜乐依然十分感动。正是因为这些在大事上不计较的可爱的人,才让这一片土地变得如此美丽。 这次整治的盐碱地虽然距离河流很近,不过地势要比河流高不少,所以必须制作水车将水从低往高运。 桃源村木匠坊现在制作水车已经非常有一套,不仅为村子里制作了几架水车,给田地在地势高的田地灌溉,还做了不少卖给了其他村子。 村子里的水车制作费用是从公中开支的,无需个人掏钱。哪怕那片地方只有一个人的田地,公中都为他出了这钱。而木匠坊也不收手工费,只是要求受益人那段时日要送饭过去。 如此一来既不会给受益人增加负担,又不会让他们觉得理所应当。 这些全都是村子里本身的规矩,不论大小事都给众人灌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哪怕是一些小福利,也是得付出相应的劳动。 桃源村这么和谐跟先人的智慧有着很大关系,他们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看得很明白,也就相应的制定了不少规矩,使得村民们能摆正自己的态度。 随着扇车、水车和曲辕犁等物的推广,尤其是经过桃源县县令向上级汇报扇车、曲辕犁之后,如今扇车和曲辕犁已经在良国迅速的发展起来。桃源县县令还因此得了嘉奖,如今已经被升职调任,只等新来官员交接就会离开。 新来的官员是裴家一党的人,为人正直清廉,之所以会被分配到稻香县,还是裴家去活动的。 而桃源村木匠坊的名气也被打了出去,虽说因为推行之后不少地方都有木匠都会制作,但是在稻香县附近的县城乡村,还是只认准桃源村的东西。而且常喜乐虽然把扇车的制作方法上交,却并没有将流水线作业的切割方式也一同交上去。所以其他人没法像桃源村木匠坊一样,扇车做得非常标准和迅速。 且桃源村木匠坊还带售后服务,若是谁家的扇车哪个部件坏了,只要拿过来就会免费帮忙修理,只要不是故意打砸,在一年内免费替换零件。 这种服务不管在哪都是少见的,大家都觉得在桃源村木匠坊里买东西让人放心。虽然实际实施起来也就稻香县本地能够享受,其他地方太远一来一回不划算。可大家却也乐意过来购买,也就使得木匠坊的生意更好了。 有不少村庄、家里殷实的人家,甚至地主,都到常喜盛那订货,使得木匠坊非常的忙碌,所以不得不又在村子里招了四个手脚勤快木工活做的小伙。 不仅如此,常喜乐还弄了个会员制。 只要购买桃源村出品的东西,不管是布匹粮食、茱萸粉丝还是吃食摊子上的食物,一次购买达到一定数量,就能拥有会员资格。而下一次一次性购物达到数量则开始积分,积分越多就越能优先购买桃源村出品的新鲜东西。到达一定积分,还会有免费小礼物赠送。 虽然大多数不怎么值钱,可免费的东西谁不喜欢? 这些新鲜的销售方式都是大家没有见过的,都觉得很有意思。反正也不吃亏,入了会员也碍不着什么事。 刚开始有些人并不在意,可随着桃源村制作出来的新鲜玩意越来越多,大家对这会员制也就越来越热衷了。有些人还成为桃源村产品的发烧友,不管出什么,只要是能力范围内的东西,都要去抢着去买。 如今的木匠坊盈利也非常的可观,就连小工每个月挣的钱都比去挖运河来得多。而且还不用奔波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小半年都没法回家一趟。 木匠坊、榨油坊、吃食摊子的帮工以及常喜盛身边的小助手,都是大家最艳羡的职业。 整治盐碱地大家如此热忱,跟这个不无关系。 因为这林林种种大家心里都认定了,只要跟着常喜乐干,就不怕以后没有饭吃。所以大家自然想要好好表现,希望下次有这种机会会找到自己。他吗也看出来了,常家挑人,都是选些勤快能干还老实的。 “水上来了!” 水车在河边立好,一开始转动就将水带了起来,哗啦啦的灌入到之前挖好的沟渠里,顺着沟渠进入淋水沟主干道,又分散到各个支线淋水沟。而最后流向的河流的出口已经被堵住。只需要等水一点点蔓延上来,将土地覆盖,然后又打开出口就能达到洗盐的目的。 一直重复三四次,就能在很大程度上改善土地的盐碱程度。而后面又播上紫花苜蓿的种子,过了几年以后,这盐碱地就会真真切切的变成了两田。 这水渠不仅注重灌还注重排水,平时依靠天然的雨水就能达到冲刷的作用,只要平时注意维护,不让排水渠堵塞,以及采取科学的种植方法,就能保证盐碱地不会再重来。 虽然一切都只是理论知识,但是大家都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 因为水渠挖好的时候,之前在其他地方播下的苜蓿都已经发芽。原本荒芜的土地冒出了绿莹莹的嫩芽,好像一块非常大的绿地毯一样,瞧着非常的喜人。 原本担忧这里种不出东西的人全都放下心来,不少人家都已经开始盘算,来年开春要抓些猪崽、羊仔、兔仔等牲畜来养。平时还不少人自发过来清理杂草,使得这些苜蓿出芽率很高,且长势非常的好。 这边刚把水渠挖好,将苜蓿种上,丰收的季节又来到了,整个桃源村又投入到另一场战役中去。 而今年的秋收比去年更让人振奋,因为常喜乐之前沤肥的方法,以及茶箍杀虫,使得今年的粮食长势特别的好,到最后竟是比以往足足提高了五六成! 大家看着沉甸甸的稻穗,即便挖腰割稻草的时候累得直不起身来,可依然干劲十足,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消不下去。 农人最高兴的时刻正是在这个时候,只要是丰收,即便累得昏天暗地,可晚上做梦嘴角都是翘起来的。 不仅如此,常喜乐之前一直在研究的脚踏立式搅笼式脱粒机终于制作出来了! 这个可比稻床要轻松得多,只需要踩一踩,就能实现脱粒,八九岁孩童都能够操作。 这玩意刚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抢着要试一试,被稻草沾了一脸都舍不得闭上乐得见牙不见眼的嘴巴。 “我以为稻床已经够好使的了,没有想到世界上还能有这么好使的东西! “可不是吗,咱们喜乐的脑子是咋长的啊,这东西都能做得出来。要不是咱们亲眼见到,我还以为只有天宫上才有这么个好物件呢。” “现在咱们种地跟玩似的,耕田的时候比以前轻松太多,插秧有秧马,这脱粒有这玩意,舂米有水碾,活计不知道有多轻省!” “这日子真是过得越来越有盼头了……” 其实虽然有了这些东西,可大家依然十分辛劳,但是于之前相比,对这些朴实的农夫农妇们来说,已经像是做梦一样了。 如今常喜乐在桃源村的地位越来越高了,在本村还罢了,外村人见了都要领着自个孩子过来磕头。好像拜神仙一样拜他,美其名曰想要沾一点仙气。 就连宋挽呈都忍不住唏嘘叹道:“我原本只以为你比普通人稍微聪明了那么一点,没有想到你竟然能耐到这地步!” 脱粒机出来的时候,宋挽呈也在那试了半天,他虽然从不曾做过农活,却也是见过的怎么一回事的。平日没少写一写感叹农人辛苦的诗句,虽然不及《锄禾》那般经典,却也十分精彩,并非一写文人的无病呻吟。 所以宋挽呈一试就知道此物一出,会带来多大的震撼,此会造福所有天下人! 当时他就震惊得连头都忘了用布包起来,稻草屑飞了他一脸。 他从前总想着,只有走入官道,才能最大限度的为民办事。可如今他才知道从前的他有多狭隘,至少常喜乐做的这些就是他拍马不及的。 常喜乐被夸得十分不好意思,虽说这东西花费了他不少心血,可还真不是他首创的,而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偏偏因为钱家之事,他不敢再把所有功劳都推到不存在的书籍上。 “我是农人出身,在这上头比普通文人灵光也是理所当然的。” 宋挽呈一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你我兄弟二人说话还这般客气,你年纪这么小怎么言语谨慎得跟个小老头似的。年少轻狂的劲怎么都没有在你身上体现?” 常喜乐不想与他继续说这个,转移话题道:“现在正是农忙时候,这一阵子都没法上课,宋兄为何不回县里与家人团聚。” 宋挽呈不乐意了,“常弟这是急着赶我走?” 常喜乐失笑,与宋挽呈接触越深,越发现他不仅学识渊博还很是风趣幽默,与其他喜欢摆着正经脸以示稳重的读书人很是不同。 “宋兄不会是和家里闹矛盾了吧?” 宋挽呈斜了他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过是想瞧一瞧秋收是何景象罢了。况且过两日我的妻儿就会过来,我现在回去不是白奔波吗。” 常喜乐诧异道:“怎么之前不曾听宋兄提起,嫂嫂他们又是女人又是孩子的过来,得到县里去接才好,怎么能让他们自个过来啊!” 宋挽呈摆摆手,“无需这么麻烦,平日你嫂子也经常自个带着孩子回娘家。况且我是让熟悉的人把他们送过来的,不会出什么事。现在大家如此忙碌,没必要为我这小事操心。” 常喜乐听这话立马明了,这是宋挽呈不想麻烦大家,在这个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时候为大家找事。因为宋挽呈要是回县城,里正必是会让村子里的极为壮丁一同护送的。 “你要是提前说,让我二哥回来的时候捎带着也成啊。嫂子来多久?你现在住的那房子成不成啊?还有……” 宋挽呈连忙打断,“哎哟喂,你一天想这么多事也不怕年纪轻轻头发都给掉光了。这些小事你就别愁了,我看着你我都觉得累。我又不是废物一个,哪里用得你一个小屁孩去操心这些。你放心吧,之前里正就让人把那小竹楼弄了一遍,后来我自个也捣鼓了一番,如今那里比我自个家住得还舒坦。” 常喜乐听此也就放下心来,他被宋挽呈这么一说也发现自己操心过头了。 “那便好,只是不知嫂子这次过来是打算常住,还是只过来瞧一瞧?” 宋挽呈笑道:“这次住下除非我走了,否则她是不会离开的。我老娘总想趁着我还年轻,多抱几个孙子,我家一直人丁不兴旺,这是老人家的心病,所以直接就把你嫂嫂赶过来了。” 这里的女子都是嫁人以后,都要在家照顾公婆,哪怕丈夫去了外地,也得留在家中,美其名曰替代丈夫尽孝。 常喜乐一直觉得这样非常残忍,如今见宋挽呈小两口还有孩子能一家团聚,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等嫂嫂来了,我们为她接风洗尘。” 宋挽呈毫不客气应下来,“我早就惦记你家的饭菜了,这次可算逮着机会。” 常喜乐没好气道:“好像平时你没来过似的。” 宋挽呈也是吃货一枚,而且脸皮极厚,完全没有读书人的矜持。 他自打在桃源村混熟以后,经常跑到各家中去蹭饭吃。明明里正都安排好了,人家就是喜欢到处乱窜。而且最喜欢去的就是他们家,半个月有十三四天都在他们家。 “对了,我们可得说好,我妻儿都过来了,你那地里的棉花得给我匀个十斤八斤的。” 常喜乐十分大方道:“我给你五十斤,到时候帮你弹三床被子和褥子,一床你和嫂子用一床给我那没见面的小侄子还有一床给伯父伯母,剩下的织成布制作成衣,让你们也试试棉花织成的布穿起来是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常喜乐之前带回的棉花籽也种成了,白绒绒的花朵让从未见过的桃源村人瞧着非常的新鲜。都纷纷那说要不是常喜乐说这能玩意能织布,做成被子,他们还以为这东西就是普通的花朵。 常喜乐之前虽然只是种了一亩,可在精心照料之下一亩也能产两百多近三百斤,虽远不如现代,可这个结果常喜乐已经非常的满意了。毕竟后世的种子都是进行改良过的,产量肯定是不能比的。 而常家人之前担心的轮作会因为过度使用土地而造成贫瘠的情况也没有发生,之前跟着一块这般做的,都获得了丰收,甚至比从前还要好几分。如今村子里的人都等着秋收之后,就开始种植油菜花,又能给家里添点进项。 宋挽呈听这话也十分高兴,他虽不知这东西有多好,但知道是裴家带来的,朝廷还想着以后推广开来,就明白必然是好东西。他现在能第一批使用,亲身体会这玩意的好坏,自然乐得很。 不过言语上却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你本来就没多少,我再拿走这么多,岂不是让你们不够用了。” 常喜乐挑眉,“那好,就给你十斤吧。” 宋挽呈连忙道:“别,别,为兄知道错了,记得,五十斤,一斤都不能少。” 说完拔腿就跑,生怕常喜乐会反悔似的。 没过两天宋挽呈的妻儿果然来了,同行的还有常喜盛。 说来也并不算巧,自从宋挽呈到桃源村当夫子,常喜盛隔三差五的就会给宋家送东西。全都是村子里出产的土货,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可让宋家心里十分熨帖。 因为宋家如今没有壮年男丁,虽然还算富足却十分简朴,家里只雇了个粗使婆子干些杂活,没有小厮之类的。所以宋家若有个什么事,需要壮丁去做的,比如修房顶啊等等,常喜盛都会派手底下的小工去帮忙。 宋家人之所以肯把宋挽呈的妻儿送到桃源村,一来也是根据常喜盛的表现,觉得桃源村是个不错的地方;二来也是因为有常喜盛的帮衬,觉得不需要将宋挽呈的妻儿留在身边伺候。常喜盛和宋家走得勤快,现在常喜盛的功课都是由宋老爹亲自指导的,常喜盛现在成为宋家两老半个儿子了。所以宋挽呈的妻儿要来桃源村,自然瞒不过常喜盛。 两老都十分开明,也想再抱孙子,就把宋挽呈妻儿赶到宋挽呈身边。 宋挽呈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来到桃源村教学,会有这么多收获。 宋挽呈的妻子叫做宛娘,是个非常贤淑的女子,又十分能干且有主意能撑得起家的,这才能让宋挽呈这些年如此逍遥。 宛娘一看到那小竹楼也十分喜欢,她在公婆和丈夫的熏陶下,比普通人家女子要更加诗情画意。 而宋挽呈的儿子宋玉息则完全被常昱制作的小水车、小弓箭等小玩意吸引住了,尤其看到常喜乐给常昱买的小马,直接就追着跑,对陌生地方的恐慌感立马消失了。 小马是常喜乐委托沈家商队从别国带回来的,虽然不是什么汗血宝马,可品种非常的好。 这马是常喜乐在常昱生日的时候送的——常昱具体生日几何并不知,便以捡到他的那日算的。常昱对小马爱不释手,每天都要骑着他的小马跑一圈。其他孩子眼馋得不行,可常昱不会分享不说,那小马也是有脾气的,除了常昱和常喜乐,谁也不让靠近。 宋挽呈看着自个儿子屁颠屁颠的跟在瞧都懒得瞧他一眼的马旁边献媚,心里不由想要扶额,可又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太不尽责,因为他这才反应,他似乎没有送过什么东西给自己的儿子,也不曾好好相处过。还不如常喜乐一个小小少年,真是让他惭愧不已。 常家为宛娘和宋玉息接风洗尘,里正也来了,表达对他们的重视。虽然里正在宛娘眼里不算什么大人物,可能这么重视他们母子还是非常意外的。毕竟在别处,对女子都颇为轻视。她不过是个秀才公的娘子,不是诰命夫人,所以极少会像这样,把她当做贵客上门,当地地位最高的人都会过来迎接。 常家的东西是有名的好,几位嫂嫂在常喜乐的指点下,以及有条件琢磨的情况下,如今那饭食可是村子里一等一的好。家里有喜事的都喜欢邀请常家媳妇去帮忙搭把手,而家里有姑娘的,家境又还不错的,若有机会都想送过来学一下这灶上的手艺。 日子有奔头了,大家就开始想着怎么享受生活了。 宛娘看到满桌的美食当场就给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农家饭食竟然会这么好。 她虽也是小富之家出身,可也知道乡下饭食是怎么样的,这完全颠覆她的认知。之前宋挽呈不是没有提过,可固有的观念让他们产生偏见,并没有真的相信,只以为宋挽呈为了让他们不担心,而故意这么说而已,没有想到果真如此。 尝一口,那可真是美味得很,竟是不比饭馆里的差! 而让宛娘没有想到的是,她融入这个村子,竟是从饭食开始。因为喜欢所以去虚心请教,一来二去,就跟大家混熟了。 原本来到这里还十分彷徨,毕竟是完全陌生的世界,尤其从小在城市里长大且不常出门的宛娘一直以为乡野村夫是很粗鄙的,可桃源村完全改变了她的想法。 这里的人虽然没有城里条件好的人家那样生活得精致,却同样知道如何享受生活。他们的日子过得安逸而满足,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你只要站在这一片土地上就能感受到大家的热情和希望,这种氛围也让自己对生活充满了期待。 桃源村短暂的生活,一直深深的刻在宛娘的脑子里,哪怕以后成为高官夫人,享尽荣华,也难以忘怀那段美好时光。 第61章 免税 常喜乐虽然在秋收之前就将脱粒机制造出来,可普及力度却并不大。除了桃源村,也只有几个富足的村庄和地主们有能力购买。 主要是因为成本比较高,里头还涉及铁器,且所需要的铁还不少。制作的时间又比较长,这东西才刚推出来没多久,还来不及扩大生产。 铁器是被朝廷管制的,若想要打制东西少一些还罢了,想要大量制作是不行的,必须得经过请示。确定制作的东西是做什么用途,并无歹意,这才会批准。 而菜刀、砍柴刀一类的凶器,购买时都是要登记在册的,每一家还有限额,有钱也不可多买。不过随着国家日益安稳,限制也越来越少。从前局势紧张的时候,甚至还出现过五户甚至更多户人家共同一把菜刀的情况。 县里铁匠铺规模小,而且只是会打些最常见的铁器,比如锅、菜刀什么的。常喜乐所要的对他们来说实在太为难,没有精力和财力去实验去支撑,只能拒绝了。 所以常喜乐还得委托沈百里,让他在府里帮自个寻技艺比较高超的铁匠铺帮忙打造所需要的东西。因为是新鲜物件,什么都得重来,还得琢磨,难度比打造常见铁器要难得多,一开始要价也就极为高昂。 虽说最后常喜乐一分钱不用掏,全部都有裴家给包圆了,可也就造福了整个桃源村,村子以外的人想拥有就得付出大价钱。不少人听到了价钱都唬了一跳,纷纷摆手拒绝,反正那稻床也挺好使,还不如多花点力气。就连那些地主不少人都舍不得买的,觉得还不如雇佣人,反正钱给了累的也不是他。 脱粒机造出来的时间也短,名气还没能散播出去,所以买的人虽有,却暂时不是太多。 裴家这般大方赠送稻香村这么多价格不算便宜的脱粒机,也是另有所图。 他们打算将此物送到御前,虽不是他们制造,可如此利民利国之物,不管谁送上去都会连带的得到嘉奖,只需看桃源村原来的县令如若飞升便是知晓。果然,此物一送上去,皇帝十分高兴,在殿上连叫了几声好。 如此便是罢了,退朝以后,竟是亲自在宫里头实验起来。皇帝高兴得得意忘形,差点没把手都给搅进去,所幸旁边的太监反应快。 不过皇帝并未因此而恼了,依然高兴不已,连续几晚都宿在丽嫔那里,其意不言而喻。 前朝和后宫从来是分割不开的,如此也是在表明皇帝对裴家这一派的欣赏。裴家虽然没有直系亲属在朝中为大官,可生意做得这么大,自然有自己的党派,钦差便是在此派系之中,而如此一来也就共同受益。 常喜乐之前从府里归来,就曾试探过钦差。 他委托常喜盛将沈家从海外带回来的稀罕物件送过去,叮嘱常喜盛送礼之时需多解释一句,这些都是沈家商队带回来的东西,对方立马就会明白。 常喜盛一直搞不懂文人之间为何如此喜欢拐弯抹角,若是其中一个没有反应过来岂不是鸡同鸭讲?可他深信常喜乐不会胡来,心中虽然疑惑却也照做了。 钦差收到礼物,一听到常喜盛那话,心里就明白了,便是道自个没少在沈家买些新鲜玩意。常喜乐听此心里舒一口气,所幸不是对敌,否则可就颇为麻烦了,必须得舍掉一边。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常喜乐之所以会让裴家领这个功劳,也是助他们这一派系一臂之力,以达到惠己目的。 他现在虽说不至于和这一派系牢牢绑捆在一起,但是只要去科考,就会被打上烙印。所以不如一开始就示好,这一派系的壮大对他也有利。至少他目前看到的,这一派系的人感官都很不错,都是干实事的。 反正这玩意肯定是要传出去的,还不如趁此机会让自己这一派得利。 当今的皇帝非常注重民生,只要对民生有益,都会得到极高的嘉奖。 而裴家也没有让他失望,不仅与他签订合约,内容半点没有让他吃亏,甚至是主动让利。裴家一个商家能做到这般地步,果然有着长远的眼光。 合约里表明但凡从裴家这里销售出去的脱粒机,反虽非桃源村所致,所得的利润他都能分三成。不仅如此,还会保证每一架脱粒机都会标志上打上去桃源村品牌标志的符号,只是没有桃源村所制的拥有独特编号。 裴家还上下活动,将他们这一派系的官员弄到稻香县里来。此官员是有名的清廉,且是个脑子清楚干实事的。此举不仅是为了方便常喜乐,给他寻个靠山,也是想从常喜乐身上获利。 常喜乐如此年幼就能在短短时间里干出别人一辈子也无法做到的事,他的生命还有那么长,以后必是还会有所建树,那掌管稻香县的官员也会跟着受益,是个历练的好地方。 如今的稻香县想要进来做官已经不容易,因为不少人都有裴家那样的想法。尤其看原本稻香县的县令升职得如此快,心中更是有了几脚。 原本一个被人瞧做是蛮夷之地的小县城,转眼之间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地方。裴家还是花了不少力气,才将这个名额争取到。 现在的桃源村已经变得不一般,它已经在皇帝面前挂了号,甚至常喜乐这个名字皇帝都是知晓的。 虽然常喜乐为了淡化自己的存在,将所有功劳都放在整个桃源村上。且这些农具,也确实是他和几个木匠一同研制出来的。可皇帝并不是傻子,虽是穷山僻壤却从不曾脱离他的掌控,自然知道其中最关键的人物。 不过他并未言语,加之裴家在常喜乐的叮嘱之下并没有提过他的名字,而是将功劳放于整个桃源村头上。 裴家还不忘适时拍马屁,称道:良国农人就这般聪明能干,一切都是皇帝皇恩浩荡所赐。有如此吉兆,国家必定会繁荣昌盛,皇帝必是会成为流芳百世的千古一帝。 这些话都说到了皇帝心坎里,不管里头掺了多少水分,可好话谁都爱听啊。况且这些东西确实不凡,将会极大推动农事发展。 皇帝是个赏罚分明的,直接大笔一挥,整个稻香县农田减免五年年赋税,桃源村减免二十年赋税,免除所有人的徭役。而常喜乐也被单独挑出来,能享受比之前十倍的田地免税权,若以后功名再进一步,又在此原有基础上增添十倍,直至其不在人世间。 这下子整个稻香县都沸腾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虽然皇帝登基一来,就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赋税,以便休养生息。可这世的产量低,赋税依然成为农人极大负担,更别提还能免除徭役。 消息一颁布,桃源村直接啥活都不干了,全村的人一起摆了三天宴席。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大放假开始欢闹起来,后来这一天还成了桃源村每一年必会欢庆的日子,甚至比春节还要热闹。 里正还用公中的钱去买了舞龙舞狮的行头,组建了村子里的舞龙舞狮队,并在当日舞了起来。虽说东西才刚拿到手,还没开始练,大家的动作难免生疏,可谁也不会因此觉得不好,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不少人在旁边还跟着舞了起来。 有的人甚至还跑回家拿起自家的草墩子、布条等物也那装模作样的跟着舞起来,这个时候谁都不会责怪胡闹,还觉得十分有意思。 孩子们更是在村子里疯跑,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从前一年难得吃一次的糖果。 欢声笑语响彻云霄,直至夜晚也不消退。 今年秋收本就比往年要更胜一筹,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连赋税都不用交了,也就意味着地里产的粮食都是他们自己的!再加上今年才摘茱萸、油茶果、挖河道等等收入,手里不仅有粮还有钱,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桃源村人的喜悦挂在脸上,他们唱着跳着,大家并不在意唱戏些什么跳得怎样,只要能宣泄自己的欢乐就成。 就连颇为内敛的宛娘都被带动得心情十分愉悦,竟是还跟桃源村人一起围着篝火跳起来。宛娘虽然不是大家闺秀出身,却也是小家碧玉,加上加入书香门第,平日最是矜持,可这种时候被气氛感染,也就放开自己尽情的享乐起来。 常家人也停了这一天的生意,全都回到村子里一同庆祝。 而当新县令出现在桃源村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片欢乐景象,身边穿着便服的衙役想要上前告知县令来了,被他挡了下来。 有人出现在桃源村,很快就被人发现了,见他穿着虽然朴实可气度不凡,身边还有好几个随从,连忙去寻里正。 桃源村因为祖训,不管多欢乐,也从不曾放松过警惕。 里正很快赶来,因为新县令上任不久,所以不曾见过也就不认识,见来者一身书生打扮,便是上前打招呼询问:“我是桃源村的里正,不知先生前来桃源村所为何事?” 新县令不过也才三十出头,笑道:“我是前来拜访常秀才的,里正可否方便为我引荐?” 里正一听便是明白了,自打皇帝的赏赐下来,就有不少人登门拜访,就连钱家都厚着脸皮想要与常喜乐重新交好。如此便是罢了,竟是还妄想重提婚事,直接被赶了出去。 里正见他非常人连忙命身边的村民去唤常喜乐,常喜乐前来一看到新县令连忙拱手作揖,“不知县令大人到此,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周围的村民包括里正一听,连忙纷纷下跪,新县令赶忙上前将里正虚扶起来,“无需多礼,今日不过以老友身份前来一游而已,都快快起来吧。” 大家这才纷纷从地上站起来,虽然听新县令这般说,却依然压低着头不敢多言语。 新县令也知自个在此气氛尴尬,便是让常喜乐领着他到处走走。 “宋秀才就是住在这里的。”常喜乐指着小竹楼道。 新县令点了点头,“宋秀才是甚为雅意之人,如此地方必是极为和他之意。” 新县令虽然刚来没有多久,却将稻香县的情况摸得差不多。 他在常喜乐的带领下,不仅看了各个工坊,还去瞧了常喜乐之前整治的盐碱地。之前整治的地方长出绿油油一片苜蓿,与旁边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 新县令亲自蹲下摸了摸那地上的泥土,挖水渠的那部分土地整治得最好,已经有些良田的影子。 “若是真能办成,可又是大功一件啊。”新县令叹道。 经过方才一番巡视,可算明白为何这么多人想要挤进这里。不过一个小小乡村,竟是能做到如此地步,如今不过才刚刚起步,以后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子。 其他不说,光这一片土地整治成功,到时候可可以官运亨通了。 新县令看着眼前虽然脸上有疤,却无法掩住其俊秀面容的少年,心中佩服不已。 原本前途尽毁,却没有想到竟硬生生的开辟了新的道路。不过短短时日,竟是弄出这么多东西,不愧是少年天才。 常喜乐之前一直注意观察着这片土地的变化,每一天都会记录相关数据,为以后的治理提供依据。虽然只能通过肉眼判断却也了解这块土地的状况,仅仅靠种植苜蓿的那边进展比较慢,可是苜蓿已经扎根,且长势非常好,这就让他看到了希望。 而挖了水渠那边,他推断不过三年,就会恢复肥力,可以用来种植粮食。 这么大一片土地若是能够全部化为良田,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壮观! 这在丘陵地区的稻香县来说,可谓十分难得。 听到新县令这般说,他也充满了期待。 “县令过奖,不过是农人子弟出身,对土地有着莫名的执着,也就喜欢把心思放到这上头。”常喜乐谦虚道。 他之前得到嘉奖,老实说心里还是有些慌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向来不耀眼,如今竟把他推到人前,还真是非常不习惯。尤其那位掌握生杀大权的人都知道了他,这让他更加坐立难安。 虽然对于那一位来说,他兴许就是个转身就忘了小人物,可兴许是从前看了太多的史书、电视,总觉得皇帝就跟扫把星似的,一旦沾染都没有好下场。 不过这种感觉不过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平静,然后把这事就给抛到脑后了。 愁这些也没有用,还不如享受当下。 新县令只是笑了笑,心中更是有了计较。 “明年就要下场,你可准备好了?” 常喜乐顿时有些心虚,因为有了宋挽呈,让常喜乐更加清楚自己的差距。偏偏他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无法全身心的投入进去,每日只能抽出一部分时间去读书。 新县令见此便是明白了,安慰道:“你年纪尚小,也无需这般着急。能考中举子的多半都是近而立之年,你尚且年轻,每一次失败就多一次沉淀,并非没有好处。” 常喜乐感激道:“多谢大人教诲。” “我那里还有些书籍,都是当年我为了准备科考时看的,上头有不少批注,兴许对你有些用处。” 常喜乐顿时眼睛一亮,新县令可是进士出身,对科考非常有经验的。 这些书籍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多谢大人!我一定会努力,不会让大人失望。” “一切只需尽力而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新县令是个实用派,并不像一般读书人那样觉得读书为官才是正道。他看到常喜乐在农事上有天分,虽然依然希望他科考能够成功,却不希望他因为科考把这天分埋没。 常喜乐因为这句话对新县令更加有好感了,这裴家人办事果然牢靠,活动的人是他所需要和喜欢的类型。 新县令看完盐碱地便是离开了,绕了路并没有进村庄里,不想打扰村民们的欢乐,不少人都是事后才知道新县令竟是亲自过来了。 热闹了三天之后,桃源村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去年的轮种大家都看到了效果,发现并不会使得土地肥力下降,收成还非常的号。所以水稻收割以后,纷纷都种起了油菜。 榨油坊生意好,又不愁销路,只要大家肯种,榨油坊都能消耗掉。 如今不用交赋税,桃源村的人恨不得把所有力气都给花出去。 去年榨油坊因为后期没有原料,可是闲了好一阵子。榨油坊的一群老爷们等这个时候已经等得眼睛都发绿光了,就想着赶紧开工。现在看到有这么多原料让他们加工,乐得嘴都快笑歪了。完全不在意如此会带来多少活计,对他们来说有活干心里才踏实。 今年收的茱萸和油茶果比去年更多了,大家经过了去年,不少人平时尤为注意哪里有茱萸和油茶。尤其大家知道茱萸酱、茶油等早就卖完,今年必是会多收,老早就开始进林子打探了。 而且常喜乐还派人到临近的县里去收,尤家那边也在枇杷县张罗着,到最后收拢总数发现足足比去年翻了五倍。 还好常喜乐这次早有准备,之前就将仓库建好,倒是不用担心没有地方存放。 如此一来雇佣处理茱萸的人也就更多了,常喜乐寻人专门建了一处房子专门进行加工,也全都是泥巴瓦房,并称之为桃源村茱萸工坊。榨油坊也多招了人手,否则转不过来。 工坊里雇佣的全都是女子,且虽只是这一阵子的工夫。但是只要干得好,没有出现偷奸耍滑的现象,以后每一年这个时候都会雇佣,成为老员工,一直会被雇佣到身体不便为止。 这些人因为长时间处在刺激性气味中,常喜乐曾经受过荼毒,知道那感觉不好受,因此开的工钱非常的高。能被选中的人,乐得好几晚都睡不着觉。 也有人到常家去活动,常家人统一口径,那就是勤劳肯干,不出幺蛾子,就不怕没有机会。 虽然这话万金油,可大家心里也都有了底。况且虽然他们很想进工坊,可平时的采摘等活挣得也不少,因此虽然失望却也不觉得有什么。 桃源村的粉丝和干米粉也非常受欢迎,所以常喜乐又组建了制粉坊,并且还配上了专用的水磨,负责将黄豆或者大米磨制成粉。如此一来,大大节约了劳动力,可以加大产量,形成规模化。而里头雇佣的依然都是女子,制粉坊和茱萸工坊都在一个山头,一个在这边山腰,一个在山脚。 这其中除了女子更细心更适合以外,也有照拂女子之意。雇佣的女子多是家里不太好的,比如家中有病人或者是寡妇自己带着孩子的。且为了公平,还要多加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家中没有人在其他作坊里干活的。 这世的女子不容易,桃源村虽然对女子已经非常宽容,但是依然比不上男人。所以常喜乐尽可能的根据这里女人的特征,为她们提供相应的岗位。 经济地位决定社会地位,唯有女子立起来,才有真正的话语权。 常喜乐觉得世外桃源就是应该没有歧视,人人平等,相对公平。 常喜乐还寻村子里织布手艺好的女子,专门给工坊里的工人制作专门的工作服。上面还绣着常喜乐涉及的桃源村品牌商标。桃源村品牌商标是以桃花轮廓为底,上面绣着青山绿水。 工作服把人包裹得严实,制作吃食的,为了防止碎发掉入,还得把头给包起来,带上口罩。一切都是为了方便干活,所以注重实用而不是好看,但是桃源村的人都希望自己也拥有这么一套衣服,因为这就代表着能进入工坊做工。 能入工坊做工的人,如今不仅能挣钱,还是被人羡慕的对象。 尤其女工们,她们每次上工的时候都结伴而行,一路上欢声笑语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 这些女人走路的时候都会微微抬起下巴,露出自信的笑容,不管容貌如何,都让人觉得十分美丽。 因为能加入工坊不仅每个月能领到工钱,以后到了年纪‘退休’了,每个月还能领到养老金!不仅如此,平日若是病了,还能报销一部分的医疗费用。这些福利在这里是从不曾有过的,人生在世最怕就生病和衰老干不了活,可有了这些,也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虽说桃源村向来厚道,若某一家真的到了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大家都会搭把手,公中也会出钱。可那些都是情义不是本分,不像工坊的福利那样,是他们自己劳动所得,是理所当然而不是仰仗谁的鼻息。 如此条件之下,怎么不会让大家对生活有盼头,自信和从容? 所以现在拥有桃源村品牌标志的衣服,成为了桃源村人最羡慕的。 除了工坊里的人,连负责在外头跑销路、收东西的村民,也会穿上绣有桃源村品牌标志的衣服。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在无形中给大家灌输品牌的概念。 如今桃源村以外的人也渐渐开始有了这么个概念,只要看到穿着绣有那个标志衣服的人,就知道是桃源村的人。且这些人身份不简单,是为了桃源村出产的东西而来。 桃源村收茱萸、茶油果、油菜籽、绿豆、大米等等物件,而且给的价格十分公道,拿来的称也不会动手脚,分量都事足足的。所以只要有想卖家里产的东西的,一见到这个标志,就会非常高兴。尤其在稻香县里更是如此,因为若不是桃源村,他们怎么有机会免税三年。 如此一来,其他村子的人看到这个标志的人到自个地方,都会热情的宽待,这些待遇让桃源村人的归属感更强了。 第62章 弹棉花 棉花是首次出现在桃源村,不少人都不曾见过,包括宋挽呈从前不过是耳闻几句,也没有见过此物。所以常家的棉花被收回来,当即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都想知道这东西是如何织布成衣,东西怎么样。 宋挽呈也非常感兴趣,他交代常喜乐处理棉花的时候叫上他。宋挽呈是个好奇心非常重的人,对什么都感兴趣。而且还会去亲自试一试,完全没有某些读书人清高不屑沾染读书意外的事务,尤其还是这种劳动人民才会干的粗活。 常喜乐觉得能了解民生以后才能做好官,知道人民大众是怎么劳动,才知道其中的辛苦。宋挽呈有这样的品质,以后很大几率能成为一个好官,自然十分支持他到处去看和去体验。 他准备开始处理棉花的时候,一大早就让宋挽呈过来了。而宛娘和宋玉息也都过来了,两家人现在走得很近,平日里经常来往。宋玉息现在跟常家的几个孩子玩得非常好,而宛娘跟几位嫂嫂也非常要好。宛娘后来对经济之事十分擅长,也是因为在桃源村的这些日子,一直跟曹二嫂和丁三嫂在一起的关系。看她们如何管理工坊,而得到了不少经验,这些都是宛娘当时没有想到的。 “这东西是做何用?”宋挽呈见常昱抬出一个木架子,好奇问道。 常喜乐介绍道:“你看这些棉花,上头都有棉花籽,我们得把棉花籽分离出来。而这个东西就是用来分离用的,可称之为轧棉机。” 宋挽呈恍然大悟,十分佩服道:“你这脑子转得就是比普通人快,这东西明明用手摘也挺容易,你竟然就想到利用工具了。” 常喜乐笑了笑,说实话若非有后世经验,他第一次接触陌生的东西,一开始肯定没办法研究出利用工具省事省力的方法。几乎所有农具都是在实践中慢慢摸索出来的,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我们现在只种了一亩,不过收了两百来斤用手摘确实容易,可若等以后种得多了,那便是不同了。利用工具能提高效率,节约人工,这么一来成本就下降了,利润才会丰厚。” 宋挽呈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从不曾见过像常喜乐这样,如此会利用工具还会去琢磨去制作的人,叹道:“现在桃源村已经有了这么多花样,你还要节约人工。你是想要带领整个村子一块致富的,如此一来岂不是还要弄出许多花样才能实现?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的脑子挖出来看看,是不是跟平常人不一样。” “那我得远离你,指不定哪天你一个脑抽把我脑袋砍下来。” “那我也得有这个机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身边有个能单手就把人给捏死的虎大爷。”宋挽呈看了常昱一眼,一副怕怕的模样。如今大家都跟着常喜盛叫常昱为虎大爷,实在是他的杀伤力太大了。 这小家伙时不时上山弄个熊啊狼的回来,尤其有了弓箭之后,那打猎的本领更加厉害了。常喜乐怕他把后山都给祸祸了,还控制了他打猎的次数。 说完宋挽呈感慨道:“能跟你做乡亲还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宋挽呈去过这么多地方,就没有见过像常喜乐这样的。 这个世界讲究宗族,其实大家族里还是很互相帮助的,可没有人像常喜乐这样,不是简单的给予财物,而是指了一条道路。 毕竟一直单方面的施舍,是很不容易维持的。唯有自己立起来,才能改变自己的困境。 常喜乐这么做是一种良性循环,不仅没有损害自己利益,甚至还在这圈子里增大自己的利益,可又达到了扶助的目的,还不让受惠方因此觉得低人一等。 “我若没有乡亲们从前你一个鸡蛋我一把青菜的供着,也没有我这一天。”常喜乐真心实意道。 宋挽呈伸出手想要拍一拍常喜乐的肩膀表示认可,可手还没伸到常喜乐那,就被常昱给拍走了。 宋挽呈不乐意了,“你这小鬼头,真是太霸道了,我和常弟是好兄弟,碰一碰怎么了?” 常昱就这么看着他,一声不吭,可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宋挽呈本还想逗他,一旁的宋玉息却是不愿意了,把常昱惹火了,到时候不理他了可怎么办。 “爹,不是要看这东西怎么用吗,怎么还没开始。” 宋挽呈哪里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也就只能作罢。 自打来到这里,虽然课业并没有落下,可一有空闲就跟常家几个孩子漫山野的跑。起初宛娘还有些担忧,因为宋玉息从小身子骨就不是太好,比普通孩子要虚弱,隔三差五的会生病。 可没有想到这么跑来跑去一段时间之后,人晒黑了,身体也硬朗了不少,吃饭也比从前多了。大约是因为你身体好了,读书也就更能记住,功课反而还更好了,宛娘这才不再管他。但是要求每天的功课必须完成,否则就不允许出家门。 宋挽呈揉了揉宋玉息的脑袋,“好好,就你心急。” 常喜乐做出的轧棉机是很简单的原始轧棉机,由两个紧挨着的做相向转动的辊子组成,籽棉由两个辊子之间进入,从另一边像布条带子一样吐出来,棉籽就会被卡下来。 这种轧棉机要比手摘要快,却远不如脚踏轧棉机。 常喜乐没有制作脚踏轧棉机,一来是那个相对更加复杂,他并没有时间去琢磨,现在的棉花尚少,就暂时将这放到一边,反正现在这个轧棉机也能用;二来脚踏轧棉机虽然工作效率高,可容易损坏纤维,影响生产出的纱制品的强度。 所以除非是以后形成大规模的加工状态,必须要提高效率,否则还不如先利用原始轧棉机去处棉籽。 这东西操作简便,常喜乐示范了一次,大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杉子和宋玉息几个孩子都当做是玩闹一般争着上手,最后竟然把这两百多斤的籽棉都处理好了。 棉籽是可以用来榨油的,棉籽油也是可以使用的,但是必须经过精炼。没有精炼过的棉籽油里面含有很多棉酚,其对于男性的生育能力有很大的影响,女子吃了则可能会导致月经失调、闭经。 常喜乐对如何利用现状如此简陋条件去除里头的棉酚等有害物质并不十分清楚,而且这里无法测试,不知精炼出的油是否符合标准,所以干脆暂时放弃制作棉籽油的想法。反正现在棉花籽还少,留做种子都不够,更别提榨油了。 即便以后种得多了,也不一定非要榨油,棉籽壳可以用来栽培香菇,棉籽则可以磨碎用做牛羊的饲料和土地肥料,一样不会浪费。 将棉籽都摘掉以后,常喜乐用棉花第一件要做的时候就是弹一床被子。 弹棉花的工具也很简单就是一根张紧弦的弓和一个小槌子,将张紧的弦置于棉花之中,用槌子槌击弦使之震动,就可以达到梳理纤维的目的。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常喜乐也不过是在旅游的时候,在农家乐里看到人弹过。当时也试着上了手,可一直抓不到要领。每次弹得都非常糟糕,反而还让棉花飞起呛得自己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因此他在这里也只是负责指导,坚决不上手。 弹棉花之前要将棉花摆在专门的制作的桌子上,上面铺着草席。棉花要摆放得均匀,大家也并不觉得什么,纷纷试着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宋挽呈跟常喜乐一个德行,脑子好使可手脚却不行。 而做得最后的有无意外的是常昱,不过试了一会就掌握了技巧,有模有样的弹了起来。其他人倒是都会了,可毕竟才刚学难免生疏,只怕刚开始的几床被子都不怎么样。 弹棉花也是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做不好东西也大打折扣。 “这玩意还挺有意思的。”曹二嫂一边弹着一边道。 曹二嫂现在已经不用来回奔波去摆摊,那摊子直接雇人去做了,他们已经做了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每一天收益是多少,所以也不怕被贪了去。再说了若是不信任,也不会放手。 曹二嫂从吃食摊子抽出身,是为了去掌管茱萸工坊和制粉工坊。 常家人是常喜乐一手培训的,字虽然认识得还不算多,可基本的算术已经不在话下。且他每次都会灌输一些符合这里情形的管理学理论,教他们会利用数据去分析等等,课程都是以培养他们为管理者为目的的。 其中学得最好的莫过于曹二嫂和丁三嫂,家里头除了常喜盛,其他兄弟都不善于管理,而更适合去做活。 常喜兴虽然木讷可种地是一把好手,而常喜旺在榨油坊干得风生水起,他愿意花那力气,却不愿意动脑子。所以管理的事就交给了这两位嫂嫂,至于王大嫂则是负责掌管家中的事。她是长嫂,要负责这些也是理所应当。 她的性子太软,在外头管人可是不成,不过却是能把家里打点得很好的。 孙婆子现在虽然还有劲,可管家的事渐渐转给王大嫂,不过钱财依然是不敢给她掌管的。常家如今家底厚,虽然投出去不少钱,每次挣回来一点又有新的事要去做,所以资金都是流动的。但是即便是这样,相较以前,留在手头上的钱财还是不少。 王家虽说现在老实了不少,可孙婆子依然不放心,实在是王大嫂那性子让她不敢完全信任。 “时间长了胳膊还是挺酸的。”丁三嫂道,方才她也试了一下,就知道这活也不是那么好干的。 孙婆子看着棉花越弹显得越白,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这东西瞧着就好,到了冬天用这被子肯定特暖和。” 常喜乐道:“用这东西织的布也十分好,只是得暂时劳烦嫂嫂们了。” 棉花虽然是新鲜东西,可纺织成线的原理都差不多,家里的几个嫂嫂都织了一手好布,这些不会难倒她们,只要稍加琢磨,就会掌握到诀窍。 如今是自家用,数量也不多,所以先不雇佣其他人。且常家人还是没有雇佣人伺候自己的概念,从来都是能自己做的都尽量自己做。 常喜乐还来不及改进这里的纺车和织布机,他对这些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得和木匠们沟通,他提供思路,木将门则想法子实现。常喜乐自己折腾也不是不行,知识得耗费很长时间。这次他只打算提醒一两句,让这些木匠自己动脑琢磨。虽然这个过程会放慢,但是也是在提高他们的创造力。 他所会的东西毕竟有限,且这些人想要独当一面,就得学会思考,而不是只会依赖于他。 广大人民是非常有智慧的,只要拥有一片适合生长的土壤,就能给诸多惊喜。历史上的那些流芳百世的各类物件,大部分都是这些可爱的人发明创造出来的。 曹二嫂没好气道:“小五真是越发客气了,跟嫂嫂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讨打吗。” 常喜乐拱手作揖,一派认真道:“是小弟错了,还请嫂子莫要责怪。” 曹二嫂笑得更欢了,“瞧瞧,我这面子大的,别人恨不得供起来的人还跟我道歉呢。” 大家听到这话也都笑了起来,纷纷揶揄起常喜乐来。 现在常喜乐的名声在稻香县以及邻近县城十分的响亮,不管是那些农具,还是以厚道的价格收米粮、茱萸、油茶果、绿豆、木材等物,都让当地百姓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其实常喜乐收取这些东西的价格并未比其他商人高出多少,而是控制在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里,也不能因为自己打乱当地的经济。因为突然的改变,带来巨大震动,很容易导致当地经济崩盘。 毕竟他没办法经营所有项目,若是其他商人利益受损道一定程度,很有可能反扑,在其他上头找回来。到最后利益受损的依然是百姓,他多给出的钱也不过是被那些商人以其他方式收走,他还平白树立了对敌。 虽说他现在已经有实力不惧一般的商人,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得了皇帝赏赐的,只要不触及根本没人会动他。但是若真的让人走投无路,那可就不一定了,断人财路等于杀人性命,总有人愿意为利益铤而走险。 所以他只是像那些商人一样,在丰收的时候故意压价,导致了这些农产品的贬值,价格都是统一的,上下浮动不大。 如此一来那些商人虽然心中有所不悦,却也不至于无法承受。 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再加上因他而免税,对常喜乐自然十分感激。虽说常喜乐一直强调桃源村这个品牌,可大家依然不会忘记忽视常喜乐的作用。 所以有些人家甚至会在家里给常喜乐立起长生牌,每天供奉着,希望常喜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兴许是有了外界的对比,常家人面对常喜乐的时候,反倒比从前还要放松。彼此之间经常开些玩笑,把外人神话的常喜乐当做是常人当做是家人看,让常喜乐能在一个比较放松的环境里生活。 否则成天被人当做神一样供着,常喜乐还真觉得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弹被子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宋挽呈带着妻儿一起在常家蹭了一顿饭,下午就见到成品了。 因为还没有织出棉布,所以用的是上好的麻布和丝绸缝的被面。常喜乐曾试图让大家用被套的形式,这样拆洗更为方便,不用每次还得拆线还得缝。可他觉得如此好的提议,在前世广泛运用的东西,在这里竟然行不通。 大家觉得那样子被子不够平整,也不够贴合,而且不过是缝缝补补几针,又不会累着,便是给否了。 这还是常喜乐的提议第一次被大家否定,心底感慨不是每样东西都适合这里的同时,也为此感到高兴。常家人现在见识多了,比从前更有主意,也就不会盲从,而是学会了思考,如此是个好现象。 被子是按照前世常用的一米八床管用尺寸弹的,又宽又大,足足有十斤重。也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所有被子都又小又短,常喜乐每次睡的时候卷一下就盖上不盖下,盖左不盖右的,十分的难受。 如今又不是缺了材料,他可不想委屈自己。 宛娘摸着新弹好的被子,叹道:“这玩意还真是暖和。” 曹二嫂摸着柔软且温暖的被子,也道:“可不是吗,这棉被不比那蚕丝被差,又没用蚕丝被那般精贵不像麻那么糙。这东西一亩地就能种出两百多近三百斤,这还是第一次种没啥经验,等明年肯定比这还要多。这个可比养蚕容易,那些蚕最是娇贵,动不动就完蛋了。而且这玩意还容易倒腾,蚕茧抽丝可比这个麻烦得多。” 宋挽呈也那赞道:“如此好物若能广泛种之,实乃国之大幸。” 常喜乐无不惋惜道:“只可惜不少人还是固守着麻和丝,这东西推广受阻,怕是一时之间难成大器。” 这是裴清云带给他的消息,新东西不易推广,百姓本就良田不多,不可勉强。否则一旦如此,很可能导致一些地方为了政绩,而迫使农人全部种植,结果导致连口粮都没有。 而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们又不乐意去种这些新鲜玩意,还是习惯麻和丝,不想有所改动,如此一来就使得种植棉花的人并不多。 常喜乐虽然知道这是个正常的历史过程,大家终究会见识到此物的好,而广泛运用起来。但是也正因为他知道这个东西的好处,所以觉得晚一步种植就是损失,所以忍不住感慨。甚至想飞过去敲那些人脑子顽固的人的脑袋,你咋这么傻啊! 宋挽呈之前也听他说过,原本还不知道这东西的好,现在亲眼见到自然也难免感叹。 “罢了,有些人没这个命最早尝到这好处,咱们桃源村知道这东西的好,多种一些便是。” 常喜乐点了点头,里正之前就过来瞧这些棉花,也对此物大为赞赏,确定明年让大家广泛种植。 棉花适合在沙壤土上种植,且十分耐旱。而桃源村有不少为开荒的小土坡正好适合这一特点,到时候可以将那些土坡收拾起来,全都拿去种棉花。 现在大家手里有钱了,每一家可以购买足够的农具,保证人人都能拥有。不像从前经常几家一起购买,不管忙碌还是清闲的时候都只能轮着用,如此就非常耽误工夫。如今不用愁这个了,而且不少人家还买了牛和驴等牲畜,效率也得到了提高,也就更有余力去开荒。 当棉布被织出来的时候,大家见到更是稀罕。比麻布要软和得多,摸着很是舒服,且感觉更加暖和。 孙婆子十分的得意吹嘘晚上盖的棉被有多舒服,从前一到晚上就冻得人直发抖,汤婆子都不管用,如今把人盖得头上都冒汗。尤其刚晒过之后的被子,晚上睡起来那叫个暖和,第二天早上都不愿意从床上爬起来了。 其实之前常家已经开始用分量不轻的丝绸被,按理来说绝不比棉被差,所以孙婆子一方便确实觉得好,另一方面也是在吹嘘。 且新棉被盖起来确实很舒服,只是棉被盖的时间长了就不美好了,需要重新弹一弹。 现在已经入冬,天气已经冷了下来,常家人每个人都得了一床新棉被和褥子,都觉得非常的暖和。 大家听到更加眼热了,都纷纷表示明年也要种他几亩棉花。 孙婆子道:“你们家不是人手多吗,多开些荒山呗,我们家小五说了,这棉花到时候也收的,而且是这个数。” 孙婆子伸出五根手指,对方顿时瞪大了眼,“这么多啊!” 孙婆子很是满意对方的表情,“而且这东西伺候好了,两三百斤一亩不成问题,这么一来就有得算了。” 那人心底一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也不跟孙婆子唠嗑了,直接奔回家去。 当晚就有不少人道常家确认消息,大家得了明确的答复,且还会免费得到棉籽都高兴的回家了,纷纷表示明年开春能种多少种多少。 天气渐渐寒冷,又一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即将来到。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这个文里的斤数单位是按照现代算的,也就是1斤=10两,而不是古代的1斤=16两,我脑子本来就经常犯浑,还弄这么个数= =肯定会经常错,所以贪图个方便。 第63章 又一年 过年总是最热闹的时候,今年的桃源村比往年更加喜气洋洋。连村子里最贫困的家庭,都织布做新衣。到了初一那天,每个人都穿得光鲜亮丽的。 除了平常的节目以外,桃源村还搭起了戏台子,大家一起出钱从县里头请来了戏班子! 这种只有有钱人家才能干出的事,现在桃源村也来凑凑热闹,想表达一下心理的激动和喜悦。 桃源村不少人一辈子没有出过村庄,所以也没有看过戏,一得到这消息都乐得不行。戏班子来的那天,老早就围在戏台子下了。而不少外村的,得了消息,也纷纷赶过来了,桃源村人也十分大方并没有阻拦。不过在最前头的必须是桃源村的人,其他村的人都要靠后。 那一天桃源村叫个热闹,一直闹了三天方才罢休。 而常家过年的时候也出了一件喜事,丁三嫂又有身孕了。 常喜旺现在膝下只有一女,如今都三岁了,丁三嫂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这两年大家一直忙碌着,而且好事连连,孙婆子也就没怎么管这一茬,没给丁三嫂下绊子,可大家心底还是很期盼的。丁三嫂自己压力就很大,毕竟两位妯娌都已经不用担心子嗣问题,就她一个人没有儿子,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虽说常喜旺也没说什么,对唯一的女儿宠得快上天,可谁又不希望有个儿子继承自己家业。尤其是他们现在这劲头以后怕是越滚越大,若是没个男丁立门户继承,那可就不成了。 丁三嫂心里急,虽然极力的不想表现出来,却依然让大家瞧出端倪。大家也不想给她压力,也就当做忘了这茬。而丁三嫂平时再忙也记得调理身体,没有想到的是竟是在大过年的查出有了身孕。 刚开始丁三嫂只是以为吃肉吃得腻味了,每天都大鱼大肉的,让人闻着都恶心,只能吃些腌菜才觉得胸口闷气被冲散。 因此还被曹二嫂打趣,说她还真是享受不了富贵命,多吃点好东西就受不住了。因为大过年的,大家就顾着乐了,都没往那里想。 丁三嫂的月信一直不太准,这也是她担忧以后没有孩子的缘故之一,所以也并未往那想。 没想到反倒是平日最粗心大意的常喜旺觉得不对劲,而且见丁三嫂吐成那副模样,也不管丁三嫂拦着,趁着外村人也过来看戏的时候,将前来看戏的一个邻村赤脚医生拉了过来。结果一查,竟是怀了身孕! 家里有了新生命,而且还是在这新年里,这可是个非常好的兆头!他们现在有钱,不怕养不了孩子,自然是人丁越兴旺越好。孙婆子当即就给丁三嫂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并表明以后谁有了孩子,都得这个数。 丁三嫂这一胎特别的折腾,每天吐得昏天暗地,整个人病怏怏的,家里的事也顾不上了,工坊的事都是让常喜旺和曹二嫂帮忙照看。常喜旺管事实在不行,最后都落在了曹二嫂身上。如此一来曹二嫂也就更加忙碌,家里的事压根没法出力,又都落在王大嫂身上。 常喜乐见王大嫂太过辛苦,便是提议雇人在家中帮忙干活。 若是平日大家肯定是不乐意的,可现在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而且常喜乐说了,挣钱就是为了花,为了享受,否则何必这么用功。该享受的时候要享受,才有力气做更多的事。 现在日子过得好,大家心里也有了底气,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便是同意了。 雇佣的人是和王大嫂这边相熟的,因为多半是忙活家里的事,受王大嫂派遣,跟他相熟的人最合适。而且这位大嫂为人比王大嫂还要老实,两人可谓臭味相投,也就不用担忧王大嫂太软糯而被人欺负了去。 如此一来王大嫂手底下也有了人,虽然只是一个那种感觉还是很不同的。 王大嫂性子在软,可也忍不住与其他妯娌相比。虽然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可是看着大家都能管着这么多事,难免觉得自己太没用。而现在她手底下也有人了,潜意识里有一种升职了的感觉。虽然王大嫂其实自己并不太明白这是一种肯定,她只知道自个心底很高兴,却并不是因为她干活会轻省很多,而因为别的什么。 宋挽呈夫妻过完十五又回到了桃源村,宛娘和丁三嫂关系好,一回来看到她如此憔悴,还以为是病着了,连忙询问怎么回事,结果一听竟是有了身孕,心里又是替她高兴,又是羡慕不已。 都是女子,自然清楚孩子对女人来说多么的重要。虽说他们的丈夫都是体贴的,可这世的世俗亦是如此,自然十分在意。丁三嫂嫁过来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儿子,心底难免会忧郁,现在虽还不知是男是女,可好歹有了希望。 “我瞧这一胎必是个儿子,我怀我家息哥儿的时候也是这样,特别的折腾。” 在这里要儿子几乎是必须的事,所以大家反而不会避讳男女话题,非常坦承的述说自己想要个儿子。所以丁三嫂听到这话心里十分高兴,吉利的话谁都爱听。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希望我这次争气些,能够一举得男。我那口子虽然不说,可他那性子必是想要个儿子跟他一起玩闹的。” “定是没问题的,况且你还这么年轻,总是会有的。只是你得好好养着身体,我方才刚见到你真是吓了一跳。大过年的大家都胖了一圈,你却瘦了这么多,还以为你突然患了恶疾。” 丁三嫂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命就是贱得很,之前怀妞妞的时候,家里不太好,我特别的馋嘴。可现在家里好了,我婆婆和大嫂每天想着法子给我弄好吃的,偏偏我吃什么吐什么。” 宛娘见她虽然瘦了一圈,可精神还是非常好,且大约是怀了孕整个人也与往常不同起来,比平时话也多了不少。 “这世间的事就是这般捉摸不透,哎,也不知我是否还有孩子缘。我这身子骨也调理了很久,可我家息哥儿都这么大了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虽说她已经有了儿子,可只是一个还是太少了,以后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可偏偏肚子不争气,吃了多少药都没有动静。 宛娘没有想到,从丁三嫂这回去几天,就觉得身子骨不对劲,一找大夫,竟然也怀孕了! 这对一直五代单传的宋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宋挽呈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而宋父宋母也亲自赶了过来,还带来了不少补品。因为头三个月怕胎还坐不稳,所以也不急着让她着急回县里,而是从县里头请来一个会些医术的妇人留在桃源村照顾。 宋家两老还备了厚礼送给常家,因为他们觉得这些都是常家带来的喜气。否则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可来到桃源村才多久就怀上了,还是在探望了丁三嫂之后发现的。这必然是沾了喜气,所以才会如此。 而且两老实在喜欢常喜盛,宋挽呈虽然聪慧,可家中的庶务是半点不通。宛娘能干,可有些重活女人却不太好干,就算能干传出去也不好听。可有了常喜盛,就完全不用宋家两老发愁了,常喜盛总是能安排得妥当,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比从前舒坦不少。 常家自然不会拒绝与宋家这样人家来往,如此一来二去感情也就更深了。 宋家两老见桃源村住得还颇为舒服,又见宛娘反应得厉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回去总是担心有什么闪失,干脆直接到桃源村住了下来临近照看,想着等宛娘胎坐稳了,再一起回县城。 之前修缮小竹楼的时候,里正就让加盖了,因此也不愁没有地方。 只是两老没有想到一住下来就不挪窝了,觉得这乡间生活也极为有趣得很。所以一直到宛娘肚子挺大了才离开,这也是担忧村子里没有好大夫,县里距离这里又太远,怕生的时候出闪失,所以才决定回去的。 丁三嫂这一胎虽然刚开始闹腾得很,可生的时候非常的顺利,恢复得也很快。 所以孩子百日之后,一行人又过来了。 一来是真喜欢桃源村的生活,二来宋母之前找过算命的,算命的说是这孩子是在桃源村这灵秀之地得的,最好在幼时多去那吸收当地灵气,如此以后才能更加健康。而且在桃源村的时间长了,也更加有益于宋家的开枝散叶。 常喜乐听到这事的时候还拿去打趣宋挽呈,说他们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怎么会信这些乱七八糟的。 宋挽呈当时也十分无奈,这也实在是他们家一直一脉单传,这年头一个不小心就会夭折,所以对子嗣特别的在意。尤其之前宋玉息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让人更加担忧。而且在这世界家族人丁兴旺至关重要,这里关系都是依靠家族之间的牵绊,成为一方势力,若是人口太少,就没有人帮衬,则会独木难支。 可万万没有想到,那算命的还真的是瞎猫撞到死耗子。宋挽呈在桃源村也不过五年,竟是陆续有了四个孩子,其中两个还是龙凤胎,每一胎省得都十分顺利。这还是宋挽呈估计宛娘的身体,所以每次生完都会让她休养一段时间的结果。 一直一脉单传的宋家人高兴得不行了,宋家直接在桃源村扎根,重新建了一处大宅子,两老也一直住在桃源村。 宋家两老自打来了桃源村,就觉得身子骨从前好多了,更是感叹桃源村风水好。 常喜乐却是觉得这和风水没有太大关系,而是宋家人来到桃源村以后,经常在村子里走动还种了些青菜作为休闲娱乐。他们之前因为家境好,所以不用干活,平日也不怎么动弹。可到了乡下去是不一样,经常到处走走看看,运动多了自然身子骨就好了。 不过宋挽呈离开桃源村的时候已经有了四儿一女,而自打出了桃源村宛娘的肚子就再也没有动静了,这个常喜乐就不知是何解了。 兴许桃源村的水土里含有什么矿物质,所以就特别容易有孩子。在整个南瓜府,桃源村的规模都是数一数二的。一个村子就一千多近两千号人,有的县城总的也不过小几千而已。】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又是一年春耕,因为之前一半土地都采取了水稻和油菜花轮作的方式,所以一半的田地水稻种植要比往常要晚。常喜乐没有让大家一股脑全都那么做,也是避免突变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虽然他之前试验成功,却也不能太急功近利。 桃源村的人都听他的,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大家虽然很想立马挣到钱,却也乖乖听话。 水稻种植完毕,大家就开始开荒准备种植棉花。 常喜乐又从裴家拿到了不少棉籽,再加上之前的收获,能种植出的棉花数将会非常惊人。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这玩意的好处的时候,他们赶紧占领市场,以后就方便了。 因为开荒和种植棉花都需要大量人手,河道那边如今已经开始收尾,今年年中亦可收工。所以桃源村不少人干脆不去干活了,专心种植棉花。 常家之前织出的棉布他们也瞧见了,还有那棉被,觉得实在是好。而且还有裴家收购,根本不愁卖,如今还免了税收,不趁着这机会种植卖钱,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而且他们知道,常家带头种植这么多棉花,必是又想着要弄出什么工坊了。常喜乐也没有隐瞒,他已经私底下把消息传出去,以后是要建个织布工坊还有染布坊。 大家听这话更是心动不已,村子里的工坊越多,不管能不能进去干活,对他们都十分有利。 因为没有税收,加上沈家商队收粮的价格非常厚道,所以今年卖粮食就挣了不少。 除了种植棉花,常喜乐还让沈家商队为他们运来大量的猪崽、羊崽、兔子等等,准备大规模的养殖。说是大规模其实也只是相对而言,整个桃源村养殖的牲畜加起来也不过前世一个中型养殖场而已,还是分散式养殖。 而养殖方式常喜乐分为两种,一种是雇佣式,也就是常喜乐雇佣人过来帮他养殖。常喜乐发工资,卖羊所得收入则是完全进常喜乐的腰包;另一种就是自个掏钱买了养,若是没有钱可以先签订合约,等明年出栏的时候,再把钱还了。 若是从前大家是能不欠钱就不愿意欠,除了那种二赖子,普通人都觉得债务缠身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必是会有不少人不愿意答应。 可现在大家底气都比较足了,兜里确实有些余钱,大部分人都采取了后面那种方法。挣钱都得冒风险赶早,每次养几头猪啊什么能挣啥钱,只有养得多了才能挣得多。 不过毕竟是小心惯了,大多数人家都会把养殖数控制在比较稳妥的数字里。 盐碱地非常大,所以每一户人家都分到了一片地,他们要养的牲畜就围在各自的地盘里。各种动物分开养殖,还为他们搭建起简易的窝。 而每家之间都隔着一定的距离,彼此之间都撒上了用来消毒了石灰。 虽说都是各自养殖,但是又需统一管理,更类似加盟。每户人家都要像交物业费一样,在牲畜出栏的时候缴纳一定的费用,而且是以抽成的形式进行的,养得越多交得越多。 这些费用用于管理和雇专人养殖,而不需要每户人家晚上的时候派人在这守着。养殖场一共雇佣了妇女和壮丁对半分,并且还配备了两匹牧马以及十头驴。 而那些石灰,还有喂的防疫草药等等,都是从这而来。 若不想交这些钱也可以,那就无法享受这些福利,且到了收购的时候,也会将其排在最后面。不仅仅是养殖场,还有村子里其实事也都要排在别人后面,比如工坊雇佣、收购米粮、茱萸等。 属于典型的给你选择的权力,但是不给你放弃的余地。 虽然有些霸道,可大多数人还是可以接受的,因为抽成也抽得不高,再说了只要用在实处,大家还是愿意的。不说别的,让他们把一个劳动力留在这守着,还得专门搭个棚子啥的,出了事还没处找人,这就够呛。虽说这篇盐碱地平时从不见野兽,可现在来了这么多牲畜,那就不好说了。 还有那些石灰和药材等等,这都是钱,他们自个出去买兴许还要贵。 而且养殖场雇佣的那些人,都跟自个有着莫大关系,钱也是给他们的,也就更加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养殖了这么多牲畜,为了保证饲料供应,就得多种植苜蓿。之前种植的那些都茁壮成长着,足够现在尚且有效的牲畜们吃。不过再过一阵子长大了,那就会紧张了。 因此里正又组织了一次集体大面积种植活动,这次有了经验,比上一次种植得还多,而平时也会雇佣五个人专门在这种植和照顾苜蓿。一来是提供牲畜的饲料,二来也是为了整治这一片盐碱地。 原本荒芜的盐碱地因为这一些举动变得越来越生机勃勃,县令中途也来了几次,每一次会被震撼一次,极为钦佩桃源村的行动力。而他也并未白来,每一次都大手一挥,给桃源村带来金钱的支持。不仅如此,还给桃源村带来一个专门驻扎在此的兽医。 兽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非常的有经验,有他的到来,常喜乐也就更加放心了。 桃源村一下子就弄出这么大名堂,说实话常喜乐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就怕会出个什么事,到时候全都赔进去。毕竟牲畜若是生病,就是在前世医疗条件更高的情况下有时候也毫无办法。 可里正在这上头比他还要激进,当时大家一起讨论的时候,里正还有几个族老,琢磨了一番最后都拍腿决定试一试。 不过一切以自愿原则为前提,他们不帮着承担风险。且每一户都是有限量,不能一下养太多。 既然大家都这么决定,常喜乐也就大胆向前冲。不过他采取隔离的手段,若是真的不幸有瘟疫之类的病发生,如此也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点。而且因为地盘大,也能倒腾开,每一家占的地方都不小。 活动空间大,不拥挤一团,也能降低牲畜犯病的概率。 并且非常大手笔的雇佣了六十多个人,除了日常正常养殖的活以外,三十多个壮丁负责巡逻,妇女则负责搞卫生。务必让每一处都弄得干干净净,且每天都得消毒。 这么一来不仅能保证养殖场的顺利运转,又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 虽然羊毛出在羊身上,但是如此也是提高了效率。 否则各家各养,又不能一直盯着,若是不按照要求办事,到时候连累的就是整个养殖场。 这里的人养殖牲畜还是非常不讲究的,比如养猪不少人家就羊崽茅房的下面。上面拉屎,猪就在下头,简直恶心坏了,又很不卫生。 大约也是因为如此,这里的富贵人家都不会吃猪肉的,觉得太埋汰。 而平时也没有冲刷猪圈、鸡窝等概念,如此一来就很容易滋养苍蝇细菌,也就容易导致牲畜们患病。 河道那边在年中的时候正式停工,除了桃源村以外的村庄都非常惋惜,因为如此一来他们就少了一处挣钱的地方。 而在快要秋收的时候,朝廷正式下文春耕以后举办第一次武考,而第一轮考试设立在府里,一旦考中就是武举人。 第64章 转变 听到武考确切落实,常喜乐心里十分高兴,可同时又纠结起来。 常昱如今也不过才十二三岁左右,根据裴清云递过来的消息,武考主要考要考翘关、骑射、步射和马枪。马枪常昱不太熟悉之外,前三者常喜乐很有自信他能够考过。而马枪常昱只要这段时间勤加练习,常喜乐也觉得不会差到哪去。 常昱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在练习射箭,不管是步射还是骑射都非常精准。而力气更是不消说,随着年纪的增长力气也越来越大,村子里最有名的大力士王大力都对他甘拜下风,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常昱虽然已经窜得快跟他一样高,只有那稚嫩的小脸看得出还是个孩子。 如今已经暂时不需要拥有一个厉害的身份作为依仗,自打在皇帝面前挂了号,不管谁家都不敢轻易来挑衅。这么早将常昱推出去,常喜乐不知道是对是错。 按照他以前的经验,太小成才很容易早夭,可有时候机会又不等人。 再者,他穿过来两年多,做的事有点太多了,弄出了太多新鲜东西。 曲辕犁、扇车、脱粒机等等,可谓是农业进程的转折点,而他去一股脑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弄出来,实在令人怀疑。 事出反常必有妖。 也许是外来者的心虚,尤其是被上层人物关注,让他不敢做事不敢太过放开手脚。 现在织布机的改进,现在都是交给工匠坊,让他们慢慢琢磨,一时半会儿工夫是不成的,而染布一事他目前也还不敢提上案。 常喜乐原本一直就顾着向前冲,如今都慢了下来。趁这段时间给整个桃源村沉淀,发展太快,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好事。 总总加起,他心底是不太想让常昱这么早就成名。如此幼小年纪若是能胜出,震撼效果可想而知。 而且若两年后他科考也中了,一门两个举人,一文一武,那就更加扎眼了。再加上之前做的事,常喜乐总觉得这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对别人来说兴许是机会,对他来说十有八九是要卷入是非之中。 他更向往的是平静生活,如此一来是注定无法平静的。 可是他又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拦着常昱,强迫对方非要按照遵循自己的想法,这样的做法太自私。 偏偏常昱非常信任自己,只要是他说的,常昱都会去做,不会有半点异议,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要的是什么。 常喜乐想不通透就去寻找宋挽呈,还是趁着常昱去操练的时候偷偷去的。 宋挽呈听完他的分析,沉吟片刻,“你没有跟虎爷说起这些事?” 常喜乐摇头道:“只要我提了,他肯定会同意我的想法的。” 宋挽呈失笑,“常弟这般聪慧,这次怎么钻进了死胡同里了?你只需将其中利弊一一摊开说,不加入自己的立场,让他自己选择,又何来同意你的想法?虎爷虽然与常人不同,可他也比寻常人聪慧得多,而且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虽然年纪小,可你想想你当时考中秀才不也是这么大的年纪,也已经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了自己的打算,怎么放到别人身上你就想不明白了?” 常喜乐听完这话顿时愣住了。 宋挽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是太过关心他,总担心他会绕路,总想着万事都替他打点妥当,所以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可他不管和你多亲近,自己的路终究得自己走。即便走错了摔一跤何尝不是一种成长,以后就长了记性。你不能什么事都替他考虑周全了,那样的话反而会害了他。” 常喜乐听这些话沉下心来,发现他确实在无意中成了常昱的掌控者。事无巨细的决定常昱的生活,并没有让他独立思考过。 大约是来到这里做了不少事都成功,难免有一种盲目自信,自以为懂得多,所做的决定也是最明智。虽然他一直叮嘱自己不能盲目自大,可潜意识里还是因为外界的赞誉而迷失了。 所以一遇到什么事他完全没有想过去询问常昱本人,而是一个人在那纠结,总担心自己的决定是错的而害了常昱。 可正如宋挽呈所说,每个人都得为自己负责,而不是总依赖别人。他平日最是讨厌不让子女独立思考的父母,没有想到如今自己也犯了这个错误。 常喜乐认认真真的拱手作揖,“多谢宋兄提醒,我差点犯了大错。” 宋挽呈笑了起来,“你才多大,自个还是个孩子,哪里又知道如何教孩子。莫说你,就连我在教导息哥儿的时候也常常犯错,所幸有你嫂子,倒也不至于太过走偏。” 宋挽呈提到宛娘,眉眼里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嫂子现在也快生了吧?宋兄还是提早回家,学堂里有我顶着,你可以在家中多陪陪嫂子。” 丁三嫂的肚子也很大了,过一阵就要生了。 虽然不是第一胎,可这还是常家变好之后的第一个孩子,不知为何总觉得意义不同,照顾得特别的的精细。现在整个常家都非常的紧张,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好,大夫接生婆也都联系好,只要一有动静就能迅速反应,不怕到时候手忙脚乱。 宛娘和丁三嫂是差不多的时间,她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离开桃源村去了县城,只留下宋挽呈一个人在桃源村。 宋挽呈虽然时不时会回去看看,可到底夫妻分离,不怎么方便。 这里的女人隐忍大度,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这种时候都是她们最脆弱的时候,心底都是希望有丈夫在身边陪着,这是其他人无法替代的。 所以常喜乐一早就打算好,到时候给宋挽呈放个陪产假,自己先顶上来。 他现在不急着想要弄出新东西,而原有的都已经步入正轨且有专门人负责,他只需要偶尔去瞧瞧监督一番,平时不用怎么操心。所以也能抽出时间去管学堂的事,且不会耽误功课。 宋挽呈并未拒绝,女人生孩子十分凶险,他这个做丈夫的不在身边怎么都说不过去,想了想道:“那我也不跟你客气,后日我离开,等你嫂子生了我再回来。” 常喜乐摆手道:“女人刚生完孩子的时候最是脆弱,你莫用急着回来,至少陪着她出了月子再说。时间长些没关系,有我在这里呢。” “那我等他出月子就过来吧,若是再晚我不想过来也会被轰出来的。” 这里的风气亦是如此,男人不能过于恋家,得把心思放在事业上,否则若是做不成事,最后倒霉的还是女人。说女人让丈夫太过沉迷女色,而耽误了前程。 常喜乐觉得这样的想法非常操蛋,可这也不是凭借他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莫说现世就是后世对女人的恶意也没少过,只是相对隐晦而已。 常喜乐点了点头,“具体你看着办,总归这边你不用愁。等孩子大点把嫂子他们接过来,我瞧之前嫂子他们还挺喜欢这里的。” 常喜乐从宋挽呈家里出来,就看到常昱已经守在门外了。 常喜乐迎了上去,“小喵,你怎么在这?怎么不进去啊?” 常昱现在因为要操练,所以也不是无时无刻都会黏在常喜乐身边,但是一旦操练完毕就会黏在他身边,见他寻过来却没有进去,不由有些好奇。 常昱许久才缓缓开口,“乐乐有话和宋先生说。” 语气明显很低落,充满着委屈。 常喜乐顿时明白了,他自以为跑过来跟宋挽呈说话很正常,可常昱却明白他的心思,是专门躲着他的。 其实之前常喜乐就察觉到了,他一跟宋挽呈说话,常昱就显得十分的郁卒。 原本还以为是吃醋,因为他每次跟宋挽呈说话,都是高谈阔论忘了时间,也经常把常昱给无视了。可后来他发现并非如此,常昱之所以不开心,是在生自己的气,因为他听不懂自个和宋挽呈说的话,觉得跟不上节奏。 所以他读书比从前更加用工,可常昱再聪明,这也不是一时之功,现在依然没法听明白他们的话。 可这种事又没法迁就,他寻宋挽呈说话都是为了科考之事,互相在讨论问题。若非要说得常昱听得懂,那就太费工夫了。 而现在他去找宋挽呈还瞒着常昱,常昱难免胡思乱想,觉得他觉得他是多余,所以才趁着他不在而去寻人说话。 看着眼前已经快和自己一样高的常昱,常喜乐觉得自己应该摆正心态,不能总把对方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找宋先生是有事商量,是关于你的事。” 常昱眨了眨眼,“我的事?为什么不找我说?” 常昱现在已经能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要不是太长的句子,极少会磕绊。从前虎孩的影子越来越淡,跟常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至多是性子有些古怪。 常喜乐听这话更觉得自己错得离谱,“这是我的错,我一直把你当做孩子,所以遇到事没想着跟你商量。” 常昱皱紧眉头,铿锵有力道:“我是大人!” 常喜乐笑了起来,“对,所以说是我没搞明白。” 说罢就将武考之事告知,不过只说了常昱这么小年纪参加武考的利与弊,并没有将桃源村发展太快的这一点告知,不想给他造成压力,导致了错误的判断。 常昱听完想都没想道:“这次不考。” 应得太快,像很早就想过似的,常喜乐不又好奇,“为什么?” “我要跟乐乐一起考。”说完,常昱顿了顿,又问:“现在不需要我考上吧?” 常昱一天都跟常喜乐在一起,自然清楚常喜乐之所以科考是为了什么。也知道现在桃源村已经不那么着急拥有权势去支撑,以免被钱家一类人欺凌。 常喜乐失笑,亏得他想了那么多,其实常昱早就有自己的想法,可偏偏他就没有想过去问一问。还总以为自己很开明,实际上并非如此。看来他是真不适合教导小孩子,他会和很多熊爹妈一样自以为是,还不自知。 “不需要,一切按照你的想法来。” 常昱点了点头,正色道:“我是大人,乐乐以后有事,跟我商量。” 常喜乐笑了起来,“好。不过两年后武考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兴许会取消兴许会更难,小喵也不后悔吗?” 常昱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后悔?” 常喜乐更加确定自己之前是庸人自扰,常昱对外界之物从来不在意,又何来担忧前程什么的。他的快乐来得很简单,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欲望,无欲则刚。 这件事让常喜乐与常昱相处时更加知道尊重对方,不再把他当做一个附庸于自己的孩子,而是会独立思考,有自己主意的‘大人’。有时候自个遇到不知怎么决定的事,也不会像之前一样,最多是单纯的吐槽,而是会把常昱放在一个同等的位置去商量。 常喜乐平时就很关注学堂的事,所以宋挽呈很快和他交接就离开了。 没有想到送他回县城的人回来跟他说,宋挽呈一到家不仅没让宛娘感动,反倒是被骂了一顿。 常家人都赞叹宛娘的贤惠,可常喜乐却感受到了无奈。若非风气如此,宛娘何至如此。这都是因为从小被灌输的想法导致,他虽然没法体会怀孩子生孩子的感觉,可是看丁三嫂也觉得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刚开始的孕吐,后来又挺着个硕大的肚子,看着都有些可怕。偏偏这是大部分女人都会经历的事,一些人看来就跟吃饭似的平常,觉得没啥大不了的。大家不都这么生,有什么好娇贵的。多说一句,就好像借肚发挥似的。不排除有那样的人,可一竿子打倒总是不妥。 丁三嫂怀孕之后也没忘了要干活,刚开始实在是身子骨撑不住,她怕胎没坐稳就没逞能。可等到反应没有那么大了,又过了头三个月,就又开始操劳了。 常喜乐虽然并不觉得怀孕了就得供起来,什么都不用干,可看到丁三嫂挺着肚子还要去抬重物,吓得他连忙阻止。 没想到丁三嫂还笑他说他过紧张,不过是正好看到搭把手的事,哪里至于这样。 还说她现在都快养成懒婆娘,村子里不少有了身孕的女子跟平时一样干活干到生的时候,生完第三天又开始下地干活了。她现在一天都闲着,都快被人笑死了。 常喜乐可不管这些,要是没条件就算了,如今生活好了,哪里重活还得让一个孕妇去干。 不过这种话他一个小叔也不好去说,他太紧张了反而还容易闹出个什么事。便是去暗示常喜旺,告诉他这么做多容易伤身子,甚至孩子都可能会掉。 常喜旺是个疼老婆的,而且也盼着这个孩子,听完常喜乐的话,就去叮嘱丁三嫂,还让孙婆子多照看着。 孙婆子虽然觉得生个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她自打家里日子好了就极为好名声,她希望外头人传她对儿媳妇有多好之类的话,所以也就应了。 丁三嫂的肚子是在大半夜发作的,常喜乐正睡得迷糊,就听到正屋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没一会灯就都亮了起来。出来一打听,就知道丁三嫂要生了。 常家人都起来了,因为经验丰富,所以一切有条不紊。 孙婆子看到常喜乐道:“吵到你啦?没事,是你三嫂要生了。她是第二胎,孩子出来得快,最迟天亮就能生了。” 这话刚说完,就听到产房里孩子哭啼的声音。在外头等待的一群人都站了起来,伸着脑袋想要看里头的状况。 孙婆子和着双手祈祷,“是个男孩,是个男孩……” 好一会产婆终于出来了,怀里还抱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孙婆子连忙冲上前去,“是男是女?” 产婆笑眯眯道:“恭喜恭喜,是个漂亮的小千金。” 孙婆子的脸立马垮了下去,“怎么又是个赔钱货!” 常老爹虽然也有些失望,一听这话直接骂道:“胡说什么呢!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常家的骨肉,别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还有,一会你进去别乱说话,我们常家的女娃娃也是顶顶珍贵的。” 孙婆子讪讪,却忍不住道:“好不容易等到第二胎,又是个妞……” 常喜旺抱着自己的孩子心里那叫个乐,因为不是第一次当爹,姿势非常标准。不管是男是女他都疼,可听到自己娘这么说话,立马拉下脸来。 常喜乐见此连忙道:“三哥,你赶紧进去瞧瞧嫂子。嫂子刚生完肯定虚得慌,想要看到你和孩子。” 常喜旺这才没吭声,抱着孩子领着妞妞一起进去了。 常喜乐转头望向孙婆子,“娘,孩子们可都在这呢,你方才说那些话不仅诛三哥三嫂的心,也是寒了孩子们的心。” 枣儿和杏儿缩在角落抿着嘴并未说话,她们都已经晓事了,自然听得懂孙婆子说的那些话。 孙婆子也是闹不明白了,大家不都这么个想法吗,怎么轮到她就是个错了。 常喜乐一瞧就知道她想什么,正色道:“娘,别人咋想是别人的事,咱们对自己的孩子怎么也能分个三六九等呢?生成男女又不是自个选的。再说了要是没有女孩,哪里来的孩子。要不是咱们村现在日子好了,不少外来的女子愿意嫁过来,否则多少男的得打光棍。也别说女孩嫁出去就不是自家人,没看嫂子四姐她们,婆家娘家都能兼顾的,两边还拴在一起日子过得更好了。” 道理大家都懂,可环境造就,一时半会儿观念难以改变。所幸孙婆子也不是不讲理的,虽然心里还是不认同,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一会啥话都不说成不?我这不是担心你三哥没个儿子撑家门吗。” 常喜乐笑道:“可现在三哥家里管事的也不是他啊,还不是嫂子一手抓?要是三哥管油坊,不赔我们都要笑了。所以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是怎么教孩子。否则就是有一个村的儿子,全都是好吃懒做的,别说撑门户了,不把门框拆了卖钱都不错。” “可要是没有儿子,那以后那些家产可咋办?” “不是有女儿吗。” 这下不仅仅是孙婆子了,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 “可那就不是咱们常家的啦。”曹二嫂忍不住道。 “咱们挣这份家业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自己和子孙日子过好,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咱们的子孙,不会因为姓氏而有所改变。与其在乎这个,还不如操心为女儿挑选夫婿的时候擦亮眼睛。” 这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总觉得这话语里哪里不对劲,可突然听到这样的说法,难免有些反应不过来。而且他们已经习惯了一切听从常喜乐的,更是不知如何辩解,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而已。 常喜乐也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让人想通了,前世都有很多人想不明白呢。 他更不敢指望改变这个社会,他自然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和精力,但是至少要保证在常家里男女是一样的。若是整个桃源村也能实现男女平等,那就最好不过。若是不能,至少也要一定程度的改善。 桃源村原本就相对开明,再加上到时候工坊的建立,女子们的经济地位会越发显著,想来并不难实现。 丁三嫂原本因为又生了一个女儿而心情低落,可见家里并没有因此而怨怼,月子里还把她照顾得很好,又听曹二嫂说起常喜乐那天说的话,心底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十分庆幸嫁到了常家,若是在别家,定是会被大家甩脸色。 孙婆子虽然还是不太高兴,可该做的事一件没少。 丁三嫂月子坐得好,出了月子的时候,整个人容光焕发的,气色非常的好。而被起名为蕊儿的宝宝也比刚生下来要漂亮得多,小脸圆嘟嘟的十分可爱。 稻香县没有洗三的习惯,而一般只有生了男孩才会办满月酒,生了女孩大多就是自个家里庆祝一下就完事。 而常家决定要为蕊儿大办。 第65章 通船 蕊儿满月是常家走出困境,渐入佳境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有名头的喜事。 不管是为了表示对蕊儿的重视,还是借机庆祝一番,常家这次都会大办一场。 常老爹当时就宣布,从前他们也是没法,现在日子好了,以后谁有孩子,不管男女都要按照这次规模操办。但是即便以后日子过得更好,也只能是这个标准,不能更加铺张,凡事都得有个度。 之前常喜乐那番说话就已经让大家触动,如今连常老爹都从侧面肯定,大家心里都有了自己的计较。 只要是真心疼孩子的,哪里会管什么男女,不过是得顺着这个世道,怕出格了给带自己给孩子带来不幸罢了。现在家里头给孩子长脸,自然没有不乐意的。闺女在家里被宠,以后出嫁了,夫家也会掂量着不敢欺辱。 都是有闺女的,自然都希望家里头能对女孩儿多点关系,所以王大嫂和曹二嫂都积极张罗着。满月就如此看重,那以后孩子出嫁不得更甚? 现在常家每天的吃食花样都十分丰富,不再像从前一样就是一锅清水烫菜。如今很喜欢炒菜吃,花样也就能更多。 所以满月酒的时候常家人把自个的拿手菜都带上,如此一来活儿可就多了。毕竟烫菜吃只要之前把要鸡鸭之类的杀好收拾好,菜洗好就成,可炒菜过程就要复杂得多。现在虽然天气还不冷,可菜放凉了还是不好吃。 菜还不能上得太慢,否则就是怠慢。 所幸过年的时候也操持过,虽然没有这般大场面,可到底有了些经验。 而这些事都跟常喜乐没有太多关系,大家现在都有意识的不把太多事压他身上。从前是没法,如今家里有些钱了,怎么也不愿意让常喜乐沾手这些俗事,觉得会压低了他的身份。 常喜乐也觉得自个没必要什么事都插手,又见大家态度坚决,也就从善如流。 一大早常家其他房的人也都过来帮忙,家里养的畜生每一种都给杀了,因为桃源村人多,这桌子摆起来那可是不得了,还得跟其他人家借碗筷和桌子草墩子。 整个常家被各种牲畜家禽的叫声淹没,虽然有很多人过来帮忙,可依然都忙得脚不沾地。 偏偏大家又不让常喜乐插手,他和常昱这么傻乎乎看着也不是个事,家里头吵也没法看书,所以干脆一大早就来到宋挽呈那里。 宛娘也已经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听宋挽呈说虎头虎脑的特别的可爱。不过常喜乐是不太信的,刚出生的孩子都皱巴巴的跟小猫崽一样,要真生得虎头虎脑,得长多大,这都是当父亲的看自己孩子都自带过滤镜。 宛娘听说丁三嫂生了个女儿,心中有些为她惋惜,没有儿子女人的压力有多大她还是非常清楚的。可面上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说要给两个娃娃定娃娃亲。 宋挽呈本想着出了月子再到桃源村来,可家中老父老母和宛娘都不同意,好不容易赖了大半个月,宛娘以让他回桃源村去参加蕊儿的满月酒为由把他赶出了家门。 宋挽呈垮着脸赶到桃源村,常喜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问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宋挽呈这些年一直游荡在外,好不容易这次沉下心读书,家里的人自然希望他多多努力。宋挽呈很早就考中秀才,他学问极好,只是他觉得应多出去看看才知世间百态,才不急着往上走。 如今觉得看得差不多了,该安定下来,这才着手准备科考。 宋家人一直停留在秀才这一关爬不上去,很希望宋挽呈能够成功。而宛娘也一直望夫成龙,如此一来也就要承受这种期待的后果。不能说谁对谁错,每个人有不同的活法。 常喜乐不由叹道:“可现在距离科考还有一年多,总不能一直如此吧?孩子总是要跟父母一起才好,况且又是男孩子,父亲的教育也尤为重要。” “自然不成,而且息哥儿也长大了,我也得放跟前教导才行。等孩子再大些,就把他们母子三个过来。” “嫂子会过来吗?”常喜乐有些怀疑道。 刚生的孩子确实比较闹腾,夜里要起来好几次。这里没有尿不湿,一旦尿了还得起床更换,还得喂奶什么的,确实十分影响睡眠。 即便不用宋挽呈照顾,可毕竟会发出动静。宋家虽然富足却也不是富贵人家,请的奶妈也只是照顾,而不是还要喂奶,都是自个奶孩子的。 宋挽呈狡黠一笑,“你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常喜乐后来才知道,宋挽呈雇了个托,假扮成算命先生去忽悠宋母,所以过了百日孩子一家子都过来了。 因为宴请的人多,常家也摆不下那么多桌子。所以把宴席摆在了村中央平地那一块,常喜乐和宋挽呈出现的时候,已经坐满了黑压压一群人。 常喜乐看着都觉得有些眼晕,说实话他对大办宴席并不是太感兴趣,主要觉得太麻烦。所幸他只掏钱不需要干活,否则让他去操办真是想哭。他是挺喜欢偶尔琢磨一下吃食什么的,可对于炒大锅饭,还是那么多人的饭菜,他还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常家的宴席非常丰富,都是过年过节时候才会有的菜色。 螺蛳猪蹄煲、芋头扣肉、糯米饭粉蒸肉、羊肉汤、嫩姜炒鸡块等等。 这么多荤菜,看得人眼睛都发直了,这常家三房可真是太大方了!不过是个丫头的满月酒,竟是弄得如此隆重。 丁三嫂的娘家见此也非常高兴,原本还担心自个女儿又生了个闺女会被不待见,可见月子里伺候得那么好不说,这满月酒还办得如此风光,这都是重视的缘故,并没有因此产生芥蒂。 而在场不少人家心里也都活跃起来,不管是嫁给这样的人家还是娶了这样的人家的闺女,那必是极好的。 大家都吃得满嘴冒油,虽说他们现在日子过得比从前好了,经常有荤的吃。可除了大过年的,平时谁也不敢这么奢侈。没有想到这满月酒竟是吃得这么好,荤菜多不说,还都是白花花的大米饭,这一顿吃下去几天都不用吃饭了! 而不少人借口上茅厕偷偷溜出去回家,这满月酒饭菜这么好,觉得自己带的礼太薄了,面上实在不好看。 不过常家多的礼并不收,这是常家之前就商量好的。要是有人把送礼的档次提高,其他人没法也只能跟着,以后这种喜事就会变成负担了。 常老爹决定大办其实有一部分也是觉得自个有钱了,想借着喜事请大家吃顿好的,报答大家这些年的关照。村子里还不有不少人家虽然不至于揭不开锅,可想这么个吃法还是很难的。 宋挽呈和常喜乐一起入座,他直挺挺的进来,离开的时候是横着的——被灌了太多的酒,醉了。 桃源村里的人虽然热情,可若真的拒了酒也没人会如何,尤其对象还是宋挽呈。可宋挽呈贪杯,平时要么不喝,一喝就停不下来。 常喜乐依然滴酒不沾,常昱现在虽然晓事了,可他依然信守承诺。 酒席一直闹到很晚,所幸有不少村子里的人来帮忙,否则光是收拾那些碗筷就有够常家人头疼的。 晚上,屋内。 常喜乐和常昱趴在床上,因为头发还未干,所以半个脑袋都挂在床外头。头发长长的悬在床边,谁若进来,乍一看到必是会吓一跳。 “二嫂也有了身孕,几个嫂嫂都还很年轻,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孩子,到时候房子就不够住了。我们估摸要建一处新房子才成,到时候也给你弄个房间。” 常昱本来有些昏昏欲睡,一听这话立马清醒过来。 “我不要,我要跟乐乐在一起。” 常喜乐笑着摸他的头,“可你不是说你是大人了,总不能老跟我黏在一起。” 常昱微微皱眉,“长大为什么就不可以。” “因为我们要各自成家啊,你以后要娶妻生子,就像大哥他们那样。以后你会有自己的媳妇,有自己可爱的孩子……” 常昱满脸嫌弃,“我不要,我只要乐乐。” 常喜乐失笑,类似的话题他已经不止提了一次,可常昱完全油盐不进。他现在完全无法想象常昱长大以后会跟什么样的人结婚,就跟他自己一样。虽然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可心底总是难免与外界有些隔阂,所以非常的理想主义状态。 但也是因为如此,他对这里的女子都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幻想过在这里娶妻生子。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以后不会娶妻生子,之所以老实提醒常昱,也是怕自己的行为影响了他。所以从小灌输,以后就会顺理成章了。 而且常昱确实太黏着他了,如今他已经和常人差不多,可粘着他的行为却从不曾削弱过。常喜乐虽然并不在意,并且还有些享受其中,可也知道这样对于常昱的成长并没有好处。 “到那时候我们也不离开啊,以后我还要靠小喵和小喵的孩子养呢,只不过不睡在一个屋子里而已。” “为什么?” “你要和你媳妇在一块啊,否则就没办法有孩子了。” 常昱歪了歪脑袋,“乐乐是媳妇,乐乐生孩子。” 常喜乐直接噗嗤笑了起来,用手推了推他的脑袋,“你个小家伙竟然连我的便宜都敢占,什么都不懂就乱说话。” “我懂!”常昱信誓旦旦道。 常喜乐笑着得更欢了,“你懂什么懂,小傻瓜,哪有男人生孩子的。” 常昱抿着嘴,一脸认真,“那就不要孩子。” 常喜乐这下直接笑得快岔气,“你这孩子,还真是要乐死我啊。” 常昱显得有些不高兴,扁着嘴并未言语。 常喜乐半天才顺过气,“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是我的错,这么早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以后长大了自然会明白的” “我现在就明白!” 常喜乐压根没理会他的话,甚至第二天还把这事当笑话说给宋挽呈。觉得小孩子的世界真是有意思得很,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能从嘴里吐出来。 宋挽呈当时其实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见常喜乐如此坦承,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多年以后才知道,不是自己想多是常喜乐头脑太简单。 稻香县的河道部分虽然很早就完工,可整个河道的正式通行却是在一年多以后。这时桃源村的菜籽已经收获,并种下了水稻,棉花也都已经种下。 棉花现在成为桃源村第一大经济作物,如今比一年多以前的种植面积多了一倍,而且都是开的不适合种植水稻的荒山。 河道通行之后,族老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整个桃源村的人都放下手边的活,包括工坊也全都放假,一起到河边去拜祭河神。 如今的桃源村人已经深深的明白,这一条河道对他们的意义。 虽说之前一直有沈家商队过来收产出的物品,可因为运输成本过高,沈家虽然不用桃源村的人直接出这笔钱,可也会转嫁到收购的价格上,会相应压低价钱。 尤其像活物,桃源村的人现在逐渐摸索出比较科学的养殖方法,其实早就可以提高价钱,可是因为运输困难,中间经常会因为奔波而导致牲畜的死亡,所以不管是价钱还是数量,都已经赶不上桃源村的实际发展。 而现在河道通了,这部分的成本就大大压低,那么收购的价钱就可以再商量,可相应的增高,养殖场的规模也可以相应的增加。 交通的方便也会让桃源村拥有更多选择,即便以后沈家出幺蛾子,他们也不怕路给堵了。 一些深层次的好处有些村民兴许并不得知,但是他们知道只要这河道通了,他们的日子就会更加好过。 常喜乐之前还让里正组织大家,将桃源村这个渡口修建起来。原本只是适合小船停靠,如今大船也能靠岸。这一笔钱可是不少,一下子口袋就空了大半。而且常喜乐还把这一片地全都给买了下来,县里有人好办事,虽然也花了不少钱,可到底没费什么事。 只是这么一来,常家几乎就被掏空了,手头上几乎没有什么活动资金。 直到现在村子里不少人都很不理解,不过却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桃源村。 如今的常家日子已经过得非常富足,盐碱地虽然还没有整治出来,可现在已经能看出成效。