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锁文系统:男主请自重 作者:古玉闻香 【文案】 这篇文章正在重新写,剧情感情线完全翻新。原文有31万字,但是重写之后应该只有18万字。标题是“2016年重修”的才是新写的文章,请大家不要急着全文购买,只买标题是“2016年重修”的章节,否则会多花钱。 男频写手江晔穿进自己写的升级流种马文的大纲,现名蓝止。每一件发生的事情,都会被网页系统写成文章,自动发文。 文章开始之前他收到一个信息:此文犯了N个禁忌,你自己想办法。否则,任何一个章节被锁,你就不用回去了。 蓝止:啥? 既来之,则安之。作为一个风华绝代,众人仰慕,好看到不行的师兄,他从今天开始的主要任务,就是捣乱恭谨顺和的师弟和众女子的“——哔哔——”。 剧情慢慢发展下去,蓝止却发现,身边这个看起来听话的小子越来越不像话…… 还有,文章评论区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在一起,在一起”又是怎么回事?!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编辑评价:小透明作者穿书到自己写的种马文大纲中,却被系统告知:男主周围发生的事情正在被网页系统写成文章,每日发文,而且文章中不得出现任何和谐内容,否则危及生命。为了活命,他只好开始了打乱男主和众妹子好事的日子。当然,毫无例外的,他被男主看上了。还有,为什么评论区里一大堆宅男对自己和男主的进展这么关心? 一篇文掰弯一座城。多角色扮演的宅男评论区构想清奇,是本文的最大看 点。设定新鲜,是一篇另类穿书文。文中有各种神转折,让读者的心情起起伏伏,不少配角互动也很萌,文中出现的小浣熊形象,呆萌可爱,深得人心。两位男主在 交往中变成熟,逐渐做到相知相守,是属于比较接近现实生活的恋爱。 ================== 第1章 入山 残星破晓,晨雾烟绕,静谧小院里的花花草草散出清香,透过小格子似的窗棂钻进蓝止的鼻子里。 “新弟子已经上山,都在大殿里候着,师兄快点去吧。” 门外恭谨的声音有点稚嫩,也有些战战兢兢,是之前专为蓝止打杂跑腿的阿生。 蓝止扶着额头从床上爬起来,从头到脚都有点不得劲儿:“不是说别随便进我院子了吗?你管好自己的修炼就行,用不着服侍我。” “我知道。” 门外的男孩一溜烟地跑了。 蓝止一翻身跳下床来,捡起橱上挂好的衣服。 来这里好几个月了,还是有些适应不了,特别是这种出入都有人跟在屁股后面当小弟的情况。这倒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有小弟,而是这阿生非常怕他,每次见他都像是见了鬼似的结结巴巴,像是被他杀过全家似的,让人觉得有些沮丧,一点也提不起精神。 蓝止按部就班地把一层一层的布料套在身上。 衣服全都是蓝色,深浅不一,互相搭配着落在身上,衬托出镜子里一张美得失真的脸。这身体出身名门,性情高傲冷漠,不可一世,据说为了配上他的姓,蓝止从来不穿其它颜色的衣服。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感慨,同为穿穿,别人大都穿到傻子疯子身上,他的原主偏偏是个万里挑一的强迫症,穿衣时连一根衣带都非常讲究,当真如履薄冰。 这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只怕已经挂了,好在他身份特殊,如今勉强应付得来。 这一切,都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蓝止,原名江晔,在穿越之前是一个男频网页的小真空写手。 江晔从高中时期就喜欢写文,虽然明知道这一行吃饭不容易,却还是想闯出一片天地。可惜文笔欠磨练,人生阅历又不丰富,痛苦无奈之时受了前辈们的点化,终于决定放弃原则,随波逐流。他根据大众的喜好和口味,设计出一个热题材的大纲,升级流种马文《道魔至圣》。 可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他把大纲发给编辑审查的那晚,不知为什么睡了个天昏地暗。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大厅,厅里古朴典雅,几十个人全都穿着黄色或者灰色的道袍,垂头而坐。他错愕了三秒,只听正座上一个仙风道骨、已入不惑之年的男人淡然问道:“明苏,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可有问题?” 这哪儿?这些人都是谁? 江晔当时心跳到了嗓子眼,心道这是到了那家古装剧的剧场?他却一丝情绪也不敢露出来,迅速答道:“遵命。”座上男人“嗯”了一声,江晔低下头,嘴巴已经有点惊讶地合不上了。 之后整天发生的事情,江晔都像在做梦一般,直到夜深人静回到自己房间之后,一声“老天”才从他嘴里溢了出来。 这世界竟然是他自己写的大纲。而他真正的写作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这么被惨绝人寰地扔进来了。 身上这个壳子是文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名叫蓝止,字明苏,是北行派掌门迟肃的大弟子。可惜人无完人,蓝止虽然惊才绝艳,却清高傲物、气量狭小,对男主各种嫉妒陷害打压欺凌,自作自受,最后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换言之,这就是个送命的差事。 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哭天喊地也回不去,只能见机行事。 那晚蓝止像是揣了个小兔子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忐忑不安。突然间,一样东西从他床边滑落,“叮”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他皱眉起身,探头而望,只见地上一个类似屏幕的东西发出温和的光线。 他把地上的东西捡起一看,却原来是个巴掌大小的玉牌,温润光滑,质地手感上佳,厚薄和自己以前的手机差不多,正显示他所在的男频网页的所有动态。他用手拨了一下,怪异地发现这玉牌除了自己所在的男频网站,其他的都进不去。 蓝止把玩着手中的玉牌,突然注意到了两个短信在忽闪。 【亲爱的作者,您的作品《道魔至圣》即将于三个月后的10点10分10秒发文,请您利用这段时间好好适应一下生活。组织上看好你,一定要加油完成任务,保持日更哦。】 蓝止皱眉望着屏幕,他人都已经进来了,从此不用写文了,这些短信关他什么事?他把玉牌随手一放,闲来无事才看看文章。 数不清的门规、风俗让人应接不暇,门派内事务繁忙,弟子长老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一不小心便会露出破绽。蓝止不敢轻视,小心翼翼,不露出任何破绽。之前写的大纲多少有些帮助,原主本身又性格孤僻不爱与人接触,蓝止小心应对,不懂的规矩默记下来,暗中体会人情关系,逐渐进入了角色,总算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只是他完全不懂得如何修炼,要趁人不注意时从头学起。 时间在如履薄冰中度过,这天深夜,夜半的乌鸦在窗外鸣叫,凄惨惊悚,搅得蓝止半躺在床上刷着玉牌,心不在焉。前些日子虽然心惊胆战,却总算安然无恙,现在男主就快要出现了,不知道将来的日子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顺心? 突然间,玉牌上有两个站内短信闪了起来。 【亲爱的作者,系统已经按照已经发生了的事件、并配合您的大纲撰写了第一章,于今日10时10分10秒发文。】 发文了,这怎么可能? 蓝止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抓心挠肺地刷一下作者后台,第一章果然出现了。 这文的文笔比自己好不知道多少,字字珠玑,细腻优雅,完全按照他的大纲行文。第一章所叙述的内容,就是北行派要招收新徒,男主简锵作为一个流落的孤儿,偶然得到一个死去预备弟子的信物,打算假冒身份,来北行派试试运气。 难道自己穿进来就是为了写文么?用自己的生命写? 他又打开另外两个站内短信。 【从今日开始,网站禁止一切不健康的文章内容。请各位作者检查自己即将要发出的文章,确保不会触犯下列禁忌。】 蓝止连忙拉着各项禁忌往下看,还没有细细读完,两个新短信突然跳了出来。 【警告!警告!系统检测到您的大纲后期有若干违规内容。请立刻阻止此类事情发生。】 【所有章节都会受到审核,再说一次,所有章节都会受到审核。任何一个不合规定的章节被锁,您的生命将会受到威胁。请配合组织上的需要,爱护生命,赶快行动起来!】 蓝止的目光定格在最后一个信息上,彻底风化。 写文也就算了,章节被锁,生命就会收到威胁。这是什么鬼! 第2章 男主 男主的性情并不差,只要不把他得罪到彻底,将他安安稳稳地送离北行派,蓝止一生便能平安无事。 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了点变化。 为了文章的可阅性,蓝止给简锵安排了后宫数十,妃嫔过百,另外再加上各种各样的一夜风流,发生过关系的,大约有一百八十人。人物情节环环相扣,因此这不是单纯的限制男主上床的问题,一旦插手,只怕文章里所有的内容都会随之改变。 只不过他暂时管不了这么多,今天就是男主上山的大日子。 出门之前,蓝止扫了一眼评论。 【简锵终于到北行派了。我感觉他路上遇到的那个绝美的女子一定还会再出现,恐怕有重头戏。】 剧情猜得不错,可惜却永远不会出现了。 北行山脉群峰连绵,主峰名为金顶,高千丈,半山腰上设有大殿一座。其余各峰或为住宿,或为修炼,或为铸剑炼丹,用途各个不一。蓝止的院子,便座落在与金顶相邻的寒枝峰之上。 正心事重重地在长廊上走着,尽头突然出现一抹跳脱鲜艳的红色人影,蓝止像是蔫了似的微垂下头,步子也有些不自在。这女子不是别人,三个月后正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迟水歆。 少女长得美丽娇小,一看到蓝止便笑着快步走了上来:“蓝师兄要去大殿?” 蓝止在她面前向来明哲保身地不多话:“嗯。” 迟水歆笑着说:“我同师兄一起去。” 蓝止像是喉咙坏了似的,只能发出单音节的字:“嗯。” 这迟水歆是掌门迟肃的独女,一次醉酒之后向简锵哭诉,蓝止结亲只不过看中了她的身份,并没有牵扯不断的感情可言。于是借着醉酒,她主动投怀送抱,之后再将北行派当成嫁妆拱手送上。 想到将来是被戴了绿帽子的命运,任凭胆子再大,蓝止也会三思而后行。 步入修炼场,几百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孩子整整齐齐地站着,一点动静也没有,有些额头上油光水滑,却也不敢擦汗,看来只怕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蓝止在首座上坐了下来,向坐在旁边的三位弟子点头示意。 北行派的产业遍布北部大陆,弟子虽然不多,却都是资质奇佳的道修。各地每年举荐人才,若是资质奇高,便会被留下来继续修炼;若是修炼几年没有成效,便会被送回去,但也是衣锦还乡,飞黄腾达。 入门弟子虽然拜掌门和长老为师,修炼时却是跟着四位修为高深的师兄,这四人地位在同辈中最高,称为引领弟子。 引领弟子暗中竞争激烈,每人各自引导三十个入门弟子修炼。这一百二十人,便是北行派的基层弟子,地位最低,生存最残酷,每年都要进行大排比,最差的二十名被送走,再换新人进来。 资质决定一切,挑选新血逐渐演变成四大弟子的争夺战,资质好的新弟子就像香饽饽一样被人抢来抢去,让其他选不上的眼馋不已。 道修分为九个阶品,人,地,天,星,月,日,圣,仙,神。掌门人迟肃高龄接近两百岁,日阶上品。蓝止二十出头,却已是星阶中品,天资之高,令人唏嘘艳羡。因此他的名声早已经遍布北部大陆,新弟子趋之若鹜。 他漫不经心地环视一周,目光落在第三排左边第一个少年身上。少年仍在成长,身材比同龄人略高,肤色淡蜜,正在低着头,看不太清楚相貌。蓝止心中微动,像是有所感应似的,觉得应该就是他了。自己笔下的人物出现在眼前时,果然有些不一样的悸动,让人有种从心底产生的熟悉感。 简锵年十七,高于合法X行为年龄。也就是说,在这个年纪做不道德的事,不会以刑事罪论处,这应该算是蓝止的基本底线。 “开始吧。” 下手十个黄衣弟子各自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晶石,候选弟子们轮流将手放在晶石上面,测验资质。受灵力影响,晶石发出或强或弱的光,被黄衣弟子记录下来。 蓝止不经意地望着场下,轮到简锵时,那晶石立刻发出了一股柔和的淡红色光线,引起周围的一阵骚动。这么淡的红色说明简锵的灵气纯度在70%到75%左右,已属上乘,就连四大弟子之末也只不过比他高一点。 男主的资质竟然比引领弟子还差么?当然不是。 简锵身上有个隐藏修为的小法器,散出来的灵气纯度下降30%,让他在北行派的修行一日千里,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蓝止去年只失去了两个弟子,也就是说,今年他只也只需要两个。 这两人中,必定有一个是简锵。 第3章 复试 在蓝止的人设里,所有重要人物的灵力纯度都已经被他以百分比制作好。比如说,蓝止的灵气纯度是92%,迟肃是83%,白风扬是81%,迟水歆是64%。男主金手指粗大,自然是100%。 然而这个世界里没有很准确的测量仪器。晶石所测出的灵气纯度只是个大概,相对主观,不能作为可靠的依据。所以第一轮的检测之后,还有下一轮的复试。 灵气的纯度表现在修炼者对灵气的控制能力。纯净的灵气容易控制,混浊的难以驾驭。有些修炼者经过长年刻苦的练习,对灵气的掌握出神入化,也可以弥补灵气不纯的先天劣势。所以说,在道修这一列,先天优势虽然重要,勤能补拙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复试,就是针对修炼者对灵气的掌握能力而进行的测试。 迟水歆本人便是蓝止旗下的三十名弟子之一,此刻她站在蓝止身旁,笑着悄声道:“蓝师兄选中了哪两个人?” 蓝止高深莫测道:“言之过早。” 第一场检测清走了几百余人,剩下的不过只有五十二名新弟子,一字排开,每人手里拿了一大块晶块,表面已经被磨平。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在一个时辰内,用灵力将道修的基本课程《气诀》刻在上面。《气诀》一共有一百二十一个字,要是都能刻在上面,且字迹清晰可见,则说明此人的灵气控制能力属于上乘。 刻字既能考验技巧,也能考验品性,有人气定神闲,心境恬淡,有人着急慌乱,难以控制情绪。终于,一声清脆的晶体敲击声,黄衣弟子上前统计结果。 五十二名弟子出了大殿。 蓝止手上有每个新弟子的验试成绩和身份姓名等资料,要哪个,便把那人的名字圈出来。若是名字不重复,那新弟子便归入他旗下。这名单里除了通过人情安排好的,其他的都不事先得知名字,只看资料自行决定。 蓝止今年只需两个,大家都十分有默契地避过成绩最好的两个人,谁也不想同蓝止正面对上。只有白风扬,不怕死地也把资质最好的两个弟子圈了。 白风扬是星阶道修白天复的次子,与蓝止就像是上辈子结了怨似的,从刚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明争暗斗,由来已久。 而蓝止这时候其实是有点慌的。 简锵是冒充另外一个弟子的身份来的,也就是说,他现在用的也是那个人的名字。但是有个问题,蓝止还没在大纲里注明那弟子的名字。换言之,他不知道这名单里面谁是简锵。 现在每个弟子都在把自己要的人圈出来。要是他这一轮没有圈到简锵,简锵就要归别人了。 蓝止不动声色,迅速评估一下名单上的成绩。简锵现在的灵气纯度应该是上乘,灵气纯度上乘的一共有六个,而按照简锵现在的能力,对灵气控制力应该还不好,所以他应该完成了八十字到一百字左右。 这样的人选有四个。 坐在他身边的白风扬道:“蓝师兄?” 蓝止指着名单上的四个名字,轻声向一个黄衣弟子吩咐:“叫这四个人来。” 众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面面相觑。 北行派的老祖宗天生相貌丑陋得见不得人,少年时代曾因丑,被其他门派拒绝过数次。创立北行派之后,他立下门规,不想要弟子们以貌取人,入山门选弟子时向来没有以外型选徒的惯例。 蓝止把这四个弟子当面叫过来,不知道有什么意图? 不多时四个人被带上来了,简锵就在其中,脸上仍然带着乖巧的笑容。 白风扬笑着说:“蓝师兄,你要哪个?” 蓝止微微一笑:“我看看。” 白风扬不是城府太深的人,只要蓝止想要的东西,他就都想要抢,绝不手软。 蓝止缓缓从座位上升起来,在四人身后落下,沉吟片刻,指着简锵道:“这个弟子我要了,你们没意见吧?” 