到时候按照之前的分法,常家就能成为个大地主,几辈子都不愁吃的。如今这般做,也是为了他们整个桃源村。 大家知道这个理,干起活的时候也就更加努力认真,这一片地方被整治得十分好。 “有船,有船,好大的船啊!” 河神刚祭拜完,大家刚从地上爬起来,眼尖的人就看到有一艘大船从远处驶来。 “这河道才刚通没多久,谁家就那么快走起来了。” 之前来往的都是小船,还真没见过这么大一艘的。 “小叔,是沈家商队的船!你们看那旗子!”杨子站在高处眺望,看清楚船上的旗帜,连忙大声嚷嚷起来。 常家人对沈家商队的标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连最小的都知道只要沈家商队来了,他们家就有钱了。 “嘿,还真是沈家商队,他们倒是赶得巧,正好碰到咱们祭河神的时候来。”常喜旺道。 常喜盛笑道:“哪里是赶巧,之前小五就递过信,估摸他们就是故意掐这着这个点过来的。” 如此也是为了讨吉利,对双方都是好兆头。 “咦,那船头的人咋瞧着这么眼熟。”常喜乐有些不确定道。 船越来越近,能隐约看到船头上立这一群人,为首的人不停的朝着他们这边挥手。 “是沈百里。”常昱看了一眼,肯定道。 现在的常昱已经有十四十五岁,声音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稚嫩,已经开始变声,变得有些低沉,却并不难听。而个头已经和常喜乐一样了,大约是练武的关系,整个人笔挺笔挺的,瞧着非常的精神。加之容貌好,站在人群中十分的显眼。 常昱的眼神非常好,视力是常人的好几倍,他说是沈百里绝对没有错。果然,船一走近,还真是这个家伙。 常喜乐笑着迎上去,“你这家伙怎么过来了?” 沈百里从船上下来,“第一次通船我肯定得过来,话说回来,你可真是大手笔,这码头建得这般好,都不比府里的差了。” “所以我现在一穷二白,就等着你给送钱了。” “好说好说,我这次专门把大船弄过来,你们有多少我收多少,什么都收,兄弟我够仗义吧?” 常喜乐也依然笑眯眯的,“那敢情好,我们早就准备妥当了。只是现在通船了,价钱也得另算了吧。” 之前因为得知要通船,所以去年秋收的时候并没有拉走太多货物,就等着通船之后再过来,以便降低成本。 沈百里顿时不乐意了,“瞧这话说的,咱们都一起生意这么多年了,价钱一直是这样,怎么能说变就变呢。再说了,我们沈家可是一直自掏腰包出的运费,又不是你们出的钱,这通不通船跟你们没啥关系啊。” 围在一旁的桃源村人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方才是看到财神爷,现在的目光跟看到吃人血的奸商一样。 常喜乐并未答话,而是望向常喜盛。 常喜盛慢悠悠道:“河道现在已经可以正式通行,我们桃源村这一处是几条支线必须要经过的地方。有些船只甚至不过府里都得经过这里,我桃源村就那么大点,东西也就那么一点……” 沈百里直接摆手打断,“好了好了,就知道你们兄弟的便宜不好占。哼哼,如今你们翅膀长硬了,都不吃我的威胁了。” 常喜盛笑了起来,“好像以前吃过似的。” 沈百里呲了一声,“你们对我这财神爷怎么越发不客气了!” 这些年的接触,常喜乐和常喜盛很明白沈百里是什么性子,所以可以随便开玩笑。 “怎么不见裴兄?”常喜乐好奇道。 裴清云莫看外表那般高傲,实际上极为喜欢凑热闹,如今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没有过来,实在有些出乎人的意料。明明之前他说过要趁着通船过来一趟,看看传说中的桃源村到底是何模样。 这几年虽然彼此未曾相见,可一直保持书信来往。因为有沈家商队,所以虽然不能频繁递书信,却也能一直联络。 沈百里有些不耐烦道:“谁知道他闹什么毛病,原本说得好好的,突然说不来就不来了。一大早去找他,竟是连我的面都不见,好像我多求着他过来似的,明明哥是他自己哭着嚷着要来的。” 常喜乐和常喜盛对视一眼,知道两人又闹不痛快了,这两人如今越吵越凶,都快收布住了。怕又引来什么不愉快,就不再提起这茬。 沈百里亲自前来,自然被好好的招待了一番。如今桃源村什么都有,想要吃什么直接去抓去摘就行,十分的方便。 更别说桃源村现在也有了肉摊子,生意还不错,每天都能把一头猪给消耗掉。附近村子的人,家里有喜事的时候也不嫌麻烦赶过来卖肉。这些都是这些年日子好的结果,否则像从前村子里大部分人家一年都吃不上几次肉,肉摊子压根摆不上来。 沈百里吃得十分痛快,尤其没有想到那猪肉竟是如此好物。 什么红烧肉、糖醋里脊、鱼香肉丝,真是把他吃得停不下筷子,完全不像从前他吃过的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骚味。一问才知道,这里的猪都是阉过的,所以味道很是不同。 不过沈百里虽然吃饱喝足,可在生意上依然分毫不让。他和常喜盛唇枪舌战,扯了将近大半天,这才把新的收购价格给谈妥了。 把合约签订好,又开始闹着要吃要喝,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 第66章 变化 “你这东西还挺好使,咋就不知道早点告诉我,也让我好好享受享受。舒服,真是太舒服了!” 沈百里躺在常喜乐之前让木工坊特制的洗头台上,闭着眼不停的唏嘘着。 随从正给他用茶箍烧的水洗头发,一边洗一边按照常喜乐的吩咐按摩沈百里的头部。虽然是第一次,却学得非常快和好,如今已经有模有样。 沈百里在船上摇了一天,本就觉得有些晕乎,被这么伺候整个人都放松了。要不是还跟常喜乐说话,只怕都要睡着了。 虽说平时他洗头也躺着有人伺候,可到底没有这洗头台方便舒坦,可以脑袋直接放到盆子里,下头有东西支撑这比仆人的手抬着觉得更踏实。这便是罢了,随从按照常喜乐教的方法按摩头部,一天的劳累都能散去。 “你这人倒是有意思,不谢谢我就算了还埋怨我。再说了,我又没去过你家,哪里知道你家里有没有这玩意。”常喜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这里的穷人虽然过得苦哈哈的,可富人可是会享受得很,而且特别的讲究。这种讲究也是一种底蕴的体现,要是一般的暴发户,想讲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漫无目的的砸钱。这是会被瞧不起的,难以融入主流圈。 沈家虽然发家晚,可沈家的祖上也不是普通人,追根溯源还算是前朝贵族之后,所以与普通富人有所不同。只是他们性子粗犷,不好那些而已,并不代表他们并不知道,再加上有裴家,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若是需要,依然能摆出该有的气度。 “瞧瞧,我不过是这么一说,你这脾气就上来了。咱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你的脾气怎么渐长了。我就说你不能老跟那小白脸在一起,脾气都给带坏了。” 常喜乐见他主动提起裴清云,忍不住问道:“裴兄到底怎么了,之前他都与我说好要过来,瞧着他并不像食言的人。” 沈百里也一脸莫名其妙,十分不悦道:“我要是知道就没那么生气了,你说他这人长得像女人就罢了,脾气也跟个娘们似的。跟我置气就算了,跟你约好的怎么也能食言,这人真是越发不靠谱了!” “你两又为啥事吵架了?”常喜乐原本以为裴清云出了什么事,现在看并非如此。 “这回我可冤枉得很!我压根就不知道他为啥就不理我了。” “就没发生过什么事?” “没有啊,我瞧上了一个姑娘,准备让家里人提亲。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才不想和他闹,没想到他还是莫名其妙就不高兴了,他是不是就是见不得我好啊!” 沈百里只想到这种可能。 常喜乐却不太赞同,“我觉得裴兄人挺好的,你们两个都一起逛元宵灯会了,你若能寻到幸福他必是会祝福你的。” 这里的元宵灯会意义很不同,一般都是跟着自己的家人一起的。也有的未婚男女趁着这个机会,在家人的陪伴下寻对象。若是在街上瞧中了谁,可以让家人替代去询问对方是的姓名,日后去查探,也是一种相亲的方式。 能在元宵灯会一起逛灯会的,都是关系极好的。 沈百里想了想道:“难不成他也看中了那个姑娘?嘿!这么一说还真是,我碰见那个姑娘,就是元宵灯会的时候最近和他一起在路上见着的。” 沈百里越想越觉得这是真相,微微皱眉,语气颇为不善道:“这家伙也真是,要是瞧上了就说嘛,我跟他虽然不对付,可不管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不能让给他啊,我是那么小气人吗。不过他这人也就这臭脾气,也就是我才能容忍他那么多年,换了别人早就跟他真的绝交了,哪里像我还陪着他玩。” 常喜乐听到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裴兄不应是这般小气之人……” 常喜乐没把话说完就被沈百里一个白眼给打断了,摆出一副你说这一句话也不心虚的表情。 想到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常喜乐尴尬假咳一声,又道:“至少不会像这样藏着掖着的吧?你们平日争吵不都是有啥话都会明摆着说的。“常喜乐藏了一句,有时候直白得吓人,外人听了都会觉得二人是尖酸刻薄的。 沈百里被这么提醒也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裴清云向来不会吃亏,怎么会可能会生闷气,若是平常必是会找回场子。而且他最是喜欢和他抢,怎么可能遇到喜欢的姑娘,反而还退缩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可是从元宵到现在,裴清云一直避而不见他,这便是罢了,连斗菜的心思都没有了,这不正常啊! 他们从小到大一起长大,除了他出门跑商很长时间未见之外,平时一天不见个三四次两家人都得过来问一句。 “那你说他是为啥啊?” 常喜乐失笑,“沈兄你都不明白,我又从而得知。你又不是不知道,裴兄在别人面前跟在你面前那是两码事。” 沈百里想不出个所以然,摆了摆手,“罢了,想这么多做什么,若是让他知道白白让他得意。正好他现在不喜欢在我面前蹦跶,也让我耳根清净。” 常喜乐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个人明明感情很好,沈百里只要外出都会记得给裴清云带外头的新鲜玩意,虽然明面上是为了炫耀,可若是不在意又怎么会如此。可偏偏一见面就吵得很凶,一点也不给对方面子,不知道的有还以为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说这些了,之前在渡口那我见那里弄出了一大片平地,而且瞧着都在打地基,是要建房子?” 常喜乐点了点头,“我之前就把那地方买了下来,现在准备在那建一条商业街。” “商业街?” 常喜乐大致解释了一番,沈百里顿时明了。 “我就说你怎么肯下这么大的价钱去弄那渡口,原来竟是想得这么长远!” 沈百里在外头到处奔波,自然知道这样的一条商业街若是建起来会是如何模样。到时候若能成为一个中转站,那其中的利润可是非常可观的。这些地方的东西向来最贵,只要不要太差,来往船只都不会计较,很舍得花钱。 渡口距离最近的城市就是南瓜府,也需要一天的时间,距离其他地方更加遥远。而主干道并未经过稻香县,所以此处作为补给的地方非常合适。 旅途中的伙食准备得再充分,也不如沿路丰富新鲜。而且带着一堆东西也不方便,所以大部分走商或者外出之人,只要不是太赶时间,遇到休息的地方都会在那里修整一番,找些好吃的慰劳慰劳自己。 而在船上休息终究不如陆地上舒坦,有些人还会专门停下在陆地上找个客栈睡一晚补充体力。旅途之中最怕的就是休息不好,这样很容易身子骨撑不住,惹了病会十分麻烦。 虽说能想到这么一出也没啥奇怪的,毕竟别的地方也有类似情况,可问题是常喜乐就是一个农家子,平日极少外出,竟是也能想到这些,还敢如此大手笔,着实令人佩服其胆量和远见。 这种事也说不准,若到时候招揽不到人到此处停歇,那可就赔大发了。 “所以我现在是一穷二白,连我和小喵的私房钱现在也全都投了进去。若真有个闪失,今年我们一家连饭都吃不起了。我都这样了,方才也不见你同情,如此不客气的压价,我们白做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沈百里眯着眼,一副你当我傻的样子,“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养了多少牲畜,仓库里藏了多少粮食。你现在就是个活脱脱的大地主,还跟我哭穷?” 常家虽然一直积极收粮卖粮,中间也不赚什么差价,不过是点人力费而已,可自家的粮食却是从不外卖的。不仅是常家,整个桃源村都是如此。除非是实在过不下去,否则都不会卖粮,把粮食当做财产。 他们现在不用交税,所以也就不急着换银钱。收上来的粮食多半都是其他村子的,那些人虽然近几年也不用交税,可心里一直有危机感,觉得手里有钱才安心,且也吃不了那么多粮食——舍不得吃白米饭,所以都是能卖则卖。 常家给的价钱非常厚道,要比从前拉到县里高,又方便钱又多自然愿意卖给常家。 钱家为此受到重创,倒卖粮食是他们生意中的重要部分,如今稻香县这边完全收不上来,生意就受到极大的影响。他们也曾抬过价,可先不说桃源村更加方便,就钱家以前的作风,只要有选择大家都不会选他们家。 钱家也曾试图打价格战,可问题是常家压根不靠这个挣钱,只不过是给大家方便而已,且他们的价格已经是非常厚道了,利润空间非常少。所以钱家收了一阵就扛不住了,只能默认常家的存在。给的价钱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压到最低点,与常家差不多模样。态度的转变,这才吸引了一些人,不至于这生意做不下去。 钱家不作妖,常喜乐也懒得费心思放在他们身上,市场也就趋于平稳。 如此一来稻香县的农户有了更多选择,不至于只能死磕一家,任由对方剥削,导致丰收之年反而欠收。 沈百里与他做生意,自然摸清楚他的底线。 常喜乐被戳穿半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道:“话说回来,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在这上面投一笔?” 沈百里挑眉,“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我们这的渡口是行往各处必经之地,以后繁华是必然之事。到时候每天过往船只都不知道有多少,若是能建造一个客栈,必是会发财,还能有各种用途,具体就不用我说了。可这玩意建起来太费钱了,这跟吃食摊子不一样,随便弄一下就成。过往的都是兜里有钱的,对住的地方必是十分挑剔,我是真没钱了,就把这机会让给你了。” 沈百里听到这话沉吟片刻,他自然知道常喜乐到底是什么打算,这是想要借他们沈家的旗为那一片地方护航。 沈家如今的名声越来越大,整个良国行商之人都会给他们几分薄面。如今丽嫔为皇上诞下龙子,正得盛宠,而沈家和裴家向来都是穿一条裤子,普通商人也对沈家也就更为客气了。 不过也正如常喜乐所说,若是这一片真的建起来,能在此地控制一处客栈,用处将会非常的大。 “对沈兄来说,这点钱不过是九牛一毛。别的不说,以后光招待你们沈家商船,这笔生意就亏不了。” “说吧,你有何打算。”沈百里才不信常喜乐只要这点好处。 常喜乐笑了笑,未再兜圈子,直接道:“广而告之。” 沈百里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利用他们沈家商队将此处名气打出去。 商队也不是随随便便停靠在一处的,手头上这么多值钱的货物或是金钱,若是着了道那可就麻烦了。走商人的消息大多互通,尤其对沿路之地都有相应评价,直接影响着商队的行程。 沈百里当即拍板,“好,就这么说定了!” “我必是会给沈兄挑选一处风水宝地。” 沈百里乜斜着眼,“难道不是我自己去挑?” “这可不成,我之前都已经设计好的,哪里该做什么都是有详细规划,可不能随便打乱,不过有几处地方可以供沈兄挑选。等明天白天,我给你看图纸。” “你还真是计划周祥,话说回来这些年你做了那么多事,你科考准备得如何了?我可没有见过比你更忙事更多的考生了,我认识的考生,除非是家中有些门道的,那都是恨不得一天睡在书本上。” 沈百里虽然佩服常喜乐,自己也是个商人,可心底还是觉得科考才是正途,若因为这些杂事而耽误了,那可太不值当了。 一旦金蟾折桂,哪里还用费这么多神弄这些?只需一声令下,自然会有人愿意效劳。 有钱不一定有权,可有权必定是会有钱的。 常喜乐虽然觉得自己一直在认真复习,可到底是被分了心。而且窝在这小地方,与外界的信息是隔绝的,虽然有之前高元给的资料,但是依然觉得心里不踏实。 “所以这次我打算和你一起入府,安心读书,若有什么消息,也能第一时间得知。” 沈百里喜道:“那敢情好!到时候你的住所什么的我都为你安排好,你只需认认真真的读书准备去科考便可。” 常喜乐并未拒绝他的好意,他对府里情况不熟,有沈百里这地头蛇帮忙,定是会寻到合适的地方。 沈百里在桃源村转了一圈,看到常喜乐整治的盐碱地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这之前真的是斥卤之地?” 如今的盐碱地已经全都种上了苜蓿,绿油油一片不见头,好似草原一般,一派生机盎然,哪里还看得到从前的荒芜。 只见成群的鸡鸭羊猪在各自地盘上愉快的奔跑,或者是在吃或是在躺在棚子里睡觉。它们虽然被栅栏围了起来,可是活动空间依然足够大。每一处的牲畜家禽并不算多,可这样的圈养有几十甚至上百处。彼此距离很远,而且栏边还撒了一层石灰粉。 每一处的栅栏大门的门框上都会挂着一个很大的木牌,写着各自家的名字,还有个牌子记录了牲畜的数量。 骑着马在穿梭其中,一片生机盎然,感觉非常的震撼。 沈百里去过这么多地方,很清楚斥卤之地是何模样,这里完全颠覆他的认知。 常喜乐十分得意,“正是。” “这是什么?”沈百里看到羊角上挂了个东西,不由好奇下马上去查看。 是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陌生的符号。 那陌生的符号是由英文和数字组成的,沈百里也就并不认识。 “这跟人的名字一样,他们一出生就给他们佩戴。然后将他们的所有信息都会记录在另一个本子里,比如出生年月等,这样更加方便管理。”常喜乐并没有说得很清楚,否则这又是一个很长的话题。 桃源村的人对他做的事从来都是无条件服从,所以也没有多问,可沈百里却不同。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东西牵扯东西太多了,还得用这个时代的语言阐述,实在太难为他。 沈百里点了点头,只以为是什么秘方,所以也没有仔细问,只觉得十分新鲜。 “你们养得这般讲究,怪不得你们送来的活物味道都很好。那些老饕都大赞,每次都指名要桃源村出产的牲畜,其他地方产的都瞧不上。” “这也是我们桃源村风水好,我们桃源村出的东西一直比外头的味道要好。” 这话并不做假,常喜乐之前就发现这个现象了,猜测可能与这里的水、空气等有关系。而且桃源村的人普遍比较长寿,宋家两老现在都不愿回去了,觉得这里山水好,来到这以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确实如此,就连你们这里种的棉花都比别人的要白,织出的布也比其他地方要好。我之前以为是你们织得好,可是后来看到棉花,发现是棉花的问题。” 桃源村卖给裴家的都是棉花成品,一来是棉花体积太大不好运输,织成布会压缩很多空间;二来加工品的利润要比直接卖棉花要大得多。 木匠坊现在已经改进了织布机,虽然依然不及常喜乐所知,可也比之前效率高了不少。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常喜乐后面再拿出更为先进的也就不会觉得突兀的。现在为了不扎眼,还是最简单的纺织,等再过一阵,可以弄些花样,提高成品的竞争力。 现在不少地方看到棉花的好处也都开始兴起种棉花的风潮,不再像之前一样并不重视。不过他们终究晚了桃源村一步,如今外头的人都认桃源村棉布,已经在市场上有了自己的一个位置。 但是不进则退,随着棉花的推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琢磨此物。他们若是不弄出点有技术含量的东西,终究会被市场淘汰,或者利润压到最低点。 沈百里原本只不过想要随便瞧瞧,可没有想到走过一圈,剩下的只有无限的赞叹了。 桃源村能出产那么多东西,他自然心里也是有些设想的,但是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村庄能做到这般地步。 每一样都让他惊叹不已,不管是格式工坊还是养殖场,还是水稻、棉花种植等等,都打破了他的认知。他也算游历过很多地方,没有见一个村子能做到这般地步。即便是地主,也不一定能策划得如此周祥。 一环扣着一环,每一样都不是简单的个体。 “之前我一直闹不明白你为何花心思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上,如今可算明白了。现在我还真不知哪样更适合你,之前觉得你不全身心科考,实在太不知道计较。可现在又觉得若你这样的人才去为官,好似又可惜了些。”沈百里叹道。 不管是再聪慧之人,一般想身兼数任是很难的,总是容易顾此失彼,或者难以将一件事做到极致。 尤其入朝为官,就会身不由己,哪里还有这工夫想这些。甚至还会被派遣到很远的地方,更无法顾及了。 常喜乐笑道:“我只求能考上一个举人功名,再往上就不想了。” 沈百里以为他说的是脸上的疤,道:“如今已经淡了许多,却也不一定就把路给堵了,只是要上下打点一番。” 常喜乐摇了摇头,“于此无关,是个人所好。” 沈百里顿了顿,很快也就想明白,常喜乐会这般想并不奇怪,很符合他的性子。 “你自个想明白便好,只要能耐,哪条道都是乾坤大道。” 沈百里在桃源村住了三晚,第四天便启程回府,同行的还有常喜乐、常昱和宋挽呈。 第67章 晕船 常喜乐原本打算得很好,在船上望着河边风景,喝喝小酒,吃吃火锅,说点闲话,就能很愉快而悠哉的混过这一天。兴许还能诗兴大发,书写出一首不错的诗。或者可以感叹一下几年前路行的痛苦和漫长,现在的便利和快捷什么的。 没有想到一上船没有多久,常喜乐就吐得个天昏地暗,莫说什么看风景吃东西啥的了,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整个人都快翻白眼了。 常昱见这他这模样,着实吓坏了,一直紧贴着伺候着,不敢离开半步。 所幸沈百里船上背着晕船的药,常喜乐一股脑喝下去就吐得不那么厉害了,只是一路昏昏沉沉没有个清醒的时候。而且不能吃东西,一吃就得吐,连汤水什么的都不行。 沈百里见常昱绷着个脸,那气势让人完全不敢靠近,怕他太过紧张,到时候两人都倒下就麻烦了,硬着头皮劝道:“你不用这么担心,有些人在船上是会这样的,只要下了船就好。你也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吧?” 常昱一声不吭,宛若未闻,坐在床上搂着常喜乐,为他顺背。 沈百里见此忍不住叹道:“他现在已经睡熟了,也不用一直抱着他……” 常昱抬眼,眼神凌厉宛若猛兽一般,让没有准备的沈百里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便是识趣的离开了,知道常昱是说不通的。 离开的时候沈百里不由感叹,这两人感情还真是好,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沈百里不是没有想过把吃食端过来,可常喜乐现在完全闻不了一点食物的气味,连没啥气味的米饼之类也不成。只要一端到门口,常喜乐就会睁眼,一副难受的模样。也不知道怎的竟是反应大到这种地步,明明之前坐马车更为颠簸的时候半点事没有,可一坐船整个人就不成了。 如此一来,沈百里只能放弃,而常昱不愿离开常喜乐,也就跟着常喜乐一起挨饿。 所幸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船只就到达了府里,沈百里原本想着常昱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滴水未沾,现在必是没了力气,他可是很清楚常昱的饭量,所以专门让人拿了步撵过来,准备把常喜乐抬下船。 可常昱依然不愿让人碰一下常喜乐,自己一个人抱着常喜乐下了船,步履稳健,完全瞧不出已经饿了一天。 沈百里见两人如此,心中有种莫名的怪异感。 这两人感情也忒好了吧。 就算是亲兄弟,也没有霸道到这般地步。他与常家交往这么长时间,常昱也并不是故意防着他,只是单纯的担心常喜乐,所以才不想假手他人而已。 沈百里这时不免想起裴清云,都是一块长大,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甚至更长,怎么就跟这一对相差那么多。 这时沈百里才突然反应,他一下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裴清云竟然没来! 若是往常,只要他出了府里,不管出去多少天,裴清云都会过来守着他,不奚落两句心里不舒坦,可今天竟是半天还未见人。 “裴清云呢?” 专门过来迎接沈百里的奴仆并不意外沈百里的发问,道:“回禀主子,清云少爷前两天去了京城。” “去京城?”沈百里诧异,“他去京城做什么?怎么之前没有听说过?” “具体为啥事老奴就不知了,只是听裴府的人说,恐怕以后很难回来一趟,走的时候还带了不少东西。有人猜测说清云少爷这次去京城,怕是为了婚事。” 沈百里听这话顿时怒了起来,“没准信的事瞎传什么呢!” “是,是。是老奴没管住这张嘴,该打,该打。”奴仆点头哈腰的应着,一边虚张声势的掌自己的嘴。 沈百里并未理会他,心里十分的不痛快,只想快点回家。他跨马而上,策马离去。 这边常昱带着常喜乐坐着沈百里安排好的马车一起前往上次所居住的客栈,因为之前并没有准备,沈百里所寻的住所还未收拾好,在这之前先得在客栈里居住。 沈百里也试图邀请他们到自个家做客,可常昱拒绝了。常昱知道常喜乐不喜欢去别人家,而且又是这副模样,终究不太妥当。再加上还有宋挽呈通行,更是不会考虑。 虽然三年过去,梅三娘依然记得他们,一见常昱把常喜乐抱进来,常喜乐一脸惨白,不由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病了?我这就让人去找大夫。” 梅三娘依然如从前那样十分的热情和厚道,若是其他客栈很有可能就把他们轰出去,就怕死在自己这里,太不吉利。可她没用半点忌讳,态度依旧,甚至更加热情。 宋挽呈道:“他是晕了船,并无大碍。不过还是劳烦老板娘帮忙寻一下大夫,他这次遭了大罪,身体虚弱,怕引来其他病。” 梅三娘连忙吩咐店小二去寻大夫,又道:“你们先到客房休息,一会大夫就会过来。我瞧他这模样也是没法出去沐浴,我一会给他烧一盆姜水,你们帮他擦一擦,既能清洗还能去寒气。” “多谢老板娘!”宋挽呈拱手作揖。 “不用客气,出门在外的,就得互相照应。只是你们打算住什么样的房间,要几间?” 宋挽呈看向常昱,有些不确定道:“两间上房?” 常昱点了点头。 梅三娘虽然觉得有些怪异,毕竟现在的常昱瞧着已经很高大了,虽然依然脸嫩,可这么大年纪也已经是半个小大人了,再睡一块就有些不妥了。不过她也没有想太多,出门在外偶尔将就,也并不算什么事。 “这样也好,还能彼此照顾。” 梅三娘边说边将他们领到各自的房间,她还很贴心的把常昱和常喜乐安排到之前住过的屋子。 常喜乐醒来的时候,看到熟悉的房间,心底都忍不住感叹怪不得大家都喜欢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之后梅三娘还记得如此清楚,让人感受到了重视,自然愿意再来。 “乐乐,你怎么样?” 常昱刚把常喜乐放到床上,就看到他睁眼,连忙询问道。 常喜乐其实被抱下马车的时候,就逐渐恢复意识了,只是全身软绵绵的,眼皮也特别的重,这才没有什么反应。 “我没事了,只是没想到我竟然会晕船,还晕得这么厉害。” 常喜乐有些无奈道,他换了这副身体之后,还是第一次遭这么大的罪。明明上辈子他什么都不晕,哪里晓得到这里晕船到这地步。 半梦半醒之中甚至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副残破的身体。实在是那模样太像从前病倒急救的时候,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能感知到外面的世界,却没办法有任何反应。 所幸,这一切都还在。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焦急的面孔,常喜乐忍不住抬起软绵绵的手去抚摸他的脸。 常昱愣了愣,常喜乐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动作,以前不是捏就是揉,而他自打跟常喜乐差不多高,连这些亲密的动作都极少有了,甚至连摸头都很少。 手掌温暖的热度从脸上传到整个身体,让人觉得暖洋洋的,心里又有些痒痒的。 常喜乐看到常昱一脸呆愣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常昱现在已经越发有成人的模样,尤其身高一长上来,加上平日练武骑马,那种气势更加逼人,这和以前猛兽一般的状态并不一样。具体常喜乐也说不来,大概是更接近人类的成年人之类的,也就觉得不能再以前一样,把他当个小猫崽逗弄,不自觉会以成人模式相处。 可如此一来,好像就会少了些亲昵。 现在看到常昱这副模样,常喜乐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傻,还是这样的触碰让人觉得心安。 “让小喵担心了。” 常喜乐用手掐了掐不再像小包子一样,但是皮肤依然光滑细嫩得让无数女人羡慕的脸,顿时心满意足。 常昱皱起眉头正色道:“我们以后不坐船了。” 常喜乐失笑,“到时候再说吧。” 常昱明显对这样的敷衍很不满意。 “我现在有些饿了,小喵陪我一起吃饭好不好?” 常喜乐其实现在还有些难受,并且毫无胃口,毕竟遭这么大的罪,也不是说好就好的。可他很清楚,他若是不吃东西,常昱肯定也会陪着他的。 常昱一听这话,连忙站了起来,急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乐乐,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常喜乐看着风风火火的常昱会心一笑,身体的不适也因此散去不少。 曾经最艰难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也这么挺过来了,不是没有羡慕过别人,可大约是从不曾拥有,所以反倒不会去渴盼了。如今这一份温暖实实在在的笼罩着自己,有一个人因为他痛苦而担忧难过,明明身体和从前一样的难受,可那种感受完全不同。 所以他之前不舒服的时候,虽然觉得很像从前却又很清楚的知道,两者并不相同。 常昱很快回来了,手里还提着食盒,一看是食为天的标志,后头还跟着一个大夫。 “是沈百里。”常昱解释。 沈百里虽然直接回了家,却并未忘记照顾这边。他命奴仆到食为天去打包食物,以及请来当地最好的大夫。 常喜乐点了点头,望向那大夫,“劳烦大夫了。” 大夫拱手,“公子客气,让老朽先为你诊脉。” 常喜乐伸出手,大夫将药箱放置在一旁的矮桌上,屈膝跪坐,为常喜乐搭脉。 常昱在一旁很是焦急,却忍着一直没有吭声,眉头皱得紧紧的。 久久,大夫才放开手。 常昱再也忍不住,“大夫,乐乐怎么样?” “并无大碍,只是这位公子从前身子骨受到重创,虽然年轻,也好好静养了,可太过严重,到底还是落下了病根。平常察觉不出来,可若不多加休养,等年轻时候的精气神耗光,以后可就难熬了。” 常昱一听顿时紧张起来,“那该怎么办?” “身子亏损是急不得的,需好好养着,不可太过劳累;吃食得尤为注意,不可太过重口。我这还有一个调养身体的方子,药性不强毒性也不大,就是需要坚持,若是断断续续便是无用了。你们也莫用太担心,这位公子尚且年轻,还是可以调养回来的。” 常昱听到这话,虽然依然十分担忧,却不至于像方才一样紧绷着。 大夫又叮嘱了几句,将药方子留下,便是离开了。 常喜乐拿过药方一看,上面的药材全都是补血补气之物。他从前久病成医,所以一些简单的药材还是知道什么药效的。这药方都是寻常见的吃食,比如淮山、枸杞等等,更类似食补,而不是用来直接治病的。 沈百里果然是个靠谱的,派来的大夫有两把刷子。这个世界虽然还没有食补这个具体概念,但是已经有了雏形。不过多半也是掌握在医术高明的大夫手中,普通大夫还没有这个觉悟。 常喜乐见常昱眉头还皱得紧紧的,笑道:“大夫不是说了,没什么大碍,快点吃东西吧,一会就凉了。” 常昱连忙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食盒一共有五层,全都装得满满当当,而且保温效果非常好,现在这些饭菜还冒着热气。 里面的东西十分丰富,显然是沈百里特地为两个人分别准备的。有清淡的也有肉多口味重的,最底下还有煲汤。 “宋先生那边如何了?” “沈百里也给他准备了。”常昱说完顿了顿,“没我们的食盒这么高大。” 常喜乐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他身边没有一个大胃王。” 因为一日未食,不可一来就太过油腻,尤其常喜乐身子骨还未恢复。常昱先给常喜乐盛了一碗小米粥,而他自己在常喜乐的监督下也喝了一口,便开始大口吃肉。 若是从前常喜乐兴许还会担忧这样不妥当,可相处这么长时间,他已经什么的明白常昱的身体和普通人不同。 常昱有些像骆驼,身体可以囤积食物。他可几日不食也不会像常人一样会头晕眼花,手脚发软,过了临界点再吃东西的时候,也不需要像普通人一样得有个慢慢适应的过程。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常喜乐还是让他先用小米粥垫一垫,他可不想常昱的寿命也跟老虎一样短暂。 常喜乐只吃了一点小米粥就吃不下去了,就连那煲汤都喝不下一口,总觉得太过油腻,让人觉得犯恶心。 见此,常昱也放下手中的碗筷,被常喜乐拦住了,“你吃你的,看着你吃我也觉得舒坦一些,好像吃下这些大鱼大肉的是我一样。” 常昱这才继续开动,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扫而空之后,便是给常喜乐熬药去了。 常喜乐见常昱离开,整个人就瘫软在床上。 方才的精神不过一时,现在一松懈,整个人一点力气也没有。常喜乐知道这样硬撑并不好,可常昱这犟脾气,他若表现得一丝难受,常昱肯定就会焦急得吃不下饭了。 常昱虽然很想早点回到常喜乐身边,可药得慢慢熬,他又不想假手他人,只能心里十分焦急,可一举一动却沉稳无比的在那熬药。 等常昱回到屋子里,常喜乐的精神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常昱这才没有发觉到异样。虽然问起,常喜乐只说颠簸一天,实在疲倦才会如此。 常昱最信常喜乐的话,虽然他其实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也没有想太多。 因为接近食补,所以这药也就不像其他知识一锅汤,里头的东西也是要吃掉的。常喜乐是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全都是常昱一口一口的哄着喂下去。 常喜乐吃完,忍不住笑道:“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变成你照顾我了。” “我会照顾乐乐一辈子。”常昱信誓旦旦道。 “好,我期待你的表现。” 常昱见常喜乐这次没有再说其他,直接应下来,紧绷的小脸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吃完药,常昱还给常喜乐用水擦身子。常喜乐想要自己来,常昱却是不让。 “乐乐以前也是这样帮我的。”说完有些不高兴道:“现在都不帮了。” 常喜乐想起当初为了这事,常昱难得跟他闹了好久的别扭。当时差点就心软妥协了,所幸常昱黏他在乎他,见他不理会也就软了下来。 不过两人一直互相帮对方洗头发,这让常昱心里才舒坦些。 有了洗头床之后,常家人都是互相帮忙,所以两人如此也并不觉得突兀,而且要比自己洗头发要舒坦得多,这习惯也就一直保持了下来。但是互相帮忙洗澡就觉得怪异了,桃源村并没有互相搓澡的习惯。 常喜乐长得比较瘦弱,而且身上很白,看着细皮嫩肉的。虽然明知自己会控制好力道,可常昱帮常喜乐擦身子的时候,总忍不住非常轻柔。 “噗——小喵,你这是故意挠痒痒啊。”常喜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哪是擦澡啊,跟抚摸似的,甚至比抚摸还轻柔。弄到痒痒的地方,惹得他全身发麻,脚趾头都绷直了。 常昱无辜的眨眼,“我怕你疼。” “那也不能这么轻啊,惹得我头皮都发麻了,啊——” 常昱猛的用力,常喜乐疼的直接失声哼了一声,回头一看,皮肤都被搓红了。 常喜乐哭笑不得,平时没觉得这孩子这么笨手笨脚啊。 “乐乐,你疼不疼。”常昱见此也被吓了一跳,从前那水汪汪的大眼又出现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常昱的眼睛已经没有小时候显得那么大,比从前要狭长,但是眼珠子依然又黑又亮,直勾勾的盯着人的时候,好像能勾人魂魄一般。 “我没事……你别对着我哈气啊……” 常昱对着搓红的地方吐着热气,红润的嘴唇差点贴到常喜乐背上的皮肤,常喜乐觉得自己的头皮麻得更加厉害了。 常昱歪了歪脑袋,“大家不是说,疼的时候哈气就好了?” “我又没受伤,刚才就是你突然用力我没准备给吓了一跳而已。算了,还是不擦了,早点睡吧。” “可是乐乐你要是不擦,晚上会睡不着的。”常昱一脸认真道。 常喜乐想一想确实也是,他向来爱干净,哪怕是大冬天把人冻个半死,也会坚持洗澡,否则全身觉得难受。 刚穿越过来的那几天没法动弹,家里人也没给他洗一洗——不是他们没照顾到,而是觉得不必要洗澡太勤快,那叫他给难受得啊,经常梦里在洗澡,可是每次都没有水,要么就是洒出的水很脏,越洗身上越脏越仇,他气个半死。 现在奔波了一天,他要是不擦洗一下,估摸还真会像常昱说的那样睡不着觉。 “那你快点,现在天气挺凉的……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用,我这次会擦好的。”说着常昱一只手将常喜乐双手抓住按在床沿,另一手为他擦身子。 常喜乐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常昱翻来覆去‘蹂躏’。 常喜乐简直哭笑不得,他知道常昱力气大,可还没有感受得这么真切过,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面对常昱的怪力,他就跟小婴儿一样,好无反击的余地。 擦到重点部位的时候,常喜乐怎么都不干了。 那地方本就敏感,这副身体又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被这么不轻不重的擦洗,到时候若是有了反应,这也忒丢人了。 常喜乐是常昱各方面的老师,不管是生活上还是为人处世上,事无巨细一点点把常昱代入这个世界,可唯独生理课一直不知怎么上。 原本他觉得都是男人没有什么避讳的,可是有一天他晨勃,本是男性成长中的正常现象,偏偏好死不死顶在了紧紧抱住他的常昱身上。他看着常昱一脸稚嫩,水汪汪的大眼充满了疑惑,那一瞬间,简直让他尴尬得无以复加。 明明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愣是让他难以启齿,结果就变成了逃避,再后来就更难开口了。 常昱见他坚持,只能放弃,可明显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常喜乐顾不上他,原本就累得狠,加上这么一折腾,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68章 府中生活 常喜乐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摸了摸身边的褥子,已经冷了,常昱应该起来挺长时间了。 没一会常昱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装好温水的洗脸盆,见到常喜乐已经睁开眼睛,连忙走向前询问:“乐乐,你醒来啦,感觉怎么样?” 常昱见常喜乐想要坐起来,连忙将洗脸盆放到一旁的矮桌上,并将常喜乐从床上扶起来。 常喜乐想要拒绝,可常昱却十分霸道,并不理会他的挣扎,还用额头贴住他的额头,气息互相喷在对方脸上,眼看都快亲上了似的。 “干什么?”常喜乐下意识往后躲,却被常喜乐禁锢住,没办法动弹。力量的悬殊,让常喜乐很是挫败。 常昱坚持贴了一会才离开,“还好,没烫。大夫说不烫,就没事。” 常喜乐有些哭笑不得,家里孩子生病的时候,有时候怕手感不准,就会用自己的额头去试试。可一般都是对不满五岁的孩子这么做的,稍微大点都不会如此,可这一点偏偏让常昱记得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烧没烧哪里会不知道的。” “大夫说烧得不厉害,会不容易察觉,其实身子已经垮了,若是发现迟了就麻烦了。”常昱不赞同道,一脸认真模样。 常喜乐无奈,“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多话,看来我遭这罪还是有好处的。” 常昱这几年说话已经与常人无异,且大约一直跟他在一起,说话语气和调调都跟他很是相近,有时候还有些文绉绉的。就连常家人都找不到常昱从前虎仔的模样,完全把他当做正常孩子了。 而且因为常昱面容俊俏,虽练了武颇为气势,可又因一直在读书学习所以一身气派很是不同。若非衣着朴素,混个富贵子弟也是不成问题。 可即便口条顺了,常昱依然不喜开口,这么多年说的话加起来怕都没有一个月念的书字数多。 常昱皱起眉头,“我会多说话,乐乐不要生病。” 常喜乐忍不住伸出手,用手指抚平他眉间的褶皱,笑道:“跟你说笑呢,不用那么严肃。不过你还是要多说点话,别光在只和我说话,必要时也要和其他人沟通。” 常昱明显不太乐意,“有乐乐就够了。” 常喜乐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已经说了无数次,但是最后都不了了之。 常家人都觉得常喜乐想太多了,这世上不喜欢说话的人多的是,有的人天生就是个锯嘴葫芦,这是性子问题,没法强求的。可大约是常喜乐被常昱从前经历影响,总希望常昱能够多接触一些人。 常昱撇了撇嘴,“我尽量。” 常喜乐笑了起来,“也不是让你跟别人没话找话,只是必要时不要吝啬开口。” “好。” 常昱想要给常喜乐擦脸,常喜乐拒绝了,“我今天好多了,不过是晕船又不是残了,哪里就到这地步了。” 见常昱态度并未松动,又道:“这两天都没好好吃东西,现在肚子有点扛不住了……” 常昱这才未坚持,“我去就给你端早点。” 说罢,转身迅速出了房门。 常喜乐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常昱的动作依然很快,常喜乐这边刚刷好牙,擦洗干净他就回来了。 “这些都是小喵亲手做的?”常喜乐看着他盘子里的小米粥和药,几乎肯定道。 常昱耳根子微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会熬药和熬粥……” “小喵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常喜乐狠狠的夸赞了一番,直到出了房门才知道常昱方才为何谈起这个显得十分的窘迫。 原来他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在厨房折腾,小米粥和熬药他都能做得很好,可想炒点小菜什么的就不行了,把整个厨房弄得油烟弥漫,害得大家还以为着火了,可是闹了好一阵。 “常弟今天可觉得好些了?” 宋挽呈见他从屋子里出来,连忙走向前,一脸关心道。 “已经无碍了,只是身子骨还有些虚,所以瞧着气色不大好,养两天就能大好。” “如此便好,你若再像那日几天,只怕虎爷都要杀人了。”宋挽呈揶揄道。 这话虽是玩笑,但若真如此,常昱必是会急疯了。 常喜乐当时并不是完全昏睡过去,大部分时候还是保留一丝清明,可以感知外面的世界,所以很清楚常昱是如何的焦急,只是他当时实在没力气回应。 常昱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感觉到难为情,常喜乐病了,他担心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宋挽呈也并没有继续调侃,而是道:“今天一大早沈公子就派人过来,说是方子已经收拾好,今天就可以搬过去。” 常喜乐诧异,“这么快?” 宋挽呈道:“估摸是地方本就已经有谱,然后沈公子连夜让人收拾出来的。若是平常还罢了,你现在身体不适,还是赶紧去那养着比较好。” “那我们收拾一下,一会就过去。”常喜乐并未拒绝,又道:“沈兄办事很周全,为人又十分仗义,是个可以结交之人。” 宋挽呈自然明了常喜乐话里含义,他对沈百里这样有底线的商人还是颇有好感的。他走南闯北过,因此很清楚商人对一个地方的影响,并非像一些人所想的那样,商人没有创造价值,就知道低买高卖,尽是会压榨人。 其他不说,若没有商人出力,南边想要吃到北边的东西,北边想要穿上南边纺织的丝绸,那是非常困难的。没有这些无利不起早的人,有谁会傻乎乎的把自家产的东西大老远的卖到其他地方去,反正都是一个价,还不如在本地贩卖。 所以他对于沈百里也就不会像一些读书人那样颇为抵触,反而见对方很会为人处世,而颇为欣赏。在稻香县收取货物的时候,也并未只知道压榨,而是知道维持一个平衡。如此,他才愿意住进沈百里安排的住所,否则一开始就得拒绝,以免以后惹得一身腥。 虽然以沈家这样的大商户多的是人去巴结,一个小小秀才只怕登门都无人搭理,可宋挽呈向来自命清高,若非是认可之人,是不屑交往的。 “他为人确实不错,如今马车还在外头候着,你若是觉得无大碍,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这次沈百里安排的马车要比昨天更加宽敞和舒适,而且十分平稳,显然是专门为常喜乐做的准备。 沈百里虽然人未能出现,可心意却实实在在的传递到了。 而到达目的地,见到沈百里为他们准备的屋子,大家都十分的满意。 宋挽呈终于忍不住感叹起来,“这沈公子办事真是太称心了,每一处都想得那么周到,真是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屋子是四合院模样,北面是正屋,东厢房可以住人,西厢房则是书房。而南面是门房和厨房,沈百里还安排了一堆老夫妇在这里伺候。两人都是不喜说话,瞧着就十分老实憨厚的。 小院子远离闹市,十分的幽静。而且就坐落在河边,一出门就是长长的河堤,若是读书读累了在这一条道上行走,优美的风景,凉爽的风,绝对能让脑子清醒下来。 院子并不奢华,但是十分的雅致,屋子里没有一件非常昂贵的东西,但是处处都是花了心思的,所以整体让人觉得十分的舒心。 常喜乐和宋挽呈并未拒绝沈百里的好意,就连那对夫妇也留下了。有了他们在,不用自己洗衣做饭也是好的,能省不少工夫。 常喜乐怕他心中有负担,笑道:“他从我们村挣了那么多钱,给点好处也是应该。他这人仗义是仗义,可也十分精明,从不做亏本生意。” 宋挽呈明白常喜乐的用意,他也不是太过计较之人,也不会在这种事上纠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沾光了。这东厢房不错,我这当哥哥的就厚着脸皮先占了。” 东厢房虽然不及主屋宽敞,可布置得十分雅致,并未差到哪去,但是以屋子地位来说自然是比不得主屋的。若是按照资历,应是宋挽呈住在主屋。若常喜乐来安排,必会将宋挽呈安排在主屋,毕竟他们都不是主人,礼数来说就得论资排辈。 虽说这屋子是沾了常喜乐的光,可若不知人情世故的,兴许就会把主屋占了去。虽然也不算个错,但是终究不妥当。宋挽呈是个识趣的,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主动领了厢房。 常喜乐见此也并未拒绝,顺水推舟应下。 常昱依然要和常喜乐一个屋,如此一来住在主屋更加合适。 因为是第一天居住进来,而且这几天因为下着绵绵细雨,天气颇为阴冷,常喜乐一行人决定吃火锅。 府里比县里村子里讲究,不少人家都是炒菜吃,不像在村子里长年累月都是烫菜吃。即便烫菜,讲究的话也就是简单的鸡汤、排骨汤等作为锅底而已,远不及炒菜那般讲究。 常喜乐现在身体虚,所以不敢用茱萸做麻辣锅底,便是让婆子用桃源村带来的野山菌做野山菌鸡汤火锅,里头还放了些补血补气之物。如此更加养生,味道也十分不错。 府里规矩更大,老夫妻为奴仆,是绝对不可跟主人同桌吃饭,常喜乐也不勉强,即便是在后世,有的人家不跟家里的阿姨吃饭也不是没有的。有时候也不一定是歧视,就是觉得不是一家人,不习惯而已。 常喜乐让婆子匀了一部分过去,两边分开,大家也乐得自在。 野山菌炖鸡非常的香,尤其是桃源村出产的野山菌,味道非常的好。宋挽呈最是好这一口,离开桃源村的时候,指名得多带这些玩意。 而常喜乐做的调味酱是别人模仿不来的,明明就是简单的几样东西,可别人调出来就是不对味道。 宋挽呈夹了一块野山菌,蘸着调味酱,整个人异常满足。他虽然不像常喜乐那样晕船,可毕竟是陆地上长大,在船上总是不太舒坦,整个人也是不太精神,一直食欲不振。如今终于踏实了,还能吃到最爱的这口,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我就知道跟你在一块,绝对不愁吃的。” 常喜乐现在虽然不怎么动手做吃食了,可经常指导别人,而且非常有一套,他亲自动手估摸估计都比不过带出来的学生。之前不过是指点那婆子一二,宋挽呈就能品尝到那熟悉的味道,虽有稍许不同,却依然美味还带了一点新鲜。 常喜乐笑了笑,“府里这么多好东西,你哪里用发愁没吃的。” “那可不一样,我现在也是半个桃源村的人了,没点桃源村的味道,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 宋挽呈边吃边说话,完全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觉悟。 宋挽呈喜欢桃源村,常喜乐自然也十分高兴。 这次他们出来,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临时替代的夫子是宋挽呈给找的。也是个很靠谱的,学问不错,头脑灵活,最重要是人品好。 “若宋兄这次能考过,有何打算?” “我会再等三年再入京城参加会试。” 常喜乐有些诧异,“宋兄还真是沉得住气。” 这么一来,等宋挽呈考上进士的时候都至少三十三、三十四岁了,虽然在这里也并不算很晚,却也称不上早。他觉得依照宋挽呈的学问,不需要拖这么长时间。毕竟考上了之后,也不过才是刚刚开始,以后入官场的路还长着呢。 宋挽呈明白他心中所想,笑道:“这种事急不得,一旦入了那门,我想要再做学问必是要花费更大的心血。所以趁着现在空闲时候,多学多看,到时候就不至于书到用时方恨少。” 常喜乐点了点头,对宋挽呈清醒的态度十分赞赏,想要像宋挽呈如此想得明白还真是不容易,不管是普通人家还是不愁钱的人家,已经有了眉目的时候还要埋头苦熬,确实需要强大的意志力。 “你呢,真打算到这一步就停下了?” “我这人更贪图享乐,如今这样我已经非常满意,不想要做改变。我没有宋兄胸怀天下的胸襟,只想着把那个美丽的村庄建设得更加漂亮。” 若说之前因为原身的遗嘱,如今桃源村已经成为常喜乐不可缺的一部分。而这几年下来,他也更加肯定,这才是他要的生活,对于官场并无兴趣。好不容易多得几十年生命,更期待如何享受生活。 宋挽呈摆手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桃源村的变化我可是看在眼里,你能做到这般地步,比多少为官之人更有益于民。” 常喜乐笑了起来,“咱们不过吃个饭,怎么变成互相吹捧了。” 宋挽呈也笑道:“八字没一撇,若我们两个这次都落了榜,这些话传出去,可是要被人笑死。想这么多做什么,吃吃喝喝才是正事!” 这边正打算继续动筷,门口传来动静,往外一看,竟是沈百里来了。 沈百里见他们在屋子里吃火锅,而且瞧那里头的料很是丰盛,道:“你们三个竟是不等我,就在这偷偷摸摸吃如此好物。” 三人连忙站起来相迎,常喜乐道:“你还说呢,一回家就没了动静,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来。” 沈百里脸色有些不好,常喜乐不由疑惑,“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事,就是有些饿了,我来的可正是时候。”沈百里寻了个地方坐下,这时候婆子也把碗筷送了进来,沈百里毫不客气的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见他不想开口,常喜乐几人也就没问。 “这房子如何?可是满意?”沈百里吃得爽了,才开口问道。 常喜乐由衷赞道:“很是不错,难为你这么短的时间就寻来这么合适的地方。” 沈百里斜了他一眼,“你真当临时找的啊,这是我早就打算好的,我知道你们今年会到府里备考,屋子之前就找好了的。” 宋挽呈和常喜乐对视一眼,齐齐拱手作揖,“让沈兄/沈公子费心了。” 沈百里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你们要是能考中了,我也会沾光,到时候光靠这名声出租出去,一年都不知道能挣多少钱。” 宋挽呈听完这话,对沈百里的印象更好了,这人实在太会办事,知道什么话让人听着心里舒坦,又会让人记下这份情。 他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行事有章法。 沈百里并未停留多长时间,匆匆忙忙的用过饭,留下近段时间要出一趟远门,没法经常过来,让他们有事去告知老夫妻,他们会帮忙联系沈家人,就离开了。显然是为了见他们一面,才挤出时间过来的。 常喜乐几人只以为他忙于生意,也就并未深问。 府里的生活比在桃源村更加简单,常喜乐来到这里没有外边事的干扰,全身心的投入了学习之中。因为他并无再进取之心,也不想惹太多是非,所以也没有出去与人交际。 宋挽呈倒是偶尔会去参加一些学子之间的聚会,可次数也并不多。按照他的说法,适当的参与是有必要,若太把这些当回事,只会得不偿失。 沈百里寻的这处院子虽小,可因为靠近河堤,使得常昱也有了练武的地方。 每天早上,常昱和常喜乐都会来到河堤边。 一个人练武一个人背书,闲暇时一人吹笛另一人抚琴。 两人都相貌俊俏,此时风景如画。 常喜乐虽然面容上有一条疤痕,可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淡了不少,若不近看并不是十分明显。即便瞧见,虽然有些许惋惜却也不觉得狰狞让人心生恶感。 原本宋挽呈也想加入其中,可一来就发现,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其他人的余地。 两人或是一静一动,或是琴笛共奏,虽技巧略显稚嫩,却极为有意境。 每每此时,他们仿若与其他万物隔绝开来一般。虽然彼此极少言语,可一颦一笑就能知道对方之意。 宋挽呈心底那种怪异感更甚,但当时并未想太多,只是心底颇为羡慕,一生之中能有如此一个知音,也不算枉度一世。 “乐乐,洗澡水打好了。” 家里虽然有奴仆,不过这种事都被常昱承包了,常喜乐知道他力气大,也并未阻拦。 常昱走进来道,常喜乐这才将手中的书放下,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痛的腿。 他实在不习惯这边的跪坐,一会就觉得全身难受。偏偏寻人订的桌椅一时半会儿没法做好,只能先将就着。 “真是失策,拿了这么多东西,偏偏忘了拿最要紧的桌椅。” 常喜乐之前其实也向沈百里提过桌椅之事,原本还想着这可能是一条发财之道。没有想到沈百里当即就给否了,原来良国也不是没有这些外来物,但是大家都不喜欢,所以一直没有推行开来。 常喜乐不由感叹,从前看历史书的时候,不过一笔带过,可真正一样东西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兴起,对当时来说是个并不短暂的过程。 常昱走过来在常喜乐面前跪下,伸手为他揉腿,手法不轻不重,让常喜乐觉得十分舒服。 “小喵按得越来越舒服了。”常喜乐忍不住哼哼道。 常昱顿了顿,常喜乐睁开眼看他,疑惑他为什么突然停了。常昱这才继续,也不知是否是错觉,常喜乐觉得常昱的手比方才更烫了。 常喜乐挥手阻拦,“好了,我先去洗个澡,省得一会水凉了。” 常昱也站了起来,“我帮你搓背吧?” 常喜乐摆手拒绝,“不用,我泡泡就好。” 在村子里他觉得烧水太麻烦,一大家子一块住,每次洗澡得轮着来,所以都是最简单省水的淋浴,或者直接到河里洗澡。 来到这里见到浴室里的浴桶,常喜乐架不住诱惑,每天都会泡澡。所幸有个大力士,否则洗一次澡得弄好几桶水,也忒麻烦了点。大约是习惯了,常喜乐如今已经不觉得是在压榨童工,有时候心里都忍不住感叹,习惯真是可怕。 常昱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那你想要了,就唤我。” 常喜乐愣了愣,这话怎么听着哪里怪怪的? 他摇了摇头,最近一直埋头看书,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第69章 青春年少 常喜乐是被热醒的,梦里他不知为何走在火山的边缘,火红的岩浆在里面令人骇然,空气非常的炎热,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想要远离火山,可是全身被不知哪里来的藤蔓束缚住,让他难以动弹。 岩浆不停的翻滚着,甚至还有火星溅出落在他的身上,灼伤了他的皮肤,偏偏他无法逃脱这里。 岩浆翻滚得越来越厉害,好像波浪一样朝他扑来,他努力往外跑却不小心摔了一跤,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炽热的岩浆扑在自己身上,然后就给吓醒了。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满头大汗,看着胸前的胳膊,终于明白梦里让人快要窒息的藤蔓来自常昱。 常昱从他身后将他紧紧抱住,正是炎炎夏日,府里比村里热得多,如此亲近自然让人热得受不了,结果就做了如此奇怪的梦。 常喜乐想要挣脱开,可常昱反而抱得更紧了,腿还往他身上搭,将他箍得更紧了。这样就算了,竟然还用已经硬挺的下身在不停的磨蹭他的屁股,还发出令人耳红的低吟声。 坚硬而炽热的触感常喜乐整个人都僵住了,偏偏完全无法动弹,甚至挪动还惹得对方动作更剧烈,那玩意不停的在他屁股上戳来戳去。 所以说孩子长大了就这点不好,开始发情竟然戳到老子身上了! 常喜乐本想自个挣开就把这事揭过了,可奈何战斗力在常昱面前为负五渣,没挣脱不说反而差点被对方给戳进来了。 这小子还真是反了天了! “醒醒,常昱!快醒醒!”常喜乐实在动不得,只能用最无耻的方法——咬。 上嘴狠狠的咬了常昱的胳膊,这才让常昱有了反应。 常昱缓缓睁开双眼,长长的睫毛跟扇子似的,一双眼睛很黑很亮,可是眼睛里包含的情绪却让常喜乐头皮发麻。 “乐乐,我难受。”常昱在常喜乐耳边低吟道,声音有些黏腻低沉,好像还没有睡醒,和平日完全不同,让人听了腰软。 一边说着下身还不停的往常喜乐身上蹭,两人本就穿得少,不过是薄薄的一层蚕丝,那触感异常清晰,常喜乐简直能把常昱那玩意模样给描述出来。 温暖的气息吹在敏感的耳边,身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原本早晨就是个敏感的时刻,常喜乐自己也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如此撩拨他也快起反应了。 常喜乐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份躁动,“你先放开我。” 一向听话的常昱这次却是不应,“我难受。” 说着又继续蹭了蹭,那玩意越来越硬,常喜乐屁股全身都绷紧,差点没绷抽筋了。 “你难受也得先放开我啊。” “不要,放开更难受。” 常喜乐都想哭了,可是下面受到威胁,同样是男人他知道这种时候可不能硬碰硬,他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可你这样我也难受啊,啊——你干什么,赶紧放开!唔——” 常昱竟然把手伸进他的裤子里,一把握住了他那玩意。 常喜乐吓了一跳,温热的触感让忍了半天的小家伙也跟着欢腾起来。 常昱眨了眨眼睛,用脑袋在常喜乐脸边蹭来蹭去,“乐乐难受,摸摸就好。” 说着竟是还动起来,虽然并不得章法,完全是凭着本能在乱来,可依然让常喜乐难掩的兴奋。 常喜乐难耐地低吟了一声,年轻的身体撩拨不得啊! 偏偏他完全无法动弹,常昱将他禁锢住就跟梦里的那些藤蔓一样,让他无能为力。 常喜乐咬牙切齿,“你既然这么懂,不知道自己摸自己,快放开我,嗯……” 常昱顶得更厉害了,前面的手也根据常喜乐的反应比之前稍微进步,前后被夹击,常喜乐很没出息的发出低吟声,整个人跟被煮熟了的虾一般红。 “自己摸不舒服,乐乐,帮我摸摸。”常昱这时候完全不顾常喜乐的意见,抓着常喜乐的手往自己裤子里塞。 常喜乐完全跟提线木偶似的,被操控着走,自己的意见完全屁用都没有。他很想直接捏爆常昱的孽根,可才刚用力常昱就发出低低的声音,就在他耳根旁边,那声音他无法形容,直接反击就是整个人更烫了,自己那玩意也更加精神。 常喜乐心底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伺候起常昱那玩意。 擦,小小年纪发育这么好! 常喜乐有些嫉妒的想,而且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下手非常的重,可常昱却舒服的发出低吟声,显然很满意常喜乐的手法,让常喜乐也是没了脾气。 常喜乐虽然一直清心寡欲,可到底比常昱多了些经验,知道该如何做会让人舒服。 而常昱是个学习能力非常强的人,自己得了趣也就知道如何去让常喜乐高兴,常喜乐被伺候好了脑子一松懈,手下动作也更衬常昱心意。 常喜乐知道这样不好,可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将一切抛在脑后,先爽快一把再说。 不过,常喜乐最后还是发火了。 “你他娘是马养的吧,有完没完了!” —— 常昱捻手捻脚的走进屋,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一脸铁青的常喜乐,小心翼翼道:“乐乐,水打好了,你先去洗洗吧。” 常喜乐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屋子里还有一股没散出去的腥膻味,只要有些经验的人进来,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裤子被褥都弄脏了,到时候还得偷偷拿出去洗,所幸今天宋挽呈不在家,否则真是太尴尬了。 常昱十分的局促,缩在角落可怜巴巴的望着常昱。 常喜乐见他这样,又忍不住心软下来,心里不由开始琢磨起来。 不过是个青春期的孩子,懂个什么劲。他是他最亲近的人,遇到这种事下意识就找他解决也没什么奇怪的。尤其常昱和其他孩子不同,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没办法从别人那里得到经验,也就不知道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该怎么办。 而且也是他教育工作没有做好,之前一直不好意思提起,常昱也就没有正常的生理知识,今天早上才会处理得如此不妥当。 后来往失控的地方走,那也是他没有引导好,还沉迷于快感的缘故,不能赖在常昱身上。 可心里想得明白,可见常喜乐还是忍不住生气。 尤其想到今天早上两个人搂在一起,几乎赤身裸体的在那没羞没臊,他就觉得非常尴尬。而且一看到常昱那已经开始超越自己高度的身板,就忍不住牙痒痒,要不是他毫无反击之力,也不至于弄得这般被动! 这小子从前不是最听他的话吗,果然男人一到这种时候,从前一切都能给你不作数了。 “乐乐,你在不高兴吗?” 常昱跪坐在常喜乐面前,比坐在床上的常喜乐矮一个头,黑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跟个小可怜似的。眼神里带着疑惑和不解,好像被抛弃了一样。 常昱的面容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皮肤非常的好,好像自带美颜功能一样,整个人有着一股向上的少年气。大约因为练武关系又比普通少年多了一些精气神,总之看起来十分的青春阳光,与内敛的性格形成一种冲突感,反而更显出众。 人很容易被外在容貌所欺骗,更何况常昱可谓是常喜乐一手带大,平日最是亲近的人。常昱向来乖巧懂事,常喜乐见此再大的气也消了。 “以后不要这样了。” “为什么?乐乐刚刚不是也觉得很舒服吗?”常昱不解道。 常喜乐听这话有些面赤,他从来没有想过还能这样的,含糊道:“这样做是不对的,这种事只能和你未来的妻子做。” “我现在就娶乐乐。”常昱认真道。 常喜乐失笑,“我不是女人,你不能娶我,夫妻应该是一男一女。” “可是村子里不是有两个男人在一起吗。” 常喜乐顿时哑口无言,常昱又道:“乐乐说过,让我以后必须娶心爱的人为妻,乐乐就是我心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娶呢?要是我娶了别人,不就是没有娶了最心爱的人?” 常喜乐也被问住了,明知道不对,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还是,乐乐你不喜欢我?”常昱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眼睛紧紧的盯着常喜乐,唯怕会错过什么,满脸的紧张。 常喜乐心底莫名一抽,脑子顿时放空,连忙道:“我喜欢你……” 常昱顿时笑颜展开,猛的将常喜乐抱入怀中,用脑袋在他颈窝处蹭啊蹭,“乐乐,我也喜欢你。” 常喜乐叹了一口气,将常昱推开。常昱眨了眨眼睛,跟天上的星星似的,一闪一闪的,眼底的喜悦还未散去。 常喜乐正色道:“但是不是那种喜欢,我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弟弟在照顾。” 常昱皱起眉头,“反正都是喜欢啊。” “这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常喜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在感情方面也是一片空白,突然遇到这种事也是茫然得很,只是潜意识觉得这样是不对的,这种关系是不正常的。 “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一样。” 常昱松开手,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常喜乐,好像要从常喜乐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似的。常喜乐受不了他如此直白的目光,逃避似的望向别处。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十分的古怪,常喜乐从不曾想过会有一天,不知如何面对最为亲近的常昱。 常昱在他面前永远是最放松的模样,不像在外头会约束自己的行为。常昱现在已经知道,从前的行为经历对这里的人来说是特别的是异类,他虽然并不在意,可为了自己一直在尽可能的融入这个世界。只有再自己面前,才会展露出真正的面目。 就如同他自己在常昱面前一般,没有那么多的枷锁,相处时总是以最轻松的状态。不用时时刻刻的在意自己的行为,可以慵懒可以犯傻,可以肆意妄为。尤其随着常昱年纪的增长,以及对外界接触的加深,思维已经逐步能跟上他,至少能做个合格的听众。 他一直等待常昱再长大一些,学到的东西更多,他们到时候相处会更加愉悦,可以讨论很多话题,或是八卦或是一些正经事。 可现在若是因为这么个事而生分,这是常喜乐无法接受的。 他在这个世界本就孤单,常家人以及桃源村的人,总觉得不是一路人。而宋挽呈虽然是个很好的朋友,也总觉得隔了一层。唯独常昱,让他觉得特别的亲近。 常喜乐思此,声音软了下来,伸出手抚摸常昱的头,“你现在还小,不太懂里面的门道。这种事我一两句也说不明白,等你再长大一点,会懂得越来越多也就清楚了。等你遇到自己爱的人,就会知道我们两人之间的喜欢,和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常喜乐现在觉得有些想明白不妥之处,常昱本就特别,况且现在年纪还小,因为生理的发育而导致错误的认知并不为奇。毕竟他是他最亲近的人,也就会产生感情的错乱。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犯错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他是一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却不能任由一个心智不全的未成年人错下去,而之前还共犯,更是罪上加罪。 他有教导他回归正途的义务,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正途。 他并不觉得同性在一起有何,只要真心相爱,好好的相守过日子,便是没有问题。 只是放在他和常昱身上,总觉得很是怪异。 并不是反感,只是关系的突然扭转,让他无法接受,有种事情超出他可掌控范围的感觉。 常昱沉吟片刻,许久才抬眸问道:“什么时候乐乐才觉得我才不小?” 常喜乐怔了怔,思索片刻道:“十八岁以上吧。” 常昱认真的点了点头,“好,那我再等三年。” 说完也不管常喜乐怎么想,将他从床上拉起来,“乐乐,你快点去洗一洗吧,衣服都湿了,莫要着凉。” 常喜乐几乎是被常昱推着出门的,浴桶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常昱又给添了些温水。 常喜乐舒服的泡在浴桶里,今天早上连续来了两发,身体总觉得有些虚,这么一泡舒坦多了。 他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就放置,常喜乐也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原以为兴许会尴尬,可常昱依然如同从前一般,早上的事好像并没有发生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生活如常。 常喜乐觉得自个想多了,这小子能懂什么,不过是正常的生理发育。他没有完全融入人类社会,自然对伦理也不敏感。对他而言不过是做一件舒服的事,就好像吃饭睡觉一样,哪里会想那么多。倒是他庸人自扰,被世俗束缚,总会想些有的没的。 常喜乐想到这些,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看着常昱为他端来的早点和药,天大的事也不是个事了。 早点虽然是婆子准备的,可常喜乐所吃的要,全都是常昱亲自去熬的,从不假手他人。如今竟是还熬出了经验,知道怎么个火候能让味道更好。虽然差别非常的微小,可常喜乐还是能吃得出来。 “你别光看着我,快吃,今天本就晚了,再不快点,日常功课的就做不完了。” 常喜乐说着,还给常昱夹了一个大肉包子。 常昱顿时嘴角往上翘,高兴的拿起肉包子啃了起来。 到了晚上,常喜乐犹豫是否要与常昱分床睡。可沐浴回来就发现常昱已经躺在床上了,一见到他便开始诉苦,“乐乐,我胳膊疼。” 常喜乐顿时忘了其他,连忙走向前询问,“怎么疼起来了,是不是今天白天拉弓拉得太多了,我早就让你别那么用劲你就是不听。那弓本就费力,现在你还负重练习,若是伤到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常昱可怜兮兮的望着常喜乐,“乐乐,我下次不会了。” 常喜乐叹了一口气,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常喜乐边说边把常昱的衣服扒下来,然后就看到常喜乐胳膊那红了一大片,“怎么伤得这么厉害,这几天不准再练了。” “嗯。”常昱乖巧的应下。 常喜乐见他这样也不好太过训斥,常昱向来是有分寸的,今天会出闪失怕是和他今天的态度有关。 他今天白天虽然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可到底还是做贼心虚,总觉得会让人看出什么。所以下意识会与常昱保持距离,常昱的心思与强悍的力量不同,很是敏感。他的疏远肯定让对方察觉到了。常昱本就处于迷茫之中,如此一来也就更加困惑了,所以才出了岔子。 常喜乐见他胳膊这副模样,心疼不已,甚至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不过互相撸一把,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心里这么想,手里的动作也就更加仔细,当他帮常昱擦完药,常昱已经睡着了,常喜乐想了想就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分床什么的,再说吧。 只要控制住欲望,一切还会如同从前。 可常喜乐太过高估了年轻身体的自制力,尤其在尝过甜头之后,就很容易一发不可收拾。虽然没有真枪实干,可到底还是和自撸有所不同。 所以两人没多久又‘擦枪走火’,常喜乐半推半就,互相帮忙纾解,大约是有一了有二也就适应,虽然刚开始还是有些挣扎,慢慢的适应了就不当回事了。 只是用手互相帮忙,应该没有什么的……吧。 常喜乐想起从前曾听说有的哥俩好的也会如此,他没有住过集体宿舍也没与谁很亲近,并不知道真假,但是有这么个说法应该是存在的。如此一想,常喜乐更加没有负担了。 虽说常昱实际能力和年纪不太匹配,每次都把他弄得手酸胳膊疼的,可对方是个好学生,每次都能把他弄得很舒服,总体而言还是很愉快的。 食色性也,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们偶尔沉迷于此也是正常。 常喜乐并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不停的在给自己洗脑,完全都不用别人推一把,就自个一步步的栽进去了。 所幸这时候的常喜乐还有些理智,这种事发生的次数还是很少的,大约也是因为如此,每次一弄就很长时间,第二天差点连笔都拿不稳了。 刚开始他看到宋挽呈还有些心虚,总觉得自己做了件坏事。 若要是在后世,就常昱这年纪,他该进大牢了。 可这人一旦习惯,就越发没脸没皮。有时候弄得时间比较长,第二天起晚了,被宋挽呈问起,他能面不改色的说是昨晚想事情没睡好,所以迟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小秘密,常喜乐觉得他和常昱的关系有着微妙的变化,比从前更加亲近。这种亲近更似成人的亲近,而不像从前,常喜乐总是一种家长态度,现在更多是平视了,也就更加贴合亲近。 科考之日总算到来,文试在武试之前,所以常喜乐比常昱要先进考场。 在头一天晚上,高元亲自登门,这还是常喜乐来到府里这么长时间的第一次。 自打常喜乐来到府里,半个月会去探望高元一次,高元的态度一直淡淡,不过常喜乐明显感受到他的态度随着他探望的次数增多而变得好起来,只是面上不露。而高元的身体也比几年前瞧着稍微好了些,但是依然比常人要虚弱。 高元还时不时寻来一些市面上难寻的资料,却从不说从何而来,只让他仔细研究,于科考有好处。 常喜乐心中十分好奇,高元不过是一个从前养蛐蛐儿的,即便从前跟达官贵族有些来往,但是玩这一手的多半是纨绔,并不知这些,即便不是也不会与他这样的人有多亲近。这种资料非常难得,只有书香门第或是达官贵族才有资格获得。全都是内部资料,极少外传。 像宋挽呈出去应酬这么多次,就从不曾打探到过。 可与世隔绝的高元却很轻松的拿到了,这让常喜乐怎么也想不明白。 但是对方不想说,他也不好追问,将疑惑藏于心底。 “高叔,您怎么来了?”常喜乐见到高元,连忙迎了上去,颇为诧异问道。 “明天你就要赶赴考场,我今日来送你一程。明日人多我就不来了,这些东西明天你带着进去吧。”高元指着安兴挑来的一担东西道。 常喜乐连忙道:“多谢高叔。” 常喜乐其实已经准备好,但是对方亲自送来,这份情肯定要领。 “你第一次乡试,许多规矩不懂,胡乱准备是不成的。这些东西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一件没有。你一会可以清点一下,正好也让你的同窗对着,缺了什么多了什么都补齐或者拿出来。如今的乡试已不似从前,非常的严格,若是再这上头除了岔子,必是会影响科考。” 常喜乐拱手道谢,“多谢高叔。” “无需多礼,你若真想谢我,就让我瞧瞧你的本事。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今晚记得要早眠,否则可是要抗不下去的。” 说罢,高元也不管常喜乐的挽留,便是潇洒离去。来去匆匆,甚至连一杯茶都来不及喝。 常喜乐本还觉得高元有些多虑了,可等清点里头的东时候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院试每一场不过只考一天,所以也不需要带太多东西。可乡试却是不同,每一场都要连考三天,期间吃喝拉撒都要在号舍里。所以要准备的东西可就多了,睡觉的被褥、添换的衣服、烧饭的锅炉以及文具、粮食、煤炭等等,可谓是应有尽有。 常喜乐觉得自己已经很细致了,可是还有不少缺漏的地方,或是没有想周全的地方,带的东西太过累赘。所幸高元都给他准备了,若是再差东西,那也是没法子了,不过这样的可能性并不大。而且他带来的东西都极好且实用,看了这边再看自己准备的,也忒糙了些,这高元真是让他越来越看不透了。 宋挽呈看到这些惊叹道:“你这位叔叔是内行人啊,我们之前准备的已经非常周全了,还是我多方打探的结果,没有想到被这么一比,才知道什么叫做高低。” “是啊,若是没这一出我还不知道能这么准备的。”常喜乐也叹道。 “你这叔叔到底什么来头?这也忒神了吧,还有之前为你找来的书籍什么的,若非有门路是绝对做不到的。” 常喜乐摇头,“我也不知,他不愿说我也不好打探。” 宋挽呈也知道这点,不过是太过惊叹才忍不住多嘴。 两人对着高元送来的东西将宋挽呈那一份补充或者舍弃,忙完还专门到澡堂子里把自个里外都洗干净。 因为接下来的三天,压根没处洗澡。 第70章 乡试 乡试一共分为三场,每场考三天,每一场结束之后,就可回家休息一天,养足精神再开始进行下一场。 因为一进去就得三天,反而不必像院试那样讲究仪容,院试时还得穿着长衫,而乡试却是没有如此规定,怎么方便怎么穿戴。不少人都是以最舒适方便的样子考试,有的人甚至像小杂工似的,完全看不出是个读书人。 常喜乐来到考场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不仅仅是考生还有帮考生挑着东西的奴仆等等,也有像后世那样,一人考试全家来送的场景。不过谁也不敢大声喧哗,虽然人多却极为有秩序。 这种时候谁都不敢多事,否则很可能今年的考试都没法参加。严重的,甚至会被拉进黑名单,这辈子都与科考无缘。 考场门口还立了两个专门搜身的军士,上到发髻,下到脚板鞋子,都要一一检查。考生甚至还得敞开衣襟,里里外外进行检查,非常的严格。 宋挽呈低声道:“如今考场检查真是越来越严格了,我听人说上一次乡试就抓到有人夹带舞弊,后来被严惩了。” 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动静。 “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怀夹舞弊!” 军士从一个考生的被褥之中抽出一张纸条,递给一旁的审核外联官,外联官一看,顿时大怒。 “大人冤枉,此物并非是学生放进去的,学生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东西在里头!”那考生见状顿时吓得腿软,连忙为自己辩解道。 “事到如今还在狡辩,真是不知廉耻!若你这样的人入朝为官,我大良岂还有安宁的一天,天下百姓可有安生的日子过!来人啊,给我上枷,罚他立于贡院门口一个月!” 外联官一声令下,立刻军士冲向前,手脚麻利的给那书生铐上。 枷锁至少有几十斤重,对于一个文弱书生来说不仅仅是耻辱,也是刑罚。 那考生顿时被吓到了,不停为自己叫屈,“大人,学生冤枉啊,这真不是学生放进去的,必是有人故意加害于我,还请大人明察啊!” 那外联官嗤笑一声,“现在还在攀扯,你可知妄言是要罪上加罪。这上头的笔迹只需对照一番,就可知到底如何!即便你是冤枉,身为考生,连这点事都办不妥当,也没有资格进行科考!” 夹带考生听这话顿时瘫软在地,再也不敢言语一声,被军士拖到一边去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少人都被吓了一跳。 有些人明明心里没有鬼,可也忍不住在进去之前再检查一遍,唯怕之前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把不该放的东西放进去,到时候前途尽毁不说,还要受到严厉的责罚,只怕小命都难保。 虽然大多数都是因为紧张,可也有少部分心有叵测之人被震慑住了,偷偷将夹带给丢弃。也有自觉藏得很深的人,并未放弃。而显然那些军士更加有经验,后来又抓了两个人。 什么裤裆藏纸条,鞋底有猫腻,手段十分高明,一看之前就是做了功课的。可显然还是不够高明,被逮着了。 让常喜乐佩服的是,这些人竟然能用毛笔字写出这么小的文字,简直太厉害了。 一次考试竟是抓了三个夹带舞弊的,那检查的外联官整个脸都是铁青的。 常喜乐和宋挽呈昨天晚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虽然也有些被吓到,却也还算淡定。 快要轮到常喜乐进去,常昱望着他眼神里透着不舍。常喜乐这才反应,这还是他们两个认识以来,第一次离开彼此这么长时间。 “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莫要守在这里,否则若是让我知道,我会生气的。”常喜乐盯着常昱的眼睛,一脸严肃道。 常昱被说中了心思,眼神有些飘忽。 常喜乐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在常昱耳边低声道:“你若敢不听我的话,到时候咱们必须分房睡!” 这个威胁对于常昱来说非常有效,顿时蔫了。 常喜乐见他这样就知道听进去了,虽然有些窘迫用这样的方式威胁,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有效就成。 “别想着骗我,你该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若我知道会更加生气,你该知道你是没法瞒过我的。” 常昱的肩膀越来越垮,惹得一旁的宋挽呈十分好奇常喜乐方才说了什么,让一向精气神十足的常昱变成这副模样。心中又忍不住感叹,这两个人也忒腻歪了,新婚的小夫妻也没有这样的啊。 终于轮到常喜乐被搜检,因为要查的仔细,自然少不了被人摸来摸去,常昱的眼神好像要把人给撕碎一般。 正在认真检查的两个军士并不知情,只总觉得背脊骨发凉,因为觉得邪门,所以对常喜乐的搜检也就比较松,常喜乐很快就进去了。不过这也是因为常喜乐面上有疤的关系,他们知道常喜乐考得再好也会因容颜受阻,来这也不是走走过长,没有巨大诱惑也就不会铤而走险,对他也就颇为放心。 如此他们才敢稍稍马虎,科考种被发现夹带舞弊,他们这些事先检查没有查出来的,也是要被罚的,所以不容有误。 全部考生都入场,外帘官封门锁院。 常喜乐进去之后就领到了试卷,试卷上并没有题目,需等到子时才会送来号舍,也就是半夜的十二点。常喜乐对这样的时间安排表示非常的无语,这简直不让人睡觉的节奏啊。 不仅如此,常喜乐进到考场第一件事不是去答题或者回顾一下所学,而是开始收拾那狭小且的号舍。 这里的人非常的不负责任,临考之前竟然都不雇人过来收拾一下,号舍里都是蜘蛛网和灰尘,答题之前还得自己清扫。怪不得提前把人放进来,原来还得干这些事。若是放在后世,家长们非把教育局都给轰了不可。 常喜乐也是有些冤枉这里的官府了,官府也并没有完全不管,在两个月以前其实就已经组织人过来打扫清理,还雇人过来捉蛇鼠虫蚁,否则关闭了三年的地方,哪里就仅仅有点蜘蛛网和灰尘,草都给长满了。 让常喜乐庆幸的是,他的位置还算不错,若是被安排在靠近茅厕的地方——人称‘屎号’,这是真要哭晕在厕所了,现在已经有不幸被安排在那的考生哀嚎着‘天要亡我’。 号舍三面砖墙,南面敞开,常喜乐把实现备好的油布帘给挂上去,用来遮风挡雨,这还是高元准备的,他们之前就没想到这一出。若是遇到极端天气,试卷被淋湿,那这一次的考试又得玩完。官府可不管这种失误,一切后果皆自负,完全没地方说理,就是这么的拽。 每间号舍宽三尺,深四尺,算起来也就一平方米左右。若是考试答题还罢了,可要在这里头睡觉,压根没法全身舒展,这种时候就得庆幸自己不是大个子或者大胖子了。偏偏还要在这熬三天,常喜乐为自己点蜡。 因为常喜乐进来之前就把带进来的东西按照自己的习惯收拾好,而且他平日都是自个动手,所以收拾速度非常的快。所以别的考生还在忙碌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生活做饭了。 常喜乐吃的东西带得非常齐全,在这里本来就没法睡好,若还没法吃好,就更加抗不过去了。因此带的东西特别的多,要不是平时经常锻炼,放瘦弱点的书生身上,都没法挑进来。不过官府想得周到,还派了专门的杂工负责这种杂事。 常喜乐虽然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考试,可还是第一次这么考试的,让他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大约因为这种体验一把的心情,让他反而放松,非常悠哉的开始做起晚饭来。 为了贪图方便,常喜乐做的是什锦砂锅米粉,其实就是一锅子乱炖。里头有荤有素有主食,既营养健康,又不用麻烦的又得煮饭又得做菜。他很喜欢吃米粉,连续吃三天也不会腻味。 汤底是用之前杀好的鸡现场熬的,反正时间还早,常喜乐就让他先煲着,熬出鲜美的鸡汤再继续。 因为还没有开始考试,所以考场里可以随意走动,只要不大声喧哗,随意与人攀谈,常喜乐就趁着这个时候去找宋挽呈。 宋挽呈和他的距离有些远,找了好一会才寻到人。这个时候宋挽呈也已经把火点起来了,里头熬着事先准备的螺蛳猪蹄煲,这是宋挽呈强烈要求的。 常喜乐能寻到宋挽呈,一半也得归功于这螺蛳猪蹄煲,虽然盖着盖子,可这气味依然非常的浓郁,大老远就给闻到了。 常喜乐本打算考试时候吃这么口味重的东西,而且还十分辣。这三天会把人的皮都剥掉一层,必是会脾虚胃弱,这时候还要吃刺激性的东西就不太妥当了。若是不小心拉了肚子或者上火什么的,那就麻烦了。 可宋挽呈却坚持只要这玩意,说是辣的东西提神,有这一口这三天才不那么难熬。 来到府里,因为螺蛳不流行所以没什么人卖也就颇为难找,平日也就比较少做这些。宋挽呈一直很喜欢这一口,趁着考试得让自己痛快。常喜乐见怎么说都没有,只能任由他去,甚至还做了帮凶,亲自动手为他烹饪。 “你说你会不会挨揍啊。”常喜乐吸着浓郁的香味,摇头叹道。 有些人自己并未带锅,只打算啃些干粮熬过去,或者让号军帮忙煮熟。 其实这里也是可以不用亲自动手的,只需要拿出食材交给专门负责的号军拿到厨房里煮熟亦可。只是他们只管煮熟不管味道,煮出来的东西很是一言难尽,所以才会有很多人都选择自己动手。 即便是自己亲自动手,这里的书生平日没几个会折腾这些的,水平也就比煮熟好一点而已。现在弄出这么浓重的香气,不是招人恨吗。瞧瞧,已经有不少人往这里围了,还在偷偷的咽着口水。 常喜乐本是调侃,现在还真有些担忧了,第一天还好,等后面两天……画面太美不敢想象啊。 “谁让他们自个不好好准备,若是连这点诱惑都抵挡不住,以后又如何入朝为官?正好我帮朝廷把这些人给筛选掉。” 常喜乐瞪圆眼,竟还能这样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有心机啊!” 宋挽呈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你还太嫩了点。怎么样,要不要跟哥哥在这吃上?咱们在贡院里一边吸着螺蛳,一边畅谈一下人生,机会可是很难得啊。” “别,我已经许久未吃辣的了,你这锅子不知道放了多少茱萸,我可不想在这里拉死。”常喜乐想到什么,又道:“你可别胡乱分给别人,若是对方拉了肚子,到时候肯定会怪到你头上。即便事先提醒,也会被迁怒的。” “你就别操这心了,小小年纪跟个小老头似的,我好歹大你十来岁,这点心眼还是有的。倒是你赶紧回去吧,别被人放了药,可就麻烦了。” 常喜乐不可思议道:“没有这么损的吧?不是都有人看着的吗。” 宋挽呈耸了耸肩,“这可难说,上上次乡试的时候,就闹出了这么个事。” 常喜乐也不知该如何言语了,“这么多人盯着呢,这也忒大胆了吧。况且毒走了一个,不是还有很多个吗?” “谁知道呢,能这么干的都不是正常人,谁能想得明白。反正凡事得小心,这次你回去也莫要乱走动了,离开号舍的时候记得把油布帘放下,这考场上的猫腻多着呢。” 常喜乐连连应下,不敢再多耽搁就回到了自己的地方。这时候他炖的鸡已经散发出阵阵香味,虽然不及宋挽呈那边浓郁,可里头放了不少好料,所以味道也美得很,惹得不少人垂涎三尺。 不过虽是如此,大多数人还是很好面子,自己带的干粮咬着牙也得咽下去,并没有人厚脸皮上前讨要,也省得让人觉得为难。 于是常喜乐身边的人就看着他捧着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什锦砂锅米粉吃得香甜,自己只能闻着味道在那啃着没味道的干粮或是自己胡乱弄出来的清汤寡水。 常喜乐吃饱喝足,就在号舍里睡起大觉。因为地方太小,只能曲卷着身体躺下。他之前一直怨念这世个子一直不怎么长,估计也就一米七左右,现在看来,也挺好的。他现在要是常喜旺那身板,那这几晚可真是不知道怎么熬了。 常喜乐以为他会睡不着觉,可没有想到躺下去没多久就进入梦乡,直到发题目的时候才醒来。半夜十二点本是睡觉时候,可大家刚得题目,哪里舍得睡下,全都那看着题目想着该如何答题。 第一场考的是《四书》《五经》,所出之题正好出自常喜乐最熟悉的范围,他闭目思索一番,脑子里大概就有了想法。不过他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用一张废纸将思路记下,然后继续看下一题,接下皆是如此。 等全部捋顺,大约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常喜乐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开始奋笔疾书,而是继续卷着被子睡觉。晚上如此熬夜,白天可就要难过了。本就睡不好,若还黑白颠倒,到了第三天就非常难撑得下去。 常喜乐从前身体不好,所以对人体机能也十分熟悉,对自己更是清楚,因此之前就已经计划好按照什么流程去答题。 可他才刚睡一会,就听到隔壁发出了惨叫声,“我的试卷!完了完了,我的试卷烧着了!” 这时立刻有监考官训斥,“莫要大声喧哗!” “大人,我的试卷烧着了,可是还能给我一份?” “所有试卷都只备了一份,没有多余,你自己连试卷都护不好,还考什么考!” 那试卷被烧的人不敢哀嚎,却开始哭泣起来,大半夜的又是个大老爷们,那声音还挺瘆得慌的。 常喜乐就在着哭泣声中迷迷糊糊的睡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自动要求离开了。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却只能再等三年后继续,别无他法。 因为这事大家都心有余悸,晚上答题的时候都十分小心,就怕不小心把自个的试卷给点燃了。 但是总有防不胜防的,有些人第一天着急答题,第二天白天困倦得没法就开始睡觉,结果导致黑白颠倒,而且不少人觉得晚上头脑更加清醒,所以不少人都是晚上答题,由此不小心出事的概率也大了起来。 尤其是到最后一天晚上,大家的精神已经非常的萎靡了,不少人都是苦苦的撑着,一个失神很容易将油灯打翻,忙活了两天多结果功亏一篑。 常喜乐觉得自己这次乡试真是来对了,即便不能考中,体验一下古时候书生是如何考试的,也不算白来一遭。 第一场考试终于结束,常喜乐虽然在里头吃得还算不错,可睡得太差了,而且还有精神的折磨,一出考场看到常昱就顺势趴在他身上。 “困死我了,我得回去睡觉。不,我得先去洗个澡!三天没洗澡了啊,整个人都要馊了!” “好,我们这就回去,乐乐你睡一觉,等到了我再叫你起来。” 有常昱在身边,常喜乐觉得非常安心,上了马车不久,没有一会就躺在常昱怀里睡着了,什么时候回到家都不知道。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扒光放进浴桶里了。 “乐乐,你醒啦,我来帮你搓背。” 常喜乐这次没再拒绝,三天没洗都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了,而且他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在考场里前两天还没什么,有底子撑着,第三天就变得非常的不好熬了。但是因为精神一直紧绷着,所以倒是能撑得住,可一出考场一松懈整个人就懒洋洋的连一根手指不想动了。 身子骨不大好的,已经有人第一场就给晕倒,怕是后面的也没法来了。 这不仅仅是意志力的考验,也是检验考生们的身体素质。 “真舒服啊,在里头跟坐牢似的,身体都没法舒展开。”常喜乐趴在浴桶里闭着眼睛叹道。 “我帮你按按就舒服了。” 常昱帮常喜乐搓好了背,又帮他按摩洗头,等澡希望,常喜乐觉得自己比之前轻了好几斤。他直接想要上床睡觉,却被常昱拦住了。 “乐乐头发还没干呢,而且得吃点东西,这几天记得吃药了吗?” “我快困死了,什么事等后面再说吧。” 说着又要往床里扑,却被常昱一把捞了出来。 “乐乐听话,不能任性。” 常喜乐听到这话顿时清醒了不少,猛然发现,他和常昱的角色怎么开始调换了。以前说这话的不都是他吗,没有想到现在反倒被对方经敬回来了。 常喜乐从常昱怀里挣脱开,乜斜着眼充满着威胁道:“你这小子,也开始教训我了。” 常昱认真道:“三人行必有我师。” “滚!什么话也这乱套。”常昱佯作伸脚踢过去,常昱笑嘻嘻的躲开。 “乐乐这么有精神,那就来吃点东西吧,吃完再睡,乖。”常昱特此爱的看着他,跟他从前的表情一模一样。 都说人和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会相像,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表情动作语气等会互相影响的缘故,常喜乐和常昱如今便是这样。 常喜乐差点想要翻白眼,“算我怕了你了,我起来还不行吗。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啊,这才多长时间,我这地位就要难保了。” 常昱保证道:“我会一直听乐乐的话。” “那我现在要去睡觉。” “除了这个。” “你不是说听我的话吗。” “可你说过不能盲目听从,不吃饭饿着肚子去睡觉对你身体不好,你现在在任性,说的话就不能听而且。” “你这小子道理真是越来越多了,什么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常昱笑眯眯道:“是乐乐教得好。” 常喜乐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越来越会拍马屁了,不是说吃饭吗,没饭怎么吃啊?对了,我要吃白米饭,这几天一直吃米粉,总觉得肚子里有点寡。” 常昱早就让婆子准备好,全都是常喜乐喜欢吃的菜,只是为了他的身体全都少放或者不放辣椒。 常喜乐虽然十分遗憾来到这个世界都不能畅快吃辣,可比起口欲他更加惜命,所以也就坚持着饮食上少辣少刺激性。 第二场考试和第一场差不多,依然状况不断,总有人因为粗心大意而失去了这次晋级的机会。 而第二场下来,倒的人也更多了。尤其是异地且并未提前来到府里的,不少人都没能扛下去。他们本来身体就十分困倦,再这么一折腾,除非身体素质非常好,否则要么倒下,要么发挥失常。 正当常喜乐以为第三场考试也要苦熬的时候,却是发生了反转,第三场考试的场面让常喜乐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乡试是参考《疯狂的科举》一书中记载的明清时候科考时候的面貌,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关于考场煮东西吃这个,书里记载,曾任被大家收的国学大师黄侃先生,曾经因为吃还在考场上和人大打出手。有人煮鸭子非常香,他去讨要别人不给,鸭子煮好就给踢了,结果被胖揍一顿,却还十分开心,自己吃不成别人也吃不成…… 第71章 武考 乡试考中与否最为关键的就是看第一场,第三场相对不那么重要,就连监考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前两场严谨的态度完全不同。 第三场考的是策论,相对之前两场也比较容易。不少人都早早了事,却又不急着出场,为了发泄这几日坐牢一般的压抑,又或者知道自个怕是难以考中的那些人,为了表达自己在此一游,都想着要弄些动静来,抒发一下个人情绪。 因此第三场考试的时候,进去之前常喜乐就发觉考生们与之前不同,甚至还看到有一个人拿着大鼓大摇大摆的进了考场。 “那个人真是考生?他带着大鼓进去干嘛啊?”常喜乐诧异不已。 宋挽呈道:“第三场最是热闹,听人说堪比戏园子。所以你到时候答题一定要安排好,莫要被影响了。” 这些话之前宋挽呈也提醒过,可常喜乐也不过是一听,总觉得考试这么神圣的事,况且之前多严格啊,定是不敢有多闹腾。可还没进去,见到有人抬着大鼓进考场,这也忒毁三观了。 