第4章 商城 白风扬见蓝止亲自点一个人出列,心中不免生疑,笑着说:“也要听听他自己的意见。这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我也心中喜欢。” 蓝止看着简锵:“你的意下如何?” 不是他妄自尊大,他修为深厚,资源丰富,简锵若追随了他,比在白风扬麾下要好得多。更何况,文中男主本来就是想追随他的,只不过因为蓝止看不上,这才无缘错过。如今他亲自下台点将,简锵应该兴奋至极。 简锵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自然听说过蓝止的大名,心中向往,但是一时间机会来得太快,他反倒不敢随便应下。过了半天,他鬼使神差地说:“蒙蓝修士垂爱,我感激不尽。但我愿意投身于白修士旗下。” 蓝止顿时有些下不了台。 这是怎么回事?心里明明想追随他,给他机会却又不给面子,难不成是故意想作对,让他脸面难堪? 人家既然不想追随,他也不能强求,咬了咬牙,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之上。既然不给他面子,那就不要怪他来硬的了。 深夜半坐在床上,蓝止皱眉取出玉牌。今天的章节引来五个评论,其中之一有人讨论,堆成了五楼。 【楼主:把那个自以为是的蓝止打脸了,我担心他报复。】 【1楼:打得没理由啊。蓝止的身份那么高,亲自来点他,对于简锵来说是天大的机遇才对。】 【2楼:没人想问为什么蓝止要亲点简锵?我没看懂。】 【3楼:没看懂+1】 【4楼:蓝止是居心叵测吧。】 蓝止眉头一蹙,觉得这最后一个评论倒有点道理。他对简锵青眼有加,简锵防人心重,说不定认为自己不安好心。 蓝止又翻看其他的评论,一个是广告,一个弃文一个撒花,最后一个很酷地说了一句话。 【三天之内没肉,江湖再见。】 蓝止脸色难看,不禁觉得有些焦虑。最后这个评论让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在原来的大纲里,两天后的确要上违禁内容了。 他本想今天把简锵收了,后天晚上就给他找事情做也就混过去了,现在看来只怕有点难度。简锵还是跟随了白风扬,自己选的人还是那两个原本的弟子,事情似乎完全没有改变。 难不成这世界里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吗? 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翌日清晨醒来,蓝止举着玉牌刷新后台,意外地收到了编辑的短信。 【亲爱的作者,你的文章《道魔至圣》已经进入编辑推荐榜。更新要求:1.5万字。组织上看好你,要完成任务哦。】 命都要保不住了,还管这文有没有人看?上榜有什么用处? 【请继续保证文章的质量,维持与读者的关系。一旦文章入V,系统将赠给你大量点数。这些点数不能提现,但是可以在滚滚商城买东西。】 蓝止好奇地打开滚滚商城的页面。猝不及防的,页面上罗列了数不清的修炼的丹药,道具,法宝,秘笈,价格昂贵,多数以万字开头。这简直就是附赠的金手指,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几乎全在里面了。 众多的法宝中有一个【隐身符】,蓝止想打开隐身符的简介,却发现它要点数在25万之上才开放。 他继续搜索,各种各样的灵草、妖兽、魔器等的信息,只需要3-10个点数就能买到。如果见了不知名的东西,只要用玉牌对着它拍一下,商城就能自动进行搜索,把需要的东西信息调出来,供他购买。 蓝止的目光突然定格。 灵纯丹,10万一颗,可以把道修的灵气纯度提高1%。 换言之,只要八颗灵纯丹,他就拥有纯度为100%的灵力,与简锵的资质一样,在北部大陆是妥妥的至尊。这种逆天的丹药怕是根本炼不出来,即便可以,也必定要用尽天材地宝。 蓝止抬头望一眼窗外的天色,飞快地把玉牌藏好,不紧不慢地来到平时与迟肃等人讨论事情的大厅。 一进门,三位师弟已端坐在内,四位长老也来了两个。大厅下手规矩地站了二十个年轻人,不敢出声,不敢轻动,正是昨天新收的弟子。 四位长老是迟肃那一辈的弟子,主管北行派在北部大陆的产业,每人手下有五十余名弟子,分管炼丹、铸器、制符等事。蓝止点头示意,在正座左下手坐下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混在人群中的简锵。 不多时,另外两位长老姗姗来迟,大家笑着打过招呼,纷纷入座。长老万承彬笑道:“接下来去山里试炼,不知今年是谁带着?” 弟子容云想道:“今年轮到我了。只是我还没带过。” 万承彬笑道:“一回生,二回熟。” 正在和气地说话,蓝止突然往外看了一眼,沉静无声地站起来。众人纷纷效仿起身,正厅里静悄悄的,一时间什么声音也没有,俱都站直望向门外。 第5章 审核 一阵十分扎实稳健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慢慢接近。蓝止扫过二十名弟子,只见他们摒住呼吸,有些还露出畏缩紧张之态。 中年男子在大厅门口现身,看起来四十出头,身穿深紫色长袍,剪裁得体,面容华美,有种高不可攀之感。 众人齐声行礼:“参见掌门。” 男人稳重优雅地摆了摆手,大家都慢慢直起身子,只有二十个新弟子兀自拜倒在地上不敢起身。 男人对眼前的情景早已习以为常,在正座上正襟端坐:“修行不易,好男儿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胸怀宽大,悲天悯人。同门之间应互敬互爱,断不可发生相残之事。” 二十人低头应道:“紧遵掌门人教诲。” 迟肃又道:“从今日开始,你们便算作北行派的外门弟子。一年之后,若有人升上人阶中品,即可升做内门弟子。” “谢师父。” 说完,众弟子上前敬茶拜师,不做赘述。 男主好不容易进门了,今后任重而道远。 灵源为道修的根本。北部大陆的地下只有灵源,因此道修成风,普通人家若生了有道修资质的孩子,全家都会飞黄腾达,喜不自胜。市井间贩卖的道修一类书籍到处都是,但都是低阶的,只能让人练个皮毛,是以虽然简锵早年颠沛流离,还是自学到了一些基本术法。 人阶是道修最低的一阶,一阶又分为上、中、下三品。蓝止从人阶下品升到中品,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是资质差的修炼者,却需要半年到五年的时间。却不知道简锵需要多久时间? 迟肃又道:“明天开始的试炼谁负责?” 容云想还没回答,却听蓝止抢先一步道:“弟子愿带领众弟子前往山中试炼。” 容云想不敢同蓝止争抢,低着头不说话。 白风扬进言道:“今年轮到容师弟带着新弟子们试炼。” 容云想见状连忙摆手,笑着说:“弟子才疏学浅,没有经验,还是蓝师兄带着吧。” 白风扬道:“既然今年轮到容师弟,自然应该让容师弟锻炼一下。” 容云想心中有些不太高兴。他是个性格相当随和的人,白风扬想借着这件事跟蓝止斗,关他什么事? 想到此,他低着头道:“弟子没有经验,不如让蓝师兄带着,弟子跟着从旁协助,也好学学东西。”说着声音里竟然带了点委屈:“求师父成全。” 迟肃近来心中有些烦闷事,不置可否道:“如此,蓝止为主,云想为辅,明日即刻带着新弟子出发,往山中试炼。”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晚蓝止在浴盆里躺着,握住玉牌再次刷新,今天的更新又引来几个评论。 【楼主:这个蓝止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跟着去?】 【1楼:不关心蓝止。我关心的是,妹子呢?】 【2楼:我追了十天了,一点肉渣也没有。】 还肉渣呢,男主连点接吻的剧情都不会有了。 这天夜里睡得有些太安稳,脑中时不时出现玉牌上的评论,总觉得这群宅男要提着刀来杀他似的。 翌日清晨,呼呼而来的山风寒冷,刀子似的削着树枝,吹进半闭的窗户里。蓝止缩了缩脖子,从床上翻身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把需要的东西放进空间戒指里。 玉牌里躺着一个短信。 【亲爱的作者,本网站效仿一知名网站的做法,决定推出“邀您审核”的活动。系统将会随机发给您文章章节,请审核此章节,确保没有违禁内容。每评审一个章节,您就可以获得1点。】 蓝止扬了扬眉,突然对系统的贴心有点感动。这些章节都是同一网站其他作者写的。就像蓝止的文章需要被审核,其他作者的文章也同样需要被审核,不能出现任何违禁内容。 