要不是他亲眼看到那人递上准考证——这里的准考证非常的大,跟A4纸差不多大小,而且见那考生也有些面熟,否则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人也会是考生。而且不仅仅是这个人,其他考生也明显行囊比之前两场要多得多,穿着也比之前要讲究。 其他人虽然没有拿大鼓这么夸张,可拿着古琴、古筝、琵琶却比比皆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准备艺考呢。 “乐乐,你要带古琴吗?”常昱见到这般景象,不由问道。 常喜乐失笑,“不用,我是去考试的……” 好吧,那些人也是去考试的,可是咋就这么心大呢。不是说这科考对书生来说非常重要吗,这么弄真的好吗?而且那些检查的军士、外联官,你们之前不是特别严苛吗,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也能让进呢? 常喜乐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无法想象还有这么一回事的。若是别人之前告诉他,他必是会喷那人一脸。考试如此神圣之事,尤其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怎能容如此玩笑呢。 宋挽呈虽然一早就打听到第三场考试的风气,可依然如同常喜乐一般,心底存着怀疑的,如今也是忍不住唏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而这样的惊吓不过是刚刚开始,入场之后,那才叫个热闹。 之前那些考生如同苦行僧一般的苦熬着前面两场考试,现在第三场了,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一开始最明显的不同就是吃食,之前两场大部分人带的东西都非常简单,一切方便为主,只求填饱肚子味道什么的都不在意。可这次却是不同,不少人都从外头拿来不少好吃又经得住放的,几乎都是打包了别人做的成品,只需热一热就行,这也是许多人行礼比之前多了不少的缘故。 所以整个考场没多久就被食物香气笼罩,不少人还到处缘由看别人带了什么菜,跟菜市场一般热闹,完全没有之前那种考试的紧张感。 而这次宋挽呈也过来了,不像之前两人同在考场却没见过几次面,更别说一起吃饭。 不少人都把自个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围在一起一次吃吃喝喝,顺便唠嗑。 而这还不算什么,等到月亮高悬的时候,那个拿着大鼓进来的考生竟是爬到了号顶,与另一个带着锣的考生一起敲敲打打起来,并且号召大家开始闹起来。 不少人纷纷响应,都把准备好的乐器拿出来,你吹我弹,甚至还有人亮起了嗓子,唱起如今府里流行的小曲儿。这时候不仅没有人管或者抱怨,只要是唱得好的,都得来阵阵喝彩。 整个号舍都沸腾起来,齐声呼喝,屋瓦皆震。 常喜乐那一瞬间有些恍惚,他是来参加考试的,还是来参加音乐会的?而且还是摇滚类型的、极为吵闹的音乐会。 “宋兄,这,这也太夸张了吧?就没有人管吗?” 宋挽呈其实也被吓了一跳,他也是第一次参加乡试,虽早有耳闻可也有些难以接受如此嚣张,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这是从前就传下来的风气,以前也整顿过好几次,可是收效甚微,于是就听之任之了。不过也就晚上能闹闹,白天还是得守着规矩的,毕竟第三场考试虽没之前重要,却也影响考试结果。” 常喜乐觉得这几天考试真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不曾知道还能这样的。不过连续高强度的被压迫了这么多天,如今放松一下倒也不错。有活跃之人,已经与其他人攀谈起来,如此也是能与人结交的好机会。 虽说这如同闹剧,可敢于高歌演奏的多半都有些水平,瞧得出还是精心准备过的。所以虽然热闹却并不是魔音绕耳,甚至水平还颇高。 这里的书生光知道死读书可不成,还得会点才艺,尤其是家境比较好的,从小学的东西更多。而能够读书的,多半家境都不差,像常喜乐这种农门出身的,还是非常少的。 因为气氛轻松,所以常喜乐第三场下来的时候,并不像之前两场一般,虽然依然十分困倦,但是不至于精神萎靡。 他回到家洗漱之后,痛痛快快的睡了一天,之前总觉得有压力,如今考完就彻底放松下来,至于是否能考中,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而未过几日,常昱的考试也开始了。 相较于文考,武试要简单得多,也不需要那么大费周章被困在一处好几天。 参加武考的人并不算多,而且仅考武艺,并无文试,都是硬性指标,因此只需两日就能考完。 常昱去考试的时候与挑着一堆东西的常喜乐并不相同,非常轻松的穿着练功服就去了,考场上备好考试用的东西,无需考生准备,防止有人作弊。 第一天考的是翘关和马枪,常喜乐不能前去观看,也不知现场如何。 常昱只道他练得和平时一样,并未失误。只是具体成绩如何便是不知了,至于其他人怎样他也没有关注。 翘关还罢了,类似于举重,常昱能的力气他是知道的,只要能和平常一样,也就说明完成度不错。至于马枪,这个还得取决于监考官,以及其他人的发挥。不过常喜乐觉得常昱必是不成问题,他的战斗力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比的。 沈百里也是见多识广之人,而且第一届武考第一名他也见识过,声称压根比不上常昱一根指头。 虽然这说法太夸张,但是也是在肯定常昱的武力值。所以常喜乐一直觉得只要没突发事件,常昱肯定能考中。即便考不中也无所谓,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急着为自个寻个官身,作为依仗了。 常昱下考一派轻松,跟出了个门晃悠一圈似的,晚上该干嘛干嘛。不过到了洗澡的时候却那嚷着要让常喜乐帮忙搓背和按摩,常喜乐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念在他之前一直帮自个的份上,也就顺着他的意思。 晚上常昱竟是还想拉着常喜乐互相解决欲望,被常喜乐无情的拒绝了。 “明日你还要考试,莫要胡闹。” “那我考完了是不是就能成?”常昱眼睛亮亮的望着他。 常喜乐一脸严肃道:“别老是想这种事,你年纪还小,这种事做多了对身子不好。” 这种事开了头,就很难制止住,尤其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得了趣便食髓知味,难以控制了。按照上辈子的标准,常昱还未成年,常喜乐自然不希望他总想这些事。 虽然常喜乐一直拒绝,可常昱总是锲而不舍。所以虽然次数不多,却也总有那么几次。 常昱顿时有些蔫了,可怜巴巴道:“可是我难受。” “难受自己解决。” 常昱撇着嘴嘟囔,“那样不舒服,没用。” 这种对话已经不止一次上演,常喜乐已不再像刚开始那么心软,冷哼道:“那就给我憋着!” “乐乐……” 常昱黑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常喜乐,一副你怎么不像以前一样爱我了的模样,充满了委屈。 常喜乐忍不住心软,用手抚摸着他的脑袋,柔声劝道:“快睡吧,明天还要考试呢。虽说不要求你非要考上,但是也得尽力而为。” 常昱见常喜乐如此认真也不敢再多话,从身后楼主常喜乐,脑袋贴在他的颈窝睡觉。 常喜乐虽然反抗过,毕竟被凶器顶着睡觉,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可常昱在这上头态度特别强硬,他又念及明天的考试,没法真对他生气,也就听之任之了。 第二日一大早,常昱吃完早点又进了考场。 这一日考的是骑射和平射,这两样的成绩都非常直观,好与坏大家直接就能判断。 而且常喜乐叮嘱常昱要看别人成绩如何,所以这一场下来,常喜乐心里也就有了个底。 常昱不负所望,不管是骑射还是平射都是十发十中,且全都是正中靶心不说,拿的还是强度最大的弓。 下考之后,不少人都前来与常昱攀谈,言语中十分的佩服,常喜乐更加肯定常昱是里头考得最好的。 参加武考的都是行武之人,大多都十分豪爽,而且慕强心理很严重。虽然绝大部分人都比常昱年纪大,长得也比常昱高大得多,可见常昱是有真本事的,都非常积极前来结交。 常昱向来对结交外人不感兴趣,但是常喜乐觉得他应是多认识些人,否则太过孤僻也不行。便是很积极的怂恿常昱与那些人交往,还让他邀请他们到自家做客。 常昱性子虽孤僻,却也不是无法与人交往的,只是对外界没有太大兴趣而已。属于典型的被动型人格,别人若死缠烂打,而且脾气还算相投,时间长了他也会容纳对方,就好似村里的人一样。 只不过再亲近,也不如常喜乐。 常昱见常喜乐这么希望他与外人交往,不想他失望便是听从了。虽然接人待物外人看来还是有些高傲,可那些汉子们都不介意。在他们眼里只要有本事,就有资格如此。 这些武人与常人不同,性格都极为粗犷,说得夸张一些便是性格更似野兽,与常昱也就有着很大的共鸣。刚开始,也不过是听从常喜乐的话,与他们接触,后来发现这些人挺有意思,倒是有心结交了。 “常老弟,你这一身功夫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出众,不知师出何门?”一个一脸胡子长得牛高马大,被人称作是李大胡子的人问道其他人也纷纷好奇,常昱按照常喜乐之前给他编的理由回答:“家师乃隐士高人,不曾与我说过名号,且在我年幼之时就已经去世,所以更是不清楚。” 大家纷纷唏嘘起来,在这里学武大部分都是有门派势力的,否则也没法学到一身武艺。学武与读书一样,都是需要很大的投入,别的不说,习武之人因为消耗大饭量也大,没点钱怎么能撑得起,更别提什么弓箭、马匹等等。也有野路子的,像李大胡子便是靠着自己一把蛮力闯荡出来的。而且他虽长得好像一个傻大个,其实脑子精明得很,知道如何谋划。 这种人相对很少,都是属于极有天赋才行。 大部分还是得经过师父的教导,才能有一身武艺。 “瞧你一身气派,我还以为你是哪个大家公子出身呢。”李大胡子叹道,他走南闯北也算是有点眼力劲的,可在常昱这里就看走了眼。 常昱只是笑了笑,他很清楚这些都是多亏了常喜乐。 这些武人大多大字不识一个,常昱却从小就跟着常喜乐读书,而且受到常喜乐言行影响,也就没有那么浓重的江湖气,更像是高门出身。 一个长得颇为精瘦,被人称作是王豹子的人道:“常弟武艺虽好,只怕这次考试……” 王豹子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大胡子最瞧不得这个,“你这人有话就说,卖弄什么啊。” 王豹子道:“上一次我有一个兄弟,他那武艺也是非常厉害,虽然不及常弟,可也是数一数二的,最后竟是被淘汰了。” 大家顿时好奇起来,“这是为何?莫不是有隐情?” 考场中有猫腻,大家其实并不觉得意外,在做的并不是只会挥拳头的,自然知道很多门道。他们过来参加科考,也不是冲着要借此去入伍行军混个大将军什么的,多半就是为了混个官身,以后方便行事而已,跟常昱的目的很是相近。 因此他们虽然也在意结果,却也不至于太过纠结。 “倒不是什么黑幕,只是因为我那兄弟莫看本事,实在是其貌不扬。我那兄弟外号叫做瘦猴子,因为他长得又瘦又小。你们若平时瞧见只以为是个弱不禁风的,压根想象不出他是一人能对五六个大汉的人。” “这武考跟文考一样,还得看长相啊?” 王豹子点了点头,“可不是,只不过看的不是好不好看,而是够不够魁梧。等等,我想想,那句话咋说来着,对了,说是要求躯干雄伟,可以为将帅者。常弟虽说武艺高强,可这身段吗……” 王豹子看着常昱那身板,不免摇头。 常昱虽然在同龄里是高个,可对于成人尤其是练武的成人来说便是不够看了。尤其现在正在抽条的时候,穿着衣服的时候,显得很瘦,又因为与常喜乐一起读书有一股书生气,若是收敛气息的时候,完全瞧不出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也是这群人想与常昱结交的缘故,除了崇拜他的武力,也是觉得他这样的可以称之为奇才,忍不住想要了解他。 之前常昱前去考试的时候,还有人嗤笑他这样的身板只怕连力道最弱的弓都拉不动,过来参加考试只怕也是走个过场。这种事并不少见,一些官宦人家,就是故意借此给自个孩子寻个官身。其实考试成绩并不算什么,只需走走门道亦可。 这样的人为正儿八经的武人所不齿,因此看到常昱也以为如此,心中很是不屑。没有想到,常昱如此深藏不漏,大家的态度立马转了过来。武人耿直,他们觉得自己误会了,就很真心实意给常昱道歉。 常喜乐虽然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在这里虽然文武并未站在对立面,可总归不是一家,他若在其中反而让这些大老爷们觉得拘谨。不过这院子就那么大,只要有心自然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听到这话,常喜乐忍不住嘴角抽抽。 一旁的宋挽呈笑道:“你们两兄弟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若真是如此,你们倒也是难兄难弟了。” 两个人都是因为长相被科考所嫌弃,这也真是够有缘分的。 武考虽晚于文考,可成绩却比文考出得早。结果果然如同王豹子所料,常昱虽然考中了,可排名却在很后面。而当日来家中做客的那几位,都自觉考场上远远比不过常昱的,他们之中也考中了三个,且全都在常昱的前头。 李大胡子名次最前,排名第五,常昱却是倒数。 之前两人还曾比过武,李大胡子完全不是常昱的对手,可排名却相差甚远。 王豹子是个消息灵通的,还打听到若非常昱表现得太过出众,让人无法无视,只怕因为那瘦小身板就要被淘汰了。虽然名次不佳,可能考中也算是老天保佑。 常喜乐听了特别的无语,可考试评审有一点就是要看外貌,如此歧视性的条例即便不合理,也是没处说理去。所幸他们只求一个官身,名次如何并不重要。 不过常昱明显被打击到了,整个人蔫蔫的。常喜乐原以为他并不在意,实际并非如此。想来也是,即便是再清心寡欲,被不公平的对待,心中郁闷也是在所难免。 于是晚上亲自张罗常昱最喜欢的烤全羊,想让他高兴高兴。 常喜乐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做吃食,在家里完全不会让他有沾手的机会,而来到这里一直忙于复习功课,也就全由婆子代劳。如今难得闲心,偶尔来做一把,倒也是不错的体验。 这里的厨房是正常的灶台似的,和村子里并不同。而且独立在一处,平时常喜乐几乎就没有进来过。所以在这里住了大半年才发现,他们平时烧菜用的不是柴火而煤块。 “我怎么记得以前用的并不是这东西啊?” 常喜乐好奇问道。 婆子回道:“这几个月才开始用的,之前都是柴火。可现在府里都兴用煤块,所以我们也买了。若您觉得不妥当,明儿我就给换了。” 常喜乐摆手道:“无需这么麻烦,能用就成。我只是记得之前好像并未见用这东西,所以颇为好奇。” 婆子解释,“咱们府不产这东西,是其他地方运来的。从前运输不方便,所以价格高大家不爱用,可现在运河通了,运过来不过就一会功夫,价格比从前便宜不少,所以就开始盛行了。” 宋挽呈也笑道:“这事我也听过一耳朵,听说刚开始有些百姓没见过,还好奇石头咋也能烧,所以一开始大家都不乐意掏钱。后来越来越多人见这东西好,如今不少人更愿意买这东西,而不买柴火了” 常喜乐点了点头,“怪不得呢,我就说我虽然很少来厨房,但也不至于家里用什么烧饭都不知道吧。” “这有何奇怪的,是你太过简朴,喜欢亲力亲为,多的是人不知道呢。我认识不少人,连板栗外头有一层带刺的壳都不知道。” “说到板栗,什么时候做次板栗鸡,味道也美得很。” 宋挽呈顿时眼睛一亮,“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呗。” “你还真是说风就是雨,今天是要烤全羊,咱们才五个人,本就吃不完,再加一道菜,会剩下很多。” “咱们肯定吃不完啊,可李大胡子那几人一会肯定会过来,你得多备些才行。” 果然不出宋挽呈所料,没多会儿这几个大老爷们就来了。 李大胡子还带了上好的酒,不过常昱却听从常喜乐的话,滴酒不沾。几个武人虽然不太高兴,在他们眼里常昱这年纪已经是大人了,自然是可以喝酒的,男人不喝酒那怎么还能叫做好汉。 不过他们并不是强人所难之人,见常昱不乐意倒也没有逼着。 一群人闹了很晚才散去,常喜乐见常昱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便是劝道:“你本事在身,无所谓排名,反正咱们也只求官身而已。” 常昱依然蔫蔫的,与方才和那几个武人闹腾的模样完全不同。 “莫要多想,你年纪轻轻能考上武举人已经很厉害了。你没听他们说,你是最年轻的武举人吗,光这名头就知道你有多厉害了。” “恩。”常昱嘴里答着,可精神依然十分萎靡,爬上床的动作都比平时慢了不少。而且倒头就睡,还背对着常喜乐。 常喜乐见他这模样,哪会任由他这么睡过去,一边抚摸他的脑袋,一边道:“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厉害的,莫要为这种虚名而苦恼。” 常昱这才转过身来,“乐乐,你真的觉得我是最厉害的?” “当然。”常喜乐肯定道。 “可我还是不舒服。” 常喜乐还不曾见过这样的常昱,他本就不擅长安慰人,如此更是不知道该如何了。 “那明天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常昱摇了摇头,常喜乐微微皱眉,苦思冥想,怎么才能让常昱高兴起来。 而这时候常昱突然猛的将常喜乐一把压在自己身下,抓着常喜乐的手往自己裤子里放,两眼尽是渴望,“乐乐,帮我弄弄,我就舒服了。” …… 常喜乐这时还不明白常昱真实想法,就白费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被常昱抓住的手抽不出来,便用另一只手揪住常昱的耳朵,“你这小子也知道跟我耍心眼了,今天就是为了这一出故意在这闹别扭吧。” 常昱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乐乐老是不帮我弄,我总不舒服,今天更加不舒服。” “这还成我的错了?” 常昱睁着清澈的双眼,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 常喜乐最终败下阵来,“我是为了你好,这种事不宜多。” “我问过了,一周一次不算多,还少了。” 这下换做常喜乐被惊吓到了,“你去哪里问这种事的,问了谁?” “就是李大哥啊,他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说男人憋久了,反而会坏掉的。” 常喜乐眯着眼,“这一招不会也是李大胡子教你的吧?” 常昱摇了摇头,老实道:“不是,是王大哥。” 常喜乐想到那贼眉鼠眼的王豹子,顿时觉得牙痒痒,下次他们再来非多放点茱萸辣死他们不可,怎么可以带坏小孩子呢! 等等,常喜乐想到什么。 “你是怎么跟他们说起这种事的?” 不会把他们两人这奇怪关系透露出去了吧…… 常喜乐顿觉羞愧难当,勾引小孩子什么,到时候别人可怎么看他。 常昱眨了眨眼,“就顺着他们的话问的。” 常喜乐顿时明白,一群大老爷们聊天的时候不小心就往些荤段子上扯,于是常昱就顺势问了一下而已。大家以为他是小孩子,好奇这种事也是正常,便是‘好心科普’。 常喜乐没有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会出这样的事,真是防不胜防。 “那你是听他们的还是听我的?” 常昱顿时不说话了,却松开了常喜乐的手,一脸失望的躺下去闭眼睡觉。 不知为何,常喜乐总觉得这样的常昱有些可怜,心里也不大舒坦起来。 成长之后拥有性欲是很正常的事,如今闹得他好像故意压制一般,非常的不人道。 常喜乐叹了一口气,“偶尔一次也是可以的……” 常昱顿时满血复活,蹭的一下坐起来,眼睛亮亮的望着他。 常喜乐看着这一双漂亮的眼睛,知道自己是没法与眼前人在感情上划清界限了。 第72章 中举 武考结果公布没两天,文考的发榜日期也到了。相较于武考放榜的草率,文试要隆重得多。 放榜之日为全城的第一大事,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看到底是哪家幸运郎中了举,一时间万人空巷。 黎明时府里的主考亲自捧着榜文,身着官服坐在八抬大轿上,一路朝着衙门出发。而前头有鼓乐和仪仗开道,后面还有兵丁护送,架势非常的足,足以见得对此事的看重。不少百姓都会早早就围在路边,等着队伍经过。 这时候最能深刻体会到科考的重要性,这是一条被人所敬仰的道路,是其他行业无法比拟的。 主考将记录着谁中举的榜粘贴在衙门前供人瞻仰,早早就等候多时的考生们,待主考官一离去,立马蜂拥而上,去榜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就能看到考生百态,是喜是忧一目了然。 确定中举的欢呼雀跃,有的甚至激动的甚至会癫狂;而更多的是哀声叹气,或是痛哭流涕甚至伤心过度而昏迷。 常喜乐说不紧张是假的,只要参与了,而且认真努力过,不管中举对他是否重要都会在意结果,都会希望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和常昱以及宋挽呈早早也来到现场,虽然也很着急想要知道结果,可看到眼前的人山人海,顿时觉得有些眼晕,这怎么挤进去啊!他觉得他们已经来得很早了,没有想到有人竟是天未亮就已经守在这里。 宋挽呈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情形压根挤不进去啊。” 现场人的情绪很激动,一个不小心兴许还会引起踩踏事件。 常喜乐道:“若不然我们先到一旁的茶馆候着,一会等人少了再说。” 常昱自告奋勇道:“乐乐你们在茶馆等我,我去看看。” “不急,一会再去也不迟,人再多总有散的时候。你即便力气大,可这种场面也没法使劲,莫要为了这种事伤了自己。” 常喜乐来到这里,不知为何反而不着急了,至少不会急这一时半会儿。 常昱听此也就没再坚持,可没有想到的是,人不仅没有变少,而且越来越多。 不少人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可不管是中没中的都不死心,就怕自己看错或是看漏。总想着多看几眼,是不是就能发现奇迹。或者是考中的看到自己名字写在上头,心里无比的舒坦,忍不住想要多看一会。也有人就是来查探消息,或是看热闹。所以这人只多不少,因为不少人情绪激动,场面越发混乱。 常喜乐皱起眉头,“这情形看起来不妙啊。” 宋挽呈也没有想到会如此,“据说今年考生是有史以来最多的,原本我们南瓜府只有五十个名额,如今都扩到了八十个,副榜也从原来的五个变为了十个。大约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今年看榜的人也尤为多。”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肯定有人去抄名字了,一会我们买一份也成。” 府里专门有人做这生意的,发榜之时第一时间挤进去将名字抄下来,然后贩卖给对此感兴趣的人。而购买这名单的人一般不仅仅是考生们,城中有些资产的人家都会对此十分关注,想要根据名单来联姻,或者其他打算。 这生意很是好做,且买的人也不吝钱,有时候因为大喜还会打赏,所以不少人都会抢这门生意。 “只能如此了。”常喜乐也没有其他法子,他向来不喜欢往拥挤的地方里钻。 常昱道:“让我去瞧瞧吧。” 说着也不顾常喜乐反对,就迅速出门钻进了人堆里。 常喜乐还未来得及说一个字,常昱就不见了踪影。 “这小子怎么跑这么快!”常喜乐有些恼道。 他不是不知道常昱的本事,可实在是人太多,而且从前老是看到踩踏事件什么的,所以不想常昱冒这个险。反正又不是不知道结果,不过是推迟一会而已。 宋挽呈笑道:“虎爷老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能憋到这个时候已是不易。你放心吧,他出场绝对不会被人伤了一根寒毛。他平日钻进深山野林都能活得好好的,这点算个什么?你真是太过小心了,他如今可不是孩子了。” 常喜乐听到‘不是孩子’这三个字,不知为何瞬间想到之前与常昱在床上做的那些事,心中有些别扭,让他越发坐立不安了。 宋挽呈以为他是太过担忧,便是安慰道:“每次放榜皆会如此,官府早有经验,知道如何应对,必是不会让悲剧发生,你莫用太过担心。” 常喜乐干笑着点头,把自己污了的思绪给拉回来。 没一会常昱就回来了,衣服整洁,完全看不出在人群里挤过。 方才宋挽呈和常喜乐虽然一直保持淡定,可现在一件常昱归来,就很迫不及待的知道结果,纷纷站起身来询问。 “如何?” 常昱道:“宋先生为亚元,乐乐……和我一样。” 宋挽呈和常喜乐先是惊喜不已,听到后面那句话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 和常昱一样,不就是倒数,虽然也同样荣耀,可听这怎么这么逗趣。 “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分。”宋挽呈笑着摇头,因为这事对自己中了亚元之事反而不那么上心了。 常喜乐也有些哭笑不得,“总归是中了,恭喜宋兄,能得亚元可是不一般啊。” 宋挽呈能得如此高的名次,常喜乐其实并不为奇。 宋挽呈不仅学问好,而且见多识广是个真有才学的,能得亚元绝对是实至名归。他这几年在他身边可谓受益良多,否则他这次还真不一定能够考中。他虽然有前身的记忆,从前也算是个学霸,但是到底思维模式的不同,很容易产生水土不服。况且这里的人也不傻,他们身经百战,实力不容小觑。 只是凡事都无绝对,尤其科考之事经常会有猫腻,这亚元之位也就来得更不容易。 一屋子出了三个举子,这放在哪里都十分的不简单。沈百里虽然没有归来,可沈家一直关注着这边,一得消息立马派人前来道贺,还送来不少贺礼,价格皆是不菲。 而周边的邻居也得了消息,也纷纷登门道贺。不少家里有读书人的,都过来要沾点喜气。 发榜第二日便是官府亲自为新科举人举办的祝宴会,也被称之为鹿鸣宴。除了新进的举人之外,府里重要官员全都会来,宴会上还会发给新科举人衣帽顶戴等物。 常喜乐自然也跟着去了,只是比起亚元宋挽呈,他所得到的关注并不多。他如今虽然只有十八岁,比不少中举人都要年幼,可今年的解元也才十六岁,他这年纪而且排位如此落后自然不算什么。 倒是不少人见他脸上的疤都甚为惋惜,知道他只怕只能止于此。虽说能中举对普通人来说已经非常了不得,以后只需躺着就不怕饿死,而且是无上荣耀,却也难免为他遗憾。毕竟常喜乐还如此年轻,明明前途一片大好,可无奈命运捉弄。 却也有人觉得好奇,常喜乐面容有瑕疵,为何也能考中? 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把注意力常喜乐身上,常喜乐也就能安安静静的在角落里体验一下这鹿鸣宴是如何模样。 宋挽呈虽然与他一起来的,但是他排名在前,宴会的席位距离官员们最近,而常喜乐排名在后头所以位置也就颇为偏僻,两人相距甚远。 所有人入座,鹿鸣宴正是开始。 这时候歌者涌入畅想《诗经·小雅》中的《鹿鸣》之诗,舞者还挑起了“魁星舞”,预祝举人们会试高中。而待歌舞结束,还有抢宴者一哄而上,以争得一杯一盘沾沾新举人的好运。 常喜乐心底无比庆幸他预料到这样的宴会是吃不好的,所以出门之前就填饱了肚子,否则这时候肚子只能唱空城计了。 宋挽呈因为是亚元,而解元尚且年幼,而且颇为高傲,拒不饮酒,因此大家的炮火都冲向了宋挽呈。宋挽呈此时也是高兴,因此几乎是来者不拒,待回去时候宋挽呈已经烂成一堆烂泥了。 所幸常昱来接,一把将宋挽呈抱上马车,否则常喜乐都不知道把他怎么弄回去。 一上马车,常昱就把常喜乐抱住,“乐乐喝酒了。” 常喜乐本想推开,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心虚,没敢挣扎,“我没喝多少,场面酒不好推辞。” 这不过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常喜乐见这气氛,也忍不住开了戒。 常昱直直的看着常喜乐,“乐乐在撒谎。” 常喜乐好像办坏事被戳破了一样,嘿嘿干笑道:“我真没喝多少,我就是尝尝而已,真的,我保证!” 常喜乐说完这话顿觉不对,他才是大家长,怎么现在角色给颠倒了!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怎么都没有察觉到? 常昱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这次相信乐乐。” 言下之意,若有下次,找你算账。 常喜乐没好气的用手指点了点常昱的脑袋,“真是养大了儿子就多了个老子啊。” 常昱并未言语,用脑袋在常喜乐颈窝上拱了拱。 毛茸茸的脑袋在敏感的颈窝摩挲,从前还不觉得有何,大约是如今关系有些变化,让常喜乐觉得心里直痒痒,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你快点放开我,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常昱下意识把目光投在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宋挽呈身上,常喜乐假咳一声,“反正这不大好。” “我喜欢抱着乐乐。”常昱耿直道。 “可别人看到……” “关别人何事?若乐乐为此苦恼,我把那人的脖子给拧了喂狼便是,就不会有人言语了。” 常喜乐听这话差点没有栽倒,他怎么不知道他养了一个暴力狂。常昱虽然武力值很高,经常入山打猎,可却从不曾伤过人,除了歹徒。如今竟然说出如此残暴的话,让常喜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不可胡说!杀人偿命,这点小事何至于此。” “可是他们惹乐乐不高兴啊。” 常昱的眼神非常的清澈,完全看不出正在说很残酷的话。明明话语里一副天凉王破的架势,可因为目光太过清澈,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很容易被蛊惑觉得这话很是正常。 常喜乐这时深刻体会到,常昱不管再如何融入人类社会,可之前被猛虎养大的经历都是不会被抹杀,并且一直会影响着他的思维和行为。 他原本看着常昱越来越‘正常’,以为他会跟普通人一样生儿育女,如今看来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常昱因为从前的经历,会让他认知障碍,总会有某处与常人不同。且这样的不同,若是不加以约束,极有可能会酿成大错,尤其常昱的武力值还非同一般。 这样子的常昱,只怕很难与这里的普通人如此亲密的连在一起。其实之前他就已经发觉了,只是总用等时间长了就好这样的话哄骗自己。 就像他一样,他虽然很适应这里的生活,对这里的人、物都充满了感情。可因为前世的记忆,让他总是觉得有一种隔阂。总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并未真正的融为一体,觉得自己无法真正的接纳本土人的靠近。 这也许是一种心理暗示,并非真实感受,但是不管是何种原因,结果都是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只怕没有哪个女子能与他在精神上门当户对,思维上、三观等无法处于一个频道。然后从潜意识里,让他放弃了对爱情、婚姻的追求。 伴侣是这个世界上最近亲之人,若无意外也是伴随着自己生活时间最长的人。相比亲人朋友,会更为挑剔。 他不是不能找个还不错的女人结婚生子,如同很多人一样,日子凑合着也能过去,没有爱情也可以拥有亲情、友情。偏偏他理想主义,认为心灵上无法契合,无法产生那微妙的化学反应,那还不如孤独一生,省得误人误己。 否则莫说这辈子,上辈子都可以找个人结婚生子。虽然他体弱多病,可家产颇丰,也算有些才学,想要找个人结婚并不算难。 但缘分未到,便是不想凑合而已。 他与常昱如此契合,也是因为大家都是这个世界特殊的存在,所以隐约之中有一种共鸣所在。这或许不是决定性因素,却也是重要原因。 也许这一切都是他想太多,可这里没有心理医生的疏导,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加深这样的想法。一开始就关闭了门窗,也就没有让人进入的机会。更何况这里的女子在婚姻上毫无自主权,不可能有能力也没有这个义务去为他打开门窗。 “乐乐……” 常昱见常喜乐这么看着他,久久不言一语,有些担忧的唤他。 “乐乐,别生气,我错了,以后我不说这话了。” 常喜乐见他又变成一个耷拉的小猫模样,顿时笑了起来,嘴里却严厉道:“以后莫要胡说,人命关天不可儿戏。” “好,我听乐乐的。” 常昱虽然应了,可明显不是因为事情的严重性而是因为这是常喜乐的要求。 常喜乐暗暗叹了一口气,罢了,以后这小老虎就留在他的身边吧,莫要总想着推出去,否则若是以后闹出个什么事,可就后悔莫及了。 有他约束,也就不会担忧常昱的野兽暴戾性子会被激发出来,不会伤人伤己。 只不过如此一来,他们就要相依为命一辈子,中间难以插入其他人。 第73章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鹿鸣宴第二日,常喜乐与常昱来到高元家中。 若非高元的帮忙,他这次只怕是很难考中,高元给他带来的那些资料,可谓帮了他很大的忙。宋挽呈也想过来,但是顾及高元不喜人打扰,便只是备了礼物,委托常喜乐送上,以表示感谢。 高元早已得了消息,见他常喜乐和常昱前来并不意外。 “你能中举,也不枉你爹咬着牙把你供出来。你是个懂事的,以后该如何自有分寸,只凡事需小心谨慎,莫要得意忘形。”高元道。 常喜乐拱手作揖,态度十分认真,“多谢高叔教诲,我必是会谨记于心。” “你以后就打算留在乡间了?” “是,我更喜欢乡间生活。” “这般也好,可以多陪陪你爹。”高元目光望向窗外,“我们今日大约是最后一次见面……” 常喜乐连忙道:“我虽留在乡间,却也经常会出来游玩,以后必是会常来探望高叔。” 高元却摆摆手,“无需麻烦,你这次回去也告诉你的哥哥,以后来府里就不用登门了。即便登门,我也是会谢绝见客的。” 常喜乐直接愣住了,这大半年来虽然他往高家的次数并不算亲,一般一个月也就两三次左右。可每一次高元对他的态度都会变得越发温和,留他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与他相言甚欢。 他虽不至于以为高元就把他当做很亲近的人,可也没有想到高元要断了两家的来往。 “高叔,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妥当,惹您生气了?” 高元摇头道:“与你无关,只是我已经习惯了独处,不喜与人交际。” 常喜乐信这话才有鬼了,高元确实喜欢清静,可并非是孤僻之人。能看得出他很寂寞,而且很喜欢听外面的故事。尤其是常喜乐说道桃源村的事时,他最为感兴趣,只是习惯了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高元虽未言语,可他能感受到对方对外界的向往。 与其说他不喜欢与人交际,倒不如说太长时间的封闭,使得他不知如何与人打交道。尤其他身子骨不大好,很容易觉得疲惫,有时候说到一半就会想着要躺下来。听人说话,听着听着就会睡着。这并非是不尊重对方,而是身体撑不住。 常喜乐不知道高元曾经经历过什么,常老爹说过当初捡回高元的时候,虽然底子确实受损难以恢复,却也不至于弱不禁风。不知道当初到底被那纨绔如何责罚,惹得现在如同林妹妹一般。 他不是没有想过打探,但是高元十分敏感,根本不允许一丝窥探。常喜乐见他十分抵触,也就只能作罢。 可是他就在他以为慢慢接近高元的时候,高元竟是会有如此决定,常喜乐摸不着头脑,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可是……” 高元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之前见你一直对我这盆子东西感兴趣,这东西如今结了红红的果子,很是喜庆,这个就当是我送给你的中举之礼吧。” 高元朝着一旁的安兴示意,安兴将门口的哪几盆西红柿搬了过来。 常喜乐确实一直很垂涎高元的这盆西红柿,可他又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他在府里一直寻不到,就知道这东西在这里是稀罕物,那就不能用简单的金钱衡量。所以常喜乐只表现出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却并不会表露出有多喜欢,不想高元为难。 他以为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心绪外漏,没有想到这一切都被高元看在了眼里。 可是这个时候他哪里有心思去管这个,高元这般做实在让他捉摸不透。明明对他们家很是关心,可为何总是要故意拒绝千里之外。 他能感受到高元还是很喜欢他的,对常喜盛虽不及他却也不差,怎么会做出如此决定。 “高叔……” “莫要多想,你若真感激我,把我当亲叔叔看,就照着我的意思做吧。” 常喜乐听不出高元到底是何情绪,他还想要说些什么,高元却闭目一副不愿意沟通的模样。 常喜乐很是无奈,却也知道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便是跟常昱告辞离去了。 从高家出来,常喜乐还抑郁不已。他并非是死缠烂打之人,可这么无缘无故的,搁谁也觉得心里不痛快。况且若是这消息传到常老爹那,怕是会闹出什么事来。毕竟从前也是过命的好友,无缘无故处成这模样,肯定想要知道个所以然。 可想起常老爹的态度,常喜乐不知为何又觉得有些奇怪。常老爹虽说是因为从前阴影再不想踏入府里,可依照他对常老爹性子的了解,若平时确实会硬着脾气不会过来,可要是最好的兄弟有异样,他绝对义不容辞。 虽然生活的磨砺让常老爹失去从前的锋芒,可骨子里还是有些江湖气的。 “小喵,你说高叔这是为什么啊?”常喜乐百思不得其解,便是问起身边的常昱,心中其实并未觉得对方能够给他答案,只不过顺嘴一说而已。 常昱道:“刚才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常喜乐听到这话,猛的抬头看他,“还有一个人?” 常昱点了点头,“就在高叔的屋子里,院子附近还有两个人盯梢,这两个人武艺都不凡。” 常喜乐对常昱的本事很清楚,所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这下让他更摸不着头脑了,“莫不会是要挟高叔的人?所以高叔怕连累我们,所以才故意说方才那些话?” “并没有感受到他们身上有杀气。” “你是说他们对高叔并无恶意?” “应是如此,至少方才是。” 若对方有敌意,常昱刚刚就不会坐以待毙了。他有猛兽的直觉,对危险非常的敏感,他不会让常喜乐身陷危险之中。 “对方到底是何人?” 常昱摇摇头,这个他就没法从气息感受到了。 常喜乐想到高元轻而易举拿到那么多与科考相关的资料,若一个隐世之人,哪里可能能拿到这些。他以前也不过是个养蛐蛐儿的而已,虽说曾被好这口的富贵人家礼待,可到底还是瞧不上眼的角色而已,基本上不可能关系好到这般地步。 那这些资料是从何而来?总得有个来处吧。 是不是这一切与那屋中之人有关,而且随身还带着护卫,只怕来头不小,能有那能耐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高元与那人是何关系?对方又是何身份? 常喜乐这下更是闹不明白了,可高元不愿提起,他也无可奈何。而且他能感受到高元的身子骨越来越好,虽然整个人显得很寂寞,却也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要多了一丝生气。 “我去把那人抓过来?”常昱见他如此纠结,便是道。 常喜乐摇了摇头,“不可,这样只会给高元添麻烦。能有如此能力之人,并非是我们可以招惹的。” 可总不能就放任不管了吧? 常喜乐想了想道:“小喵,你若暗中盯梢,有没有把握不被他们发现?” 常昱自信的挺起胸脯,“那当然。” 他在林间伏击猛兽,靠的就是这隐藏的本事。 “若你被发现,你有把握能打得过他们吗?”常喜乐还是有些担忧。 “当然。” 常喜乐得到肯定的答案,却依然犹豫不决。 他不忍将高元弃之不顾,可他又怕为常昱招来祸事。私心来说,常昱在他心中比高元重要。可高元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眼睁睁看对方兴许正被人要挟,他若是不知还罢了,如今知道却不做点什么,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可常昱要是出了事,那他只怕下半辈子都没法安生了。他现在完全无法想象失去常昱的情形,更别提还是他一手推出去。 “即便我打不过,他们也追不上我。乐乐,让我去吧。” 常昱哪里不知常喜乐纠结什么,在常喜乐开口之前,就为他决定道。 他知道常喜乐肯定更心疼他,不会让他冒这个险,可他也同样心疼常喜乐,不愿意他活在愧疚之中。 常喜乐这时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常昱抓住他的手,“乐乐,你不信我吗?” “我信你,只是……” 常昱咧嘴一笑,“那不就成了,我平日进林子里可比这危险多了,你放心吧。” 常喜乐并未言语,常昱又道:“乐乐不能欠别人人情,只能欠我的人情,我不喜欢乐乐老是想着别人。” 常喜乐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小子,这时候还给说我胡话。” 常昱一把抱住常喜乐,脑袋在常喜乐颈窝里拱着,在他啊耳边道:“回头乐乐要记得奖赏我。” 常喜乐顿时明白常昱说些什么,心跳顿时加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血气方刚的不止对方一个人啊,他虽然对这种事颇为淡薄,从前可有可无。可到底不是性冷淡,能让人欢愉的事谁都喜欢干。 “你啊……” “乐乐答应了?” 常喜乐终究妥协,“你若蹭了掉一块指甲,一切都别提。” 常昱顿时乐了,在常喜乐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常喜乐顿时愣在原地。 他们从前虽然一直很亲昵,却极少会亲吻对方。而这里也没有亲吻的习惯,哪怕是很小的孩子,也不像后世的大人们在外头也忍不住亲个不停。 “你又是哪里学的这些,莫要总是乱来。” 常昱绝对这种感觉让人心底甜甜的,又捧着常喜乐的脸啃了几下,虽然总觉得不够却在常喜乐发火之前停下来了。 “我就是想亲。”说着又‘啪、啪’的亲了两口,目光在常喜乐脸上扫着,没一会放到了唇上,表情露出了极为感兴趣的模样。 常喜乐唬了一跳,连忙挣脱开将脸转到一边,转移话题道:“你凡事要小心,宁可寻不到答案,也莫要逞能。” 常昱注意力被带走,也就没再纠结方才只是,“好,那我现在就去瞧瞧吧。” “别急,先谋划清楚了再说。” “乐乐放心吧,不会出岔子的,那一片我现在很是熟悉。” 常喜乐并不怀疑常昱的话,常昱的记忆力很好,而且大约是野兽扑食的习惯,他只要去过的地方就能把那里深深的刻在脑子里。丛林里到处极为相似,他都不曾迷路,更别提城市里各种建筑标识不同。 “那也得等晚上再说,大白天的太容易被发现了。” 常昱却不以为然,“可晚上对方只怕都不在了。” “那也得等到晚上。” 常喜乐却坚持,常昱夜视能力也比普通人强,他在晚上的时候,没有灯也能瞧见东西。 常昱见他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反对,虽然他觉得他现在去完全不成问题,常喜乐就是瞎担心。不过这种担忧,让他觉得很高兴。 到了晚上,常昱在常喜乐好一阵唠叨下出门了。走了很远还看到常喜乐留在门口这么张望着,虽是瞧不清楚,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牵挂。就如同他每次到深山里去一般,常喜乐心里很担忧,却又放任他的自由。 常昱嘴角微微一翘,奔跑的速度更快了,路人若碰见,只会看到一丝残影飞过,还以为是晃了神。 常昱来到高家,他对这里轻车熟路,想要进去毫不费力。 而今天百日闻到的气息如今依然还在,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今晚估摸就能完成乐乐交给的任务了。 他暗中朝着高元屋子里摸去,可还未靠近就闻到很熟悉的腥膻气味。 这……这不是他和乐乐那什么的时候,屋子里充满的气息吗。 常昱想到和常喜乐互相帮助的场景,忍不住有些心痒痒,不过他知道现在在干什么,所以分心不过是一瞬间之事,很快又集中注意力。 “云书,让我进去好不好?”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有些低沉沙哑,好像从唇间挤出来的一般。 “不行。”高元的声音显得有些压抑和慵懒,与平常完全不同,多了一丝常昱不太懂的东西。 “大夫说你现在身子骨好了许多,可以做些亲密之事了。”那陌生人的声音很温柔,言语里带着一丝哀求。 高元久久未有动静。 “罢了,早些歇息吧。”陌生人有些失望道。 这话说完,屋子里除了呼吸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动静。常昱又等了一会,见依然如此便是离去了,无一人得知。 常昱一回到家,就看到常喜乐松了一口气,心底也跟着雀跃起来。 “你没事吧?有没有被人发现?” “乐乐不用担心,我好着呢。”常昱笑得灿烂,然后将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给常喜乐,并且道出心中的疑惑。 “高叔和那陌生男人像我们一样亲密,可是那男人说还能做更亲密的事。乐乐,什么是更亲密的事?我们也来做吧,他说进去,进去哪儿啊?” 常喜乐再傻,这么明显的话,而且还是在这样的语境下说出的,他若不知道到底意味着什么就白活两世了。一听常昱还那很感兴趣的想要学习对方,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耳根子一直在发烫。 “这是别人的事,管那么多做什么。” 常喜乐说完这话又叮嘱道:“以后不用去瞧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若他没有猜错,陌生男人和高元必是有一腿。而且对方还是位高权重之人,高元这些年隐居怕是被人金屋藏娇了。 至于是不是火坑,他也不敢断言。但是高元如此病弱且年纪已经不小,那陌生男人还能相守并未抛弃,至少还算有些良心。且对方明显很尊重高元的意愿,想来人身安全上并不需要常喜乐担忧。 至于高元是否愿意,这更加不好说了。至少平日看高元,虽然有些古怪孤僻,却也不是对一切绝望之人。尤其近段日子,他明显感受到高元比从前要开朗,兴许日子并未过得很糟糕。 可没问过当事人,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常喜乐心中暗叹,这种时候他只能自私一把了,有些时候难得糊涂。 那男人身份必是非同一般,这与钱家还不同,钱家最多是金钱的遏制,这个男人兴许能抬手将整个桃源村都给摁死。 常喜乐想了想,给高元书信一封,信中暗示他若是到了绝境之处,他必会帮忙助他逃离。这封信写得极为讨巧,普通人并不能瞧出端倪,只有想要逃脱牢笼之人,才能感悟。 这头常喜乐为高元担忧,一方面想要保全自己和桃源村,另一方面又想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就忽视了常昱的情绪变化。 常昱见常喜乐的奇怪反应心中更是好奇,可他知道再问也没有用。他对于常喜乐对他隐瞒的态度非常的不高兴,可也知道常喜乐的脾气,若是再问只怕要是恼羞成怒了。 常昱虽然经常脑子一根筋,可不代表他傻,有时候反而明白得很。常喜乐越是对他隐瞒,说明这是还越发与他有关,而且常喜乐如此态度,应该不算是什么不好的事。 既然常喜乐不说,他自个去打听就是。 常喜乐万万没有想到,因为他的逃避,反而调动了常昱的好奇心,结果打开了常昱新世界的大门,愣是把自己给坑苦了。 孩子长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了,不是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越是隐瞒,越容易反弹。可惜常喜乐从前没养过孩子,哪里知道这样的道理。 常昱在常喜乐睡熟之后,再一次偷偷的跑到高元家中。 第一天,并未有何发现,只看到了那陌生男子与高元相处和他和常喜乐差不多,喂药、按摩,伺候得很是妥当。 第二天,依然没什么特别。 第三天,两人做着他和常喜乐会做的事,看得常昱血液沸腾,大半夜回去把常喜乐弄了起来。 眼看就要到离开的日子,偏偏常昱一直无法寻到想要答案,让常昱都有些着急起来。 常喜乐见他有些急躁,还以为他想要赶着回家。大家出来这么长时间,想到桃源村的一切,确实挺让人想念的,那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家,能让他们踏实的地方。 原本按照计划,他们拜访高元之后就可以动身回家,可这时候沈百里还没有回来。对方老早就传信,让他们务必等他回来,这才没有动身。 “明日沈兄就能到府里,你莫用着急,我们会很快回家的。” 常昱第一次对常喜乐隐瞒,随着次数增多,心中的愧疚感也越盛,他决定晚上再去一次,若是依然不得其解,就打算放弃了。虽然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答案对他十分重要,让他非常想要知道答案,可他也不想因此对常喜乐有太多的隐瞒。 而这一天再潜入的时候,看到眼前光景,常昱觉得自己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原来两个男人还能做如此亲密的事! 怪不得他总觉得缺了什么,原来还能够这样。 第74章 未遂 常喜乐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常昱挂在梁上看了一整晚的成人性教育现场版。 若是稍有廉耻之心的,见到情形不对早就离去。而若是厚颜无耻的,又或以猥琐之心看待的,自然不会离开,甚至还要借此自渎一把。 常昱没有廉耻之心,也并不猥琐,纯粹的抱着学习的心思来的,妥妥熊孩子一个。 他对于眼前的旖旎实际并没有太大感觉,虽心底有些躁动,但也就如此。只是不能代入他和常昱,会一下子就失了分寸。所幸他还知道自己在做见不到人的事,因此没有真正的放飞自己。 所以常昱看现场还没太大感受,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好似人看到牲畜在交配一般,都是同样的动作,却也不会像看成人小电影似的变得火急火燎。可是常昱离开之后,想到自己和常喜乐做这样的事,整个人顿时烧了起来。 起初他只是好奇,那陌生男子拿出的膏状之物放入高元身体里到底是何玩意,听他们的言语这玩意还挺重要的。偏偏两人又没说明白,常昱又不可能跳下去询问,而且这两个人也忒不知节俭,一瓶子竟然都给用完了,盒子还不乱扔,让常昱想要偷走都不成。 后来也就不免联想到自己和常喜乐,若是他们也这样那样,那感觉…… 这么一想可是不得了,常昱一下子就给烧了起来,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回去的时候脚步都不大利索。 此时的街道空无一人,常昱干脆四肢朝地像在山林一样奔跑起来。他虽然现在很适应两脚站立,但是依然比不上四肢奔跑来得畅快,不会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释放感。 这时候的常昱就想要奔跑,疯狂的奔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常喜乐身边。 常喜乐正在做着美梦,可不知怎的猛的醒了过来,刚开始脑子还有点迷糊。 屋子里依然漆黑一片,但是他明显感受到身边没人,这下顿时清醒了。 一转身,就看到常昱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那眼神如同饿虎遇到肥羊似的,把他吓了一跳,直接蹦了起来往角落钻。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对象是常昱,紧绷的身体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为自己顺了一口气,不悦道:“你干嘛呢?吓了我一跳。” 常昱蹭了扑上了床,一下子把常喜乐压在床上,让常喜乐难以动弹,目光灼灼让人无处可逃。 常喜乐顿时感觉不对劲了,这模样是想要把他吃了的架势啊,之前还说有他压制不会让常昱暴戾的性子会被诱发出来,没想到才几天就被打脸了。 这样的常昱让常喜乐莫名的心慌,吞了吞口水,“小喵,你先冷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常昱并未言语,目光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常喜乐,并且身子将常喜乐完全禁锢住。常喜乐觉得自己现在就想砧板上的肉一样,任人蹂躏。 这诡异的气氛让常喜乐心中很是惶恐,并不是惧怕这样的常昱,而是一种未知和失控感让他心中很是没底。虽然他很肯定常昱不会真把他给死了,可又觉得下场只怕也不比那个好到哪里去。 常喜乐不知如何是好,便是费劲想要转移话题,可没有想到反而引来了炸弹。 他的视力逐渐在黑暗中适应,而且身体的摩擦也让他知道常昱此事穿戴整齐,并非是像往常一样,不管冬天夏天都要赤身入睡。 “小喵,你是不是去哪儿了?遇到了什么事,可以和我聊聊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常昱不由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再看眼前人,身上的火烧得更旺了。 “小喵?唔——” 常昱突然猛的朝着常喜乐啃下去,直接堵住了常喜乐的嘴。动作过猛又没用经验,直接牙磕到牙了,两个人都闷哼了一声。可如此也并没有将常昱给吓退,继续毫无章法的啃着。 直把常喜乐弄得脑补缺氧,头晕目眩,根本没办法思考。 常昱虽然见过现场版,可视线很容易被掩盖,所以也瞧不明白两人是怎么拥吻的,只看到了一个啃。不过大约是天性,也可能是天赋异禀,没一会常昱就自己摸出门道,知道伸舌头知道吮吸甚至知道如何挑逗。 原来这滋味如此美妙,比亲吻脸颊舒服无数倍! 常昱越发觉得自己瞒着常喜乐蹲守好几天真是太值得了,原来世界上有这么舒坦的事。 常昱原本脑子里还记着高元那一对的步骤,可没一会就完全按照自己的本性走,手在常喜乐身上摸索揉捏着,他完全被快感所淹没。 两具年轻的身体在厮磨,好像要融入到对方身体里一般。 常喜乐是完全傻了眼,被动的承受着这一切,脑子迷迷糊糊的。 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虽然他们两人之前已经互撸,可天真如他或者是一直逃避的心理,完全忽视了男人进攻侵略的本性。跟鸵鸟似的哄骗自己,所以肆无忌惮的任由一切发展,结果现在一切失去了掌控。 什么对方还小、现在还不懂事云云借口,在这一夕之间完全崩塌。 常喜乐在这攻势中难以保持清醒,他虽然知道这样不对,想要挣扎,可那一点力量在常昱面前不仅没用,甚至更像是欲拒还迎的调情。 更别提越到后头常喜乐发现自己越发无力,刚开始是被堵住嘴被压制住身体,没法发出声音和动作拒绝,身体像被点燃一样,那处也诚实的起了反应。以至于后来常昱离开了他的唇往其他地方进攻,他的反抗依然如此无力,只剩下低低的呜咽声。 他的意识已经在欲望之中沉沦,想要极力保持清醒却一直无果,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衣物都已经全部褪下,赤裸的身体在交缠着,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热情。 常昱的动作有些粗暴,可这样的粗暴不仅没有让常喜乐反感,反而因为这样的热情直接把慢热的他迅速带入。 直到常昱的手指往他后处探时,那种异样感让常喜乐瞬间清醒。 “常昱!你在干嘛!给我拿出来!” 常喜乐这时候也顾不得会被宋挽呈听见,大声呵斥。 这个举动着实把他吓到了,全身的热度猛的下降。 常昱还是第一次被常喜乐这么吼着,再炽热的欲望也被唤回理智。 “乐乐,我们试试好不好?” 常昱一脸渴望的望着常昱。 常喜乐哪里肯应,之前与常昱互相帮助就已经突破了他的底线,若是真到这一步,他真的羞愧到觉得无法见人了。这已经完全脱离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并非是他对这样的事排斥,而是他还记着常昱现在几岁。即便这个世界这个年纪已经可以成家,但是他还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常昱不晓得,可他是个成年人,却不能如此放纵。 “放开我。”常喜乐的理智战胜了欲望,方才的迷茫和沉沦逐渐散去,一字一字道。 常昱心里难过极了,原本那处像是要爆掉一般,现在也渐渐萎靡下来。他松开常喜乐,退到一旁看着常喜乐板着脸迅速将衣服穿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他们已经如此亲密,为何常喜乐就是不愿意接受他呢?他们可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而且他能感受到,常喜乐方才也是很享受的。 “乐乐……” 常喜乐将衣服整理好,并且将油灯点亮,一脸正色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你刚才到底去了哪里?” 常昱本来见到这样的常喜乐心里很是委屈,可油灯让他看更清楚的看到常喜乐的唇被他蹂躏得红肿,颈间和锁骨那里还有他留下的痕迹,心情顿时好转了不少。 常昱并未打算继续对常喜乐隐瞒什么,便是直接道:“我去看高叔了,他们正在交配,乐乐,我们也来做好不好?” 常喜乐顿时脸都给僵住了,怪不得常昱突然发情,原来看到了限制级的东西。再想到这几天常昱一直怪怪的,有时候半夜突然把他拉起来,可算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偏偏他毫无危机意识,不知及时制止,今天晚上差点酿成大错了。 “我不是让你不要去看了吗!”常喜乐恼怒道。 “可是我想知道啊,乐乐你不说,我只能自个去找答案了。”常昱理所当然道。 这下常喜乐更生气了,“你现在翅膀长硬了,是不是我的话就当做耳边风了!” 这种失控感让常喜乐怒火中烧,有种养大的孩子要飞了的感觉。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把该惦记的给忘了。 常昱凑上前去,抓着常喜乐的手,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乐乐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常喜乐火气蹭蹭的往头顶上窜,直接把手甩开,“你既然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就别老粘着我,明天开始你自个睡去,谁那么大了睡觉还离不开人的。” 常昱眨了眨眼,“爹、大哥、二哥、三哥家里的大人,他们都这样啊。” 常喜乐差点没被噎死,咬牙切齿道:“他们那是夫妻。” “那我们也是……”常昱见常喜乐整张脸都黑了,连忙道:“高叔他们也不是夫妻啊。” “你怎么老去学别人。” 常昱更无辜了,“是乐乐刚刚说……” 常喜乐知道无法按照正常思维与常昱沟通,连忙打断他的话,“可他们多大年纪,你多大?有些事是小孩子不能做的。” “哦,那我再等三年。”常昱撇了撇嘴,有些不情不愿。 “可是乐乐,你已经是大人了,那事真的很舒服,我亲眼看到的,你不想试试吗?要不要我帮你?”常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的亮光差点没有把常喜乐闪瞎。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常喜乐觉得这话有些伤人,又道:“你个小孩子别愁这些事。” “那我让高叔去给你说说。” 常喜乐直接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你傻啊!你要跟他怎么说?说你偷看他做了这事,很爽,让他传授经验给我?你是想把我们两个人都给逼死啊。” 常昱并不太明白这种舒服的事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虽然他偷看是不太厚道。 “高叔真小气,跟乐乐一样。” 常喜乐直接仰倒,直接扑向常昱把他的头发弄成稻草窝心里才舒坦。 “敢说我小气!这种事是能大方的吗!” 养了这么长时间的孩子,原本以为十分酷霸狂帅,没想到竟是个二百五,这酸爽滋味简直了。不发泄一通,会把人给憋死。 常昱见常喜乐这副模样,就知道他不生气了,也就任由他闹腾着。 常喜乐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常昱给带歪了,一时忘记了这事的重点所在。 “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宋挽呈好奇问道,他一大早就察觉到常喜乐和常昱两个人有些不对劲。而且半夜的时候似乎听到屋子传来争吵的声音,他原本还以为是在做梦,毕竟这两人的感情好成什么样他可是最为清楚。 一个把另一个宠上天,另一个唯对方马首是瞻,根本不可能闹起来啊。 但是现在看两个人关系非常微妙,常喜乐明显在生常昱的气,态度一直十分冷淡。 这下可钓起宋挽呈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什么事竟然让两个人一晚上就闹起来了,明明昨天还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而且常喜乐的脾气他最为清楚,最是温和不过,而常昱平日最听常喜乐的话,说得夸张点,让他去杀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样的一对竟然也会闹矛盾?这下可有戏看了。 为了瞧明白到底怎么了,宋挽呈连别人的邀请都给拒绝了。 宋挽呈得了亚元,在府里可谓名声大噪,不少人都登门拜访想要结交。有的富贵人家甚至还暗示想要与宋挽呈联姻,把自个的女儿嫁给宋挽呈。 宋挽呈已过而立之年,可依然看着十分年轻,容貌端正又比那些年轻人多了一丝沉稳。且因为从前的游历,是个说话风趣又有真才实学的,很容易得人喜欢。最重要的是他能夺得亚元,几乎可以看做是一只脚已经踏入了进士的大门,前途一片光明。 不少有些小心思的人家都想象从前的钱家一样,在可以匹配的时候将这金龟婿拿下。至于宋挽呈已经成婚?休了便是。 也有人没这般无耻,想要给宋挽呈送美人小妾,虽说在这里有规定五品官员以下者不可纳妾,除非四十无子,可过正路的妾没法,不在衙门过名的却无人去管。 宋挽呈虽说从前老是不着家,却是极为尊敬和爱戴自己的妻子,顿时被这种龌龊给恶心了。所以大部分宴请都不会去,但是若只是学术探讨他却会十分积极,但是今天为了看八卦,也给忍痛舍弃了。 宋挽呈看戏的语气太过明显,常喜乐本心里就不太舒坦,火气就给上来了,语气有些冲。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吵架了,我们好着呢。” 常昱一听这话,立马跳过来,从身后抱住常喜乐的腰,在他颈窝里蹭了蹭,“乐乐……” 常喜乐顿时翻了个白眼,把他一把推开,“少黏着我!我还在生气。” 常昱顿时委屈的缩在一边画圈圈。 “哈哈哈——” 宋挽呈爆笑,笑声响彻云霄。 常喜乐一直知道宋挽呈一副翩翩公子、饱读诗书的面具下藏着一颗无比八卦且幸灾乐祸的心,可从不知竟然可以如此欠揍。 “常弟,你还真逗。你们两个这模样,就跟我家两个小的似的。每次小宝把老大惹恼了,老大都是这反应。平日见你们一个装模作样,一个跟铁板似的,还以为没有过孩童时候,如今看来并不是那回事啊。” 常喜乐被这么一说,耳根子发烫起来,仔细回想他和常昱如何闹别扭,也觉得有些汗颜。 可他又不至于真生气,决绝之事实在做不出来,但是不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这小子就要反了天。于是就这般表达一下自己情绪,可又发现跟小孩子怄气似的。偏偏对象还是脑子一直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常昱,结果更像是小孩子在玩闹了。 他发觉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脑子越发不好使。 “你今天怎么这么闲?我们过几日可就要回去了。”常喜乐岔开话题道。 宋挽呈哪里不知道他是何心思,“为了看你们两个怎么怄气,所以把所有事都放一边,怎么样,够哥们吧?” 常喜乐顿时无语,竟是有人无耻到这地步,普通人不是应该出来劝架吗,他身边怎么尽是出奇葩。 “你想再进一步,为何不到京中国子监求学?” 宋挽呈笑了起来,“你想要岔开话题也莫要找你早知道答案的事聊啊,我之前都说了无数遍缘故,你现在还要问。” 有这么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好友,常喜乐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下让他佯作发脾气,给常昱颜色看看都不成了。 没有真发脾气,他演技又不好,硬是撑着,也是自己遭罪而已,常喜乐苦恼起来。 宋挽呈见火候差不多,也就不再调侃,道:“你从高家搬来此物,真的能吃吗?我这几日赴宴时也看到有人家在种,我询问过他们说此物有剧毒,只可观赏。” “别人家也有?多吗?”常喜乐顿时眼睛一亮。 “有一户人家里倒是种了不少,院子里有一大片,当时大家还要以此作诗。此物很漂亮却有剧毒,因此内容多半都与之相关。偏偏你说这东西可以吃,害得我怎么也憋不出一句来,差点被人笑话我这亚元是走关系来的。” 常喜乐斜了他一眼,“怪我咯。” “至少不算无辜吧?若不然你证明给我瞧瞧,这东西是可以吃的,到时候我宣扬出去,也能挽回一丝名声。”宋挽呈一脸认真道,若是不知他本性的,怕就会信了。 “你想要吃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宋挽呈背着手,正色道:“我如今好歹也是亚元了,怎么能老把吃放在嘴边呢,太不雅了,不可不可。” 这装模作样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常喜乐懒得和他扯皮,与宋挽呈胡扯下去,说个几天几夜都没完。 这人学问有脸皮还厚,歪理特别的多,还特容易让人信服,若是放在前世,妥妥能靠当传销导师发家致富。 这三株西红柿虽然长了不少果子,如今已经渐渐成熟,常喜乐一直舍不得吃,总想着再留一阵。可今天他心情不好,需要美食替换一下心情。所以打算来一顿西红柿宴,到时候还可以送一部分给高元,也当做是一份谢礼了。 常昱去偷窥这一件事虽然让他很生气,但是听到高元在这样的关系中还是很得趣的,心里也踏实了大半。 至少说明高元对那人还是颇有好感的,也就不会像自己担忧的那样,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常昱这个人虽然有些轴,可对于人类的真实情绪还是摸得很准,他深信他不会看错。 将熟透的西红柿摘下的那一瞬间,常喜乐很是心疼,不过过了这一阵,看到一筐子的西红柿,内心是无比鹊跃的。 他最喜欢吃西红柿了,怎么弄都喜欢。 新鲜的西红柿最是美味,他把西红柿切成片,撒上白糖直接蘸着吃,整个人都爽快了。 果然跟记忆中的味道一样,美极了! “你真的就这么吃下去了啊。”宋挽呈担忧不已,“不成,我这就去寻大夫,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 虽然他相信常喜乐,可是外头的人都在传此物有剧毒,曾有人吃了当场死去,说得言辞凿凿,让他难免会被影响。想着此物大约像河豚一样,必须得知道如何吃才可以避免中毒,完全没有想到常喜乐撒上点白糖就给啃了,让他措不及防。 常喜乐连忙把他拦住,“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放心吧没事吧。你就算是不信我也得信小喵啊,他天生对毒物敏感,只要有毒的他就能嗅得出来。” 说着还夹了一块塞进常昱的嘴里,常昱向来不喜欢吃蔬果,可也忍着把这东西咽了下去。 “好吃吗?” 常昱很想摇头,却忍着点头说:“好吃。” “哼哼,又开始对我撒谎了。” “不好吃。” “你刚才果然在骗我,哼哼。” 常昱都想哭了,而宋挽呈只想翻白眼,成熟的孩子幼稚起来也是没眼看。 常喜乐自然知道宋挽呈在心底如何埋汰他,不过他看到西红柿他心情好,也就不计较了。 宋挽呈见常昱也肯定了此物无毒,也就放心下来,也吃了一块。 “味道有些奇怪,不过还挺好吃的。”宋挽呈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送,“这东西就这么吃啊?” “当然不是,一会你就知道了,今晚上咱们来个番茄宴,保准你们吃得爽翻天。” “番茄宴?听着就很不错的模样,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大家回头一看,是沈百里来了,身后还跟着许久未见的裴清云。 第75章 酸汤鱼 常喜乐走向前,握拳朝着沈百里胸口捶了一拳,“你可算来了,家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你若再不来我便离开了。” 说着又对着裴清云拱手,“裴兄,好久不见,怎么好像憔悴了不少。” 裴清云对他笑了笑,“几日颠簸,今日一早才刚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不知是否是错觉,常喜乐总觉得裴清云哪里怪怪的,好像与从前有所不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虽然相识已久,可面对面接触的机会却并不多。 两人还未亲近道无话不说,所以心中虽然疑惑,却并未深问。 “那可得好好休息,我一想到过几日要坐船整个人都不大舒服了。” 常喜乐心有余悸道,可是让他慢慢坐着马车回去,还是宁可吐一天。在路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受折磨的时间还长,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缓过劲来,所以他宁可速战速决。 沈百里想到常喜乐之前坐船吐得稀里哗啦,也忍不住摇头,“我就没有见过比你更晕船的人了,清云,你是没有见着,常弟那天那模样快把人吓死了。” “我那有治晕船的药,你吃下去应该会舒坦许多,明日我命人送来。” 常喜乐听此自然不会拒绝,“那就麻烦裴兄了。”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裴清云摆了摆手,“还未恭喜你中举,早就知道你是个能耐的,如今一看果然如此。你小小年纪就能得此殊荣,实在令人佩服。” 沈百里道:“咱们虎爷也很是厉害,只可惜武考还要看身板,否则拿个第一也不在话下。还有宋举人,竟是得了亚元,我这房屋都跟着沾了喜气。这阵子我虽不在,可家里人说已经不知多少人来打听这屋子,就连隔壁大家都乐意用高价买下,就想沾个喜气。” 宋挽呈笑道:“这也是多亏了沈公子相助,若非能在此安心读书大半年,只怕我也难得如此成绩。” “宋举人无需客气,都是宋举人学问好。” 宋挽呈还要说些什么,常喜乐笑着打岔,“都是朋友了,客气的话就莫要说了,省得天都黑了也没个完。” 大家顿时笑了起来,将这一话题揭过。 “方才我听常弟说,一会要弄个什么番茄宴?是为何物?”沈百里问道。 常喜乐指着那几盆结着许多果子的西红柿,“就是那这个东西做菜。” 裴清云错愕,“此物不是有剧毒吗?” 常喜乐笑道:“并非如此,不仅没毒,对身体还有好处,我们方才还吃了一盘呢。” 沈百里只对可以吃的东西感兴趣,这种东西有剧毒,所以看过就忘了,没有想到竟是能吃。 “当真?那我也要尝尝。” 常喜乐让婆子按照他方才的法子弄出一盘,自己先吃了一口。 沈百里见此毫不客气的拿着筷子夹了一块送进嘴里,“味道还挺不错的,你也尝尝。” 边说着一边夹了一块塞进裴清云的嘴里,裴清云微微蹙眉,到底没有说什么就给吞咽下去,“恩,果然不错。” 常喜乐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裴清云现在一派翩翩公子模样,神色淡然,比从前成熟稳重了不少。虽说以前他在与外人谈生意的时候,一直保持这个模样,可在他尤其在沈百里面前,却跟个斗气的孩童一样,牙尖嘴利还容易暴跳如雷。 而他一看到两人就觉得不对劲,也是因为裴清云和沈百里竟然不掐架了,他们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在互损。可现在他们进来了这么长时间,一直十分平和,完全没有药掐架的架势,现在竟然还做出如此亲密动作。 虽然这种相处模式才是正常的方式,可习惯了这两个人总是不对头,如今风平浪静,反倒让人不习惯了。 “我方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们现在感情竟然这般好了,都不吵架了啊?”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有什么好吵的,对吧。”沈百里笑道,一只胳膊还搭在裴清云肩膀上。 裴清云顿了顿,不动声色的从沈百里肩窝里离开,嘴角扯出一抹笑,“嗯。” 常喜乐心中的别扭感更甚了,虽然他们之前总是互掐,只要习惯了就发现其实彼此十分亲近。如今倒是不吵架了,可那种亲密感好像也淡了不少,好像中间隔了一层一般。沈百里还没啥,倒是裴清云变化挺大。说变化很大也不是很正确,只是把自己的爪牙给收起来了,在沈百里面前也如同在其他人面前一般。 “裴兄去了一趟京城,比从前沉稳了不少。” 裴清云微微笑了笑,原本他长得就极为漂亮,如此模样宛若五月桃花盛开。让在座的各位,都忍不住的怔了怔。 这种漂亮无关性别,就是觉得赏心悦目。 “就要成家立业了,总要沉稳些,哪里还能像从前一样胡闹。我本就脸嫩,更是得注意。“这一句话才让常喜乐找回一点裴清云从前的影子,“裴兄也要成亲了?” “嗯,我这年纪不少人都已经当爹了,家里早就催了。” 沈百里有些不悦道:“娶的还是京城里的官家小姐,之前我还以为他是与我看中一个人,害我以为因此伤了我们彼此感情,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常喜乐笑道:“如此不是更好,否则到时候反而尴尬。裴兄的好事将近,沈兄是不是也快了?” “明年就可以请你喝杯喜酒了。”沈百里的欢快的语气就让人知道他有多高兴。 “那就先提前恭喜二位了。” 沈百里道:“如此大好日子,还不赶紧把那什么番茄宴准备起来,正好我们也可以尝尝鲜。若这东西真的好,我过一阵走商,就给你带一堆种子回来。” “我之前寻你打听,你不是说没有见过吗?” “这东西从海外而来,我也是这次在京城见到的。我下次走商走的是海运,很大可能会碰见。” 常喜乐一听这话,也乐呵起来,“那敢情好啊,否则我还得留种,今年都没法痛快吃了。” 沈百里拍胸膛保证,“有我在呢,无需发愁。明年春天以前,我保证给你带回足够你种的种子回来。所以你今晚可别吝啬,莫要藏着掖着。” “你们今天刚从京城回来,家中不给你们接风洗尘?” “那也得等和你们聚一聚再说,你们为了我们留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哪里好让你们等。” 沈家和裴家在他们三人都中了举之后,明显态度热枕了许多。所以沈百里和裴清云不顾家中径直来到这里,也不算意外。 作为西红柿第一餐,常喜乐自然是要自己动手的。 西红柿能做的菜非常多,可以用作主力军,也可以当做调剂的配菜。 常喜乐脑子里闪过各种菜谱,最终决定做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羊肉煲、西红柿炖豆腐,以及重头戏酸汤鱼。 酸汤鱼是常喜乐非常喜欢吃的一道菜,是苗族的独有食品。味道酸辣鲜美,色香味俱全,特别的下饭。不过这里没有辣椒,他只能用茱萸代替,他也不敢肯定味道会如前世一般美好。 但是他实在喜欢这道菜,所以打算硬着头皮试一试。反正大家都没有吃过原版,只要味道还成也能解了自己的相思之苦。 酸汤鱼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口酸汤,酸汤必须用烧开的米泔水制成的,而里头的酸味则完全靠西红柿原本的酸味。 米泔水烧开以后,茱萸酱、辣米油还有用烧酒腌制的糟茱萸等等一同放进去,然后再将西红柿用手掰的方式扔进去,不可接触刀具切割,会伤了味道。等西红柿被熬烂,整个锅子里的汤汁都变得红彤彤的,十分的诱人。 而这时候就可以放入黄豆芽、小竹笋以及处理好的鱼。鱼无需切割,直接一整条放入,期间无需反动,避免铁器的触碰。等快要熟的时候,在放入姜片、木姜、小葱亦可。 红酸汤鱼颜色非常的漂亮,红彤彤的一看就非常的勾人食欲,而气味非常的浓郁,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常喜乐尝了一口,虽然味道与从前他做的有很大差别,但是依然非常的美味,他表示已经非常满意了。 这边酸汤鱼做好,那边西红柿羊排煲也熬好了,常喜乐便开始做西红柿炖豆腐以及西红柿炒鸡蛋。每一道菜西红柿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而无一例外的因为西红柿使得这些菜看着非常的诱人。 且除了酸汤鱼,其他口味都没有那么重。虽说口味重吃着痛快,可秋天本就干燥,很容易上火。 几人都不是客气的,饭菜一摆好,也不用打招呼就飞速下筷。 宋挽呈和沈百里都是吃货,两人速度尤为快,每一样尝了一下,顿时翘起大拇指。 “这味道还真是不赖,若我早就知道这玩意能吃,还如此的美味,早就给搜刮过来了。”沈百里又是满足又是扼腕道。 宋挽呈也点了点头,“这味道比生吃要好得多,而且带些酸,十分的开胃。这种酸和腌制出来的酸不一样,别有风味。” “常弟,你总是能发现好吃的,这么多菜式难为你能想得出来。虽然并不是那种讲究和精细,却能把食材的特色完美的结合起来,让人难以拒绝。”裴清云夸赞道。 常喜乐见大人都很喜欢,心里也十分高兴,虽然并非他所创,可如今脸皮已经练出来了,不至于像从前那般纠结。 “好吃也是福啊,能享尽天下美食,亦是一种福分。” 沈百里和宋挽呈都表示赞同,不过两人并未多说什么,完全沉迷于这几道菜里了。 他们好吃还好新鲜,西红柿这种味道还是第一次碰见,自然稀罕得很。 而且这东西现在很是珍贵,只怕一段时间内都没法这么痛快享受,所以必须得猛吃才成,否则很长一段时间里会很是遗憾的。 常昱也喜欢这个味道,虽然西红柿炒鸡蛋和西红柿炖豆腐都没怎么吃,可另外两道荤菜却吃得不亦乐乎。 “乐乐,很好吃。”常昱弱弱的夸赞道,小眼神可怜兮兮的。 常喜乐见他这般小心,怎么都生气不起来了。 “那就多吃一点。” 常昱顿时笑得灿烂,重重的点头,“嗯!” 于是,虎爷一出马,宋挽呈和沈百里的盘算彻底打空了,完全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地啊! 第76章 回家 常喜乐之所以会等待沈百里,除了感激对方借自个房子之外,也是得知他这次跑商要到海外,是他有史以来去的最远的地方。如此一来,能寻到的新鲜东西应是会比从前更多。 常喜乐趁着这几日等待的时间,将自己所知的而良国还不曾有的东西全都画下来,沈百里只要能寻到其中一两样,这几天的等待都不是白费。 与沈百里碰头后,常喜乐就再也等不及要回家了。出来这么长时间,他早就想回去了。 府里虽然热闹,可于他看来还是不如家里待着舒坦。大约是宅惯了,偶尔出来看看热闹还行,但是更多时候还是喜欢待在家里。 他享受这样宁静却又不被疾病困扰的生活,喜欢看到养的牲畜一点点长大,地里的庄稼从播种到收获。 况且他出来这大半年,常家陆续添丁,曹二嫂和丁三嫂今年都生下了儿子。 曹二嫂的肚子已经许久没有动静,大家都认定他们两口子这辈子就这一儿一女,虽然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少了些,但是凑了个好字已经非常的圆满了。所以刚开始怀的时候,曹二嫂压根没有意识到,肚子鼓起来还以为是胖了。后来见月信迟迟不来,以为是哪里不好了,去寻的大夫这才发现已经有了近五个月的身孕。 因为这事,曹二嫂都成了村子里的笑话,都生了两个了,竟还如此糊涂,也忒不靠谱了,所幸没闹出什么事。 而丁三嫂之前生下第二个女儿之后也一直没有动静,虽然家里头没人说什么,孙婆子也不过是偶尔问两句,可她心里还是有些急的。 虽说之前说过男女一视同仁,可到底被荼毒了这么长时间,身边环境又是这般,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转过弯来。虽然不轻女却也是很想要个男孩的,如今总算如愿了,自然高兴得很。 两人说来也巧,本来按照日子应该至少差一个多月的。可偏偏一个推后一个提早,结果都凑一块了。今天这个刚生完,第二天那个就开始叫肚子疼,两个堂兄弟就差了一天。 两个孩子现在已经过了满月,不过并没有办满月酒,都等着常喜乐考试归来,到时候两个孩子一起大办一场百日宴。若常喜乐能考中,那就是喜上加喜,若是没考中,也能让喜事冲掉落榜的惆怅。 现在整个桃源村的人都等着常喜乐荣耀归来,若非家里刚添了孩子实在忙不开,常喜乐又书信回去让大家千万别派人过来,否则桃源村的人早就安奈不住派人来接。 常喜乐回去的时候因为裴清云的药,并没有怎么遭罪,只是一直昏睡着,吃饭都是常昱把他闹醒,且还是亲手喂的他。下船的时候依然是被常昱抱着走的,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个好久没有睡过的床上。 家里人早就把他的被子褥子全都清洗和晒过,还有一股太阳晒过的香味,让他忍不住伸了个大懒腰在床上滚了滚。 终于回到家了! “乐乐,你醒来啦,想吃点什么?”常昱一直守在他身边,见他这副模样紧绷的俊脸也舒缓开来。 常喜乐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感觉自己可以吃掉一头牛,“能填饱肚子的就成,现在什么时候了?” “现在是辰时两刻。” 常喜乐愣了愣,他们应是下午到达桃源村,可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 裴清云的药还挺不错,虽然一直让人昏昏欲睡,可他并未感到不适。现在除了饿,精神还是很不错的。不像第一次坐船,用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脸都凹陷了。 常喜乐从屋子里出来,常家人全都在家等着他醒来。 常喜乐对着常老爹和孙婆子深深鞠了一躬,“爹,娘,孩儿让你们担忧。所幸这次不负众望,得了文魁牌匾归来。” 新科举人都会得到一块牌匾,第一名上书解元,第二名为亚元,第三四五名为经魁,其他则为文魁。 这一块牌匾是花钱都没法买到的,挂在家门口,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耀,更是整个家族的荣耀。而想桃源村这种小地方,百年难得一见,更是整个村庄对外吹嘘的资本。 中了举即便不考尽是也可以就此进入仕途,可被授予推官、知州、知县、通判等职,与当地知县平起平坐,相互之间称兄道弟。即便不入朝为官,成为当地乡绅,势力也不容小觑。 因为官员都必须是外省籍,都说强龙压不倒地头蛇,即便是县令想要在本地立足,也得与当地的举人绅士交好。这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举人跟县令交好,也会让当地老百姓更加尊敬。 饶是家中最为冷静的常老爹,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其他人更是激动得难以自己。 “好,好,不愧是我常家好儿郎。”常老爹十分的欣慰,说话声都带着哽咽。 原本以为这条路已经被阻断,没有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比一路顺畅更加感慨。 孙婆子更是眼泪止都止不住,虽然他们现在日子过得很好,之前心中那份遗憾也淡了不少。可真等到这一天,依然忍不住激动,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这时候最伶俐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记得在那抹眼泪。为了这一天,他们一大家子可是熬了十几年啊。虽然当初的困境已经渐渐消失,可并不代表会忘记曾经是怎么过来的。如今终于等来这一天,如何让人不兴奋。 常喜乐虽然不太能代入他们的心理,不过也理解为何这般模样。 他甚至也受到了这种情绪的影响,想起了原身所托。他之前不管他在其他上头做得有多好,这家人最终还是希望他能够在科举之路上有所成就。 如今大家都心满意足,而且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他也算报答了原身舍命之情。 从此以后,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思而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非原来之人。 大家沉浸在各种思绪之中,最后还是常昱打破僵局,“乐乐饿了。” 常昱心里更闹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惦记着常喜乐两天都没有正经吃东西了。 曹二嫂连忙道:“瞧瞧我们,大喜的日子这闹的什么事。我这就给小叔端吃的去,锅里早就备好了。”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原本他们虽然高兴,可更关心常喜乐的身体,可方才一听常喜乐提起这茬就给忘了。 孙婆子有些懊恼,焦急询问道:“儿啊,你觉得咋样,要是不舒服,娘这就让你二哥去县里寻大夫。” 常喜乐笑道:“娘,不用那么麻烦,我只是晕船吃了点药,所以才会昏睡过去。现在就是肚子饿,觉得自个能吃下一锅子的饭。好久没有尝到娘和嫂嫂们的手艺,早就馋得不行。” 大家听这话都不再与他说话,连忙让他去吃点东西。 虽然常喜乐饿得厉害,却也不敢突然吃太多,七八分饱的时候就停下了。 这些年在常喜乐的带领下,常家人颇懂得养生之道,尤其是在吃上面越发讲究,所以也没催着他再多吃一些。 常喜乐这里刚放下碗筷,里正、族老还有大伯、二伯等等都过来了,一见到他个个都激动得眼泪水都冒出来了。 一个年迈的族老,甚至对着常喜乐鞠了一躬,“举人老爷。” 常喜乐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连忙向前扶起,“曹阿公,你这不是埋汰我吗,我怎么可以受你如此大礼。” 这世道虽然尊老,但是还是以权力为先。这一鞠躬常喜乐也担得,不过若是收下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从此以后要开始端起官老爷架子了。 只要得了功名,不管是否入朝为官,却也能以官员自居。一般人刻印,只能用‘某某印’,而举人却可以刻‘臣某印’,表现出地位的不同。 曹阿公被礼遇,心里十分舒坦,他就知道常喜乐这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忘本。 “我这是高兴啊,咱们村能出个举人,这是上天赐予的福气啊。你们年纪小可能不知晓,咱们桃源村祖辈,最巴望的就是能出个有出息的。咱们祖宗都是逃难来的,其中也不乏家里头殷实的,可这有啥用?还是得有官身,才能立起来啊。 我现在也不瞒你,咱们村因为你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我这心里虽然高兴,可也担心得很,就怕被人当做是肥肉给啃了。可现在好了,有你这牌匾镇着,在整个稻香县,都没人敢随意招惹!” 曹阿公是村子里最年迈的老人,今年已经九十二岁的高龄,这年纪不管放在哪里都是高寿了。可他依然气如洪钟,说这话的时候铿锵有力,一点没有暮年衰败模样。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来的都是村子里最有威望之人,他们之前虽然很高兴看到桃源村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他们毕竟多吃了一口饭,所以也知道这世道到底如何。心中喜悦的同时,一直非常的担忧,如今可算是吃了定心丸。 “咱们村会越来越好的。”常喜乐肯定道。 里正也非常自信道:“对!咱们村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红火。我们几个老家伙之前商量,你现在已经中了举,再住在这屋子就不合适了,所以我们合计着,咱们村子一起给你重新建一处大房子。跟城里头一样,青砖绿瓦,到时候把这文魁牌匾,还有咱们昱小子的武魁招牌都挂上去!咱们村这下文武举人都齐了,以后看谁敢欺负。” 常喜乐怔了怔,“这怎么行……” 曹阿公直接打断,“就这么办了,别的地方出了举子也都是这规矩,况且我们一出还出了两个。咱们村现在日子过得这么红火,也全都是托了你的福,别的不说光是这免税,就该帮你建套房子,只是以前没有名头而已。你其他别想,这材料我们前几天就找人订了,你现在只管想着要建成啥样。” 常喜乐这下没了主意,下意识望向常老爹。 常老爹朝着他点了点头,“就听族老和里正们的,咱们家现在人越来越多,孩子们一天天长大,这屋子到时候就不够住了,我本也想着过阵子重新建房。既然是大家的心意,就应了吧。” 倒不是常老爹要占这便宜,村子里这般做不仅仅是因为村子里出了个举子高兴,以后整个桃源村都变得不同,这也是在造势。一来让常喜乐记得他们的好;二来房子弄得气派,其他人就越发对常喜乐尊敬,对他们整个桃源村都高看两分。 这世道太过简朴也不一定是好事,有的人就敬那架势。 常喜乐原本也是有打算重建房屋的想法,一来也确实是常家如今越发不够住了;二来他现在虽然能够独立房屋,可正面对着院子,私密性还是差了些。原本还罢了,他现在和常昱这样的关系,若是被人瞧见终究不好。 常昱之前的态度已经让他没办法逃避,让他直接割舍又狠不下心,虽然他现在还没想好一些事,却也得为以后准备起来。不管以后决定如何,拥有较为私密的空间,都是很重要的。 他心里对新房子已经有个大概的构想,不过只是很模糊的概念,还得细细谋划才行。 “新房子要建在哪里?是把这里的房屋推倒吗?” 里正道:“这里地方小了,周围都是房屋也没法扩建。我们给你们重新寻了个地方,就在宋老爷家的旁边,那里地方大。” 成为举人就可以被尊称为老爷,大家自然要跟着改口。宋挽呈虽然现在已经是半个桃源村人,可到底不像常喜乐是土生土长的,情感到底不同,所以得按照规矩走。 常喜乐好奇,“那片地方不比我家这里宽敞多少吧?” 里正笑道:“咱们到时候把那里削平了就是,那里地方好,依山傍水的。” 常喜乐微微皱眉,“这般一来岂不是好费很大力气?” “咱们村里的人不缺这点力气,要是人手不够就雇佣别村的人就是。你就甭担心这些了,当务之急还是快点把你想要建造的屋子模样给弄出来。” 桃源村现在有的人家因为种养殖太多,又有家里在工坊里干活的,有些忙不过来,已经开始雇佣其他村子的劳力,在农忙的时候为自家干活。 现在还只是初级阶段,等那一片被称为新地的地方全都弄起来,把常喜乐脑子里的想法实体化,光靠桃源村的人已经忙不过来了。到时候肯定要雇佣其他村的劳动力,如此一来也是给其他村带来工作机会。 里正既然这么说,常喜乐也就不再管,“行,等我去那瞧瞧再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宋老爷以后还来咱们村吗?”里正问道。 宋挽呈直接回的县城,虽然宋家把这里当家,可到底真正的家是在县里,很多亲戚朋友也在那里。他中举如此大事,自然全家人要到县里去的。 因为宋家人也不知道宋挽呈的打算,所以离开的时候也没说以后回还是不回。 “他还要在这里留个两三年的,过两天等他来了,我正好与他商量商量这房屋该怎么建,他见多识广必是知道该怎么办。” 里正听这话很是高兴,一个村有三个举人,这是搁在哪都是稀罕的。而且宋挽呈还是亚元,以后还要继续上进的,到时候他们也跟着沾光。 “这敢情好啊,到时候我们把宋老爷的宅子也一起给建了,他们一家子老住那竹楼也不像话。” 虽说宋挽呈只是暂时停留,可大家知道他的房屋都建在这里,也不敢小瞧。所以这屋子即便花了大价钱,也是值得的。 常喜乐想了想便否定了,“他是个有大好前程的人,必定不愁大宅子住,咱们村再厉害也没法造得跟那些一样。而且他出身殷实,好东西看得多了咱们很难建得能让他无比惦记的好房子。 所以不如另辟蹊跷,把这竹楼弄得更为雅致实用,让他以后就算离开了也能记着这里。以后一看到竹楼,就想到曾经在咱们桃源村的时光,若是空闲兴许还想回来住一住。” 里正和几个族老都有些想不明白这竹楼再好哪里比得过青砖绿瓦,“这妥当吗?” 刚实现温饱的人,大多数情况下是难以明白小资的那种情调。 常喜乐也不试图去解释,只是道:“放心吧,我与他交好,知道他心里头想些什么。” 正这时,院子外头传来嘈杂声,大家不由好奇,走出堂屋去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来这做什么,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哟呵,这不是钱老板吗,怎么?又是来退亲的吗?” “所以说不要狗眼看人低,谁知道会不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瞧瞧,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 大门是敞开的,没一会就看到钱进领着钱鑫还有钱家十几位伙计走了过来。 因为方才常喜乐和里正族老们在屋子里说话,孙婆子和媳妇们怕打扰就在院子里一边干活一边竖起耳朵听里头动静。她们也是最早看到钱家的人,孙婆子见到钱进分外眼红,直接先人一步把钱家人堵在了门口。 “我说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一大早听到乌鸦叫,原来是你个扫把星,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孙婆子大声吼道,这口气她憋了好几年了,这下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钱家人当初的绝情,让她怎么也没法释怀。当初差点就把常喜乐给逼死啊! 钱进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脸上对着笑好像没有听到那些刺耳的咒骂一样,“亲家母……” 孙婆子直接啐了他一口,“谁他娘跟你是亲家,别给我在这乱攀扯关系。” “亲家母,当初咱们两家是闹了些误会,可咱们到底是一家人……” 孙婆子听不下去了,卷起袖子就想要打出去,“你再给我喷粪,看我不打死你!” “娘!莫要动手。”常喜乐一出门就看到这场景,连忙制止道。 孙婆子这才收手,还不忘又朝着外头吐了一摊口水。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她闹腾的时候,而且她现在是举人的娘了,不能像以前一样失了身份,因此很听话的退下了。 钱进见孙婆子后退,毫不客气的想要往里头走,不过曹二嫂和丁三嫂都不是省油的灯,直接就在门口给堵住了。 钱进再是厚脸皮,也不敢对女人动手,他是来结亲不是来结仇,况且他兴许还真比不过这两个被养得颇为壮实的乡野村妇。 “喜乐,我知你是明事理的人,咱们两家从前有些误会,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钱进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身边的钱鑫。 钱鑫现在已经没有从前调皮模样,已经开始有了大人的模样,比从前看起来沉稳了许多。 “常、常老爷。”钱鑫看到常喜乐也未像从前就扑过去,低着头一脸的懊恼羞愧。 钱进听到这称呼顿时瞪大眼,“你这小子犯什么浑,你不是都叫姐夫的。” “爹!” 钱鑫羞得满脸通红,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压根不敢看向常喜乐。从前的眼前人跟他哥哥一样,如今他们已经天壤之别。若非父亲压着他过来,他怎么也不乐意过来丢这个脸的。 钱进讪笑,“这小子越大越发没脑子了,以后得让您亲自教导才成。” 常喜乐不想跟这群人胡扯,直接道:“钱进,莫要在这拐弯抹角胡乱攀关系,你知道的我并不吃这套。当初我无权无势的时候,你没法颠倒黑白,我如今有了举子功名,你更是没有机会。” “瞧这话说的,咱们就算成不了亲家,却也能继续往来不是。你中了举我这当叔叔的也高兴,这不一听你回到家,就马不停蹄的过来探望你。这些东西虽不算什么,却也是我悉心准备的,还有小女……” “钱进!你竟是无耻到连自己儿女的脸面都不要了吗!你若执意犯贱,那我们明日公堂上见!” 常喜乐大声呵斥,脾气好的人生起气来反而更加可怕。更何况现在的常喜乐身份不同,又与常昱这猛虎待了这么长时间,气势十足,又用上公堂来压迫,钱进很是被吓了一跳。 钱进这时更真切明白,常喜乐已经不是从前任人拿捏模样。早在之前他从桃源村灰溜溜离开,就很清楚这个从前看似温和的年轻人并非这般简单,如今再看果然如此。 钱进也不敢再试探,态度变得谄媚起来。 “瞧我这张嘴,该打该打。”钱进自己掌嘴,低头哈腰的一副奴相,哪里还有从前稻香县一霸的模样。 钱鑫急得眼眶都红了,“爹!我们走吧。” 钱进却满不在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朝着常喜乐嘿嘿笑道:“常老爷能高中,老小儿高兴万分,所以特地送来区区薄礼,还请笑纳。从前是我钱家不对,还请您莫要往心里去,您若是不痛快就打我一拳。” 常喜乐看着这样的钱进,忍不住皱起眉头。