打开页面,他立刻被带入一个随机的章节。蓝止大略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点击“通过”,页面右上角立刻显示:【今日评审章节数:1】 这方法虽然慢,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在没有入v的情况下,这是他唯一的办法。 把一切都收拾停当,蓝止来到北行派大殿之前的集合之地。青衣弟子坐了一地,乖巧听话,无人敢发出半点声音,就像是当年升高中第一天入学。 抬眼望去,只见山风吹得蓝止直落腰间的长发和发带飞舞,一袭蓝袍衬着背后的蓝天,似乎下一刻便要飞升而去。 容云想生涩又谨慎地向众人讲述接下来几天的试炼内容。 “北行山脉下有一个巨大的灵源。由于灵源的影响,北行山脉灵草遍生,妖兽无数。你们这一次试炼的内容有两个,采集灵草,捕获妖兽。” 众弟子寂然无声,容云想有点没信心地看了蓝止一眼,只听后者缓缓道:“采多少灵草?捕获多少妖兽?” 容云想道:“灵草和妖兽各分为九等,念在你们都是人阶下品,目的地不会太危险,之后按照灵草和妖兽的等级和数目来算成绩。听明白了吗?” 众人连忙应声:“是!” 蓝止一声不吭地转身先行。 第6章 圣地 进入试炼目的地之后,二十名弟子散开各自行动,蓝止和容云想的任务无它,时不时停在弟子们身边巡视、出声指点。蓝止心中策划好,第二天傍晚便巧遇了正拿着一根小棍拨拢草丛的简锵。 蓝止落在他的身边,以万年不变的声音道:“寻找灵草可有困难么?” 简锵没看到空中飞下来个人,吓得几乎没站稳:“好、还好。” 蓝止说过这句话之后便没再开口,以一种审视评估般的目光看着他,简锵被他看得背后发毛,卯足了全力表现能力,蹲在地上悉心将灵草的根剔着泥。过了大半天,他的腰实在酸了,假装扭腰回头看时,却见蓝止的注意力早已经不在他身上,只是低头看着手中一枚玉牌。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简锵将灵草收进空间戒指之中,商议道:“天晚了,该找个地方睡觉。” “嗯。” 蓝止把玉牌收起来,脸上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简锵站细长的眼睛瞄了蓝止一下,谨慎地问道:“蓝师兄的玉牌倒是有些意思,上面什么都没有,蓝师兄还能看得如此专注。” 上面的内容除了蓝止别人谁也看不到,只知道那是一片淡淡发光的玉牌。 蓝止小时候有个小几岁的弟弟整年围着他打转,他这会子没在意,随口敷衍道:“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这人的语气像在哄四五岁的小孩,简锵笑了笑:“是。” 简锵以前只觉得他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甚是可怕,今天一路相处下来,却发觉他只是不爱说话,并不是特别挑剔的人,脾气也不差。独自一个人毕竟有些孤单,简锵的心情不禁轻松,暗搓搓地庆幸有人陪伴。他一边前行,一边拨弄着乱草,走了很久,突然转过身来看着蓝止,指着不远处在崖壁上十几米处一个隐蔽的山洞:“蓝师兄,今夜大概要在这里露宿了。” 蓝止凌空而起,随着简锵落在洞口,山洞宽大,地面上是一块平整到不自然的巨石,干净得很,石头缝中生长着不知名的草药,散发着阵阵异香。 简锵皱了皱眉头:“也太干净了些。难道有人居住?” 蓝止轻咳了一声。这处山洞是男主第一次获得初体验的场所,本来有妖兽居住,当然比别处干净。男主在文中不小心中了情毒春药,无意间找到这个地方,又巧遇一位美丽的女子,事情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以刷出十个长评为目标,这里的描写预计达到两万字,是文里让万千宅男感激涕零的第一个小高潮,现在却换成他和男主过夜的地方了。 两人有默契地各自占了山洞的一边,彼此却不太熟悉,蓝止本来就寡言少语,简锵又心存惧意,一时间山洞里的小风冷飕飕地吹过,没人说话。 蓝止把外衫脱下来,重新掏出玉牌。 他评审章节,大都看个大概,尽管看到有少许擦边球,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大家都是新体制下的阶级兄弟,互相爱护已经来不及,何苦要杀个你死我活呢? 评审的章节千奇百怪,蓝止保持着面瘫脸,无论看到了什么,脸上也不露出一丝表情。 【玉儿被乔峰压着,感觉自己像在小船里漂着。漂啊漂啊~漂啊漂啊~】 自从章节需要审查之后,他所审到的H章是越来越有创意了。 一天评审500,两年就有36.5万点数,五年就超过80万了。当然滚滚商城里还有很多他想买的东西,即使这样,最多也只需要五至六年就可以买到8粒灵纯丹。 修炼阶品越高,1%的差别就越发明显,提升一品的所用的时间也会节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所以,灵纯丹是相当逆天的存在,而他现在只需要刷章节就能获得,实在是叫人欣喜的事。 【今日评审章节数:500】 转瞬间天色黑沉,蓝止把玉牌收起,与对面简锵的目光对上。摇曳的火光下,蓝止的面容蒙上一层冷淡却妖魅的气质,不远处的简锵睁着修长凤眼注视着他,神情也不知不觉有了些怪异之色,轻声道:“蓝师兄,你长得有点像女子呢。” 蓝止怔愣片刻,脸色微微变青。 你才长得像女子,你全家都长得像女子! 蓝止收敛了怒容,平静开口道:“你可知道关于北行派弟子以下犯上的门规么?” 语气虽平淡,却字字叫人心惊。 简锵心慌,立刻低了头求饶道: “我是说师兄长得真如天仙一般,容色当代无双,并没有别的意思。师兄怎么会长得像女子?分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蓝止拨拢头发,缓缓躺下来:“少说话,多用功,否则只能给自己惹事端。北行派中修为为先,你管人家的容貌有什么用?” 真是个种马,满心里想的就是这档子事,连他一个男人的容貌也要评头论足,当真难教。今后真是得好好看住他,否则必生事端。 他却不知道简锵从小是个孤儿,幼时凄苦,何曾听人教导过?且不管蓝止是否真心,只听那话语便有些许的暖意,他是个有恩必报的心性,乖顺道:“多谢蓝师兄教诲。” 蓝止闭上眼睛:“睡吧。” “是,师兄。” 过不久,蓝止的呼吸渐渐平稳均匀,美目紧闭,仿佛已经沉沉入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站起来,似乎有些迟疑不定,却终于乘着夜色飞出了山洞。 蓝止翻身坐了起来。 剧情终于展开,简锵方才心中一阵异动,坐立难安,便随着异动的源头追出去,来到了一个封锁了上千年的地下洞穴。他在那里遇到之前救过的魔修女子,得到一件魔修宝器,从此开启了另外一个金手指。 这也便是蓝止文章的名字为什么叫《道魔至圣》的原因。 蓝止思沉片刻,心道就算追过去,也不能去得太早,否则简锵不知道自己的资质,会影响他魔修的进程。安静地等了几柱香的时间,他悄悄飞出洞去。 月挂树梢,林子里到处都是不知名的鸟兽叫声,蓝止顺着文中的方位飞身寻了好几里,停下来四处查探。四周黑漆漆的,似乎是个极其普通的悬崖,耳边只传来山风的声音。他的手中聚起一个小光球,周围立刻清楚了不少。 悬崖上有个山洞。 蓝止飞身而上,只见山洞里黑黝黝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往里面行了几十步,突然间脚下一松。 手中的小球还在发着不甚强烈的光,连忙后退几步,只见前面不远处的地面上开启了一个洞口,似乎被人触动了什么机关。 看来简锵已经走下去了。 文中,简锵心中的异动断断续续,似乎有个古老的声音在召唤,完全不能控制,沿着洞口下面的阶梯走下去,拐着弯下了上百步,地底的湿气让他觉得越来越冷,终于来到三个石门前。 这三个门前站了一个白衣长裙女子,浑身上下一尘不染,样貌清美,恰似一朵出水白莲。 那女子见来人正是几日前救了她的少年,脸上忽露出一丝羞涩:“是你?” 三扇门中两扇是死门,里面机关无数,进去就别想活着出来。最后一扇门内却堆满了奇珍异宝,还有一件被青蛇霸占的九阶魔修至宝。女子之所以站在门口不敢进,就是不知道哪一个是生门。 简锵感到的异动,便是来源于他与这件至宝的感应。 作为一篇爽文,女子倒追男人、暗恋男人是不可缺少的戏码。不论这文的逼格是高还是低,是一对一还是开后宫,男人都不应该耗费太多力气,而且男主最好是正人君子柳下惠,连连推拒,最终勉强接受。 事后,男主悔恨万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久留此地。” 女子善解人意:“我与你有这一夜足矣。” 这段地图结束,两人便可以一拍两散了。 而现在的问题便是,其中一个石门之后有一只青蛇妖兽,被咬中者会中春药一般的毒,需要与人交合才能渡过难关。 这简直是要了蓝止的小命,断然不能让它发生。 蓝止站在山洞上方,只听到下面传来细碎的声音,突闻得一声巨响,似乎一扇门被开启了。 一道蓝色身影飞身而下,就是现在! 第7章 扶不上墙 身未至而声先闻。 石门内毒蛇咝咝声伴随着打斗自石门深处传来,蓝止冷喝一声:“谁人在此?”身形一晃随即冲了进去,只见一只庞大的青蛇吐着信子与两人周旋,却周身流血,似乎已经受了伤。 简锵与那女子俱都惊讶,动作微微一缓。 这青蛇只不过是一只普通二阶妖兽,却因沾染了宝器而性情大变、能力徒升,却也敌不过三人的夹击。 说时迟那时快,青蛇气力渐渐不支时,突然爆发一样飞扑上前,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向简锵咬了过去。 简锵修为太低躲避不及,蓝止心中慌得想要叫出来,比简锵更是急了十二万分。他剑出鞘,左手拉着简锵护在身后,右手劈下,顷刻便将毒蛇斩成两段! 简锵何时曾被人如此保护过,撞在蓝止的衣衫之上鼻子犯酸,只觉得身边这位蓝师兄就像下凡的仙子一般,外表虽像个冰山,内心却是温暖无比。 蓝止冷漠地用剑指着那女子:“你是个魔修。” 女子咬紧牙关慢慢走向石门口,见蓝止没有步步紧逼,慌忙一声不吭地逃脱了。 蓝止又向简锵逼问道:“怎么回事?” 简锵慌乱之极,一时间却不知道蓝止会如何反应,更不敢立刻把自己有魔修资质的事告诉他,愧疚着撒谎道:“我夜半睡不着出来晃晃,却发现此处有火光,便下来了。” 蓝止心里狂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这小子蠢到家,把魔修一事对自己说出来,那时候替他遮掩也不是,把他的身份爆出去更不行,当真进退两难。 他横了简锵一眼:“以后若让我知道你有所隐瞒,定叫你痛不欲生。” 简锵低着头不敢说话。 青蛇已死,魔修女子又逃走了,这里的一切便都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简锵一辈子也没看到过这许多东西,在宝贝堆里挑来拣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时不时发出惊喜又小家子气的赞叹声。 蓝止简直想把这不像样的小男生踢回去熔炉重造。 就算是心里兴奋得想挠墙,也得端住架子,泰山压顶而不变色。现在这模样当真丢人。 简锵献宝似的把一个蓝色护腕送到蓝止面前:“蓝师兄,你穿这个一定好看。” 蓝止气得真想抽他几下,这么多的宝贝,这小子就看中这好看不中用的东西,脑子里丝毫没想着修炼的事,汤汤水水大概全都想着怎么哄女生的。 蓝止慢慢在宝贝堆里扒着,终于捡出一个古旧的卷轴和一个装着灵丹的盒子递给他:“这两个东西归你。” 简锵笑着推辞:“不必,弟子不要,师兄拿着用吧。” 蓝止忍着勃发的怒气,冷静道:“谁稀罕这些东西?你敢不要。” 这一个卷轴和一颗灵丹,是简锵修行时两件极为重要的宝贝。若是没有,简锵的修行绝壁不会到逆天的速度。他的修行不逆天,将来如何是好? 蓝止倒也不是不稀罕,不过他当真用不着。他如今已经是星阶中品,这些东西对他的效用已经不大,犯不着跟简锵抢。 简锵伸出手接下,又不知道怎么表示感激,只好低着头看宝贝的说明。 蓝止继续在宝贝堆里扒着,把一些看得上眼的东西放进空间戒指里,说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提起,我们走吧。” 简锵低着头沉默了半晌,终于道:“是。” 他已经仔细看过了这两件宝贝的说明。 卷轴是一个灵修极品功法,名叫《暗柳清明》。这部功法比起北行派内门弟子用的中品功法,修炼的速度至少能快上一倍。而灵丹名曰【灵犀丹】,功用是在吞它下肚之后的一到两年之中,身体每时每刻都在修炼,修为一日千里。 这两样宝物堪称无价,这里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两件。 简锵忍不住想着,这位蓝师兄把这两样东西给他,恐怕对自己是真的好吧。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让他对自己忠心,在白风扬那边做个卧底?还是有别的原因? 不管为了什么,蓝止对他好一分,他就要对蓝止好上十分,让他做卧底也没关系。 他现在不禁有些悔不当初,如果前几天蓝止选他时就顺水推舟地做他麾下的弟子,现在不知道又会是什么光景? 正在懊悔之时,地上半死不活已经成为两截的青蛇却动了动,简锵来不及反应,只见那鲜血淋漓的脑袋飞扑上来,猝不及防地咬上蓝止的脚踝! 两人俱都大惊,蓝止寒着脸手起剑落,将那条半截毒蛇的脑袋狠狠斩落下来。 可惜大错却已经铸成了。 蓝止冰冷的脸色逐渐泛红,身体各处的邪火熊熊燃烧,私处传来难以忍受的感觉,身子歪歪斜斜地靠在石壁上,紧紧闭着双目,双唇微开。 情毒是给男主准备的,想不到用在自己身上了。 简锵心跳微微加快,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只觉得他现在这副欲火焚身的模样比冰山冷漠时更要可怜可爱,轻声道:“蓝师兄,你觉得怎么样?” 蓝止抓着石壁的手关节泛白,咽了咽口水道:“你出去等着。” 简锵想要留下又不敢,轻声道:“师兄,我先出去了,你有事叫我。” 蓝止心急如焚:“快出去。” 他出去了,自己才能脱裤子好好弄弄。这文是以简锵的视野来写的,他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系统势必要照实叙述,那时候他小命不保! 像是过了几个时辰那么久,蓝止终于有些虚脱地从地下的洞口出来,天色已经大亮。简锵着急地在洞口等着,一看到他就迎上来,问道:“蓝师兄没事吧?” 蓝止的修为高顶得住,只是刚才的蛇毒着实狠辣,竟然让他反反复复泄了三次,脸色都有些发白泛青。他像是精神受了重创似的不肯说话,简锵没有多言,不声不响地扶着他回到山洞,将他放在被窝里,给他盖上被子。 两人都已经累过了头,很快陷入黑甜梦乡。 睡了大半天,醒来时太阳已经快要西垂。阳光斜进来,整个山洞都明亮起来,更显得空荡荡的,也让地上摆好的鲜果和清水更加显眼。 蓝止从怀里掏出玉牌,刷出了最新的更新。 系统发出的章节他向来不怎么看,这本就是他写的大纲,发生的也都是他熟悉的事情,怎么写也不会很偏。而且系统本着水漫金山拼命赚钱的原则,描写面面俱到,景色描写可以上千字,连灵气的疏导也是几千字。文笔好则好矣,但翻来覆去就那几件事,却动不动就三万字的更新,他没时间也没心情看完。 犹豫了片刻之后,蓝止终于刷新了评论。昨晚没让男主脱处,估计评论区要闹翻天了。 他默默地数了数,打负分弃文的有4个——呃,比自己预计的要少。 评论楼倒是有两栋。 【楼主:我没看错吧?那白衣女子就这么走了?】 【1楼:蛇毒催情、美人销魂、山洞地利……在这三项前提都有的情况下,竟然什么都没发生?】 【2楼:我一个朋友说看过这文的大纲啊!说这里明明有肉!】 【3楼:弃文】 【4楼:又是那个蓝止……他到底干嘛的?蛇毒不是男主或者美人中才符合逻辑吗?蓝止的人设是炮灰,我估计连那个什么迟水歆都是要送给男主的,怎么蛇毒倒是他中了?】 【5楼:浪费时间】 【楼主:大家来说一下蓝止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蓝止一直要跟着简锵?】 【1楼:两个男人恶心不恶心啊……】 【2楼:明明是个炮灰的命,却非要做女主的事】 【3楼:奇葩文】 【4楼:弃】 【5楼:呃……我觉得蓝止中蛇毒之后的反应有点奇怪,藏着掖着的。虽然他人设是比较爱装,但是那种反应真的有点不对劲。蓝止不是女的吧……】 【6楼:啊啊啊啊啊啊5楼这么一说果然有道理啊】 【7楼:女扮男装+1】 【8楼:+1】 【9楼:我说呢,茅塞顿开。这才是正道,神转折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只能说,作者真会玩】 【10楼:高冷美人我喜欢!】 【11楼:本来要弃文的,现在决定再看一看。】 怎么自己在这群宅男眼中竟然已经成了女人了么? 第8章 偏安一隅 女扮男装这种设定在YY文里并非少见,对某些人来说甚至有些带感。蓝止的人生目标只剩下两条,一为得道,二为保命,当然不把这些宅男的心思放在心上,冷笑一声把玉牌收了。 