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只是觉得世事无常。 “我当初就曾说过,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礼你收回去,莫要出现在我面前,以后好自为之。” “从前是我鼠目寸光不知好歹,犯下大错,还请常老爷莫要与我这蠢货计较。小女过几日必是会送到常老爷身边……” 孙婆子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向前唾骂,“我呸!你们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以为你们家闺女是天仙啊,想塞就塞。谁他娘的稀罕啊,倒贴我们都不要!” 钱进并未生气,而是道:“小女身份低微,自然不敢奢求成为女主人。只求能够在常老爷身边伺候,便是心满意足了。” 第77章 钱家倒台 钱进这话落下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孙婆子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常喜乐蹙眉,“你这是何意?” 钱进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当,那笑呵呵的解释,“小女自知配不上常老爷,为正妻是不敢奢求,只盼能为一个侍妾,还请常老爷成全。” 这下大家想要给钱进寻借口都是没法了,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厚颜无耻到这般地步。尤其现在这么多人在场,这不管答不答应都是要把自个女儿往死里逼啊。 这里的妾地位非常低,就是用来给男主人发泄欲望和生孩子用的,可以随意打骂贩卖。过了官府明路的还好些,这种没名没分的真真是连奴婢都不如。常喜乐虽然是举人,却没有明面上的纳妾资格,钱雪柔若是要嫁过来那就是最上不得台面的贱妾。 常喜乐虽然现在是个举人了,地位与从前大为不同,在整个稻香县都能算得上号的人物。稻香县学习氛围不浓,而且大多贫寒,秀才都十分稀少更何况是举人。如今算上常喜乐和宋挽呈以及武举人常昱也才五个,一个并未留在稻香县,另一个如今都已经五十来岁了。 可即便如此,钱家作为一地富豪,也不至于将女儿嫁给常喜乐为妾,这般做实在是太埋汰。 富贵人家更讲究用女儿联姻,可若只为个妾又能做得了什么,只要稍微疼爱自个女儿的都不会让自家闺女嫁人做妾。 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常喜乐知道钱进是个重利轻义的,却也没有想到会冷血冷情到这般地步,自己的女儿说舍弃就舍弃了。 常喜乐记忆中还有那害羞女子的模样,当初也是集百宠于一身,没有想到才短短几年,处境就是天壤之别。尤其他们之前还有婚约,可现在却要过来做妾,这真是…… “钱进,我知道你无耻,却不知道竟是无情无义到这般地步。把自个闺女送给别人做妾,亏你这个做父亲的能说出口!” 钱进舔着脸道:“若是别人我自然不敢这般做,但是常老爷心地善良必是不会亏待小女的。” 常喜乐听了这话,哪里不明白这钱进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分明想要借着他的心软,或者是对钱雪柔从前的情意,想让他妥协。只要钱雪柔能进常家门,不管是妻还是妾,钱进都吃定他会看在钱雪柔的面上礼让一二。 他这些年如何发展桃源村,大家都看在眼里,不仅仅是桃源村的人,几乎是整个稻香县的人都觉得他们常家极为厚道。现在整个稻香县商业秩序平稳,他们常家功劳很大。大家都不是傻的,不少人都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即便看不出来的,看到常见是如何对待工坊的工人,还有收东西的时候给的价就知道了。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再不晓事的也得对常家人尤其是常喜乐竖起大拇指。 所以刻意闹出这么大个阵仗,光天化日之下将把自己女儿送做妾的话都大声嚷嚷起来,完全不给自己女儿一点退路。至于以后钱雪柔嫁过来,是否会因为今天之事被人瞧不上,完全就不是他所要考虑的了。 如此冷血冷情之人,常喜乐觉得和他说话都脏了自己的嘴。 他望向钱鑫,“你是家里的男人,难道就看着你姐姐被这么糟践?” 钱鑫掰着手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常大哥,我,我……常大哥求你娶了我姐姐吧,否则我姐姐真的没法活了。” 常喜乐失望至极,他虽然没有与眼前的男孩真正的接触过,但是原身的记忆还是会影响他的情感。原身是真把这个男孩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也曾设想过与钱雪柔一同成亲后的生活,可是没有想到如今竟是会闹到这般地步。 曾经胆大妄为的熊孩子如今长大了,却并没有能扛得起重任,反而没有了小时候的气魄。 “你们自家人都不知怜惜,我这外人又如何帮得?你们快走吧,拿着你们的东西,这辈子都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从前的事我不介意拿出来说道说道。以前是我没有本事,只能把一切憋在肚子里,可如今我却不需要让自己委屈。” 钱进没有想到常喜乐这般决绝,明明他当初对自个女儿十分上心。况且常喜乐这性子,很容易怜香惜玉才对。况且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那蠢蠢欲动的青涩之情很是诱惑人,像常喜乐这种没有婚配的,更容易被情爱之事迷了眼。当初常喜乐不就是因为婚约被毁,而弄得快病死过去。 他其实也不怎么期盼自家闺女能嫁过来当正妻,但是只要能为妾,一切都好说。尤其常喜乐现在还没有娶妻也没有订婚,机会就更加多了。 哪里晓得常喜乐完全不为所动,送上门的都不要。 “常老爷真的忘了小女不成?当初你们两人在一起,两小无猜……啊——” 钱进淬不及防,被突然发飙的虎爷一脚踹出去,直接飞了好几丈远。 大家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所以都来不及反应,就见钱进飞出去了。 “滚!”常昱冷冷道。 声音并不大,可那气势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钱进本想咒骂,可一见是常昱顿时不敢吭气了。 武举人的地位虽然远不及文举人,可到底是有官身的,普通百姓不敢轻易招惹。况且能考上武举人,这武艺自然高强,更是不容小觑。 常喜乐望向钱鑫,“别再把歪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你们从前就没法压制我,如今我不找你们麻烦便是仁慈。快给我滚吧,否则光是你们钱家这些年做的事,我就能让你们把牢底坐穿!” 钱鑫见到常喜乐如此冷漠的望着他,心底一抽一抽的,无比的难过。他知道自从那日开始,原本和善的常大哥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今后因为今天这一出更是让他的常大哥瞧不起他。他暗暗憋回眼眶中的眼泪,让伙计们带着钱进一起离开了。 钱进虽然心有不甘,可常昱这一脚让他疼得厉害,又见常喜乐态度坚决,只能先行离开。 钱家人走了之后,里正和几位族老都忍不住摇头。 “这都是闹的什么事,知他无耻,却也没有想到对自个家人都这样。” 桃源村风气好,不管再穷苦,也不会允许村里人将自个的儿女给卖了。即便是再重男轻女的家庭,虽然会厚此薄彼,却也不会真将女儿往死里逼,村规可不是摆设。所以大家都很瞧不惯钱进这模样,尤其见看他如此厚颜,更是唏嘘不已。 当初钱家是何嘴脸,他们可是瞧得明明白白。都闹得这般难看了,竟还有脸上门,一般人还真做不到这般。 常喜乐也想不明白究竟,总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毕竟他只是个没有实权的举人,钱进即便想巴结,这般做也太急功近利了。 不过这与他无关,他是很可怜钱雪柔,但是他不是超人,什么事都能管。尤其是这种事,到时候反而会惹得自己一身骚。 钱进也就是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如此嚣张,若是让他一次得逞,以后就要被步步逼近了。 人还没嫁过来就这样,要是嫁过来他更没法将对方置之不理。他对这种事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干脆不去招惹。 “小喵,刚才你们有用力吧?”常喜乐有些担忧道。 不是怕钱进有什么闪失,而是怕到时候出什么是赖在常昱身上。 常昱摇头,“我知道分寸,不过是让他疼一下而已,他回到家连印记都看不到。” 常喜乐这才舒了一口气,“下次莫要这般冲动,这世界上狡诈的人太多,咱们不能让人抓了把柄。” 常昱认真的点了点头,心里想明面上不行,那以后就来暗的。 过了几日钱家依然没有动静,常喜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看来这钱进还是要命的,他就怕对方是个狠的,直接把自己给咔嚓了,然后嫁祸到常昱身上。所幸没有闹到这般地步,否则还真是难收拾了。 常喜乐回来的第三天,桃源村举办了有史以来最为热闹的宴席。大家又唱又跳,吃吃喝喝,一直闹了三天三夜方才罢休。 所有人都是打心底的高兴,觉得这日子跟篝火一样越来越红火,充满了盼头。 之前他们心里想的是温饱,而现在则想着是怎么把日子过得更好。 常喜乐中举,对于整个桃源村来说,都是一个质的飞跃,是一个新的转折。 宋挽呈一家没过多久也回到了桃源村,他们在这里住习惯了,回到城里反而不适应了,甚至心里还惦记着家里种的菜和养的牲畜。 而宋挽呈的归来,也让常喜乐知道钱进之前为何那般了。 钱家之前在府里搭上了一个官员,原本还打算把钱雪柔送过去给那人当妾,这也是当初急着退婚的原因。 可没有想到这个官员才威风了几天,那边就犯事了。钱家也受到了牵连,虽然不至于受牢狱之苦,可大半家当都给赔了进去。那官员犯的事虽不小,却也不至于满门抄斩,家里的奴仆侍妾都被打发走了,而钱雪柔也被接了回来。 钱雪柔在一年前就去了府里,只是钱家一直没有声张,可估摸也不是完璧之身了。即便是,这名声也坏掉了,只要稍有门路的人,都知道钱雪柔被送去了哪里,所以她是没法嫁给钱进看上的人家的。 因此钱进就盯上了还是个愣头青的常喜乐,想着常喜乐为人单纯,又是个心软的,从前和钱雪柔也互有好感,到时候必是会愿意把人接过去。只要进了门,他有这信心把愣头青玩弄于鼓掌。 若是原身还在,按照他的性子怕真会娶了,且很可能会是正妻,可惜现在芯已经换了人,就是另一种局面了。 “这么说来,钱家这是要倒了?” “不至于都败没了,至少现在住的宅子没有被抵出去,县里也还留了一处门帘。只是以后不过只是个能足够温饱的小商贩而已,翻不出浪花来。” 常喜乐没有想到稻香县一霸竟是说垮就垮,怪不得世人光有钱还不成,还得有权这心里才能踏实。 否则所拥有的一切,能够瞬息灰飞烟灭。 第78章 承认 既然要建房,常喜乐想着干脆一劳永逸,建一套能住长久的屋子。结实、实用、美观,且还要考虑到以后人口增长。 虽说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很容易闹各种各样的矛盾,但是在这个世界,几世同堂不仅仅是光耀,也是因为更符合这里的实际情况。常喜乐喜欢拥有自己私密空间的人,因为会在顾及整个大家族的基础上,又让各个小家庭拥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追求更加灵活的形式。 如此一来,既不会生分,又不会因为过度亲密而产生摩擦,损了彼此感情。 常喜乐虽然对大家为他们选的那地方非常熟悉,可从前并未考虑过在那建房子,脑子里就没有形成相应的概念,必须要进行实地考察。 这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山头,距离村子有些距离,不过现在工坊逐渐都搬到这一边,这一条道就变得热闹起来。榨油坊就在邻边山头的山脚下,而茱萸工坊、制粉坊等就在隔壁山头,平日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原本只有一条一臂宽的小道,如今已经整出能过牛车的大道了。 路一修好,那种偏僻感就淡化了不少。有些人家也陆续开始在这附近建起房屋。原本村庄的地方已经无法容纳那么多人口,只是从前没钱建房,所以大家都拥挤在一起。可这几年桃源村的人口袋里都鼓起来了,不少人家就陆续往外搬迁建房,使得居民区扩大了不少。 不少人家现在都有要重新建房的打算,到时候桃源村的居民区也就更加宽敞了。 里正等人选中的山头是里头相对平底最多的,可若真的要铲平,这工程量太大,需要耗费很长时间才能完工。 “与其铲平,倒不如你们把这山头围起来,一个兄弟占一处平地,然后错落开,然后把彼此之间的路给修好,弄成园林模样。如此一来既是一家,又各自有院子更加自在,以后若是人更多,也能往外再建。到时候整个山头都是你们常家这一房的人,岂不是更好?” 宋挽呈与常喜乐和常昱转了一圈,建议道。 常喜乐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到时候你的屋子也建到我家院子里来。彼此有照应,又不会把你们给拘着。” 宋挽呈笑道:“那敢情好,以后我在桃源村也有一处房产了。” “只要你不嫌弃,桃源村就是你半个家。” “求之不得。” 两人对视而笑。 宋挽呈毫不客气的指向山脚下一处平底,“我就选这一处,与我现在住的地方差不多。我现在住的地方什么都好,就是距离榨油坊太近了些。里头的人老是怕吵到我们,做事都捻手捻脚的实在不方便,还是换个地方吧。” 常喜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确实不错,不过距离河边太近,是否妥当还得请村子里的族老看过才行。” 房屋选址很是讲究,直接关系到以后住房的质量。这里的老人虽然不曾学过这些,却非常有经验,深谙其中门道。这些老人的智慧,不容小觑。 宋挽呈也不敢托大,自然没有不应的。 常喜乐又望向常昱,“你觉得哪处比较好?” 常昱也指向接近山顶的一处平底,“那里。” 这是这山坡适合建房的最高地方,视野广阔,只是位置颇为平底,不管是距离选定好的主屋位置,还是其他小院相对都比较远。只是那里并不宽敞,是几处平地最窄的地方,还不适合扩建。 于其他兄弟来说这里不是个好地方,但是对于没有婚娶打算的常喜乐来说,却极为合适。 附近虽然不适合建房,却可以根据本身地形特点做成个别致的小院。那些地方可以种上竹子和花草,装上石桌石凳,若是寻到葡萄种子,搭个葡萄架,再弄个吊床,想想都挺美的。 他之前也看上了这个地方,在走过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构造出了大概轮廓。 “小喵,你不会是见我喜欢才选的吧?”常喜乐有些担忧道,他方才表现得太明显,怕误导了常昱。 常昱摇头,“我也很喜欢。” 常喜乐见他一脸认真,明白是真的喜欢,“那便好,我们想到一处去了,也免得互相迁就。” 宋挽呈听到这话,却是不认同,“地方都这么宽敞了,你们两个人还要住一块啊?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虎爷也没有几年了,你们还不如现在就把各自房子建好,省得到时候麻烦。这房屋可不是乡下的泥巴房,定是要费很长工夫的,建完正好可以成婚了。” 话没说完宋挽呈就感受到常昱浑身的冷气,那模样好像要吃了他一般,惹得他一头雾水。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常喜乐暗地扯了扯常昱的袖子,常昱虽然很是气愤,却也压制了自己的火气。 常昱来拿听他要娶妻的话都会发怒,之前钱进被常昱踹了一脚也是因为说了类似的话。常昱如此霸道之举,常喜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挺乐呵,如此心情他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白活两世了。 “我并无娶妻之意。” 宋挽呈楞然,在这里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不婚配都是极少数的。大多是穷娶不上媳妇,或者有恶疾才嫁不出去,常喜乐如今可是个举人,想要嫁给他的人多得一屋子都装不下,可如此大好青年竟是不打算娶妻,这事还真是新鲜。 “为何?莫不是之前被退了婚,如今对这事就怕了?” 常喜乐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是那种为了这种小事纠结之人吗。” 宋挽呈笑道:“这不是开个玩笑嘛,你现在还年轻,还没有到时候所以不想想这事也并不出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想要一辈子俨然一身,然后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成家就会被妻子孩子绊住,总觉得如此生活实在无聊至极。可你看我现在,心里最美的事不是中了举,而是成了家,成为了丈夫和父亲。” 宋挽呈会说出这样的话,常喜乐并不意外。毕竟他自己在这上头得了趣,就忍不住会去对自己关心的人分享,希望能一起享受这种快乐。 “我有小喵就够了。” 常昱本来闷闷不乐,一直压制着火气。 自打那日两人亲近之后,常喜乐就一直不让他近身,让他心里十分的焦躁。偏偏还听到这些话,让他更是不知所措,他甚至一度有想要把常喜乐掳回自己老虎洞的想法。 可现在听到这话,所有乌云瞬间散去,只剩下明媚阳光。 “你们兄弟两感情是好,不过终究……”宋挽呈话没说完就顿住了,瞪大了眼望着眼前两人,“你是说……” 常喜乐笑了笑,却并未解释。 宋挽呈也由原来的震惊转为平静,他看着常昱满眼只有常喜乐,再想平日两人总总,又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甚至解释了二人为何如此交好。 两人年纪虽不大,可在这世这般年纪已经可以拿主意了。 “你们尚且年幼,有些事还没法定下心来。若真有那心就倒不如先冷一冷,再过个几年还是这般心思,再做决定也不迟。” 这句话其实是对常昱说的,常喜乐年纪已经不小,且头脑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常昱却是不同,他性子与常人不同,极少与外界接触,且尚且年幼,很多事还并不知晓,兴许只是因为两人亲近而被产生误解而已。 他知道常喜乐是一个一旦认真就不会放下之人,他不希望有那么一天常昱突然发觉以前的认知是错误的,他只是因为两人太过交好而迷住了眼睛。到了那个时候,即便常昱不会弃常喜乐离去,常喜乐的性子也不会委曲求全。 如此骄傲之人,遇到这样的事,必是会遭受到致命的打击。当初与那钱四姑娘亦是如此,如今还是朝夕相处的人,更是无法接受。 宋挽呈知道说这话兴许会激怒能将他一把捏死的常昱,可他依然要说。 常昱向来敏锐,自然明白这话是冲着他来的,他却并不打算解释,而是抓住常喜乐的手,注意力只放在常喜乐一人身上。 常喜乐拍了拍他的手背,望向常昱,微微一笑。 宋挽呈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事怕是没有了回转的余地,两人早就不分彼此,难以分开。他如今只希望他担忧的事不会发生,两人永远这般下去。 常喜乐将地形探查好,并详细的画在图纸上,先拿给村子里精通此道之人过目,确定挑选的地方,是可以建房的。 几位老人都是极为负责的,虽然这片地方他们待了这么多年,每一寸土地都十分熟悉,却依然会仔细研究图纸和到实地勘察。好几天之后,才给常喜乐确切答案,那些地方都可以建造房屋,包括所需要注意的事项都一一道明。 常喜乐这才将图纸拿给常家人,让几个哥哥自己挑选要住的地方。 常喜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你这话咱们是要把整个山头都给占了啊?” 大家都知道村子里要给他们建一处大宅子,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大宅子可以这么大啊!虽然这提议很心动,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常喜兴则是担忧道:“这般一来岂不是要花不少钱,这……这不大好吧?” 常喜乐笑道:“自然不能让村子全掏,咱们这些年也挣了不少,拿出一部分建这房子吧。既然要建,咱们就要建好的,最好能住个几百年,如此就要一开始就计划周祥。即便不能几百年,咱们这几十年也得住得舒坦。那里地方宽敞,占了也不会妨碍到其他人。” 常老爹看着,图纸,常喜乐画得直白,所以并无障碍。 “就这么办吧,咱们挣这么多钱不就是为了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房屋是咱们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自然要收拾好才不枉咱们这般辛苦。” 连常老爹都发话,大家更没有意见,谁不希望有大房子住?而且自己小家能有独立院子,又无需分家,这也忒美了。地方宽敞,以后孩子再多都不愁。 大家纷纷积极的挑选起来自个未来的小家,就连孩子们得了信,都凑过来想要发表自己的意见。 所幸大家各有偏好,到没有出现同时瞧上一处的现象,倒也避免了争吵。 常家大院谋划的同时,码头的商业街建造也开始启动。 第79章 码头现状 自从运河通航以后,常家之前的吃食生意又开始在那里摆起摊来。刚开始一天兴许都没有一单生意,但是常家不仅仅三房,还有其他房兄弟也一直坚持在那里摆摊。 刚开始因为船只并不多,加之这里又不出名,很少有船只愿意停留在此处,即便靠岸船家对乡野摊子也不太信任,常常不愿意过来消费,所以生意一直处于亏损的状态。若是早前,常家兴许撑不了多久就会放弃了,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有了经验,且有财力去支撑,一直坚持每天撑起大而鲜明的旗子顶着酷暑严寒摆摊。 不仅如此,还在那里建造了一处小竹楼,以便供他们休息,无需频繁的来回奔波。 杏儿和杉子都曾经在这里陪着爹娘在这里住过,因为还没有进项,都是常喜盛和曹二嫂他们亲自来守着的。他们其实已经完全可以坐着等收钱,但是他们知道这里的重要性,所以都坚持一开始亲力亲为,不想出一点岔子。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船只经过,知道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在船家之间开始形成了口碑,生意也逐渐进入了轨道,如今已经扭亏为盈。虽然利润与之前挖河道的时候完全没得比,但是也让人看到了希望。 这除了常家人不怕亏损的努力之外,还有之前常喜乐推广桃源村品牌产物打下的基础。 如今桃源村茱萸酱、粉丝、布匹、茶油、脱粒机等等,已经推广到良国各地,大家对桃源村这三个字并不陌生,尤其是对于经常行走各地的商人来说,大多颇为熟悉。所以看到桃源村字样和标志的旗帜,不少人会忍不住多问几句,一听此桃源村正是彼桃源村,也就颇为感兴趣,又见几样吃食实在诱人,也就愿意尝试一番。 现在常家人做这些吃食越发得心应手,他们在稻香县还开了店子,生意一直很好。常喜盛一家现在已经从常家三房分了出来,并且在县里买了一处房子,当做是自个的小家。不过也就是做做样子,实际大本营还是在常家老宅。如今日子好了,孩子们对县城反而都没太大兴趣,觉得村子里更有意思,况且还要在村子里上学。 如今各种吃食味道比常喜乐刚开始提供的方子还要好上不少,更符合这里的大众口味,都是大家这些年一直琢磨改进的结果。 只要过路人有兴趣吃一次,绝大部分人都会被吸引住,纷纷叫好。本来东西味道就好,再加上旅途之中要求都会比平时低,七八分好都能变成顶顶好了。 这口碑也就慢慢传了出去,再加上沈家和裴家的宣传,名气也就更旺了。 来往的人愿意在此停留,使得客流量增加,如此一来就可以增加更多的摊位,制作更多花样的吃食,也就能吸引更多的人光顾,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这一片地方已经被常家买下,属于私人土地,自然不是谁都能过来这里做生意的。 谁能过来做生意,做什么生意,都要经过常家人的同意。 想要过来摆摊,就得缴纳相应的摊位费。这笔钱主要用于建设的投入,以及后面的维修维护和管理。常家并没有想以此牟利的打算,所以费用并不高,只是在提醒桃源村的人莫要以为这些是理所当然,以为是自个的地盘。 而出摊名额,依然是由常家人与里正以及族老们共同决定的。谁愿意做这门生意,先到里正这里报名,然后开始筛选。不仅仅要考虑那些人的手艺,还得看各家对村子的贡献,以及优先没有家人在工坊的人家,以达到一种平衡。 桃源村人对这样的安排早已习惯,不管选不选得上,大家心里都不着急,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他们勤劳肯干,常家和里正肯定不会忘了他们。这次不成还有下一样,终究会轮到自己。 而且这种选人都是有理有据,有个大概的挑选标准。大家知道是怎么挑的,心底也更加有谱。 常喜乐之前就曾把自己会的且适合摆摊的吃食都教给几位嫂子,这些吃食都是这里至少是南瓜府里所没有的。 依照常喜乐的打算,这条商业街不仅仅东西要好,还得有特色,如此一来不仅仅能吸引过往的客人,名声传了出去,兴许还能吸引慕名而来之人。 为了一点吃食大老远过来尝鲜的人虽少,可若有几种选择,正好听到有这么一妙地方,就很容易把这个地方左右优先选择的地方。常喜乐要吸引的,除了必然会经过的人群,还有这一类人,如此客流量才能更大。 常家已经没有更多的人手负责这些吃食,也没有必要亲力亲为,依然利用加盟的方式吸引愿意加入的桃源村村民。只是加盟费要比给常家大房他们的费用要高,且要加盟五年以上,才无需再交。 如此一来刚开始的利润并不高,甚至比只是租个摊位费看着要少赚许多。 所以有一部分人自个本身就有些手艺的,就并没有加盟,而是做些常见的小吃,比如汤圆、糯米饭等物。 可更多的人都选择了加盟,一来他们自觉没有这能吸引人掏钱的手艺,毕竟他们平日吃的东西都糙得很,自觉哪里能入那些城里人的眼;二来也是极为信任常家人,或者说是常喜乐,他们觉得跟着常家人走准没错,不能眼皮子浅,只看到眼前的。 别的不说,看常家其他几房兄弟,不就是跟着一块儿做生意,结果现在富得流油了吗。这么多人做吃食,为啥不是人人都能发财,这里头都是有门道的,不是随便做做就能成的。 事实也是如此,常喜乐提出的吃食,大多都是适合来往旅途的人的,并且每一家都会岔开,拥有自己的特色。 他之所以也接纳其他常见的吃食摊子,也是为了满足一部分因为途中疲惫,想要吃些熟悉东西的客人的胃口。 常喜乐这大半年虽然不在,可因为之前计划周祥,加上常喜盛越发能干,如今的码头已经开始逐渐有了些样子,而且秩序良好。 所有在这里摆摊做生意的人,都依照常喜乐的要求穿上的特定的制服。 其实常喜乐并没有规定大家穿着的意思,只是觉得既然要做吃食,味道什么的都是其次,最重要就是让人觉得干净。所以要求每个直接接触吃食的人,都得带上帽子穿上围裙,而为了打广告,表现出整体非常规范,围裙帽子上都得有桃源村的标志。 常喜乐本不想太多约束,围裙帽子的颜色款式都可以按照自己喜好的来,可这世平日想要撞衫还挺难的,大多都是自个做的,也就各不相同。所以大家看到工坊的工人们都穿戴一样,看着整整齐齐一片,瞧着特别的精神,心里那叫个羡慕。所以他们都自发要求统一着装,让他们这一拨人也瞧着是个整体,觉得这样十分的骄傲。 而这样的结果,使得码头整个面貌都不一样起来。如此一来显得更加有秩序,让人觉得不是野路子,无形中让人有种信赖感。虽然有的人一开始会被吓一跳,但是适应了却也觉得挺有意思。 常喜盛还在那建立了一个投诉台,若是哪家铺子出现卫生不合格或者欺诈的行为甚至服务态度不够好,都可以到这里投诉。而若是觉得哪里味道需要改善的,也可以过来提意见。 这些都是常喜盛跟着常喜乐学习管理知识,然后灵活运用的。 一切只是一开始,所以大多数人也就是瞧个热闹,但是看到还有这些玩意,不免觉得他们至少态度是真诚的。况且这确实是个很好的谈资,在与别人聊天的时候经常无意中就会扯到,无形中又是为这码头做了宣传。 时间尚短,商业街并没有真正建立起来,所以大家都是像常家人以前那样,早出晚归的过来摆摊。而无需拿回家的工具等,则收纳在建好的竹楼里。晚上也有船只经过,可是现在房子没有建起来,零星的几个人守在这里实在不安全,所以只能暂时就放弃这部分的生意。 常喜乐因为之前晕船,所以并没有看到码头发展成什么样子,现在一过来,发现比他想象中的要热闹得多。码头上已经有十几处摊子,每一处摊子所卖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但是都十分的吸引人,刚到的时候,简直让人不知道该吃哪一样才好。 而且他来的时候正好有两艘大船停靠,所有摊子上满满都是人,一派繁华景象。 不过短短时间就能发展成如此规模,常喜乐不由对着常喜盛竖起大拇指。 “二哥,你可真厉害,才多长时间,这里就被你捯饬得像模像样的。” 现在的常喜盛更加自信了,他越发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做起事来也越发游刃有余。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常喜乐的提点,就能把事情做好。但是他依然对这个弟弟十分敬重,不会以为自己现在了不得了,就不听人言了。 “这还不是多亏了你,若光是靠我这脑袋,还真想不来这么一出。所幸你去读书了,否则可没有我发挥的地方了。”常喜盛笑道。 常喜乐也笑了起来,“我可没有三头六臂,什么事都给包圆了,我可不得累死。” 宋挽呈早就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你们可劲在这里互相夸奖,我得去吃一圈再说,我刚瞧见不少东西都是我没有见过的!” 说着也不管常喜乐几个怎么看,就领着两个儿子往摊子上走了。 两个孩子虽然一直在桃源村,可平日能到这里的次数很少,也就极少吃到这些玩意,一听到有好吃的,都可开心了。更别提还是自家的爹陪着,更是觉得高兴,一蹦一跳的,跟个小兔子似的。 桃源村的人都认识宋挽呈,一看到他来了纷纷热情的招呼,又见后面还跟着常喜乐,手上的活都停了下来。 有人见此,顿时急了,“店家,你们快点啊,我这都饿得前胸贴肚皮了,你们还在磨蹭,是想要饿死我们哥几个啊。” 常喜盛连忙挥挥手,大家就赶紧忙活起来,一边对着常喜乐打招呼,“常老爷,快过来试试我们的手艺,看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嫂子太客气啦,叫我名字就好,叫什么老爷啊。” 常喜乐倒不是谦虚或者觉得称谓太过于阶级分明,纯粹觉得‘老爷’两个字,生生把他给叫老了。 摊主笑道:“那可不成,里正说了,这是规矩,咱们心底明白就成,可明面也这样那就是轻狂。” 常喜乐听此也不再劝,里正这般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过是个称谓自己不当回事,也就不算什么。 “嫂子,给我也来一碗卷粉,我可是好久都没有吃到了这东西了。” 这吃食摊子做的是卷粉也被称之为肠粉,是广州流行的吃食。 肠粉的制作方法并不难,用竹子编的大网筛子上铺一层白布,然后将磨好的米浆浇在上面,放入专门的抽屉式蒸笼里蒸成薄薄的白色粉皮,再在上面铺上馅儿。 摊子上的馅儿有好几种,鸡蛋、猪肉、猪肝等等,根据个人口味可以加入,然后卷起来就完成了。食用的时候可以蘸着专门制作的酱料吃,也可以像米粉一样,放入切成碎丁的豆角、大头菜、和葱,放入烫好了两颗青菜,然后淋上猪骨汤。 大多数人都是选择后者,因为这口汤很是美味,旅途中容易胃口不佳,比较喜欢汤汤水水的东西。而且还能这汤汁还能配着饼吃,既能填饱肚子,又十分的美味。 肠粉的隔壁就是卖肉夹馍的和鸡蛋灌饼的,只要吆喝一声就行,钱还能一起算。 摊主听了特别高兴,“你等等,这一笼就快蒸好了。我弄这生意这么久,你都没有尝过,我这心里一直没底。” 虽然常家对外并没有说是常喜乐弄出的新鲜玩意,可大家都把这功劳放在他身上。 如今桃源村以及周边村庄的人心里都很坚定的认为,桃源村的有这样的发展全都是因为常喜乐。虽然不少工作其实是别人做的,常喜乐很多时候不过是起个头或者指导一番而已,但是大家依然都算在他头上。 偏偏那些参与之人不仅没有意见,反而还是最为拥护这一观点的。 桃源村的人本就对常喜乐很是敬重,如今更甚了,而现在又考了举人,那威望是谁都比不上的。 “不急,得让给先来的,不能坏了规矩,我今天没事有时间等。” 摊主虽然着急,却也知道常喜乐的脾气,那些规章制度可不是摆设。之前也曾有人不太注意,大家平日随便惯了,养成了不少坏习惯,比如上了茅厕不洗手啥的。在这里可是不成,结果那人出摊的资格就被取消了。 若非并不是什么大毛病,也没吃出问题,整个家都要被连累。 “好嘞,那你先等一会。这里位置挤,而且风大,要不您到小竹楼那里先等等?” “没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摊主这才收回注意力,专心的弄着手上的活,就怕哪里出岔子。她今天必须好好表现,不能弄砸了。 常喜乐并没有穿戴举人转有服饰,甚至为了方便,只是普通的短打,所以让人瞧不出身份。 有食客见他很是年轻,可这里的人都十分敬重,不免好奇,“这位是谁啊?” 摊主一听有人问起,立马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这是我们村出的举人老爷,是今年刚考上的,这一片地方也是他的,这些吃食都是他张罗的。我们村现在日子过得好,都是多亏了举子老爷。” 食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原本只以为是这里的村民头脑比较灵活而已。不过想想这里的景象,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看着就是有规矩的,村民自发确实难以如此,现在可算明白出自何故了。 食客也站起身来,给常喜乐拱手作揖,“原来是举人老爷,失敬失敬。” 常喜乐摆摆手,“莫要这般客气,还得多亏你们的照顾,才让我们这里的生意这般好。这些都是我们村的乡亲们,平日就靠这些小生意添点嚼头。” “你们这味道确实好,最关键是干净。不瞒你说,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肚子都练出来了,可有时候半路上还是被黑心店家弄得闹肚子。哪里像你们这让人放心,别的不说光看手就知道不一样。” 摊主不由好奇,“我们的手怎么了?” 食客笑道:“你们这里做吃食的摊主,每个人的手指甲都是剪得短短的,指甲缝里没有脏东西,手也洗得很干净,一瞧就知道是好干净的。” 摊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有时候我瞧见一些人不知道在看什么,原来是在看我们的手啊?” “现在不少人精得很,瞧着穿得很干净,可做出来的东西……”食客啧啧摇头,“所以我们这些人都得练就火眼金睛,省得吃进去才知道是脏东西,那可就耽误事了。” 摊主这下想明白了什么,很是得意道:“这些都是我们村的岗前培训要求的呢,要是不达标得不到卫生资格证,就没法在这里摆摊子。” 常喜乐对食品卫生要求非常的严格,对人员的行为、生活习惯都有明确要求。指甲不能留长,不能染指甲这种很细的方面,都是有明确要求的,只有合格了,务必都合格才能够上岗。年终的评定,这也是评定标准之一。 虽然这里并没有专门的食品卫生部门监督,但是他从开始建造工坊,就已经制定出相关的规章制度。而常喜盛也是在那个基础上,弄出了这一系列的规矩。 码头是桃源村的窗口,食品卫生就是第一要务。 他们打的是桃源村品牌,那么就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必须每一步每一处都把好关。 食客听得迷糊,“什么东西?” “意思就是想要到这里摆摊做生意,那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成的。” 摊主特别得意的解释起来,什么是岗前培训,具体有什么内容,还有卫生标准是什么等等,一一说道清楚。 原本这食客不过是随口问问,结果也听得入迷,因为摊主大嫂嗓门很大,不少人都被这里吸引住。一听这些内容,纷纷都十分感兴趣,心底越发感叹这里很讲规矩,不像一些农家人完全不讲究的,心里也更加放心了。 不少人并非第一次来过,当时还觉得投诉台是个噱头,如今才知道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这里的一切活动都由那里督促,而且是实实在在的在做事。 “弄这么麻烦,不怕耽误工夫吗?”有人疑问。 常喜盛笑道:“我们做生意不能只做一道生意,得想着长久。况且我们桃源村可不仅仅管这里的摊子,村子里还产茶油、茱萸酱、粉丝等等,要是这里的口碑砸了,所有的东西都跟着砸了。我们这些农家人赚点钱不容易,怎么能为了一点小毛小利,就损了长远利益。” 众人纷纷点头夸赞,“到底是能出举人的村子,见识就是不同。多少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诚信二字比钱财更为重要。” 世人对读书人还是很崇敬的,虽然之前有的人就知道这里的东西干净,可现在搬出常喜乐大家也就更为信任了。不少还需要航行很久的人,都纷纷打包一些经得放的食物。 除了熟食摊子,这里还有专门贩卖米粮、干米粉、茱萸酱、腊肉以及鲜肉蔬菜等物的摊子,刚开始都卖不出多少,如今已经渐渐成为来往船只补给之地。桃源村现在有了养殖场,而现在大家因为常喜乐,越发觉得这里的东西好,都比原计划多买了不少,因为本身就准备不多,直接把摊子上的东西全被包圆了。 常喜盛笑道:“早知道你过来还有如此效果,早该让你过来了。” “哥哥的算盘真是打得越来越溜了。”常喜乐也笑了起来。 “不溜不行啊,若是不算清楚,整个村的人可都得把我给撕了。” 常喜盛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在这里寻找到了自己的价值,这种成就感是种地无法得到的。 常喜乐见此也很为他高兴。 “看这情形,沈家的客栈也可以开始建了。” “我早就等着了,最近不少人都说这里有地方住下就好了,可以修整一番再前进。要是能把人留下,咱们的摊子也能多点生意。今年进项还不错,咱们有钱开始建造小竹楼,到时候就可以留一部分人在这里住着守摊子,也就不用每天都来回奔波那么辛苦,摊子还能摆时间长点。” 常喜乐这几天对家里的经济情况进行了盘点,可以确定能周转得开。若是不够,几个兄弟一起集资就是。现在大家伙手里都有不少私房钱,拿出来建设,也是为了以后更大的利润,这也是入股的一种方式,不会有谁拒绝。 常昱现在是家里最有钱的主,都是因为当初钱掏得多,钱滚钱非常快。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商业街没有开始建设,一来是之前时机还不成熟,二来也是为了等待常喜乐。 对于常家人来说,常喜乐若是不在,这种大事他们是没法开始的,总觉得缺了主心骨。哪怕现在很多事,常喜乐不过是个跑龙套的。但是习惯养成,一时就很难改了。 常喜乐也知道自己如今地位超然,不过也并没有想太多。但后来才发现,这样的地位给他带来很多好处,让他省去不少麻烦,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也算是意外收获。 第80章 构建商业街 码头那一片地方地势颇为平坦,尤其之前因为挖运河的时候为了方便作业,以及建立工棚等,所以已经被大致收拾过一遍。现在开始利用,则无需再费大力气去修整就可以开始建造房屋。 这里像是一张白纸,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涂画。 但是为了一劳永逸,必要一开始就计划好。不仅仅要顾眼前,还得看到以后,省得到时候会因为计划不周详,而把自己给坑了。 不过常喜乐打算建造的是相对造价较低的竹楼,所以相对而言,大方向不出错不管未来怎么变,也不会有过大的损失。竹楼的造价低,且寿命没有泥巴房或者砖房长,以后想要拆除也就不会造成过多的浪费。 之所以用竹楼,除了贪图便宜也是为了一种特色。这里的城镇一般不是青砖绿瓦就是木制的房屋,一般不会用竹子建房。 常喜乐对前世那种民族村还是非常有好感的,一直想要打造这样的村庄。只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非要大家也如此。毕竟舒适程度来说,肯定还是青砖绿瓦更合适、安全。 根据宋挽呈的体验,只要建造得好,竹楼瞧着还是颇有感觉的。虽不及青砖绿瓦气派,却也是一种别样的风格。 常喜乐因为之前对小竹楼很感兴趣,所以还曾专门研究过,脑子里有不少既漂亮又实用,还与这里的建筑风格有些不同的小竹楼模样。 宋挽呈现在住的小竹楼,就是常喜乐第一次试图去把脑内的图纸变成实物,深得宋挽呈的喜欢,这让常喜乐有了莫大的信心。宋挽呈是个文人,且还是个见多识广的,他欣赏的基本就不会出岔子。 这个世界的审美是以文人墨客为标准的,即便是满身铜臭的暴发户也会尽力的想往那个方向靠拢,用现代的话说,这种审美充满了逼格。 因为只是作为商业区,虽也有人居住,但是并不是真正的居民区,如此一来就相对没有那么复杂。且现在铺子并不多,其实不用太多规划亦可完成。但是常喜乐慎重起见,还是让沈百里帮他寻来这方面的能人。为他的规划把关,以免出了岔子。 竹楼最怕的就是火,一旦烧起来,很可能所有房屋都会毁掉。 像南瓜府里就有很多木制房屋,防火就是第一头疼的事。几乎每一年都会有火灾发生,因为人口密度大,房屋拥挤,每次都损失严重。莫说这个时候,就是后世一旦火烧起来也是非常麻烦的。尤其那种木制的古寨,基本一烧一片。 而他们刚开始基本都是吃食生意,基本上都会用到火,容易发生火灾的几率也就更大。所以常喜乐最先要解决的就是防火问题,但是他并非这上面的行家,从前看过资料却也不过大概扫一下而已、所以必须要请这里的行家指导,他运用所知道的知识进行修补。 最为庆幸的是这里距离水源近,若真的烧起来,至少水是不愁。 “这里虽好,就怕招来匪徒啊。”宋挽呈与常喜乐几人一起站在高处,望着眼底的繁荣有些担忧道。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桃源村虽然距离这里挺近,但是就算骑马过来也得近两刻钟,若真的遇到匪徒,根本来不及救援。尤其这里四周都是荒野,还临近河边,那些匪徒想要跑实在是太容易了。 而他们是在这做生意,本就容易成为匪徒眼里的肥羊。现在还未成气候,都不过是小本生意,还没有吸引那些匪徒的注意,可以后就不好说了。况且河上的匪徒也是不少,若见他们势力单薄,临时起意也不一定。 而桃源村也不可能将一部分村民搬迁到这里,大家虽然开始做生意,实际上还是农户。虽然各自当老板,但是都是挂靠在常喜盛名下,明面上只是作为打工者而已。实际上也确实这只是他们收益的一部分,家里的田地却是不会丢的。 而且桃源村的由来导致了村民们危机意识很强,哪怕现在国泰民安,他们也担忧哪一天若是乱了,他们在外头可就没法像在村庄里那般安全。桃源村易守难攻,尤其里面物产丰富,若真的遇到动乱,只要守住狭小的山坳口,就能将敌人拦在外面,而自己依然可以好好过活。 这也是桃源村不喜外嫁,即便出去拼搏最后也会回来的缘故。在他们心底,没有比桃源村更加安全的地方。外头虽然繁华,可也得有命享富贵。 这并不是桃源村太过小心,而是这里动乱经常会发生。不仅仅是国与国之间,还有朝廷本身的权力争夺,或者大灾大难之后流民动乱等等,基本上隔个几十年必是有一回,期间小纷争亦是不少。 而匪徒之患从不曾断,城市还好,有高墙官兵镇守。可没有庇佑的村庄,很容易遭殃。 哪怕官府极力围剿那些匪徒,可依然春风吹又生。尤其是他们这种山林多的地方,最容易藏住歹人,难以全都歼灭。 现在运河的通行,虽然确实让生活更加便利,可另一方也会让那些匪徒们来往自如了。 常喜乐也微微皱起眉头,“这事我们之前也曾讨论过,一直犹豫要不要在这里留人,就是担忧这种事发生。可想要让这里成为过往船只停留之地,就必须让人驻守在这。所以让沈家人也参一脚,也是寻一层庇佑。” 宋挽呈点了点头,“确实不能因为还不见影的匪徒就误了事,不过最好要整个法子来。这种事不遇到都好说,一旦遇见没了钱财是小,丢了人命就不值了,好歹保命要紧。” “有我在,不怕。” 一直沉默不语的常昱,突然开口道。 “对,差点把我们的武举人给忘了!有虎爷在这镇着,一般匪徒也不敢过来造次。”宋挽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 若是寻常,常昱能拿到武举人必是非常风光之事。 虽说武举人远不比文举人,可到底是有官身的。只可惜偏偏他与宋挽呈和常喜乐一起考中,光芒也就暗淡了许多。再加上他不喜与人交际,别人恭喜他也神色淡淡,提的人也就少了。 而且村庄里的人,早就知道他武力值爆表,不管是青年男子还是孩童,对他都十分崇拜,他们早就默认只要常昱乐意去参加武考,必是会考上。所以这种崇拜之前就有,现在考上也没太大变化,反而因为名次不高,为常昱愤愤不平。像杨子这种孩童,甚至觉得这是一种侮辱,完全没有想过会有人外有人的说法,就是觉得那些评定的官员眼睛是瞎的。 常喜乐之前也考虑到这个,有常昱的名声在,至少一般宵小不敢妄为。这些匪徒也是欺软怕硬的,若这一片土地上的人有些势力,他们就不敢招惹,若是普通百姓那可就不一定了。 现在有他和常昱两个举人的名声立在这,还有沈家也照拂着,多半来说不会出事。这也是他们最终决定揽这生意的原因,现在桃源村越来越好,即便没有这里的生意也能确保了温饱,已经不需要去做一些风险很大的事。 常喜乐的心不大,只是希望能保证整个村子达到稳定的小康水平亦可。什么成为首富称霸一方之类的,他是想都没有想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到时候烦心事也多,他不耐烦去纠结这些。 “现在这里还不成气候,不过都是小本生意,所以目标不大还不愁。等这一条街道都建立起来,我们会组建保安队在此,由小喵亲自教导。我和他如今是举人,可以跟县里头申请几把大刀。” 这样一来,成本又会增加,不过却是值得的。 反正钱财也是投入在桃源村人身上,况且这么一来,还能培养一群武力值高强的人,对整个桃源村都有好处。 这里的世界动荡不安,每个村子都需要这样的人存在。 这里的村庄因为动荡,已经形成了朴素的民兵概念。 有时候不一定是对抗匪徒等,这里野畜多,经常有野猪什么的下山来祸祸粮食,所以需要组建队伍去驱赶。而这种角色都是由村庄里的青壮年担当,也就无形中成了一支队伍。每次遇到事都能迅速的组织起来,且还有专门领导的人。 桃源村也同样有这样的一直藏在村民之中的隐形队伍,只是没有很正式的组建,也没有经过专门的培训,没有具体的纪律规则,所以大家心里并没有这个具体的概念而已。 常昱对武术很有天赋,在常喜乐这个门外汉的指点下,竟是自己摸索了一套功夫。虽然无法飞檐走壁,也不能打起架来跟随身带着炸弹一样的效果,但是同样极具杀伤力。 常喜乐曾经让他尝试着教导槐子他们,发现练了几年之后,效果非常不错。 别的不说,练武了之后灵活度就高了许多,他们速度变得更快,动作更加灵敏,力道也比同龄人大。原本农家孩子体力就非常不错,如今更是了不得。 常喜乐为了检验结果,甚至还试着让几个孩子和比他们长好几岁的小年轻试着对打,竟是都赢了。虽然过程并不轻松,但是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最让人惊叹的是杏儿,竟是几个孩子里学得最好的。 常喜乐本只想着女孩跟着学,只是为了锻炼身体,有些自保的能力而已。 女孩子体力相较于男孩是有天然劣势的,所以不能太过苛求,真遇到事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能让老弱妇孺上阵。 但是杏儿却灵活运用自己的特征扬长避短,现在莫说同龄人,就连同样学过武术的杉子都不是她的对手,槐子在她面前也得谨慎小心,一不小心很有可能被打倒。 这也是常昱教导的结果,莫看他平时冷漠,真让他负责一件事就会非常的认真。杏儿所学是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常昱专门为她打造的。 常喜乐还专门为杏儿制作了弩,如今杏儿的弩射得非常的精准,每次跟常昱进山打猎都能射中猎物回来。 常昱不仅对他们进行武术指导,还会带进山去演练。 刚开始常家人都担忧不已,毕竟现在日子好了,难免有一种不需要这么拼的念头,总觉得保命第一。可大家还是忍着让孩子们入山了,只是不能过夜。没有想到这群孩子还真是有本事的,虽然难免受点轻伤,但是都通过了考验。每次回来,都能拿回不少猎物。 为了这,村子里的孩童不知道有多羡慕常家的孩子。丛林里危险,大人进去都得万分小心,否则很容易着了道,小孩子更不用说了,那是禁区。 但是常家的孩子就连最弱的常家宝都进了山,真是令人眼红得很。可大人们一句,你读书有他们厉害我就让你们去,顿时就给打蔫了。 常家孩子现在绝对是其他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每天都要在这种唠叨声被荼毒着,偏偏他们不得不服。 常家孩子这般厉害,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压力造成的。 谁让家里有如此出色的叔叔们,心里总想着不能给两个叔叔丢人,所以都咬着牙在努力。虽然水平有高有低,可都是做到了自己的极限。 其中做的最好的当属杏儿,不仅书读得好,武也练得好,可谓文武全才。大家心底都不免可惜,怎么偏偏是个丫头,若是个男孩,兴许以后又能出个文或者武举人。 杏儿自己却毫不在意,现在每天都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专门为她制作的练功服,背上背着弩和箭,那叫个精神帅气。 她现在已然是桃源村里的孩子王,她虽然不会仗势欺人,可本来就是个伶牙俐齿的,现在武力值又爆表,又是个懂得玩的,所以孩子们都乐意跟在她后面。 为了这个,曹二嫂都快愁死了。 原本她就觉得杏儿的性子泼辣是个不吃亏的,以后说亲会比较难,如今还这般会打架,一群同龄人把她当老大,以后谁敢娶啊? 后来还是曹家人劝解了她,说是如今的常家不管男女都抢着要,哪里还愁嫁。 杏儿虽然泼辣,腿脚也有功夫,可又不是喜欢胡乱打人,而且是个讲理的。这样的才能撑事,多的是人家愿意娶。况且就算杏儿是个傻子,有个常喜乐和常昱这样的叔叔,也不愁嫁啊。 曹二嫂听这话才缓过劲来,没有再继续唠叨,否则杏儿都想跑到县城跟常喜盛一块住了。 宋挽呈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知道你这脑袋会把万事想周全了,我真不知几年之后,桃源村会变成如何模样。这几年的变化我看在眼里,真是可谓飞一般的速度。” 常喜乐笑道:“你还有三年时间亲眼看到咱们村的变化,到时候莫要舍不得离开。” 宋挽呈也笑了起来,“我现在都已经舍不得了,可惜不能回原籍做官,否则我若直接被派到咱们县那可就圆满了。” 常喜乐却是摇头,“依照宋兄的才华,一个小小稻香县可是关不住你。以后必是大有作为,被不被派到咱们县都无关紧要。反正现在咱们这通船了,你想回来看看方便得很。” 宋挽呈负手而立,望向远方,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那就借你吉言了。” 沈家客栈的选址一早就定好,所以商业街这边的规划图还没有出来,那边已经可以开始建造了。 因为这客栈早就已经盘算好,所以该如何建,材料等也早早就备好,只要常喜乐这边开始成气候,就可以投入建造。 原本常喜乐只以为沈家至多也就在这里建造一个小二层的客栈,毕竟这里现在不过是一个还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码头,可没有想到一出手就是大手笔。直接要建造一处五层楼高的大型客栈,常喜乐看到图纸把他吓了一跳。 客栈设计得完全没有南瓜府流行风格的精致唯美,而是非常的粗犷庞大。 其模样跟宝塔那样,越往上越狭小,而且全都是由石头建造。如此便是罢了,沈百里给的是详细图纸,根据上头所画,这哪里是客栈,简直就是堡垒。只要大门一关,不上百人根本攻不进去,里头的人还可以根据设置的暗哨去射杀外头的人。 甚至连地下通道都有,只要情况不妙,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弃塔而逃。 如此高大的石塔若是建造好,可想会如何的醒目,船只远远的就能看到。虽然这般一来,对整个商业街都是极有好处的,可问题是这里不过是个小小的码头,这般做也忒夸张了。 常喜乐甚至怀疑沈百里把图纸拿错了,专门书信过去询问。 没有想到第二天沈百里就亲自过来了,裴清云也一起跟着。 沈百里笑道:“清云上次没能来很是遗憾,所以在出海前想过来瞧瞧。” 常喜乐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裴兄这次也要出海?” 裴清云道:“这次出海意义非同一般,所收获颇丰,圣上兴许会放开海运。所以我们裴家这次也要出人出力探探究竟,家中就我最为合适。” 良国虽然不至于闭关锁国,但是对海运管理非常严格,并未真正打开用以贸易经商。 “原来如此,你们二人同时上路彼此也能有个照应,如此算来也是件好事。” 沈百里显得很高兴,“可不是吗,我们都约好了,这次出海去外头寻点新鲜玩意作为聘礼,一回来我们就同时成婚。” 裴清云扯了扯嘴角,却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常喜乐见他这副模样觉得别扭极了,可沈百里却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让他不由怀疑是自个多想。 “沈兄,你给我的客栈图纸是不是有误?这里不过是个小小码头,何须弄得这般谨慎。而且入住的人不不会多,弄成这般未免太过奢侈,猴年马月才能挣回来。” 沈百里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是这般反应,所以亲自过来与你解释。” 原来沈家不仅仅把这当做客栈,也是当做货物的中转站。 这里的位置可谓是运河的岔点,可以由此去往不同的方向。刚开始沈家并没有对这地方多关注,可随着各处运河的通航,打开地图一看,就发现这里的妙处了。这里距离岔道都十分近,是最合适作为中转的地方。 将货物用大船运到此地,然后各地小船从此处分派到各地,如此更为方便快捷。 所以沈家才会想着建造如此坚固的庞然大物,既能很好的储存货物,只要大门一关,就能避免被宵小之辈哄抢,又能借此为沈家扬名。所以故意把这石楼建得非常醒目高大,使之成为一大特色。 常喜乐眯眼,“只是说好是客栈,怎么还成了仓库,你为何之前不与我说?” 沈百里嘿嘿傻笑,“反正我们又没有多占你的地不是?况且到时候搬运货物、看守等等,都需要人手,我保证除了我们沈家的伙计其他都只招你们桃源村的人,工钱都不低,怎么样?” 常喜乐哪里不知道又被沈百里占了便宜,多了功能就是一连串的后续,并不像说的那么简单。不过这也算是双赢,因此常喜乐还是喜闻乐见的,就是瞧不得沈百里连他都瞒着。 “我当你是兄弟,你却对我藏着掖着,也忒不够意思了吧?” 沈百里十分羞赧,“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之前去了京城大半年,我回来的时候,家里给我的就是这玩意了。” “哼,即便如此你也不是无辜。” 沈百里连连道歉,常喜乐也不欲为难他,只道:“以后莫要再这般了,还有,合约咱们要再签订一份,我可不能白被你坑,不惯你这毛病。” “行,行,您说什么都行。这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这样吧,我这次出海若是能寻到你画的东西,我分文不取,如何?” 这可是占了大便宜,常喜乐自然没有不应的。 商业街还有沈家客栈的建造,又需要大量的人手,尤其是沈家客栈。 他们想要快些建成,所以需要的人手也更多。又为桃源村创造了就业机会,不过现在的桃源村已经没有那么多富足的劳动力,因此是从别的友好邻村挑选的。 现在不仅仅桃源村,附近的村庄也因为常喜乐受益,因此对常喜乐都非常敬重。常喜乐的地位在其他村庄不亚于在桃源村的,甚至因为距离,更是觉得高不可攀。 也是因此,不管是桃源村还是其他村庄,都不曾想过要把自家的闺女嫁给常喜乐,觉得完全配不上,毕竟常喜乐的身份在那呢。 至多是会过来询问,常喜乐需不需要丫鬟,想要派过来单纯意义上的伺候。 县里头的人不乏有这心思的,可不仅仅是常家的人,就连桃源村甚至附近村民都觉得县里没有一家闺女是配得上常喜乐的。 常喜乐的举人身份本就高,光这一点就卡住不少人。再加上没有适龄的,或者是不想跟着去乡下的,等等,如此一来更是没一个合适的。 也不知怎么,明明常喜乐如今已经十八岁,按照道理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时候。可现在大家却好像忘了这一茬似的,就连孙婆子的,都没急着要给他张罗。 第81章 地道 受到沈家客栈的启发,常喜乐也打算建造竹楼的时候挖掘地道,若真有什么变故,也能以防万一。 常喜乐以前最喜欢看的片子之一就是地道战,也曾像很多孩子一样希望自家也有地道,然后窜来窜去的玩耍,甚至长大以后还实地去看过。他当初完全没有想到,竟然在这个世界来实现这小时候的梦想。 沈家专门派人过来勘察,鉴定码头这一片很适合挖掘地道,全是结实的黄泥,石头较少。不过想要孩一直通往桃源村却是不成的,但是这已经足够,只要把出口地方选好,利用当地地形,至少有逃命的时间和机会。 只要他们能快一步的进入到桃源村,基本上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常喜乐和沈百里新签订合约,在商铺干活的人晚上都会住在客栈里,商铺里晚上并不留人。 一来晚上一般也没有什么生意,即便晚上想要吃东西,客栈也可以提供;二来人聚集在一起,也是方便管理,更加安全。 运河才刚通航不久,就已经有水匪出现,虽现在还不成规模,可谁知以后如何。码头这个位置方便也容易招惹麻烦,而且又没官兵驻守,这些人很可能会路过的时候趁机洗劫。 钱财可以不要,人命却不能轻易丢掉。 所以每个商铺的地道只是通向客栈,而客栈挖专门的地道通往外界。一旦出事,只要能到客栈,多半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这一工程不小,且还得秘密进行,若是传了出去那就不是逃命是送命了,所以只能由桃源村的人上阵。 常喜乐将这想法说道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直接楞在原地。虽说这世确实不安全,可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是觉得有些……太夸张了。 曹二嫂第一个忍不住发话,“小叔,至于这么谨慎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也就多耽误点功夫,况且还有沈家,花不了多少。” 常喜盛道:“道理咱们都懂,也不是觉得花费大,就觉得乍一听感觉有些别扭。大约是咱们现在太平惯了,心底还是觉得不会发生什么事的吧。”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都称这主意还是不错的,就是没反应过来。 常老爹刚开始没发话,等大家都说完,这才开口,“就这么办吧,这地道用不上最好,若用得上哪怕只是一回,也是救了乡亲们的命。这世道都是说不准的,有时候说乱就乱了,咱们总得留个后手。” 大家原本就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听着觉得古怪,自然不会说什么。而里正和族老们更是如此,他们本就担忧那里人多复杂,就怕出个什么事。都是乡里乡亲,拐个弯就是亲戚,任何一个人出事都是他们不想看到的。现在看常喜乐想得这般周全,指挥高兴没有不应的。 这也是有钱有底气,否则像以前温饱都解决不了,哪里有这闲心也没有这能力做这些事。 这事事关在码头经营的桃源村村民的安危,所以挖这地道的时候,里正挑人的时候十分谨慎。桃源村大部分人人品都不愁,可有些人管不住嘴,这种人就不能参与。且挑出来的人多多少少和能到这里经营的人有关系,这也让他们更加谨慎。 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一切都是暗中进行。 因为沈家客栈还有逃生功能,所以整个商业街以它为中心建造。现在的铺子并不算多,不少生意其实只支个小摊子就足够。弄个小竹楼也不过是为了方便客人,无需吃东西的时候还在外头风吹日晒,以及有地方进行烹饪,又让这里看着更有人气而已。 因此一开始也无需建造太多的竹楼,可以根据这里的状况慢慢增添。常家这些年是赚了些钱,可因为让利也多,兜里的钱也是有数的。 常喜乐之前就已经把商业街的小竹楼给绘制出来,且根据建造宋挽呈屋子的经验,进行了一些删减。并且之前就已经让沈家那边的行家看过,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他只需大手一挥,小竹楼就可以开始建造。 地道常喜乐之前就跟精通此道的人设计好,他之前因为迷恋地道战,还曾去研究和现场看过,所以地道该怎么挖还是有些概念的。 而如何防火防水防烟问题上,常喜乐尤为重视。他可是深刻的记得地道战影片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设计不够完善,被日本鬼子坑的情形。 沈家派来的人看常喜乐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不是崇拜的眼神,而是你丫想太多了。不过是紧急逃生用的,至于吗。 常喜乐也知道自己这行为有些过火,可他有强迫症,明明知道这么安排更周全,若是不去做,心里不痛快啊。 况且,万一呢? 反正也不费太多工夫,所以大家也没有反对,图纸在沈百里出航之前就敲定了下来。 沈百里看到图纸的时候也十分无语,还拿给裴清云看,顺便奚落了远在桃源村的常喜乐一番。 “你说这家伙是不是以前被害过?咋能这么小心呢。” 裴清云接过图纸细细琢磨,不仅没有笑话常喜乐,还拿给自家大人观摩。 裴家当家人是个有眼光的,立马觉得这是个好东西,连忙往上递交。结果,常喜乐无形之中又立了一功,不过本人却并不知情。 码头这边有沈家专门派来的人盯着,常喜乐也就无需在这里费太多工夫,而是把重心放在建造常家新院上。 常喜乐本意是除了主屋和自己的宅子,其他小院都是由其他兄弟自己决定该怎么建造。毕竟自己的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外人插手容易不合心意。 可大家都希望他由他主持,觉得自个做不来这个主,到时候把房屋建得不伦不类的,那可就是闹大笑话了。他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丢了常喜乐和常昱两个举人的脸可就不好了。 况且他们极为信任常喜乐的能力,觉得他必是会弄出合心意的屋子来,他们只会按照先人的想法依葫芦画瓢。 常老爹也是这么个意思,他到底是在外头混过,所以见识不同,有一定的审美。说道是这屋子虽然是各家各院,可到底还是一大家,要是大家建的正好配在一起很是难看,那到时候他们看着心里也不舒服。 这房子是一辈子的事,尤其他们建造的还是十分费钱的青砖绿瓦,可是不能马虎。 最后结果就是常喜乐又把一切给全包了,若是放从前大家兴许不舍得他累这些事,怕耽误他的功课,可现在常喜乐已经考上了举人,那就不用担忧了。最关键是他们能瞧得出常喜乐对这事很感兴趣,所以干脆都丢给他了。 常喜乐确实对建造房屋很感兴趣,准确说是对建造自己的家很感兴趣。前世他的家境确实很不错,可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也没有必要。他当时一直一个人,而且一直病怏怏的,压根没有这样的心思。 如今却是不同了,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心里也就很期待自己的家由自己一点点的描绘出来。 常喜乐并不打算在美观上多下太多工夫,重要的是结实和实用。倒不是说不可兼容,而是如此一来所需要花费的钱财就很多了。他们又不是富可敌国,无需弄得太过精致,只需整体看着舒服就成。 所有小院都是以四合院的形式构建,格局也基本按照这里的风土习惯,并不做太多改动,他只是在一些细节上根据前世的经验,做一些细微调整而已。 比如他更注重屋子的采光和通风,桃源村路不拾遗,也就无需建造得跟堡垒一样,窗户就是用来透气的而已。 各个院子都配着独立的厕所、浴室、小厨房和专门的小书房。 其他还罢了,小书房的建立就明显将他们一家与普通人家区别开来。这也是给大家营造一个氛围,让大家不要忘了学习的重要性,让读书成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小厨房里只有灶台,而没有桃源村流行的火塘。 灶台更加省柴火,且相对而言不会像火塘一样弄得整个屋子都是烟,房子被熏得黑乎乎的。 最为重要的是火塘是一个家的象征,只需要在正院里建造即可。到了冬天,大家都围在火塘边,这才是热热闹闹的一家。 人和人需要多联系彼此感情才会深,餐桌上往往是沟通的最好时机。所以灶台可以有几个,可火塘只能有一个。它可以让大家围在一起,使得彼此关系更加亲密,是这个家的核心。 而厕所是常喜乐重点要整治的,虽说之前他就已经改造过家里的厕所,可当初那只有两根木头架起,上个厕所跟要去英勇就义似的情形实在是太刻苦铭心,使得他觉得这事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之前他改造的厕所,是跟小时候的蹲坑一样。 挖一个斜坡,然后引向专门挖好的粪池,斜坡上贴着瓷砖,每次上厕所的时候用旁边大缸的水一冲就完事。虽然比从前要干净卫生不少,可到底还是能瞧见不该看到的东西,且不是封闭性,气味很是难闻。 现在他要将厕所建造在院子里,那就不能这般做了。他按照前世的蹲坑结构建造,水一冲干干净净了无痕,更加卫生干净。 这里的陶瓷制造已经非常发达,有的精美瓷器甚至连后世都难以烧出来。所以蹲坑的盆只要能画出来,就不愁做不出来。 常喜乐按照上辈子蹲坑画了一张图给这里的能工巧匠,果然很完美的弄出来了,绝不比前世的质量差。 因为这玩意是让沈百里在府里寻人弄的,这家伙向来骚包,竟是还在上头弄了淡淡的青蓝色花纹,颇有青花瓷之风范,常喜乐拿到手的时候整个人都无语了。心里甚至在想,若是被没见过蹲坑的后世人挖掘,会不会以为这是个装饰品…… 常喜乐想到这玩意很可能被摆在博物馆里让人观瞻,导游在声情并茂的解释其风格和历史意义,游客唏嘘惊叹古时的技艺高超和卓越审美,就忍不住扶额。 那画面太美让人不敢看。 除了各个兄弟的小院,常喜乐还专门寻了一块地方建造了客房和练功房以及大书房。常喜乐还给常四姐专门留了一个屋子,她虽是外嫁女,一年回不了几次,但是家里一直会有她的地方。 这也是一种态度,让常家的女孩们更加有归属感,知道她们即便是出嫁,依然是这个家里的人,有什么委屈这个家永远向她们敞开。 练功房则是为了方便雨天的时候让大家有个地方练练拳脚,平时的时候,还是得到荒地现在应该称之为新地那里。练功不能断,得一直保持。不仅仅是如此更有效,也是训练意志力。 现在每次练功的时候,孩子们都是跟着常昱跑到新地那里,可若是下雨了就没办法了。家里堂屋也可以练练,但是空间还是小了些。 常喜乐刚开始还颇为心疼这几个孩子,虽然现在修了路,比从前近了不少,可跑再快也得两刻钟。作为一个体力渣,觉得有点虐童。哪晓得他的担心全是白费,就连体力最差的常家宝,人家都不觉得这点算什么。 新地的练功场十分宽敞,可以练习射箭、骑马。 现在常家已经拥有五匹马,三匹成年马,两匹小马驹,全都是沈百里帮忙寻来的。最好的那匹是常昱的,其他都不过是普通的马。 这里的马颇为昂贵,尤其是好马,那价格令人咋舌。 而这里的富贵人家对马的追求不亚于后世对豪车的追求,而且这好马可比后世豪车要难寻得多,且是有概率的,没法像豪车一样能人工造出来,不过是故意限量而已,也就更为看重。他若得太多好马,反而引来不必要麻烦。 况且好马的价格贵得很,反正他们又不打算干嘛,差不多就行了。 可饶是这般,大家也都稀罕得很。因为新地那边巡逻都是用马,所以不少人都有借口去学,如今桃源村大多数青少年都会骑马。不少孩子也会,其中骑术最好的依然是杏儿。 这使得唯一不会骑马的常喜乐很是郁闷,连小不点都会骑马,他却只能看看就算了。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骑马就会引发像坐船时候的症状,明明坐马车又没事,所以他只能无奈放弃点亮这个技能。 这让常昱也很是郁闷,原本还想着两人可以一起策马狂奔呢。就算常喜乐不会也没有关系,他们可以坐一匹马,可现在算盘全都落空。 他哪里晓得,世界上还有晕马一说,偏偏还让常喜乐给碰到了。 很久以后,常昱更加扼腕,常喜乐这毛病,惹得马震也没有了,失了多少情趣啊。 常家要建房,大家都争着想要过来帮忙。尤其是建造常喜乐和常昱的小院时候,就差点没有打起来。 大家一来想要给常喜乐做点事,二来也觉得这可以沾喜气。 虽然都是免费干活,可大家依然热情高涨,每天上工都是乐呵呵的。若不是常家人阻止,让他们一天都在这里干活都是乐意的。更别提常家虽然没有直接给钱,可管大家每一顿饭,那饭菜做得,大家想起来都忍不住流口水。 而且还能拖家带口一起来,只不过大多数人不好意思,所以没有如此罢了。 这就罢了,中间休息的时候,竟然还有点心凉茶,更是让人心里熨帖不已。不就是自愿过来帮忙,如此更是觉得舒心。每次休息的时候,都忍不住把常喜乐他们夸一夸。 “咦,这院子是文武老爷的?不是一个兄弟一个院子吗,他们两咋是一块的?”有个新换上来的村民忍不住道。 常家除了两个举人,为了方便区别,大家都叫常昱虎爷或者武老爷,常喜乐则为文老爷。 这话一落,正在忙活的一群人都怔在原地。 “唉,是啊,我就说之前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有啥,他们都未各自婚配,先住在一起有啥不妥当的,还能互相照顾。这么大个院子,一个人住还挺瘆得慌的。” “这倒也是,不过文老爷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怎么就不趁这机会把院子都建了,省得到时候还得动工。” 大家这才想起常喜乐今年已经十八,村子里的男丁这时候基本都已经开始说亲定亲的。除了从前因为太穷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媳妇的,否则大多二十岁之前就会成婚。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茬,我竟然没有想过咱们文老爷也是要成亲这事!” 常喜乐现在都有些被神化了,谁会想着给神仙配对? “话说回来,咱们文老爷这般能耐,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 “我觉得咱们村,不,是咱们县都没个能般配的。宋老爷若是有闺女还成,可他现在只有两个小子,而且还是个娃娃。” “别说文老爷了,武老爷你们能想得出会娶啥样的女子吗?” 这下可把大家又给难住了,这两个人还真是难寻人配对,觉得啥样的女子站他们旁边都是凡夫俗子。 常喜乐不用说,从小就是村子不同的存在。尤其现在桃源村会有这般景象基本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哪怕没有举人身份,那也是非凡的存在。不仅仅自个能干,还能带着乡亲们一起。大家都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完全就是为了大家呢,否则常家可以比现在富裕得多。 如此能干又好心的人,还有举人身份,跟神仙一般能耐,岂是一般人能配得上的? 而常昱也更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他的身世虽然并未公开,但是桃源村的人大约都是知道一点的。而且常昱如今不仅仅是武老爷,还因为跟着常喜乐读书,学识也非同一般,可谓文武双全。 如此便罢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常昱越发俊俏起来,那模样就连男人看了都忍不住翘起大拇指。 他现在尚且年幼,仍然是少年模样,容貌却极为出众。不是女子的秀美,也不是成年男子的刚硬,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很容易得男女老少喜欢。一旦遇见,令人难以挪开眼。 尤其他策马狂奔挥舞着利剑,或是拉着供射箭的时候,如若耀眼的阳光一般,在人群中也难掩其风华。 宋挽呈曾玩笑,常昱若是上了战场,怕是连敌方都舍不得动手。 这般言语虽然夸张,但是常昱的容貌越发出色却不做假。 如今桃源村的女子最喜欢的就是偷看常昱,却并不是爱慕的目光,而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喜爱而已。尤其怀孕的女子看得最多,就希望生下来的孩子能像个一两成,那也美得很。 有个人喃喃开口,“这两个人不管是谁身边换个人站着,都觉得别扭。” “你这么说还真是,他们两个人好像天生就该站在彼此身边似的。一文一武,瞧瞧,多搭配啊……哎呦,你推我干嘛啊!” “没喝酒说什么醉话,这话能胡说的吗?” “我咋胡说了,本来就……”说话之人顿时想到什么,嘴边的话连忙憋了回去,“我又没别的意思,就觉得他们都很能耐,没人配得上而已。” 桃源村并不乏男男配对,来这里干活的就有一对,只是之前他们都没有往那处想而已。可现在这话头引起来了,再说下去可就不妥当了。要是没有这回事,这不是让两人尴尬吗。 这事就这么揭过,就连常家人都不知道。可毕竟发生过,不少人忍不住私底下与家人提起,如此一来私底下不免就有些闲言碎语。 不过并不是什么不好的话,只是都围绕在两个人站一起还真没有其他女子或者男子什么事。就连他们同样优秀的宋挽呈、沈百里和裴清云三人,不管哪一个站他们身边就是没那种般配之感。 可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惹了事全家人都会遭殃。这种关系村子里虽然承认,且并没有什么歧视,可也不能胡说的。 所以大家也就私底下忍不住感慨两句,甚至连常家人都不知道这事。等常家人得了消息的时候,他们也早就接受了这一切。 第82章 屠村 每年一到入冬的时候,常喜乐就喜欢蹲在火塘旁边不动弹。 桃源村的冬天很是阴冷,而常喜乐之前受过伤,每到这种时候若是稍微冻到,就觉得骨头刺骨的疼,只有坐在火边才觉得缓过劲来。所以即便是坐在火塘边,因为烧柴的关系,很容易弄得灰头土脸的,他也乐意一直蹲着。 他也曾尝试过烧木炭取暖,发现还是比不上红彤彤的火烤着舒坦。他现在已经习惯了烟味,只要不正好坐在对风口的地方,也就不觉得有何。只是专门让木工坊做了高一些的椅子,那草墩子他怎么都没法习惯。 “乐乐,芋头烤熟了。” 常昱将埋在柴火灰里的芋头用木棍翻出来,非常迅速的将芋头皮剥掉,然后将还冒着热气的芋头递给常喜乐。 芋头的清香窜进常喜乐的鼻子,令人忍不住吞咽口水。桃源村的芋头非常的香和甜糯,味道非常的好。沈百里和裴清云这次远航,还带了不少桃源村的芋头去。 常喜乐想要接过来,顿时被烫得缩回了手,见常昱一脸莫名,有些无语道:“小喵,你说你长得细皮嫩肉的,咋就这么不怕烫呢?” 常昱连忙抓起常喜乐的手,放在嘴边哈气,“乐乐,你烫到了吗?对不起,我想着趁热吃比较舒坦,忘了你怕烫了。” “我没事……你干嘛!” 常昱哈着气,突然把常喜乐的手指放入嘴里,温暖湿润的感觉从指间传到全身,让人有种酥麻之感,把常喜乐吓了一跳。 “帮你治烫伤,口水有用。”常昱眨着眼睛,一脸的纯良。 常喜乐有些哭笑不得,将手抽了回去,“别听那些乱七八糟没谱的话,况且我哪有那么娇气,碰了一会就会被伤着了。” 常昱并未言语,对着剥好的芋头吹了吹,见热气冒得没那么厉害了,才递给常喜乐,“现在不烫了,乐乐,快趁热吃吧。” 常喜乐接了过来,两口就吃完了,常昱已经拿着第二个等着。 “还好我吃不胖,否则一个冬天过去,怕是都胖得不能见人了,这段时间我觉得肚子上的肉都多了不少。” 围在火塘旁边不做点什么实在无聊,所以每次常喜乐都会弄些东西吃,虽然一次吃得不多,可一直断断续续嘴巴没有停过。而且一到冬天他就不爱动了,除了早上例行的锻炼,基本上就不动弹。外头太冷,除非阳光明媚的时候出去走一圈,否则他能蹲在火塘跟前一天,现在连桌子都给搬过来了。 可是这里春节过后就开始下起雨,一下一个月,常喜乐也就不会出门。 “没胖啊,昨天摸着还是一把骨头。”常昱微微歪着脑袋,认真道。 常喜乐连忙望向外头,见没有人,心里这才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常喜乐有些不悦道。 他虽然已经想明白一些事,可现在还不想让别人知道。主要是觉得常昱现在还小,他一个成年人勾搭一个小孩,总觉得有种罪恶感,羞于公之于众。哪怕这里的人从来不曾把常昱当做孩子,可常喜乐自己还是没法无视常昱的年纪。 这可是自己带大的孩子,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猥琐。 常昱眼神有些暗淡下来,常喜乐连忙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私密事,只能我们两个人知道。” 常昱听这话这才乐呵起来。 这时候里正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你们都在啊,正好我有事找你们。” “里正,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神色怎么这般慌张。” 里正抓了个草墩子坐下,“出大事了,刚才县里刚来人递消息,说是临县有个村庄被匪徒屠村了!” 常喜乐顿时一惊,“什么?!怎么会这样?咱们府里虽然一直匪祸不断,可也就是抢些财物,很少闹出人命啊。” “可不是吗,我乍一听这消息也不敢相信。这些年咱们府里还是颇为太平的,最多一些道上总有匪徒喜欢打劫过路人,可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会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发生。那个村虽不大,可也有十来户人家,结果全都被杀了干净不说,还被一把火给全烧了,什么都没剩下。” 常喜乐顿时觉得有些眼晕,他从和平年代过来,虽然新闻上一直不乏一些恐怖事件,可到底觉得距离自己还是比较远的。可现在这种事竟然距离自己这么近,因为他收茱萸等物的缘故,还曾与那个村子的人打过交道,现在竟是全村的人都没了。 他对这个村子有印象,是因为曾经这个村子有个寡妇过来卖茱萸和茶油果的时候,胸前背后还各背着一个孩子。两个孩子是对龙凤胎,原本这是极为高兴的事。没有想到刚生下不久,孩子的父亲为了给寡妇弄些补身子的东西,到山上想去弄些野鸡野兔什么的,哪晓得正好遇到野兽,就被咬死了。 也正因为这,这男人的家里头觉得寡妇和两个孩子是扫把星,直接把他们轰出了家门,娘家人也嫌弃她不吉利,不让她进家门,所以寡妇完全是靠着自己养活自己和两个孩子。这本已经够让人愤愤不平,但这种事十里八村的虽不多见,却也不算稀奇。 这年头活着不容易,人均寿命不长,很容易因为这样那样的事丢了性命。 可桃源村人却是没见过一个村庄的人如此恶毒,孤儿寡母的不想着去照顾一二便是罢了,这寡妇自力更生却还想着要下绊子。 寡妇将东西送过来,这村子里的人竟是怂恿桃源村收货的人别收他们的,说是这母子三个是扫把星,跟他们接触收了他们的东西,命都活不长。 兴许这些人也是好心,因为这个世界迷信的人还是很多,他们是打心眼的相信这些。所以不想桃源村的人染上这样的晦气,所以才会多嘴。但是不管如何,对于桃源村的人来说此十分令人反感,什么克不克的都是虚的,那男人为了妻儿铤而走险上山打猎,说明是个十分疼爱自己妻儿的好丈夫好父亲。可自己死了以后,自己妻儿竟是被如此对待,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心。 再联想自己,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遇到这种倒霉的事。这年头天灾人祸时有发生,兴许这一天好好的,突然来个瘟疫就死了一大片。可要是自己死了家里人被这么对待,或者自己或是家人遇到这样的事而被当做祸害,岂不是闹心得很? 再者,因为常喜乐的有意灌输,不敢说桃源村完全实现男女平等,但是确实是让女子地位有了很大提高。尤其是工坊的建立,让女子拥有经济能力的同时,更加自尊自强,不会觉得自己是男人的附庸,更加的自信自主。原本桃源村的风气就不错,再加上常喜乐有意引导,更是不会出现明显歧视女性的存在。 看到如此努力生活的寡妇,大家心里是佩服的,结果这村子里的人竟是连这条路都要掐断,如何让人不恶心。这不是要活生生逼死这母子三人吗! 也是因为这件事,桃源村的人对这个村的人都无好感。专门负责收东西的常金花甚至一度不想收这村子的东西,总觉得太恶心人。 还是她的丈夫赵黒柱说道,若是不收到时候又会把责任推到这寡妇头上,到时候只会让母子三人的日子更加难熬。 无法,常金花只能收下,且故意在收的时候看谁帮衬寡妇一把,秤的时候就会松动不少,原本八九两的东西当做是一斤。这村的人也不是傻的,尤其他们为了生计对这些最是在乎,可谓斤斤计较,没多会也就明白过来。如此,倒是让寡妇母子三人日子变得好过起来。 即便是不想沾惹,好歹也不会趁机踩上一脚。 寡妇也是个通透的,且是个念恩的,每次过来把东西送了之后,总会想法子帮些忙,以表示感激。那两个孩子如今也有五六岁了,每次也都下地帮忙,让大家很是喜欢,没有想到全都没了。 这事虽说不算什么大事,可一时之间也成了桃源村的谈资,常喜乐也就记下这个村子。 没有想到,这个村子竟是被屠村了,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虽说当初他颇为厌恶那群人,但是也不至于想要看他们这样死去,况且里头还有不少无辜的孩子。 “就没有一个人逃出来吗?” 里正摇头叹气,“这事已经过去四五天了,那个村子人少,距离别的村也比较远,所以出事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还是有人过去走亲戚,这才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没了。” “到底是哪里来的匪徒,为何这般狠毒?” “听县里头来的捕快说是外头流窜过来的,也是这村子倒霉正好撞上了。官府的人一直对这群匪徒穷追猛打,已经把他们杀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亡命之徒。估计他们也是为了寻吃的就误打误撞到了那村子,大约是怕有人通风报信,所以直接全都灭口了。” 常喜乐皱紧眉头,“那现在这群人找到了吗?” “没呢!”里正愤愤不平道,“不过所幸是已经不在咱们这一片了,听说已经顺着运河到海鲜府那边去了,估摸是想要出海逃到别国去。哎,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些人绳之于法,否则这村子的人死得也太冤了。” 常喜乐虽然心中十分愤慨,同时又舒了一口气。 好歹这群人不在这里,否则就太危险了。码头的生意和工地都必须先得停掉,直至这群人被抓起来,他才敢让大家继续。 “里正大叔寻我是为了何事?可是县里有什么吩咐?” 常喜乐有了官身,在享受其带来的威望和福利的同时,也是要履行一定的责任。若是县里有什么大事,也会寻他去一同商量怎么解决,必要时候还得出一份力或者钱财。 “这倒不是,县里只是派人告知,让咱们以后小心些。运河通了,也容易招来匪徒,凡事都得谨慎。我过来是想问问,之前不是你想要弄个什么保安队,让咱们虎爷来教咱们村的壮丁,我就想问问啥时候开始?” 在常家大院和商业街开始建造的同时,村里的保安队训练也被提上了日程,常喜乐原本是打算在春耕以后再开始。 桃源村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名声也越来越大,安全保障就成为第一要务。 虽说良国君主颇为贤明,可各地依然不太平,匪祸之患一直未绝。官府虽也在尽力绞杀,却总是不能断了根。像稻香县这种偏远之地,更是匪徒成灾的地方。只是稻香县之前一直以贫困出名,所以虽有匪徒却不成规模。 可现在随着桃源村品牌的推广,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么个地方,是否还像从前一样安宁,可就不好说了。官府又不会驻军守卫,所以只能靠自己彪悍起来,才能免于宵小觊觎。否则只会变成任人宰割的肥肉,因福得祸。 更别提现在还听到这么个消息,也就更为重视了。 常喜乐想要做的便是,让整个桃源村人人皆兵,若有外地侵入,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奋勇而起。以凶悍成名,不能让人以为是一块好啃的骨头,才能避免更多的麻烦。 这里的匪徒大部分都是怠于生产,就想走捷径发财的恶徒。他们大多欺软怕硬,最喜欢的就是去打劫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而那些有权有势的却不敢招惹,怕招到报复,或者得不偿失。 而实现这一构想的第一步,是培训村子里的壮丁和孩子们。 壮丁的培训是由常昱亲自教导,这也是村子的主要力量,而孩子们的培训则是由常喜乐和杏儿一起进行,常昱偶尔过来指导。 杏儿经过几年的训练,如今各种动作已经有模有样,平时就经常会教导自己的‘手下’。常喜乐虽然实际运用不行,可理论却不错,两人配合教导一群孩子已经足够了。 而村子里的保安队,也就是从这些训练合格的壮丁种挑选。主要负责村子和码头的安全,也是能拿工资的。 “我定在春耕以后,那个时候大家也能腾出手来。” 里正摆摆手,“这农家啥时候都没有空出手这么一说,尤其咱们现在事多活也多,就每个闲的时候。要我说还不如早一天练,大家心里早一天安心。要是从前咱们还不那么急,可现在大家日子过得好了,名声也传了出去,心里就不踏实了。” 常喜乐沉吟片刻,“若不然就过年以后吧,练武贵在坚持,不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过年时候走亲访友的,必是得停下。” 里正想了想,“成,就这么着吧。春耕的时候要是人手不够,咱们雇其他村的人便是。现在咱们村温饱是不愁了,重要是保命。” 训练虽然还未正式开始,里正已经开始挑选第一拨人。 刚开始训练需要全身心投入,这样才能达到效果。等有了模样,每天再练一两个时辰即可。如此一来就得合理安排,不可能全都一股脑的上,毕竟他们不是职业军人,正职是农民。 里正依然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大家如今都有了经验,里正一宣布大家就知道该干什么。也知道不可胡乱报名,一切要按照自己本身的条件来。 否则像刚开始那样,因为信任常喜乐,只要觉得是他弄的东西就是好的,也不顾自己适不适合就报名,结果还真给选上了,才发现干不成。这般一来直接就被拉进了黑名单,下次若再有同样的事,除非人不够就得排除在外,以示警戒。 这也是让大家不要盲目跟从,得对自己和这件事有个合理的估量,不能人云亦云。 大家都听说匪徒屠村之事,虽说只是偶然事件,可大家依然十分害怕,都希望能拥有常昱哪怕只是两三成的能力,好歹也能反抗一二,不至于直接就给屠村了。所以报名非常的积极,甚至有女子十分不服气,因为里正直接要求性别男。 “里正,我们这些女人也是村子里的一员,凭啥只能大老爷们能上,我们就不成了?”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大嫂子嚷道,还未出嫁的时候大家都叫她大英子,现在虽然有了娃了,可不少人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么叫她。 大英子从小就孔武有力,长得五大三粗,眉毛又黑又浓看着就是个不好惹的。力气比男人还大,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嗓子跟破锣似的。每次下地干活比男人还要厉害,大家都笑说她跑过来,地面都在震。 后来因为村子里弄了木工坊,这么一来需要大量木头。大英子就专门去砍树了,就那力道,桃源村的人还真没几个能比的。 原本娘家人都觉得她以后嫁不出去,家里的哥哥弟弟们都做好要养着姐姐妹妹一辈子了,反正也就是多口粮的事,况且大英子那本事压根不需要他们照顾,只是老了得让自个儿女帮衬而已。 没想到村子里长得最秀气腼腆的名叫丁宁的小伙给看上了,丁宁正好跟大英子相反,明明是个男人却长得细皮嫩肉的,从小就比小姑娘还要漂亮,是公认的唯一一个比常喜乐还要长得好的。 不过常喜乐那是叫文气,丁宁就有些偏女气了。而且性格也是跟大闺女似的容易害羞,做事十分细致,织布比女人还好还快。 不少人都以为他怕是以后要找个男人嫁了,没有想到最后竟然娶了大英子。而且第二年就让大英子有了孩子,生下一个特别秀气的小姑娘,跟丁宁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而这小姑娘从小都是丁宁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除了没有喂奶啥事都干了。相对的,大英子就是坐月子的时候像个寻常女人一样,这还是丁宁压着的,否则她生完第二天就要下床干活。 别的女人生孩子尤其是第一胎,都特别的艰难,疼得都想撞墙。她倒好,就觉得好像闹肚子了,若不是羊水破了让丁宁看到,连忙把她拉住,否则孩子都要生到茅厕里去了。 一出月子大英子就又跟往常一样去砍树了,还跟人吐槽说憋了一个月,快把她弄疯了,早知道生孩子还这么多麻烦事就不生了,而带孩子家务啥的都丢给丁宁。 大家都说这两个人这辈子是投错了胎,所以给掉了个个。老天爷这是为了弥补,所以让他们凑一对,这下正好合适了。 里正看到大英子有些头疼,这女人比男人还糙,一个说不好她能把你耳朵震下来,偏偏到底还是一个女人,又不好真扯着她耳朵让她滚。 “这只是第一拨,后面还有呢。男女有别,得分开着来,总不能一起练,不是一回事混一起反而误了事。” 大英子听这话心里才舒坦了些,“听您这意思,下一拨就是我们女人啦?” 里正噎了噎,他哪里敢应这话,男人都没训完去训女人,真要是遇上事了,真让一群女人跑在前头啊?他不被唾沫给淹死。 “这个嘛……” 大英子不傻,自然看出里正的敷衍,“里正,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这是看不起我们女人啊!要不找个人跟我比比,看谁更厉害。” 大英子这话一落,一群男人都往后退了一步。不是他们怂,是这女霸王他们是真惹不起。把她当女人惹不起,不把她当女人还是惹不起。 “大叔知道你厉害,可其他女人没你这力气啊……” “里正,这话我可不同意!我们也有一把子力气,练一练可不比男人差。别的不说,看杏儿年纪小小的,就能把比她还大几岁的男娃给制服,说明不是我们女人不行,是没有好好练过。” 人群中一个女子嚷道,结果引来不少女子附和,都争着想要报名。 里正心里很是无语,咋这群女人都不要命啦,他方才都说清楚了,这可不是单单练练的事。只要被选上,以后有啥事都得冲到第一位,得保护其他人的。尤其是被挑选进保安队的,别以为那工钱好拿,一出事肯定是第一拨要丢命的。 桃源村的女人们当然明白,但是她们不想成为被保护的弱者。地位和脸面是靠自己争取的,她们也想成为这个村子不可缺的一员,不管哪个方面。 里正很是无奈,只能去询问常喜乐的意见。 常喜乐听到这事也怔了怔,他虽然也是有计划呀训练女子拥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但是由于天生体力的差距,且一些歹人的龌龊,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肯定是不想出动娘子军的。可既然是她们自己提出来,常喜乐觉得不应该去打击。 “小喵,这事你怎么看?” 常昱想都没想,“那就一起来吧。” 常喜乐还是有些犹豫,他觉得女人是要自重自强,可这并不意味着男人干什么女人就得干什么,各自按照特长分工更加合理。这种体力方面的事,他更青睐于以男人为主为先。 常昱看出他的犹豫,自信满满道:“一起练,还可以培养默契。我知道怎么教,放心吧。” 常喜乐见此也就不再阻拦,里正最终从报名的人里挑选了三十个人,男女各一半。 第83章 遗孤 常喜乐原本想着不管是依照男女体力也好,还是桃源村男女比例也罢,第一拨训练的人数应该男多女少。 可是他低估了女子对这事的重视,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群娘子军尤为的积极。已经嫁人的妇人便是罢了,竟是连平时颇为害羞的少女都很积极报名,那热乎劲让里正都不好意思拒绝。 可名额有限,总是有人会选不上,结果竟然直接哭了出来。里正连忙安慰还有下一次,这才平息了。 若是看到男多女少,只怕在大英子的带领下要翻天了。女子若是闹起来,可比男人要可怕得多,还不能上去踹一脚暴力镇压,里正无法,只能男女对半开。 常喜乐听里正描述,心里有些意外。 虽然这些年他有意识的灌输男女平等的意识,但是他从来没有大大咧咧的宣扬这个观点,而是更注重培养女子自身自立自强自重的观念而已。让她们不要自我轻贱,让她们知道有人为她们撑腰。 而且这种思想也只是在常家还有工坊里宣扬,毕竟他也不能每天揪着大家来开会,然后那噼里啪啦发表演讲,这也忒二了,还没有啥效果。他也只是建立在经济的基础上,再去有意识的引导,肯定大家的劳动和价值。 在工坊里,营造出专门的企业文化,让女工们更加自信。这也是大家看到工坊女工,觉得尤为不同的缘故。因为整个氛围让她们的气质有所不同。一个任劳任怨觉得一切都是应该,把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的女性,和一个自信飞扬,能够经济独立并且自我肯定的女性给人的感官肯定是不同的。 常喜乐虽然知道工坊的这些气氛会蔓延出去,毕竟女工们也会和其他人交往,自己的情绪也就会感染其他人。尤其是整个桃源村的人,都以他的观点为尊,不会有任何怀疑,也就更加容易肯定和接受这样的认知。 可不管怎样,才短短几年时间而已,根深蒂固的思想一般来说很难发生很大转变。 而且常喜乐想的是潜移默化,担忧太过激进的挑战世俗只会让这些女子得不到好结果,所以每一步都是很缓慢的。 可没有想到,一切依然超出了他的预期。这些女子已经开始有自己的诉求,尤其还是在这种事上,说明她们已经非常主动的想要成为这个村庄的一员,而不是可随时被舍弃的附庸品。 常喜乐对此喜闻乐见,所以也就默认了第一拨的配置,这也是在鼓励和肯定大家的积极性。等这一拨过去,还是得以男子为主体。毕竟桃源村的壮丁要比女子多不少,不管出于什么考虑,比例都不可能是同等的。 男女身体素质不同,除了特例的大英子,按照同样的方式训练也就不大合理。 距离实际培训还有一段时间,常昱和常喜乐在开始培训之前,一同制定训练计划。每一步都是有理有据,而并非胡乱而为。 他们两个人在之前训练常昱的时候,就开始合作。一个是技术指导,一个则是亲自去尝试,效果甚为显著。 常喜乐虽然体力不行,但是理论知识还算不错,尤其因为从前生病,学过浅显的针灸等,对人体颇为熟悉,还有阅读过一些相关书籍等等,因此能在这上头提供一些经验。 而常昱则天生运动神经发达,对这些也颇为敏感,只要经过些许点拨亦可领悟。这一点不仅仅是放在他自身上,在训练常家的那群孩子时,也充分表现了出来。 常喜乐只不过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给常昱,很多东西他知道有用却并不知道背后的原理,若搬抄过来,很可能会水土不服。但是常昱却能在掌握知识之后,想明白缘由,然后经过转换,放到每个孩子身上。 杏儿能够如此出色,就足以证明了他的能力。 所以常喜乐虽然这次依然参与,却更多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和知情者,偶尔提供一些建议而已,主体是常昱。常昱现在的能力,完全不用他担心。 还没开始训练,春节先到来了。 每一年的桃源村都会十分热闹,因为每一年都会邀请戏班子和杂耍的过来唱戏表演,所以每到这时候,不仅仅是桃源村的人,别的村人也不顾路途遥远也要过来看大戏。 而今年因为运河通了,加上常喜乐、常昱还有算是半个桃源村人的宋挽呈都中了举,里正大手一挥,让常喜盛从府里邀请戏班子和杂耍的到村子里表演。 虽然不是府里最有名的戏班子,可也比县里头的要厉害得多,唱的都是他们没有听过的戏本子。而杂耍更是让大家瞧得目瞪口呆,尤其孩子们瞧得眼珠子都不转了,哈喇子掉下来都不知晓。 那些表演杂耍的又是吞火喷火,又是变戏法把大活人都给整没了,又或是变出一堆糖果鸟儿什么的,更夸张的还有表演切割术,一个人切成两半竟然也没事! 那刀切下来的时候,不少妇孺都忍不住尖叫一声捂住了眼,可有的人又忍不住微微张开手指想要一探究竟。而当眼睛睁开的时候,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血腥场面,那人上半身挥着手跟大家笑着打招呼,下半身的腿还在一动一动的翘起二郎腿。等两个箱子再拼在一起,那个人又完好的站了起来。 有大婶没忍住,也不管对方是个赤着上身的男子,直接就凑上前去仔细看,嘴里还唏嘘道:“这咋连个伤疤都没有啊?” 大家哄堂而笑,顿时把气氛推向最高潮。 这几日的表演足足让大家伙议论了一整年,不少人没见过都眼馋不已,也有些人怀疑是夸大其词。可见大家都这么说只能扼腕当时没有去看,惹得第二年桃源村的人更多了。 渐渐的,过年的时候聚集到桃源村看戏,成了十里八乡的习惯。若是没有经过这么一遭,这年就跟没有过似的。 虽说因此那几日人多得不行,可里正组织得好,所以并没有出什么乱子。而且能占据最好位置的都是桃源村的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妨碍,不会让大家觉得自个掏了钱,结果还便宜了外村人。 不仅如此,有些心思活泛的,还趁着人多做起来了小生意,卖点小吃食或者小玩意。没有想到还挣了不少,这大过年的心里更美了。 