他整理了衣服走出山洞,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几个人的吵闹,知道有些变故,便站在一块巨石后凝神聆听。 “走开,这灵草是我们先看到的。”声音有些陌生,应该是二十名新弟子中的一个。 简锵的声音有点不服,笑着说:“各位师兄,你们来到的时候,我已经在挖这三阶灵草,怎么是你们先发现的呢?” 另外一个弟子笑起来:“你们说是谁先发现的?” 其余几个哈哈大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来的时候,这棵灵草旁什么人都没有。” 北行山脉灵源年轻,三阶灵草不常见,得分极高。弟子们品性良莠不齐,往年里起贪念仗势欺人者比比皆是,虽有门规不得欺侮同门师兄弟,但是无法查证之时仍有人投机取巧,因此弟子们得有保护自己所有物的能力。 这个随机的剧情不是蓝止安排的,他现在便想看看,这简锵会如何处理此事。 好半天没有动静,却听简锵笑着说:“既然如此,那这株灵草就归师兄们好了。” 什么? 蓝止以为自己听错了,险些一口气没有上来。 简锵这样就把灵草放弃了,一点自我保护意识也没有,任人欺负?他还以为这小子要放大招,让这几个人好看,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个性情? 只听那几人似乎踢了简锵几脚:“算你长眼色,没家没势的穷小子也想跟人争,能进北行派就算你天大的福气了。滚吧!” 简锵笑着说:“师兄们别见怪。” 蓝止为简锵这软包子的性格憋屈得要炸了。 他自认是个三观端正的人,也最讨厌人仗着家世欺负别人,这几个弟子触动了他的逆鳞,他心头一热便缓缓走了出来,一脸的冷若冰霜:“你们在做什么?” 简锵刚才被几个人踢得滚在地上还没爬起来,怔道:“蓝师兄睡醒了?身体还难受么?” 蓝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弟子见简锵竟然能同蓝止说上话,全都微微一愣:“蓝师兄!” 其中一个年纪大的回话道:“蓝师兄,刚才我们几个找到了这株灵草,简锵却来争抢,我们气愤不过,便同他理论了几句,并没发生什么事情。” 简锵的小腿磕到岩石的尖角受伤流血,蓝止低头望了一眼,冷笑着不说话。 气氛像是冰窖一般凝固,几个人慢慢的有些挺不住,其中一个笑着喊起来:“蓝师兄英明,其实这灵草是简锵发现的,我们刚才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没有想同他争抢的意思。” 蓝止仍旧不说话,神色却温和了一些。 他如果对人冷冷冰冰,说明这些人还没有把他得罪个彻底。如果他对人客气温和,那些人才是真该小心了。 几个人想到此都有些心惊胆战,为首的一人连忙把简锵扶起来,三阶灵草也放在他的手里,圆滑地笑着说:“简师弟,我们刚才都是跟你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啊?” 蓝止道:“门中规矩,师兄弟之间应当互敬友爱,切记在心。” 几个人不敢乱说话,点头如捣蒜道:“谢蓝师兄教诲,我们铭记在心。” 蓝止不再废话,转身而行。 简锵连忙一路小跑着跟上来,满心都是感激崇拜:“蓝师兄又帮我一次,我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 蓝止心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现在这么容易被人欺负,将来怎么出人头地担当大任?都怪他那时笔力不够,写不出腹黑心机的男主,反而变成了一个不够任人宰割的小包子,真是白白浪费了给他的好资质和好设定。 心里这么想着,蓝止脸色的表情就不太好看,问道:“你刚才却又是为什么任人欺负?” “小时候经常被这些有家世的公子们找麻烦,要是顺着他们还好,至少不会给人拳打脚踢,硬抗的话就会被打得很惨。后来就成了习惯了,见了这些人就躲得远远的。” 简锵又笑着把自己的采集的灵草给蓝止看,讨好道,“蓝师兄,你要是担心我的成绩,其实我已经有了好多三阶和四阶的灵草,就算没有那一株,成绩也肯定不会太差。” 蓝止的眼睛微眯,简直想用巴掌糊他一脸。 这么个全无心机的小子,自己才对他说了几次好话,他就掏心掏肺地把自己的好东西全都亮出来,将来遇到居心叵测的人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就有点恨铁不成钢,蓝止冷冷道:“一点城府道行也没有,你今后就等着被人害死吧。” 简锵立刻不敢说话了,心虚地想蓝师兄这是在为自己操心? 他只不过是性格上有点偏求安定,没有什么大的野心,难道蓝师兄不想自己这样,想让自己建立点轰轰烈烈的事业么? 第9章 七阶妖兽 因为残余的蛇毒在体内作祟,蓝止一夜都睡不太安稳,翌日清晨转醒时终于清排得差不多了。简锵正像是小兽似的掰着小腿疗伤,手中的白光微弱,却低着头专注而用心。 蓝止不禁泛起淡淡的怜悯。这小子修为太低,照这种疗伤速度,要疗到什么时候? 想到此,他淡漠道:“你灵气纯度不错,可惜阶品太低,让我来。” 简锵抬起头,凤眼停在蓝止清冷俊美的面庞上,连忙扭着腰坐近,把自己的裤腿挽起来,露出淡蜜色的小腿和膝盖。 一条伤口从膝盖划到小腿肚,虽然已经止血,却仍然皮开肉绽。伤势不轻,怕是这小子昨天被人暗算了一下。 蓝止在心中默念口诀,柔和的白光自掌心泛起,贴在简锵的伤口之上。 简锵笑着说:“ 师兄的灵气纯净,修复的功效果然好。” 蓝止的嘴角无意识地勾起。 蓝止从来都是一副冰山面孔,还从未在简锵面前笑过。简锵心中一动,只觉得他如今的面色柔和,仿若万里冰雪融化,桃花盛开,满山不尽的都是无边春色。他的心跳没由来的加速变快,却不敢露出分毫,也不敢说话,手心却有了一丝细汗。 不多时白光逐渐变淡,简锵的伤口已经结了一条细细的红疤。 蓝止缓缓道:“伤口好了,你迄今为止一只妖兽也没遇到,该去找找了。” 简锵连忙站起来,笑着说:“是。” 两人出了山洞后一前一后地走着,妖兽聚集的地方在另外一个山头,简锵一边走着,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蓝止。蓝止走路时都在玩手中那块玉牌,虽然表面不说,但就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喜欢安静和“让我一个人待着”的味道。 简锵在前面开路,默默地替他拨开挡在身前的树枝。 正在这时,一个白影在树林间掠过,蓝止倏得把头往旁边一扭,立刻把玉牌收了起来,淡蓝色的衣摆飞扬飘动,瞬间跟随过去。 简锵连忙跟上,却有些不解:“蓝师兄,那不是妖兽。” 蓝止没说话,只在那只林间穿梭飞跑的白鹿后紧紧跟着。他当然知道那不是妖兽,但却是重要的道具。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静谧的所在,林幽深密,绿意无边,只有些许粉色点缀其间。附近流水潺潺,鸟虫鸣动,一道玉带似的小河清澈见底,在林间蜿蜒而下。 然而这些却都不是重点。 这里本应该有只体型硕大的黑色豹子奄奄一息地躺在河边,在哪里? 文中有只七阶妖兽闪电豹,修行已满正要幻化成人,却在幻化最脆弱的期间出了差错,与一凶兽打架之后受了重伤逃到这里,只等着简锵来把它收了。怎么不见踪影? 简锵见蓝止皱眉,问道:“师兄在找什么?” 蓝止懊恼不已,把河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却没有血迹和野兽争夺的痕迹,随即冷声吩咐道:“坐下来等。” 简锵乖顺道:“好。” 蓝止闭目凝神修炼功法。简锵也有样学样地坐在蓝止下手,翻开《暗柳清明》第一页,按照上面所述,运转周身灵气。 两人就这样一直修炼到傍晚。 夕阳和初月一起挂在橙红的天空之上,彩霞绚烂,已到傍晚,蓝止终于失望地停了下来。他戳戳简锵的肩膀:“从现在开始你自己继续。我要去看看其他弟子。” 豹子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找不到了,他留在这里也没意思,日后再想想如何补救吧。 简锵不敢开口挽留,忙道:“是,师兄。” 蓝色的衣摆飘荡在空中,一会儿便无影无踪。 简锵低下头,心中却有点怅然若失。 过了很久,他在刚才蓝止坐的巨石上坐了下来,狭长的凤眼关闭起来,用意识召唤自己的妖兽。不多时,一个流线型的黑影从树林里现身,一双眼睛发着冷幽锋利的光,慢慢向他靠近。 那黑影来到他身边,匍匐在他脚下,赫然正是一只人长的黑豹。 这只七阶黑豹,是他昨天捕获的。 蓝止因为蛇毒睡了一天的觉,他却中午便清醒了,漫无目的地寻妖兽时被野兽的嘶吼引到树林一个地方,正看到一只黑豹和老虎缠斗。