常喜乐看了一会就离开了,虽然这几天天气很明媚,他还穿着厚厚的棉衣,外头披着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手里还抱着个暖手炉子,这配置也就村子里年迈虚弱的老人家可媲美了,可时间长了依然觉得很不舒服。 这里的天气比前世要冻人,大约桃源村是在深山里的缘故,一到冬天特别的刺骨。也兴许是这样,冬天气温低,把很多虫卵给冻死,使得来年就没有那么多虫害。这也使得桃源村的肥力跟上来以后,产量能得到有效提高缘故之一。因为没有被太多的害虫侵害,而且还有茶枯水的防御,也就不用愁这些。 只是这样的天气,对于常喜乐来说就不那么好熬了。尤其刚来的时候,他晚上被冻得难受,那种感觉实在让人不忍回忆。所幸他找到了取暖的方式——抱着常昱,这让他晚上才能睡好觉。 常昱跟他完全相反,大冬天都能赤着膀子在外头奔跑,整个人跟个小太阳似的。所以抱着他睡觉,自己也变得热乎乎的。 也是因为如此,常喜乐对于常昱的拥抱没办法拒绝,毕竟自己有需要就去抱对方,对方想要抱着他却拒绝,这也忒不厚道了。而刚开始他并未发现常昱的异样思绪,自己也没有往那里想,所以常家人关心他晚上会不会冷,他还很得意的说自己有常昱,抱着睡可暖和了。 这也使得常家人觉得两个人即便年纪不小,还睡在一起也觉得合情合理。 常喜乐一在在外头就总觉得冻得慌,其他还罢了,有太阳晒还是很暖和的,只是脚怎么都热乎不起来。若是一直走动还好些,可静止却是不行。所以让他一直在外头守着看戏或者杂耍,却是撑不了多长时间。 而且之前大夫也交代过,他不可以受冻,否则一时不显,以后老了就麻烦了。常喜乐也不是很喜欢瞧热闹的,而且他对唱戏没什么兴趣,而那些杂耍他从前看到的比现在更精彩,也没什么稀罕,看过一次知道怎么回事便足够了。 因此离开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只是见常昱也跟着走,不免觉得自己影响了对方。 “小喵,你这么喜欢看戏,不用跟着我离开,我在家里等着你们。”常喜乐道。 常昱摇了摇头,“我更喜欢乐乐。” 常喜乐笑了起来,“那也不用时时粘着我,咱们不同步的时候,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记得回来就行。” “乐乐不在,没意思。” 常喜乐无奈,“你老跟在我身边不会觉得烦吗?” “为什么会烦?”常昱用脑袋搭在常喜乐的肩膀上,胳膊从身后抱着他的腰,脸贴着脸,“暖和了吗?” 常昱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避嫌,即便是在外面,也是随心所欲。 常喜乐失笑,“暖和得很!有你在怎么会不暖和?” 常昱笑得十分灿烂。 大家都去看戏了,这里本就没有什么人,如今更是不见人影,常喜乐也就没有拒绝他的动作。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又高了点?” 常昱这才松开手,站直起来比划了一下,“我比你高了。” 常喜乐一看还真的如此,心底顿时有些不痛快。明明很早之前常昱比他矮一个头,怎么才短短几年,他就被超过了。他现在已经快十九岁了,可个头估计也就一米七左右,按照现在的趋势他根本长不了多高。 桃源村整体身高都不错,常家男子基本都在一米八左右。在南瓜府来说,是属于大高个了。南瓜府的人身高普遍都比较低低,男的在一米七左右,女的在一米五几左右。桃源村算是例外,大约是外来人比较多,而且当初身体健壮的人才能活下来,所以普遍要比其他地方的人高些。 常老爹也是有一米八左右,可孙婆子很矮,大约也就一米五几左右。常喜乐不由暗想,他不会正好接了孙婆子的身高吧?若是这般就忒倒霉了,他这一代都接了高个,就连常四姐也有一米六五左右,在这里的女子立已经属于比较高的了,大家都接了高这个特征,偏偏他是个意外! 槐子几个的个子也慢慢窜起来,看那骨架子,应该都矮不到哪去。如此一来,兴许全家就他最矮,这也是够虐的。上辈子他身体一直不好,也好歹快有一米八。 常昱看出他的不大高兴,伸手摸了摸常喜乐的脑袋,安慰道:“乐乐,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常喜乐顿时被逗乐了,心里的那丁点郁闷瞬间散去,这小子甜言蜜语的技能真是练就得炉火纯青,也不知道去哪里学的。 他将常昱的手拍掉,“还真以为比我高,就可以我和我们身份对调啦?告诉你,你就是比我高一个头也没戏。” 结果,常昱后来真的高常喜乐快一个头,把常喜乐郁闷的想扇自己的嘴。 常昱并未反驳,只道:“咱们回去吧,这里风大,别把你冻着了。” 听常昱这么一说,常喜乐也忍不住哆嗦起来,常昱将常喜乐搂在怀里,两人就这么并肩而行。 偶尔会有人路过,见到他们这般第一反应不是惊奇,而是心疼道:“文老爷,可是冻着了?这大冷天的,赶紧回去,莫要被风吹伤了身子。记得把姜汤熬上,得暖暖身子,别落下病根。” 大家言语里都是关心,就没有一个人觉得两个大男人这么搂搂抱抱有何不妥。甚至还有人让常昱多照顾着点他,完全把他当做林妹妹似的,一个风吹就给倒了。 回到家没多久,就有人送来自家祖传的能够热身子的土方子,就怕他给病倒了。 现在村子里不少人,都宁可自己短寿也希望常喜乐长寿。因为他们知道常喜乐活得长长久久,他们的日子也就更加红火。 常喜乐知道这点,也就更加坦然了。 常昱有时候在外头做些亲密动作,也不会像之前一样避开。每次避开常昱眼底的落寞让他瞧着心里一揪一揪的,又不是做什么有伤风化之事,他太过冷淡,很容易让常昱缺乏安全感。 常昱凶悍的内心也同样是敏感的,大约是从前的经历,最怕被抛下。这样的常昱,常喜乐也不忍看到。 “乐乐,该喝药了。” 常喜乐躺在火塘边的摇椅上昏昏欲睡,被常昱唤醒了。一闻到熟悉的药味,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却还是一口气把一大碗喝光吃光。 他正打算将碗递给常昱,常昱眼神突然变得警惕起来,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常喜乐用眼神询问常昱,常昱拍了拍他的手背,轻手轻脚的迅速往门口窜去,然后就见到他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这意味着并没有危险。 “怎么了?” “乐乐,你过来看。” 常喜乐将身上的被子放下,从摇椅上下来走到门口,看到门口的景象,顿时愣住了。 没一会他反应过来,连忙道:“快,快把这两个孩子弄进来,不,我来吧,你赶紧去找大夫,今天邻村的陆大夫也来了,把他弄过来!” 常昱一得命令,没有一丝犹豫跑出门了,一下没了踪影。而常喜乐则赶忙将门口奄奄一息,全身邋遢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两个瘦小孩子抱进了屋子。两个孩子的身量已经不小,至少有四五岁,可常喜乐提着两个人跟提着猫仔一样。 两个孩子穿得还算厚实,可是破破烂烂的,里面的棉花都掉出来不少,头发结成一撮一撮的,全都是泥巴。脸上也是黑乎乎的,都看不清是何模样,只能看到小脸蛋都塌陷了,瘦得都快脱形了。他们一人脚上只有一双鞋,另一只不知道哪里去了,没穿鞋的那只脚被冻得开始流血肿胀发紫,常喜乐抱起他们的时候,都感受到他们一直在打哆嗦。 因为两个孩子都被冻着了,常喜乐也不敢直接把他们带到火边,而是放在屋子,然后将自己的披风和被子给他们盖上,又去屋子里找来厚被子。 两个孩子刚开始还想推掉,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从他们的嘴型也看出是说怕脏。可常喜乐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直接给他们先裹上。两个孩子非常的虚弱,也没有多少力气反抗,被带到屋子里的时候,都是蔫蔫的,有一个最为严重。常喜乐一抹,手底下非常的烫,已经开始发高烧了。 大夫很快被常昱扛过来了,站在地上整个人还晕乎乎的。他刚正看戏看到精彩的地方,突然天地倒转,还不明白咋回事,就被带到这里来了。原本想要发火骂人,可一看到眼前人是谁,顿时把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文武老爷,这么着急叫我过来可是谁病了?” 常喜乐连忙指着两个孩子,“大夫,你快看看这两个孩子。” 大夫本还有些晕,一看到两个孩子虚弱模样顿时清醒了过来,连忙上前去诊察,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大夫,他们怎么样了?” “不大好,两个孩子现在非常虚弱,估摸好长时间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而且又受了风寒,如今两个都开始发热,这么小的孩子很容易熬不过去。我医术不行,怕还是得到县里才成。” 常喜乐蹙眉,“我这就去安排,不过你先帮他们急救一下,务必让他们撑到那个时候。” 常家就有大夫出诊所需要的全套东西,常见的草药也有不少。常喜乐用白米饭兑水熬了一碗白米粥给两个孩子灌下,这才让两个孩子有了些生气,不过依然瞧着不大好。 常家其他兄弟得了消息连忙赶了回来,见这两个孩子这般模样,二话不说连忙带着上县城,大夫也跟着一起去了,路上若有个什么事也能救急。人命关天,谁也不敢耽搁。 所幸从运河那走,到县里不需要花费太多工夫,算上这里到码头的路程,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达。 大家得了消息也回来了,询问那两个孩子的情况。 常老爹:“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桃源村并不好找,若是不知道路的,很可能都不知道往哪里钻进来。一般要来桃源村的,都得熟人领着进来。这还是桃源村对外开放,将洞口打开的结果。若是刻意防守,很容易被绕晕。 邻村没听说谁掉了孩子,而且还是两个。 常喜乐摇了摇头,“我好像没有见过,而且这两个孩子已经瘦得不成样了,全身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出什么模样。当时着急,也就没来得及给他们洗脸。” 常喜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想开口道:“我觉得这两孩子有点眼熟。” “你知道是谁?”大家不由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刚火急火燎的也没看清,要是说错了你们别怪我。” 曹二嫂是个性急的,“三叔你怎么也这么不干脆?有话赶紧说啊,这种事说不对有啥好计较的。” “不是,这不是大过年的……我觉得这两个孩子像是那寡妇的两个孩子,就是一个叫平儿一个叫安安的那对龙凤胎。可是之前不是说那个村子一个活口没留吗,所以可能是我看错了,小孩子都一个模样,别人家的我经常分不清。” “什么?!你没看走眼?”大家惊奇道。 这事刚过去还没一个月,也就过年的时候觉得晦气也就没提,平时只要大家聚在一起,就忍不住说道这事。实在是这种事虽然是偶然,可也让大家心里很是惶恐。这么多人愿意报名参加训练,也是不想自己的村庄也遭遇这么一天。 虽然当时大家对这个村庄并不是太有好感,可也都希望好歹能活一两个,否则也太惨了。 现在常喜旺提起,而且活的还是他们很是喜欢的那对龙凤胎,难免就比较激动。 “我也不敢确定,两个孩子现在弄得脏乎乎的,而且都瘦成那样了,只是觉得很像而已。” 大家听到这话更加挠心挠肺的。 王大嫂叹道:“不管这两个孩子是谁,弄成这模样都太可怜了,希望他们没啥事。” 大家听这话都忍不住唏嘘起来。 在座的基本都是有儿有女的,一看到别人家的孩子这模样,自个也不少受。虽然他们没瞧见,可听常喜乐描述就觉得可怜得不行。他们现在有钱了,也有余力去同情别人了,总想着要多做善事,让自己的福气更长一些。 带着两个孩子去县里的常喜盛一行人直到三天后才回了家,这时候两个孩子已经被清洗干净,头发因为长了虱子都被剃光了,容貌也瞧得清楚。虽然瘦得脱形,但是依然能瞧得出是何模样,这两人果然是寡妇的孩子。 第84章 标志 两个孩子虽然经过治疗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依然病怏怏的,需要悉心调养才可恢复。大家也就并未着急着询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将他们安置在之前就安排好的房间里。 大夫的妻子之前就已经帮两个孩子清洗了一遍,因为已经开始长虱子,所以头发也都给剃掉了,里里外外的衣服则是常喜盛在县里头重新买的。两个孩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虽然瘦骨如柴看着可怜,好歹不至于脏兮兮的。小模样长得还挺好,就是太瘦了些。 曹二嫂和丁三嫂将孩子们小时候的旧衣服找了出来,现在常家条件好了,也不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所以旧衣服都还能穿。 “还真是寡妇的那两个孩子,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也不知道那个寡妇咋样了。”曹二嫂道。 常喜盛道:“那寡妇怕是凶多吉少了,否则按照那寡妇护犊子的样,肯定不会让这两个小的这么奔过来。要不是他们命大,早就没命了。大夫说了,他们这次损伤大了,能捡回一条命那绝对是神仙保佑,所幸年纪小,慢慢养着还能恢复,否则肯定会落下病根的。更何况那村庄离咱们这也有好几个时辰的路,路上有时候还会有野兽出没,不到万不得已,那寡妇肯定不会放任两个孩子自己跑出来。” 大家听这话纷纷叹了一口气,他们都希望那村子能多点幸存者,尤其这两个孩子已经够命苦了,日子才刚好起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过好歹他们还活着,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事离现在也有大半个月了吧,这两个小的是怎么过来的?怪不得俩孩子瘦成皮包骨了,之前瞧着已经被他们娘养得白白胖胖,小模样长得还很周正,估计这一个月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丁三嫂叹道。 曹二嫂也点头应道:“也亏得他们还记得咱们这,竟然还摸到咱们家了,要是落到别处,指不定啥样呢。” 倒不是别的村别的人家没有同情心,而是大多数人经济情况不允许,养自个孩子都费劲,何况养两个孤儿。 再者,两个孩子虽然幸运,可不少人只怕会忌惮两人命太硬,怕克了自己。更别提为了治两个孩子花费了不少钱财,要不是常家有钱,普通人家即便支付得起,那也是会让家里元气大伤,为了外人苦了自家,能做到的没有几个。更别说后面还得调养身子,这就是个无底洞。 “不管咋说两个孩子捡回了两条命不容易,摸到咱们家是他们的福分,也是老天让咱们帮衬他们一把。反正咱们现在也不差这两口饭,以后就让他们在咱们家吧。”常老爹发话道。 大家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毕竟俩孩子现在无家可归,若他们不管,那还不如一开始不救呢。这两个孩子也才四五岁,放出去就是一个死字。 现在拍花子可是不少,现在都有人把主意打到桃源村了。 因为桃源村一到过年就十分热闹,一连好几年都这样,名声都打出去了。如此一来什么人都被吸引过来,就有人想着趁着看戏热闹的时候把孩子掳走。因为大家都在村子里,孩子们向来是放这到处乱跑的,也就没有注意,今年还真被他们掳走了几个。 所幸桃源村一直派人守在山拗口,见那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很是可疑,便是上去查看。也是那几个拍花子倒霉,当天正好遇到王大力守着。王大力力气大是个打架的好手,而且这些年跟常家走得近,还跟常昱学了两招,武力值非常的高。那几个拐子原本见他就一个人,还想跟他硬碰硬,结果全都被收拾了。 要是放别人,只怕一个人不仅制服不了他们,兴许还会被收拾了。 这几个拐子被桃源村村民以及来到桃源村的外村人打个半死,要不是宋挽呈拦着,肯定就出了人命。现在几个拐子已经被压进了衙门里,走的时候进去的气少出去的气多,基本上也活不长久了。 宋挽呈要不是怕大家沾上人命,也不会出手阻拦,这种人本就罪该万死。 良国对拐子惩罚很严,虽然不直接砍头,但是会被加以酷刑且流放千里,基本就等于被抓住就送命了。 孙婆子虽然还是有些忌惮这两个孩子的命太硬,但是也不敢说些什么,毕竟也是两条命,总不能扔着不管。再说了,他们家里有文武举人,最是能压得住煞气,也不觉得有啥好担心的。 “那对外是咋个说法?户籍咋整?” 这下大家齐齐看向常老爹,把两个孩子养大倒不是什么大事,多几口饭的事,可若是正式收养,那牵扯就大了。这里的律法规定,即便是养子也是有资格继承财产的,而且与亲生子差不离。只不过民间习俗,养子会拿得少些,但终究还是牵扯到了利益关系。 常老爹沉默片刻,“先养着吧,这两个孩子跟昱小子不一样,他们是知道自己爹娘祖宗的。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记事了,得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哪里的人。至于以后咋样再说吧,现在还小还看不出个啥。” 这意思就是属于留有余地了,若两个是听话懂事知恩的,以后长大了当做一家人就该咋分咋分,若是个吃里扒外的,那就不管了。这种地位和常昱当初是不同的,虽然那时候常家穷得叮当响,可田产什么的还是有的,让常昱入籍其实也是在瓜分大家的财产。 所以当初常昱自带干粮银钱,大家会收也不仅仅是因为收他伙食费什么的缘故,也是为今后分财产打基础的。 大家对此也并无意见,虽说若是让两个孩子成为常家人,会划掉他们一些利益,不过现在他们生意做大了,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就知道盯那几样东西。只要不太过分,倒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常老爹虽然好心,却不是老糊涂,不会让亲生儿子孙子吃亏的。 若成为一家,给也无所谓,若是注定不投缘,那他们也得不到啥。况且现在就两个小不点,想这些还太早了。 常喜乐和常昱更加没有意见了,他们对身外之物向来都不太在意,常昱连自己现在有多少钱都不知道。身上从来都是一文钱没有,若是想要什么都是直接问常喜乐。不过这种情况都很少,一般他还没有开口,常喜乐就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买回来了。 两个孩子的恢复力很强,到常家的第十天就已经变得颇为精神,大夫诊断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得好好养着。 不过估摸是受到了惊吓,所以清醒的时候,总是抱在一起缩在角落一副战战兢兢的警惕模样。 之前昏昏沉沉的时候还能灌进点东西,可清醒之后想给他们喂东西,他们却怎么都不张嘴,有人一靠近就开始不停的打哆嗦。后来还是常喜乐递给他们,他们才开始自己吃东西,但是依然不与常喜乐亲近。 而让两个孩子比较接纳的是常金花,虽然依然胆怯,不与她说一句话,至少没有排斥她,愿意与它亲近。 大家估摸这是因为两个孩子以前跟着自己娘亲过来卖东西的时候经常接触常金花,所以才会接纳。其他人他们都不熟悉,也就十分害怕了。他们眼底的恐惧让人很是心酸,虽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可看两个孩子这模样,怕是当时见到了当时的惨烈场景。 常喜盛后来去打听,大概猜测到两个孩子怎么跑出来。 他们母子三人当初被赶出家门,村子里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还是一个好心的阿婆让她们住在距离村子较远的破屋子里。大约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逃过一劫。 那个屋子也被烧了,当时从那里头搬出了一具被烧成黑炭的尸体,听仵作说这尸首省钱被砍了一刀,只怕没烧死前就已经被砍死了。 大家听到这话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这两个孩子是真成孤儿了。 两个孩子大约是受到惊吓,一直跟小动物似的缩在角落,原本应该让他们出来晒晒太阳,可就连常金花也没法把他们带出来,只能作罢。 常喜乐试图让孩子们去接近,毕竟大人看着过于高大显得比较可怖,孩子与孩子应该更亲近一些,可都没有用。哪怕是很小的孩子过去,这两个孩子虽没有排斥,却也不会接近接纳,世界里只有彼此两人。 常家人无法,只能先让他们缓一缓,不好一开始就强求。毕竟经过这么个大难,就是大人也得崩溃,更别提这么小的孩子。所幸两个孩子知道自己上厕所,常金花给他们擦身子什么的也不排斥,而且又是冬天也不用很勤快,倒不至于又弄得脏兮兮的。 “小叔,我们回来了。” 杏儿还未到家,就在门口嚷了起来。 院子里一下子进来了一群孩子,为首的是杏儿,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常昱。 每天早上常昱都会带着这群孩子去操练,每次至少一个半时辰。这个时间对于常喜乐来说太长了,所以他就不跟着凑热闹了。也只有这个时候,常喜乐和常昱是分开的,其他时候基本都黏在一起。 常喜乐笑道:“看你眉飞色舞的,是不是今天又得了夸?” 杏儿骄傲的挺起小胸脯,“我今天射弩十发十中,还全中靶心!” 常喜乐惊奇不已,“这么厉害!” 常喜乐虽然没有跟着一起练,可他们每天练什么、如何练的却是一清二楚。射弩的距离可是不近,常喜乐曾经试过,最多也就是十发八中,而且还极少中靶心。杏儿这么个小不点,竟然如此精准,心底是打心眼的佩服。 杏儿笑得见牙不见眼,显然对此结果也非常的满意。不过没一会又敛起了笑脸,摆出一副严肃模样。 “这不算什么,师父说了,得一直这样才行。而且我们练的是静射,可猎物或是敌人是会动的,所以现在能射中也不代表什么。” 常喜乐笑了起来,“我们杏儿真是越来越沉稳了。” 杏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小叔,平儿和安安醒来了吗?” 虽然孩子们已经晨练归来,可现在也不过巳时,也就是早上九点左右。平儿和安安两个孩子现在晚上一直睡不好觉,经常会被惊醒,所以早上都会醒得比较晚。 昨天晚上不知道平儿做了什么噩梦,一直在哭嚷着,安安也被带着哭起来,吵得大家都醒来了。王大嫂和丁三嫂哄了许久才让两个孩子平静下来,大约是闹累了,所以两个孩子现在还没有醒。 常家大人就算了,孩子们被吵醒也没有一个抱怨的,甚至觉得更加可怜。虽然明显被两个孩子排斥,可每天都会去探望他们,希望他们赶紧好起来。 常喜乐为此感到欣慰,善良的孩子总是招人喜欢。毕竟与恶毒的人相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份恶毒就会朝着自己。 平儿和安安对常喜乐和常昱的态度都挺还不错,没有那么警惕和防备,但是也亲近不起来。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常喜乐总觉得两个孩子看他的眼神有种……敬畏感。就好像一些人把他奉为神明的那种眼神一样,信赖但是却不敢靠近。 常喜盛说估摸是这两个孩子是受到那个寡妇的印象,平时常喜乐虽然不经常出现,但是总会碰到,兴许每次那寡妇都会跟两个孩子说些什么,所以让两个孩子把他给记住了。否则也不会这么精准就摸到他们家来了,他们家并不是距离坳口最近的人家。 “我之前去看还在睡着……” 正说着,屋子里头就传出动静,杏儿几个孩子也不管练功服没换,就跑了进去。 没一会,里头传来低低的哭声,常喜乐以为出了什么事,也连忙进去,常昱跟在其后。 结果一进屋子,就看到平儿挂在杏儿身上而安安则挂在槐子身上。 常喜乐有一瞬间的错愕,这还是两个孩子第一次这么主动亲近人。杏儿和槐子显然也有些呆住了,不过依然记得紧紧抱住两个孩子。 杏儿抚摸着平儿的头,“不哭,不哭,姐姐在这。” 之前还一直不愿意靠近人的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突然今天就开始黏人了。常喜乐原本以为是因为昨天王大嫂和丁三嫂安抚他们的结果,可后来发现孩子们一把练功服换了,平儿和安安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但眼神变得茫然,愣愣的看着杏儿他们,依然不敢靠近。 常喜乐这下有些闹不明白了,这练功服虽然是制作得挺帅气,把整个人衬托得十分精神,可不至于还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吧? 常喜乐拿来一件干净的练功服递了过去,平儿和安安抓起来一直揪着胸口那个绣着桃源村标志的地方看,顿时让常喜乐明白了什么。 现在桃源村人只要在外头买卖东西,都必是会穿戴上拥有这个标志的衣服,货物、牛车、驴车、箱子等上头也会印着这个标志,只要看到这个标志就等于看到了桃源村的人。若他没有猜错,那寡妇平时就经常灌输这事给两个孩子,也许在临死之前还让两个孩子去找印有这个标志的人。 那寡妇因为之前的帮助,不仅仅对常金花,对整个桃源村尤其事常家人都十分感激。曾经还有人说过,见过这寡妇对着常家门口跪拜的。兴许因为这份感激和信赖,所以她在最后托付的时候让两个孩子去找有这标志的人。 两个孩子对桃源村的人已经不太记得清楚,常金花虽然经常收货,可也是很早之前,后来已经不怎么收了。而且这两年已经不怎么需要大家过来送货,而是桃源村的人到村子里去收,除非没有赶上的才会自己过来。 所以这两个孩子对常家村的人已经没有多少记忆,却深深的记得了这个标志。 常喜乐把自己的推断告诉给常家人,常家人都觉得是这个理。 常喜盛道:“还甭说,我现在出门在外,只要看到咱们这标志的东西,心里就觉得踏实。” “可不是吗,现在大家都只认这个标志,之前不是还有人想要冒充吗,被认出来之后直接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现在不光是咱们村,就连外边的人都可认这个了。” “这段时间过年,所以大家都没穿这衣服。大约因为这个,所以这两个娃娃自个在外头晃悠了这么长时间,还硬给找到咱们村来了。要是平常,估摸早就找咱们的人投靠了。” 王大嫂忍不住叹道,她向来心软,每次想到这两个孩子的身世,看到他们身上的伤就忍不住抹眼泪。 “不管咋样,现在人好好的就成。既然这两个孩子就认这标志,咱们这段时间就都穿有这标志的衣服,等他们适应了,能缓过劲来再说。”常老爹发话道,大家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相反大家一直对这标志很有亲切感,每天穿着只会觉得骄傲和自豪。 大约是因为常家人的暖意感染了两个孩子,渐渐的这两个孩子不在排斥外人,原本惊恐的状态慢慢的缓和下来。虽然还不多话,但已经慢慢融入了常家。 大家怕触及他们的伤心事,所以也并未询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总归时间还长着,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况且人活着就好,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都已经成为过去。即便知道也无法挽回什么,还不如珍惜眼前。 而在这过程中,桃源村的训练也开始了。两个孩子的出现更加刺激了大家的热情,让大家不敢忘记若是弱了就会没命的教训。 那个村子的人虽然不多,可也有好几十号人,而那些匪徒还不到十人,却能把整个村都给屠了,若非太弱且不够团结怎会如此? 而且拐子的时间也让他们直接感受到,他们的村子已经开始被人觊觎。若不是当天正好是王大力守着,几个孩子就已经被拐走。所以不自强终究就会跟那村子一样,任人宰割。 常昱并不急着一开始就训练大家,而是先进行了一次体能测试。 体能测试包括速度、举重、精准、灵敏、耐力等方面,而这些测试都是在过年这段时间他和常喜乐一同研究制定的,以此可以大致看出这些人的基础和天分,以便因材施教。 之前的训练场还在年前重新布置了一遍,因为之前只是作为常昱练武和孩子们训练的地方,这和训练民兵一样的队伍要求不同,很多东西都缺乏。常喜乐基本是按照前世军队的训练标准布置,常昱则根据现实做了些许调整。 体能测试用了两天,其中还有负重长跑,令常喜乐颇为惊叹的是,这一拨人的素质都非常的高。不仅仅是男子,就连女子都是如此。 大约大家平日经常干农活,女子平时也得挑水等干些重活,这里又是山区,经常要爬山什么的,所以每个人的体力非常好,而且尤为的灵活。看着女子也跟猴子似的蹭一下上树,常喜乐都觉得自己没脸活了。他现在想要爬指定的树若没有常昱帮忙,耗在那半天才成功。 而里头最凶悍的莫过于大英子,除了王大力,竟是没有一个男人的力气大过于她。不过她在灵敏度和射箭时候的精准度上却比不过一些人了,学习一些动作的时候,也显得比别人笨拙了些。 不过这也是因为在场的是桃源村精英关系,大英子比起普通人各个方面还是更胜一筹。 因为是第一拨人,那意义尤为不同。所以不管男女,里正挑的都是拔尖的。 村子里的人虽多,可里正对每家每户的人都了如指掌,在挑人上极少会出错。 经过测试,常昱对大家各自的情况也有了个谱,训练这才正式开始。 第85章 训练 正式训练的当天,这三十个人很准时的来到了练功场。因为是第一天,常喜乐也来了,同行的还有里正和族老们。 大家都觉得能被第一拨选上都特别的光荣,这是在肯定他们的实力,所以都想要表现出特别昂扬的精神面貌,都极力的表现着自己。尤其现在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服饰,胸口前还绣着桃源村的标志,让大家更是觉得尤为的光荣,身板都站得直直的,不想辱没这身衣服。 可是因为没有经过训练,所以队伍站得乱七八糟的,各自的站姿也不同,瞧着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常喜乐只是和里正以及几个族老站在一边看着,都并未做声。 而这个时候,常昱领着常家的几个孩子跑了过来。他们按照个子的高低排成两排,非常整齐的朝这个方向跑来,动作划一,嘴里念着“一二一、一二一。”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在前头领队的槐子大声道:“立定!” 一群孩子齐刷刷的停下,将手垂直放下,腿齐齐并拢。 “向左转!” 槐子一个命令,大家又齐刷刷的转了过来,动作极其整齐,好像一个人一样。 “报数!” “一二三四五……” 孩子们快速的报数,得到最后结果,槐子跑到常喜乐几人跟前汇报,“报告,训练一队应到十四人,实到十四人,请指示。” 里正和族老们直接傻眼了,这是什么做什么? 常喜乐并不意外,淡定道:“继续训练。” “是!” 槐子小跑归队,动作和平常的奔跑很是不同,一行人也说不出哪里不同,就觉得十分好看,整个人笔挺笔挺,动作干脆利落瞧着特别的精神,让人瞧着都忍不住挺直腰杆。 之前大家都知道常家人在练些什么,却并没有专门过来瞧过,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十分新鲜,都觉得被这么练过之后,这些娃儿跟普通娃儿都不一样了,让人觉得十分放心,瞧着这一群人心里特别的舒坦。 训练队一瞧就明白他们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了,看看人家这整齐的,十分的有纪律,更加显得意气风发。 不用常昱命令,就开始琢磨着排队站好。虽然花费了不少工夫,却也比方才乱哄哄的模样好了不少。只是并不得要领,所以队伍难免歪歪扭扭的。 常昱用木棍将队伍弄整齐和纠正动作,直到看着比较整齐这才向前,大声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训练队的一员,我是你们的教官,以后在训练中你们只能服从我的命令,不能做到的,就给我离开,听清楚了吗!” 众人几乎脱口而出,“听清楚了。” “大声点我没听到!” “听清楚了!” 声音响彻云霄,让人心中都为之一震。 常昱如同训练常家的孩子那样,先从队列训练开始。这能建立大家良好的纪律观念和集体观念,让大家做到令行禁止。军队之所以战斗力强,不仅仅在于单人的素质,更重要是在于整个集体是否能做到拧成一股绳,这才是一支合格的队伍。 从列队练习开始,让大家逐渐将自我融入进集体,凝聚在一起才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里正和族老们虽然不太明白这样做的原理,可看着一群杂乱无章的队伍变得越发整齐,心底大概也就有了个谱。这样的队伍,即便没有出手,那精神面貌也足以震慑人。 生活的经验让他们很清楚,个人单位的力量是非常薄弱的,只有团结在一起才能够强大。 第一天只是枯燥的队列练习,这样的练习在后世有些人都觉得很无意义,打仗还能齐刷刷列队不成?可这里没有人质疑这样的行为,不仅仅是出于对常喜乐和常昱的盲目信任,也是确实看到了一天下来的成果。 尤其是之前看到常家一群孩子和训练队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对比,就能明显感到差异。 所以无人抱怨这种好似看着像是无用功的练习,非常认真的去完成。而常喜乐和里正以及族老们也足足看了一天,以表示他们重视的态度。这让训练队的人更加认真,而且心里也不想被几个娃娃给比下去。 所以虽然只是一天的工夫,这只队伍就已经有些模样。 列队练习常昱一共训练了十天,其他什么都没有训练。这种练习非常的枯燥和乏味,最重要的是看不到直接的武力提升效果,还得在这耗一整天,别的什么都干不成。 可从始至终也没有人质疑一句,也没人着急询问啥时候让他们学‘真本事’。不用怎么灌输军队里最重要的服从二字,他们就已经做得很好。 第十天的时候,常喜乐和里正、族老们又去瞧了,若当初一些人心底还有那么一点质疑,这下子完全都消散了。 经过十天的练习,大家精神面貌完全不同了,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尤其穿着统一的服饰聚集在一起,那模样斗志昂扬充满着自信,每念一次口号,都让在场各位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虽然之前就看到常家孩子的列队,可孩子们太小,可爱的感觉强了些,严肃性差了些。 而现在看到大人,且还是人物更多的队伍,那种飒爽之感迎面扑来,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这才是一支队伍!而不是一群人! 第十一天,常昱开始增加体能训练和格斗训练,他按照之前的测试分为了两队。一队基本以女性为主,另一队则男性为主。两支队伍要求并不相同,训练的方向、内容和要求也不一样。 女子队伍多以射击、隐藏以及偷袭为主,还有如何将伤员运送到后方,如何急救等知识都要学;而男子队伍训练方向则是冲锋陷阵,以自身强大力量扛敌为目标。 因为之前的测试也让大家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无人有异议。反而大家都太过拼命,常昱还得控制他们不可以练过火,以免伤了身子。 训练和平时干活并不相同,想要好体格,饮食也十分讲究。常喜乐专门组织人进行烹饪,每天的菜谱都搭配得十分科学。 桃源村虽说现在日子好了,不少人家都用上了炒锅,可到底这风气才刚兴起没多久,所以还是以烫菜为主。他们虽然更习惯这样的饮食,但是炒菜很香,依然不能拒绝这种味道。更别提常喜乐挑的人,而且还亲自指导,那手艺更是没得说。 每次吃饭成了大家最为期待的时刻,色香味俱全,不管是谁都无法阻挡这一份诱惑。更别提每次都练得饥肠辘辘,只觉得这些东西跟天上神仙吃的佳肴一样。 不少人都笑说,光为了这顿饭,也得好好表现。 集训一个月之后,常昱开始增加野外训练和实战训练,利用捕猎提高大家的实际战斗水平。 两个月之后,再看到这群人更加不同了。单个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区于别人的气质,而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更是让人有种莫名的敬畏感。看着一群人站在那里,就好像会放光一样。 尤其看到每次这一群人进山,都能捕到不少猎物,而受伤只有非常简陋的木刺和以木刺为箭的弓箭,心里更是佩服不已。 木刺是专门挑选的硬木制作而成,这里不能随意购买武器,若是大量拥有武器,只会引来麻烦,所以只能利用木刺等物作为武器。 只是保卫村庄,并不是真的上战场,大队伍拥有这些也已经足够。 常喜乐去县里申请了五支茅和五把大刀,因为他和常昱的举人身份,在加上县令是自己人,所以并不难。不仅不难,县令最后竟然直接批了十支茅和十把大刀,说是之前那匪患让人忌惮,他们这样的富裕村子,多拿些保卫村庄也是应该。 常喜乐自然没有不应的,多些武器也多一份保障。否则真要是遇到带着凶器的悍匪,自己没有趁手的兵器,即便能打败对方也会损失惨重。并不是谁都拥有常昱这样的本事,武器的加成还是非常可怕的。 这些武器拿回村,大家都眼红不已,尤其热血的男子,天然对武器有种莫名的喜爱感。这些武器都是归保安队拥有,不少人因为这,想要进这支队伍的心更加强烈了,训练气氛空前高涨。 训练队脱产三个月之后,就开始变成训练半天,另外半天可以去顾家里的事。而再过三个月,则只需晨练亦可。 毕竟他们本职还是农民而不是军人,而且只是为了自卫,倒也不用弄得太过剑拔弩张,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拨训练得有了模样,平时只需让他们深化练习无需时刻盯着之后,就开始召集第二拨人。 第二拨人比第一拨人多了足足一倍,一共有六十人,四十个男性,二十个女性。他们被分为了三队,皆是由第一拨最优秀的人来教导的,常昱则在一旁监督。三名新教官之中其中就有大英子,她之前被分在以男子为主的小队里,所以教导的也是男子组。而因为女子那队也是由一名女子教导,所以教官变成了女多男少,这可谓十分罕见。 可大家谁也不敢吭气,原本大英子就是个可怕人物,如今练了这么一段时间,比从前更壮更会使劲也更厉害了。惹得大家一看到丁宁那小身板,就忍不住唏嘘。 丁宁却毫不在意,乐呵呵的欣赏自家娘子强壮的肱二头肌和八块腹肌…… 这个时候童子军也开始训练了,不过强度没有成人组那么大,一开始的全天练习只有十日,然后一个月里练习半日,最后就跟常家孩子一样,每天早晨练习一两个时辰亦可。 这样的练习开销是十分大的,不仅仅是食物,最重要的是意味着不少人这段时间没有产出或者贡献较少,这就是一种隐形的损失。而这部分损失自然不能完全由村民负担,大部分是由村里支持。因为村民的生活也不过是刚刚好转,并没有足够的钱财支撑。 之前大家交到公中的钱,在这个时候也就发挥了作用,不过不管是公中还是常家,近段时间投入的资金都太多,所以这么一弄兜里都变得干干净净。 桃源村的人都看在眼里,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对里正、族老以及常家人也就更加尊重,整个村的凝聚力也更强。 毕竟并不是所有村子的里正族老们都是这么为大家伙办事的,从来不乏自己人坑自己人的人存在。有的村子里正和族老肥得流油,可村民却穷得饿得肚子,哪里像他们村,里正一行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村子。 口袋一空,常喜乐就觉得很没有安全感。而现在村子里的工坊规模基本上已经定型,想要扩大生产不管是原材料还是市场需求,都已经对其有所限制。 只有制粉坊还能稳步扩张,但是幅度也不能太大。限制不少地方也兴起了这门生意,尤其是绿豆粉丝,已经有人研制出来,桃源村也就失去了独一无二的优势。虽然很多人还是认准桃源村品牌,可市场还是被其他人割走了不少。 “哎,得挣钱啊。” 常喜乐噼里啪啦的打完算盘,忍不住叹道。 他们现在温饱已经不成问题,但是荷包里还是空了些,平时还罢了,若是遇到个荒年什么的,就不怎么够看了。常喜乐的理想状态是小康水平,既不富得让人觉得他们桃源村是块大肥肉,又能让生活不仅不愁温饱,还能有些品质。若是遇到个什么荒年,也能维持一段时间,不至于饿肚子。 宋挽呈听到他这样的想法,都忍不住感叹,他这样的小富即安的心态不在官场也好。谁像他这样有本事的,不希望飞黄腾达做人上人。如此没有进取心,确实不适合在官场沉浮。 常昱洗完澡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便是道:“我有啊。” 常喜乐摆摆手指,把手里的账本推到他面前,“你现在没有了,身无分文,我都帮你花光了。” 常昱沉吟片刻,想了想道:“我听说临县山里有老虎,咬死了不少人,县里头高价悬赏,明天我就去看看。” 常喜乐失笑,“我把你的钱都用完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常昱眨了眨眼,坚定道:“我会挣更多的钱的。” 常喜乐忍不住一把抱住常昱的脑袋,“你说你咋这么招人疼呢!若我有些龌蹉心思,你就要被我坑死了。” 常昱顺势抱住常喜乐的腰,一口亲在常喜乐的唇上,“反正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不怕。” 然后也不管常喜乐反应,直接就把他抱起放在双上,热情似火的啃了起来。常喜乐并未躲避,直接迎了上去,使得常昱的动作更加火热。 两具身体在交缠着,室内的空气在急剧上升,一时间难分难舍。 可到最后关头,还是被常喜乐给挡住了。常昱被憋得难受,眼底尽是询问,不明白为何常喜乐就是不愿意做更愉快的事。他们现在已经非常亲近,还有何顾忌。 常昱自从开始训练村民之后,接触的人也就多了起来,队伍里有好几对男男夫夫,这让他知道了不少事。 常喜乐努力平缓自己的气息,亲吻他的眼睛,“再等两年。” 常昱虽是不解,却并没有坚持,两人又是在互撸中释放了自己的欲望。 口袋变空,常喜乐就开始想着要开拓另一片战场。 这也是他之前就已经想好的,只是怕一股脑弄出一堆东西,不仅扎眼而且很容易经验不足导致失败。 如今所有工坊都进入正轨,他也就有这个余力去弄新鲜东西,而这新鲜东西正是纺织。 这几年棉花的种植逐步开始推广,不少地方都种上了棉花,尤其以稻香县最为积极。这都是因为桃源村的带头作用导致,而且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棉花非常经济实惠,确实是好物件。 更别提桃源村一直收棉花,这让他们又多了一项生计。 棉花无需种植在田地里,这也让他们乐意去种植。也曾有人见到棉花利润高,想要拿田地种植棉花,但是被制止住了。 县里直接下令不可用良田种植棉花,否则必会重罚,大家这才作罢。 这也是常喜乐听到点苗头,告知给县令的。这世粮食产量很低,原本那些田地解决温饱都成问题,若全都种植了经济作物,那丰收时候粮食减产,肯定会导致粮食价格的升高,最后很有可能得不偿失。 而且朝廷也对这种行为是反对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以粮食为主。虽然棉花关乎‘衣’,可到底不像粮食那么要紧,毕竟之前没有这东西大家也能过来。可若没有了粮食,那可就不行了。 即便是这般依然有人通过开荒等手段种植大量棉花,使得棉织品渐渐的走进人们的实现,逐步成为之最重要的纺织品。 常喜乐虽然没有组建专门的纺织坊,但是会从外面收购棉花发放下去让大家加工。随着棉花的大量种植,使得人手也显得局促起来。 桃源村因为是最早接触棉花的一拨人,所以也是最早一拨开始出产棉织品的。在沈家的努力之下,使得桃源村纺织的布匹在府里打开了市场,并且形成了一定的口碑。 因为是最早出来的,所以哪怕后面随着棉花的推广,棉布的盛行,也不曾压下桃源村的风头。 只不过常喜乐为了避嫌也是为了让木工坊的人更加有创造力,所以并没有对纺织工具进行改造,而是让他们先自己摸索。而木工坊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真的改造出更适合纺棉的纺车。 因为不同的材料纤维性质并不相同,这也就对纺车上的绳轮直径大小、锭子数的多寡要求有所不同。如不需牵伸的麻纤维,在并捻合线的时候,轮径可以尽可能的增大,锭子数可以多至五枚;而纺棉则情况并不同,他受到牵伸的限制,不能过高,所以轮径也就较小,锭子最高为三枚。 而木工坊改造纺车,就是从轮径和锭子数着手的。并且还由之前的手摇式纺车,改造成脚踏式纺车,与黄道婆改造纺车很相似,这使得效率增加了不少。 这些都是群众智慧的结晶,为此常喜乐给他们包了大大的红包以做奖励。 他所会的就是这些人创造传下来的,不过是仗着穿越拿先人智慧来伪一把能人,实际上真正的能人是眼前这些人。 不过脚踏纺车虽然效率相对手摇比较高,可若想大量生产,就得耗费很多人力。 常喜乐原本还想再等两年才开始进行大改造,可没有想到棉花推广的速度比他预测的还要快。在他所知道的历史上,棉花的推广还是有一段过程的,哪里想得这才短短几年,大家就从不屑一顾变成非常追捧了。 为了节省劳动力,能让更多劳动力去做其他事,他准备开始建造水转大纺车。 如今的桃源村对水力利用已经非常纯熟,村子的榨油坊、舂米坊等都利用了水力,大大的节省了劳动力,提高了效率。 而普通的手摇纺车或者脚踏纺车一天最多能纺纱一到三斤,而水力大纺车一个昼夜能纺出一百来斤。 而改造纺车只是第一步,重点还是在后面的织布和染布上,尤其是染布。 经过深加工的产品价值会更高,而这里的染布技术并不好,普通老百姓并不能掌握,而是被控制在少数人手上。因此成布相对就非常的昂贵,其中的利润非常的大。 而棉布属于新兴产物,材质与其他不同,所以染布技术也就颇为保守。 常喜乐之前就看好这一片市场,只是他当时一股脑弄出来的东西太多,总觉得反常为妖,而且他对染布也不过是有理论知识,具体还得经过试验。 第86章 收养问题 常喜乐因为并非印染专业出身,不过是看多了乱七八糟的书才有所了解,而且掌握的是传统的染布技术,比这里稍微先进却又不及现代技术。不过好处便是,因为是传统技术所需的都是天然材料,都是这里可以寻到的,如此方便了许多。 他之前通过沈家布庄就了解到这世界的印染水平,这里的印染技术水平大约是近似于隋唐时期,色彩虽然已经颇为丰富,可比起宋尤其是明清时期却差了不少。他只需要将明清时期的水平搬到这里,染出这里缺乏的颜色,就足以让桃源村的染布坊能够在这个世界生存。 他并不打算拿出太过先进的东西,也不想甩开其他人太多,只需处于不容易被淘汰,拥有自己一片天地,却又不是太过显眼的中上水平亦可。所以复杂的画绘技术他也不打算运用,他对那个本就不是很了解,况且还需要培养专门的能工巧匠去绘制,实在太过麻烦。 画绘技术多是面向富贵人家,虽然利润颇高,可麻烦事也多。倒不如把目标群体放在小富人家身上,既有些经济实力,又不那么挑剔难缠。 不过那些都是长久打算,目前还是得先掌握染布的技术,实际行动和纸上谈兵是两回事。 常喜乐最先要实验的就是用蓝草染布,此时正是最适宜采摘蓝草的时候。 蓝草的根部就是非常常见的中草药板蓝根,桃源村附近的山上有很多野生的蓝草,常喜乐之前看到的时候,就已经在打它们的主意。这里的人也用蓝草染布,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掌握这样的技术。即便会染,也只是非常简陋的办法,洗涤的时候很容易褪色。 掌握这门技艺的人很少,为了保证自己不会教了徒弟饿死师傅,大多都是自己家族里传承下来,绝不会外传。 常喜乐要做的就是丰富色彩,还有用他掌握的技术去固色。只要实现这两个目标,他深信在一定时期内,染布坊就能维持下去。而后面就要靠人民群众的智慧,不能什么事都靠他。哪怕一时困境,只要不至于伤筋动骨,他都不打算出手。 否则村庄一旦失去的创新能力,若他还在世且肚子里有货还好,可若他哪天不在了,或者已经拿不出新东西,而大家又习惯性依赖,不知道去琢磨去思考,那么这个村子终究会慢慢颓败下去。 这种情况是他不想要看到他,虽然他管不到身后事,却也希望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村庄可以长长久久的生存下来。 大家知道常喜乐要找蓝草,便知道他想要染布了。 孩子们直接将这事给揽下,第二天在杏儿的带领下常家的孩子以及经过训练的童子军们背着小箩筐一起到山里采摘蓝草。 经过训练之后大家对孩子们进山也放心了不少,不仅仅是因为武力值的增加,毕竟年纪还小现在再厉害,真遇到猛兽肯定是不讨好,之前能够狩猎那都是因为有常昱在控场。所以更多是因为经过训练之后,大家更有组织性,不会谁一时贪玩掉了队。大家只要能团结在一起,不往深处走就不会有事。 莫看童子军年纪小,可干起这种活来却不比大人差,当天晚上每个人的箩筐都塞得慢慢的,不过一天采摘的蓝草就堆成了一座山。 还好常喜乐会利用化学加工把植物染料鲜叶种的色素制取出来备染,否则像这里的人,只会利用植物染料的鲜叶浸泡发酵直接着色,若是来不及处理,只会造成浪费。 “小叔,明天我们能找到更多,今天下午的时候我们找到一处地方,长得可多了!”杨子兴奋的表功。 常喜乐笑着摸他的脑袋,“你们真是太能干了,不过明天差不多就行了,不用背得那么满,要是压得你们长不高可怎么办。” 听到长不高这话,孩子们原本的斗志昂扬顿时散去不少。 杨子憋了半天才开口,“也,也没多重,不会长、长不高……吧?” 大家对常喜乐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可又觉得常喜乐好不容易给他们找活了,结果还不让大干一票,心里难免想要挣扎一下。 随着年纪的成长,常家的这群孩子对常喜乐也越发尊敬,都很想在他面前表现,尽自己一份力。可常家的条件越来越好,也就越发不用他们做什么了,这让他们觉得心里很是不安。 虽然其实并非如此,常家现在条件是好了,家里还雇佣了一个两个人帮忙,平时地里的活也是请人去折腾,常家人自己除了农忙的时候,平日极少下地干活。大家现在手头上的事都忙不过来,所以家里还有地里的事都是交给常喜兴两口子,他们两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也就只能雇人。 但是孩子们平日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而不是条件一好就当做少爷养。只是他们每天要训练还要读书做功课,自然不能像从前槐子这年纪的时候,要帮家里做很多事。而村子里不少人家半大还是还是起了很大作用,一对比就觉得自个很是没用。 尤其又是生活在常喜乐的光芒下,更觉得自己距离这个小叔太远,偏偏家里又没啥事可干,所以一听到让他们去摘蓝草,心里乐得不行,恨不得把山里的蓝草全都摘回来。若不是之前训练让他们习惯了服从命令,让什么时候回来就必须什么时候回,否则只怕能摘到晚上去。 常喜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们想要帮家里做事,可你们还小并不急着么一时半会儿。以前是没法子,所以只能很小开始就干大人的活。现在咱们有条件了自然就不同了,你们现在这年纪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学习。学得更多的知识,以后才好反过来为家里做更多的事,现在急了以后就慢了。” 这个道理常喜乐说了很多次,可勤劳的概念根深蒂固,加上环境的影响,让他们依然忍不住有些着急。不过虽然如此,听到常喜乐这么说,也都应了下来。 常喜乐与孩子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安安和平儿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听着。虽然已经到这里大半年,可他们的性子依然十分安静,平日里极少说话,年纪小小的总想要帮家里做点什么。 常喜乐觉得老把他们关在家里也不成,可他们又不会去玩耍,怎么鼓励都没用,所以干脆就赶到学堂里去了。反正现在他们五岁多,也能进学堂里跟着学些东西,学成啥样没关系,让他们有些事做亦可。 这两个孩子经过大难,虽然经过大半年的调养,身子骨是好了大半,小脸又圆了起来,可原本就颇为腼腆的性子更加沉默了。对常家三房以外的人,总是一副战战兢兢警惕模样。那一场劫难给他们幼小心灵造成极大的打击,直到现在晚上都还经常做噩梦。 原本这么大点孩子容易表述不清楚,何况是如此可怕的事,所以直到现在常家也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大概从梦话和他们些许言语中猜测他们是被寡妇推着出门的,寡妇还让他们去找有桃源村标记的人。不仅如此还看到自己娘被人砍死的,血染一片,然后整个家又被一场大火给烧了,所以两个孩子现在对血和火都十分忌惮,不敢靠近。 两个孩子虽小,却也知道现在是寄人篱下。尤其寡妇一直就给他们灌输要知恩图报的观念,所以总想着为常家做些事。偏偏常家人都不让他们动手,还让他们去学堂。他们虽然不知道读书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既然是恩人让做的,那就得做好。 两个孩子本就是聪明的,否则也不能小小年纪就能找到一两年前来过的桃源村,这路途可是不近,还不好找。而且在外头漂泊近一个月,竟然硬是给活下来了。 两个村庄之间并不是城市,一路乞讨的活下来还是可以实现的。这中间可是山区绿林,没有人家给他们乞讨,也没有现成的食物给他们吃。他们一路就靠着草根野果走过来,没有被野兽叼走,也没有饿死就足以证明很是不一般。 现在又异常用功努力,虽然只是进学堂两三个月,教导他们的新夫子就对常喜乐很是夸赞。说这两个孩子学得非常快,不过两三个月普通孩子根本学不来什么,可他们已经能跟学了大半年的孩子差不多水平了。 因为老师稀少,学生也不多,所以只是分为两个班。新夫子教导两年以下的初学者,宋挽呈则教导两年以上的老生。而其中又分好几拨学生,都是一起上课。先教完这一拨,再教另一拨,其他人则在班里做功课。 也是因为如此,平儿和安安连着先入学孩子的课程也学了。 常喜乐对着他们笑道:“你们两个可别想着要偷偷跑出去去摘蓝草,否则我可是要生气的。” 话说完,两个孩子纷纷压低了脑袋。 常喜乐哪里瞧不明白,原本只是想要把两个孩子融入他们,所以故意找他们说话,没有想到这两个孩子还真有这想法。这么大点的孩子在前世还在学前班,什么都不懂的在父母怀里撒娇,可他们心思却已经这么重了。 常喜乐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乖,我知道你们很能干,今天我可是听夫子夸你们很聪明了,好好读书,以后跟我一样考个举人回来!” 杨子忍不住插话,“小叔,平儿是女孩,不能考举人。” 杏儿笑道:“小叔当然知道,还用你说啊。” 杨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常喜乐失笑,不过他也不想忽悠还不知事的孩子,若真往心里去,以后发现实现不了那岂不是害人了。 “不能考举人好好学可以教其他人啊,到时候女孩子都让平儿教,男孩让安安教。” 常喜乐这么说虽然有玩笑之意,可心里确实也希望能出几个合格的老师。桃源村基础教育任重道远,外聘的夫子都难以长久,最好还是自家人来教自家人。如此也能让大家的世界观更加一致,外来的哪怕是宋挽呈的思想,都不是太符合。 这里的文人或多或少还是带了这个时代的气质,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哪怕他们自以为并没有如此,可一些言行之中也流露出来,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现在有了时间,偶尔也会去学校开一趟思想政治教育课,保证他们思想不走偏。否则一个二个都想着以科考为目的的学习,那他可真是要哭。不是他小看桃源村的孩子们,而是现实就是,若这些孩子去考,能考中一两个秀才那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那是全村都要张灯结彩的事。 在整个桃源县,就没出现一个村出了两个秀才的,别说两个,不少村子一个秀才都没有出过。宋挽呈一家为何如此被人敬重,就是因为三代都出了秀才,所以让人高看。 平儿和安安一脸认真的点头,目光异常坚定。 常喜乐看到他们与年纪不符的眼神,心底忍不住叹息一口气,却也没太往心里去。他没有想到这简单的两句话让两个孩子深深的刻在了心里,并认真的去执行。 他这时候正被常昱弄得十分无语。 当天晚上常喜乐就明显感受到常昱的情绪不太对,这种不对劲是在他与平儿和安安说了好一阵话之后开始的。只是在家人面前也就没怎么去管,等大家都开始睡了,他们进了屋才询问起来。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常昱给扑倒了。对他啃来啃去,虽然现在晚上隔三差五要闹一次,可常喜乐明显感受到与平时不同,让他好像又感受到了常昱现在身上难以见到的兽性,是真兽·性。 “嘶——常昱,你给我起开。” 常喜乐脖子被咬了一口,这下是真的怒了。 常昱虽然很是不情愿,却听从的从常喜乐身上爬了起来,双眼幽幽的望着常喜乐。 “说,今天是怎么回事?”常喜乐一脸严肃道。 “乐乐,你要收养平儿和安安吗?” 常喜乐一时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道:“不是早就收养了吗?为何现在提起?” “不行!”常昱态度坚决。 常喜乐错愕,常昱虽然比普通人少了些认同感,活得比较自我,也就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听到平儿和安安的遭遇会有同情之心。只有他认同的人,他才会去在意。可也不会去阻拦别人,只要不妨碍他,他都没有什么意见。 可现在竟然会反对? “为什么?” 常昱一脸愤愤的盯着常喜乐,“乐乐是我的。” 常喜乐愣了愣,没一会反应过来,顿时脸都绿了,直接上前动手去拧常昱的耳朵。 常昱也不还手,态度坚决道:“乐乐,你只能有我一个!” 常喜乐听这话下手更狠了,常昱的耳朵直接红肿起来,他也一点都不心疼。 他瞬间变身咆哮马,朝着常昱的耳朵吼道:“你当我是畜生吗!我怎么可能对这么个小不点下手!擦!艹!靠!” 常喜乐是真的暴怒了,虽然他能理解常昱是很单纯的占有欲,并不知道背后的伦理道德,可一想着被这么误解,心里十分的恼火。而且,他本来就有些心虚。毕竟常昱也是他看着长大,结果才几年功夫就把人给骗到手了,时不时还这样那样,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有些龌龊的。 现在的坚持也是在安慰自己,让自己罪恶感没那么大,典型的自欺欺人。 结果常昱现在还告诉他不准他收养两个孩子,怕他对两个孩子跟对他一样,他真是…… 常喜乐心底不停的弹乱码,不知道如何发泄,直接在屋子里暴走起来。想要摔东西,又舍不得,只能跟没头苍蝇一样来回转圈。 常昱这下可被吓坏了,他从不曾见常喜乐这副模样,连忙将常喜乐抱住,不让他动弹,“乐乐,我会对你好的,你不要他们好不好。” 常喜乐脑子直接断了弦,用脑袋直接猛的敲向常昱,力道非常大,惹得他眼前冒星星。 常昱完全没有想到常喜乐会突然袭击,见常喜乐差点把自己敲晕,心疼不已,不停的给他哈气,“乐乐,你没事吧?你要是生我的气拿棍子打,别把自己弄疼了。” 看着眼前完全闹不清状况的常昱,常喜乐觉得自己现在这模样也是挺傻X的,深深叹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你的脑子是白长了吗?我是那样的人吗?” 常昱眨了眨眼,常喜乐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这种事只能和心爱的人做,除非不爱了不在一起了否则只能跟一个人做。你怎么可以误解我收养那两个孩子,以后对他们跟对你一样呢?你这样说我很生气,你这是对我人品的质疑。” 常昱咧开了嘴,笑得白牙闪闪,将常喜乐紧紧抱住,“乐乐,太好了,你只要我一个!” 常喜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方才激动成那鬼样完全是因为做贼心虚吗,他明知道常昱是什么模样,他还较真活该差点一口气就给厥过去了。跟这傻小子认真,真是活得太舒服了。 “你以后再这样,我可就真生气不想理你了。” 常昱松开手,眼神有些可怜兮兮的,“谁让乐乐你总是不让我进去……” 常喜乐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我不是说了再等等吗,你现在还小!” “可是他们说我这年纪已经足够了,跟心爱之人在一起不做那事,不是无能就是不够喜欢。” 常喜乐顿时有些后悔让常昱跟一群大老爷们混了,这都听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啊! 他这是有些误会村里那群老爷们了,常昱是什么人,谁敢跟他说这些。在他们眼里常昱的地位可是不亚于常喜乐,那是一种对武力的天然崇拜。 可奈何常昱听力太好,平时这些大老爷们训练累了,就喜欢聚在一起说些小黄段子。男人八卦起来可不比女人好到哪里去,还尽是喜欢说些荤段子。而村子里男男配对的也不忌讳,有的反而比男女夫妻还要放得开。 毕竟女人脸皮薄,若是自己房中啥样传了出去都没脸见人了,哪怕是玩笑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开得起的。 可男人却不同了,在一起的两个男的基本也没有什么谁夫谁妻的概念,且多是互攻,扯起话来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他们其实是避着常昱说的,每次说这些话题,常昱都距离他们很远,正常人是绝对听不见的,哪里晓得正好遇到个不正常的。 常昱起初是有些听不明白,也不放在心里的。可有的话题确实戳中了他那蠢蠢欲动的心,于是每天听人扯淡就成了必修课了。再加上之前还看了现场版,现在他已经是思想上的老司机了。 “那是他们,你是要跟我过日子呢还是跟他们?” “当然是跟你。”常昱斩钉截铁道。 “那不就是了,跟我在一起就得听我的话,你听他们的话就去找他们去。” 常昱撇了撇嘴,虽然不太高兴,却依然答应了。 常喜乐也知道这样不太人道,常昱身体异于常人,欲望也更加旺盛。本就是个容易冲动的年纪,如此更是火烧火燎了。否则依照常昱的性子,是不会答应了他的事总是想要反悔的。 可他实在过不了心底那一关,没有十八岁他就觉得自己在犯罪。浅尝即止是他的极限,再进一步他就有点承受不来了。谁让他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大得多,又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 “若再来一次,咱们就分开睡了。” 常昱这下彻底蔫了。 为了以示惩罚,常昱近一个月没让常昱碰他。结果倒霉的还是自己,破戒的那一天那玩意都磨破皮了。 他当时疼的同时为自己的未来产生了同情,现在都这样了,到时候他还能活着下床么…… 第87章 染布 在常家孩子开始采摘蓝草的第二天,常喜乐的实验就开始了。 想要用蓝草造靛,首先得将叶和茎放入缸种浸泡七天,届时会有蓝汁出来。而每一石浆液要放入石灰五升,搅打几十下,蓝靛就凝结了。水静止以后,靛就会沉积在底。 而得到蓝靛之后想要用起染色还得经过非常复杂和枯燥的过程,反反复复进行十几道工序才可以得出最好的染料,才能染出色彩鲜明的蓝色。而想要让颜色更加层次化和丰富,饱和度高且不易褪色,其中的过程就更为讲究了,也是其中最关键的部分。每一步不可以出错,否则很可能会染出残次品。 为了方便观察,实验直接是在常家进行的。 桃源村里本就有会染布的妇人,常喜乐请她们过来具体操作,他只是做技术指导。 这些人的本身就有这门手艺,可比常喜乐这种纸上谈兵的人要靠谱得多。 一块过来帮忙的妇人一脚叫三娘一个叫蓝婶,两个人都是村子里染布的好手,也算是祖宗传下的手艺。不过这些技术已经太过陈旧,他们的母亲一辈还能靠这门手艺挣钱,可渐渐的就被外来的布匹被排挤下去了。 他们染的布色彩太过单调,色感度不够好,而且极为容易褪色,远比不上外头运来的。而且两者价格还差不多,所以越发不占优势,也就逐渐被淘汰了。村子里本来会染布的人并不少,可渐渐的就没剩下几个人。 常喜乐找里正要人,里正还是想了好一会才记得这两个人还有些手艺。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法继续再染布了,没用想到……”蓝婶感慨道,说道深情处竟还抹起眼泪。 蓝婶祖上就是专门做这活儿的,当初逃难到桃源村之前,他们家拥有一个不小的作坊。可战乱来了,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家一路逃难过来,原本有三十几号人口的兴旺人家,到这里的时候只剩下蓝婶祖上这支。 偏偏蓝婶祖上并不是家族中最会染布的,平日也不过是干些杂活,距离出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家族只剩下他一个人,而这世的技艺传承都是手把手教的,没有人教导让他们家这门手艺在这里差点就给断了。 蓝婶祖上不想自家这门手艺从他这里给断了,所以一直想着寻回来,否则死后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把自己口粮给他结果饿死了自己的兄长。可他当时年纪太小了,压根还没学什么,本来也不是个有天赋的,所以虽然年复一年的研究,却也怎么都没法再显当年家族风采。 他将这门手艺传给了自家子孙,希望他们能够传承下去,在未来某一天可以跟从前一样,染出最美的布匹来。 可惜事与愿违,到了蓝婶这一辈只有她这闺女对此有些兴趣,其他人虽然应着头皮去学了,可染出的布自己都嫌弃。 蓝婶虽然算家中染得最好的,色彩鲜明,颜色还是颇为漂亮的。可染出的布也难以在市场生存,因为褪色严重,再好看的颜色也是无法忍受。 三娘笑道:“我也以为没法再操持这门手艺了,可现在有了文老爷,我们又能做这事了!不瞒你们说,我就喜欢染布,喜欢看着布匹在我手里变成各种颜色。尤其咱们现在用棉花织布,织出来又白又软,我当时就想若是能染上颜色,不知道有多美呢。” 蓝婶这时候也缓过进来了,特高兴道:“可不是吗,我听里正找我说文老爷要让我们去染布,我一连好几天都高兴得睡不着觉呢。文老爷,您是不是想要建个染布坊啊?” 常喜乐看着二人期待的眼神,心中因为被信任而感动的同时,肩上的压力也不小。他虽然有理论知识,可能不能成他还真不好说。 “就看咱们能不能把这活干好了,我也不瞒你们,我对这事也不在行,所以需要你们的帮忙……” 三娘和蓝婶连忙摆手,蓝婶道:“瞧您这话说的,您能叫上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怎么能说帮忙呢。” 三娘也道:“我们不拖您后退就得偷乐了。” 常喜乐失笑,“我可不是神仙,什么事都能办得妥帖。所以你们得做好准备,兴许这事花费你们很多工夫,结果啥都没有做出来。” 三娘和蓝婶这么一听也忘了常喜乐在她们眼里无所不能,连忙道自个不怕费工夫,也不怕啥都做不出来,只要能试一试就很高兴了。 染布并不是一蹴而就之事,需要耽误很多工夫,常喜乐原本想着开工钱给两人,毕竟这么一来就会耽误她们很多工夫,没法顾家中之事。 如今的桃源村每家每户除了本身自己的田地之外,还养了很多鸡鸭鱼羊猪,荒地那里已经有一部分土地治理成功,开始种植水稻。除此以外现在每户人家都要至少抽一个人不是在工坊里干活就是在码头做生意又或者正在进行训练。 这就意味着劳动力的紧缺,有些人家都开始雇佣其他村的人开始帮忙了,实在是自家已经忙不过来。 可两人说什么都不收,后来常喜乐以两人都已经成婚,若早出晚归却没有任何手艺,如此怕是招来婆家不满,而且这事很可能最后失败就只能放弃为由,硬是让两人接受。两人虽然当时没应下,却也没有再反对。 可没有想到第二天两个女子婆家就来人,与常喜乐说道他们家能跟他做事就是大福份,哪里在没有产出的时候就收钱的?这般做肯定会被戳脊梁骨的。能帮他做事,这是抢都抢不来的好事。 常喜乐见他们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 最后双方协定,若实验失败,染布坊开不起来那就当是帮忙,若是开起来了,两人作为功臣,可以拿到高额的报酬。 经过这事,常喜乐也更加肯定了桃源村人的厚道,且十分大气。即便心中有些小算盘,却也并不是坏事,说明他们现在脑子想得明白且愿意付出劳动去冒险罢了。 常家院子堆着十几个大缸,因为还需要用酒糟发酵,所以满院子都飘着一股酒味,让常喜旺每次回来都想要喝一杯。 桃源村现在日子好过了,不少人家都开始自己酿酒,用作节日或者偶尔喝的。而常家每年也会酿些米酒,常喜旺的酒虫子也被勾出来。可这东西精贵,所以挺长时间才能喝一次,使得常喜旺每次都馋得不行。 “小五,你说你这不是折腾我吗,明知道我好这口,偏偏还在家里弄这玩意。”常喜旺郁闷道。 其实家中的米足够用来酿酒,能让他每天喂喂酒虫子,可家里人没人同意这么糟践粮食的。虽然酒好喝,可从前的经历让他们觉得酒再好也不如粮食好。 常喜乐不仅对自家有这样的要求,还直接让里正和族老们立下规矩,哪一家酿酒都得打汇报,不可擅自酿酒,数量还有限。因为不是用来贩卖,所以官府是不管这事的,所以村子里自哥立下规矩。 现在村子里的粮食都是不建议拿去卖的,从前的收粮队伍虽然还在却也是帮附近村名找买家而已,中间利润很小。 这是在鼓励大家屯粮,现在虽然粮食多了,也不至于多到吃不完要烂掉的地步。而现在桃源村的人基本上也不需要用卖粮食来为自己创造收益,因此几乎所有人家都不会卖粮,基本都会囤着。 现在大家一说起自家的粮仓,那都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而常喜乐不让大家用粮食酿酒,不仅仅是担忧遇到天灾的时候,没有粮食填饱肚子,也是担忧过多的酿酒也就会养出酒鬼来。人一喝酒很容易就不受控制,会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动作。 这便是罢了,常喜乐也是不希望大家太过沉迷于享乐之中,没有个节制。他主张可以喝酒但不可以多喝,适当为妙。 虽然这些都是一些很细小的事,可常喜乐觉得量变产生质变。况且喝太多酒对身体没有好处,村子里定下的规矩已经足够让大家喂肚子里的馋虫了。 “这是在锻炼你不要受到外界诱惑,你就得这么治才行。”常喜盛笑道。 “这也忒狠了,哎,我要是晚上被熏得梦游直接挖这些玩意吃下去可咋办哦!” 杨子眼珠子一转,咯咯笑道:“那三叔你就变成蓝色的了!” “连你这小子都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吧,常喜旺伸手要去抓杨子,可杨子哪会在原地等着他,早就窜一边去了。 常喜旺本来只是玩笑,可看杨子动作这般灵敏,便是想要逗他玩,在院子里玩闹起来。 院子不大,若是从前杨子瞬息就会被抓住。可现在他现在毕竟已经近十岁,手脚比小时候灵活许多,又经过常昱的训练,常喜旺发现一时半会儿竟然抓不到这跟泥鳅一样的杨子。 杨子得意不已,对着他做鬼脸,“三叔,你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你们两个别玩了,这院子里那么多东西,若是磕着碰着可怎么办。你也是的,多大年纪了,还跟孩子似的。”孙婆子见院子里闹哄哄的,训斥道。 这一大一小这才停了下来。 常喜旺:“你这小子还越发能耐了,虎爷不会只教了你逃命的本事吧,怎么跟猴似的?” 常喜乐笑道:“他可不就是练了这本事,你是没见他到了林子里什么样子,你现在都没法追上了。” 常喜乐虽然没有参加过孩子们的捕猎,可每次常昱都会详细跟他说当天的情况。一来也是让他了解孩子们的动向;二来也是为了表功。常昱知道常喜乐就喜欢看着大家一点点的进步,变得越来越厉害。 常喜旺没想到还真的如此,他虽然也被常昱训练过,可因为不少项目是按照各自特点分开练,而他属于力量类型的,所以没见别的人是如何练的,并不知道还能专门练逃跑了。 “就练如何跑,那以后真遇到事了,就只会逃可咋办啊?”常喜旺有些不赞同道。 不等常喜乐发话,一旁抱着小儿子晒太阳的丁三嫂忍不住道:“小叔说了多少次,命最重要,能跑也是本事。” “可要真遇到匪徒了,他一个大老爷们跑了……” 这话实在不好听,丁三嫂连忙打断,“平日让你多读书你不听,就知道埋头干活,脑子都转不动了,说什么傻话呢!要真遇了事,有个人赶忙跑走去搬救兵,不更好?你咋就不知道多想想,就知道用蛮力。” 被自己婆娘凶了常喜旺也不生气,还乐呵呵的拍了拍脑袋,“对,对,瞧我这脑袋都不带转的,还是我孩子娘有见识!” 大家伙都在院子里,丁三嫂本就不是个脸皮厚的,听到这话耳朵都红了,身子歪过一边不想搭理他。 常喜旺嘿嘿傻笑,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尴尬,直接去逗小儿子去了。 家里对这样的情形早已习惯,家里人心中都暗叹,还好当初给常喜旺娶了个丁三嫂这样精明能干,又能降得住他的老婆,否则这傻乎乎的劲以后可咋整啊。 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结果这两口子傻的是当爹的。也不知是常喜旺越来越傻还是因为丁三嫂因为当了工坊管事越发聪明能干衬托常喜旺傻,如今他都外号都快成大傻子了。 常喜乐将这种傻气叫做幸福傻,如果不是有个值得信赖、对自己好的人全心全意的为自己着想,为自己安排好一切,怎么有这个机会和条件愉快的傻。 染布实验因为三娘和蓝婶的经验以及常喜乐的指导,一切进行得颇为顺利,可两个嫂子的手也变成了蓝色,虽然每天都在清洗,可依然会有淡淡的印子在上面。如果长期在染料缸里劳作,以后整只手都会变成没法洗掉的蓝色。 常喜乐前世就曾见过传统的染布人,他们的手就好像阿凡达一样的肤色。他也曾将这结果告诉两位嫂子,她们听了都笑了起来。说能有这样的双手说明才是合格的染布人,是被人尊敬的。 在忙活了一个月之后,第一匹蓝布终于染出来了。 不同深度的蓝布被悬挂在竹架上,经过日晒颜色鲜明漂亮,由深到浅像一副美丽的图画。 “这颜色可真漂亮啊!” 路过之人看到那些深浅不一的蓝色布匹都由衷感叹道。 “那浅蓝色可真好看,要是做成衣服,不知道有多美。” “搭配起来更好看,要我说……” 三娘和蓝婶见到如此漂亮的颜色都欢喜不已,她们从前也曾用这蓝草做过蓝靛染过布,可是却无法像常喜乐指导她们的这样能够弄出这么多深浅不一的蓝色来。而且颜色饱和鲜明,一看就知道与自己染的有多不同。 “要是洗了不易褪色,拿出去卖肯定能卖到好价钱!”三娘摸着那布匹兴奋道。 蓝婶则感动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就是这颜色,就是这颜色!和我祖上传下来的一模一样,不,是更好了!” 蓝婶从前家里就是以染出的蓝布最为有名。 常喜乐见第一次就能弄出如此成果也非常高兴,其实过程中因为缺乏经验,有不少失误,可依然能染出如此漂亮的布匹,实在太为难得,给他很大的信心。 里正他们也得了消息,纷纷赶过来瞧,都对这些蓝布竖起了大拇指。 “要都能染成这模样,必是有很多人愿意买。” 现在纺织坊已经建起来了,有了大纺车,纺棉速度更快了。常喜乐又对织布机进行了改造,虽然依然需要大量人工,可效率却变得高了许多。常喜乐在决定要染布的时候,就已经暂时停止对沈家的供货。 沈家知道他们要染布,所以倒也没有意见。随着棉花的推广,普通的棉布利润越来越小,他们也很希望能看到经过加工的货物。这么多次的合作,沈家对常喜乐非常放心,觉得他肯定能弄出好东西来。 经过洗涤,虽然还是有些褪色,但是并不严重可以在接受的范围内,而第二道之后就基本不怎么褪色了。 这样的情况,常喜乐觉得已经符合他心中的标准了。这种状况在这世界已经属于中段水平,更高段的就是达官贵族才能使用。常喜乐并不打算攻略这部分市场,所以打算保持如此状态亦可。 若想要达到更好,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目前暂时不需要这般做。再加上他们的颜色好,应是能占一席之地。 第三次之后,三娘和蓝婶已经很好的掌握了染布技巧,且一次比一次更好。在第十次的时候,基本上就定型了,没办法再有什么明显的进步。 常喜乐知道这是她们目前的极限,便是将这一批布样交给沈家,让他们先给个价位,再决定染布坊该如何建造。 他初步打算是染布坊起初染的都是比较简单的纯色,且先以蓝布为主,后面再丰富其他色彩。等一定时期以后再开始利用蜡染开始染一些有花样的。循序渐进,不可急躁。 染布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得先培养一批人出来,才能精细化。况且这里的纯色布匹也十分有市场,反而带花样的因为有各自的审美影响,对裁剪要求高,一些人家怕弄不好会避开,所以更具有风险。 沈家对这匹布非常满意,当即就跟送布的常喜盛订下合约,比常喜乐猜测的价格还要高上一层!大家听到这结果都欢喜急了,这么一来可比直接卖织好的布盈利大得多! 常家孩子更是兴奋不已,第二天也不管之前常喜乐的叮嘱,每个人都采了满满一箩筐的蓝布回来。 “二哥,我刚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这生意没那么简单?” 常喜盛到常喜乐屋里寻他说话,常喜乐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常喜盛摇了摇头,“和生意没关系,是沈百里和裴清云。” 常喜乐愣了愣,这两个人已经出海近一年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这也是正常事,他们要去很远的地方,本就是做好要在外头漂泊两年的打算。所以他为他们安危担忧,但也不会因为没有消息而觉得有何不妥。 “他们怎么了?不是说还没有回来吗?” 常喜盛深深叹了一口气,“沈裴两家有一部分的船已经回来了,就在我去那天的头几天。可沈公子和裴公子都没有跟着回来,听说他们到一处遇到了大风,当时就把十几艘船给吹散了,等风停了只寻回了回来的这五艘船,其他船只都不见了,包括两位公子所乘坐的船只。后来他们在海上寻了很久,什么都未寻到,只偶尔看到漂浮的残骸。听说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常喜乐耳边好像炸了一道雷,这两个都是他的好友,因为他们让整个桃源村都变得不同,而且彼此相言甚欢,之前临走的时候还在自家高高兴兴的喝着酒,还拿了他不少私活,怎么就这么没了! “这也不代表人没了,兴许是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回来的人说,之前大风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人乘坐的大船被龙卷风给卷走了……而且那些残骸就有那艘大船的。” 两人乘坐的船只是最大最豪华的,材料花纹都与其他船只有所不同。 常喜乐听到龙卷风,顿时明白为何大家都猜测两人已经不在了。海上龙卷风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即便是后世的大轮船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他们……就这么……没了?” 常喜乐依然有些不敢相信,可没多久这消息传遍了整个良国。 因为这涉及是否要开海运,原本朝廷里就争论不休,如今又出了这么个不吉之事,原本反对之人更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所以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说这海运之事,且全都认定二人已经死了。 第88章 齐心协力 沈裴两家出海遇到祸事,给了支持海禁的人借题发挥的机会。原本双方势均力敌,最后因为这个意外以支持海禁获胜告终。 如此一来,之前偶有船只出航都被限制了,现在直接采取闭关锁国的政策。 这事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并没有直接关系,也不知道海禁会意味着什么,所以基本都不会关注。也就是官场上的人对此议论纷纷,对于百姓来说还不如今天晚上吃什么这事来得重要。因此这事在桃源村,大家只关注沈裴两家,尤其是沈百里遇难的事。 沈裴两家,尤其是沈家对桃源村的作用大家是有目共睹,虽然沈家几乎垄断了桃源村的货物,可给钱从来都十分大方,不会因此故意拿乔。老百姓们心底的想法很简单,谁对我好,谁让我日子能过下去,就会对他十分感激。 大家一听到沈百里出事,虽与沈百里没有过直接接触,却也都很为他的逝去难过。他们对这个长得十分俊俏的后生很是感激和尊敬,没有想到人竟然就这么没了。 “所以要我说,人还是得知足。沈家公子都那么有钱了,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冒险,如今把命都搭上了,多不值得啊。还是差不多就成,没必要把天下的钱都给挣了。” 不少人都对此观点表示赞同,尤其是年纪有些大的,对他们而言桃源村的日子能过程今天这模样,已经非常好了。年轻人虽然还有着更高的期盼,却也赞同在保证自身安全下才会去挣更多的钱,否则人没了啥都没了。 “可不是吗,多好的人啊,听说都还没有成亲?真是太可惜了。” 桃源村村民都这般,常家三房的人只会更甚。 沈百里来过桃源村几次,每次都会住在他们家,大家对这个金汤勺里养大的公子哥印象都非常好。没有想到人说没就没了,虽然之前就知道出航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少人都是有去无回,因为其中利润很大,所以总有愿意冒死的人。 可当时他们即便知道危险性很大,也曾经担忧过,可内心深处总觉得不会出事,没有想到事与愿违。 “乐乐,你还有我呢,你不要想他们了。”常昱见常喜乐一连几天闷闷不乐,眉头一直紧锁,忍不住道。 他不喜欢常喜乐与其他人太多交际,也不喜欢他心里太过挂念其他人。可他知道若这些话说出来,常喜乐肯定会不高兴,所以一直忍着。但是见常喜乐因为已经死去的两个人每天闷闷不乐,他就没法忍了。 常喜乐自然知道常昱的想法,这小子一向霸道,再加上两个人关系的变化这种霸道也更甚了。常喜乐也试图改变,但是发现这是天性不可强求,又见他并未因此伤害别人,便是放弃了。 反正这样的霸道他也不觉得有何,也就不需要非要强迫常昱。 常喜乐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在想别的事。” “什么事?” 常喜乐本并没有想着要与常昱说明白,反正他也不懂,说了也不过是浪费口舌。可想到他不能总把常昱当个不知事的,觉得他听不懂所以就不费这工夫,越这样常昱也就越不懂事了。 常喜乐想了想道:“支持海禁的是沈裴两家所在的阵营,如今因为此事受挫,怕是以后没有那么简单。这种事都是一荣俱荣一损即损,而沈裴两家不过是商贾很容易成为最早的牺牲品。而我们一直与沈裴两家做生意,若他们两家出了什么事,我们村庄只怕也会不落好。” 这是今日他与宋挽呈一起讨论的结果,朝中之事向来一环扣一环,现在看好似不过是海禁一事,可往往背后牵扯许多。沈家如此干脆的给高价收蓝布,另一种层面上也表示现在的情形不太好,以此也是为了安稳人心,证明自己依然很有实力。 从前沈百里在的时候,哪怕两人交情深,又是打惯交道的,却也不会如此。做生意就得分清楚,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有时候一开始算得更清楚,反而更利于以后的相处。 沈家风气向来如此,而这次却在这节骨眼上有所不同,那么很大可能意味着他们此事情形不对,所以行事风格才会有了变化。 这是常喜乐难得与他说这些事,常昱知道他在常喜乐心中的印象和地位在慢慢发生变化,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他如今已经明白常喜乐为何不让自个碰他,都是因为常喜乐还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不仅仅是身体上更多是心理上。 所以哪怕他现在长得很高大,比许多所谓的大人还要厉害,可在常喜乐心里依然是那个不晓事的孩子。所以很多事常喜乐不会在他面前避嫌,却从没有那个意识想要与他商量。 常昱本只是觉得常喜乐在和宋挽呈说一些他不太听得懂的话时,有一种被排在外头,难以进入两人圈子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距离常喜乐很遥远,让他很是不高兴。但是他之前并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的不高兴而已。如今他想明白了很多事,自然不能和从前一样混混沌沌。 常昱认真思考了片刻,才开口道:“我们村的东西好,不愁卖不出去。而且我们的东西虽好却也不是沈裴两家产业的支柱,不会惹来敌对人家的觊觎,想要故意摧毁。所以即便两家出事,虽有些影响,却也无大碍。只要有利可图,必是会有新的大买家。即便没有,如今二哥已经摸出了门道,在府里也有了自己的人脉,也不会让我们的东西没法销出去的。” 常喜乐难得见常昱说出这么一长串话,且还是这种事,还说得有理有据,所以有些愣神。 常昱见此心里更不是滋味,心底更明白常喜乐的拒绝是为何。说到底还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才会让常喜乐总觉得他没有长大。 常喜乐见常昱脸色沉了下去,连忙反应过来,“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每次动荡都会有折损,我是怕大家一时没法承受。” 村民看的没有那么长远,多是看到手里的钱少了,如此很容易引起不安情绪。 常昱却是不以为然:“什么事都不可能一直顺顺利利,出点状况才能让大家更冷静。就像我训练,若是看有些人太过顺畅,肯定是要让他吃一次亏的。以免不知天高地厚,以后会惹出大乱子来。” 常喜乐听到这话也释然起来,他虽然一直心里说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可最后行事的时候却总是忍不住把责任放自己肩上。每次都很怕出问题,怕让大家失望。 他笑着亲吻常昱的额头,“我们家的小老虎真是越来越成熟了,我想不通的事也能帮我捋顺了。” “我能帮到乐乐了吗?” “当然。” 常昱顿时笑得十分灿烂。 可他却不像往常一样,常喜乐只要有些许主动亲昵动作,常昱都会化身为狼猛扑过来。今日常昱表现得很冷静,只微微一笑亲吻了常喜乐的脸颊就完事了。这让都做好被猛扑准备的常喜乐都有些愣神,可见常昱依然黏着自己,看不出有其他异样,心里只是有些嘀咕,却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他可不敢再作了,上次自己被磨破皮,疼得他连饭都快吃不下,这种体验可不想再来一回。 常喜乐原本并未把这事放心上,可后来见每天都火烧火燎的常昱竟是突然冷静了许多。虽然两人相拥的时候,对方依然有反应,却也不会每次都想要攻克最后一关。哪怕当时应下,没多久又要闹一闹。 原本这般状况常喜乐应该松一口气,否则他总觉得把对方憋狠了很是不人道。可现在常昱真的能控制住欲望了,心里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而见常昱对他的态度不变,依然像从前一样与别人不亲近,常喜乐心里越发不明白了。 常喜乐最终忍不住,两人在外头行走的时候,他以一种自以为很无意中提起的态度问起,常昱道:“我在等我长大。” 常喜乐愣了愣,常昱可是一直自诩为大人的。 常昱望着常喜乐认真道:“乐乐,我会加油的。” “你怎么……” “到那时候你就不用去找宋先生说话了。” 常喜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无限感慨,这只小老虎一直在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没关系,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不用勉强自己。” 常昱听这话那叫个高兴,摇头道:“不勉强,我也想听懂乐乐的话,跟乐乐什么都能说。” 常喜乐失笑,“你啊……” 温暖的阳光洒下来,在这初冬季节让人觉得暖暖的。 经过两年的修建,沈家客栈终于完工了。 沈家派来了沈百里的二哥沈千里专门过来剪彩,以示对这里的看重。 沈裴两家这一年多都十分低调,不少人都说两家要败了。常喜乐也不知其中真伪,只知道沈家对他们的态度从不曾改变。 常喜乐与沈千里并不熟悉,不过沈千里是个沉稳又健谈的,大约是从前在农庄的经历,让人觉得更加亲切,没多久就混熟了。 沈千里看着这坚固又显眼张扬的客栈,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是老三在,见到这客栈,回去肯定又要嘚瑟了。每次他从桃源村回来,都要叽里呱啦好几天。” 沈千里想到什么,又道:“他与裴家小子好不容易不再争吵,没有想到又遇到这样的事。若他们能回来,即便每天打架我们都不说他们了。” 哪怕已经过去了一年,沈千里一回忆起这个弟弟依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常喜乐心里也很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沉默的站在一旁。 沈百里和裴清云两人双双出事,原本的婚事也告吹。如今那两个女子都已经出嫁很久,估计很快就会有了孩子,而这两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沈千里也不过如此一叹,心里再悲痛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如今沈裴两家被打压得很厉害,他们一直在韬光养晦,如今这中转之地建好,也该到了转折的时候了。 沈千里把目光从客栈收回,投向如今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商业街。当初客栈开始修建的时候,这里还只不过是一些简陋的小摊子,可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排排竹楼,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如今的商业街东西五花八门,不仅仅是当初那些吃食,还摆了其他东西。有一些当地特色的小玩意啊,也有颇有名气的桃源村蓝布、以及一些木工等等。现在的商业街不仅仅是桃源村的人在经营,还有其他慕名而来的小商贩。 他们虽然在这里生意虽然需要缴纳一定的费用,可现在这里人来人往,客源充足不好人还十分大方,所以依然有赚头。 他们的到来更加丰富了这里店铺的种类,让这一片地方如同一个小镇,吃的玩的用的什么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里甚至还有洗头店洗脚店以及澡堂,旅途中想要洗漱不容易,到这里不仅仅能清洗干净,还附带按摩,又能清洁还能放松。 原本一片荒芜之地,能在几年就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沈千里乃至整个沈家都没有想到的。 莫说他们就连常喜乐也没有想到两年时间能够形成这样的规模,原本他并不急着打算吸纳其他人,只想着这一条街都是桃源村的人。可发展太快了,而桃源村现在也没有这么多人手。 除了天生喜欢做生意的,很多人是不愿意到这里来干这事。 很多人还是更喜欢留在桃源村里,那是他们的家,肯定更喜欢在家里待。 现在桃源村有很多活,在村子里一样能够挣钱,而且不比摆摊子少。 桃源村荒地如今基本都整治成功了,只有几块顽固之地还得再等两年。这些地方也都被当做是训练场,或者养牲畜的地方,从不曾浪费。整治好的土地一大部分被种植上水稻,还有一部分种植棉花。 虽然当初常喜乐分走了不少地,可剩下的土地依然足够桃源村村民忙活的。不少人家都得请人帮忙,否则根本忙不过来。所以常喜乐名下的地也都是请的外村人,实在是自己村的人自家事都忙不过来。 因为除了这些桃源村人还要种植蓝花,桃源村染布坊每年都会收这玩意,价格也不低。 桃源村蓝布的名气已经打了出去,不少人都很是喜欢桃源村出产的布。色彩鲜艳还不容易褪色,而且可选择的颜色不少。虽然都是蓝色系,可深浅不一还加入其它颜色,所以分能细分为天蓝、翠蓝、宝蓝等等,用过有近十种蓝色。 原本不少人就被这如此丰富的蓝色布匹吸引,又有消息传出桃源村除了三位举人,风水非常的好,可谓人杰地灵。这下有些颇为迷信之人,更加喜好桃源村的蓝布了。书生本就喜好蓝色,为了沾些喜气,进考场时都买了用桃源村蓝布做的衣裳。反正都是要做衣裳,桃源村蓝布和其他布匹价钱差不了多少,倒不如借此买个吉利。 可没有想到,真的有人考中了! 而那人也不避讳,非常兴奋的免费为桃源村蓝布代言。常喜乐觉得这大概是一种心理作用,这人他了解过,学问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心理素质很差,每次考试都得大病一场,自然也就没法考到好成绩。 可这次他没有生病,自然就能考出真实水平,也就能考得上了。因为其他都没有变幻,只有一身衣服与从前不同,也就顺理成章的以为是衣服带来的福气。 经过他这么一宣扬,学子进考场要穿桃源村蓝布的风气就这么流行起来,逐渐发展成学子都喜欢穿桃源村蓝布做的衣裳,有些人甚至称之为举人布。 会有如此结果,这是和沈家脱不了干系。也许最开始并未想那么深,毕竟他们也没法预测谁能中举,即便可以预测到,学子向来清高,怎么可能会委身去做这样的广告。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大的侮辱,不把你喷个狗血淋头才怪了。 而那些愿意如此的,多半学问又不怎么样,所以喜欢些歪门邪道,沈家的炒作也没法成功。 这里虽然没有专门的营销学,可精通此法的能人大有人在,所以把一切做得很漂亮。既达到了宣传效果,又不会让人反感。况且他们也并没有说谎,桃源村确实出了三个举人。如此,那些学子才愿意做‘自来水’。 所以后期肯定是沈家推波助澜,而前期纯属于撞大运。 而到了后面穿的人多了,总能碰着一个能考中的,如此也就无人质疑做的是虚假广告。至多是觉得自己不够幸运,不会迁怒于布匹。否则这要是说了出去,可就要被人耻笑了。学子好面子,而且名声非常重要,自然不会如此自损身价。 学子们喜欢用的是里头最为复杂和昂贵的一种,原本产量就不大,如此也就正适合他们的身份。而其他人见此则是选择其他蓝,也免得被人耻笑胡乱穿衣。 学子们的喜好推动了桃源村蓝布的流行,只是桃源村的染布坊才刚刚开始运营,如今也不过一年多,主力只有三娘和蓝婶,其他人都只是帮工,距离出师还远着呢。所以布匹一直不多,每次只要一有新布很快就销售一空。 有些人不缺的,但是知道若是买迟了就没有,都会大量囤布。哪怕沈家说这些布匹囤时间长了不够鲜亮,也不能打消这些人的热情。甚至还有人打主意到举人布上,想要先囤然后高价卖。 所幸沈家反应快,直接规定除非是学子不可买举人布,若是想买就得高价。虽然依然无法消灭黄牛,却也使得这状况好了许多。而且还开放预订,只要不急总能买到‘举人布’。不少人也因此对沈家很有好感,起初还以为他们故意如此,就是想要抬高价钱而已。 学子们对商人从前都颇为轻蔑,见沈家不会为了小利而只会搜刮,心中也颇为好感,也更喜欢在沈家这买布。 常喜乐也没有想到不小心在这里实现了一把饥饿消费,而且效果还非常不错。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坚持不了多少时间的,尤其他的定位并不是精品,只是面向大众,也就不适合这样的销售方式。 所以他积极的培养更多的染布工,原本染布坊里都是女子,如今染坊也进了不少男子。为了避嫌他分成了两个作坊,大家称两者为男坊和女坊。虽说里头也有夫妻或是兄妹,可因为是同样的性质加之染布是门技艺,好坏非常明晰,让两者之间形成了良性竞争关系。 女坊想要证明女子更厉害,男子不想被女子压下风头,每个人都牟足了劲想要做到最好。 除了染坊还有纺织坊、织布坊,都需要大量的女工,这使得成年女子几乎全都进了工坊。能进工坊干活是非常荣耀的,且直接拿到银钱比在家里干活更容易看到付出,这也使得女子地位有了很大的提高。 而男子也有自己的活要做,贡献依然不小,只是不同方向而已。所以桃源村也不至于变成‘小白脸村’,大家齐心协力,按照自己的特长贡献自己一份力,互相肯定对方,没谁嫌弃谁。 沈家客栈的建成将意味着这条商业街进入另一个阶段,如今虽然规模已经不小,但是也不过是个小地方。等有了这客栈,就可以形成一个小城镇一样。 常喜乐现在招标,只要大家愿意,可在这里租地建房用来出租门面收钱。而租金并不高,常喜乐并不想以此赚人家钱,只是作为补偿购买土地个建设以及管理费用而已。 家里有些闲钱的都过来报名了,他们是不想在这里做生意,可要是放着出租做个包租公或者包租婆那也是极美的! 第89章 搬新家 沈家客栈开始营业没多久,常家大院也修建完毕。 修建房子一共耗时了两年多,这在桃源村还是头一遭。不过等全都修完,所有家具摆设都弄好,包括庭院石桌石椅、果树花朵等等全都折腾清楚之后,所有瞧见的人都赞叹不已。都纷纷表示这两年没有白费! “天宫也不过如此了吧!” “真是漂亮啊,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房子。” “都是文老爷折腾的,就说他不一般,别的本事就不说了,连修房子都那么能耐。” 明明是赞叹房子建得好,可没一会大家就扯到常喜乐能干上去了。越说越夸张,就差点没把他当做神仙夸。如今桃源村的日子越来越好,大家越来越有奔头,对常喜乐的态度也越来越尊敬。每天不夸他一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似的。 宋挽呈将整个大院每个角落都瞧了一遍,最后躺在常喜乐院子里的吊床上,忍不住叹道:“这么一处地方还真是让人不想离开,怪不得先人说若想有所作为亦不可身处安逸之中。日子过得太舒服,想要奋斗的心都会减弱不少。还好我过几日就要启程,否则必是连考试都不愿意去了。” 虽然还有一年才到会试,但是宋挽呈决定提前一年到达京城,也就即将离开桃源村。 这一离去想要再见便不再容易了,即便宋挽呈到时候考不上,也会利用举人身份谋一处差事,以积累经验和人脉。这五年在桃源村已经足以让宋挽呈好好研究和消化之前四处游历所学所看所听。宋挽呈会来到桃源村,更多是想要沉淀。 