那黑豹虽然处在劣势,速度却快得惊人,将老虎咬死之时,自己却也受了重伤。 这只豹子处在一阶巅峰,因感受到简锵至纯的灵力,自己又受了重伤,毫无反抗之下便匍匐归顺,简锵将它捕获得轻而易举。 简锵摸着手中的《暗柳清明》,向着黑豹轻声道:“本来想把你送给他,他却走了。” 黑豹:“……” 简锵又小声叹气:“你长得着这副烂样子,他只怕也看不上你。” 黑豹:“……” 简锵笑了笑:“去给我找一样东西。” 黑豹站起来,垂着脑袋听简锵吩咐了几句,随即飞奔进树林里,消失不见。 第10章 蓝师兄是个男人 细雨濛濛,将小巧的院子笼上一层轻烟薄雾。 一抹水蓝缓缓出了院门,沿着环山长廊悠然而行。远山含黛,宛如一片墨色山水,凉风夹杂着雨丝打在脸上,像是天然的润肤露。 然而蓝止想的却完全不是眼前的景色。 他的脑中无时无刻不是简锵。 男主在北行派发生了关系的女子,除了魔修、迟水歆、两个师妹和三个师姐之外,似乎怎么算都觉得少了一个。 蓝止暗中掐着指头算了片刻,脑中如电石火花般一闪,终于有了点印象。除了上述七个才色各异的天之骄女,还有厨房里干活的小环。 男主身边除了能打能斗、姿色艳冠群芳的正宫妃子之外,通常还会有一个温柔小意、侍候周全的女子陪伴左右。这女子厨艺无双,体贴细致,温柔婉约可比贾宝玉的花袭人,善解人意可比韦小宝的双儿,正是在男主身边陪伴最长久的女子。 当初给男主安排的女孩子太多,现在报应在自己身上,得漫山遍野到处捉奸了。 除此之外,他遇到一件叫人喜忧参半的事情:收到人生的第一个长评。 评论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字让蓝止呼吸急促、感激涕零,仿佛获得了人生第一个写作的奖项,但等他从头到尾拜读一遍之后,顿时偃旗息鼓。 《论蓝止为女人的十大理由》 这都什么人呀?闲来无事写这种东西? 这篇长评将文章从开篇到现在仔细研究了一遍,头头是道地列举解释了蓝止身为女人的蛛丝马迹,盖了三十几层的高楼。其中几个证据似乎还很得人心,比如说“身为男主的简锵,在山洞里说蓝止长得像女人”,“出场频率太高”,“长相、出身都是正宫人选” “冰山美人是众多人心中的至爱”。 许多人因此猜测:“蓝止很有可能是男主的初恋,是心中的那一片白月光。” 蓝止看了之后有些无语。这群宅男人云亦云地把楼层盖得这么高,等他们知道自己是男人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跳楼自杀。 不管怎么说,这个长评还是引起了相当的重视,也有不少人从此站了蓝止,将他亲昵地称为“蓝蓝”“蓝女神”。于是他今天重新来到评论区的时候,密密麻麻的文字遍布评论区,又出现了好几条长评。 《推倒高冷美人策略》 《蓝止的心理分析——论欲迎还拒对男人的不可抗性》 《蓝XXXX,XX上》 而最后一条长评,是被系统屏蔽了的。 【屏蔽原因:不符合网站规定,色情描写过多】 这群人竟然意淫他! 蓝止从来不知道事情会闹得如此之大,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小配角竟能在评论区掀起滔天巨浪,所以说读者们如果喜欢一个角色,是真的可以陷入疯狂的。 而文章的数据也便顺着冲上来了,收藏在几天之内便增加到了307。 简锵这天见到蓝止,便是他一脸淡漠平静地穿过长廊之时。近来他已经见了蓝止好多次,但两人身份悬殊,即使见了面也说不上什么话,简锵恭敬,蓝止冷淡,就这么交错而过,让人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 他身为白风扬麾下的弟子,当然不能同蓝止过于亲近。 那抹蓝色身影渐渐走得远了,简锵抱起地上的灵草向身边的娇俏女孩道:“师姐找我有什么事?” 女孩子笑着说:“简师弟试炼时排名前三,仅次于蓝师兄新收的两个弟子,我很早就想请教你啦。你这找寻灵草的本事真是高,不知道能不能教教我?” 简锵随口笑着道:“师姐过奖,我不过是有点运气。” 他的资质虽然好,在二十名新弟子中却不过中等偏上,然而试炼时却一鸣惊人,成绩叫人张口结舌。因此,近来不少有心人或多或少有点起疑,接近试探的人时时有之。 女孩子的脸贴近,笑着问道:“真的不想教教我么?” 简锵转头望她一眼。 少女的年纪不到二十,面颊红润如桃花带俏,吐气如兰,离他不过几寸之遥。简锵已经十七岁,怎么会不懂得她的心思,一看就知道她想用姿色探问消息,装糊涂说:“师姐言重了,我今天还要修炼,不如改日再说吧。” 说完便想转身走。 这女孩轻声嗔了一声,轻轻拉着他的衣袖,身体倾上来:“那又是几时教?” 简锵皱着眉还没来得及回话,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他说要修炼,自然是改天再教你。” 简锵心惊,连忙转头远看,心中却有丝说不出来的兴奋。 一道蓝色身影从远处迅速飞来。 那人墨发轻扬,衣衫翩然,风神俊秀,容貌风采不知比这女子好了多少倍,却偏偏有一副化不开的冰雪面孔,落下的身形如道冰墙一般纹丝不动,立在两人面前。 女子没由来地心中生惧,连忙道:“蓝师兄。” 蓝止淡淡地说:“我派女弟子人数不多,却全都拜在宋长老门下。你师父不懂得教你如何寻灵草,你需要来请教一个入门不久的弟子么?” 这话说得严厉之极,女孩子本就心中有鬼,登时羞惭变色,低着头道:“蓝师兄说的是,弟子知错,弟子先退下了。” 说完急急忙忙地走了,低着头一脸的恼怒怨恨。 蓝止冷淡地对简锵道:“你是白师弟的人,有些话我不便多说。但是我派门规甚严,男女弟子之间不可结伴修炼,平日里也应尽量避嫌。你若心中只有这些男女之事,早晚耽误修行,玷污这清净之地,不如早点下山去吧。” 这男主一会儿没看好就要到处勾搭,简直叫人放心不下! 简锵有口难辩:“蓝师兄,我对这女子并没有半点意思。” 蓝止的表情半丝也没变:“是么?我看错了么?” 简锵想不到蓝止竟然对品德端行如此看重,不知道该如何表明心迹,着急道:“蓝师兄,我心中对她一点想法也没有,方才她拉我的袖子,我本就是想推开的。今后我也发誓不会对任何女子有想法,蓝师兄信我一次!” 蓝止的脸色登时泛黑。 一个种马文男主,竟然说女人没有意思…… 说起来,下半段的后文中简锵真的有段对话,说道:“我从未对女人有什么想法,今后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无人例外”,可那是为了突出简锵的无情和冷酷。 种马可以,渣可以,但千万别谈感情,否则他驾驭不了。 同样的话,怎么简锵真正说出来的时候,感觉味道却不太一样? 他微垂了头,心里叹息一声。 简锵的人设是为了文章的爽度而设置的,却相当不近人情。想到这少年将来连正常的感情也不会有,一生叱咤风云,孤独一人,蓝止突然有丝莫名的愧疚之感。 说到底,什么都和他这个作者脱不了关系。 蓝止垂了双目,轻声道:“这次的事暂且放在一边,今后你应当专心修炼,心无旁骛。” 简锵连忙道:“是。” 蓝止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露出来,轻轻一跃,飞了几丈开外,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简锵缓缓向着修炼室而去,一路上低着头想了又想,却不清楚蓝止最后那丝愧疚是什么意思。他本来就对那女子没有什么好感,如今却让蓝止对他的印象大跌,太冤屈了。 简锵的目的地是修炼室中最接近灵源的一间,名为“玄室”。灵气精纯浓厚,平时是掌门、四大弟子和长老们修炼的地方,偶尔也开放给内门弟子使用。 作为山中试炼第三名的奖励之一,他今天可以在里面修炼上两个时辰。 前些日子的试炼,依照规定所有采集到的灵草都要上缴,简锵自然不愿吃这个亏。第一、二、三名的奖励是一株灵草和使用这间修炼室的机会。为了尝试这间修炼室,简锵交出了两株二阶灵草和一株三阶灵草,让自己成了第三。 修炼室的位置在地底,简锵沿着黑暗的阶梯往下走了几十步,却发现门紧紧关闭,里面似乎有人正在修炼。 怎么会有人? 玄室有弟子管理,什么人什么时候用早已经计划清楚。简锵四天之前收到通知,从现在开始的两个时辰都应该归自己修炼,不应该有任何人在。 简锵担心玄室里是掌门长老等人,心想还是不要造次,静观其变。他在门口坐下闭目养神,一边打坐,一边等着人出来。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修炼室的铁门“哐啷”一声开了。 只见玄室里缓步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个子比简锵略矮,肤白面俊,细皮嫩肉,像个馅不太足的瘦包子,原来是蓝止新收两名弟子之一的吴斐。 