这样的休闲日子对于宋挽呈这样有远大目标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以后就是该将知识运用到实际。所以只怕很长时间里,宋挽呈都不会再到桃源村,即便过来也只是匆匆路过而已。不可能再像现在一样,仿若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每天心很静,不会被外事所干扰,如同一位隐士。 常喜乐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却也没有顺口挽留他,只道:“我这算什么,我才不信你以前没见过更好的。” 常喜乐并不是谦虚,他建造的房子完全依照他之前所谋划的那样,重点在坚固和舒适实用,若说美观还真谈不上。桃源村的人觉得非常好,那是因为他们标准低,村子里能用得上青砖绿瓦的还是非常少数的。 而他们常家三房不仅仅全都是青砖绿瓦,而且依山而建,将整个山头都给包下。因为是一家且同时建造,所以经过很好的策划,形成一个整体性,看着也就极为的和谐。而且里头还有专门修建的小庭院等,这在村子里是没有的,也就更觉得不同。可若与外头的富贵人家相比,那就远远不够看。 他这么一说也不是为了表明事实,而是……就是想听人夸。 好歹投入了这么多的心血,总难免想要嘚瑟一下。偏偏他想找个人嘚瑟都不行,因为现在整个桃源村不论男女老少,不管他做什么,做成什么样,都会真心实意的说好好好,全都成了他的迷妹迷弟了。 这种夸奖他虽然也欣然接受,可到底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们再好也没有你这舒坦,瞧瞧你这小院,简直就是让人堕落的。”宋挽呈真心实意道。 常喜乐的小院子因为平底少,本十分狭小,但是他把斜坡也都利用起来,一层一层的不仅使得院子更大,而且显得极为雅致有设计感。弯弯曲曲一步一景,你以为到了尽头,哪里晓得柳暗花明。 院子里有两年前就移植过来的枇杷、橘子、杨梅、樱桃等果树,还种植了山茶花、野菊花和茉莉花。院子左侧角落还修建了一处水池,里面立着就在着山坡里寻找到的一块大石头,常喜乐觉得形状太挺有意思,就立在水池里头当做假山之景。 如此一来既雅致,又省得还得把这么大一块石头挪到其他地方去。 水塘大约有十来个平米,原本这里就是地势较旁边略低,经常会积水,常喜乐就干脆圈到自己的地方来,把他修整成一处水池。水池里种植莲花,养着鲤鱼和乌龟。不仅能够赏荷花还能吃到莲藕,池中的鱼和乌龟养大了也能成一盘好菜。 常喜乐原本觉得自己也是个颇为风雅之人,可真当自己设计这些东西的时候,最后都无法避免的进入一个怪圈,那就是要思考是否能吃…… 比如那些花,都是不仅能观赏,还能泡茶或者摘了当枕头。又比如他原本打算一个大院必须有绿树,除了原本坡上长的大树不动之外,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果树。又能绿化庭院,结果的时候还能吃。 一想到那个时候躺在院子里,看着满树的果子,想吃什么就伸手去摘,这场景光是想想都很美!这可比拥有一套保鲜冰箱让人觉得愉快多了。 若是熟透了直接砸脸上,摘都不用摘了! 于是常喜乐就在院子里种上了各种果树,原本大家都说这么多不同果树种在一处地方,虽然彼此之间距离有好几丈,可依然觉得活不成。可大约是神灵保佑,种在常喜乐院子里的果树都活了。而当时一同移植的其他果树就没有那么幸运,不少都给死掉了。 于是大家更加觉得常喜乐了不得,这屋子还没有种进去,就开始沾了他的福气! 如此一来大家对他越发膜拜,完全把他当做神仙来拜了。 现在村子里包括其他村的人家里有孩子的,或是生病都要到常喜乐这里讨福气。 常喜乐也并未拒绝,如同原身一样会给每个新生儿起个名字,每次还会抱一抱让孩子沾到所谓的福气。不仅如此,还会给家长说一些关于养育孩子的常识。他虽然没有养过孩子,可后世关于孩子的话题信息实在太多,所以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他也就会知道。 而这里有些育儿观念是不正确的,本来这里的孩子就容易夭折,再加上错误的观念,更容易导致孩子的早逝。所以他尽可能让大家不要犯一些低级错误,希望更多的孩子能够健康的存活下来。 大家非常信他的话,虽然有些理念和大家所知的完全不同,却也都听他的话,将一些不良习惯改过来。比如不会再大人把东西嚼碎喂给孩子,而是尽可能的熬烂。又或者新生儿什么时候可以添加辅食,一岁以内不可以吃蜂蜜等等。 兴许他的叮嘱有了效果也或许是他真是个有福气的,经过他手的孩子还真的很健康,没有出现小小年纪就夭折的。常喜乐估计这是因为他很认真叮嘱,先不管内容对一个孩子有多重要,但是他认真了,家长们带的时候也更加仔细,也就不容易出岔子。 普通百姓因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不少人还没法达到质上,也就没有太多精力放在养孩子上,多是记得喂一口饭饿不死就行。如此一来体弱的就很容易夭折,而活下来的也都是很皮实的。 而有那些生病的来寻常喜乐的,他会根据前世经验给一些意见,但是最后都会让他们去看大夫。他发话这些人也就去了,而不是去找什么巫婆之类的。 村庄里的人不少信巫婆巫师胜过大夫,那些巫婆巫师虽然也不尽是坑蒙拐骗,往往也是有一两手的,所以给些万金油的方子偶尔也能蒙对。但是到底不是正经大夫,更多时候就是耽误病情了。 大家信常喜乐的话,也就会去正经找大夫,也就更容易被治愈。 这是一种良性循环,使得大家更加尊敬常喜乐,他的话越发有威信。 除了这些,常喜乐的庭院里还有一处凉亭,里头有石桌石椅。空闲之时可以到这里纳凉,品茶下棋。而凉亭旁边种植着香樟树,还能防御蚊虫。两棵香樟树中间还吊起了用绳子编的吊床,躺在上面那叫个舒坦。 另外一棵距离此地较远的地方大树上则挂着秋千,在那晃一晃也十分有意思。 因为地方没有那么大,所以这些都不是在一个水平线上,而是层层叠叠,交错有序。每一层面都有着别致风,瞧着倒是比一大块平底的院子房屋要显得更加雅致。而通往那些地方的路面都是用鹅卵石铺的路,平时踩着赤脚走在上头,还能按摩穴位,可谓天然的指压板。 其他兄弟的院子也各有特色,都是按照他们自己的需求结合实际情况和常喜乐的审美建造出来的。而正堂的屋子是最高大的,象征着这个家的核心。里头的摆设都不是按照这里的习惯席地而坐,全都用上了桌椅。 布置也是按照中国传统的方式,中正上房是两把椅子,两侧则各摆着四把,每两把之间隔着一个小茶几。桌椅样式是根据明清款式做了一些改良,使得更加舒适,且显得并没有那么威严。 常喜乐虽然希望家中有规矩,却也不希望彼此之间太过生分隔阂,他更喜欢其乐融融的模样。 除了之前盘算好的练功房和大书房,常喜乐还在很宽敞的一块地方建造了娱乐角。这里有滑滑梯、秋千、沙堆等等,最适合孩子们过来玩耍。 其实常家孩子还真不缺地方玩,可常喜乐就是想建这么个地方,总觉得有孩子就得有个游乐场才完整。 总之,宋挽呈看过一遍,觉得羡慕极了。虽然论漂亮程度,还真没法跟他从前看过的大户人家相比,人家光一块砖上的花纹那都是极为讲究的,常喜乐却并没有把力气花在这种上头。 就如同常喜乐自己说的那样,最注重的就是实用舒适二字,至于美观虽也讲究,但只是注重协调性,看着舒服就成。所以他走过一遍,就觉得非常的舒坦,一眼就能看出这屋子的主人是个会享受的。 “你以后若是有空莫要忘了常回来看看,你的屋子我会命人经常打扫。虽不敢说完全不让别人住进去,不过肯定能保证你回来的时候和你离开时候一样。” 宋挽呈甚为无语,“你这是什么话,莫非还要让别人住我那屋子不成?” 常喜乐笑道:“若实在腾不开自然不会让你那屋子浪费,况且屋子若是没人住更容易坏。你的还是竹楼,更是如此。” 宋挽呈摇了摇头,若是别人即便这般做,也不会特地说出来,甚至还要奉承一二,说这里永远只为他留着,听着多让人心里舒坦,可常喜乐偏偏就不那么干,实诚得让人想打一拳。 不过,看看旁边长得越发高大的常昱,他也想想而已。 如今的常昱已经退去了幼稚模样,虽然瞧着还十分年轻,却也看不到一丝孩子气。眉眼之间更加沉稳,也比从前更加英气,笔挺的站在那里哪怕什么都没做都觉得十分飒爽,男子汉气概十足。他的容貌越发深刻,让人有种凌厉之感。 “你们以后打算如何?” 原本静静站在一旁的常昱,听到这句话很不掩饰的认真盯向常喜乐。 常喜乐笑道:“依如从前那般打算。” 宋挽呈并不意外,自打知道二人关系,他一直观察着,觉得两人确实非常合适。两人如此亲昵,若换了别人,还真不知是何景象,缘分之事从来都是捉摸不透。 “你家里那边该如何,你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婚事必是会被提起的。需不需要我去说说?他们应该会给我些面子的。” 常喜乐失笑,抱拳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这种事我还是能解决的,你不用担心。” 宋挽呈见此也就不再说些什么,深信常喜乐自个能处理好。 常家三房正式入住的时候,又是桃源村甚至是十里八乡一件大喜事。大家纷纷不请自来,拿出家中最好的东西当做贺礼。如今的桃源村对大型宴席已经非常有经验,所以再多的人也不愁,一切进行的井井有条。 乡下总难免有这么样一种人,就是参加宴席的时候,每次拿的礼都可少,却带着一大家子来蹭吃蹭喝不说还要打包回去。恨不得把赚好几倍回去,才觉得这宴席没白来。 大家开宴席一般也不至于小气那点饭菜,可瞧见这样的人心里难免不痛快,但是又因为都是乡里乡亲,拐个弯就是新奇,为了点吃食在意实在没必要,所以也只能忍着。而在常家三房迁新居的时候,却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人。 能吃一顿常家的饭菜都是美的,还想蹭吃蹭喝,小心福气都给蹭没了! 虽说常喜乐之前就交代太重的礼他们是不收的,可即便如此,最后盘算那些礼物竟是还把一场宴席的钱给挣回来了。 常家大院里里外外被人参观了个遍,只有常喜乐的院子和常家祠堂幸免。这两个地方极为安静,与外面的喧闹完全不同。 其他院子都是人来人往,原本院子瞧着还挺大,可全都挤满了人。包括孩子们的屋子,也有一群小伙伴在那稀奇的看看这里摸摸那里,而儿童游乐场以及练功房更是热闹得不行,根本就不能在里头待,耳朵都要被吵聋了。 不过人虽多却没闹出乱子,更不会有人会趁这机会顺走东西。毕竟常喜乐在这呢,谁敢干这种缺德事,到时候丢脸是笑,只怕会直接被轰出桃源村。为了点小毛小利,失去现在美好生活,那也太不值得了。 这也是因为对常喜乐和常昱的敬畏缩在,尤其是常昱,大家都知道他的本事,凡事想要瞒过他还真是不行。 “舒服啊!太舒服了!” 常喜乐洗完澡把自己丢进大床里,闻着带着清香的新被子,那叫个满足。 这床是他让木工坊的人重新帮他打的,要比这里的床都要大,至少有两米宽。他之前的床很小很短,跟伦敦奥运村里的床铺一样。从前还罢了,现在常昱越来越高大,总觉得空间不够大,动一动就要掉下床似的,而常昱的腿好像要伸出去一般。 现在的常昱已经长到一米八左右,而现在他也不过才十七岁左右,兴许还会继续长,把常喜乐羡慕得不行。 常昱扑了上去对着常喜乐就是猛啃,常喜乐也并未拒绝非常热情的回应着。久久两个人才分开,相拥在一起,看着眼前的屋子。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想干嘛干嘛,不需要藏着掖着。”常喜乐道。 常昱的眼眸子暗了暗,“嗯,想干嘛干嘛。” 常喜乐并未深想,只感叹道:“以前虽然也是独立的屋子,可房门就对着院子。隔音又不好,总能听到外头的动静,老觉得怪怪的。” “现在不用担心了。” “对,我对这房子这大院满意极了,不枉我们花费了这么长工夫!小喵,你喜不喜欢?”常喜乐今天喝了点酒,秀气的脸红彤彤的。 “喜欢。” “我猜你也喜欢,这屋子能撑个百年不成问题,咱们以后一直住在这里,直至老去。” 常昱点了点头,“会的。” 常喜乐捧着常昱的脸,两人对视,“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少?我可高兴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 常喜乐虽然喝得不多,可现在依然有些晕乎,酒劲上来加上本今天就挺累的,全身乱绵绵的躺在常昱的怀里。 “常昱。” 常昱怔了怔,常喜乐很少这样叫他。 “我之前跟爹说了。” 常昱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自己理解错了。 “乐乐,你,你说什么了?” 常喜乐笑了笑,“说我们两个人的事啊。” 常昱觉得自己的酒劲也上来了,常喜乐虽然没有刻意避嫌,但是也没有想着要与常家人说起什么。尤其常喜乐一直没有觉得他长大,也就更忌讳两人关系会暴露出去。常喜乐有多在意家人他很清楚,也是因为如此就不愿意告诉他们。 如今的常昱已经知道大家对男人与男人在一起的事虽然接受,却极少有人愿意自家的孩子会走这一步。尤其人类对血脉的在意,让他心里总是有些忐忑不安。他知道常喜乐很喜欢孩子,平日经常逗弄他们,可他们两人在一起是注定没有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得越多,也越发焦虑和担忧,他无数次想要带着常喜乐离开这里,可到底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相信常喜乐。 可即便相信,心中也难免忐忑。 “那,那爹说什么了?” 常喜乐见一向直肠子的常昱也变得患得患失,心里叹了一口气,轻轻抚摸他的脸,“爹早就猜到了。” 常昱微微一怔,很快又回过神来。 “他不反对?” 常喜乐笑道:“若是反对怎么可能还会让我们住在一起,他信我们两个人都是想明白的。他说日子是自己过的,自己觉得好便成。” 常昱心里舒了一口气,他虽然知道即便常老爹不同意,也不会改变结果,但是终究希望能够得到祝福。这对常喜乐来说很重要,他不希望常喜乐有一丝不开心。 “不过我娘怕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也没有关系,如今我们两人可不是一般人了,不管做什么事别人也不会说什么,说也没什么用处。” 常昱嘴角勾起露出笑容,对着常喜乐的唇狠狠一吻。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太过惊喜,整个人好像烧起来一般,心中的欲望急着想要寻个出口发泄,想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心里平静下来。 “乐乐,今天可不可以?”常昱的眼眸子如同深潭一般,好像能将常喜乐吸进去一样。 常喜乐微微一笑,手伸到常昱的衣服里摸索起这年轻而健壮的身体,“好。” 常昱这下哪里还忍得住,两人直接滚成一团。 可正当想要进入正题的时候,外头传来常喜旺的声音,“小五,虎爷,你们睡了没有,快起来,出大事了!” 第90章 赌博 常喜乐和常昱此时内心是崩溃的,他们很想无视之,可常喜旺越叫越大声,再强烈的欲望也给散了。 两人穿戴好从屋子里出来,常喜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连忙迎了上来。 “你们可算出来了,你们咋这么早就睡了,我今天进新房实在是高兴得不行,觉得一宿都睡不着觉!虎爷,你咋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常喜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与方才火急火燎的叫人完全不同态度,还有闲心管起别的事来。 常喜乐连忙打断他,“三哥,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这般着急。” 常喜旺这才回过神,猛的一拍手,“出大事了!今天大力不是在码头巡逻吗,在铁匠铺里抓了一伙赌博的!” 常喜乐一听顿时皱起眉头,“里头有咱们桃源村的人?” 铁匠铺并不是桃源村人开的,而是外头的人过来开的店。 “除了铁匠铺的那对父子,其他都是咱们桃源村的人,现在已经被压到祠堂里,正等着发落呢。这不,里正命人过来寻你,想让你一块过去处置他们。” 常喜乐没有耽搁,直接抬脚就往村里的祠堂走。 赌博在桃源村是明文禁止的,而常喜乐也十分注重这个问题。 桃源村近几年发展得太快,大部分村民都从温饱都难以解决状态突然就直奔小康甚至富裕水平。在令人欣慰的同时,也容易滋养一些恶习的产生。 而赌博则是其中的毒瘤,若一旦形成不加以制止,整个村子风气都会被带坏。那到时候想再回到从前淳朴模样,那就非常的困难了。精神文明建设往往比物质文明建设难度要大得多,前者是靠日积月累,非一时之功,一旦坍塌就很难恢复。 所以常喜乐对此非常重视,对于一切破坏和谐的行为态度都非常坚决。 可没有想到依然有人顶着风明知故犯,现在是初次发现,务必要严惩,以儆效尤。 常喜乐和常昱风风火火的来到祠堂,里正和族老们都已经到场,地上跪着四个人。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十分颓废的模样。 大家见常喜乐来了,都纷纷站起来对他行礼。 常喜乐点了点头,询问道:“怎么回事?” 里正有些愤愤道:“都招了,早之前就开始赌了,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跪在地上有一人连忙哭诉道:“文老爷,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就是小小玩了几把,并没有赌多少钱。” 另外几个也附和道:“对啊,对啊,我们就是守在那没事,所以就想着玩几把而已。” 里正怒斥道:“玩几把用得着要钱赌?!你们现在老实了,之前刚过来还敢诬陷是王大力故意刁难你们!我们之前说了多少次,赌博这事不能沾不能沾!你们一个个耳朵都长哪里去了,是不是觉得能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觉得自己牛气冲天了?你们要是觉得日子过得太好就都给我种田去!” 随着码头的迅速发展,码头的商铺和人员暴涨,原本为了安全和方便管理,大家都住在沈家客栈的计划只能取消。再加上来往船只停靠得越来越多,不少商铺晚上也会开门,所以一部分人会留在商铺里休息。 为了确保安全,保安队晚上也会来回巡逻。 而白天的时候,常昱在巡礼村子里的队伍时候,还会领着队伍跑到这里。这是为了让外人看到他们的实力,让他们不敢轻易招惹。 这两年也不是没有引来宵小觊觎,可一看到桃源村那武装力量,都默默的退去。有那不长眼的也被打得落花流水,甚至都不需要大部队出面,光是码头的保安队就足以应付。 现在几乎已经无人敢打码头主意,常喜乐也就放心的让一部分人留在店铺里,无需那般谨慎。却没有想到却让一些人有机会在私底下开始进行赌博,而且还是外来人的铺子。因为不是自己人,巡逻队一般也就不会像进自己家那般随便,为了保证外来人的利益不让他们恐慌,虽然会关注却过于试探对方隐私。 常喜乐能明显看到这四个人的不服气,只不过是因为被压迫,所以不得不认,以免被如何。 这都是日子好了,有些人得了闲就开始想着寻求刺激了。常喜乐在前世见过太多类似情况,一个地方原本迅速发展是件好事,可最后往往却好事变坏事,就是因为富足让大家太过于清闲而滋生了堕落。 在场的四个人都是家里境况比较好的,在码头还收着租子,家里的活也是雇了外村人在干,不用自己干活日子过得就不错。 常喜乐对这些人早就十分注意,往往就是这种开始不自己干活的人,最容易开始出现问题。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这也是他坚持常家孩子不管什么情况下也要帮家里干活的缘故,若是生活在太过安逸的环境里,让他们知道自己什么也不干就能活得很好,对他们对整个家族来说不一定是福气。 “文老爷,里正,族老们,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刚开始那两兄弟只说是大晚上的找些乐子,起初我们是真没赌钱,只是谁输了谁罚蹲着。后来又觉得这样也没意思,就开始说罚谁输得多请大家吃饭,后来就渐渐变成钱了……” “是铁匠铺那两兄弟领着你们赌的?”一个族老问道。 “对对,都是他们。” 里正呲了一声,“别把自个说得这么委屈,要不是你们自个没耐住,谁哄得了你们!村里头说了多少次,这事不能做,你们就是不听。偷偷摸摸的也要赌,被抓着了还死不承认,还想诬赖人。” 四个人顿时没有吱声。 里正没再理会他们,而是望向常喜乐,“你看这事该怎么着?” 常喜乐一般很少插手村子里这种事务,但是因为他是举人的身份,所以遇到大事都会把他叫过去,这是对他的尊重。他虽然回来,可大多数时候都是遵从里正和族老们的意见。 “就按照村子里的规矩来吧。” 里正点了点头,“依照村规,每个人鞭打十下,如再有下次直接轰出村!” 话一落,四个人顿时哭嚎起来。 村子里对赌博管得很严,桃源村的先祖早就意识到赌博的恶处,所以处罚非常严格。听着十下好像不算什么,可这鞭子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每一鞭下去都能弄得皮开肉绽,十鞭子下去命都去了大半。若是抵抗力差的,因此感染死去也不是不可能。 最为要紧的是,鞭刑是在村子里最显眼的地方进行,还要扒光衣服,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不仅仅身体受刑,也是非常失面子的事,以后没法抬起头来。 这下原本围在祠堂外的四个人家人有的扛不住了,有个妇人冲了进来,哭嚷道:“里正,你们不能这么狠心啊,我儿就是赌了又怎么样,输的钱也是我们家的,我们自家人都没说啥你,你们怎么能因为这事罚他!我儿从小就没受过苦,你们不能罚他啊!” “娘,我不想挨鞭子啊!娘,救救我!”其中一个人见此哭嚎得更厉害了。 “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这是招谁惹谁了,娘知道你肯定是被人故意害的,就是有人见不得我们日子过得好啊!” 里正铁青着脸,望向祠堂外头其他人,“你们也是这般想的?” 另外三个的家人心里虽然心疼自家孩子,心里也不是没有意见,可一听这话却都纷纷摇头。 在桃源村里,大家对里正和族老们还是非常畏惧和尊敬的,不敢轻易挑战其权威,而且常喜乐和常昱都在那呢。 里正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这些年因为桃源村日子变得好了,不少人还跟外头人做起了生意见识也比从前多了,有的人就开始心大不服管教了。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就开始有些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了。 所幸这样的人并不多,否则这村子以后怕是难管了。 常喜乐之前看眼前那年轻人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看到这妇人就想起这家人来历了。 这家人是村子里第一拨富裕起来的人,主要是因为这年轻人的父亲大福是个能干的,是个非常优秀的销售员。他是最早跟着常喜盛在外头奔波的,后来常喜盛看他一个人就能撑起来,就让他自个跑业务,他也没有让常喜盛失望,最后成为其中佼佼者。 销售员是有提成的,这也使得这一家人最早富裕起来。后来一直良性循环,财富积累得越来越多。 自打沈百里出事,桃源村也不仅仅依靠沈裴两家势力,也开始自己寻求商机。所以对外上,大福可谓是常喜盛第二。 而大福在外头跑多了,尤其后来接触的生意比较大,也就跟了不少富贵人家接触,也就学了一些外头的臭毛病。 觉得自己有钱了,也该跟那些富人家一样,养丫鬟小厮什么的了。如今家里请了不少帮工,啥活都不用干。若不是村子里不允许买卖奴隶,只怕还要买些丫鬟小厮回来伺候了。 常喜盛之前就提起过这事,觉得很是瞧不惯。不过这种也是别人家里的事,也不好管得如此细,还叮嘱说你要干活,不能雇人,这般也不太妥当。只是提了几句,大福只说他们家人少,况且他常年奔波在外,只是愧对家里人,所以不想家里人受苦。 他如此努力,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享福吗。都这般说话,常喜盛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既然你们没意见,明天午时开始行刑。”里正又望向哭成一团的母子,“至于你们,既然你们不服,那就等你们家男人回来再做定夺。” 母子两人还以为里正服了软顿时乐得不行,妇人得意道:“儿啊,你放心,你爹回来更加不用罚了!” 母子二人洋洋得意,却没有见到大家望向他们的眼神都是同情。 里正大半夜把人招来,怎么可能会是平常之事。而且这是村规里明文规定,两母子犯了事态度还不友好,后面必是会遭到狠厉责罚。也就这妇人是外来的,不知道桃源村的规矩,所以才会闹这么一出,否则再疼孩子也不能这样。 原本这事就发生得晚,等众人散去之时,已经是深夜。 常喜乐的酒劲虽然散去,却变得十分困倦,回去的时候一直在打着哈欠。 “乐乐,我背着你回去吧。”说着直接半蹲在常喜乐面前。 常喜乐笑道:“就这么点路,我还走得动。被人看见,大家还以为我怎么了。” 常昱却保持着原来动作,执意要将常喜乐背起来。 常喜乐无奈,这小子现在虽然变得比从前沉稳许多,可依然是个拧性子。有时候想法依然十分古怪,还执意而为,没有商量的余地。常昱其实从小就想驮着他走,就像一只真正的老虎那样。 常喜乐望了望四周,看到并没有人,就趴在常昱身上。 而这个时候,常喜乐也更加体会到常昱是真的长大了,原来小小一只,如今肩膀比他还宽阔变得更加结实充满力量。 “我怎么觉得我现在像个老头子,走不动路了,得让你背着走了。” “我会背着你到老去。” 常喜乐笑了起来,“还真把自己当老虎了。” 常昱认真的点头,“我想让你骑在我身上。” 常昱现在偶尔还会四肢奔跑,不过多是在山里,极少会在人前会如此。他四肢奔跑速度要比两脚快且敏捷,这能力好像印在骨子里,不会因为生活习性的改变而改变。 他最大愿望就是驮着常喜乐在林间穿梭,奈何常喜乐不习惯被驮着走,晕马之症就能看出来了。常昱心里很是郁闷,他一直等待着长大,可以实现这一愿望,没想到偏偏常喜乐还受不了。 常喜乐能感受到常昱的情绪波动,知道他心里的遗憾。从前他觉得被人驮着走,尤其还是个孩子驮着走太不人道,可现在他却了解这是一种执念。尤其越亲昵,常昱就越想实现这一愿望,有一种最美的风景想与你分享的心态。 “那我们试试?” 常昱却立马摇头,“你会不舒服的。” “也许我晕马不晕你呢,要是不舒服我们立马停下来就是。” 常昱眼睛一亮,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感觉呢,还是你嫌弃我腿太长了?” 常昱一听这话直接趴在地上让常喜乐骑在他的腰上,“抓紧我。” 说罢迅速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不忘询问常喜乐的情况。 常喜乐竟然很意外的没有感受到异状,他感受着迎面扑来的风,虽然起初很是不适应这种有些虐人的姿势,而且腿曲着其实也不是很舒服,但是很快就被这样的感觉给迷到了。原本昏昏欲睡的脑子,都变得无比清醒起来“我没事,你快跑。” 常昱一听心里更是激动不已,速度加到最大,像一只真正的老虎那样飞驰着。这是普通人类无法达到的速度和灵敏度,但是又异常的平稳,让常喜乐只感受到速度却没有半点被颠簸到。 常喜乐虽然感觉到很痛快,没一会就让常昱停了下来,他到底还是舍不得常昱如此。虽说常昱是很开心,可他总觉得好像在虐待人。常昱也并未拒绝,没有再往其他地方跑去,而是直接回了家。 进到屋子,常喜乐第一件事就是点燃烛火,查看常昱的双手,见没有被磨破才舒了一口气。 常昱抓住他的手,“乐乐,我今天很高兴。” 常喜乐失笑,他虽然不太懂这种执念,毕竟对他而言这种行为好像是虐待,可见常昱一脸满足,并没有因为之前行亲密之事被打断而懊恼,就知道这件事对他意义有多大。 要知道常昱早就期待两人能够更进一步,结果都到最后一步了还被打断,莫说常昱自己也恼怒不已。若是两年前的常昱,怕是直接就发飙了。如今的常昱长大了,比从前更加沉稳,也就忍而不发。 不过这也是建立在今天这四个人肯定躲不开责罚的基数上,否则肯定落不了好。明上不行,暗地里常昱有的是法子整人。 “你高兴就好,看来我只晕马不晕你。” 常昱笑得更灿烂了,这才有了十几岁年纪该有的模样。常昱自打开始训练大家,再加上有意识的与常喜乐靠近,变得更加沉稳。而且他长得高大,脸部线条又十分硬朗,也就显得颇为成熟,只会偶尔之间会在表情里找到这个年纪的模样。 一回到家里,常喜乐的困劲又上来了,常昱没再闹他,让他赶紧上床睡觉。两人贴在一起,也没有继续之前未完成的事。 不是不想,而是常昱心疼常喜乐的身子,他一直谨记着大夫的话,常喜乐的身子骨需要养。不仅仅饮食等注意,生活习惯也非常关键。欲望的满足是很重要,可在常昱看来远没有比常喜乐的身体健康来得重要。 第二天在另外三人被责罚的时候,大福回来了,里正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询问他是何态度。 大福犹豫了半响才开口道:“里正,我知道这事是我这娃不对。可十鞭子实在太重了,我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这么十鞭子下去不是要他的命吗。” “我们村子什么时候是这种不近人情的了,这规矩是想要他们让大家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而不是真想要了他的命。你说他身子受不住,那就一鞭子一鞭子来。” 桃源村的规矩向来严厉,可若不是恶性事件也不会真把人往死里逼。 大福顿时又不吭气了,大家明白他方才是找借口而已。 “大福,你这些年在外头奔波,应该最清楚赌博这事要是沾上,以后会咋样。你现在心疼他就是害了他!”大福家族的族老苦口婆心劝道。 “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咱们是穷,输不起,现在咱们有钱了,偶尔玩玩也没啥。我这儿子我知道,就是贪玩了点,并不是那丧心病狂的赌徒。里正,族老还有文老爷,求求你们开开恩放过他,我这儿子真挨不得打。” 那族老顿时摇头叹气,脸转向一边。 “这是村规,不容求情。既然你觉得不公,要么你就硬着头皮让你儿子认罚,要么直接滚出村子,不是咱们桃源村的人,我们也懒得费这工夫。” 大家听到这话,都以为大福一家会妥协,可没有想到并非如此。 大福愣了愣,咬了咬牙,直接跪在地上,朝着常喜乐磕了一个响头。 “文老爷,我知道这些年都是多亏了您的提携才有我大福今天,只是这村子容不得我们家了,我在这多谢您给我大福出人头地的机会,我今生必是不会忘了这份恩情。” 说完就站起身来,就拉着妻儿离开了。 大家见此都唏嘘不已,都觉得大福这家人是魔障了,竟然为了这么点事就离开桃源村。现在的桃源村可是享福的地方,怎么还想着要离开? 可常喜乐和里正他们心里却是很清楚,这大福怕是早就已经不稀罕桃源村了。 桃源村是热闹、安宁,可到底比不上府里繁华。这些年大福经常在外头跑,早已经不是简单的销售员。他是个脑袋灵活的,早就在外头做起了生意。 之前没有离开桃源村,只不过还有着依恋,可现在遇到这么个事,就不愿意自己儿子还在这地方受苦了。 族老摇头叹息,“这人心大了,到底是关不住了,总是会有那么一天的,可他现在这么做是害了他的儿子啊!” “自己种下的恶果自己吃,以后会有他后悔的时候。”里正道。 赌博之事最后以大福一家离开桃源村,另外三人接受责罚,并不可再在码头做事,如有再犯就得滚出桃源村;铁匠铺的父子两因违反之前约定而被提前终止合约,不可再在码头做生意为结局。 这一件事在桃源村村民脑袋上敲了一记响钟,莫要以为有了点钱就轻狂了,村规大如天。 第91章 学习 赌博之事的爆出,也反应出桃源村目前的管理还是存在漏洞,否则像大福一家这种并非因为什么无可忍受的事就要离开村庄之事也不会发生。 这个世界最是注重家族根基,除非极端情况下,是不愿意脱离族群的。否则就跟无根飘萍一样,任人践踏。 而这次不过是大福儿子自己做错事,且还是一直明文规定不可为之事,被小惩一番罢了。大福一家就敢如此有底气离开,除了有所依仗,也还是因为突然的富足让大家飘飘然,一时之间找不到北了。 他们只看到手里的银钱而忘记了其他,甚至觉得村庄里的各种繁琐规矩成了约束,恨不得赶紧逃开。 桃源村的规矩虽然颇为完善,但是也有不少漏洞之处,尤其是在快速发展之下有些细则方面就有些跟不上了。所以常喜乐打算与里正和族老们一起,更加完善村规。 常喜乐打算在原本村规的基础上结合前世历史所学江南第一家郑家的家规,郑家是百年世家,家规森严,出了一百七十多位官员都十分清廉,不曾出现贪污腐败。一个世家能够屹立几百年,其家规必有其科学之处。 郑家就有规定,只要还处在青壮年,没有病没瘫的都得尽自己一份力来劳作,不可让人伺候,不可好逸恶劳。 这一点也是桃源村要贯彻的,只有参与劳动,创造价值,知道劳动的辛劳,才不会使得精神空虚,才不会轻视别人的劳动。 并且在村子里建设各种兴趣小组,丰富大家的娱乐生活。毕竟现在的桃源村和从前一直为生计奔波的情形不一样了,当人们的温饱得到解决,就会开始寻求精神上的满足。若是缺乏,很可能就去嫖赌了。 所以他打算像之前的建立舞龙舞狮队一样,建立民乐队、舞蹈队等等。 还要在荒地那里开辟一片地方作为运动场所,以便大家可以蹴鞠、舞蹈等等。 每一年会开展村庄运动会,开办游园会、百家宴等等活动。让大家在空闲的时候能够集聚一堂,可以舞一舞,跳一跳,丰富平常的生活。 最关键的是,不仅仅是孩子,成人也要开始接受教育,开始认字读书,进行全方位的扫盲行动。 从前是因为温饱问题还不曾解决,而且师资力量也不够,所以只能先从孩子抓起。可现在第一批孩子已经学出来了,他们虽然大部分人参加科考怕是没法通过,可教大家认字还是不成问题。 而这些都是跟具体的福利相挂钩,即便大家不明白为何要读书识字,为了这个也会积极参与。 为了让大家更加有兴趣去学习,常喜乐将教材编得更加贴地气,结合身边事物进行教学。反正他的要求只是扫盲,而不是让大家科考。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赌博一事一出,竟然会是这么个走向。不过大家对常喜乐所做的决定已经盲目跟从,虽然想不明白却也跟着造做。如此一来倒是苦了一群人,原本以为种田已经是这世上最苦的事了,没有想到读书写字更甚。 不少人都那哀嚎,宁可去种十亩地,也不愿去上一节课。 现在桃源村的孩子人人都从六岁开始必须上学,不少家里的孩子都已经上过几年学了,自己若是不努力,连孩子都比不过,那可就丢大脸了。大家都知道读书是好的,所以平日对孩子都要求非常严格,现在轮到自己了,总不能就学得太差,否则以后怎么教导孩子?怎么让孩子服自己的管? 于是虽然痛苦不已,不少人也在那咬牙切齿的埋头苦学。 常喜乐还让常喜盛在外头多寻些书籍来,各种类型都要,尤其是农书游记史书等等,他将一些三观不正的书籍刨除,然后将它们都存入新建立的阅览室里。只要是桃源村的村民,都可以进去读书。 里头还有免费的纸张笔墨纸砚,若谁能抄书且抄得好,还能得到奖励。而若看书之后能写下读后感,只要不是明显凑字数,每一篇都能拥有积分,积分多少依照质量而定,每个月积分最高者也同样能得到嘉奖。 平时还会开站各种学习竞赛,刺激大家对学习的兴趣,能获胜者都能得到相应的奖励。 常喜乐还设立了不少奖项,多以小家庭为主体,也就是父母儿女为单位,只要整个小家庭做得好才能得到。除了物质上的奖励,还会颁发流动红旗。包括最勤奋奖、最优秀奖、集体进步奖等等,增添荣誉感。 之所以以小家庭为主,这也是让大家互相督促,谁敢拖后腿在家里就是没有地位的。让大家在这种氛围内,不好意思不学习。 而其中奖励最高的就是以大家庭为单位的奖项,原本常喜乐很俗气的又想以物质奖励和小锦旗为奖励,结果里正和族老们强烈要求以常喜乐手抄书为奖励。常喜乐当时很是心虚,要他手抄书有啥意思啊,比小锦旗还虚,小锦旗好歹能摆在门口,瞧着显眼又喜气。 桃源村小锦旗制作得非常用心,是常喜乐让常喜盛到府里找最好的绣娘绣制而成。虽然因为桃源村的日子越发好了,女子们也开始有空闲学起绣花,衣服手帕比从前精致了不少。可到底才刚刚兴起,这东西是充满技巧的,非一时之功,所以远远比不上那些府里专业的绣娘们。 所以大家看到这精致的锦旗,上面还绣着栩栩如生的花朵、孔雀等等,都稀罕不已。就算没有这份荣耀,光是这漂亮的锦旗也让人想要拿到。 可里正和族老们坚持以此为奖品,而且只需这么一样,说是多了太贵重了。 常喜乐知道他现在是有点神化了,可是看到其他奖励非常丰富,最高奖项竟然就是自己手抄书,心里难免不踏实。 最后想了想就充分的发挥自己的记忆力,努力将上辈子看的一些三观正的故事书写在里面。起初他只是写些简单的小故事,毕竟他再熟悉的故事也没法一字一字的默写下来,还得自己编造一番,用合适的字词句子去形容。 而小故事有点短,他又觉得手抄书好歹成书了总不能就几页纸吧。没有物质奖励已经够惨了,一本书还那么薄,也忒可怜了,于是他绞尽脑汁的把三观正还符合这里情况能让大家听得懂的故事搬写进去。 所幸这种奖励一年只有一个,若也是像一些奖励一样一个月一次,他可真要秃了脑袋了。 这些故事很得大家的欢迎,原本桃源村的人就将能得到常喜乐手抄书为最大荣耀,这可是福气啊!没有想到里头还写着这么有意思的故事。莫说桃源村,就是在城里,故事也没法像后世那般丰富,所以对这些尤为的兴趣。 这些故事都是新鲜的,大家都不曾听过,看了之后拿到外头说道。原本大家就很好奇手抄书里写了什么,结果发现还有故事听,都羡慕不已。如此就算了,得奖的人家还是个讨人嫌的,偏偏不给你一口气说完,一天就说那么一丁点,还要卖关子后面的故事更精彩,直把人弄得挠心挠肺的。 偏偏自己又没有,简直心塞。 如此,这手抄手也就更受欢迎,所有人都想要努力得到。 而拿到常喜乐亲手书写书籍的人家,为了看懂上头的文字,也得努力用功才成。常喜乐虽然写的颇为易懂,却也并非大白话,若是文学功底不够瞧得是一知半解,尤其里头还会引申一些典故,若是不去查看也就看得糊里糊涂,这也促使这家人不得不去学更多的东西。 综合因素,使得桃源村学习氛围也就更浓了。读书学习从来都是无止尽的,如此一来大家都有事干了,也就不会怕空虚无聊去做些不该做的事。 而常喜乐写着写着感觉来了,还把看了几十遍的西游记也给默了出来。虽然因为不能完全记得,所以文学价值肯定不如原著,但是至少故事给整明白了,经典桥段基本都差不离。 西游记字数多,所以他并不是把整个故事放在一次奖励上,而是分为了十本,够他发十年的了…… 这个故事老少皆宜,一出现大家就极为喜欢。可偏偏就这么一本书,能得到奖励的家族压根不会让别人去碰一碰,每天就讲那么一小节故事给大家听,说的时候总要加一句书里写得更精彩,他们说的时候都变味了。 这使得常喜乐书写的手抄本十分受欢迎,几乎等同于传家之宝的存在。而也是因为这样的鼓励,加上这么大个村子,总能出几个头脑灵光好读书的,后来还真出了几个人才,不仅考得功名还在朝中为官。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之事,现在因为大福的离开,他之前负责许多事务,如今都得重新整合。他既然离开了桃源村,那么他手底下属于桃源村部分的产业就不能带走,如此也就需要重新分配。 固定资产还罢了,因为他们虽然是由于违反村规不愿意受罚而离开,但是毕竟没有做直接损害桃源村利益之事,所以桃源村会出钱将属于他们的固有资产买下,价格按照市价而来,倒也还算公道。 这部分的钱有公中出,因此固定资产也就归公中,以后所得收益都纳入公中。 现在桃源村已经有了一套较为完善的医疗和养老系统,费用皆是由公中所出,可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常喜乐对此并无意见,虽然这个世界宗族力量王王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所以有些地方有村民违反了村规,直接就被轰走,财产也不能拿走的现象也不是没有。而且这种情形往往告到衙门也是难以讨到公道,除非自己足够有势力。他们其实也大可以如此,还能杀杀大福一家的威风。 他之所以认同大部分缘故还是为了保证桃源村的正常发展,现在他知道里正和族老们是公正的,所以很放心他们的所作所为。可谁知道百年之后换了一拨人会是如何模样,若制度制定不好,很有可能会影响以后。 以后若出了龌龊之人,借着规矩故意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将村民轰走,到时候可就乱套了。 为了以防这种现象的发生,有些规矩还是要立的。他们并不是土匪,不会动不动就把别人的合法财产给剥夺了。但是桃源村的各种福利,大福一家肯定就没有资格享了。这些瞧着好像不算什么,可若真的算起来其实并不一定比那些固定资产要少。 大福的离开麻烦的是他手头上的事还得找人接替,不得不说大福是个人才,一时半会儿还真寻不到合适的人。不过现在的常喜盛已经能应付这样的事,一个人没法应付那就多几个人。 常喜盛一直没有吝啬带徒弟,虽然现在几个不如大福优秀,可各有特长,只要按照他们的长处去让他们负责各个部分。只是一开始难免手忙脚乱,可时间长了总能适应。常喜盛因此忙得脚不沾地,等手底下的人能接过手的时候,常喜盛都瘦了一大圈。 不过也因此他吸取了教训,不能给一个人过大的权力,还得积极培养新人。不能让一些人觉得自己独一无二,非他不可,然后依仗这点横行。 扫盲行动开始不久,宋挽呈就要离开桃源村要赶赴京城备考。因为还不知前途,加上京城消费过高,因此父母妻儿依然留在桃源村。 有桃源村人帮忙照顾,宋挽呈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几年的日子还真让宋挽呈有些舍不得,尤其如今儿女绕膝还得了一对龙凤胎,更是有些磨了他的斗志。这也是他想要离开这个安逸环境的缘故,他还有实现自己的抱负,可若再在这样的环境待下去,只怕就会怠于奋斗了。 “我的父母妻儿就拜托你了,劳你费心照顾,”宋挽呈真诚道,双手作揖给常喜乐深深鞠了一躬。 常喜乐侧身,将他扶起,“你我是兄弟何须这般客气,你莫用担忧,我会照顾好伯父伯母还有嫂子和侄儿们的。” 宋挽呈自然深信常喜乐会照顾好自己的家人,“有你在我便放心了,我这次必是会蟾宫折桂,荣耀归来。到时候一定会与常弟一块庆祝!” 宋挽呈难得这般张扬,平日都颇为谦虚内敛,可见他这次科考非常有信心。 “不管是何结果,你我都是兄弟,只要你归来都有好酒好菜迎着。” 常喜乐虽然也想顺着他的话给他鼓劲,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留一条后路。科举之事也是难以预测的,原本十拿九稳之事结果出了岔子,这种事每一次考试都不曾少。 宋挽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与家人言语了几句,便是上船离去了。 至此一别,再见已是数年之后。 常喜乐虽然有些唏嘘却也并未觉得如何,宋挽呈从来就不是会一直窝在一个小小乡村的人,若真是如此,常喜乐还得叹息浪费人才。只要对方能够过得好,即便不见也不觉遗憾。他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虽然一时间有些失落,很快也就恢复过来。 常喜乐和常昱回到商业街,遇到了一个老熟人。看到眼前已经扎了妇人发髻的女子,原身的记忆涌上来,常喜乐微微错愕,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过来。 来人正是他的前未婚妻——钱雪柔。 钱雪柔半蹲行礼,“两位常老爷安好。” 钱雪柔这架势明显就是刻意为了等他的,他想要无视也不成。 “钱姑娘。” 钱雪柔微微笑了笑,“我之前已经嫁做人妇,当不得这称呼。” 虽然钱雪柔如今瞧着比实际年纪要苍老一些,可整个人收拾得很利索,虽只是普通妇人打扮,却也能瞧出不同来。 到底是被钱家悉心调养过,哪怕经历坎坷却依然有大家闺秀风范,而且面容姣好。正是最为艳丽的年华,原本盛开绽放,可因为经历眼眸子多了沧桑,也是因为如此更加吸引人。 常喜乐虽然从钱家衰败开始就不怎么关注,若非担忧对方作妖,他连瞧都懒得瞧。钱家有今天,他在其中也扮演着推波助澜的角色。若非之前他与沈家联手,一直让钱家在桃源县生存空间越来越少,钱家兴许还不至于败得这么厉害。 他们的根基在桃源县,还是有立起来的可能。但是有了常喜乐,钱家却是彻底无法东山再起。 钱家有这样的结果都是咎由自取,若他们一直正常生意,常喜乐也不会压制得这般厉害。 只是钱雪柔是个命苦的,她之前被不明不白的送出去,再接回来常喜乐不收,钱进没多久就把她嫁给一个半截身子都埋到土里的糟老头子。 常喜乐虽然并未刻意打听,实在是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惊叹钱雪柔是个命苦的,若是当初钱家不做得那般绝,如今可就是举子夫人了。 如今只能嫁给一个光有些钱的糟老头子,家世甚至连钱家从前一半能耐都没有。哪里想常喜乐现在年轻有为,不仅是个举人,瞧他在桃源村干的这一出就知道多能耐。虽然脸上有疤,但是现在瞧着也没有那么恐怖了,至少要比糟老头子强得多。 一个大好的闺女就被这么糟践了,无人不唾弃钱家太丧尽天良,连自个的闺女都坑。可钱家人不仅没有反省还把这事怪到常喜乐头上,说若非是他不愿意娶,哪里会让自家女儿落到这般地步。 不过这种话也无人听了,谁不知道当初钱进狗眼看人低,真以为常喜乐伤了脸就不成了,结果现在遭了报应。 只是可怜了这么个漂亮性子又好的女孩儿,命不好生在这样的人家。 常喜乐大概能猜到钱雪柔为何会在这里,前阵子他听说那个糟老头子已经去世了,刚去世就被老头子的儿女轰出家门。钱家人又将钱雪柔接了回去,据说两家人还闹了一通。 那边的儿女厉害,可钱家哪怕现在败了也不是省油的灯,最后以夺得部分财产而告终。 而最近,听闻钱进又在给钱雪柔物色新丈夫。其实依照钱雪柔的条件,即便是二婚,也不是找不到还不错的郎君。可距离钱家人的标准就太远了,必是不肯让钱雪柔这张好牌给浪费懒得。 毕竟,钱雪柔的容貌摆在这。 “你为何在这里?”常喜乐道。 “我听闻这里可以租铺子开店,不知如今还有吗?可否租借给我?”钱雪柔顿了顿,又道:“是给我而不是钱家,我之前去寻专门负责之人,大约是我身份尴尬不敢应我,所以我才会冒昧的将两位老爷拦下,还请见谅。” “租铺子?” “我也不瞒您,家父想要将我再嫁,可我却不同意。家父执意而为,我想要逃离可一个女子怕胡乱奔走会遭来不测。所以想要在此地求一处店铺,一来是为了自己以后生计,二来也确实是想要寻求常老爷的庇护。在稻香县,也只有这地方能让我能得安宁。” 钱雪柔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坚定,完全没有容貌表现出的那样柔弱。 常喜乐似乎又能找到那个让弟弟递来荷包,想要与他私奔的那个生动女子。也或许是原身的记忆,他虽然对眼前人并无心动之感也没有特殊的好感,却无法像对真的陌生人那样完全无视。 钱雪柔见常喜乐沉默,又道:“常老爷放心,我虽然是寡妇之身,却并非那无耻之辈。方才想法真心实意,而非托辞实际有其他念想。我只求得一安身之处,定不会招惹其他是非,亦不会再出现在常老爷面前。” “你租店铺想要做什么生意?” 钱雪柔闻言眼睛一亮,连忙道:“我从小就学得一门好绣工,之前到府中时又得高人指点。我的手艺虽不敢说巧夺天工,但是还是能换几个银钱的。我这些年自己也存了些私房钱,因此只求常老爷让我有与其他人同样机会能租得一处店铺,绝无其他请求。” 常喜乐并未直接应下,而是望向常昱,“你觉得呢?” 常昱也知道钱雪柔和常喜乐之前关系,虽然一瞬间是有些微妙,但是很快散去。对他而言钱雪柔如今好无竞争力,根本造不成威胁,所以也只是一旁看着而已。 “她并未说谎。”常昱肯定道。 虽未直接表态,但这句话已经足够。 但常喜乐也未直接应下,只道:“这码头之事并非我管,你去办公室去寻主管,他会公事公办。你若符合我们这里的要求,自然会通过申请,若是不成,我也无能为力。” 钱雪柔听这话并没有失望,反而十分满意。 她是真的想要重新开始,若非无法摆脱家中纠缠,她也不会来到此地自寻尴尬。可她实在没法子,在这世间一个女子想要生存实在太难,若是前往远处只怕刚出门就被人掳走了。可若是在县里,她的家人都能直接把她拖回家中去。 虽说规矩是再嫁从己,可实际哪有这般容易。也只有在这里,她能寻得一丝安宁,这是钱家不敢踏足之地。 她确实在借从前情分在央求常喜乐,可她依然想要自力更生,不想依附于人,所以能得一句公事公办于她反而最为合适。 第92章 仗势欺人 不考虑背景身份,钱雪柔很顺利的将铺子租了下来,管事常喜禄还特地将钱雪柔的店铺安排在繁华位置。 这也并非是针对钱雪柔这个人的特殊照顾,而是规矩亦是如此。 单身女子开店要比男子艰难得多,尤其码头迎的客人都是来来往往的过客,有些人也就难免会比较放肆。有些龌龊之人偏见的以为,女人抛头露面那就是出来勾引人的,总认为面上的生意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还兼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尤其像码头这种地方,原本并非是居民区,而是应运而生的商业区,更有理由认为一个良家女子怎么会跑到这穷山僻壤里做买卖。 隔三差五还会有人询问这里是否有青楼或者暗娼,虽然大多数人在外头都是守规矩的,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撩拨一番。反正说几句话调戏一下而已,大不了被骂一下家里没男人也奈何不得,若真碰着个有心思的,那就是赚了。 所以若是女子开店都会安排在颇为热闹地方,且基本聚集在一起,也省得在偏僻之地,出了岔子第一时间没发觉。在热闹地方,多数人还是要些脸面不敢胡来。又有大英子领着的保安队四处巡逻,只要瞧见言语动作有不规矩的,立马上前阻拦。 大英子再没有女子模样,可到底还是女人,有些事女子寻男子不方便寻大英子就再合适不过。 也是因为这样,桃源村还有附近一些村庄的寡妇或是家里状况不好、家里男人过不来的会过来租店铺,或者是来这里给别人打工,为家里赚点嚼用。这些女子都被统一安排在沈家客栈里,如此一来也就不用担忧安全,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桃源村一向原则都是对有手艺、家境颇为困难的人有优待政策,而钱雪柔就很符合要求。只要是公事公办,是绝对有资格进入此地做生意。 钱雪柔当晚就在沈家客栈里住了下来,因为已经签订了合约还交了押金,因此能免费领得一处屋子。只不过免费的屋子是大通铺,只适合临时休息用。若想住单人间,就得自个掏钱。 不过钱雪柔并未嫌弃,她身上的钱不多,总得省着来。况且虽然是大通铺,却收拾得非常干净。尤其能在码头做生意的妇人都是经过筛选,多事人品不好的早就被排除,也不怕有人偷偷摸摸或者言语攻击。 而且大部分家里都有这样那样的难言之隐,所以才会孤身一人来此做活。若是家里有男人的,基本都会跟丈夫留在店铺里,不会到这里来,也就更能理解对方的不易。 码头的消息传得也很快,再加上钱雪柔容貌实在太出众,而且周身的气质让她虽然身着极为普通的衣裳也显得与常人不同。因此没有自我介绍也知道她是谁,大家对这个常喜乐前未婚妻还是非常感兴趣的,也觉得十分同情。又见钱雪柔经历这么多坎坷,毅然十分乐观和坚强,对她也非常好感。 而接触的时候,发现这女子性子非常好也就更为喜欢。这让钱雪柔很快融入了这个圈子,并没有感受到别人的歧视,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钱雪柔租了码头铺子的消息很快传回了桃源村,传回来常家人的耳朵里。 大家对此也不过是唏嘘,毕竟很长一段时间里,常家人都是把这女子当做是自家人的,也是真觉得这是个好的,否则当初也不会答应。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实在令人惋惜。 孙婆子有些担忧道:“咱们帮衬一把倒是无妨,只是钱家那些个没脸没皮的,怕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常喜旺直接嚷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以前是咱们没本事比不过,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况且又不是咱们把他家闺女押到这里做生意,是他闺女自个来的,咱们开门做生意还能把人往外轰的?” 常喜盛道:“这钱家人如今日子越发不好过,之前跟钱姑娘夫家闹的那出就知道了。以前他们因为家里有些能耐所以不显,如今啥都没了就越发不要脸面了。人一旦不要脸,啥事都能做得出来。” 常喜旺听这话有些不乐意,“那总不能就把钱姑娘往外推吧?这不是又把她往火坑里送啊。哥,咱们现在有钱了不能跟钱家人似的,没有人情味。” 常喜盛没好气道:“我又没说不帮,只是得把这事想明白,才知道该怎么应对。” 常喜旺狠狠傻笑挠头,“二哥,是我冤枉你了。” 常喜盛白了他一眼,“这些年家里就你只长了年纪不长脑子,亏得弟妹是个明白人,否则都不知道被人坑了多少回了。” 常喜旺现在经常被家里人埋汰,所以也习惯了,不仅不觉得有什么,还觉得特别的骄傲。 “那是,我媳妇能干,我啥都不用愁!是吧,媳妇儿。” 丁三嫂懒得理会他,“咱们正说钱姑娘的事呢,胡扯啥呢。” 常喜旺这才乖乖闭嘴。 “不管这是不是个坑,既然那钱家姑娘求过来了,咱们就不能不管。不管咋说,这姑娘是好的,跟咱们家也有过一场缘分,总不能眼见这么个好姑娘在自己眼皮底下又给毁了。他钱家过来要人,只要那姑娘自己不想走,他就带不走。咱们这次就仗势欺人一回!”常老爹霸气道。 曹二嫂道:“这事他们钱家也不占理,虽说那姑娘是钱家的闺女,可都已经嫁出去了,按照外头的规矩,也就不是他们钱家人了。再嫁从己,怎么也轮不到钱家做主。要我说这事压根不是个事,他钱家再没脸没皮,能比得过咱们保安队的拳头?咱们可是连土匪都打得落花流水呢!” 这话一落,大家纷纷附和,就是他们不管软硬都不怕啊。 有常喜乐和常昱举子名头镇着,还有保安队在那守着,还怕一个破落户赖上?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常家人都是心善的,虽然不喜钱家人,却也不会对一个被蹂躏的弱女子有偏见,反而更加同情。尤其见钱雪柔如此有骨气,都愿意帮衬一把,就瞧不得一个好好的女子被糟践。 谁让他们现在有管闲事的能力! 这也是常喜乐愿意帮忙的缘故,若是自己没有那实力他是不会轻易出手,至少不会明面上就把人给收了。可他现在可不是最初刚穿越过来的模样,如今的钱家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钱雪柔一个女子能够出现在他面前,其实他就已经猜到没有那么简单。 依照钱家人的性子,想要让钱雪柔再嫁,而钱雪柔又明显的表现出不乐意态度,必是会严加看管,怎么可能让钱雪柔有机会跑到码头来。钱家再落魄,看守一个女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钱雪柔又不是当初的钱鑫,本就喜欢在外头乱跑,而且也没有遇到这种被强迫之事。 现在虽说县里到码头容易许多,可一个单身女子想要上路,而且钱雪柔外貌身姿又如此不同,那也是非常打眼的。即便有钱鑫的帮助,想要完全瞒着钱家人却不大可能。 所以常喜乐在一开始就猜测,这就是钱家人故意为之。而常昱判断出钱雪柔并未撒谎,也就意味着是钱家人没有明面上参与,而是暗地里推动。等钱雪柔安定下来,那边就会有了动静。 果然不出常喜乐所料,钱家第二天就过来寻钱雪柔。 刚开始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见钱雪柔态度坚决,就想要把她拉扯回去。大英子领导的保安队得了消息早就候在一旁,不让其得逞。 钱进竟是直接吵嚷起来,道常喜乐诱惑钱雪柔,强抢民女,完全不顾及钱雪柔的名声想要用言语坐实钱雪柔和常喜乐有奸情。 钱雪柔早就料到家人会过来拿她,可没有想到竟是做到这般地步,这是完全不给她留活路!她咬着牙握紧拳头,指甲都把拳头掐出血来才没有让自个晕眩过去。 她明明为家里委曲求全做了这么多事,结果竟是换来这样的下场,再热的心这时候也冷了。 “爹,你真的想要逼死我吗?”钱雪柔直勾勾的盯着钱进。 钱进叱喝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是在为你着想,你这么不明不白的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即便你没法成正妻,至少得有个名分过个明路,否则我们钱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钱雪柔笑得惨淡,“我又不是没不明不白过。” 钱进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总之,今天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这当爹的还能害你不成?你们快去把常喜乐给我找来!别以为我们钱家破落了,就可以随便拿捏,我今天就把话撂这里了,要是不给我们钱家一个交代,这事就没完!常喜乐,你快点出来!你既然敢做就别给我当缩头乌龟!” 一旁大英子见钱进这副嘴脸,火气蹭蹭蹭往头顶上串,“你他娘的狗东西,竟然敢到我的地盘撒泼,看老娘我不抽死你!” 大英子想要出手,却被一旁的人给拦住,“英姐,咱们可不能冲动,否则就着了这老家伙的道了。” 钱进一听这话更加得意了,“快去叫常喜乐过来,否则我就去衙门告他强抢民女,我看他丢不丢得起这个脸!我闺女的脸面都让他丢尽了,要是不把娶我闺女,我闺女无颜见人,有个三长两短,都是他造的孽!” “爹!”钱雪柔的眼泪水都出来,“你非要这么糟践我吗!” 钱进一副慈父脸孔安慰道:“雪儿啊,爹这是为你好,这可是关乎你下半辈子的事,我是你爹,还能害你不成?” 这个时候常喜乐和常昱也赶到了,一来就看到钱进一副作呕的模样,让常喜乐忍不住皱起眉头。 钱雪柔见常喜乐来了,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 她已经为家里做了这么多,难道还不够吗?! 先是婚事说断就断,然后再是不明不白的送进府里,再又是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如今又想利用她攀上常喜乐这棵大树。而且还是这样的方式,这无疑是把她往绝路上逼! 她知道家里现在境况不好,如今生意一天比一天差,家里快支撑不住了。但是非要用她的名声她的命,才能改变这一切吗?明明她有一双巧手,每天努力刺绣也能保得一家不愁没有饭吃,何苦要这般。 从前自己的家人并非这副模样,为何现在一切都变了,变得如此的丑陋。 钱雪柔心中涌起无限的悲愤,她向前垮了一步,跪在常喜乐跟前,“常老爷,今日之事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您放心,我招来的祸事我自个解决,绝不会让您有半点纷扰。” 说着她也不等常喜乐反应,迅速站起来走到钱进身边,将头上的簪子塞到钱进手里,“爹,孩儿不孝。” 趁着钱进还愣神,直接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戳! 动作又快又狠,顿时脸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血喷涌而出! 钱进吓得连忙推开钱雪柔,“你干什么!” 常喜乐也没有想到钱雪柔会做到这般地步,原本还想着虽然麻烦了点,但是想要帮她摆平钱进这条癞皮狗并不难。 钱雪柔自然也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却没有想到宁可用这种惨烈的方式,也不想依赖于人,履行她当初的承诺。 她用钱进的手划伤自己,不仅仅是为了把自己的容貌毁了,让自己失去被利用的筹码,也是让钱进没了赖上的借口。 这是钱进伤的,与他人无关。 常喜乐连忙命人去寻大夫,码头上就有一家医馆,所以人很快就过来了。钱雪柔被带到医馆诊治,而钱进一行人被大英子压住。 “常喜乐,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闺女!我闺女要是毁了容貌,你得为她负责到底!” 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要算计,却没有想着关心自家闺女,如此凉薄之人令人唾弃。好歹从前也是一地首富,怎么会变得如此无耻和疯狂。 常喜乐冷笑,“将钱进压到衙门去,告他想要谋害举人。若非有其出嫁女阻拦,就要酿成大错。证据就是他手上的发簪!” 钱进顿时瞪大了眼,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捏着带血的发簪,连忙嚎道:“你冤枉我!我根本没有想要杀你!你这是在颠倒黑白!” 常喜乐嗤笑,十分嚣张道:“你还真当我是从前那个无权无势的穷酸秀才,以为耍个赖皮就能让我妥协?你把我这举人的身份当做是摆设吗,你也是见多识广的人,见过有几个如我这般身份的人是善茬?” 钱进顿时瘫软在地,不是他不懂,是他不愿意懂,总想着一切还跟从前一样。可如今,他要为这样的自欺欺人付出代价。 “我什么没有做,你不能冤枉我,也不会有人信的,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把这事糊弄过去。” 常喜乐并未与他废话,让人将他押走了,“这些你就去衙门说道吧,看他们会不会听。” 这时保安队的人也不客气,直接把钱进一行人给捆走了,让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常喜乐和常昱回到码头的管理处,没一会就有人过来汇报钱雪柔的情况。 “这钱姑娘是下了狠手,虽然于性命无碍,可这么一条大疤怕是去不掉了。所幸没有伤到眼珠子,否则可就麻烦了。因为是簪子,虽然口子比较长,却也不是很大,大夫说恢复之后也不会太难看。而且女子可以涂抹胭脂遮掩,应是不会太损容貌。” 常喜乐点了点头,他虽然觉得钱雪柔也不会在乎这个,毕竟于她而言只怕还觉得容貌是使她陷入不堪的缘由,如今毁了反而心里还踏实。但是常喜乐觉得一个好好的女子,不应该因为这种缘故毁了容。 “让大夫尽力把她治好,费用就由公中先出,以后收租子的时候多收一些填补就是。” 并非是常喜乐小气,而是他觉得钱雪柔是个非常自尊自强的女子,过多的同情对她反而是伤害。而且如此一来也是安她的心,表明并不会因为今天这事而影响之前的合约。 那人应下,又道:“钱姑娘已经得知后来之事,她恳请文老爷您饶他父亲一命。” 饶了一命而不是放过钱进,这其中意义大为不同。虽然常喜乐是明摆着诬陷,但是钱雪柔也明白这一切是她父亲咎由自取。这全都是因为钱进想要算计常喜乐,还言语诬陷侮辱的缘故。常喜乐好歹是举人,他若这般放过,岂不是让人瞧不起。 她没有资格去求常喜乐消气饶恕,但是作为女儿,虽然被家人害到这般田地,但是依然不能不闻不问,所以只求饶过一命,分寸拿捏得很好。 常喜乐还记得从前的钱雪柔是被家里教养着的,因为多读了些书所以比一般女子要有见识。可到底是深闺中的女子,不谙世事,十分天真,否则当初也不会想要与他私奔。 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心里有了计较,总是谨言慎行,唯怕过了界引来误会,最后的生存空间也没有了。 常喜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一切由县令定夺,县令是个公道之人。” 钱进最后虽然从衙门里出来,但是也被罚得不轻,且还被打了三十大板,半条命也没有了。钱家人倒是想过来闹,可他们已经有‘刺杀’前科,已经被县令禁足桃源村。若再前往,就有想要报复嫌疑,他们只能作罢。 这时候也明白,常喜乐完全不是从前模样,如今有权有势还有钱,比从前他们鼎盛时候还要厉害得多,毕竟他们只是一介商人,怎么能跟一个举子比,根本就不是对手。 如此倒是安静下来,钱进毕竟年纪不小,挨了这么多板子,虽然命是保住了,可人也废了。钱家开始由钱鑫掌管,也就更无人来找麻烦。 钱雪柔至此在码头安定了下来,她确实如同她自己所说,拥有一手好绣工,而且竟然还会难得一见的双面绣。过往船只从不乏有钱商人,每次只要她能绣得出来,很快就会被卖掉。虽说绣工是个很细致的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绣好一小幅,可只要绣得精妙,卖价十分高,属于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类型。 这样也适合她,无需一直守着店铺对外买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把活儿做好亦可。也曾有人建议她这般还不如不租店铺,放着寄卖亦可。但是她觉得有一处店铺,就像自己的家一样,虽然晚上不在这里住下,可白天有个地方待也觉得舒坦。 而每次得钱,钱雪柔都会将一部分托人寄回家中,但是却再也没有回家,并让大家唤她为雪娘。 后来她在码头与新来的铁匠铺老板看对了眼,两人成了亲,过得十分幸福美满。 虽然大家一开始都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雪娘虽然是二婚,且容貌有瑕疵,可依然漂亮且知书达理,为人还特别的好相处,只要提起没有人不翘起大拇指的,不少人都对她有想法。过路来往的商人也没少想要将她带走的,其中也不乏有优秀的,但是她都没有同意。 而这铁匠铺老板,长得五大三粗,虽然容貌还算俊朗,可到底凶悍了些,而且太糙了,怎么配得起美娇娘,别一个不慎就把雪娘给捏碎了。 甚至还有人觉得是这老板强迫的,实在是两个人站一起还真挺容易这么想的。大家都觉得雪娘会找像常喜乐这种白净文气的,压根没想过会找这么糙汉子。大英子直接就上门去呛,结果发现人家情投意合,这才放心的将雪娘嫁给铁匠铺老板。 成亲是大事,钱雪柔终于回了一趟家,但是钱家即便不满意也没法如何。因为这男人很爷们,武力值也非常高,钱家人根本奈何不得。大家这才觉得自己终于知道真相了,钱雪柔还真只能找这么个汉子,否则镇不住场子啊! 第93章 出柜 常喜乐醒来的时候常昱已经离开许久,身旁的被褥都已经凉了。 不管刮风下雨,常昱的晨练都不曾停过。再加上现在还要带着村里的壮丁一同操练,更是不会落下一天。常昱能有现在的体魄和能力,从来都不是一时之功。 他从床上坐起,只觉得腰酸背痛和乏力,不可言语之处虽有些不适,让他忍不住微微皱眉。与常昱行亲昵之事已有大半年,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异样,只是昨天闹腾得比较厉害,今天才会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也不至于难受。 常喜乐将衣服穿戴好时,常昱也回来了。 “乐乐,你醒啦,我去给你打洗脸水。” “我要用昨天二哥带回来的新牙粉,听二哥吹得厉害,我想知道是不是这么好用。” 这里的人也都是刷牙的,只是普通人家用柳枝青盐,有些钱的则用牙粉。牙粉的价钱不一,有很贵的也有杂货店就可以买的大众货。自打常家有了钱,常喜乐在这上头就没有吝啬过。拥有一口好牙非常重要,否则吃什么都不香也忒难受了。 常家人都知道他讲究这个,所以常喜盛出门时候遇到好的牙粉,都会给常喜乐带回来。 常昱自然没有异议,给常喜乐把洗脸水和刷牙水都准备好。等常喜乐洗漱完毕,早餐也给他准备好。 一碗小米粥、两个肉包子和一个鸡蛋。早餐很简单,但是很美味。 饭菜虽然都是王大嫂做的,但是现在大家因为活计不同,所以早上起来时间不同,吃饭的时间也不同。所以王大嫂都是一大早做好,然后大家按照各自时间吃饭,并不要求非在一起进食。中午也是这般,但是晚上除非实在回不来,否则都要聚集一起吃晚饭。 如此也是为了保证别各家有各院了,各干各的就给生分了。一起吃晚饭,也是为了让彼此了解对方在做什么,了解整个家的动态。 “这一拨人怎么样?” 常昱现在已经开始训练第四拨人,前三拨人都表现得非常不错。可因为都是先选拔优秀的,所以越到后面教导起来也就越难。 “身体素质差了些,估摸要比前面两批人多费些功夫。” 常喜乐点了点头,“若集训一个月不够,就拉长时间,要求也可以没有前面那三批要求那么高。可也不能太过松懈,得练出点本事。” 自从海禁之事后,朝中明显比从前更加不平,而匪徒因为运河的盛行也越发猖獗起来。现在桃源村的名气很大,常喜乐不得不防,对这些也就极为重视。等桃源村的人都训练完毕,常昱还会带领附近村民一起训练。 都是一个地方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整个稻香县都变得强悍,才能抵制外敌。如今不少外村人都在桃源村干活,大家现在都把桃源村当做中心,也都愿意加入。毕竟这也是为了自己,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家园被外敌侵害。 “嗯。” 常昱见常喜乐放下碗筷,帮他揉腰,关心道:“昨天没把持住狠了些,还难受吗?” 昨天常喜盛从府里回来,不仅带回来新的牙粉,还带回常喜乐要的膏药。说是这膏药有滋养之效,说是用了那处不容易伤到。结果用了之后果然比从前的那些要好,两人没忍住就放纵了。 常喜乐的身子骨不算很好,再加上这事做多了也不好,所以常昱虽然欲望颇强却不会任性而为。多会照顾常喜乐的身体,只有偶尔时候痛快一番而已,深谙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如今两人虽然没有公开关系,可大家已经猜出一二。尤其他并没有遮掩的让常喜盛去府里帮他寻这些膏药,常喜盛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更何况他还精明得很。 常喜盛刚知晓二人如此关系,还是有些错愕的。虽然早就隐约猜到什么,可还是跟直接承认有区别。 他一方面觉得两人确实十分般配,若是常喜乐有常昱照顾,会让人安心不少。常昱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虎孩,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武举人。且他对常喜乐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他多在意常喜乐。 常喜乐虽然是男子,而且是非常优秀的男子,可大家总觉得他是需要人照顾或者说是伺候的,让他没有顾忌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可另一方面又不由惋惜,毕竟虽然村子里有不少男男夫夫,可到底不是正统。而且注定没有子嗣,虽然可以过继,但是到底不是亲生。 若常喜乐只简单是自己的弟弟,常喜盛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反对。觉得常喜乐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走这条道。 偏偏,常喜乐在大家心中的地位很不相同。 瞧他这些年做的事,整个桃源村因他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样聪慧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般做会有什么后果。聪明之人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所以常喜盛也只是问了一句十分真的想好,见对方态度坚决也就没有说什么。 甚至,还借着出门机会,询问了不少关于两个男人在一起所需要注意的事,为此还被人怀疑他有这个倾向。原本被怀疑还没什么,这里不是没有虽好男子却依然会娶妻生子的事发生,大家都不觉得有何,还觉得十分正常。 可因为生意关系,就有人把主意打到这上头,将常喜盛带到小倌院去,把常喜盛吓得落荒而逃。 早在最开始,常喜盛就被警告不可在外头胡来,哪怕是谈生意也不能进那烟花场所。否则必是要家法处置,不可再做生意,只能回家种田。 常喜盛本就不是好色之徒,对家里的妻子也十分喜欢,如今又有了这条禁令也就严格律己,不曾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其实在外头时间长了,也不是没有心动的时候。外头诱惑太大,加之相处之人都觉得这乃正常之事也容易影响自己的看法。 可当常喜盛见到有人被别人利用美色下套差点倾家荡产的时候,再大的色心也被浇灭了。 虽然因此让他在外头做生意颇为艰难,可家里并未给他太多压力,只是让他尽力而为亦可,所以他倒也不需要太过逼迫自己。而那些与他打交道的见他执意如此,又听他说的借口是家中有两位举人,家风森严,不可给弟弟们抹黑,如此高大上的理由,让人都不好意思硬缠着这才作罢。 可见他问起这种事,还以为是他好的是这一口,所以才会这般安排,没有想到又是想太多。 常喜乐并未刻意隐瞒,常喜盛也就将这事告诉给曹二嫂。曹二嫂知道了,也就更多人知晓了。大家都跟常喜盛一样,都愣了愣,很快就被一种理所应当的情绪覆盖,也就该干嘛干嘛,掀不起一点波澜。 事情顺利得常喜乐都觉得有些茫然,这种事就算是在相对开明的后世很多人都无法接受,可没有想到在这里,却如此自然的出柜了,男女之间有了情愫外人反应都要比他们两个男人在一起要大。 不过这也是跟两人一直在一起有关,且这里两个男人在一起经常也是先处着,然后搬到一块过日子就算是成事了。有讲究的会举办婚礼,不讲究的就这么自然而然在一起一辈子。 大约也是因为这种缘故,大家真的有一点明白其中关系不同的时候,因为习惯反而觉得没啥了。不就是两个男人本来相依为命度日,后来做了亲密之事的区别吗。 常喜乐笑了笑,“没事,只是今天晚上可不能再这么胡闹了,整得我快散架了。” 男人之间谈起这种事也没啥害臊的,只不过他总是忍不住叹息这小子也忒不是人了,明明出力的不是他,最后累的却是自己,而对方第二天还能带着一群人一大早就去高强度的训练。 像昨天那般闹腾,他今天都觉得双腿发虚,可常昱却一点事都没有,真是让人嫉妒这体力。 常昱从常喜乐身后楼主他,将大脑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那我们今天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 常喜乐直接把他的脑袋推了出去。 晚上的时候,钱雪柔要和新铁匠铺老板成亲的事传到常家,大家虽然都愣了愣,没有想到钱雪柔会找这样的人,但很快反应过来都为她祝福。 “雪娘长得好,跟这么个爷们也好,就不怕被人打主意了。”曹二嫂道。 王大嫂也叹道:“那男人也是个能干的,而且有些家底,这雪娘可算熬出头了。” 孙婆子抿了抿嘴,忍不住道:“这雪娘都已经嫁了第二次了,咱们小五还没有着落……小五,你想要找个啥样的?你如今都二十多了,该为自己的婚事打算了,你哥哥们这年纪都有孩子了。” 这话一落,屋子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 家里头还是有人不知道常喜乐和常昱的事,其中就有孙婆子。 孙婆子有多宠爱常喜乐大家心底都很清楚,虽说这些年不像从前一样明摆着偏心,可大家依然知道到底是不同的。 不过大家心底都服气,谁让常喜乐这么能干,自己有这样的儿子也得往死里宠。况且常喜乐对他们有多好,他们更是明白,所以也没觉得有何,还打心眼的觉得理所当然。 常喜乐笑道:“娘,这事您就不用愁了,我有小喵就行了。” 孙婆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怎么行,除了没钱结不了亲的,谁会守着兄弟一辈子。都是得与人成亲,成一个家的。” “一定得办婚礼吗?我就是觉得有些麻烦。” “当然啦,否则人家姑娘能答应啊!这是大好事,有啥麻烦的,我可一直盼着这一天呢。” “那就劳烦娘您寻个好日子把我和小喵的婚事给办了吧。” 孙婆子直接拍掌,“好嘞!我这就去给你们张罗!不是,新娘是谁啊?你们两兄弟找到意中人咋也不跟娘说一下,瞧这事闹的……” 常喜乐笑着打断孙婆子的话,“娘,没有其他姑娘,就是我和小喵的婚礼,我和他成亲。” 孙婆子愣在原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啥,啥?” “我喜欢小喵,小喵也喜欢我,我和他是一对。” 孙婆子直接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啥,啥!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常老爹淡定的将孙婆子拉下来,“孩子怎么决定就由他们,小五不是个糊涂的,知道自个想要什么。” 孙婆子见在场的人,除了常喜旺都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只觉得脑子有些晕乎,“可,可,可要是这样小五可就绝后了啊!” 常喜旺也十分震惊,“啥,你们是一对?!你们又不愁娶不到媳妇,为啥要凑一对啊?” “三哥,我以后只想跟小喵过日子,不想别人插进来。”常喜乐说完又转向孙婆子,“娘,咱们家这么多孩子呢,我咋就绝后了。我的侄儿们就是我的后人,要是他们不认,不是还有平儿和安安吗。” 在场的槐子连忙道:“小叔,我们就是你的后人!” 其他孩子因为年纪小,而且位置不够所以在旁边的桌子,一听这话都纷纷应和起来。 孙婆子还想说些什么,曹二嫂道:“要我说小叔除了虎爷我还真不知道哪家姑娘能配得上,村子里的这些就不消说了吧,就算我们瞧得上她们,只怕这些姑娘也不敢嫁过来。外头的就算配得上,那也是大家小姐,也不稀罕到咱们这里来。 远的不说,我在码头做生意,没少见那些大家闺秀。沈家客栈修得够好了吧?可就这还嫌弃得很,不愿意在码头那多待,这样的哪里肯留在咱们村子里啊。就算留在这,以后相处起来怕也是不容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都觉得是这么个理。虽说他们也不是没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不妥当,但是这是常喜乐自个乐意,他们就会支持。 这么一说孙婆子也觉得很有道理,可总觉得这事哪里不对。 “可,可是……” “娘,您就别多想了,我就喜欢现在的日子,不希望有何改变。”常喜乐眼巴巴的望着孙婆子道。 孙婆子一看到这祈求眼神,再多的不乐意也消失不见了。况且她也觉得常昱是个靠谱的,人家还是个武举人呢,在整个稻香县还真只有常昱能够配得上常喜乐。且知根知底,也不怕出什么幺蛾子。 常喜乐虽然身体只是有些弱,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常年需要食药膳调理身子,平日也得注意。 大约是之前病得快要死去,又看他每天吃这些调理身体的东西,大家心里都觉得常喜乐身体很带虚弱,需要人的照顾。甚至外头还有传言,常喜乐是因为给桃源村带来太多的福气,所以自个的身子骨也给掏空了。 像那些巫师做一次法,身子骨就会差一点,因为泄了天机或者是与天对抗。常喜乐带来如此大的福分,身子骨差也就理所应当了。 这样的人需要悉心照顾,目前做得最好的还真就常昱。 “我儿只要高兴就好。”孙婆子终是妥协道。 常喜乐笑了起来,“多谢娘。” 常喜乐拉了拉常昱,常昱这才开口,“多谢娘。” 孙婆子深深叹了一口气,终究没有说什么。 连孙婆子都没有二话,其他人更甚了。 大家早就觉得文武乃天生一对,两个人也正好代表一文一武,配在一起再合理不过。 尤其今年院试,桃源村竟然有一个孩子考中了秀才!这孩子就是最早期常喜乐曾经带过的,是里正家族里的。这孩子自小就十分聪慧,宋挽呈之前也教导过他,就曾夸他以后必有一番作为。 新来的夫子也把他当做是重点培养对象,如今不过十几岁,还真的考上了秀才。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直把大家乐得不行。 这般就算了,王大力今年也去参加了武考,没有想到也得了个武举人! 武举人再不如文举人,那也是个有功名的举子,一个村庄出了两个武举人,这事可谓震动了整个稻香县。所有人都觉得这都是因为常喜乐和常昱带来的福分,否则怎么偏偏就今年两人一块中了。 中了秀才的孩子之前就开始参加考试,但是一直落第。可今年王大力参加武考,两人就同时中了,这可真是老天注定的,就得让桃源村一文一武都要占。 王大力考中武举人,回到村子第一件事就去给常昱和常喜乐跪下,以表达自己的感激。 他虽然天生神力,可现在的武考光靠力气大可不成,如今考试还得与人对打。虽说一力降十会,可其他练武之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也不至于力大无穷,所以必须得练武才行。 他很早就开始跟常昱练武,原本只有一身蛮力,可如今却完全不同。他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力量,一般人压根不是对手,在行武之人中也是佼佼者。 而他也同样非常感谢常喜乐,这次武考竟是还要文考,很多习武之人大字不识几个,自然都被刷下。而王大力之前就被扫盲,而且因为跟常家亲近,所以之前都是跟常家人一起学的。常喜乐见他对普通书籍实在是毫无兴趣,就以兵法为课本教导他。 王大力对其他书籍昏昏欲睡,可对这些却十分感兴趣,虽不敢说学得很好,却也知道一二,而考试正好考这些。 如今的武考文试比重并不大,但要求必须得懂一些,不能就是个空有蛮力的莽夫。 王大力是有抱负的,打算继续往上考,想要弄个武状元回来。不过他却并不急,央求常喜乐教他兵法兵书。这次考试他吃到了读书的甜头,也就更为发奋了。 常喜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村子里若真能出几个能人,只会是好事。 他和常昱虽都安于现状,但是还是非常喜欢看到别人飞黄腾达的。 常喜乐和常昱正式出柜之后,最后决定婚事还是不要大张旗鼓了。倒不是觉得难为情或者其他,只不过他们两个若是办起婚事,要么不办,一办肯定就是整个桃源村甚至稻香县的大事,否则大家必是不会答应。 到时候不仅仅桃源村,只怕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过来,常喜乐实在不喜欢这样的热闹。自己结婚是自己的事,弄得这般麻烦,觉得反而本末倒置了。 因此只是在家族中办了几桌子酒,请村里的里正和族老吃喝一顿便是完事。可即便这样,大家得了消息,纷纷都送来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好礼物。雪娘也送了礼,是她自己绣的一块屏风。 常喜乐这才真正的见识到了她的能耐,这绣得也忒好了,而且还是双面绣,在后世绝对是能进博物馆必是镇馆之宝的那种。 而她的丈夫则打了一把非常锋利的剑,用料都是极好的,能够削铁如泥,这让常昱非常的喜欢。 如今各自有婚配,相处起来也就没有了从前的尴尬。 常喜乐和常昱成一对的事在稻香县里掀起不小风波,大部分人都是善意的议论一番,然后都很自然的接受。至于一些不和谐的生意,常喜乐和常昱也听不见。两人向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家人同意,没有谁使绊子,别人怎么想与他们无关。 在会试即将开始的时候,朝中因为两个人的归来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两个人就是早已被判已故的沈百里和裴清云,他们不仅仅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还带了十艘装满东西的大船。而上头的东西,不少都是众人不曾见过的或者是十分罕见稀奇之物,那些奇珍异宝闪得人眼睛都快瞎了,十艘船的价值不可估量! 原来他们还寻找到了新的大陆,那上面的人也非常的富足。他们消失的日子,一直在那里做生意,甚至还与那里的君主达成协议,从此可以互通经商。 所有人看到十艘船上的东西都被震撼了,原本支持海禁的人都被这巨大的财富弄得蠢蠢欲动。 而常喜乐也同样非常高兴,因为沈百里带回了很对这里没有的农产品,其中就包括他非常期盼的辣椒、葡萄、玉米、红薯等等! 第94章 归来 从海外到府中必是要经过桃源村码头,因此沈百里和裴清云两人回来消息还没有传遍良国,常喜乐就知道他们平安回来了。 两人路过时并未急着前行,而是在桃源村码头停下修整,顺便探望常喜乐。两人也不用其他人传信,直接就骑上沈家客栈里的马奔到桃源村。 常喜乐见到二人的时候直接楞在原地,沈百里笑着走上前,十分嘚瑟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怎么,不认识我们了?几年未见我是不是又比从前俊朗不少?” “你们,你们两个人没死!”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惊喜的走到他们跟前上下打量。激动的拍着他们的胳膊,心中欣喜不已。 两人消失了三年多近四年,气质与从前有很大不同。沈百里显得比从前更加粗犷,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身板也比以前要结实肩膀都变宽了不少,但是依如从前神采飞扬。而裴清云原本漂亮白净的脸蛋也比从前要黑和硬朗了些,可整体气质却比从前更加温和,没有从前那般明艳张扬充满攻击性。 沈百里哈哈大笑,“我从小算命都说我是个命硬的,至少能活到一百岁,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给死了。话说几年未见,你小子越发会享受了,这房子修得可真是好,大老远就瞧见了,就是没有人领过来我也知道这地方肯定是你的窝。” 裴清云这时候也开口道:“整个桃源村变化很大,房子大部分都变成了青砖绿瓦,看来你们这几年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还有那码头,我们差点以为寻错地方了。” 常喜乐只是笑了笑,焦急的想要询问他们这几年的经历,“先别说我这边了,你们这几年去哪里了?我之前以为你们没了,还难过了好久呢。当初沈家客栈建好,你二哥来了,一提起你那么个硬汉子眼泪都出来了。还好,还好你们还活着,家里人都知道了吧?肯定高兴得不成样子了。” “我们一回到良国就命人递了消息,如今应该都已经知晓了。所以今日不能多留,等船只修整好就要赶着离开。” 常喜乐将二人领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常昱十分默契的在小厨房里沏茶端上来,还有一些小点心。 沈百里和裴清云也没客气,理所当然的受了。 沈百里笑道:“没有想到一回来就能吃到武举人沏的茶和端来的点心,也不枉我们这么努力想要回来。” 常昱并未说话,而是坐到了常喜乐的身边,帮他倒茶,殷勤的伺候着。 虽说两人一直亲密,可沈百里和裴清云还是看出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都在猜测一种可能。 常喜乐自然瞧出来他们的疑惑,十分大方道:“你们若是早些回来,还能吃到我和常昱的喜酒。” “你们俩都成亲啦!” 虽然已经猜到什么,可听到这话两人还是忍不住惊叹起来。 常喜乐抓住常昱的手,笑道:“是啊,你们方才不是猜到了吗。” 沈百里啧啧叹道:“我就说呢,从前看你们两个感情好得要穿一条裤子,心里还羡慕你们这兄弟情,原来是早就有一腿。” 向来毒舌的裴清云如今却反了过来,他由衷祝福道:“恭喜二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实乃人生一大幸事。正好我们带回来一些好玩意,可以当做你们二人成婚的贺礼。” 常喜乐见话题被带偏,连忙拉回来,“别急着说我的事,你们还是说说你们这几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怎么现在才回来。” 这个时候常喜乐并不知道眼前二人带回来什么,也并不着急,于他而言现在看到他们平安归来才是最高兴的。也颇为好奇这几年两人经历了什么,看他们穿戴光鲜像是日子过得颇好的模样。可见两人神态,又觉得必是经历了不少磨难,才会性子也有些变化。 沈百里和裴清云也没隐瞒,将这几年发生的事道来,不过因为时间关系,并未多详细,却也让常喜乐知晓大概情况。 两人当时也是幸运,虽然遇到龙卷风,船只都散架了,可两个人竟然活了下来,还被吹到一处岛屿上。两人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紧紧的抱在一起,竟然没有被吹散,好歹身边有个伴,在陌生的地方也不至于那般茫然和无助。 庆幸的是他们到来的地方并非是个无人岛,岛上也是有人居住的。那里的人长得和他们不一样,而且从不曾见过他们这种模样的人,所以刚开始一直被排斥。后来见他们无恶意,才逐渐被接纳。他们当时身无分文,能活下来亦是不容易,根本没能力回家。 “那岛屿是我们从前不曾发现的,刚到那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多亏清云有本事,很快学会了他们的语言,我们还得鸡同鸭讲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也很难得到他们的接纳。”沈百里叹道。 裴清云笑了笑,并未言语,显得十分的安静。 常喜乐虽然对这样的裴清云有些不习惯,但是也觉得比之前离开之时那种感觉要舒服得多,没有显得那么落寞。只是大概因为经历和年纪的增长,让他更加沉稳而已。 两人虽然不幸却又有些运气,他们后来竟然找到了其他搁浅的船只,上头的货物不少还依然完好,只可惜船上的人已经没了。 他们二人便是利用上面的货物与当地人做生意,后来越做越大,这才有了资本能回来。 沈百里得意道:“一会你们跟我们一起去码头,东西太多了就没有带过来。这次可是大丰收,绝对能让你看花了眼。那地方宝石香料遍地都是,跟不要钱一样。而他们最稀罕咱们的丝绸、瓷器和茶叶,正好互通有无。以后这生意要是继续能做,对咱们整个良国都是大好事!” 常喜乐听了也很是高兴,“若是这般,朝中怕是会解海禁。” 只要能够带来巨大利益,他深信不少人都会心动。 沈百里和裴清云虽然刚回到良国,可一进入良国就被沈裴两家人知晓,从海口到达这里也需要好几天,自然明白这些年发生的一些重大之事。他们现在很是自信朝廷会愿意解禁的,只要看到船上的那些东西,他们就不相信会有人能忍得住。 “你之前画给我的那些东西,我还真找到了几样,你现在随我们去瞧瞧吧。” 常喜乐大喜,“真的?你们找到了什么?!” 沈百里笑着摇头,对着裴清云道:“瞧瞧,我说得没错吧,我就知道这家伙一听到这个肯定会激动得不行。明明是个读书人,却比个正儿八经的农夫还要在意这些。” 裴清云笑了笑,对着常喜乐道:“你之前画的那些都一起沉入大海了,我们有些印象可名字却对不上。那里的话和咱们这里不一样,我说了怕你也不知道是何物,你还是自个去瞧瞧吧。有几样都是耐放的,味道也还不错,我们一路上就靠它们当干粮呢。” 常喜乐虽然心里着急想要知道到底找到了什么,却也不会急着现在就去看,“咱们在家里吃顿饭就一起过去吧。” 沈百里摆摆手,“瞧你那样急的,这顿饭哪里吃得香。况且我看码头就有不少好吃的,咱们直接在那解决吧。我和清云过来只是想瞧瞧桃源村什么样了,也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几人一同赶往码头,常喜乐看到了沈裴二人带回来的东西,惊喜得差点没从地上蹦起来。先不说那些让人眼馋不已的闪亮宝石,和一些稀奇古怪之物,光是那些农产品就让常喜乐忍不住给二人跪下了。 辣椒、玉米、红薯、葡萄等等!这些都是他最为想要的东西,竟然被他们一股脑全都带回来了! 沈百里指着堆了一地的干辣椒道:“这玩意跟茱萸的味道很像,但是辣味更浓。你看这个像灯笼一样的,现在被晒干了颜色还有些不显,平时有好几种颜色瞧着还挺漂亮,可那叫个辣,我第一次不知道直接吃了一个下去差点把我给辣死了。” 常喜乐看着那么多辣椒眼睛都热了起来,虽然茱萸被他弄得味道还算不错,可比起辣椒那味道还是不够味的。做起一些菜的时候,远不如辣椒来得好吃,茱萸在后世在调料界被淘汰是有它的道理的。 他当即决定道:“你们等着,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一道菜,保管你们吃了两眼冒光!” 沈裴二人也十分不客气的应了,即便常喜乐现在是个举人,他们已经好几年未见,可依然如同从前一般随便。 常喜乐要做的是后世非常有名的一道菜——水煮鱼。 现在桃源村最不愁的就是没有鱼吃,桃源村现在都按照常喜乐之前指导的在水稻田里养鱼。刚开始大家还有些担忧这样让鱼把水稻给吃掉,后来发现只要下鱼苗的时间点合适,不仅不会有这样的现象,还会让水稻长得更好。 鱼吃掉水稻的虫子,鱼粪成为水稻的养料,形成了一个循环。 现在水稻虽然已经收割,却还会留一部分田地养鱼,现在桃源村鱼也成了桃源村重要的收益之一。 所以现在大家田地里都会养鱼,平时根本不愁鱼吃。而且桃源村的鱼养得特别的好,其他村子也这么做,可那鱼就是没有桃源村的好吃。如今桃源村鱼也成了一个招牌,府里很是喜欢买。 大家都说这是桃源村风水好的缘故,否则怎么会出了这么多人才,而且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现在谁家姑娘能嫁到桃源村里去,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 平时桃源村鱼只需要水煮放点姜就非常的鲜美滑嫩,现在做成水煮鱼只会味道更好。 沈百里和裴清云都饶有兴趣的蹲守在厨房,看着常喜乐如何动手。当看到常昱展示如何切鱼片的时候,都忍不住拍手大为称赞。 这哪里是做菜,分明跟变戏法似的。 常昱切的鱼片薄厚均匀,而且速度非常快,大家就看到一块块鱼片被切到碗里,跟天女散花似的,偏偏到碟子里又是摆好的。 不过没一会他们就没这么闲情逸致的欣赏每个步骤了,因为常喜乐开始爆炒干辣椒,这里没有抽油烟机,虽然厨房设计还算合理,可那味道依然能把人给呛晕。他们总算明白为何方才常喜乐死活不让常昱留在这,原来是怕把他的小情郎给呛着了。 沈百里和裴清云倒是想继续看,奈何实在受不了那味道,含着眼里一边咳嗽的冲出厨房。 常昱很是心疼,这也是他不喜欢常喜乐平日下厨的缘故,只要是炒菜,油烟味就会比较重,味道总不大好闻。所以他再喜欢常喜乐的手艺,现在都不会让他轻易动手。 常喜乐虽然很久没有做水煮鱼,哪怕是前世也很少有机会,实在是他身体不好不能吃辣。可这好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天分,除了一开始有些许生疏,没多久就找到了感觉,一盆油汪汪红彤彤的水煮鱼出炉,还没有开吃,见到这模样就忍不住开始吞咽口水。 等一块鱼片放入嘴里,大家都忍不住眯起眼睛来。 沈百里叹道:“我们在外头漂泊那么久,最想念的就是这一口。那里的吃食和咱们这完全不一样,虽说有的味道也不错,可偶尔尝尝还行,经常吃总觉得不对味。偏偏我们只会吃不会做,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那里就是做不出咱们这边的味道来,总觉得差那么一点,我都不知道多少次梦里被馋醒的!” 裴清云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都不知道多少次把我的胳膊当做猪蹄啃了!大半夜的,把我吓个不行。” 沈百里嘿嘿笑道:“我这不是做梦吗,特想念常家的螺蛳猪蹄煲了。你放心,咱们现在回来了,再也不会这样了。” 常喜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们俩在外头都一块睡啊?” 沈百里僵住了,裴清云见他这般翘起来的嘴角慢慢弯了下去。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常喜乐顿时明白了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便是一直给常昱里头的豆芽,“多吃点蔬菜,莫要只知道吃肉。” 常昱微微皱起眉头,却也听话的吃了下去。他现在依然不喜欢吃肉以外的东西,若非常喜乐要求,他是不会主动去碰肉以外的食物的。 沈百里这才回过神,将一旁的红烧肉夹给裴清云,“你脾胃不好,不能吃太多辣,还是吃这个吧。” 裴清云并未吭气,默默的吃着白米饭,却没有去碰那红烧肉。 沈百里看了他一眼,又望向常喜乐,“过一阵你们有空闲能到府里一趟吗?” “有什么事吗?” 常喜乐倒是想四处游走,可实在是晕船得厉害,让他总是懒洋洋的提不起劲。虽然吃了裴清云之前给的那种药可以好受不少,但是依然会让他有一种恐惧感。 “过一阵我和清云成婚,想邀请你们一同前往。” 哐当—— 裴清云不小心把碗筷给弄到地上,发出了声响,他却没有去理会,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沈百里。 沈百里笑道:“你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当初说好的就不能反悔。” “你……”裴清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全身都在颤抖着。 虽然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两个人在一起已经有好些日子,但是毕竟那是特殊时期。 两个人当时相依为命,独在异乡身边都是与他们长得不一样的人,难免觉得寂寞,想要相互依赖。所以一时把持不住,想以此忘记那种孤独和苦楚也是正常。现在回来了,那种孤单茫然的感觉没有了,不一定就能像从前一般。 裴清云一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很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日子,甚至一度不想回来。可见沈百里眼底的期盼和担忧家中人,所以只有将这种念头压了下去。 自从回到良国他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他也曾想询问沈百里到底如何想法,却总是担心听到不想听到的,所以一直自我欺骗没有开口。总担忧是自己一厢情愿,毕竟当初沈百里是真把他当做兄弟一样,没有任何旖旎。 沈百里将裴清云搂了过来,亲吻他的嘴角,“我以前说你像女人你还说我嘴巴臭,大老爷们这般扭扭捏捏像什么回事。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不负责任之人?是随随便便就跟人在一起干那亲密之事的主?看你这几天一直闹别扭,你说你从前骂我那么狠的劲都去哪了?竟是连一句话也不敢说不敢问吗?” 裴清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将沈百里紧紧搂住。 不是他怯弱也不是他娘们,而是太在意结果就成了胆小鬼了。 常喜乐见此也为他们感到高兴,也反应过来为何之前两人定亲的时候,裴清云为何看着那般古怪,原来是这般。 “恭喜二位了,到时候我和小喵必是会到的,到时候给你们送一份大礼。” 沈百里拍拍裴清云的后背,一边道:“大礼就不用了,你只要把这水煮鱼的方子给我就成。” 常喜乐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这精明的性子还真是没谁了,一回来就惦记我的方子!” 沈百里笑道:“这可是我和清云的订婚菜,当然得拿到方子了,是吧,清云。得了,你可别哭了,我这身衣服贵着呢。况且这还有人呢,你以后在我床上哭就成了,平日里莫要流眼泪……” 裴清云心底再感慨听这话,也忍不住破了功,直接不客气的揍了一拳,直把沈百里疼得哇哇叫。原本尴尬的气氛瞬间没了,而变成了抢菜大会。 四人把一大盆的水煮鱼消灭掉之后,沈裴二人就匆忙离开了。 两人在这里能停留这么长时间已经很是不易,这也是因为沈家客栈在此地,需要修整才会有这空闲,毕竟他们消失这么长时间,家人还在府里焦急的等着他们呢。 二人的归来引起巨大轰动,没有多久就解了海禁,而经过码头的船只也越来越多。码头也变得更加热闹,到这里租住店铺的商人也越来越多,作为商铺的竹楼也一直不停的扩建着。 商业街从头走到尾可是得费不少功夫,店铺里的东西更是丰富多样,已经不仅仅是修整之地,也逐渐成为了买买买圣地。 沈裴二人归来不久,参加科考的宋挽呈也传来了好消息,他已经通过殿试,考上了进士,而且还是探花! 据说若非现在的状元和榜眼年纪都不小,长得也欠佳,宋挽呈理应是状元。 如此一来,桃源村的名气也就更大了,状元郎可是在桃源村待了五年啊!而且大家一打听,发现桃源村竟然还出了两个武举人和两个文举人——新来的夫子这次也考中了举人,还有个不过学了几年的少年也考上了秀才。这么一听,大家更加认定这地方风水可真是太好了! 不过是一个小小乡村,竟是出了这么多人物,而且桃源村的东西如今可是传遍了不少地方,大家更觉得这地方实在太吉利,也使得桃源村出品的东西更加受欢迎了。 福地产出的东西,都是带着福气的! 沈裴两人回来几个月之后婚礼终于订下,他们二人派人送来请帖邀请常喜乐和常昱两人一同前往。而这个时候宋挽呈也稳定了下来,他被安排进入翰林院。他因为没空回来,便是委托常喜乐帮忙请镖师护送家人入京。 去京城必是要经过府里,如此正好几人一起上路。 而让人想不到的是,不想再踏入府里一步的常老爹也要跟他们入府,想要去看看许久未见的高元。常喜乐之前并没有把高元的事告知常老爹,只是含糊提起而已,但是常老爹似乎明白了什么,当时并未表态,只深深叹了一口气。 常喜乐以为两人就这般再也不会往来,没有想到常老爹终于想通要去瞧瞧。 第95章 良缘 常喜乐一行人坐船来到府里,在沈百里之前就安排好的宅子住下。 而宋挽呈的父母和宛娘则也在府里休整一天,第二日再跟着裴家的商船一同上京。裴家是皇商,实力雄厚非常安全。且还十分舒适,速度也很快,还一直跟着官船一起同行,让他们坐着这船上京,也就不用担忧会出什么事。 之前沈百里为了准备科考的常喜乐几人安排的那处宅子现在已经不属于沈家,如今已经被府里很有名气的权贵之家买了去。 早在常喜乐、常昱和宋挽呈齐齐中举的时候,这房子就被炒得很厉害,不知多少人想要买下,沈家一直坚持不卖。 可这次宋挽呈考中了探花,沈家就保不住这房子了,府里权贵人家都找上门来,尤其家里有参加科考的子孙,都想要得到这个很是吉利的宅子。沈家人便顺水推舟把这宅子当做人情卖给当地一权贵,不过这钱也没有少收,而且还能与之交好。 那权贵也不在意这些钱,毕竟沈裴两家如今势头好,如此也不显得自己逼迫,对外还能落个好名声。 沈百里安排的屋子依然非常贴心,伺候的还是之前那两对老夫妻,他们知道常喜乐一行人的脾性,很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让刚下船还有些不适的常喜乐很有亲切感。 常喜乐修整了一日,又将宋挽呈家人送上船,便带着常老爹一起前往高家拜访高元。 原本常喜乐说是来之前与高元打招呼,常老爹却是拒绝了,说到时候直接登门拜访亦可。常老爹要前往高元家的时候,整个人是有些紧张的,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常昱将门敲响,没一会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依然是安兴,而当看到常喜乐身边的常老爹顿时怔了怔,安兴在高元身边伺候的时候常老爹早已经离开,所以他一直只闻其人却从不曾见过。 常喜乐介绍道:“这是我父亲,专门到府里与高叔叙旧的。” 安兴表情有些楞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不过到底还记得把他们领进去。 高元这时候正坐在院子里摇椅上晒太阳,这摇椅还是之前常喜乐送的。他一坐上去就十分喜欢,觉得非常的惬意,每天都会躺在上面,而天气好的时候则会搬到院子里。 他一看到常老爹,整个人都愣住了。 “小元,你还记得我吗?”常老爹看到他眼前也浮起从前总总,忍不住红了眼眶。 没有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见之时,彼此已经截然不同。 高元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在安兴的搀扶下从摇椅上走了下来,一脸的激动,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荣、荣哥,你,你是荣哥,你怎么来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常喜乐还是第一次见到高元如此模样,从前都是一副非常淡然好像世外高人一般,现在才感受到他也其他情绪的,也是个情感丰富的普通人。 常老爹上下打量着高元,见他比常喜乐之前描述得要好。虽然还是十分消瘦,但是脸色颇为红润,并没有病怏怏的模样,只是比常人要弱一些。 “这么多年没见,我都老了那么多,你却还是从前模样,就是比以前瘦了。” 高元看到常老爹也忍不住叹息起来,两人本身就差了不少岁数,再加上常老爹这些年在乡下操劳,虽然精神还很不错,到底比他这种不用干什么活的人苍老不少。从前铁骨铮铮的汉子,现在身体有些微曲,面目也比从前沧桑,脸上的皱纹更是布满了一脸,仔细寻找才能找到从前的模样。 也兴许常老爹一直是这副模样,只是在记忆中美化了,所以再见有些不敢认了。若之前未见走在街上,他都不一定能认出来。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能跟以前一样。 他这些年虽然一直关注常家,也曾从那些消息大约知道现在的常荣只怕跟乡村里的农夫没有什么变化,可真的见到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荣哥,你怎么……” 高元虽未说完,可常老爹却明白他心中想法。 常老爹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回到乡下就是个农家汉子,自然比不得在城里在店里干活那么轻省,不过别看我瞧着苍老,可日子过得很好,家里孩子也都很争气。倒是你,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高元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以为一辈子怕都无缘再见,如今虽然形象和心中不同,但也感慨万分,又好像放下了什么。 “好,好,之前身子骨不好,现在也好多了。你是听了常乐他们的话,所以才到府里来探我的吧?” 常老爹不置可否,“现在来府里方便了,从前的老人也不在了,从前那些不好的事我也忘了差不多,我就过来瞧瞧。府里现在变化可真大,要不是喜乐他们领着,我都找不着北了。” 常老爹说起现在和从前的差别,哪条街从前没有现在又建起来了,哪条街原本很热闹现在都拆了,等等。 高元根本答不上来,有些窘迫道:“我这些年都没有出门,也不知道外头什么样了。“常老爹不赞同的摇头,“这可不成,人总得多出去走走,一天窝在屋子里会把人给闷坏的。你身子骨一直不好,只怕也跟这个有关系。你看喜乐之前遭了罪身子骨也损得厉害,可他每天都出去走走跳跳的,现在瞧着健朗多了。 你以前也是好热闹的,突然憋在一个地方,瞧你现在眉间都是郁气。以前不管发生啥事,都已经过去了,总不能老活在过去。像我之前怎么都不想到府里,可真来了发现也就那么一回事,人啊总得往前看。” 常老爹虽然不知道高元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也看得出现在他过得不错。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也就不希望他还纠结。 高元又听到熟悉的絮叨声,原本心里的生疏顿时散去了,又让他找回那个明明平时话不多,可一讲起大道理就止不住的荣哥。 高元微微笑了起来,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常荣,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荣哥,你还跟以前一样。” 常老爹摆摆手,“老了老了,我现在孙子都好几个了,最大的都有十来岁了。你这些年就一个人吗?” 高元顿了顿,常老爹将他这样,不由叹道:“你要是能找到个合适的,就定下来。这人啊总得有个伴儿,否则这一辈子得多孤单啊。” “我,我其实有了伴的。”高元难得有些羞赧道,就跟从前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小子一样。 虽然很多年未见,可一看到常老爹从前的记忆就慢慢找回来了,好像又回到从前一般。常老爹依然如同从前一般关心他,事事为他着想,就跟一个哥哥一样。 常老爹听这话很是高兴,“那是好事啊!我就怕你……嗨,你这人啥都好就是太拧了,就怕你转不过弯来。” 之前常老爹离开府里的时候,也知道高元的心意,可他一直把高元当做亲弟弟,自然是不能接受的。也是因此,原本高元打算与他回乡下,最后却没有再回了。他虽然不舍,却也只能独自一人回乡。 没有想到高元后来会遇到那一连串的事,每次回想都忍不住感叹,若当初硬是带着高元离开,是不是就能避免那样的事?可他知道即便时光倒转,一切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若说高元心底之前还有一丝情愫,或者说不甘和遗憾,如今再见常老爹才发现其实早就过去了。他心里惦记的一直是当初的那个人,可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很多事都已经变了,从前的他沉迷从前,不过是没放开,庸人自扰罢了。 高元想得明白,心里越发明朗,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灿烂。 而秦钟一进来就是看到高元这副模样,心底不由一抽,可依然蛮横的走向前,将高元身边的位置占据,一副霸道的模样将高元揽于怀中。 大家被突然风风火火闯进来的秦钟都吓了一跳,可见常昱稳如泰山的坐着,这份惊讶也不过一瞬。 常昱自然认识秦钟,若非是秦钟他还不知道原来男人之间还可以那样做。对于这个男人也厌恶不起来,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恩,人生导师。 常喜乐也很快反应过来,想到常昱之前的所作所为,耳根都有些发烫。偏偏当事人却毫无知觉,一个是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偷窥,另一个就是完全不知道这么做有何不对,反而显得他太过计较。 秦钟上下打量了常老爹一眼,心底不由冷哼,这么个人实在不需放在眼里,可又想这么多年都被这么个人压着,心里也很是不爽利。你说要对手能干一点也好啊,偏偏输给这么个人,真是……让他觉得自己更差劲似的。 常老爹感受到秦钟不善的目光,心里也明白了什么,道:“高老弟,这位莫非就是你的伴儿?” 名称的变化果然取悦了秦钟,再一听这问话,原本的敌意瞬间散去。 高元笑着点了点头,“正是他,只是我们地位悬殊,所以不想公开省得招来麻烦。” 秦钟不乐意了,“分明是你不答应,我什么时候怕麻烦过?” “是我怕麻烦。” 高元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秦钟见高元第一次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在外头也不吝啬与他亲昵,再大的气也给散去了。反手将高元的手抓住,却没有再有其他更亲昵动作,知晓分寸不能再过。 至于他们两人的事以后再说,没必要在外人面前说道。 虽然一开始气氛有些诡异,可随着常老爹和高元回忆过去,而秦钟一直没有吭声,把自个当做隐形人一样,这份尴尬才慢慢散去。常喜乐一行人还在高家留了饭,吃的正是常喜乐之前留下的那道用西红柿做的酸汤鱼。 因为高元吃不了辣,所以之前常喜乐给他的方子是经过改良,是没有辣味的,味道有些不正宗,却也还不错。 而这次因为大家都在,又觉得这日子颇为喜庆,再加上又得到了辣椒,常喜乐便是教安兴做了一道辣味的。秦钟本一直不大吭声,一吃到带着辣味的酸汤鱼整个人都觉得痛快了。心中很是遗憾高元没法吃到如此美味,那没有带辣味的可是逊色不少。 而且他对这辣椒非常感兴趣,觉得比茱萸的辣味更加纯正,一听桃源村今年已经开始大量种植,直接当场就给订了不少。因为这个,秦钟也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了。 常喜乐这时候忍不住感叹,美食,果然很容易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常老爹当天喝了不少酒,回到宅子还在那感叹,“见到你高叔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这趟来得值当!” 沈百里和裴清云一直没有出现,只是命人将一切安排妥当。 毕竟两人就要成亲,事多得不行,顾不过来也是正常,常喜乐一行人也不想这时候打扰他们。 沈百里和裴清云成亲,可谓是沈裴二人安然归来之后南瓜府里最为震撼的消息之一。无数人都忍不住唾骂一了句,这对狗男男! 虽说之前早就知道沈裴两家关系很好,可从前两人好像有仇似的,就拿那比菜来说,两个人就恨不得当场干一架了。经常有谁输了,就开始破口大骂,祖宗十八代都给带上,没有想到出了一趟海,嘿!两人狼狈为奸了! 这不是欺骗人民大众的感情吗,最重要的是,好不容易等两人归来,竟然还是看不到两人斗菜,实在太令人惋惜了! 沈百里和裴清云消失的这几年,两人名下的酒楼也不再斗菜比试了,而且两家人的餐馆好像都失去了精气神一样,虽然味道不变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而且两家酒楼最为吸引人的新菜不断的特点也没有了,一直是老几样。 虽然依然不少人买账,可到底没有从前那般,生意也比之前差了不少。 大家其实发现不仅仅是酒楼,沈裴两家不少生意都显得很颓靡,大家都说两家人的福分是这两人,人一没了就开始衰败了。而知道里头门道的却知道其实并非如此,只不过是朝中纷争,他们站的这一派被打压,所以才会如此罢了。 至于是韬光养晦,还是一蹶不振大家就不好评判了。 而现在沈裴二人回来了,跟当年一样,又成为了一个契机,一直被压制的阵营开始咸鱼翻身。朝中如今一直不安定,不过民间却还没有直接反应。 常喜乐虽然一直窝在桃源村里,可一直关注朝中之事。朝中异动必是会牵扯很多,若是闹大了会直接影响到老百姓的生活,他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沈裴二人大婚,弄得如此张扬,也未尝没有告示大家沈裴两家现在又起来了,不再是这几年萎靡模样。 虽然是两个男子成婚,却依然有嫁娶之说,地位也会根据谁嫁谁娶有着微妙的区别。 大家依照外貌都以为是裴清云嫁沈百里娶,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沈百里嫁裴清云娶。大家一想裴家出了个妃子,又是皇商,自然是要比沈家门第要高,如此安排倒也合情合理。 可常喜乐知道并非因为这个缘故,只不过是沈百里不想委屈裴清云罢了。 这也是常喜乐不想与常昱大操大办,只是简单告诉大家他们二人在一起的缘故。若是大办或者在衙门过了明路,就有地位一说。这里的夫妻地位是不平等的,都是默认夫为一家之主,妻更像是附庸者。 而常喜乐觉得自己和常昱的地位是平等的,不想让外人因为这个一娶一嫁将两人印象固定住。不过这也只是原因之一,还是因为不想弄得这么麻烦而已。这里大婚规矩极为繁琐,就连乡间都是有很多程序。两个男子虽然已经省了不少步骤,却依然让人抓狂。 常喜乐对于这种风俗虽然很是欣赏,觉得很有意思,一种‘礼’的体现,可放在自己身上就不那么美妙了,典型的双标。 尤其他看到沈百里和裴清云的婚礼,心中更是庆幸,还好他没有大办! 沈裴两家虽然就在隔壁,可裴清云嫁过去的时候,带着嫁妆却反方向绕着南瓜府走了一圈。所有人都为沈家竟是出了一百二十八担嫁妆,且每一担都塞得满满的,还有不少珍宝价值不菲,纷纷惊叹不已。 不贵是富甲一方的沈家,嫁儿子也那么大方!不过想想若是沈百里不出嫁,还能分沈家的家产,这么些嫁妆好像又不算什么了。 可后来一听,沈百里虽然出嫁,依然像其他儿子一样可以均分家产,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更是能把人灼穿。当天府里最为热闹和让人津津乐道之事,莫过于两个人的婚礼。 原本以为两家要完的人心里都明白,这两家怕是完不了,反而因为两人的归来生意会做得更好! 只有他们知道前往那新岛的航线,只要解了海禁,那财富便是会源源不断的涌入。沈裴两家虽然现在为朝廷做事,可得到的好处依然不少,还能领着朝中势力一同前往,人多反而更加安全。 婚礼宴席常老爹并未一同前往,常喜乐、常昱和常喜盛一块去的。常喜盛现在也是府里有名的商人,大家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是代表了桃源村。至于常喜乐和常昱大家也并不陌生,尤其看到常喜乐脸上那道疤,立马就给认出来了。 府里举人地位虽然没有在县里那么高,却依然被人尊敬,更何况大家都知道常喜乐和宋挽呈这个新科探花郎交好,并且知道若非常喜乐脸上有疤,后面之路只怕不顺才放弃了继续往上,否则现在也是个进士也不一定。 所以不少人都与他们三人攀谈,想与之结交,甚至还有人想要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常喜乐教导。 沈裴两家虽然是商贾,不过依然结交了不少文人墨客。 到场的人很多,沈裴二人除了敬酒时候跟他们会了一面,就没有工夫搭理了,两人私下就说好等婚礼过了他们再小聚一番,所以心里有数都不会非要今日如何。常喜乐一行人过来也就是沾点喜气,常喜盛还顺道与人结交,方便以后生意。 “这是何物,酒香味酷烈,色泽还这般漂亮。” 这时候上了据说是从海外带回来的新酒,侍女们倒入在场客人的酒杯,大家纷纷惊叹道。 “莫非这就是连当今圣上都为之赞叹的葡萄酒?” 侍从们给了肯定答案,大家纷纷举起酒杯茗品起来,随之纷纷为之感叹,称道其味道实在美不胜收。当场还有文人墨客为其写诗,以表对此酒的喜欢。 这里的人很是好酒,把喝酒看做是一件雅事。尤其是那些文人墨客,对酒最是热爱,不少好诗都是在半醉之时挥洒而出的。 常喜乐早就知道沈百里和裴清云这次归来还带回了葡萄酒,而且带回来了不少,不仅仅是葡萄酒还有葡萄种子。他如今就已经在村子里种下,如今都已经长得挺高了。 之前沈裴两家就曾将葡萄酒进贡给皇上,得到了极大的夸赞。府里人也不过是得知一二,却并未见到真面目,却不知竟然会在宴席上能够喝到!虽然一人只有一小杯,可已经觉得十分庆幸和满足。 常喜乐忍不住叹道,这两家人还真是会做生意,竟是连婚礼都利用推广新品。 不过不得不说,两人带回来的葡萄酒味道很好,他们也不过得了一坛,常喜乐非常的珍惜。沈裴两人虽然带回来了很多,可真的分起来也没有多少,他能拿到一坛已经是非常不易了。 虽说现在瞧着葡萄长得很不错,可真要挂果至少要等好几年,这期间只能依靠海运才能喝到葡萄酒。如此一来,这东西必是非常昂贵。两人在婚礼上用此招待客人,可谓十分的奢侈了。不知多少没来的要后悔,只因错过了如此好物。 这除了葡萄酒本身味道好吸引人,让人如此追捧的最大缘故还是因为皇帝都说好,这可是最牛代言人。 常喜乐酒量本就不行,喝了葡萄酒又喝了其他的酒,回去的时候整个人已经醉得有些迷糊了,皆是靠常昱把他抱回去的。 大约是酒精的作用,让常喜乐比平时更加放肆,两个人好是痛快做了一番,畅快淋漓让人好不快活,常喜乐怕自己失控发出太大声音,还咬着手绢将声音吞下,常昱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有股肆虐感升起,动作也更加粗暴疯狂。 两个人闹到大半夜,常喜乐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整具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软绵绵的趴在床上,完全不想要动弹。 他不禁感叹,纵欲伤身啊。 第96章 约会 难得来一次府里,而且还要等沈百里和裴清云二人空闲相聚一次,因此常喜乐一行人并不急着回村里。而是决定在府里游逛一段时间之后再回去,反正家里现在缺了他们依然可以运转。 常老爹如今心态与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不再畏惧和厌憎这个曾经给他带来苦楚的城市,真的来到这里才发现从前总总其实早就不放在心里。因此很是有闲心的跟着高元一起在府里游逛,回忆一下过去,惊叹一下府里这些年的变化。 相较于从前,府里变化非常大,光是面积就已经比之前扩展了好几倍。常老爹也不怕臊,十足的乡巴佬进城似的,每走一处都要惊叹一下,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高元这些年一直不曾出门,他虽然一直在府中,可对府里的记忆与常老爹相差不了多少。秦钟虽然见到高元和常老爹总是结伴出行,他因还要料理很多事不能时时相伴心里很是不痛快,可见高元愿意离开那方寸之地,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而且看到高元气色越来越好,越发有了精气神,整个人生动不少,心里的不痛快也越来少。不仅如此,还专程上门答谢常老爹,并希望常老爹能多待一段时日,可以陪陪高元。 高元这些年深居浅出,除了安兴和秦钟就不再认识其他人。太少与人接触很容易就会畏惧见人,若有常老爹把他带出去,也不乏是件好事。 常老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心里高元可不是现在这副方外之人的模样,而是一个非常开朗的人。只是这些年的经历,让他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 虽说当年之事大家已经有意识回避,却也大概猜测到什么。 秦钟乃府中权贵家庭出身,刚开始常老爹还想不起这号人物,只从他的穿着和气度可以看出非富即贵。后来才知道此人他并不陌生,当初他还在府里的时候,秦钟可是名气响当当的秦霸王,府里无人不识他,谁也不敢招惹。 这名声太过响亮,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常老爹也还有印象。知晓的时候,他还吃了一惊,原本对秦钟的那么一丝好印象都给消散了不少。实在是从前秦钟劣迹斑斑,让他难以信任。 不过他命常喜盛去打听,发现对方这些年竟是没有婚娶,也没有纳妾流连烟花之地等,仅凭这一点常老爹觉得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至少现在是个值得信赖之人。 秦钟毕竟不是普通百姓,虽说家中人丁兴旺,可不婚配没有孩子终究属于异类。也多亏他一直霸道性子,倒是没人能管他,才让他这般逍遥。外人皆不知为何,甚至谣传他是因为那地方不行,可知道内幕的人知道,他是为了一个人守着。 这个人正是高元。 而当常喜乐一行人知道秦钟就是当年害得高元重伤之人,大家纷纷叹道这还真是孽缘。不过现在高元已经释怀,而秦钟这些年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当事人已经不在意,他们这些旁观者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秦钟派的人作为向导和护卫,因此也就不需要常喜乐他们陪着。高元虽然对常喜乐几人颇为熟悉,可在一起的时候依然有些约束放不开,不像与常老爹在一起那般放得开。 常老爹和高元虽然这么多年境遇完全不同,可还是能说到一块,能聊起很多事。除了一开始的生疏,很快高元就找回了从前的感觉,打心眼把常老爹当做哥哥一般。高元虽然如今年纪不小,可因为一直封闭着,心性其实还停留在从前,只是比之前更加沧桑。 高元这几日说的话怕是比之前加起来的还多,秦钟心里酸水一直冒,可还是非常殷勤的邀请常老爹。 而常喜盛一到府里就非常忙碌,因此常喜乐大部分时候都是与常昱一起。 两人也在府里闲逛,不过与常老爹他们的目的不同,他们主要是攻向美食去的。之前虽然在府里待了很长时间,可每日都安排得满满的,因此只是在有名的店铺里品尝美食,极少能有机会大街小巷的乱窜。 现在的南瓜府比几年前又更热闹了,而且不少美味藏在犄角旮旯需要去挖掘。 常喜乐因为晕船,难得能出来一次,自然这次得玩痛快了,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何时呢。 “我们这样像不像约会?”常喜乐笑道。 之前一直把关注点放在美食上,刚才突然反应他们两个大男人每天到处乱晃,岂不就是传说中的压马路? 常昱与常喜乐一直在一块,自然知道这话语里的约会具体含义,嘴角勾起笑容,与如今冷峻的外形不同,异常的灿烂。 “你要是喜欢,咱们就搬到府里。” 常喜乐摇头,“在这偶尔玩几天还行,可真要久居我还是觉得村里好。” 常昱其实也更加喜欢村里,那里靠近山脉,让他觉得更加放松和亲切。 “乐乐在的地方我都觉得好。” 常喜乐笑了起来,常昱虽然融入人类社会这么长时间,可思维模式依然无法跟这里的人一样。所以他不会受到道德或者世俗的约束,说起甜言蜜语一点负担都没有。而且他都是真实情感,而非那些风流之人撩妹的技能。 若是从前常喜乐必是不会习惯与嘴里总是抹着蜜的人在一起,会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对象是常昱却完全不同了。心里虽然不至于像电视剧女主角一样,听到这种话就忍不住感动落泪,可心里会舒畅。 “明年开始我们就到处走走吧,就你与我。” 桃源村现在已经基本成型,常喜乐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像各个作坊等等,都只是领入门,然后挑选合适的管理者去具体经营。如今都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模式,即便没有他也不会出太大岔子。 其实常喜乐之前就有这个打算,虽然他很喜欢桃源村,还晕船不宜远行,可他觉得等一切安定之后总要出去走走。从前他就很期盼能到处玩耍,只要身体有些好就会去可以去的地方。如今穿越了,来到完全不同的时空,他的身子骨还不错,更想到处去看看。 虽然这个世界颇为危险,交通也不是很方便,可他们并不赶时间而且有常昱这个武力值爆表,且最未知危险很敏感的人护着,常喜乐觉得到处游走并不是什么难事。 若非今年要观察沈百里和裴清云带回来的农作物种植情况,毕竟换了个地方这些农产品会有不适等等反应很是正常,常喜乐到底比这里的人更有经验,需要留守以便发现问题能够及时治理,否则常喜乐肯定会趁着这次来府里到处游走或是直接跟着宛娘一行人一同入京了。 南瓜府就如此繁华,让他这个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后世人都惊叹不已,感叹这里人的智慧。而京都只会比这里更好,让他很是好奇会是何模样。 常昱很是高兴的应下,他们现在虽然是独立小院,可平日还是得跟其他人相处。而且常喜乐总是有很多的事,两人独处时间实在太少,若能一同外出,就能甩开其他人什么都不用想,只有彼此,他当然乐意。 “乐乐想去哪,我也想去哪。” 常喜乐无奈摇头,“你啊,不能总是跟着我的思路,总得有自己的想法。” 常昱不解,“我就是这般想的啊。” 他见常喜乐无奈摇头,又道:“我倒是想去一处,可是去不成。” 常喜乐这下来了兴致,常昱除了表达对武学这方面有兴致,还没有对其他感兴趣过,多半是自个作什么,他就跟着而已。这一度让常喜乐觉得是不是把常昱养得只会顺从他的意思,没有了自己独立的思考。不过后来发现并非如此,只是常昱简单,若把他代入人兴许有些想不明白,可若代入一只老虎就明白了。 一只老虎会想些什么?多半只是如何生存和繁衍后代吧。 况且这里普通百姓也是如此,只是他以己度人,反而就想不明白了。 “你想去哪里?” “乐乐原来的世界。”常昱道。 常喜乐不曾对常昱隐瞒过什么,尤其是常昱越发成熟之后,他更加与他无话不谈。 他到底在原来的世界活了这么多年,偶尔时候还是非常想念那高楼大厦。有时候遇到什么事,比如开荒十分不易时,他会想要感慨,若是有后世的机械化,就不用那么费劲了云云。 可这些话他不能胡乱说,但是在常昱面前就没有顾忌了。 一旦开口,那就会越说越多,常喜乐觉得在这个世界里有人能够知道他的来历,让他有一种异常的满足感,所以也从不吝啬倾述。 常昱一直默默的听着,听不明白的才会发问,也曾幻想过那是什么样的地方,怎么会如此不同。 不过他也并没有多惊讶,从前在森林里的时候,于他而言,人间生活也很是不同。可真融入进来,也不过尔尔。 至于灵魂穿越,常昱也依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要是发生在常喜乐身上,都理所当然。 只不过他会很想知道常喜乐从前生活的地方,想更多的了解常喜乐。 可是他知道这种机遇可遇不可求,况且若他有机会,而常喜乐不能再回去,那他宁可放弃。 常喜乐听他这么一说,眼前浮现从前总总,虽有有些许遗憾,却也不会多苦恼。 “这个恐怕就不能实现了。”常喜乐笑道。 常昱点了点头,“乐乐要是不能回去,我也不会去。” 常喜乐主动牵着常昱的手,两人不畏他人目光就这么牵着手并肩而行。 沈百里和裴清云成婚五日之后,终于能抽出空来与常喜乐会面,并约在了食天下里。 如今食天下的麻辣火锅最为风靡,常喜乐就等着沈百里邀请他,然后去尝一尝是何模样。 他虽然是方子的提供者,可食天下的大厨从来不是吃白食的,在原有方子的基础上又进行了改良,那味道可谓美不可言。 常喜乐看到一直在沸腾的锅子,尤其是麻辣那边特别的勾人,闻着那浓郁的味道,还没开吃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沈百里见他这般馋,失笑道:“你这般喜欢怎不早点来,我不是跟你说了只要你过来,一律全免。” 常喜乐一边哈着气吃着被烫熟的羊肉,一边道:“你没亲自请,我就不爱来。” 沈百里甚是无语,“亏你也忍得住!” 又见裴清云筷子一直往麻辣锅那里伸,连忙挡住,“你莫要吃那么辣的,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啊?你要是被辣到,我也得难受好几天。” 常喜乐听到这话直接被呛到,直把他咳得不行,常昱连忙送上冰镇的酸梅汁,好一会才让常喜乐平静下来。 “吃饭的时候莫要乱说话!” “我这是大实话,你也得悠着点。”沈百里意味深长的忘了常昱一眼。 常昱原本并不太明白这话里意思,常喜乐平时重口味的东西都吃得比较少,所以经验不是很足,也没人跟他说过这些事,自然不太明白。可沈百里这表情,就知道这话他得听,否则他也会跟着倒霉。 常昱从善如流将三鲜的这一面对着常喜乐,徒手转锅,也不怕烫。 因为觉得吃锅子就得热闹,所以也没有分小锅,而是一大锅一起烫着吃,且弄的是鸳鸯锅,如此也就是把辣的那一半推到了沈百里和裴清云面前。 沈百里顿时无语,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你这样做不太好吧,我家清云也不能吃辣啊。” 常昱当完全听不见。 而裴清云趁机将麻辣锅里的羊肉全都捞到了自己碗里,甩开膀子大吃特吃! 他早就憋坏了,这次必须吃个痛快。 沈百里见他这般也知道今天是拦不住了,只能任由他去。 “你们种下的玉米和红薯如何了?”沈百里问道。 “如今瞧着势头不错,玉米已经开始结果,红薯苗我们都吃了好几顿,可具体最后是否能种出来能种出多少味道如何,还要再等等才知道。” 沈百里惊讶,“红薯苗?那玩意也能吃?” 常喜乐笑道:“当然可以,用最嫩的芽尖炒着吃味道很是不错。而那些老的可以割了喂猪,即便不结果也不会浪费。” 作为第一拨实验种植是要冒着风险的,虽然常喜乐知道红薯玉米等物很是烂生,可他也不敢保证百分百在这里就能种出来。所幸它们对土地要求不高,所以可以先用一些不怎么样的地去种植,若是不成也就是浪费点人力,损失不会太大。 沈百里忍不住叹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把这些玩意拿回来,虽极力推荐却无人敢相信,朝中亦不敢开始种植,都想等着我的农庄种出来的结果而定。还有你之前所说的玉米和黄豆套种,我之前听着心里还打鼓,我虽然不知这地里的活,可也知道两种一块种下很容易争夺肥料,最后都长不好,没有想到压根没有这种状况发生,而且长得都很好。我二哥说这次必是会大丰收!” 沈百里虽然把这些东西拿回来了,可那地方的人却没有这么好心教导他该如何种植,心里门儿清若他们这里也种起来,到时候就没法卖出价了。要知道沈百里所收的价格可是比市面要贵,就是欺负你这外来人。 沈百里和裴清云两个人独在异乡,能够平安归来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可谓非常不容易。两人虽然轻描淡写,可常喜乐也能猜到其中如何凶险,非一般人可为。毕竟他们就两个人,还身带巨资,这放在哪里都是活脱脱的靶子。莫说赚回那么多好东西,性命没丢在那都得要烧高香了。 二人却满载而归,能力可见一斑。 而两人因此会在一起,整个人还变得与从前有些不同,也更加可以理解。两个男子成婚毕竟不是主流,可这时候沈裴两家都已经不在意了。两人能平安回来,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非常庆幸。 常喜乐笑了笑,“如此便是最好,这两种东西都比水稻、小麦产量要高,而且对土地要求相对也低,若以后能推广可谓民之大幸。大家对新东西持怀疑态度很正常,很快就会跟棉花似的,风靡整个良国的。” 沈百里也非常有信心,毕竟他是亲眼瞧见这些玩意是有多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辣椒若是推广你们桃源村那茱萸酱只怕就会受到影响了。” 茱萸难以处理,若是弄不妥当还会有苦味。桃源村的茱萸酱和辣米油如此受欢迎正是因为有独门技艺,让茱萸只剩辣味没有苦味异味。可辣椒却是不同,并不需要特殊处理,且采摘容易。 常喜乐也早就料到这一点,心里也有了计划,道:“这几年应该影响还不大,不过我会在这之前对工坊逐步进行转型。先看看今年的产量,若是还不错,明年自加大产量,工坊开始制作辣椒酱等物一并贩卖。辣椒可以制作的东西很多,我觉得应是不用太愁。” 沈百里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成算便好,莫要到时候质问我为何少收了。” 常喜乐早就知道沈百里这奸商不会那么单纯好心的关心他的生意,这是给自个打预防针呢。 “连吃个饭你都要算计一下生意的事。” 沈百里嘿嘿笑道:“我这不是突然想起吗,况且这也是关心啊。你现在可是肩负着一个村的重任,肯定不能出岔子。” 何止一个村,临近村庄甚至附近县里的村庄都有依仗桃源村的架势。 光是茱萸和油茶果这两个,就给附近村子带来极大的利润,让大家在种田以外也能有收益,不用到城里找活,就有钱赚。 这也是他非常关注外头事的缘故,他虽然很多事并不是亲力亲为,可大方向却一直是他把控着的。他现在还没有培养出个接班人,这种能力并非一时之功,等经过积累。 所以他若想外出游逛,也是不能太长时间,且得提前将村子里的事安排好。 常喜乐自然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他计较,问道:“朝中如今如何了?” 提起这个,沈百里原本嘻嘻哈哈的模样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几年怕是都不会太平,如今朝中一直为立太子一事争吵不休,到底是何结果谁也不知晓,圣上到底是何意也难以琢磨。不过这些你倒不用在意,这些纷乱按照目前看还不至于直接影响民间。只是,切记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常喜乐得了这句话就知该如何了,若真的要乱起来,大不了他们桃源村又与世隔绝。 “我与清云过一阵会再次出海,你若有兴趣可以投一股。” 沈百里和裴清云能活着回来可谓经历过九死一生,可依然还要继续出海,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想获得更多财富,也是不进则退的缘故。况且现在这个已经成为他们两家甚至阵营的筹码,即便不愿意也是得出海。 常喜乐对此也并不意外,当即道:“必是要投一份的,这可是一本万利之事。” 沈百里笑道:“就知道你是个大胆的,放心,哥哥我命大,绝对能给你赚回来,不会让他们都沉到海底的。” 常喜乐一行人在府里待了近一个月这才离开,而回去的时候高元和秦钟也跟着。 这段时日高元听到常老爹说最多的还是桃源村的事,这让他非常的向往。而秦钟也想让他到处走走,因此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好,就陪着他一同前往。 秦钟出行,保镖自然少不了,如此又能多保证一份安全。 现在水匪成患,朝中虽然一直严厉打击,可依然屡禁不止。有人说是因为这些水匪朝中有其势力缘故,否则再猖獗也不应这般。而这其中涉及利益分割,百姓虽苦不堪言却无可奈何。 第97章 酸辣粉 “这里竟然是普通百姓的村庄?” 秦钟和高元来到桃源村,望着这繁华景象,第一反应便是这句话。 刚下船的时候,看到码头繁华模样本就已经足够惊叹,尤其知道这是桃源村人确切说是常家人在几年里弄出来,纷纷表示不可思议。虽然之前就已经知晓这里大概情况,可真的到达依然令人咋舌。 毕竟桃源村的人毫无根基,之前甚至连温饱都难以解决,没有想到在未借助外力的情况下,能将此地发展成这番模样,着实不易。 如今这里已经成为几方地方转折点,所以各个地方的货物都能在这里寻到,让这里甚至不亚于府里的集市。高元当时就买到了不少新鲜玩意,都是之前不曾见过或者少见的。 而来到桃源村,看到一排排的青砖绿瓦,不管是多年未出门的高元,还是一直在城里的秦钟,都觉得被颠覆了他们对乡村的认知。 乡村民间多贫苦,南瓜府这些年人越来越多,都是因为那些农人在乡下活不下去都想挤到城里来。觉得城里再苦,也比在乡下好。 可来到桃源村,他们深信若村庄都是这番模样,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总想着往城里挤了。 尤其看到工坊的女工们下工时结伴而行,那种神采飞扬的模样,让人知道这里的人有多满足现状,这即便是城里人很多人也是不曾拥有的。 来到荒地如今叫新地那里,看到牲畜成群,粮食遍地,还有威风凛凛,正在训练的村民,就不仅仅是惊叹而是震惊了。一个小小村庄竟然能做到这般地步,实在太了不得了。 而且这不是单个人的富足,而是整个乡村。 常喜乐并未避讳二人,所以秦钟和高元也就能看到桃源村护卫队是如何训练的。 现在桃源村青壮年的集训都已经完成,平时都会让这些人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跑操和巩固锻炼。若想一直保持着武力值,并非只是一时之功,需要平常的积累。而在其中又会挑选精英作为护卫队,这些人比其他人的训练强度要更大,以保证绝佳战斗力。 码头的保安队也出自护卫队,以轮作的方式到码头上岗。 现在护卫队由王大力带领着,这也是给他练习带兵的机会,他想要更上一层考武状元,也是想要领兵打仗成为将军的。如今正好趁机练习,到时候也能更快上手。且趁着这个机会知道自己哪里不足,可以及时调整,还能与常昱和常喜乐请教。 如今的训练基地场地非常宽敞,拥有各种针对性的训练器材,这些都是常喜乐利用自己从前对军队的了解,以及常昱结合这里实际研究的结果。事实证明,这套训练方法对提高个人素质非常有效,他们的努力并未白费。 秦钟和高元来到这里,就正好看到王大力正领着一群人在那操练。 护卫队除非到码头做保安,否则是没有直接收入的,但是各种福利却不少。比如村里每年会发放各季一共六套衣服,且早午两顿饭都是由村子里提供,而且村子里有什么好事比如工坊招人等,都是先以这些人家为先,好处非常多。 所以大家非常积极的参与,平日操练谁都不敢偷懒,因为还是要评比的,若是不合格就得回家为其他优秀的人腾出名额。如此不仅仅是相关福利没有了,也是非常丢面子之事,会被大家耻笑,以后会抬不起头来。 保卫队都是统一着装,如此看来也就更加规整、气势逼人。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举枪动作,每一招都发出强劲有力的嘿哈声,利落飒爽,让人忍不住也跟着热血沸腾。 秦钟也是行内人,一瞧就瞧出这并不是架子军,是真有本事的! “不知可否一试?”秦钟看了一遍,大概知道场上那些古怪器材到底如何用,便是开口问道。 常喜乐点头,“请便。” 秦钟使了个眼神,身边的护卫微微点头便向前按照方才训练保卫队训练的那样练了一遍。 护卫归来,眼中尽是兴奋,对他点了点头,秦钟不用问便知道了答案。 “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琢磨的?不愧是能出文武举人的村子。”秦钟几乎可以肯定这些古怪练法是常喜乐和常昱两个人捣鼓出来的,除了他们不会有其他人。 常喜乐笑了笑,不置可否,只道:“世道不太平,尤其我们村越发富足也就越担忧会被宵小盯上。我们这是穷山僻壤,真遇到事官府派捕快到此地也赶不及了,所以只能自己强大起来。高手不易练,可若大家都能有些本事,团结起来一致对外,那力量就不容小觑。” “居安思危,确该如此。不知这些法子我可否借用?若是不妥也无妨。” 秦钟乃五品武官,有此请求并不意外。 “请便,不过还请秦大人莫要提起我们村庄之事。桃源村不过只为了自保,不想沾染麻烦。” 他们私下练练并不算什么,可若运用到军队里且形成强大力量,那性质就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也不会如何,可树大招风,终究不妥。而常喜乐这般大方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唯有良国军队强盛,才能国泰民安。 良国挨着不少虎视眈眈的国家,如今良国经济越来越发达,若是军事上不行无疑会成为一块肥肉。若有外族人侵蚀,必是会生灵涂炭。 “多谢。”秦钟握拳行礼,这与秦钟这样的身份来说,能道一声谢已是非常不易。 说完又道:“你既称小元为叔,若是不嫌弃亦可这般唤我。” “秦叔。”常喜乐微微一笑,从善如流。他虽然不想巴结秦钟,可多结识一些有本事的朋友绝不会是坏事。秦钟虽与高元是一对,可到底与他们隔了一层。 常家人对秦钟的身份都颇为诧异,不过如今他们也是经历过风浪,虽秦钟地位甚高但是也不会瞧着就腿发软,只有些许拘谨。 而秦钟和高元也知道无法完全融入,他们也不过来此处善心也不想勉强,所以除了第一餐与大家聚在一起,后面都是在所住的小院里解决。客房建得也颇为宽敞,而且东西非常齐全,想要如何都非常方便,所以秦钟和高元都没有觉得有何不适。 平时则到处走走闲逛,高元对一切都非常稀奇,而且乡村之地视野开阔,让整个人也变得豁达起来。桃源村虽然富裕了,可以依然保持着从前朴素民风。大家因为日子好,脸上的表情也更加放松,每天都喜气洋洋的充满了干劲,这些对高元也会有良性影响。 秦钟还很有闲心到森林里捕猎,收获还不小。每次看到秦钟回来,高元的笑容虽然还是很淡,可能眉眼飞扬瞧得出心底的喜悦,这让秦钟很是高兴。 不过他只留了十日便得离开,留下高元一个人在这里散心。原本大家以为高元如此喜欢桃源村,必是会逗留很长时间,没有想到秦钟走了没几日,他也按耐不住要离开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都未挽留,心里甚至还会高兴。 若非在意,也不会这般离不得。 两情相悦,是最好结果。 秋收之时,之前种植的玉米、红薯、辣椒等物皆成熟了,虽然这些作物比前世产量低了不少,可依然十分可观。尤其是红薯,是里面产量最高的,是水稻的三四倍。而且它还不挑地,是非常适合在贫困之时代替米粮果腹之物。 临近的村庄看到满地的红薯,而且烤着吃味道还非常好,虽然吃多了有些烧心,可在粮食缺乏的时候谁会在意那么多。大家纷纷寻桃源村拿种子,希望明年也一块种上,如此就不怕挨饿了。 常喜乐自然不会吝啬,扩大红薯种植利国利民,不少人家如今温饱还难以保证,有了红薯能改善这样的状况。况且红薯还能制作出很多副产品,比如以红薯为主要原料的酸辣粉。 这玩意常喜乐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吸口水,虽然汤汁之前就能弄出来,不一定非用红薯粉,但是他还是偏执的认为那般做法就得配红薯粉,否则就不对味。 之前红薯不多,都用来发苗做种,所以常喜乐也没有用其制作红薯粉。如今红薯大丰收,他的试验也就开始了。 想要将红薯制成红薯粉要经过不少程序,常喜乐只知道简单步骤和原理,想要制作出来得经过大量实验才行。现在常喜乐有这资金和闲心,因此虽然制作过程并不算顺利,失败了很多次也并未影响到他探索的心情。 而且常喜乐还带着对吃食有天分的人一起,在探讨中也能刺激对方对这方面的才能,对培养创造力非常有好处,失败对于大家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历练。 用了大半个月,红薯粉终于制作出来了。粉条呈现灰白色,而且充满了韧劲,与米粉和米线很是不同。 大家都纷纷好奇,烤红薯红薯干都吃过,却不知制作成粉的味道会是何模样。孩子们则早就期盼能吃到常喜乐口里说的酸辣粉,每次听常喜乐提起,虽然没吃过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桃源村才刚富裕没多长时间,因此对住的要求是牢固,穿则是耐磨,能绣上一些花就觉得十分漂亮很是讲究了。况且大家觉得再美的衣服也不如工坊、护卫队的统一服饰,都是不怎么讲究的。唯独对常家发家之物——吃食,最为计较。 不过大家讲究倒不是山珍海味,讲究的是利用最常见的食材,用最省钱的方式制作出来,还得色香味俱全,这是他们对美食的最高要求。里正都曾笑说,这都是常喜乐带起来的风气,明明之前大家只要烫一下菜就满足,如今恨不得变出花来。 而村子里每年还会举行一次百家宴,也就是每家每户拿出自己一道拿手菜,聚在一起吃一顿。虽说不评奖,可谁都希望自己在这宴会上大放光彩,因此也就更加喜欢琢磨了。而因为这种琢磨,使得码头饭馆种类也变得更加丰富,很多都是桃源村村民自创的菜式。虽然不及外头大酒楼精致,却也十分可口美味。而且有着独特的优势,那就是——下饭。 对于不少旅途之人来说,能多吃保证身体能量才是最重要的,如此也就很是受欢迎。这么一来又促使桃源村人更加注重研究新菜式,因为还有提成拿,还充满成就感。 红薯粉制作好,常喜乐就可以开始做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酸辣粉。 这次他依然自己亲自动手,首先酸辣粉用的辣椒是和多种食材和中草药慢慢熬制的,这里常喜乐制作的是偏麻辣味。沈百里带回来的灯笼椒就非常适合制作酸辣粉里的‘辣’味,这玩意之前就已经做好,如今常家做菜都喜欢用它,炒出来的菜特别的香。 常喜乐也把这种特制的辣椒送到府里给沈百里,沈百里当即回复,这东西比茱萸酱只好不坏!并告知有多少收多少,价格给得也非常可观。 辣椒如今还属于新兴事物,良国人好新鲜,而且之前有了茱萸做铺垫,因此想要开拓市场并不难。食天下的麻辣火锅越发火爆就能瞧得出,辣椒能代替茱萸可是有着天然优势的。 而酸辣粉里的醋则用的是之前为了制作臊子面的时候研制的,如今的醋可比最初时候味道好上不少,如今也称为桃源村的招牌之一。 汤则是熬好的猪骨、煮肥肠等熬制成的浓白色原汤,光是则三样只要配比不是太虐,就能保证味道不会差到哪里去。 等常喜乐和常昱将红通通、香味扑鼻的酸辣粉端出来,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涌上来要品尝。 如今的常家最热闹莫过于试菜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会客气,也没有尊老爱幼一说,谁手快就能最快抢到美食。而每次这时候除了常昱固定霸占第一,第二的肯定是常喜旺。 常喜旺是个性急的,拿起筷子刺溜就是一大口进到嘴巴里,眯着眼嚼了几口吞咽下去,然后发出夸张的感叹声,“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演技极其浮夸却非常有感染力,让大家都涌了上去想要尝一尝。这个时候最郁闷莫过于不上十岁的孩子们,因为是辣的大家怕会伤了肚子,都不会让吃太多。 酸辣粉彻底征服了常家人,都觉得这红薯粉生意能做。 “这玩意没有想到做成粉也这么好吃,而且和其他粉口感不一样,大家肯定会喜欢。”曹二嫂肯定道。她如今可是桃源村餐饮界老大,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事,还曾经被委派到外头学习,可是吃了不少好东西的。 常喜兴道:“最重要的是红薯好种,不挑地产量还高。这次我有经验了,知道咋伺候,明年只要老天不作怪,应比今年要多个两三成。” 如今的常喜兴比从前更加自信了,因为现在常家的田地都是他在伺候,哪怕有帮工他也亲力亲为,所以最为了解地里的事。他本就喜欢种地,加上有兄弟们的压力和常喜乐的辅导,如今越发有一套。现在村子里的老把式都比不上他,常家那么多田地能有现在收获,全都因为常喜兴愿意琢磨的结果。 而这样的成就感也让常喜兴胸脯挺得更直,而王大嫂也再不会像以前一样心底难免失衡。做生意是赚的钱多,可是种地才是最踏实的,看着一堆堆粮食进仓,那种成就感是做生意挣到的钱没法体会到的。 常家的粮食除了固定囤的部分,大部分也都分到各个工坊里深加工换钱,光这上头就挣了不少。 常喜盛吃了两口擦掉油汪汪的嘴,也开口道:“过两天我就把这东西拿到府里去,也能打探打探行情。要是行情不错,明年咱们就可以开工坊,专门做这玩意。” 虽说今年红薯大丰收,可因为种得少所以总体数量并不大,而且还要给大家留做种,因此还没法弄成一条龙产业。但是不妨碍现在铺好路,如此也能更加放心大胆的去多种植,常喜盛现在经常这般做,东西没出来就已经找好买家了,节省了中间运作的时间。 而玉米也同样受到大家欢迎,既能果腹产量又高,不挑地还可以与黄豆一起套种,着实是在米面不够时的最好替代品之一。 第二年春耕,整个稻香县都大力推广沈百里和裴清云二人带回来的几样高产量农作物,而到了年末均是得到了大丰收。虽然其他地方的产量都不如桃源村,可已经令人非常惊叹了。 也是因为如此,这些农作物得到了朝廷的大力推广,县令也因此等到升迁。新来的县令依然是沈裴两家阵营之人,而且秦钟并不掩饰对常家的照顾,更使得在稻香县无人敢欺辱桃源村。 只是这样的欢喜没有持续多久,老天又出了幺蛾子。 这一年冬天来得很晚,而且明显气温比往年高,虽然如此一来冬天就不会被冻得直哆嗦,可有经验的农人都忍不住皱紧眉头。 冬天温度不够低,不足以冻死害虫虫卵,那么来年可就非常麻烦了。 村里的种田老把式都对这样的天气皱起眉头,“天气有变,只怕明年不顺啊。” 虽然没有温度计,无法确切的知道冬天温度几何,可老农们都会把每年的大概状况牢记心中。像这样的暖冬已经二十多年没见到了,而上次出现第二年就出现了大灾。 而这句话后来果然应验了,不少地方都被虫灾侵蚀,才刚入夏秧苗就被啃了不少。桃源村还罢了,因为有茶枯杀虫,早早就开始预防,且因为地理位置缘故,气温比外头要低,所以虫灾没有那么严重,可按照老把式们的推断,至少也得减产两三成。 外边村子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少地方都被啃光了,只能又重新复种,可如此一来必是会影响秋收。 而虫灾还未过去,老天就开始一直下雨,甚至还下起了鸡蛋大的冰雹,打得田里作物东倒西歪,死伤大半。连续的大雨使得不少田地被淹,桃源村也有不少地方难以幸免。所幸当初在新地那花了大价钱和劳力去建了排水渠,所以大部分的田地保住了,只是很多老田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可雨依然不停的下,即便不被淹死作物的生长也会受到影响。 “坏了坏了!” 里正没进门就开始嚷嚷,常喜乐几人正好都在正堂,连忙迎了上去。听到这话大家心里都直打鼓,今年一直不太平,经常出事。 “叔,咋了?” “不得了了,咱们临近的果州一处决堤了,把很多村庄田地都给淹了!咱们良国这次是遇上大灾了!” 果州是良国富饶之地,那里良田很多,被称之为良国的粮仓。那里决堤田地被淹,整个良国都会动荡。 所以大家一听这话,直接蹦了起来,“啥!那河堤可是修了很多年了,都不曾出事,咋的这次竟然决堤了?!” “可不是吗,可现在到底咋个状况还不知道呢,只是县里来人说这一遇大灾就会乱,所以让咱们村要小心些。咱们现在名声在外,最是得注意。” 所有人都只以为今年必是要减产,不少地方会很难过,可对于桃源村来说到不至于伤筋动骨。而现在竟是遇到毁灭性的水灾,那未来如何可就不好说了。按照以往经验,局势必是会变得动荡不安。再加上朝中这些年一直不太平,更是让人觉得前景堪忧。 “那河堤好好的怎么说决堤就决堤了!今年雨水是多了些,可也不至于啊。”曹二嫂忧心匆匆道。若真的乱了,他们这些年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恐怕又得打回原形。 常喜乐眉头紧皱,想到之前关于果州的一些传言,道:“这恐怕是当地豪绅惹的祸。” 第98章 天灾人祸 果州乃产量大州,早在桃源村还不识水碾的时候,那里的权贵富豪之家就已经开始用上了水碾、水舂。如此能提高效率,可以借此牟利。而这几年发展趋势尤为快,仅靠自然水力已经不够,所以他们开始在河渠两旁截断,以便设置大量的水碾、水舂等等。 因为此风盛行,甚至还妨碍了下游的农田灌溉,影响了农民的农业生产。这事之前还曾有人闹过,可能设置水碾、水舂的都是权贵富豪人家,农人们根本无可奈何。只能从很远的地方挑水灌溉,虽然那里是富庶之地,可农人的日子却过得异常凄苦。 而这样的拦截也形成了隐患,平时还罢了,这次暴雨使得水位急剧上涨,又来不及泄洪,原本就久而未修的堤坝承受不住压力直接就给垮了,下游的百姓直接遭了秧。 “我也只是推算而已,实际如何还得朝廷派人去勘察才能知晓。不过我觉得这个必是在其中产生一定作用,再加上之前隐患日积月累如今显效了而已。” 大家纷纷都表示同意,深觉得这样的猜测最为靠谱。因为这是在家里,大家也不怕说了什么忌讳的话被外人得知。 曹二嫂叹道:“怪不得当初小叔答应帮其他村子建水碾的时候,要求那么多,不允许他们私自建造等等,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倒也不是,民间建造还是比较少的,毕竟财力不足且不像那些权贵富豪人家有那么多的田地和粮食。截流耗资也大,一般来说都不必愁。不过也是保险起见,一开始就加强管理为佳。巨大利润会令人疯狂,若只在咱们这一片地方流传还罢了,可要是被人传了出去,很有可能招来祸端。” 在良国,利用水力的技术并未普及,有些权贵富豪为了自己的利益刻意隐瞒这样的技术。而根据朝廷的一些反应,说明这里的皇帝还是非常开明的,之前的脱粒机等农具,都得到了大力推广。这说明至少皇帝对民生非常重视,可偏偏水碾等物没法推行,这其中必是会有利益纠葛。而作为一国之主也不是事事可以任性,并不是个真正意义上能任由自己心意的独裁者,行为也是受到约束的。 果州历来情况复杂,那里因为富饶形成了自己的势力,虽不至于能与皇帝分庭对抗,可想要插手管理却十分不易,运河的修建也与那里有着莫大关系。 连皇帝都忌惮,常喜乐自然也不敢招惹。若他把水碾等物传了出去,打破了果州地头蛇的这种垄断,谁知道那些权贵会不会找他的麻烦。所以只能约束,不敢将这技艺传出去,现在小范围之内。 之前常喜乐不想家里人担忧,所以只这实情也不过是常老爹和里正以及几个族老知晓。而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了,果州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按照现在传出来的情况,受灾百姓只怕有几十万。 如此,果州很可能会大乱。 现在果州想要到达这里比从前容易得多,因此很有可能会有部分灾民来到这里。虽然常喜乐很同情这些无辜的灾民,可若真遇到这种情况对于桃源村甚至整个稻香县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朝廷赈灾及时且力度大还罢了,可按照历史记载来看,若是大规模受灾,情况都不会好,总会发生动乱。那些饿极了的灾民,会像蝗虫过境一样,路过的地方当地百姓都会遭殃。在城里还罢了,有高高的城墙围起来,还有军队把守,一般来说还能抵挡一二,可乡下就惨了。 尤其这种灾民里头经常混着匪徒,往往做乱的也是这些人,真正的贫苦百姓反而得不到救助。 且大灾之后还会有瘟疫,经济损失不可估量。 所幸果州想要到达南瓜府,想要走捷径就必须经过水路,旱路要翻山越岭,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到达。因此大批灾民到来的可能性不是很大,若是遇到小波的,常喜乐觉得还是可以应付。 不过最希望的还是受灾莫要太严重,否则不管是哪里都会受到影响。 可常喜乐的期盼最终破灭了,沈家从府里传来消息,果州受灾十分严重,可谓生灵涂炭。皇帝雷霆大怒要彻查,可偏偏这时候果州的权贵富豪不肯救济百姓不说,竟是还接着灾害故意抬高米价,使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而雪上加霜的是,朝廷想要开仓放粮,没想到果州的粮仓竟然是空的! 果州太守在灾情发生之后,直接就带着家人给跑了,如今朝廷挣全力追捕。现在朝中到处调粮,号召大家捐赠衣物钱财,连后宫妃子们都拿出自己的首饰捐赠为赈灾出一份力。 虽说这多半是作秀,却也是在以一种姿态表明了皇帝态度的坚决,也侧面反应了这次受灾有多严重。 果州虽与南瓜府相邻,可那里却是大平原,一旦出现水灾,损失非常大。而且还是良国粮仓,出了问题整个良国都为之动荡,也难怪朝中现在乱成一片。 水灾之后很容易滋生瘟疫,常喜乐在水灾发生后就连夜书信将灾后该如何预防瘟疫之法详细的写了下来,让沈家帮忙传递给京城的宋挽呈。秦钟那里也送了一分,还有之前的钦差等等,希望尽自己一份力,让损失不要再扩大。 若果州出事,他们也不会好过。 不仅如此,他还将常家这些年囤积的粮食留下足够常家人一年吃的,其他都让沈家一同用商船运到果州。 沈裴两家这次并未像其他商贾一样,趁机发国难财,而是全力救灾,旗下所有米粮店都关闭了大半,好像不要钱一般都运往果州。沈裴两家都是最早开始种植玉米和红薯的,去年更是大丰收,囤积了不少。这次正好派上用场,也使得捐赠的数目非常的可观和庞大。 两家这般做也是因为这次派往果州的钦差是自己人,因此也颇为放心。否则东西砸出去还没有个声响,还不一定能进灾民口中,那可就亏大了。沈裴两家会全力赈灾,大部分缘故还真不是因为慈悲为怀,还是想要趁机为自己谋一份力。 这种想法也并未有何,至少是真的在做,且能救活很多人。 而常喜乐也想要尽一份力也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着想,不让灾民因为受饿而往外走,这也是避免祸乱的产生。 常喜乐想得很明白,现在捐一点不过是损失一些钱财,可若是灾民来了,那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不仅粮食什么的保不住,很可能生命都会受到威胁。桃源村虽然易守难攻,可若是大批灾民攻袭,那也是抵不住的。 桃源村名声在外,大家都知道这里十分富足,还没有军队守卫,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吞噬的目标。 因为里正和族老们的宣传,村里人也知道常喜乐这般做法是为何,纷纷也要求将村里的粮库开放,全都拿去赈灾。 不过常喜乐给拒绝了,今年的收成肯定会很糟糕,谁也不知道明年会如何,若全都拿了出去,很有可能到时候就会饿了自己。虽然他们手里有些钱财,可因为果州受灾,整个良国的粮价都会暴涨,到时候再多的钱也变得不够看了。 这也是常喜乐当初让大家多屯粮,工坊加工所用粮食都是用所赚的钱去收粮而得,并控制大家用粮换钱。因为一旦有灾,就很容易通货膨胀,手里的钱就变得不值钱了。 常喜乐之所以如此并非因为一向谨慎,而是他看过稻香县和临近县城的县志,还有南瓜府的府志以及其他地方能够搜集到的相关资料和历史书籍。这些年虽然不用再科考,可并不代表他就闲着,一直在研读这些。 因为有沈家帮忙,自己又有举人之名,所以拿到不少资料。而这些资料也让他更深体会到囤粮的重要性,因为良国虽然整体一直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大灾小难从不曾断。要么就是朝廷惹得祸,要么就是老天不给力,总能惹出点事来让百姓没法安宁。 所以他为了以防万一,号召大家囤粮,公中也建了粮仓,里面务必保证是满的,可维持整个稻香县一年嚼用。 桃源村的人虽然不太明白常喜乐为何如此谨慎,但是也都深信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的道理,因此无人有异议。 “外头的粮价都快飞天了,府里已经比平日贵上五六倍,现在还一直在涨!”常喜盛归来,将自己在府里和县里所见所闻道出。 大家一听都瞪大了眼,王大嫂不可思议道:“咋突然涨得这么厉害啊!” 大灾之后,粮价就开始在涨,虽然幅度也不小,但还在大家承受范围内,可现在竟然突然涨了那么多,让人难以接受。粮价的不稳就是动荡的最初表现,若是不能平稳下来,后面必是会出乱子。 常喜盛愤愤不平道:“还不是那些奸商!他们知道沈裴两家的粮食都捐了,明白这府里的粮食紧缺,且今年收成肯定不好,所以就开始不要命的往上涨。而且城里还流传咱们良国这次遭了大难,今年肯定会减收,粮食会不够吃,各地粮仓还都是空的,现在不买以后有钱都没地方使。所以城里人还跟疯一样的抢,我刚到那的时候明明也就两三倍,可我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五六倍了。这涨价真的就是一眨眼功夫,那米牌说变就给变了,一点余地都没有。一条队伍第一个人跟最后一个人买入的价格都能差个两三倍!” 孙婆子直接用力拍大腿,“这些天杀的!这不是要老百姓的命吗。” 常老爹皱紧眉头,“都成这样了,官府也不管管吗?” 常喜盛叹道:“咱们府里受灾情况也十分严重,又得管果州那边,衙门里都快乱了套了,根本抽不出手来。况且人家说了嫌贵就别买,谁也没逼着。这些人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发财呢,都红了眼啥都不管了。” 常家人现在早已经不是几年前目不识丁的农夫,大家跟着常喜乐读过书的,知道了很多道理,一听这话心都被揪了起来。 如此下去,必是会大乱。 大家才刚过了几年的好日子,未来充满了盼头,哪里受得了现在又要打回原形。 常喜乐想了想安抚道:“朝廷现在是没有腾出手来,毕竟果州大灾各地也受灾严重,等过了一阵必是不会让这些奸商得逞,咱们且看着吧。” “对,当今皇上乃明君,必是不会任由这些奸商作妖的!”常喜旺赞同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甚至开始合掌保佑起来。 常喜乐见常喜盛欲言又止,问道:“二哥,还有什么事,为何不直言?” 常喜盛叹了一口气,望向王大嫂,“我这次不是还去了一趟县里,县里粮价也提得厉害,不少乡亲都到县里去卖粮,我还看到了大嫂的哥哥。我看那架势,怕是家里大部分粮都给运出来了……” 与府里的谣言不同,县里并未传今年会没粮吃,而是一直宣扬朝里一直在积极赈灾,很快就有大批粮下来,而粮价到时候就会平稳。若现在不加紧卖粮,到时候可就亏了。现在这价钱可是几十年都难得一遇,很是令人心动。 附近农户见现在粮价竟然这么高,原本见这天不作美,不肯卖粮也都心动了。不少人都跟王家人一样,把家里的粮食都拿出来卖,就想赚这差价。想着稻香县虽然也受了灾,可比外头要好些,且因为种植了大量玉米和红薯,觉得肯定饿不着,所以都趁机卖粮。 王大嫂愣了愣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之前还专门捎信回去让他们别卖粮!怎么还拉出去卖啊!” 常喜盛叹道:“之前里正就到处游走,让其他村子别卖粮,当时那些村子的里正都是应下的。可实在是现在粮食价钱太诱人,压根拦不住人。拦人财路就是毁人性命,我不是去阻止了,嫂兄就是这般回我的。还说我们日子好了,就见不得他们好。” 如今常家无话不说,且王家之前闹过,而王大嫂这些年也看开了,所以大家也不避讳,常喜盛才会将事情原本直接道来。 王大嫂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这些年她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逆来顺受,只是良善惯了,没法做到真的把父母丢到一边。平日一直有补贴,只是不再像从前那般,而常喜兴也再没有去过王家,表明了立场态度。 王家这些年也颇为老实,虽然时不时喜欢利用与常家有姻亲关系谋些便利,到底没有出什么幺蛾子。这些年也过得还不错,至少温饱不愁。 可没有想到脑子还是这般糊涂,千叮咛万嘱咐,还是被那点钱给弄得魔障了。 “他们真是糊涂啊!”王大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早就知道家里什么德行,就是目光短浅的主。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想过帮衬,可是又懒又好高骛远,且就知道赚眼前的,压根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跟其他妯娌家人完全不同模样,她也只能放弃了。 倒是家里小的都被她接过来,让他们在桃源村念书,希望自家好歹下一辈不会被毁了。可就这,王家人以为常家已经把当年事忘了,又想上门打秋风,还责怪王大嫂竟是让孩子住在老宅,而不是住他们早就眼馋的常家大院。 王大嫂当即就火了,直接让他们把孩子接回去。王家人哪里肯,他们很清楚孩子们去桃源村不仅以后前程不愁,现在也能省些粮食!而王家人也因为这事,更没机会进入桃源村了,就是接孩子都只能在村口。 王家人心里有怨却敢怒不敢言,现在的常喜乐可是举人老爷,而他们一家都要仰仗王大嫂。他们也瞧明白了,这个女儿不是任由拿捏的,而姑爷更是见都没有见过他们,外孙也跟他们不亲,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这次竟然跟常喜盛说这话,看来被这高价粮价迷了神志了,又开始犯了眼皮子浅的毛病。 常喜乐听到这些消息脸色也不好,若是这般到时候真出了岔子,可就是内忧外患了。 到时候其他村子的人都饿得没粮吃,可不得一窝蜂涌入桃源村了?这些村庄不少人是在桃源村打工做活的,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 “卖粮的人多吗?” “瞧着还不少,不过熟脸也就大嫂兄弟,其他的都比较面生,并不是经常和咱们村打交道的那些。想来里正之前的游说起了作用,大家都知道这种时候卖粮非明智之举,这时候卖粮的多半都是平日咱们瞧不上的那些人家。” 这些年附近村庄都依仗桃源村赚钱,包括卖粮、做工等等,而桃源村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与其做生意,尤其是请人做工,手脚利落是其一,最重要的还得人品好。像那种村霸,他们是不会去搭理的,即便改邪归正也得经过严格的审核,比其他人麻烦得多。 桃源村这般做十分有底气,那些人平日嚣张这时候也不敢吱声。 之前就有一家人被拒绝,这是因为这家人品不好,平时喜欢偷鸡摸狗,经常到处碰瓷。平日作威作福惯了,就受不了气。所以一直背地辱骂桃源村,四处污蔑桃源村的出的吃食里头放着尸油。他们乃村中一霸,典型的无赖而且家里男丁还多,里正都奈何不得。 常喜乐也不与他们废话,直接就把这家人给告了,不用费什么功夫就把几人扔进了大牢。虽说后来只是小惩一番,关了半年就给放出来,可这时代被打进大牢是要脱一层皮的。如此彻底老实了,再也不敢招惹,而其他对桃源村有意见的也不敢吱声。 举人老爷这名头可不是摆设! 后来桃源村的保卫队是如何厉害大家都看在眼里,更是让人不敢去得罪桃源村。 听到这话常喜乐颇为欣慰,如此说来与桃源村有关联的大部分人应该都没有被眼前利益迷了眼,如此真的后面闹出什么事,他们内部也容易解决。 “到底是谁家收的粮?不会又是钱家吧?”丁三嫂问道。 常喜盛摇头,“这倒不是,如今钱家是钱鑫当家,听闻比从前厚道不少。这次闹这些事的是姓吴的,就是那个卖棺材的。他水运有门路,估摸是打算收粮拿到府里卖,以换取差价。” 常老爹摇头叹气,“商人多重利轻义啊。” 常喜兴怕常喜盛听了不痛快,连忙道:“那也不全是,想沈裴两家不就是极为厚道的,咱们现在也一直做生意也没出幺蛾子。” 常老爹点了点头,依然愁容满面,“希望朝廷这次能处理妥当,否则咱们老百姓的日子都会不好过啊,像沈裴两家这样的终究还是少的。” 哪晓得,事情偏偏未像大家期盼的那般顺利。 皇帝雷霆震怒想要彻查果州的贪腐情况,并且四处筹粮送往果州赈灾,原本状况已经逐渐缓解,可这个时候还有人要趁乱造反! 此人正是皇帝的叔叔平宁王。 平宁王一直处事低调,早在从前就不曾表露过对皇位的眷恋,且一直支持先皇和皇帝,深得皇帝信任,所以才会让他到这富庶之地。 谁也没有想到平宁王竟然反了,而且还是在这么个时候。之前运过去的粮食,全都被平宁王给吞了,且并没有拿去赈灾,而是当做自己军队的粮草。 不仅如此,灾民还被往外驱赶,想要利用这些灾民给朝廷使绊子,然后趁乱独立建国。 而沈裴两家和常喜乐之前的捐赠,也全都打了水漂,各地灾民涌向南瓜府。南瓜府之前为了赈灾已经被掏空,城里哪里还有粮食可给,而那些商人又不愿意出粮,只能将城门紧闭。 灾民饿了这么长时间,跋山涉水来到此地,结果被关在门外,心中的失望和恼怒可想而知。不少人饿死或是得病而死,他们虽然知道这祸端乃平宁王惹起,可饥饿的肚子已经容不得他们多想,只想要攻进城去,想要填饱肚子。 灾民足有数十万,南瓜府岌岌可危。 第99章 恶徒 果州灾民都被赶往南瓜府和京城,附近的县城乡村也同样遭了秧。虽然大部队都是往城里去,可依然有小波人往县城和乡村走,也有的是顺着路走过就进了县或村找吃的。到处都是饥饿的灾民,这种感觉让人心里十分不好受。 稻香县也来了不少灾民,如今县城大门都是紧闭着的。 虽然稻香县的灾民相对南瓜府简直不够看,可对于一个小小县城一下子想要容纳那么多灾民还是非常有压力的。而且这些灾民里还混杂了恶徒甚至反贼,所以不管是县城还是村庄全都关闭城门或者锁村。 其实这些年因为桃源村的带动下,整个稻香县的收益都不错,县里的粮仓一直是满的,之前县里虽然也捐出一部分送往果州,可县令见今年收成不好,断不敢把自己掏空,所以只拿出了一部分而已。 因此县城里的粮食还算富足,且还有以钱家为首的商人支持,目前想要安置这些灾民还是不成问题。但是县令却不敢这般做,虽然也出粮救济,可非常的吝啬,并告知县里没粮了全都运往果州了。虽然给了灾民食物,却还要驱赶他们离开。 县令这般做也是无奈之举,若大家知道这里有粮,必是会引来大量的灾民,到时候就没法控制了。这些灾民里必是有有奸细和煽动者,消息十分灵通。而且大家情绪非常激动,路过有人的地方,就恨不得全都将当地之物全都啃光,且总会闹出点事来。 之前有一县城便是如此,本见灾民不多,好心收纳入城,结果竟是弄得城里大乱。哪里是什么灾民分明是一群土匪进了城,虽然后来军民合作最终将灾民赶出县城,可受到的损失极为惨重。 城里一片狼藉,百姓的生活都受到了影响。 不仅仅是经济损失,甚至还有人丢了性命,受伤之人更是不计其数,甚至还发生了强奸、杀人等恶性事件。有些人趁着混乱之际,到处胡作非为。 所幸灾民并不多,而那里临近有军队把手,否则整个县城都沦陷也不是没有可能。 众人闻言更是惧怕这些蝗虫一般的灾民,到处都封城,不让灾民进入。而村庄里的人组织起来一致对外,若是人力不足的只能躲到深山里。 而桃源村也早早就将码头生意停了,并将所有人都撤了回来,里头的东西能拿的就拿不能拿的堆进沈家客栈的仓库里,若保不住也没有法子。如今命要紧,其他都管不得那么多了。 因为常喜乐下这命令是在比较早的时候,也有人不理解,毕竟当时只有零星的灾民出现,并未造成负担。而且大家都有慈悲之心,见灾民饿成这般模样,于心不忍总想帮衬一把。可常喜乐却在这个时候命令大家全都撤走,且什么东西都不留,难免会有人觉得有些凉薄。 后来见王大力领着保安队的留守码头,并从村子里运了不少红薯和玉米面,给过往的灾民放粮,大家才明白常喜乐这般做的目的。 这是在保障他们的权益,就跟之前常喜乐承诺的那样。只要他们在这里按照规矩经营,不欺诈不霸市,就不会让他们有其他损失。 尤其后来看到有的县城差点沦陷于灾民之手时,更是无人再吭声了,都觉得常喜乐非常有远见。 如今各地都纷纷组织起来,共同对抗灾民。 这些灾民大多数还是普通百姓,只是饿极了丧失了理智,可若是遇到难啃的骨头,他们大多时候还是会放弃。毕竟他们已经饿得不行,也没什么力气反抗,也就是人多比较吓人。真遇到有些厉害的,都会避开。且大家也知道一个小村庄里也没多少东西,也就走了。 不过一般情况下大家也会施舍些粮食,让他们有继续前行的力气,所以灾民们走得也还算心甘情愿。 南瓜府岌岌可危,常家人都非常担忧,若真的被灾民攻了进去,到时候城里必是会大乱。南瓜府沦陷了,他们这下头的村庄县城也会守不住。这些灾民的人数太多了,里头不知道夹杂了多少居心叵测之人。如此浩浩荡荡目的明确的前往,这其中必是有所图谋。 偏偏这些灾民已经饿得不行,哪怕管这么多,即便知道被当枪使,为了填饱肚子也顾忌不得。毕竟以后是死是以后的,现在若不进去就真的要死了。 “大力?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府里传来了什么消息?” 王大力急匆匆的走进常家,常喜旺见到他连忙问道。 因为大灾和大乱,桃源村的生意和工坊也受到了影响,不少都停了工。所有人如今都严阵以待,一旦有不妥就立刻反应。 常家人也难得白天大家能够聚集在一起,而不是各自忙碌其他。 大家一看到王大力,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今天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灾民,竟是有上万人之多。我们码头上的那些食物根本就不够分,当时就乱成一团。我们几个兄弟亮出家伙都没用,还因为伤了人惹得这群人更疯了。我觉得这些人压根不像灾民,分明就是来找茬的!我见情形不妙,就领着兄弟们一起赶回来了。我瞧这帮人来者不善,恐怕是冲着咱们村来的。” 大家听到这话心都被揪了起来,常喜乐眉头紧皱,他担忧的事终于来了。 常老爹道:“咱们村是有些钱,可到底只是个小村庄,怎么就惹得这么多人惦记?咱们这要不是有水路也不好找,咋就被盯上了!” “我瞧着肯定是有人煽动的,那些灾民都叫嚷着只要找到桃源村就有救了。而且听说后头还有不少人,所以赶紧回来找你们商量。” 这时候得了消息的里正和族老们也都赶来了,纷纷都气恼不已。 “这都什么事啊,要是真跟大力说的,咱们村可就危险了。府里县里现在可抽不出人手来救咱们啊!” 一向沉默的常昱这时候开口了,“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走!” 常昱说完这话,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只给了常喜乐一个眼神,见常喜乐朝着他点了点头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从话落到离开不过瞬息之间的事,大家还没有反应他就不见人影。还是王大力第一个反应,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这,这是……”里正目瞪口呆。 常喜乐道:“里正,族老,你们莫用担忧,咱们平日为了练兵花费这么多的精力财力,现在派上用场了。咱们桃源村的人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 上万人的灾民听起来确实可怕,可桃源村易守难攻,而且这些年的训练可不是练花架子。有组织的队伍战斗力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更何况面对的是饥饿没有秩序的灾民。 这些人只是为了吃一口饭,只要威慑一二,然后给些吃的,理应能应付过去。 号声响起,村子里经过训练的人全都聚集在村子中央。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拿着自己的武器,早在听说国有大乱就等待这么一天。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一起,并且迅速的排好了队,一切都非常的从容有序。等常喜乐和里正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就看到齐刷刷的方阵。 常昱背上弓箭,手里拿着大刀,高举过头顶,“检验大家的时候到了!平日我们流了这么多的汗,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有人意图不轨犯我桃源村,我们该怎么办!” 一群人齐刷刷的怒吼着,“谁敢来犯,必将诛之!” 声音响彻云霄,每一声好像要震到人的灵魂里一般。 围观的老弱病孺听到这话全都热泪盈框起来,之前的恐慌畏惧瞬间散去。 有一个族老甚至有些担忧道:“咱们不会把那些灾民都杀了吧?” 这架势,有点吓人啊。 说到底大家还是很同情这些灾民的,大家都是一样的,会联想到自己,所以都是能帮都想帮一把,只是前提是不损伤自己的利益。 可现在看自家人这么厉害,用以对抗手无缚鸡之力的灾民,总觉得有点欺负人。 常喜乐失笑,“族老放心,咱们又不是刽子手,若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见血。” 那族老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可笑,实在是他被方才一幕吓到了,良国最优秀的队伍也没有他们厉害啊! 虽说从前也见过他们训练,可都是一波一波的不说,没事也不会有那么大的煞气。如今这样子,好像随时就要上战场杀敌似的。就连他的平日腼腆的孙媳妇、还一脸稚嫩的曾孙都一副凶狠模样,好像下一刻就将手里的木刺戳穿别人的胸膛一般,让他有些瘆得慌,可又觉得很骄傲。 常喜乐见常昱将大家情绪调动得差不多,这才上前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他们只是想要保卫家园,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手。不过若被侵犯到自身利益,那就无需客气。 没多久,便是有人来报,灾民涌往这边来,就快要到达桃源村必经的坳口。 常昱不再耽搁,领着一群人一块前往坳口,守在那里。 黑压压的灾民好不容易摸到了桃源村,可一看到眼前统一着装每个人手里还拿着木刺,且有二十来号人还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拿着铁嘎达,一副凶狠模样的桃源村人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后退,唯怕自己被刺到。 这些灾民衣衫褴褛,个个面色发黄,瞧着十分可怜。里头还有很小的孩子被抱在襁褓之中,发出阵阵哭声,声音十分的虚弱。 原本气势昂扬的桃源村人一见这一幕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有些软了下来。可他们依然不敢松懈,因为他们知道,这种时候若是起了同情心,兴许自己的孩子就要遭罪了。 这时候灾民里有个老头走了出来,驼着背脸上尽是皱纹,而且非常的瘦瞧着非常的可怜。 对着常昱就是一跪,“大老爷,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我们都是良民,要不是日子实在没法过了,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我这把老骨头死了没关系,这些孩子还小,他们就这么走了,太冤了。” 其他灾民也纷纷跪下,一声声的哀求,听着十分的凄惨。孩子不停的哭泣着,有个孩子哭到一半没了声音,只见那抱着孩子的妇人不听摇晃拼命的叫着他的小名,可怎么也没有声响,那妇人直接癫狂的在原地哭嚷,“孩子,我的孩子,你快醒醒,老天啊,救救我的孩子吧!” 那老头见此抹着泪道:“求求你们,给孩子们一口饭吃吧,我们都是一群老弱妇孺,要不是实在没法也不会往这边走的。我们这些人一路被人欺负被人抢走东西,没法才自己成了退伍往其他地方走,才会来到这里。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求你们给点吃的,我们只想让孩子活下去啊!” 那老头拼命的在地上磕头,没一会地上就沾染了血迹。而后面的灾民哭得越来越凄惨,声音在山坳里回荡。 大家见到这副模样,心里都十分难过,紧握武器的手都松了不少。 “不要听他的,他是坏蛋,坏蛋!” 两个个小身影突然蹦了出来,指着那老头嚷道。 这两个孩子正是平儿和安安。 两个孩子还小,本不用一同前往,但是常家不少孩子如今都到了年纪,也都被叫上阵,他们也按耐不住非要一同来。见没法劝阻,常喜旺也就带着一起,让槐子看着。这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可也练了几年,别的不说想要溜走递消息还是很厉害的。 那老头一脸莫名,“你们为何要这般污蔑老朽,我,我只是想给大家讨口饭吃。” 安安激动的指着那老头,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你,你杀了我娘,你杀了我娘!” 平儿望向队伍里,伸手指了好几个人,“还有他,还有那个人,他们害死了我娘,害死了村子里的人,我记得他们,就是他们!” 两个孩子声音很大,桃源村的人都听明白了,都想起两个孩子是怎么来的,顿时反应,这不就是那些当初屠村的匪徒吗!原本的同情顿时散去。 虽然这两个孩子当时还小,可这两孩子多聪明他们是很清楚的,也深信他们不会胡说,所以都信了。大家顿时警惕起来,目光中尽是怒火。 被点到之人再也安奈不住眼睛迸发出怒火,有一个人没忍住冲向前想要抓住安安,可距离安安还有很远,就被常喜乐用箭给射死了。 这下灾民们顿时乱成一片,而这时常昱以飞人速度迅速下马,将那老头还有两个孩子点到之人全都让抓起来扔到一边。 而这时候王大力则吼道:“想活命的都给我原地站好,不准出声!” 大家见此哪里还敢动作,全都吓得在原地不敢动弹。 常昱望向两个孩子,“还有吗?” 两个孩子摇摇头,“我们当时就见了这几个。” 常昱望向人群,“还有谁是跟他们一伙的?” 原本还有动静的灾民顿时不敢再出声,所有人都压低着头瑟瑟发抖。 有个少年想要站起来,却被他身边的母亲给压下去。 可那倔强少年依然不服,大声嚷道:“老爷!我知道!” 其母直接哭出来了,连忙道:“老爷,我这儿子病糊涂了,病糊涂了。” 槐子上前将他和他的母亲牵过来,安抚道:“莫要害怕,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少年咬了咬牙,恶狠狠道:“这些人是土匪!他们一路逼迫我们,谁敢不从就把我们活活打死,唔……我邻居家的大牛哥因为不听他们的话,想要反抗,结果就被活活打死了,脑袋还被割下来,身子还被他们吃了。大牛嫂子也被他们……被她们糟蹋了,唔……慧慧才五岁啊……” 所有人都震惊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事件竟然有如此可怕恶心之事,而还隐藏在人群中的匪徒也按耐不住了,不再扮演灾民纷纷站起来抽出怀里的刀往桃源村人这边砍来。 “兄弟们,给我们上!干了这一票咱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灾民里的匪徒纷纷响应,一看竟是有几百来号人,而且大部分人手里都有武器。灾民们见此纷纷都往外跑,一时间混乱不已,还发生了踩踏事件。 护卫队几人将常喜乐和那个少年护在身后,常昱比了几个手势,并大吼道:“给我上!” 桃源村人顿时分成两批人,一部分人挥着手里的武器朝着匪徒冲去,另一群人则绕到匪徒后面,一些人在疏散灾民,另一群人则干扰这些匪徒,让他们无法将灾民当做人质。 战火燃起,天地之间尽是厮杀声。 常喜乐被留在桃源村里,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现场,可听到跑回来递消息的平儿和安安说起前头的事,他心里非常担心和害怕。 担心大家的安慰,害怕听到自己人死伤。 这些人都是他的同乡,他的亲戚,他的朋友,不管是谁出了事都让人无法忍受。这不是从前看新闻简单的数字或者名字图片,而是他一同生活过的人,他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故事。 他仿佛听到了兵器碰撞、刀入肉和凄惨的声音,能感受到这场厮杀有多残酷。他虽然经历过生死,却是安安静静的死去,从不曾经历过如此赤裸裸的残酷。 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浑身发冷,虽然桃源村的村民经过几年训练今非昔比,可到底是普通的农户,平日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像这群穷凶极恶的匪徒,手里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心中残忍下手也狠,这是桃源村村民比不过的。 “前面到底怎么样了?” 常喜乐焦急不已,在原地坐立不安。 “怎么还没有人过来递消息。” 其实递消息的人才刚退下去,战场距离桃源村很近,而常喜乐就在村口守着,因此前面发生什么事后头很快就知晓。 可所有人都觉得时间非常的漫长,尤其听到打起来之后,心都是悬起来的。留守在村子里每人手里都捏紧了武器,随时做好冲锋陷阵的准备。 若前头的人扛不住,那么他们就必须迎刃而上,否则桃源村肯定就会完了。 “来了,来了!” 一有人出现在入口,就有人嚷了起来。 常喜乐和里正几人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来的正是杨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有小小叔领兵出马,多少匪徒都不够看的!” 所有人听这话全都欢呼起来,纷纷往外涌去。 等常喜乐一行人到达坳口的时候,那些匪徒全都被制服,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上。 地上都是鲜血,还有不少人一身血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不过,看到那些死去的人都没有穿着桃源村的制服,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虽然桃源村的人受伤的不少,还有人受了重伤,可好歹人都还活着。 常喜乐见到一身是血的常昱也忍不住眼热起来,常昱朝着他笑了笑,他心里顿时舒了一口气。 不过他没工夫与常昱眉来眼去,甚至只能用眼神问候一下,便去照看其他受伤的人。 受伤的人呲牙咧嘴,可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文老爷,我刚砍了好几个呢!” 常喜乐见他伤口深可见骨,心里很是酸楚,可嘴里却道:“小单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大家都在忙着照顾受伤的人,商量下面该把这些匪徒如何处理。 而这时候一直躲在远处的灾民突然涌了上来,冲向那些匪徒,朝他们拳打脚踢,一个个非常的狠,好像疯了的狼群一样,看守的人压根没法阻止。 “打死这些畜生,打死他们!” “杀千刀的,你们也有今天啊!” “哈哈哈!他爹,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芬儿,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 又哭又笑一声声凄凉入耳,匪徒们的哀嚎声都被压了下去。 等这群灾民冷静下来的时候,匪徒们都已经死伤大半。每个人都十分的凄惨,有的人耳朵都被啃下来眼睛也被戳瞎了,惨不忍睹。 桃源村的人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若非恨极,怎会如此凶狠。 这群灾民转向桃源村人的时候,纷纷都跪了下来。 “老天有眼啊!要不是你们我们真的生不如死啊!” 第100章 安置灾民 匪徒们虽然被处置兴不起风浪,但是剩下的灾民依然有上万人,虽然他们瞧着非常可怜,但桃源村的人不敢将这些灾民领进村。 可看着这么一群人也不能放着不管,因为这些匪徒的压制,这些灾民都已经许久没有正经吃过东西,所有人脸色都是蜡黄的,不少孩子都奄奄一息。灾民们说,若非老弱妇孺看着没有攻击性,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不少人早就被舍弃,甚至被吃掉肉了。 这群匪徒刚开始只有百来号个人,可他们穷凶极恶,刚开始只是在几百人的队伍里称王称霸,谁敢违抗就以酷刑将其折磨而死,让大家心存畏惧让大家不敢反抗。然后一路以这种方式吞噬着分散的灾民群,反抗的壮丁就会被残忍杀死,不反抗的就要加入他们,而加入的条件就是杀人吃人。 这种方式无疑是将有良知的人吞没,不愿意的已经死去,愿意的也不再如从前。他们被激发了心底的兽性,最终成为这些人的一员。 这支队伍之所以那么多老弱病孺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也有人想要逃,可根本逃不掉。一路乞讨而来的食物大部分都被这群人吃掉,不愁吃也就有力气,原本就有一把子力气,一群饿得全身无力的灾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更别说他们还有武器,每次吞噬一个队伍之前都进行残酷的血腥镇压,使得一群人失去了脊梁,习惯了顺从。 而他们这些老弱妇孺不仅仅是用来蛊惑有些良善之心的人,也是用他们当做炮灰。若进入一个村庄或者小县城,先让他们这群灾民一涌而上抢夺,与当地人对抗,这些人则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也不是没有想与当地人联合起来,可最后的结局是十分惨烈的,参与之人死状不堪入目不说,与其有关系或是平日经常接触的都无法幸免。他们从来不会给对方一个痛快,而是慢慢折磨而死,让人死状惨不忍睹,且还强逼这些人的亲属朋友等吞下他们的人肉。 这种巨大的恐怖,让所有人如同行尸走肉,所以看着状态尤为的可怕,因为已经不是简单的受饿灾民,身心都受到极大摧残。这也使得王大力一瞧就觉得不对劲,连忙赶了回来。 这也是方才那少年愿意出头,他的母亲如此害怕的缘故。 而之所以他们来到桃源村,确实是匪徒们早就听闻桃源村大名,尤其码头建立之后,更是觉得这是一块大肥肉。且又不像城市高墙围着,想要攻克并不难。虽然早就听闻桃源村有一群武力值很高的护卫队,可自觉自己也有几百号人,而且还有上万灾民打头阵,他们觉得并不是问题。 不过也依然谨慎小心,又想故技重施先卖惨放松对方的警惕心,然后将其攻克。 听完这些,桃源村的人都忍不住皱紧眉头。 想到方才差点心软,纷纷心有余悸。 话说回来,他们很同情这些备受折磨的灾民,可同时也知道这些人非常的可怕,因为他们被荼毒得与寻常人不同。所幸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又被饿了那么久,且习惯了被压迫根本不敢反抗,否则他们桃源村这次只怕难以躲过这次浩劫。 可若是完全放着不管也是不成,所以里正命人将村里的几口大锅都抬出来,用玉米面和红薯面煮了好几大锅稀得不能再稀的粥。 这些事都是由村子里的老弱去做的,其他人则依然严阵以待,整齐的守护着,不敢有一丝懈怠。 食物的香味引得那些灾民蠢蠢欲动,可他们见到桃源村那架势,谁也不敢向前一步,全都按照常喜乐的命令,蹲坐在原地,除了怀抱婴儿者,所有人的手都要抱着脑袋。 “这么多人,一会咱们该怎么办?又将他们轰走?”一族老忧心忡忡的问道。 里正叹道:“否则能咋办,咱们村可养不活这么多人。” 大家闻言心里都不太好受,虽然一方面在提防,可另一方面也确实觉得可怜。尤其里头有不少孩子,这么赶他们走,无疑是在逼死他们。 “这些人咱们怕是得管起来,方才我已经命人到县里寻县令讨粮食了。”常喜乐道。 常老爹不赞同道:“这时候咱们不能心软啊,虽说咱们公中粮库养这些人最多只维持几个月,可是这么一来往咱们这的人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咱们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其他人在常喜乐面前没有常老爹这般敢说话,但是态度明显是赞同常老爹的话。 他们可以给些粮,但是让这些隐患留在附近,实在不妥。 说到底他们依然只是个村庄而已,虽然这些年又多了不少人口,大家经过常昱的训练也可以说个个身怀武艺,但是也就能抵抗一二,真遇事还是不成的。 且三天两闹来闹,今年日子本就不好过,到时候没法生产,更是麻烦。 如今朝中大乱,内有平宁王造反,灾难四起,外有邻国蠢蠢欲动,如今整个良国都岌岌可危,这些灾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安置呢。 “这也是没法之事,咱们若将这些人赶走,那么他们必是会赶往府里,先不说一路经过的乡村会被荼毒,如今府里本就岌岌可危,还有这么多灾民往那挤,若府里真的扛不住了,咱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担任起分流的作用,至少不要再给府里增加压力。” 这次很多事情都非常奇怪,虽然自古灾民都很凶残,但是这次未免戾气也太大了。他们所经过之处无一不作恶,完全不是简单的乞讨。这使得他们臭名昭著,一路被人排斥喊打,原本有能力收留的县城皆是不敢有所动静。 否则按照平时的习惯,县城也要担负起安置灾民的责任的。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全都往府里和京里赶。 这些灾民非常迅速的从四面八方涌往南瓜府,若没有平宁王之事还罢了,只会觉得是大家觉得大城市有比较多的粮食,可现在常喜乐总觉得不对劲。 方才又听了这些匪徒的计谋,更加肯定的心里的想法。 平宁王这也是在让灾民给他打头阵,等南瓜府与灾民发生冲突时,就是他发兵的时候! 一旦发生战争,不管谁输谁赢,最后都会生灵涂炭,经济极速倒退,百姓生活变得越来越苦楚。而且若是平宁王这样的人渣赢了,那就更加可怕了。 先不说常喜乐对当今皇上不少作为还是非常推崇的,光平宁王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百姓的性命,直接将救命稻草吞为己有就知道这人不是善茬。这次之所以会决堤,只怕也有平宁王的手笔,倒不一定是他刻意将良田淹没,但是拦截河水去运行水碾等物他肯定跑不了。 这样自私自利又心肠狠毒之人,若真称霸为王,他们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大家一听这话也纷纷沉默了,他们并没有想得那么多,只觉得没有能力去安置这么多灾民。看着黑压压一片比自己村子还多十倍的人,总觉得心里发慌。谁知道把这群人养肥了,会不会反过来咬他们一口? 可听到常喜乐这话也不由深想起来,确实若把这些人赶走必是有一个地方收容他们。若是平常时候还能指望朝廷,只需先将这些人暂时安顿下来,然后等潮水过后这些灾民就会回到家乡。 可现在这些灾民的家乡没有了,朝中又因为平宁王造反乱成一团,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会维持到什么时候。 他们之前一直担忧府里会出事,非常想尽自己一份力,可现在若是把这些灾民推走,那就是无形中在帮倒忙。 常喜乐又道:“我书信给县令也将其中危害告知,并让他与其他县城县令也通气,最好大家能在这个时候齐心协力起来,各自负责一部分灾民,如此也能减轻府里甚至京里的压力。” 里正当即拍案,“就这么着吧,要真的让平宁王趁机攻进来,咱们这些粮食哪里还能保住。倒不如现在先管起来,让他们没法弄出幺蛾子。反正各家也囤了不少粮食,咱们就先将公中的拿出来,只要保证他们饿不死就成。这样,咱们的粮食应该能多撑一段时间。” “这么多人安置在哪里?放在家门口这晚上都让人睡不着觉啊。”一族老问道。 王大力却不觉得是什么事,直言道:“这还不简单,直接把他们放在码头那,那里这么多屋子,挤一挤就成。要是装不够就在外头空地待着,好歹有个地方蹲着也总比到处奔波的好。到时候我领着一部分兄弟在那看守,一旦有幺蛾子立马回头递消息,一同守住坳口。” 大家也都纷纷同意,那里距离桃源村不远不近,而且地方宽敞,确实是个安置的好地方。 王大力得到肯定又道:“剩下的有的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方才咱们与那些匪徒拼命的时候,那些匪徒不是抓灾民做挡箭牌,我就看着有不少竟是将旁边的人推出去。呵呵,我已经命人看好了到底是谁踩着别人的尸体活下去,咱们的粮食可不能供给这种人。” 因为在场的里正和族老因为年迈都没有经历过方才的惨烈,一听这话都表示就得这样。他们的粮食本就紧缺,无德之人不值得他们施舍搭救。 常喜乐想了想道:“大力,到时候你将他们像保卫队一样分班分排,都由他们自己人担任班长排长,让他们自行监督。若那个班排闹事就得一块罚,若是里头有欺凌之事发生,一旦发现严惩不贷。且,谁要是上报身边之人有异心并查明属实,就给予嘉奖,若是胡乱诬赖同样严惩不贷。” 常昱虽然是桃源村保卫队的灵魂人物,有他在所有人的气势都不同,可真论管理常昱还真不行。他虽然能够领兵打仗,可对具体的管理等却并不上心。而王大力因为是冲着要当将军去的,所以各个方面都会去学去做,尤其管理上很有一手。 王大力直接应下,“是,我必是会处理妥当。” 县令那边得到常喜乐的书信,很快就回了信。 他表示会将经过的灾民安置好,将里头的毒瘤给摘除。并且会告知其他县令其中的重要性,务必让大家尽力,以缓解府里的压力。 虽然县令只字不提增粮之事,常喜乐心里有些不痛快,可还是可以理解。毕竟稻香县是一座县城,迎来的灾民必是会比桃源村多。而且县令一直知道桃源村的状况,知道他们饿不着,就理所应当的劫富济贫了。 这种想法虽然让人不爽,可谁让他们能力大,承担的责任也大。 而常喜乐也并不没有白白养着这些灾民,如今雨停了常喜乐则发动他们在码头附近开荒。没有劳动的人除了还抱在怀里的孩子,只能保证饿不死,一天也就一顿稀得不能再稀的玉米或是红薯稀饭,而劳动的人待遇会好上不少,出力越多得到的粮食也越多越好。 他们不知道这场灾难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所以他们不能坐着等朝廷来解决,现在开荒也是为了后面村子里粮食不够了,这些人有东西吃。红薯玉米相对不挑地,产量又比较高,正好适合用于此。 虽然这些人可怜,但是他们桃源村人的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想要得到就得付出劳动。如此也是让其他灾民知道,想要到他们这里讨饭吃可不容易,不让那些人以为来到这里就能白吃白喝。 常喜乐整合里正几人在商讨如何安置这些灾民之事,就有人过来报告,有支队伍进了坳口。至少来了二十几个人,都是穿着便衣,并不是灾民。 “会是谁?”常喜乐疑惑,正打算与常昱前去一探究竟,院子里就走近两个熟悉的身影。 “高叔,秦叔!你们怎么来了?!”常喜乐惊叹道。 高元的神情显得很郁卒,与秦钟都是分开走的,不愿与之靠近。 这两个人闹翻了? 常喜乐一脸疑惑,秦钟叹道:“我这次来是想将你高叔留在这里……” 常喜乐大惊,“府里的情形已经这般要紧了吗?!现在灾民如何了?” 不管怎么说府里被高墙围着,还有那么多士兵在那镇守,怎么想也比桃源村要安全。若平宁王真的攻打进来,他们这种小村庄肯定难以幸免。他们对付一些手无寸铁饥肠辘辘的灾民还行,真面对千军万马就完全不够看了。 而码头是必经之路,军队只怕会一路抢着过去,以便得到补给,无需调动大量粮草。 秦钟道:“现在暂时被压下去了,城里卖粮的都被我抢了,总算没让这些饿极了的灾民攻立马就进来。” 大家闻言顿时舒了一口气,也忍不住感叹秦钟的魄力。那些趁机发财的商人背后都是有利益牵扯的,否则哪里敢这般胡作非为。没有想到秦钟竟是直接开抢,虽然名义上是借。 “那您这是……” “这些不过是权宜之计,涌往府里的灾民越来越多,府里再多粮食也不够。况且咱们也不能一直这般被动,这不是让平宁王有机会趁虚而入。所以我打算带着军队和这些灾民一同回到果州抢粮,如今没有比那里粮食更多的地方了!” 常老爹听这话忍不住出声,“这么干我瞧能行!那里是这些灾民的家乡,他们心里都非常怨恨平宁王,到时候必是会尽全力的。只是他们乐意吗?” 秦钟咧嘴一笑,“这可由不得他们,况且到哪里都是死,回到自己家乡反而生机还大些。” “朝廷派兵了吗?”常喜乐问道。 “邻国异动,朝中还腾不出手来,我们先打头阵。” 常喜乐听这话忍不住皱紧眉头,虽说南瓜府这些年因为越发富饶,兵肥马壮,但是比起果州还是逊色不少。且那是平宁王大本营,对战时肯定会吃亏。若朝廷派兵不及时,这一场仗会令人堪忧。 怪不得高元会闷闷不乐,把他送往这里希望能保他性命,可秦钟自己却去冒这么大的风险。自然觉得被看轻了,两人之前关系就颇为复杂,高元也甚为敏感,难怪会不痛快。 “你放心,只要高叔在我这,我必是会保证他的安全。不过你若是不能活着回来,就不好说了。” “我这人命硬,死不了的。”秦钟笑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常喜乐不解,“何事?” “我军队里少了像常昱和王大力这样的人才,不知可否借用?你放心,我绝对会保证他们能安然回来。” “你如何保证?!刀眼无情,你自个都没法保证你自己活着回来,如何保证其他人。”高元恼怒道。 秦钟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战场之上难以有损伤,可因为如此就不去了吗?况且我只是找他们商量,又不是非要他们去。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更何况他们是武举人。” 高元冷笑,“这般说你只想要他们两人,保卫队的人不想要了?” 秦钟顿时不敢吱声了。 常喜乐顿时听明白了,原来秦钟竟是想跟他借兵。 虽然护卫队的人并不是兵,可那素质只好不差。这里的军队大部分都很不正规,不像后世那般正规,很多都是军户,平时在家种田,国家有难的时候才背起武器上战场。并没有经过什么专业的训练,战斗力就可想而知了。 怪不得高元这般生气,原来不仅仅是他方才猜想的那样,他怕是觉得因为自己的关系害了桃源村吧。若非他秦钟也不会知道桃源村,也就不会打他们的主意。如今他亲自上门求,又会因为他的关系很可能常家人不好直接拒绝,会放几个人一块通行。 若那些人出了事,他以后如何自处? 常喜乐看高元一脸纠结,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个我不能答应你。” 秦钟顿时有些失望,却没有再说什么。 常喜乐又道:“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他们若是有人愿意,那就请你善待。若是无人愿意,我也不能强求,毕竟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我们村子可是皇上亲自赦免兵役的,若是无人愿意当兵也是说得过去。” 秦钟一听顿时又乐了,“我要是凑人数也不会到你这要人,我讨的是精英,肯定得对方了以才肯卖力。” “不过先说好,我这也一群灾民要管着,所以即便大家都答应我都不会匀出多少人的。” “那是自然!我没这么贪心,也知道你们这不容易。况且我都把你高叔放这了,我也不能害了他。” 高元其实也是自愿过来的,他心底有愧所以也有要当人质的心思。 常喜乐原本以为估摸没有多少人会答应,毕竟大家现在日子好了,而且家里有老有小的,都是农户没有什么野心,只希望能平安度日,没有想到大部分人都报了名。 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他们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农户,而是拥有了军人的意识。他们想要利用学来的本事在战场上厮杀,况且看到这些可怜的灾民,想到那造成这一切的平宁王,心里都暗恨不已。 若这样的人能逍遥于世,那他们的日子很快就会不好过了。 而且之前与匪徒搏斗,也激发了他们的血性,都想要拼搏一回。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灾民里不少人都为之响应。外面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乡,而且他们之所以变得这般源头都是平宁王! 可桃源村不能无人看守,因此经过一番筛选,比如无子的不要,家里壮丁稀少的不要等等要求,才让一百多个人一同跟着秦钟离开,其中就有早就等候时机大显身手的王大力。 常喜乐看着这群斗志昂扬的人,佩服的同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战场从来都十分残酷,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还剩下几个人。 而这时,常昱道:“乐乐,我也想去。” 第101章 暗杀 常喜乐听到常昱竟然有这样的要求,顿时诧异不已。 常昱早年的经历深深着影响他的思维方式和处事原则,虽然这些年他融入了人类社会,表面看与常人并无相同,可常喜乐很清楚其实并非如此。常昱是个很自我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顾及别人的想法,不理解别人的脑回路,所做的一切都凭借自己的兴趣,根本不会管其他,也不在意,很我行我素。 常喜乐一直觉得他们二人能投缘,真的是上天安排,常昱现在与其他人都是没法走近,像常家这种稍微近的也是因为他的关系。 如今这么多人愿意跟随秦钟到果州,一来是因为同情那些灾民的遭遇,痛恨平宁王这种置百姓安危于不顾的人;二来也想利用这些日子所学的本事大展拳脚;三来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又或者其他什么。 不管是何缘故,都是因为是社会人的缘故,而常昱显然没有这种认知。 不仅仅是常喜乐,连身边听到常昱这话的其他人也纷纷诧异。 他们都很清楚常昱的本事,却也并不觉得他会一同前去。 这么多年下来常昱什么性子,大家很是明白,知道他是个与常人想法很是不同。 在常昱的世界里,只有常喜乐是最重要的。 而现在他要一同前往果州,这就意味着要远离常喜乐。 此战并不容易,平宁王今日造反必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早有预谋。战场在平宁王的地盘,打起来他们肯定不占便宜。而且如今良国内忧外患,想要其他增援怕很难。 虽然不至于就被平宁王碾压,可到底兵力还是差了不少。如此必然是个长久的战斗,一时半会儿是没法结束的。 常昱有多黏着常喜乐,所有人都很明白,就连秦钟其实一开始虽然提了常昱却也是不抱希望的。 而常喜乐又不能离开,他现在是桃源村甚至乃至附近村庄的定海神针,他若在大家都相信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应对。可若他走了,那些放下家人前往果州的村民心里必是不会踏实,一旦遇到事谁也没法像常喜乐这般妥善解决。 桃源村现在要做的事太多,外头还有那么多灾民需要他们安置,后面兴许还会来更多的人。 这些都是普通人没法解决的,谁走都可以,常喜乐却不能。 常昱虽然特别却并不傻,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这种情况下,常昱也要跟着打仗,让人很是想不明白。 常喜乐问道:“你为何想要去?” 常昱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远方,“我就是想去。” 说完就没有再开口。 常喜乐微微皱眉,并未表示同意还是拒绝。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常喜乐见此更加肯定,常昱意已决,否则见自个不吭声肯定会说一句,若自个不同意他就不会离开。他没有开口,说明他是想去的,虽然只要自己拒绝他也会听从。 这么多年的相处,常喜乐还是能肯定这一点的,虽然他有点不太明白常昱为何要这样做。 常昱虽然打猎时候非常凶残,却并不是喜欢杀人的刽子手,这些年的生活他已经将人类视为同类。对那些身外之物也并不在意,他不管是在豪宅里居住还是在深林的山洞中都是一样的,对吃的哪怕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好吃的,依然很喜欢生食,其他很多东西皆是如此。 “是因为我吗?” 常昱不置可否,常喜乐却明白了。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因为他做得太多,在外头富有名声,而且所有一切都是能用肉眼看得到的,桃源村如今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他有莫大关系。而大家的崇敬也从不曾掩饰,这些常昱都能感受得到。 虽然大家都接受他和常昱在一起,也是诚心的祝福甚至觉得般配,但是这种感受多半是出自于觉得常昱可以照顾他保护他,甚至潜意识里把常昱当做了陪衬的存在。 常昱虽然对人类之间的复杂关系不是很理解,可雄性的本能却让他会感受到什么。况且常昱是被老虎养大,从来都是称王的角色。虽然常昱不会觉得配不起这种复杂心思,可也想要做些什么。 况且这是他可以做得很好的事,想要表现一番也很是正常。 这是常昱第一次正经要求要去做一件大事,虽然其中有他的影响,可到底还是遵循内心的。 常喜乐心中自然不舍,毕竟刀眼无情,常昱的本领再高,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在千军万马之前那身武艺根本不够看,随时有丧命的可能。 可他却不能因为自己的意愿而太多的约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虽然他们已经是伴侣,可彼此依然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只要不是歪路,他就没有理由去阻挡。 “不管你去或是不去我都支持,可我依然希望你是遵从你的本心,而不是因为其他什么。” 常昱眼神坚定,“我知道,我想去是有你的缘故,可也是想要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好像挺有意思的样子。” 常喜乐听这话连忙望了一下四周,还好大家见他们二人谈话都散了,否则这话传出去总归不好听。把打仗当做有意思的事,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常昱自然明白常喜乐担忧什么,又道:“打赢了应该很好玩。” 常喜乐失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虽然——现在他得举着手…… 再乖巧的小老虎依然是老虎,总有称王称霸的心啊。征服的心,总是存在只是看什么时候被激发出来。从前在沉睡,如今只是醒过来而已。 “你如果想去就去吧,只是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我会永远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常喜乐敛起笑容,正色道。 常昱握住常喜乐的双手,“乐乐,你等我回来,不能改嫁。” …… 瞬间,什么悲戚气氛都没有了。 常昱见常喜乐脸色不虞很是不高兴,“乐乐,你心里只能有我,好不好?我不要别的男人把你娶走,一想到这个我心就开始发疼……” 常喜乐没听完直接转身走了,还好这世界没有偶像剧可看,否则常昱乱学话的毛病非要把他气死不可! 从前还罢了,年纪小说出这样的话觉得还挺萌,尤其他平时不多话,一口气听到那么多还挺有意思。可现在长成这么高大的硬朗汉子,说出这种话…… 大家听闻连常昱也一同前往,村子里的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有常昱在大家肯定可以凯旋而归! 常昱在他们心中就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在这种时候地位绝对不亚于常喜乐。 距离大军出发还有几日,因为要乘船去果州,所以必是会经过桃源村,因此大家也就趁着这个空档去准备,到时候直接在码头上船亦可。 这几日整个桃源村可谓修罗场,大家养殖的牲畜,除了还小的几乎全都给宰杀了,然后用盐抹上,用火将其烤成肉干。如今村子里那么多汉子都要上战场,他们后勤补给得加紧供应上。后面以后怎么活再想法子,如今在前线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这么多一百多个人肯定吃不完,还要匀给其他人。可这种时候并不是自私的时候,只有大家都有一口吃的,有一把子力气,齐心合力才能打胜仗。否则仅凭一百多个人,那就是找虐的份。 若非里正勒令,村子里的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家底都掏出来。 家里没有人参军的,想要尽自己一份力,别人连命都不要了,他们怎么可以吝啬一点吃的?粮食没有他们可以再种,他们深信自己不会饿死,即便有可能也比在前线的人有更多生机。 而家里有人参军的,更是没话说。 一时之间离别的忧伤甚至都感受不到,只有齐心协力一起向前冲的劲。 女子们最是卖力,她们自诩不差可不到不得已是肯定不会让她们上战场,所以想从其他地方补…虽然常喜乐一直灌输男女平等的概念,却也从来不会脱离现实。不能让大家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对女子非常宽容,这只会害了她们。 现实如何从不隐瞒,教导她们自立自强的同时,还教导她们如何在这种规矩之下更好的生存。 所以就连最蛮横的大英子都没有吭气,而是根据安排该干嘛干嘛去。 男子去宰杀牲畜,女子和老人们则是制作各种干菜腌菜以及制鞋等等。 钱雪柔两口子被疏散的时候也来到了桃源村,他们两个人也忙得不可开交。钱雪柔是不停的制衣,桃源村也养蚕,有丝绸。常喜乐命妇人们将丝绸全都拿出来给大家制作里衣,丝绸光滑,若是中箭能减少一些损伤。他不知多有用,这些也是道听途说,他觉得挺有道理,便是命人准备。 而钱雪柔的丈夫则尽可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将农具打造成武器,虽然时间很短,根本做不到太多,但是能多一把是一把。若非他们现在无子,一开始就被刷下,否则他也是要去参军的。 突然发兵武器供应肯定跟不上,他们村子里也只有二十多把,还得留一些守卫村子。 “这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可怎么打仗啊!”孙婆子忧心忡忡道。 常家子孙出了好几个人,常家三房就有两个,分别是槐子和常喜旺。 槐子现在已经是大小伙了,而且比较早婚去年就娶上媳妇,今年就抱了个大胖小子,属于有后之人,自己又还有兄弟,所以也有资格去参军的。 村民们其实都反对,觉得常家就没有必要出人了,可槐子自己坚持要去。而他的媳妇也是桃源村人,也是个利索能干很有想法的女子,训练的时候也非常出色,很是支持槐子一同前往。还说若他是男子,也要一同前去。 大家心里肯定是不舍的,可就连孙婆子都没有扯后腿。因为他们都清楚,这场战斗背后的意义。 武器就有那么几把,盔甲什么的都是奢望,热血的同时也十分的担忧。 常喜旺不以为然道:“咱们没有就去抢别人的呗!小弟以前说的那些打仗故事不就是这样吗。” 孙婆子用力拍掌,“对对,就这么办!你们可要记得刚开始不管是投还是抢先把武器拿到,然后再说其他。” 常喜旺笑道:“娘,你放心吧,我们可不傻。” 槐子也摩拳擦掌,他并不是冲动之人,可习了这么多年的武,肯定想要施展一回。常喜乐教得杂,而且因为王大力的关系,所以兵法什么的都没有少教。他们虽然喜欢安逸的生活,甚至连桃源村都不想离开,可心底还是有英雄梦的。 而令人意外的是,被安置的灾民不少人也想要同往,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理由很简单,他们被平宁王折磨得不像人,这口气他们咽不下!流离在外头终究是异客,没有田地没有钱财,不管到了哪里都是被嫌弃,倒不如拼搏一回。 不仅如此,附近村庄的人,得了消息也纷纷表示要加入。他们这些年跟桃源村已经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不少人也在桃源村干活甚至受训过。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他们也想尽一份自己的力。 平宁王这种人就不应当存于世,他若能称王称霸,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未来的日子肯定会不好过,看这些灾民就知道了。 等到秦钟路过码头的时候,整个桃源县就出兵有上千,而且一路都有不少灾民村民加入,根本不用像从前有时候还得强征兵。这种队伍气势十足,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为了将平宁王消灭,让百姓有活路。 平宁王兴许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瞧不上的屁民愤怒的时候会如此可怕。他们不是简单的符号,不是只有一个代名词——愚民,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自己感情的有志气的。 等秦钟抵达果州,已经变成黑压压的几十万大军,令人骇然。 而让平宁王更加想不到的是,这些大部分都是临时凑成的大军,竟然表现得如此可怕,他们英勇善战不说,还十分的有组织有纪律且勇气十足。若是不知压根瞧不出是一群杂牌军,而是非常有序的正牌军。 这其中除了领兵人知人善用的功劳,即便是桃源村人又一次发挥了自己的效用,这也是当初秦钟前往桃源村请人的缘故。 他们经过几年的熏陶,已经有了军人的习性和觉悟,且桃源村的管理制度渗透到每一个处,也让他们比普通农人更加懂规矩讲规矩又知道如何灵活善用。秦钟虽然之前就将常喜乐的法子学了去,也培养了不少精英,可到底时间短,人数也不多。 而桃源村挑选出的这些人却是不同,且直接经过常昱和王大力的亲自教导,常喜乐一直在监督,所以自然有所不同。 他们一来就被分编成为小领队,让他们成为领导者。 起初也有人不服,可能被派出来的武力值可不一般。经过训练的人到底不同,大家最后都只有一个服字。更别说桃源村人自带干粮,这放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桃源村人习惯了严格的模式,且在离开之前常喜乐就给开了一个培训课,教导他们如何驯服他人。所以他们在短短时间里就整顿好了队伍,让一群散兵拧成了一股绳。 虽然刚开始这群人的作用还比较小,毕竟人数少起初除了王大力也不过一个人管十几个人而已,但是慢慢的这种魅力被辐射开来,影响着越来越多的人。再加上有秦钟那一帮子人在,统领的将军又是个人物,几十万跟难民似的大军逐渐成型。 而这些也是用血换来的成果,起初并不顺利,胜少负多,且武器落后不管是输是赢他们损失都十分惨烈。说到底还是一群杂牌军,即便进步再快一时间也难以敌过早就做好了准备的正统军,还不说对方占了地理优势。 每一场战役状况传递回来都让大家的心被揪住,听闻那可怕的数据令人忍不住流泪。哪怕自己的亲人依然活着,可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就寝食难安。不过桃源村人并没有沉浸在悲伤之中,而是在后方也共同努力。 他们捐了粮食捐了这些年手里好不容易存下的钱,还依然无时无刻在解决自己生存的同时,还想着要给前线提供物资。虽然他们知道他们的这点东西杯水车薪,可只要能有一点用,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去做。 不仅仅是桃源村,还有很多地方的人都是如此。 常喜乐这时候才真正感受到从前老人说的那个情形,当大家感到危机的时候,那种潜力就会被迸发出来。趁火打劫的人虽从不曾少,可善良的人总是更多。所以世界才会一直在前进着。 而真正让整个局势扭转的便是平宁王被暗杀了,这个消息无疑震惊了整个良国,就连当今皇上半夜被叫醒都亢奋得睡不着觉,直接号召众百官连夜上朝。 良国这时候情形十分危机,内忧外患还有天灾,皇帝已经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半。皇帝如今还不过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被连受打击,整个人都衰老了不少。这些日子一直抱恙,可一听到这个消息,无药自愈。 而这个暗杀平宁王的英雄,正是常昱。 听到常昱的名字,其他人或许没有太多认知,可桃源村的人瞬间就理解为何在重重保护之下,平宁王还会被人刺死了。若刺客是常昱,那一切皆有可能。 而常昱的可怕还不仅仅如此,平宁王死掉之后,世子才刚继位,没过多久又被杀死了。 最要命的是,来无影去无踪,明明外头守着一群的人,可等发现两人死的时候刺客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是每次都听到一阵虎啸,却有寻不到老虎在哪里。 所有人都说这是虎神仙灵了,所以才将作恶多端的平宁王父子收了去。 桃源村人也就此知道这个刺客是谁,大家关起门来欢呼,不愧是我们桃源村的人!干得漂亮! 而在大部队里的桃源村人听到这个消息更是热血沸腾,常昱的勇猛无疑给他们带来巨大的鼓励,有虎爷在,怕个甚! 因为怕太张扬会给桃源村人招来麻烦,因此大家很有默契的对外喊口号,有虎神护身,他们一定大胜。虎神之名也就是这个时候传开的,领军的将军自然知道怎么回事,无人会去戳破,甚至会更加大力的宣扬。 这种时候神怪之说最容易鼓舞人心,只要大家觉得老天都站在自己这边,那就更加战无不胜。 而果州情况却完全顿时乱成一片,士气大减不说,还因为谁继承大位之事闹得不可开交。 平宁王有不少儿子,平日倒是好事,可这个时候却是麻烦。原本有世子还罢了,可世子也走了,而世子之子尚且年幼根本担不得大任。平宁王的其他儿子蠢蠢欲动,纷纷为自己谋利,局势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常昱还东杀一个西杀一个,刚开始大家还瞧不明白,后来才发现,这常昱暗杀都不是为了赶尽杀绝,而是为了挑起混乱。他所杀之人大多都是属于一旦倒下,要么就引起纷争,要么就后继无人。再不然就是恶贯满盈,常昱瞧不顺眼就给杀了。 这一招十分狠辣,偏偏平宁王一派无计可施。他们虽然高价悬赏,可到现在都没见过那刺客长什么样。每次出行就见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还带着老虎面具。 到底是何姓名也无人得知,只能跟着朝廷一派为虎神。 虎神大名如今是果州高官头上的一把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宰到自己头上,人心惶惶,令人畏惧。 胜利的消息越来越多,而且每次战役伤亡人数也越来越少。 这只杂牌军就跟之前常喜旺说的那样,慢慢用对方的武器充实自己,再加上经验越来越丰富,也就变得越来越勇猛,一副势不可挡的架势。 不过这并不代表所有一切一帆风顺,良国到处受灾,内忧外患如今国库空虚,朝廷还得应付外敌难以腾出手,这边没法支援多少。而果州一时半会儿又打不下来,每天的消耗都非常惊人。 如今平宁王一派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不再像之前那般,而是开始了拖字诀。 军费紧缺的问题,很快就摆到大家的面前。 第102章 凯旋归来 果州战事关重大,朝廷也是竭尽全力的在提供物资,可这时候外患不断,不少地方又因天灾需要救济,国库一下子被掏得干净,朝廷也是无能为力。如今就连皇帝每日都紧衣缩食,就快恨不得把皇宫都给拆了卖钱。 而此时大家也更加肯定了平宁王为了称王不折手段,竟是勾结外人一同对良国进行发难。否则邻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反应,分明早就暗通沟渠。 可即便现在知晓,却也没法解决目前要面临的缺钱缺粮问题。 此事并未张扬开来,若是让外人得知,只会对自身不利,而百姓也会惶恐不安。常喜乐能够知晓也是因为宋挽呈的关系,且根据所得的消息,也基本能够推断得出来。 可他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他们桃源村甚至整个稻香县都已经竭尽全力,如今自个的口粮都还没有着落呢。这些年的积蓄全因为这次战乱被掏空,一下回到解放前。如今大家心中对平宁王的怨恨可谓达到了极点,若不是他生事,他们怎么会又过上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日子。 要知道之前他们的日子过得十分殷实,每天大鱼大肉想吃什么吃什么,常喜乐还曾担忧如此下去会影响大家的健康,到时候像后世一样,生活条件好了会得所谓的富贵病那就麻烦了。 常喜乐还专门下令告诫大家,不可太过偏食,每天就知道大鱼大肉,必须要荤蔬搭配,什么都吃才成。 当时大家还特别乐呵的说,竟然有一天担心吃太好得病的,这辈子不算白来一回。 可现在一切又回到过去,谁心里会痛快。 沈裴两家也是竭尽全力,不仅掏出自己家底全力支援,还在府里鼓舞各界商人一同为国出力。虽然响应的人也有不少,可终究还是少数。这个世界商人之所以被人瞧不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不少人这个时候不帮衬一把就算了,竟然还想要借此发国难财。 尤其之前秦钟直接命人直接抢粮,让有些人心存积怨,更是不想出一份力。 更多的人也是在权衡,虽说朝廷有意隐瞒,可内忧外患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藏不住。尤其如今又天灾连连,有些人不由想这是不是上天的警示。 这样的流言蜚语从天灾开始就一直不断,只是到了现在更盛而已,虽然朝廷镇压了几次,可收效甚微,甚至因为到处出事而越演越烈。 直到常昱的虎神一说出来,这才将这种言论慢慢压了下去。 但是不少人还是抱着观望态度,尤其是身怀巨资的商人们,更是得权衡一番。若是能保持如今状况还好,若一旦有什么闪失,他们之前援助朝廷之事必是会在新皇面前讨不得好。这本就是要掏走自己的钱,又想到这种后果,更是不敢轻易妄为。 如今的粮草虽然还能维持一段时间,可平宁王一派若一直这么拖延下去,那么吃亏的肯定是朝廷一派。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奇迹却出现了。 之前出海的沈百里和裴清云回来了!浩浩荡荡的带着大量的船只运送着大量的财富凯旋归来! 这次出航有朝廷支持,因此出行的时候规模可比之前大得多,走的时候船上就载满了那边受欢迎之物。因此这次回来船上的财物比上次归来时候竟是多了几倍,他们一入良国听到这样的消息,二话不说直接将这次所得全部捐出。而常喜乐之前也投了一股,还投了不少,所以也赚了不少,也全都跟着捐给前线。 这一下不仅粮草金钱问题得到了暂时解决,还极大的鼓舞的所有将军士兵们的士气。沈裴两家甚至还放出狂言,平宁王一派既然想耗他们就耗到底他们也奉陪!反正他们知道有一处遍地都是黄金的地方,就不怕跟人比砸钱! 这话当然是吓唬人的,可这世消息闭塞,而且沈裴二人确实带回了大量财富,大部分人都信了,即便不信那里遍地是黄金,却也知道这是个绝佳的赚钱机会,能够源源不断的支持着这场战争,只是没有吹的这般夸张而已。 毕竟,船上这么多的好东西可不是骗人的。 这一下原本就无比英勇的战士们更是热血沸腾,而原本内部就乱成一锅粥的果州变得更加人心不稳。 而沈裴两家因为英勇大义,因此皇帝直接分别授予两家伯爵和侯爵之位! 这圣旨一下,整个良国哗然。 若是光裴家就罢了,毕竟裴家的女儿在宫中为妃,之前因为沈裴两家在这次危机之中使了大力气还刚刚提为了妃,所以裴家能得侯爵之位并不稀奇。这其实是早晚的事,只是爵位有些高了会有些争议而已。毕竟裴妃不仅温柔娴淑深得皇帝宠爱,还为皇帝诞下了两个龙子和一个公主,如今又为妃,自然会抬高其娘家的身份,商贾说到底还是不太动听。现在又做出了这么大的利国之事,更是顺理成章。 可沈家也被授予爵位,这就让人完全想不到了。这可谓史无前例,让一个纯粹的商贾之家能得到爵位,这可是一个质的飞跃。商人的地位在这里虽然不至于非常低下,子孙还可以科考,可到底还是被上层社会歧视的人群。 如今竟然因为投了些钱,就得授予伯爵之位,这如何让人不羡慕! 也在此刺激之下,愿意捐款的商人越来越多,虽然都不敢像沈裴两家能做到这般地步,却也十分慷慨。 如此一来源源不断的物资被送往果州,这让平宁王一派更是难以平静。而皇帝虽然没有再给别的商人授予爵位,却给捐款最多的几个商人发了牌匾嘉奖,而所有捐赠商人的名字全都被写入公告之中,公布天下以做嘉奖。 这对于商人来说也是天大荣耀,跟官家挂上号,这以后做生意那都不同。如此愿意出钱出力的商人也越来越多,原本的经济危机也就此被顺利解决了。 手里有粮有钱,心里不慌。在前线的战士们更加英勇奋战,无需再担心其他,胜利的消息不停的传了过来。 而平宁王一派的烦恼并未就此结束,果州里的百姓也受不了平宁王一派的压榨,开始反抗起来。 原本听说平宁王那般绝情就心里发凉,后来开始对战,他们百姓进行残酷的剥削,百姓早就民怨沸腾。而且不少在外头浴血奋战的都是自己的兄弟朋友,而他们之所以会扛起武器战斗,只是想寻回属于自己的家园而已。 果州的文人们也同样对残暴的平宁王一派十分不满,他们也曾反抗过,可被无情的镇压,不少学士文人都被杀死了。平宁王一派以为这样可以震慑,但是这里的文人有一身傲骨,越是打压越是挺得厉害,明面上不成就一直在私底下谋划着。 而现在果州节节败退,对州内百姓的剥削也越演越烈,终于压得众人无法忍受乱了起来。这次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一群人有组织有预谋的反抗,威力自然不同。 这下平宁王一派也尝到了内忧外患的味道,没有多久便是降了。 良国上下一片欢腾,还没有等他们将所有矛头对准邻国,邻国知道大势已去也递了和解书。 皇帝直接下令庆祝三天三夜,整个良国都沉浸在欢喜之中。 而皇帝也没有忘记当初的承诺,参与战斗的果州人不仅能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还得到奖励,将从前平宁王名下的田地分割给他们,彻底将平宁王的根基连根拔起。平宁王留下的粮食,全都分派出去。 而其他兵士也同样得到了很高的奖励,这一场仗让皇帝看到了百姓的力量,更加理解了那句——得民心者得天下。 皇帝到底有何感悟常喜乐并不关心,他在焦急的等待着常昱一行人的归来。 这次战争虽然胜利了,可过程是惨烈的,因为消息不通常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这次出去的人还有多少人能够回来。常喜乐虽然知道常昱还活着,却不知道他到底如何情况。虽说在外头传得十分神乎,可常喜乐知道那不过是造势的结果。 一方面是鼓舞人心,另一方面是摧残敌对一派的心智。 那些人都是被重兵守护着,常昱武艺再高,那也不可能真的做到来无影去无踪,轻轻松松把对方就给杀死。这其中必是危险重重,想要不受伤更是不可能。而且他一直被追杀,每天都要风餐露宿,哪怕常喜乐知道常昱的性子对这些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可以释放天性,但是依然会心疼和担忧。 况且如此危险,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会失手。其实常昱并不是次次成功,只是每次都能逃脱。只要稍微慢一步,如今早就失去了性命。常喜乐这段日子不知道晚上做了多少次噩梦,他经常半夜被惊醒,这段时日他消瘦了不少。 他虽然一直想尽办法让自己平静,让自己多吃,不能让常昱回来看到如此消瘦的他,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变得很憔悴。他只能用工作将空闲的时间填满,如此就没有工夫去想太多。 常家人见此也只能叹一口气,因为常昱不回来,外人做什么都没有用。更何况家里还有槐子和常喜旺也都奔赴前线,所有人的心都是悬着的,根本没有一刻安宁。 从得知大部队要班师回朝的那一刻起,虽然可以计算大概的到达时间,可常喜乐依然每日都会到码头去等候。 可即便他心里十分焦急,在码头的时候也不是空等待,另一只手还要处理村子和灾民的事。 这场仗打了一年多,这些灾民已经开荒了不少田地,虽然现在收成因为土地还颇为贫瘠,这些土地想要成为良田还得养几年,可看到这么多田地被开垦出来,所有人脸上都是欣慰的笑容。 有些灾民并不打算离开,而是希望能够留下来。 这些人多是之前在果州就是没有田地的人,于他们而言在哪里都差不多。而他们这一年多看到了桃源村是如何劳作的,心中都羡慕不已,所以很希望能融入进来。即便自己不能自己的子孙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那也是非常好的事。 回到果州,谁也不知道会面临着什么,这里让他们更加有安全感。因为他们看到这里的管事非常厚道还有头脑,从前桃源村的富饶就可以瞧得出,后来近距离接触更是肯定。 能留在这里开垦土地的人,都是人品得到肯定的,因此桃源村人并无异议。况且朝廷有下令,如有灾民不愿意回家乡的,也是可以留下来的,只是得当地人允许和接纳。 “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应该快到了吧?” 越临近相见的日子,大家越紧张,尤其家中有人前往的人更是如此。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再见到自己的亲人,若那时候瞧不见就说明人不在了。 问话的是一个老妇人,他的儿子也上了战场。 “快了,估摸就这几天了。阿婆莫用担忧,大田肯定会平安回来的。”常喜乐安慰道。 老妇人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叹道:“哎,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好好的日子怎么就是有人想着要闹一下。那平宁王都是这么大的官了,不愁吃不愁穿的,有啥想不开的,非要闹个什么劲。” 常喜乐也何尝不这么想,他一直属于欲望不重之人,对权力没有太多的追求,所以他无法理解那种总想称霸天下之人的心理。日子差不多就好,为何非要争个人上人才罢休,还不如用这力气去享受生活。 老妇人双手合掌,朝着河那边拜,嘴里念叨着:“老天保佑,大家都要平平安安的回来,老天保佑。” 虽然知道这并不可能,可老妇人依然希望老天能够开眼。桃源村人都是一家,不管是谁不在了都让人无法忍受。 常喜乐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和忧伤,却又在庆幸这一切已经过去。如今只希望莫要再出现像平宁王一样的人,希望天下太平。 “乐乐!”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常喜乐一转身就看到那一张熟悉的面孔,只愣了愣便再也控制不住腿脚使命的往前奔,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与常昱相拥在一起。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乐乐,我没有食言。” 常喜乐狠狠的抱住对方,唯怕像梦里一样突然消失,再见的却是一个贴着常昱相片的坟墓。 所幸,怀抱里的人是暖的,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温度,这些都告诉他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实的。 “乐乐,你变瘦了。”常昱抱着常喜乐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微微皱眉道。 常喜乐含着泪笑道:“我等着你回来把我养肥。” “好。”常昱信誓旦旦道。 常喜乐激动了一会才勉强平静下来,松开手上下打量常昱,这么一看并未瞧出异样,可常昱的眼神有些不对,顿时让他心存疑虑,不过还是压住心里的急躁将常昱拖进屋里。 一进屋子常喜乐就将常昱的衣服给扒下来,常昱连忙抓住他的手,“乐乐,别急,晚上咱再做,乐乐,我可想你了,特别的想。” 常喜乐眯了眯眼,“松开手。” 常昱没有动作。 “不听我的话了吗。” 常昱无法,只能松开手,常喜乐一下子就把常昱的衣服扒开。 常昱满身都是伤疤,不少都能通过伤疤看出当时深可见骨。有一道从肩膀一直划到腰的位置,如今伤痕还十分刺目,好像能把人砍成两半一般,可见当时伤得有多重。而且现在山上还有不少刚结疤的新伤口,看样子也就是刚刚愈合没有多久。 常喜乐的眼眶顿时红了,眼泪顿时留了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常昱抚摸常喜乐的头,“乐乐,我没事,至少我回来了。” 是啊,至少常昱还活着,而埋葬在那里的尸骨却不知道有多少。 可是即便想得明白,常喜乐还是无法控制的难过。 常昱将常喜乐抱住,“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虽然打胜仗很开心,可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很难受。而且我这么做很可能会给你带来灾难,我心里特别害怕。我以前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我那时候终于明白了。” 到了后期常昱的身份还是暴露了,为此皇帝还专门派来高手保护常喜乐的安慰。所幸常喜乐一直躲在桃源村里,只要把守好坳口,就无人能拿他如何。虽然也经历过几次凶险,到底没有什么事。 这其中就有大英子一群娘子军的功劳,娘子军们武艺再高也不能上战场,她们心中很是遗憾的。现在有机会,都卯足劲想要施展一回自己的作用。 常昱在外头名声大盛,大家高兴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这会带给常喜乐极大的危险。所以都纷纷自请担任常昱保镖,若是保护其他男人,家里人必是会忌惮不同意,可对象是常喜乐,大家就恨不得把自己或者家人送到常喜乐床上。 当然不是因为情色,而是想要近距离的保护,寸步不离。 常喜乐想要拒绝,可这次娘子军们异常倔强,坚决不从,常喜乐无奈只能答应,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不能如此。娘子军们这才妥协,但是也让武艺高的男子睡在一旁保护。常喜乐的威严第一次在这时候失效,大家这次根本不听他的意见。 常喜乐也知道不能给常昱拖后腿,所以在常喜乐杀死平宁王之后,就在常家大院和自己的小院设下各种陷阱。也因为他的未雨绸缪,还有这些年训练桃源村人的结果。 娘子军并不是为了表现而逞能的,这也是因为她们队伍里有大英子这种武艺比男子还要高强的,况且村子里很多壮丁被挑走,现在整体战斗力确实不如娘子军。而且娘子军因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再怎么练也难以与男子比,所以很喜欢在一些偏门上下功夫,这在战场上兴许用处不大,可在对付刺客上却很是有效。 也是如此,几次刺客暗杀都失败了,常喜乐一根汗毛都没有被动到。有一次甚至第二天醒来,常喜乐才知道有人来杀他。 常喜乐想到那些可爱的娘子军,脸上才有了一丝微笑,“我在村子里很好,你训练的那些娘子军非常厉害。杏儿还生擒了一个,县令还给她奖了一块牌匾。要不是她已经订了亲,二嫂又得为她的婚事操心了。” 常昱见常喜乐平缓下来,心里也舒了一口气,他受伤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回去要被骂了。 常喜乐如今哪里舍得骂,况且若不是常昱走这步棋,这场战斗不会如此顺利。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其他人呢?” “他们太慢了,我想早点见到你,就先回来了。” 常喜乐笑了笑,亲吻他的脸颊,意外的常昱没有霸道的回吻。 “怎么了?” “有些人死了,我没能把他们全都带回来。”常昱声音闷闷的。 若是放在平时,常喜乐肯定会欢喜常昱如今越发有感情了,否则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生死,可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思。 他虽然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可听到肯定的回答,忍不住眼眶又红了起来。这些人曾经都是鲜活的生活在自己身边,是自己的家人、朋友,他们的声音动作都记在他的脑海里,如今这么战死他乡,心里无限的悲凉,让他再一次直面战争的残酷。 “他们都有谁?” “我把名字都记下来了,我提早回来也是想让大家做好准备,尸骨我们都带回来了。” 再见的欢喜被这样的悲伤给淹没,尤其看到得到家人去世消息的人们哭成一片,心里更是酸楚不已。 晚上,两个人紧紧相拥,疯狂的做爱,好像如此才能深刻的体会到对方还活着,才能缓解心中的复杂情绪。 他们现在都还活着,还能够在一起,而不是阴阳两隔。 第103章 安置 大部队在常昱归来五日之后到达码头,因为人数众多不便停留,因此只有桃源村的人和附近村出来的人下船,其他人继续前行。 而高元也跟着大部队一同入府,这次分别令高元与秦钟两人更加珍惜彼此,过去总总不愉快彻底翻篇。 当时桃源村除了要镇守村口的护卫,所有人都到码头迎接英雄归来。 因为伤亡惨重,若完整运回实在麻烦,而且有不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故去,因此所有逝去的人都被烧成灰装入坛子里带回。虽然良国习俗是讲究全尸土葬,却也不是十分忌讳。像城市里的贫民,因为土地紧缺,想要寻一块坟地安葬也十分困难,也如同后世一般需要花费不少钱。所以不少人实在是手中拮据,都是这般料理后世。 虽然大家心里难免不痛快,却也都理解,至少把人带回来了,这就足够。 这次桃源村一共出兵一百八十七个人,有三十四个人牺牲,十二个人受了重伤导致伤残,其他每个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这个数据看起来很可怕,但是相对于别人已经非常可观了。 战争就是如此的残酷,在它面前人的生命如同蝼蚁。 常喜乐早在常昱给他名单的时候,就让村子里的人开始安排他们的后世,以及对家属们进行安抚。家属们虽然都觉得天崩地裂,可他们很快恢复过来,一边落泪一边咬着牙去为自己的出征而亡的家人料理后事。 村庄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订好相关的福利制度,不管是牺牲的还是存活的,都会得到妥善的安置,不会让英雄们流血又流泪。朝廷虽然也有相应的补偿,可如今这情形大家也不敢太多指望。这次浩劫整个良国都受到了重创,朝廷即便有心也只怕会无力。 况且不管朝廷怎么样,他们桃源村该做的绝对不含糊。 这也是战士们在前线安心去战斗的缘故,因为他们知道没有后顾之忧,他们的家人会得到妥善的安置。他们即便不幸死在战场,家人们也不会难过,还会顶着他英雄的名头活得很好。 也是因为如此,桃源村派出的人最为英勇,若非因为如此,死亡人数也不会那么多。他们一开始就被重用,一进就被认命为小官,后期不少人都为有品级的百户甚至千户,其中最为厉害的便是王大力,本就有武举人名头,再加上骁勇善战,他所领的队伍几乎就没有打过败仗,敌人听了闻风丧胆。 按理说为官比小兵存活率更高,可他们不管为多大的官,总是会冲在最前头,如此伤亡也就非常大了,这也使得他们所领的队伍最为勇猛。 连老大都拼了,自己能不冲吗? 早在战争还没有结束之前,皇帝就曾下旨表彰过桃源村人个个都是英勇之躯,大仁大义乃万民榜样,桃源村再次名声大震。 常喜乐这几日都未闲着,根据自己的记忆将这些牺牲人员的头像全都绘制出来,就像前世那般每个人的头像都被裱起来,用框给装好。到时候送葬的时候,也能看到其生前模样。 他的绘画水平虽说并不算高,但是也能将这些人的样貌画出个七八分,那些家属们一看到都抱着头像痛哭起来。 虽然人走了,可看到头像好像又在自己身边一般。 亲属们抹掉眼泪对着头像暗暗发誓,一定会好好活着,连带着死去的人那一份。 虽说大部队急着要走,可领军大帅极其各将领全都下了船对桃源村人进行慰问,并肯定桃源村为这次战役所做的贡献。最令人想不到的是,高高在上的一行人竟是对已故之人的骨灰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里等级分明,像这样的大元帅大将军,是极少会对下属如此,能夸奖一句英勇都是不易,如此可见大家对桃源村的肯定。 因军令在身,大部队不敢耽搁太久便离去,而桃源村人领着归来的战士和逝去之人的骨灰一同回村。 除了以王大力为代表的三个人并没有退伍之外,而决定继续从戎,所以跟着大部队走之外,其他人全都解甲归田。 虽然战场上让他们的另一种能力得到发挥,让他们感受到成为英雄的快感,每一场胜利那种成就感是从前没有尝过的。哪怕他们知道若继续留在军队里,很可能有所作为,其中就不乏已经被提为千户之人,可他们内心深处更加向往桃源村的安宁。 若国家有难,他们义不容辞;若天下太平,他们回归乡野。 他们之中很多人并不知道,桃源村的名声有时候带来的不仅仅是荣耀,也可能是忌惮,他们这般做不过是遵循内心而已。 说到底,那种刺激的生活只能当做经历,却不想成为常态。 常喜乐见此心里也舒了一口气,若大家有那志向他不好阻拦,可这般必是会带来太多的后患。如今朝廷对他们桃源村很是满意,可等到太平下来,谁知道会不会就变成一种畏惧。 虽然他们的势力并不算什么,全村不过是也才上千人而已,但是上位者多疑,尤其又有个常昱,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注意避锋芒为好。如此识趣,一般来说就不会拿他们如何,否则只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而现在大部分人都更愿意归田园居,只有极少数人愿意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如此正好合适。桃源村既不会太扎眼,又有能人在外头,让他们有了依仗,不畏别人欺负。 葬礼办得并不算隆重,却没有半点马虎。 如今村里因为战乱和之前的天灾没有彻底缓过劲来,且从很早之前开始,桃源村为了杜绝奢靡之风,不管是婚礼还是葬礼,都不可过于奢侈,并且还有具体的标准。否则一旦有钱很容易养成攀比习惯,到最后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但是这并不代表潦草行事,只是更注重心意而不是金钱堆积排场。 早在这一百多个人前往前线开始,家人们就已经给他们打好了棺材。虽然大家都希望永远用不上,可也更加接受现实,不敢存侥幸。 而且本来风俗就如此,一般过了四五十岁大家都会开始给自己准备棺材,以备不时之需,若谁家不提早准备,到时候仓促下葬反而子女们还要被训斥不孝,所以大家并不会觉得这是晦气或是诅咒。 桃源村有专门的坟地,因此葬礼也是一同举行的。 因为是集体葬礼,所以比平时还要讲究,在下葬之前还要有各种仪式。 仪式结束之后,里正大声道:“你们放心的去吧,我们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绝不会让他们受苦挨饿。你们英勇奋战,为国捐躯,永远是我们桃源村好男儿,我们以你们为骄傲!” 此话一落,原本安静的现场又变得喧闹起来,大家含着泪对着远处喊着。 “爹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爷爷奶奶娘亲和弟弟妹妹们的!” “儿啊,咱们回家了,娘有你这么勇敢的儿子,娘高兴!” “当家的……” 不管有多不舍,这个时候大家都想让死者安心,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死不瞑目,都尽可能的述说着让逝去的人在天之灵得到安慰的话语。这个时候天空下起了细雨,仿若整个世界都在与众人一起在流泪。 此刻大家心里是沉重的,也是骄傲的。 他们桃源村的人没有一个孬种! 当晚由村子里出资办了一场大宴席,既是为了祭奠故去的人又是为了欢迎活着的人胜利归来。 这场宴席没有桃源村发达之后任何一场丰盛热闹,也没有邀请杂耍唱戏的,但是大家却比任何一次都更为高兴。 将近两年,他们都因为战乱和天灾弄得狼狈不堪,虽说以前也过过苦日子,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现在终于能够放开肚皮畅快的吃一顿,而且不用再担心远在战场的亲戚朋友没是死是活,大部分人能够一家团聚,所有人都觉得压了近两年的浊气一下都给吐干净了。 更别说不管生死,至少大家都回来了,天下也太平了。 有的人吃着吃着甚至落下眼泪,“之前日子好了,村里还定了许多规矩,不能浪费不能干这干那的,我当时还觉得咱们村规矩也忒多了。咱们有钱了,咋就不能奢侈一把,看别人土财主过得,再瞧瞧我们,不管兜里多少钱都还得自个下地干活。 可经过这次我可明白了,不管到啥时候,咱们都不能把自个给养废了,谁知道以后会发生啥事?要是咱们的手没法干活了,真遇上事那就完了!” 这次因为天灾战乱差点饿死的人大有人在,之前看着高价急匆匆把粮食卖掉的人最后都过得十分困苦。那年大水之后,又是虫灾又是瘟疫,很多家庭都给垮了。秋天的时候收成非常不够好,不少土地最后颗粒无收。 偏偏之前又把家里那点存粮给卖了,而那时候市面上的粮食比之前卖的时候还要多上至少两三倍。这个时候不管官府怎么施压已经无法控制粮价,就这样不少地方还缺粮。这不仅仅是无良商家炒作了,而是真的缺粮。 王大嫂娘家也吃了大亏,最后无法只能过来求助王大嫂。 而这次王大嫂不再如同之前一般,而是直接把他们安排与灾民一起劳作。那些灾民做什么能换取多少粮食,王家人也同样如此。 这也是王大嫂气极了,以及这些年在常家人有意识的教导和熏陶之下性子发生了变化的缘故。当时常喜盛告诉王大嫂王家人去卖了粮食,第二天她就回家训斥他们,并让他们赶紧把钱换成粮。结果被家里人破口大骂,述说她这些年是多么的无情无义,自个发财却不管家里人的死活。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挣钱的门道,结果又想来阻拦他们。 那时候王家人也是魔障了,口里有点钱,就忍不住把这些年的怨气一股脑的发泄出来。看着桃源村最穷的人家都比自己好不知道多少倍,更别提常家,心里早就酸得不行,只不过无可奈何而已。实在是常家人太厉害,占不了一点便宜。 平时因为还想沾好处,所以对越发硬气的王大嫂有所忍耐,可现在他们却是不想忍了。 尤其后来听说常喜乐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钱财都捐了出去,虽然心疼得不行,可见常家人日子开始不好过,心里就有种扭曲的满足感。而后来整个桃源村都是如此,更是把他们乐呵的不行,只差没上门奚落了。不过背地里也没少笑话,说他们个个脑子被门夹住了。 这些话都传到了常家人耳朵里,常家人并不在意,如今他们在当地也算是读过书有学识的人,就连孙婆子都觉得不必与这种愚民计较,拉低自己层次而已。可王大嫂心里很是不好受,不管如何这是自己娘家人,如此言语是在打自己的脸。 这也使得后来王大嫂会硬气到这般地步,连常家都有些诧异。 虽说王大嫂这些年变了不少,逐渐开始有长嫂风范,不再像从前性子太软,总觉得是撑不起事的。可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想到能做到这般田地。 他们并不认为这是薄情薄义,毕竟王大嫂并未真的没有理会,放任家人饿死。但是也没有轻易给娘家东西,不是在意这些东西,只是如此一来只会更加养成王家人好吃懒做的性子。以后总觉得反正还有个女儿能靠,行事总会这般不计后果。 王家人这时候已经骂都骂不起来了,因为就连小一辈都觉得家里人之前太过分,如今姑姑还让王家人有口饭吃已是很仁义。要知道码头灾民营也不是谁都能来的,还得经过筛选,好吃懒做人品不好的那都是得踢出去的。 况且这种时候,不管是谁都靠着自己的双手去挣口粮吃,自家怎么能啥都不干就知道讨粮。如此王家人更没法蹦跶了,只能乖乖的跟着一起劳作。 大家听这句话都十分感慨,虽说这些年大家也没有停止过劳作,但到底是比从前要放松了不少。苦活累活经常就雇人帮自个给办了,很多人不愿再跟以前一样下那么大的力气。有时候心里也是想要偷懒的,只不过有规矩在那立着,所以只是想想而已。 若非如此,这段时日这般艰难,只怕难以熬过。 现在回想,从前安逸时候的想法太危险。他们才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这世道从来都不太平,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怪不得会有那句话,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从前不明,如今是想明白了。 “要我说这次浩劫也不定都是坏事,也是让咱们警醒,否则这些年咱们还能守住本心,等再过几年十几年的,日子越来越好,谁知道到时候还服不服村里的规定。现在咱们从美梦里醒来了,就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对,这肯定是老天又给咱们历练的机会,咱们桃源村经历了这次磨难,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那还等啥,咱们必须来干一杯,为了死去的人,也为了活着的人!咱们桃源村人是打不垮的!” “对,咱们桃源村人是打不垮的!” 所有人都齐齐举起酒杯,就连孩子们也不例外,不管杯子里是酒还是水或是其他,大家齐刷刷一饮而尽。 “痛快!” “来来来,吃吃吃,以后就吃不到这么简朴的席面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以后要不然每年这时候都办这么一场,席面就跟今天的一样,玉米面、大红薯为主,这也是告诫咱们不管啥时候都不能忘了今天,不能忘了以后的好日子来之不易。那个词叫啥来着,对,忆苦思甜!” 这话一落,众人皆是相应,远处的人听不清的都纷纷询问,一听是这提议纷纷表示赞同。之前他们虽然也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能因为有几个钱就忘了从前,但是到底还是松懈了,他们都如此他们没有吃过苦头的孩子更甚了。如此一来,倒也是为了提醒大家,不管啥时候都莫要忘了本心。 大家纷纷赞同了,里正和族老们还有常喜乐等人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当场就给采纳,记录在村里的重要事件薄里。 而经过这么一出,常喜乐觉得以后的教育要多增添点内容,包括桃源村的发家史还有得安排孩子们进行劳动课等。现在虽然并没有什么必要,可谁知道以后如何,倒不如当做祖宗的规定直接定下来必须如此,后世之人只要没有忘本就会执行,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后人。 虽然看不到未来,也顾不了那么长远,可常喜乐依然非常希望自己所做的努力能让这个村子长长久久的幸福下去。 伤痛虽然没有完全抚平,可生活还要继续。 葬礼的第二天,桃源村又恢复从前的劳作。回来了这么多人,又为桃源村增加了不少劳动力。虽然有不少人受了重伤,难以像从前一样劳动,可只要还能动的,常喜乐都能给他安排一个适合的岗位。这就是桃源村工种多的便利之处,若只是种田,想要把所有人安排妥当,又不让人觉得是明显的同情,能实现自己的价值,着实很有难度。可现在却是不愁,总能给大家找到合适的活儿。 这些退伍之人虽然贡献巨大,即便不劳作桃源村也能供他们到老。可人一闲了就容易出事,这里的娱乐又少,且这些人还那么年轻,又是被视为顶梁柱的壮丁,若什么都不做长久下来很容易自我否定。 所以不管是他们本人还是其他人,都不会让他们无事可干。 就此,常喜乐和里正以及族老们第二天就召集归来的人召开一次大会,并将之前商量好的职位以任命书的形式分发给大家。 一边分发里正一边道:“这是咱们村里头商量给你们安排的职位,你们这几天先自个琢磨琢磨,看这份工能不能做愿不愿意做。要是愿意的就到我这领工牌,我就给记在名册里,若是不愿意的也找我把自个的想法告诉我,包括自己想要做什么等等,最好都说清楚。这样我们才好再给你们安排合适的,以免浪费时间。大家都是给咱们桃源村长脸的,村里头必不会怠慢,不管有啥意见或者建议都可以跟我提。” 大家把任命书拿到手,将职位的具体解释,需要做什么都详细看了一遍,除了几个性子冲动的当场就要应下,其他人都并不急着表态。 当场要应下的被里正打了回去,“别急着现在就应,你们都是有家有儿女的人,这不仅仅是你们的事,也关系整个家。所以回去好好跟家里的人商量商量,决定好了再回复我。否则定下了想要再变动,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是村子一贯作风,大家都未说什么就拿着任命书回家。 过了几天,除了少部分人有异议之外,大部分人都遵循村子里的决定。 而有异议的基本都是觉得那活儿太闲了,他们虽然现在受了重伤,缺胳膊少腿的,或是身子骨不太好干不得重活,可坚信自己不是废人。那些工作跟养老差不多,这让他们没法接受。 都是热血男儿,有如此想法并不为奇。 不过常喜乐还是劝道:“你们刚从战场回来,身上的伤都没有痊愈,需要好好养。因此一开始不宜太过劳累,若怕你们想太多,要按照我的意见这一年内都不应该干活的。” 几人听了顿时急了,“这可不成,我们要是闲着会憋出病来的!” 常喜乐笑道:“正是因为知道你们会如此,所以才会给你们找些轻省的活。我知道你们是啥心思,可也不能急。受了伤就得好好养着,否则落下病根以后不是更干不成事吗?所以你们安心先这么着,等你们养得差不多了,再换岗便是。我又没说过以后只能干这个了,都是根据大家需求和条件来随时变动的。” 几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最终调整了三个人的岗位,且变动并不大,其他都按照村里定的那样上岗做活。 桃源村的人又开始投入到劳动之中时,朝廷对桃源村的奖励也下来了。 第104章 奖赏 桃源村甚至整个稻香县在这次大难之前展现出的大义让皇帝在朝堂之上夸赞了几次,其一确实是因为桃源村能做到这般地步,让人不得不惊叹;其二也是用其作为榜样去激励其他人,因此朝廷对桃源村的奖励必不可少。 皇帝授予桃源村人永世不需缴纳赋税不用服兵役徭役等,并赐予大量的农具、金钱、书籍和粮食。 每一样都是贴到大家的心坎里,不会是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完全符合桃源村人的需要。 而常喜乐和常昱均被单独奖赏,其中最关键的要数赐予常家铁卷丹书。亦除谋反大逆,一切死刑皆免,并惠及子孙后代。 常喜乐接过铁卷丹书的时候,整个人舒了一口气,这皇帝果然是个仁君,不枉他们之前那般竭尽全力力挺。 常昱之前名声在外,虽然当时极大鼓舞了大家的士气,并扭转了整个局势,之所以这般顺利的获得胜利,常昱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功臣。没有他,最后到底如何谁也不敢确定。 可同时常喜乐也很是担忧,如此可怕的刺客,在重兵把守之下都被割了脑袋,当今皇帝会不会也忌惮这样的人存在?会不会也担忧自己在睡梦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的失去性命? 他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在暗地谋划如何炸死的计策。可现在有了铁卷丹书,他至少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不需要如此紧张,只需像从前一般正常生活亦可。 皇帝发给他们免死金牌,亦是说明对他们的信任。而且不是发给他们两个人,而是整个常家三房,更说明了对他们的欣赏。毕竟他们二人成婚是没有子孙后代,如此也是让受惠之人更多,让他们更加安心。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常家人虔诚叩拜,对赏赐都十分满意。 领旨完毕,常家人从地上站起,常喜乐对着宣旨公公道:“公公远道而来实属不易,若是不嫌弃在寒舍吃些粗茶淡饭再走如何?” 宣旨公公是个长得有些胖乎乎,笑起来很喜庆的人,笑道:“正等常先生说这话,早闻桃源村的吃食虽然简单却十分美味,早就想尝一尝。这次出来宣旨可是杂家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自然不能错过!” 常家不仅仅得到了铁卷丹书,常喜乐和常昱还分别被赐予清竹先生和猛虎勇士的名号,虽然只是个名号并没有什么实权,却是对他们很大的肯定。 赞赏常喜乐的品性高洁,常昱的勇猛善战。 常喜乐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客气话,但是这些人愿意留下就已经表明了态度,说明皇帝对他们非常的赞赏。 常家人原本还担忧不知如何接待,虽说公公的官不大,却是皇帝身边的人,而且是代表皇帝来的,这些人在宫中吃香的喝辣的,虽然公公话语里说的好听,可实际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对他们这粗糙的吃食肯定不稀罕的。 常喜乐直接让他们按照平时宴席准备,既然对方要吃农家宴,他们就上这些菜。况且他们如今早就不像从前,做些稍微讲究的菜还是可行的,无需太过在意,毕竟真要让他们做那种讲究精致的菜肴只会四不像。 而这一行人都吃得十分痛快,那公公解释道:“杂家还是第一次出京这么远,还是乘了这么长时间的船,整个人每天都晕乎乎的,什么都吃不下,这些饭菜正好合适。” 这些人精的话只能听一半,但是也能看出对方至少不反感,没有觉得被怠慢于常喜乐一行人来说就已经足够。 宣旨公公临走前还道:“常先生如此有才华,为何不打算入仕?如今朝中正缺常先生这样的人才。” 常喜乐之前将防御灾后瘟疫的方子由宋挽呈递上去,不仅得到采纳还发挥了很大效用。而宋挽呈是个实诚的并没有将一切功劳据为己有,而是一五一十将常喜乐道出来。 后来常喜乐又做了这么多的事,皇帝有意想让常喜乐入朝为官,是宋挽呈依照常喜乐之前意愿帮他婉拒了,不仅仅是常喜乐常昱亦是如此。 现在虽然是公公在问,常喜乐却是明白这是皇帝的意思。 常喜乐拱手作揖道:“多谢公公抬爱,术业有专攻,入朝为官并不是仅仅有这些小聪明亦可,我更适合做这闲适散人。若国家有难我必会尽自己一份力,平日之时行经济之事,保我家乡人生活富足亦是我能做的最大的事。而常昱本就与常人不同,亦难以合群,更适合在这山野之中。” 常昱的身世瞒不过皇帝,也没有必要瞒着,如此也能让大家知道这样的人物绝无仅有,也就不用担忧桃源村还能出很多个,那就有些可怕了。 公公闻言点了点头,知道这两个人意已决,且他方才留下啦可不仅仅为了吃饭,看到常家大院的模样,更是知晓这两人是何心态。 常家大院并不奢华,莫说与皇宫比,与大户人家相比都略显寒酸。可里面布置得尤为舒适,让人瞧得出主人是十分享受安宁之人。不仅仅是常家,整个桃源村亦是如此。之前那些前一阵子还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才刚回来就回归农田,跟普通农人一样开始劳作。 若是普通士兵还罢了,不少可是立下不少战功的将士,说放下就放下,压根没有一点留恋。而且在他们的脸上能明显看到非常的喜欢这里,享受这样的生活。哪怕知道若是为官,必是会荣华富贵,却也无法打动他们。 也怪不得之前朝中寻思赏该赏些什么的时候,宋学士会提出这样的方案,看他们领赏时候的表情,就知道非常符合他们的心意。 他还看了村规以及各个工坊等的规章制度,还有村里的图书馆等的,忍不住惊叹连连,甚至还将那些规章制度都命人抄写下来,还将图书馆其中几篇读书心得也拿走。 没有野心,忠诚,善良,勤奋,实乃皇帝最喜欢的百姓典范。 常喜乐知道公公在村子里所做的一切,这也是有意识让这公公去看到。无一不在表明,他们是良民,大大的良民,绝对不会造反,皇帝务必不要有被害妄想症,更别高估他们的实力。 而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朝廷新的赏赐又来了,这次是颁给桃源村‘天下第一村’的封号,称其为天下人学习的榜样。 ‘天下第一村’的封号赐下来时,整个桃源村都愣住了,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是金钱都没法买回来的! 十里八乡都得了消息,纷纷前来祝贺,县令也亲自到了村里,还将制作好的牌匾送过来,而府里的太守也赐字鼓励。 当晚又举行了一场大宴会,这次有之前朝廷的奖赏,因此举办得极为热闹,能达到从前富饶时候的水准。大家又蹦又跳述说着自己的欢喜,更是庆幸之前所做的一切。果然付出就会有回报,古人诚不欺我。 而里正也在当晚开席之前非常严肃道:“咱们得皇上厚爱才得如此,咱们只要为一天的桃源村人就务必恪守己任,莫要得了夸就忘了自己叫什么。若是谁不守规矩犯了事,即便朝廷看在咱们从前贡献上不做追求或者从轻发落,我们桃源村人也会重罚!谁敢辱我们桃源村之名,就得严惩!” 早在之前的奖励下来的时候,村子里又制定了不少规矩,主要是针对田地人员方面。为了避免桃源村因享受了朝廷给予的免税福利而导致不停吞并其他地方的田地,造成垄断滋生祸害,所以当时就定下除了现有的土地,以后除非开荒纳新地,否则外来田地不算是桃源村的土地。不管是购买还是他人赔偿或者赠送,皆是不可并入,这一项不仅列入村规,还直接送到了朝廷将其规矩定下,省得后世之人目光短浅之人犯事或是有心之人霸凌。 二来,想要对入籍桃源村有着严格的规定。一般来说,唯有婚嫁才可进入,否则外人不可入。 码头那些灾民也不纳入桃源村户籍,这是之前就决定的,并且管辖他们的人也由灾民之中选出,桃源村人只是负责监督。 这般做也并不是因为提防这些灾民,怕他们有异心。而是留下的灾民有好几千,若他们私自并入,整个村子的人数跟一个小县城一样了。按照桃源村的管理方式,简直堪称一方一霸,终究不妥。 不管现在多风光,大家都把目光放长远。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所以最好便是莫要给别人留有把柄。 “里正,您就放心吧!谁要敢作怪,先问问我的拳头!”大英子挥着自己的拳头嚷道,气势汹汹的。 有人笑道:“大英子,你现在怀着孩子呢,别把自个整得跟女罗刹似的,别影响了孩子。” 说起大英子怀孕,常喜乐就有些汗颜。 大英子现在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就快瓜熟落地。所以之前给他当保镖的时候,大英子就已经怀孕,那时候还跟刺客搏斗了好几次。而最为神奇的是这么剧烈运动,这孩子竟然好好的,而大英子这粗心的娘等肚子鼓起来。还是丁宁发现不对劲,这才知道她怀了孕,差点没把大家吓死。 偏偏大英子还乐呵呵的说这一胎孩子皮实,生出来肯定会跟她一样。 大英子拍了拍肚子,“就得从肚子里开始教,我家大妞都接她爹了,这次生的总得接我了吧。” 肚皮拍得啪啪响,把大家眉毛都弄得一抽一抽的。 “你可悠着点啊。”丁宁都欲哭无泪了,要是他能生孩子,绝对不会让大英子来。他宁可疼死难受死,也不愿看到大英子这么不当回事。 大英子嘿嘿傻笑,“我,我刚忘了。” 众人都不敢往大英子这瞧了,就怕被吓得心脏都跳出嗓子眼。 虽说村里的孕妇都不会像城里大家小姐那样精贵,可这个时候多是让好好养着,不让干重活。尤其是之前日子开始好了,更是如此。若非常喜乐说怀孕之人也得动一动,否则生的时候不容易,都恨不得供起来不让动。 这世道即便是桃源村这种存活率相对是比较高的,可生孩子依然是在鬼门关走一道,一个不小心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桃源村被封为天下第一村的事很快传遍各处,又得知之前的奖励,桃源村家里有未婚男女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踩破了,即便是四五十岁的老鳏夫和寡妇都有不少人相中。尤其是男子,毕竟嫁出去虽然还能享受桃源村村里的福利,可按照这世俗规矩,嫁出去户籍也迁走就没法享受朝廷的那些福利。而且不居住在村里,其家人也难以享受到村子里的福利,近点的还好,能找些活干,远的便是比较难了。 所以竟是有些人愿意做上门女婿,这些人往往条件并不是很差的。这世还是典型的男尊世界,上门女婿是被人瞧不上的,多半都是家中不太好的,才会如此。可如今却是不同,有不少条件还是挺不错的,他们都是冲着桃源村的名头来的,希望能入籍桃源村。 当然这些大多也都是农人或是小商贩,那些城里有些资产的人家或者大地主们还是不至于的。 不过现在桃源村人可不像之前穷的时候娶媳妇老大难,之前富裕的时候就已经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只是没有这么夸张,所以再面对也更加平静。大家更多注重的是人品,否则嫁个不成器的,即便村子可以作为靠山,甚至实在过不下可以促使和离,可到底婚姻不是儿戏,这番折腾总是受伤极大。而若是娶个不省事的,那就更加麻烦了,直接会带累全家。 要知道桃源村其实一定程度上是实行连坐的,一个人若是行事不妥当,整个家都会跟着遭殃。好比之前一个外来的媳妇便是如此,那汉子之前只瞧中对方的容貌,哪里晓得娇滴滴的面容下竟然如此作。总想着贪便宜不做事,结果因为偷懒在工坊里出了闪失造成不小损失,而且还推卸责任诬赖他人,查明真相之后整个家都被带累。 这家中所有在工坊的人都得往下压一级,而且该女被罚十年内都不可再入工坊。 桃源村的原则向来是你可以失误犯错,只要勇于承担责任,虽有罚却不会殃及全家。可若是犯了错还不知悔改,甚至还诬陷他人,那就是整个家一起背这锅,这也是为了让家人也成为监督者。 而那丈夫因为娶得美娇娘对其百依百顺,甚至连做人的原则也给忘了,当时整件事是有一个过程的,从事情发生到结果出来中间有一天的时间,可那丈夫却不曾说明真相。虽然有丈夫被蒙蔽的可能,可枕边人如何品性做丈夫的都不知晓,如此糊涂也活该被惩戒一番。 而光罚这丈夫还不够,还有其他人,既然丈夫心软或者其他原因不能督促自己妻子,那就由整个家一起监督。 这样的效果也是很奏效的,那小媳妇再也不敢出幺蛾子。从前在家里高高在上的地位也没有了,该如何便是如何。毕竟她这么一作,那损失可是非常惨重的。而且还留有了案底,就是一个抹不去的黑点。 常喜乐有时候都觉得规定太严苛了些,可里正和族老们坚持只有如此才能管好整个村庄。村庄和外头不同,大家拐个弯都是亲戚,不怕严厉只怕太讲情面结果事没办好。而常喜乐也书信请教的宋挽呈,宋挽呈也表示如此并无坏处,而且桃源村如此也并不算严苛,因为他们只是经济上和名誉上的惩戒,而其他地方可是体罚。 见宋挽呈也没有异议,常喜乐这才放下心来。他理论知识多,实践知识少,而村里人多半都是遵从他的意见,若没有外人指导,很担忧会走入误区。这也是他在这世虽然好像比很多人知道更多,可依然不断充实自己的缘故,因为不进则退。 “小叔,你看,这西瓜大不大!”杨子领着几个小不点从外头回来,怀里还抱着一个比脑袋还大的西瓜。 西瓜也是沈百里和裴清云从海外引回来的,第一年的时候种出的西瓜很小而且里头也不红,味道也不怎么甜,今年的瞧着好像好了不少,不过大家都还没有尝过。 常喜乐见了也很是高兴,“前几天我刚去看过,现在就熟了吗?” “熟了,你听听这声音。”杨子在常喜乐耳边拍了拍。 “听这动静肯定是红瓢的。”常喜乐乐道。他一直很喜欢吃西瓜,尤其炎炎夏日,每天啃几片又解渴又解馋。 “小叔,你等着,我去找刀切开……” 杨子话还没有说完,常昱就直接用手给掰开了,果然是红瓢的! 常喜乐对常昱的粗暴有些无语,却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着了。 大家咬了一口纷纷叫好,常喜乐更是想要默默流泪,可算找到西瓜的味道了。去年种出来的时候,他都快想哭了,直想大呼,这是什么鬼。所幸大家没吃过,纷纷都觉得还不错,水分还挺多,上工的时候吃一个放在井里冰镇过的,很是解渴,所以倒是没有让那些西瓜浪费掉。 “这比去年的好吃多了!”杨子大呼。 “我方才听你们在外头说什么,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常喜乐吃完一片西瓜,这才开口问道。 “也没啥事,就是之前离村的大福一家回来了,在村口跪着想要再回到咱们村,说自己以前错了,哪里都不如家乡好。” 常喜乐差点都把这个人给忘了,当初走得决绝,一点后路也不留,如今想要回来却没那么容易了。 “是不是他们家犯了事?” 杨子这才舍得把脑袋从西瓜里抬起来,“小叔,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到底发生啥事我也不清楚,他们也没有说。不过看着一家子很是狼狈,穿得那叫个破烂,二婶说他们那一身衣服还是之前在咱们村时候的,大福儿子的手都没有了。肯定是在外头混惨了,没法子了所以只能厚着脸皮又回来了。” 常喜乐点了点头就不再问,至于到底如何处置自有里正和族老们在,这种事一般都不会烦到他头上。 没过几日常喜乐就知道事情原委,倒也不难猜,刚开始大福离开桃源村出去做生意,之前敢这么离开也是有底气有门路,所以一开始还是非常顺利的,一家人过了一阵好日子。只是大福儿子后来开始跟城里的人混一起,又开始去赌博,而且城里诱惑更大也就陷进去了。 起初家里也能承担得起,尤其那之前天灾刚开始的时候,大福趁机很是赚了一笔。可大福儿子赌博没人管,最多就是说几句就完事,结果赌得越来越大,偏偏朝廷又开始整顿,这发国难财的路子不仅行不通还陷了不少钱进去。 结果一家子直接就垮了,本来倒也不至于还是有些积蓄,只是以后生意比从前艰难,可大福儿子赌博使得里最后那点家当都没有了不说,后来还欠了一屁股债,大福儿子还被收债的砍断了手。他们现在在外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好不容易想了法子跑回村子的,因为这是最后的避难所了,否则全家人非得被人卖了不可。 常家人听了都纷纷摇头,常老爹道:“就说这赌博要不得,当初大福还不听训。你看之前跟他儿子一起赌博的那三个,受了教训再也不敢沾了,现在个个都出息得很,再看看他们!” 这件事给桃源村人的震撼非常直接,尤其见大福儿子手都没有了,整个人也变得病怏怏的,之前不知道遭了多少罪才会如此。再看之前他们赌博的另外三个人,个个身体强健十分能干,更是感叹赌博害人。这也使得大家更加不敢赌,风气一直延传下去。 第105章 全文完 大福一家最终没有能够回桃源村,毕竟这例子一开,以后可就无规矩可言了。想走就走想回就回,村庄没有了约束力,以后必是难管。 不过他们已经沦落于此若真的完全不管不顾就是把这一家人往绝路上逼,村子里还有大福一家的族人,总得为他们说两句话。因此便是让他们回到稻香县,在那重新开始。 若有人上门逼债,常喜乐已经向县里打招呼,不会让那些人伤害到这家人。至于还债等事物,就得他们自己解决了。只要控制大福儿子不再赌,依照大福的本事,还是能够慢慢还清所有债务。 不过常喜乐也告知县令,这大福人品堪忧,因此务必要盯着他,监督他莫让他做些不规矩之事。 而私底下里正也严肃警告大福一家,若大福还与之前那般做生意不地道,还纵容其子去赌博,那到时候再出岔子,更是不会理会。甚至还会派人盯着,只要出岔子,就会让他们连稻香县都没法混。 里正现在说这话非常有底气,如今的桃源村可今非昔比,况且这种人物县令只会比他们更不愿意出现在本县里头。 而村里大福一家的族人也劝告他们,之前赚了那么多昧良心的钱,后面这些都是报应。若以后还这般,只怕会断子绝孙。 大福一家也许是被这番折腾也弄怕了也或许是被这报应一说吓到,在稻香县倒是规规矩矩做生意,并未再出幺蛾子。虽然一家子终生不能再回桃源村,好歹有个安家的地方。 只是夜里难免会后悔曾经的决定,尤其看到桃源村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从前能力不及自己的人如今个个都不一般,心里难免会不平衡。 可天下没有后悔药,虽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有的错一旦犯了,就不能回头。所以最好就是一开始别犯错,否则很难回到从前。 这件事带给整个桃源村不小的影响,让大家更加谨言慎行,莫要因为一时忘形做错事,以后就没有回头路了。 凉风徐徐,让这夏日炎炎显得没有那么闷热。 常喜乐躺在吊床上,吃着常昱洗好的葡萄,眯着眼睛嘴里哼着小曲儿,整个人十分的惬意。 最早一批的葡萄终于结果,而且味道还不错,虽然有点带酸,可依然十分的美味。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属他院子里种的这棵葡萄味道最好,其他都赶不上。如今村子里已经开辟一片地方,专门种植葡萄。 一来可以卖果子,二来还能酿造葡萄酒。 葡萄酒在良国很受欢迎,而且无需粮食酿造,朝廷也大力推广。而其中以桃源村葡萄酒最为有名,不仅仅因为桃源村的名头,更是因为口感最好。桃源村山好水好空气好,种出的葡萄本就比别的地方味道好,更别提产业化培养了专门的人才酿造,使得葡萄酒越酿越好。 而且桃源村属于最早一拨尝试种植葡萄的人,这葡萄结果至少得五年,第五年开始味道才开始变得好,产量变高。当初常喜乐咬牙开辟这么大一片地方种植这玩意也是冒了很大风险,因为毕竟是外来物,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出来,会不会结果,结的果子味道如何。 可他还是去尝试了,想着大不了把这五年当做养地,若真是不成后头就改种红薯或者其他。最后幸运的是,葡萄种出来了,而且味道还很不错。 第一次丰收的时候,桃源村过起了葡萄节,欢声笑语的庆祝桃源村又找到一条发财的道路。 不过虽然常喜乐大胆尝试新作物,却也不敢真的很任性,第一批葡萄种得并不多,后来见成果不错才加种。他们如此小心其他人更甚,这也使得现在的葡萄和葡萄酒依然是精贵之物,都是富贵人家才能够享受的。 而桃源村人每家每户都种了,虽然大部分都拿出去卖,却也没有委屈自己,每一年自家都先吃得肚儿圆再说。 如今的桃源村人更会享受生活,而不是像从前一样太过于专注挣钱。 从前那般也是因为穷怕了,所以总想着节省。而现在知道享受生活,也是因为因为之前的天灾人祸让他们更加知道,谁也不知道未来发生什么事,所以努力工作是必须的,但是也不能太苛待了自己。省得一天好日子没有享受过,那可得多冤枉啊。 而桃源村人有这样的想法,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生活有保证。不管在什么境地下,他们村子的人都会团结在一起渡过难关,因此根本没有后顾之忧。奢靡不可取,但是太过吝啬也不可行。 “乐乐,你的腰酸不酸,我帮你揉揉吧?”常昱在常喜乐身边坐下,常喜乐从善如流的趴在吊床上。 常昱宽大有力的手掌在常喜乐腰上揉捏,直把常喜乐舒服的忍不住低吟起来。 “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坦啊,现在让我回到从前我都不愿意了!”常喜乐由衷叹道,一边捏了一颗葡萄塞进常昱的嘴里。 常昱咬了一口,甜甜的味道溢满整个口腔,“那下个月咱们还要不要跟着沈百里他们一同出海?” 说到这个常喜乐有些打蔫,这几年他们每年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出门溜达,每次都会去到不同的地方,想要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良国几个重要城市他们都已经去过了,常喜乐就有些想要‘出国旅游’。 可一想到要坐船他就有点丧气,他现在虽然没有之前晕船得厉害,可到底不太舒服。而且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一直要在船上漂泊,想想都可怕。可他还是想要出去瞧瞧,只是行动起来就有点懈怠。 “哎,再看看吧,我一想起坐船就不舒服。你说我怎么就会晕船呢?明明我以前不会晕船的。”常喜乐叹道。 这个问题常昱也没法解答,“现在不是比以前好了许多,像骑马什么的,你如今都适应了不少。若不然咱们再等几年,再出去多走动走动,等你习惯了再出海也不迟。” 常喜乐想了想最终同意了,“这也成,出海风险很大,沈百里他们几次都快交代在外头了,还是等我活得差不多了再说吧。” “那可不得等你老态龙钟的时候了?”沈百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没一会他和裴清云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如今都已过而立之年,因为四处奔波也更显得成熟不少,可说话还是以前的调调。 裴清云依然俊美,往那一站如同一幅画一般,而且已经没有从前偏向女气的精致,而是更加文雅。不过他向来显得脸嫩,比沈百里要大些可之前就看着就比沈百里小,而现在两人差距越来越大,尤其沈百里现在晒得一身古铜色,整个人块头也比从前大,显得比裴清云大了好几岁似的。 常喜乐从吊床上坐了起来,“不是说明天你们才到吗?” 沈百里不客气的将盘子里的葡萄拿走一串,摘了一颗塞到裴清云的嘴里,然后坐下又给自己来了一颗。 “我这不是防着你们把好吃的提前藏起来,所以提早一天来,杀你们个措手不及。” 裴清云刚想要坐到沈百里身边,被沈百里一把拉到自己腿上,还用葡萄味他。裴清云想要挣脱,却被沈百里牢牢禁锢住。 常喜乐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们注意点影响,这是我的院子,不是你们秀恩爱的地方。” 这两人说来也好笑,从前见面就开掐,恨不得把对方喷死才甘心。没想到现在成婚以后,那黏得让人受不了。因为做得有些过了,外头的人都谣传肯定是感情不好,所以做戏给别人看,已经有不少人在赌他们什么时候分开了。 而沈百里这无耻之徒竟然还能在这上头做文章,竟是以此赢了不少钱。 常喜乐不由感叹,这两人放在后世肯定是最会炒作的明星,动不动炒个离婚梗上头条…… 当然沈百里倒不是因为想要炒作赢钱才这般,而是觉得你竟然拿我们两夫夫的事挣钱,那还不如我自个把钱揽到手里头呢。 也就裴清云这样的能随着沈百里胡闹,若是其他人早就被气死了。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典范。 沈百里倒也没有坚持,这才松开手,不过胳膊还是搭在裴清云的肩膀上,一副半搂着的模样。只不过不往那想的人,只会以为是哥俩好而已。同性结婚的方便之处就在这种时候显现出来了,若是异性夫妻在外头断然不敢如此的。 哪怕是颇为开放的桃源村,也最多是在各种宴会跳舞的时候在外头牵手什么的,平时最多是并肩走或是搀扶不舒服的另一方而已。 “瞧你这话说的,我是这样的人吗!”常喜乐没好气道。 裴清云道:“甭理他,最近他钱挣得有点多,脑子发晕了。” 常喜乐与常昱对视一眼,无奈笑道:“你们俩还真是……永远不知道何是谦虚!” “说正经的,你之前那个蜂窝煤的法子可真是好使!比之前更加节省,如今很多地方都开始用这法子了。” 常喜乐之前在府里见到城里人都开始烧煤炭,当时倒也没有想太多。后来有一次无意中发现贩卖这煤炭市场上有那种煤粉,这种煤粉因为燃烧太快所以不太值钱,比起煤炭要便宜不少。常喜乐就想起若是能制作蜂窝煤,那就能把这部分资源给利用起来。 因此他当时并不急着回村里,而是在府里研究如何制作蜂窝煤。蜂窝煤虽然在后来已经比较少用到了,可之前利用率是很高的,不少人家都烧这个东西,经济实惠。 而常昱则在帮他打下手的同时,还去帮忙制作蜂窝煤的炉子。 两人在共同努力下,终于将蜂窝煤制作出来,虽然一开始不及后世的那般好烧,却也比煤粉强了不少。 他们将蜂窝煤和炉子拿给沈百里和裴清云,两人都纷纷叫好。而且实验证明,如此方法比煤块还要省料。 煤炭是朝廷控制的,私采煤炭是会受到重罚的。染上煤炭之事很容易出岔子,而他们也不贪这点利润,所以又将蜂窝煤的制作方法免费提供给朝廷。朝廷又是一通奖赏,令不管是沈裴两家还是常喜乐常昱桃源村都得到了实惠。 而他们之所以把这法子贡献出去,当然也不是那么纯好心,因为烧蜂窝煤得用炉子,他们打算以此入手。如此又不涉及敏感之物,还能跟朝廷卖个好,又能借此大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炉子卖得不错?”常喜乐道。 因为蜂窝煤也不过是刚推行,所以一开始大家还是比较陌生的,炉子起初的销售起初也就比较一般。 “要不是我提前准备,都要不够卖了!不过就这工坊还得加班加点,否则就赶不及了。”沈百里开心道,“你说你这脑子简直就是可以产银子的,随便一动,那银子就噼里啪啦从天上掉下来了。” 常喜乐只是笑笑,并未言语。 沈百里奉承的话也点到为止,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嚷着要吃东西。 虽说府里的厨子收益比桃源村最好的厨子手艺要好得多,可不知为何就是做不出桃源村出的属于他们这里的吃食,就是没有那个味道。并没有多精致,但是能够让人吃得特别的痛快,吃得特别的多,这大概就是农家菜的魅力。 一到夏日裴清云的胃口就不太好,整个人会变得颇为消瘦,沈百里没到这个时候,只要不出海就会领着他到桃源村避暑一段时日,养得白白胖胖的再回去。 同样的,高元也是如此。只是秦钟是朝廷命官,没有那么自由时间,所以每次他只能陪伴几日就得急匆匆离开。 高元现在又已经把桃源村当做第二个家,秦钟若不在府里他就会来到这里。在城里一个人太过孤单,还是这里让他觉得神清气爽。 高元和秦钟现在依然没有成亲,是高元觉得他们若是真心喜欢对方,那不过这么一道程序也无所谓。可若他们正式成婚,他就没法子在外头这般自在。秦钟的父亲如今为南瓜府的太守,位高权重,家里规矩极多。虽然不会苛待,到底在深宅大院里住着无法像在外头一个人一般。 秦钟也知道他还是喜静,可若真与他成婚,有很多时候就身不由己了。所以也就默认了这样子的关系,不过经常会领着高元进到家里,与家人齐聚一堂,表明他的身份,以示对他的尊重。 秦钟如今年纪已经不小了,虽然如此行为实在有些另类,可秦家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秦钟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也就不再逼迫他什么。至于子孙,秦家不愁没有接班人,就由这个儿子任性。 常家人见沈百里和裴清云过来,早就开始为他们准备吃食,说这话没多久,就上了一堆他们喜欢的吃食。 风和日丽,他们就坐在小院子的凉亭里,品着美食,看着风景,吹着徐徐凉风,那叫个惬意自在。 “这么说下个月你不去了?”沈百里道。 “再等几年吧,我现在还是没法适应坐船。” 沈百里也知道他这情况也知道,其实一开始就不是很指望,便是道:“海上航行更加颠簸,你会更晕,再等一些时日真的适应了再说也更好。之前我也是这个意见,如今你自己想明白最好不过。 你若想出去瞧瞧,也不是没有法子,你可以跟着商队从旱路走,只是时间更长,而且更加波折而已。过两年海运这边我们把人手带出来了,以后还是会走旱路,清云每次在海上也总是不太适应,我不想让他太折腾。” 之前两人一直海上行走也是没有法子,因为他们最是熟悉航线以及那边的情况。而让沈百里自己出行,裴清云宁可难受也要跟着。海上航行非常的危险,他不想在后头担心受怕,即便出事也想要两个人在一起。 所以这几年他们一直在培养接替的人,只要等那些人出师,他们就不必走海上之路。 常喜乐眼睛一亮,“当真?那敢情好,到时候咱们可以一块儿结伴了。” 近距离旅游的话他与常昱同行还是很愉快的事,可若是远行却还是人多更好,能与熟悉的人结伴而行那最好不过,旅途之中也没有那么无聊。 沈百里笑道:“我才得乐一把,有虎爷在也不担忧会出事了。” 自从皇帝给他们两人赐名号之后,不少人都闻风而来。不少人都想要拜在两人名下求学,也有想要挑战常昱的,想要知道是否真的有传言那般厉害,若是能得胜还能扬名立万。 来的人实在太多,常喜乐不想打扰他们的安宁,因此专门做了规定。 若是想要求学者,不管是想要拜在谁的门下,务必在每年四月份的时候前来进行相关的考试。若是通过,亦可在拜他们为师,否则就自请离去。而想要挑战常昱的,则放在五月份。且一开始并不是常昱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与他比的,也是要经过测试。测试多半就是举重射箭等,若连最低标准都过不了更别提和常昱比武。且过了第一次测试还不成,还得有第二次测试,那就是跟保安队的人较量,若能胜出才能有机会与常昱比武。 不少人在保安队那里就败退了,结果倒是引来更多的人拜师学艺。 常昱和常喜乐都并不介意收徒,多培养些人才自己也有成就感,将自己所会传承下去也是证明自己存在过。只是收徒标准很高,最重要一点就是人品必须要好。 否则教出了败类,不管是学文学武,破坏力都会非常的大。 “之前派到商队的那几个人表现如何?”常喜乐问道。 常昱训练出不少武艺高明之人,他们有些人虽然不想离家从军,也想靠一身武艺挣钱。这里头不仅仅是桃源村的人,还有外村人和外来人,常喜乐就把他们介绍给沈裴两家的商队去做护卫。如此一来一年走一两次就能挣到一年嚼用,又不用老在外头待着。 “都很不错,你们这有多少我们都给你安排。”沈百里肯定道。 常喜乐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这时候槐子的五岁的儿子小坤冲了进来,“叔公叔公!姑姑生了!” 常喜乐一愣,猛的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啥?咋之前没听到动静,不是说还得等好几天吗?” 小坤说的姑姑就是杏儿,杏儿虽然订婚得比较早,可直到二十岁才成婚的。没嫁多久就怀了孕,可算让曹二嫂舒了一口气。杏儿性子野,曹二嫂就担心她平时伤到了,会生不出孩子。 虽然即便生不出也不会如何,杏儿也吃不了亏,可曹二嫂这种传统女性肯定还是觉得有孩子更圆满。 杏儿的预产期也就是这几天,早上的时候她还过来给大家请安,也没见有动静,怎么说生就生了。 小坤道:“我也不知道,是刚才姑爹家那边来人说的,太奶奶就让我过来跟你说,大人们都跑过去了。” 常喜乐也怕出事,连忙赶往跑到杏儿的夫家。毕竟按理说第一胎没有那么快的,别是因为出了闪失。 而到了那听到母子平安,生了个大胖小子,常喜乐这才舒了一口气。只是这家里都忙成一团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孩子会这么快出来。又是烧水端水的,忙得团团转。所幸之前衣服什么都已经收拾好,否则更乱。 “怎么突然就生了?”常喜乐问道。 杏儿的丈夫和婆婆以及曹二嫂都进到产房里去了,所以是由杏儿公公回答。 “她刚才吃午饭说是要休息一下,睡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吧,我还在院子里编竹筐子就听到屋子里好像有动静,就叫她婆婆去瞧瞧,结果刚进去没多久孩子就给生了……你说我也是当了好几个娃儿的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生孩子这么容易的!本来也是好事,毕竟生得快免了遭罪,就是弄得有些手忙脚乱的。” 杏儿公公是个厚道的,见家里乱成一团也十分羞赧。这种乱成一团的还是比较少见的,因为大多都有时间去准备。 而在场不少都是有经验的,要么是自己生要么是自家媳妇生,再不济也是围观过知道咋回事的,毕竟这里的妇人都是在家里生的孩子,一听这话都纷纷叫奇。 “这就是运道啊!我就说杏儿是个大福的,你看她连生个孩子都这么容易。她娘当初还老是犯愁,瞧瞧,现在不仅自个干得好,嫁得也好生孩子都那么容易!” 大家听这话都纷纷赞同起来。 而没有多久里头的人终于出来了,曹二嫂怀里抱着个包裹好的孩子,杏儿公公美滋滋的看了一眼就让曹二嫂报到常喜乐和常昱的面前。 在桃源村人眼里,最有福分的莫过于常喜乐和常昱两人,孩子刚出生就得两个人的抱,以后肯定大富大贵。 常喜乐现在已经抱出了经验,因为不管村里谁家生孩子他都要过去的,他将孩子抱过来,见孩子脸上还泛着红,眼睛又大又圆又黑。 “这孩子可真精神,以后是个有福气的。” 新生总是令人感到喜悦,因为他代表了传承和未来。 大家听到这话都非常高兴,常喜乐给起了个大名,就又给抱进去了。毕竟外头人多,新生儿抵抗力差,一开始得避着人群。 常喜乐回去的时候笑容依然挂在脸上,阳光透过树叶落在身上,有山风吹着不见炎热只觉舒畅。 望着一派祥和的桃源村,看着无边的美景,心旷神怡。 “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 常昱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肯定道:“以后每一天都会是好日子。” 常喜乐朝着他笑了笑,两人携手结伴而行。脚踩在乡间蜿蜒的路上,心里无比的踏实。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吼,终于完结了!谢谢大家一路支持! 这个文的初衷是想要放松心情,写个世外桃源YY一下,所以基本没有什么纠葛。如果大家看了有一种舒心的感觉,那就达到了我的目的。 这个文依然参考了不少资料,并不像之前有的读者说我是童年回忆,其实我都没下过地,噗。 很多金手指都是翻看资料的,虽然依然不怎么体现出来,- -~~不过我还是要公布一下书目,→_→好歹花了这么多钱不是。 《织锦》《中国染织》《中国古代纺织和印染》《中国农业科技史》《中国古代农具》《农业圣经》《天工开物》《手艺中国》《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全息自然农法实践》《中国二十四朝农业发展大记事》以及百度和知网上的一些报刊、论文等。 这么多书依然不代表我文里头的言论就是正确的,因为都没有仔细阅读,都非常片面,而没有系统的去研究过。 新文现在还没有最终定下,大概要六月中旬才能开,我得先存稿。具体是不是叫这个名字,也还没有最终定下。不过还是希望大家先收藏一下,等开了就能知道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