简锵心中微微不郁,却笑着说:“原来是吴师兄,师兄似乎应该昨天用玄室?” 吴斐不在意地笑道:“昨日起来晚了,少用了一个时辰。今天我便想着早来一会儿,补回来。” 简锵闻言,嘴角微微一勾。 他一共只能在修炼室停留两个时辰,此人强占了一个时辰却丝毫不见羞耻,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脸皮简直厚到了极点。 不过,吴斐的身份特殊。 简锵道:“吴师兄占用了玄室一个时辰,我便只剩下一个时辰了。” 吴斐笑着说:“我也不是故意的,简师弟心胸宽阔,这件小事就这么算了吧。不然闹到蓝师兄和白师兄那里也不好。” 吴斐是蓝止亲选的新弟子,在众人之中资质最高,且出身仙家名门,向来有恃无恐,试炼的成绩也是首位。 简锵忍了忍,终于把心头的怒意压下来。 这件事闹大了让蓝止脸上无光,还是不同他计较了。 他笑道:“蓝师兄亲选吴师兄为麾下弟子,吴师兄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蓝师兄。还望吴师兄今后的处事言行小心些,免得为蓝师兄招惹事端。” 他不等吴斐回话,从他身边擦肩走过,进入修炼室时随手把门一关。 吴斐有些怔愣地站在门外沉下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名不见经传的叫花小子刚才在教自己怎么做人么?他算什么东西! 第11章 挑衅 简锵坐下来运导灵气进入体内。 天地万物皆有灵气,灵气入体,身体会将其净化储存。《暗柳清明》这一类的功法,是开发身体诸多可以蕴藏灵气的部位,阶品越高,体内储藏的灵气越多,才能够掌握威力强大的术法。 简锵闭上眼睛凝神,灵识在脑海中翻转起来,是浅浅的灰色。 这是中品的颜色。 换言之,短短的十天之内,他已经升了一个品。 如果他修炼的是一部中品功法,每天修炼四个时辰,他大约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升一品。但是,有了灵犀丹和《暗柳清明》,他就像被老师全天24小时开小灶,一刻不停地鞭打着刷题,升阶速度达到了天速。 所以他其实不稀罕吴斐紧张兮兮的那一个时辰,只是好奇这间修炼室的效果到底怎么样。 修炼完毕,简锵推门而出,却意外地看到白风扬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着似乎有些心事。他一身白衣,气质容貌虽然及不上蓝止,却也有仙家后代的潇洒。 简锵揣测白风扬应该是来修炼的,恭敬地说:“白师兄安好。” 白风扬笑着说:“近几天修炼得如何?” “谢白师兄关心,还不错。” 白风扬微微笑着,不太在意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本来我是来修炼的,不想在这里遇到你。这是一部中品功法,你拿回去好好修炼吧。” 中品功法向来只有内门弟子才能用,白风扬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施恩。简锵连忙低着头接下来,小心道谢:“谢谢白师兄的厚望!” 白风扬笑着进了玄室,把门关上。 简锵看看天色,已经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连忙几步就离开了修炼室。 北行派弟子们吃饭的地方就像是个食堂,每天正午开饭,低低的嬉笑吵嚷声不绝于耳,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简锵向来不太合群,自己捧了个盘子,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用饭。 临桌发出一阵一阵的嬉笑声。 “听说蓝师兄要带吴师弟和范师弟去灵源附近修炼,那里灵气比师父的修炼室还要浓郁几倍,可喜可贺。”几个蓝止座下的弟子议论纷纷。 灵源深入地底,平时都淹没在水中不得接近,但每年这个时候水位下降半个月,周围会露出一些平整的石头,可供人在附近打坐修行。 除了门派中的重要人物各有自己的位子之外,为了鼓励弟子们修行,迟肃也会让宗门大比时的前三十名弟子一同前往。除去这些,通常还有两个空闲的下等座,便叫人挑两个资质好的入门弟子凑数。 “惭愧惭愧。”在座的都是蓝止手下的弟子,也都是吴斐和范青的前辈,他们二人不敢放肆,谦恭笑道,“各位师兄也都早就去过那里了,何苦来笑我们?” 一个年纪稍大的弟子道:“只要宗门大比中进入前三十,每年就能一起去。” 其中一人笑道:“去年宗门大比中,前三十的弟子中有十五名都是蓝师兄麾下的。咱们也算半只脚踏进去了。” 另外一个小声笑着说:“别这么说了,否则又要有人说我们炫耀了。” 他们议论的声音半高不低,虽然不是刻意让人听到,但也没有压低声音。在这里吃饭的白风扬门下弟子们与他们早有嫌隙,互相交换一下目光,顿时都心中有些不舒服。 简锵向来不管这些事,旁若无人的低着头吃饭。 有人低声嘲笑道:“蓝师兄那么厉害,去年不还有两个人被踢出去了么?” “前年更多,踢了四个。” “没错,有本事把所有的位子都保住再说。否则还不如我们这些资质中等的呢。” 坐在简锵身边的一人冷冷笑道:“就凭那种仗势欺人的样子,让我去我也不去。” 吴斐身边几个人听了冷笑:“就算想来蓝师兄门下混,也根本进不来呀。蓝师兄每年只收资质最好的弟子,那些资质此等的残疾也就只配嫉妒而已。” “是呀,那种声调简直酸得人牙都倒了。” 蓝止门下年纪大的那个笑了笑:“好好吃饭,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白风扬的弟子早就火了,对着简锵笑道:“蓝师兄上赶着要我们简师弟,我们简师弟都不肯跟随他呢。简师弟,你说是不是?” 几个人笑道:“蓝师兄也就是挑了些剩下来的废物,简师弟不稀罕,才有吴斐和范青的事。” “所以说,根本没人稀罕,他们自己给自己贴金而已。” 吴斐和范青早就对蓝止亲点简锵这件事心里有疙瘩,蓝止门下其他的弟子一时间语塞,也找不出话来扳回颜面。 他们平时趾高气扬惯了,哪里受过这种闲气? 吴斐慢悠悠地说:“试炼的时候也不过排了个第三,我到现在也没看出有什么本事来。” 范青也说:“我也早想领教一下,到底厉害在哪里。” 众人顿时饭也不吃了,喧闹起来:“哟哟,下战书了,下战书了!” “别只打嘴仗,擂台上较量较量!” 简锵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突然被牵扯进来了,嘴里含着米饭懵了一下。 但他不想生事,更不想得罪蓝止手下的弟子,便温和地笑着说道:“我资质不好,人也笨,各位师兄别跟我一般见识,就当是我输了吧。” 在场的人都微微愣住,白风扬门下的弟子们立刻笑道:“没错没错,简师弟不跟他们一般计较,他们那么想赢,就当是他们赢了吧,咱们继续吃饭!” “跟他们计较什么,谁稀罕那个虚名谁自己去比,别耽误我们吃饭。” 这席话言语之中都是不屑之意,吴斐和范青更加恼怒,当即脸色铁青似要发作。 范青一个箭步窜上来,指着简锵道:“不敢比就不敢比,说什么算我赢了?跪下来从我胯下爬过去,承认自己是个龟孙子,再叫我一声‘爷爷’,我就跟你算了!” 简锵心道他这到底招惹谁了,不过就是想安安静静地吃顿饭,这群人也不让他安生。 他实在不想与蓝止闹僵,想了一会儿竟然离开座位,好声好气地问道:“如果我真的叫你一声爷爷,再从你胯下爬过去,从今天开始你就不会再来烦我,是不是?” 周围的人全都安静下来。 范青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反应,也张了嘴不知道怎么答话。突然间,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只听几个弟子慌张地小声叫起来:“蓝师兄!” 简锵连忙把头转向门口。 蓝止冷然地站着,薄唇如冰,目光存煞,脸黑得好似六月的乌云。 他本来是要来看简锵如何发威揍人的,怎么这小子竟然没出息到这种地步? 他以为自己是韩信么,竟然要受胯下之辱? 所有人都来回看着这几人不出声,蓝止缓缓道:“擂台上切磋较量无伤大雅,你们比试一下又有何妨?” 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于是事情盖棺定论,蓝止这么一发话,范青和简锵势必要打上一架了。 不多时,擂台下聚集了几十名看热闹的弟子,人头攒动,窃窃私语。 “上次简锵不给蓝师兄面子,蓝师兄怕是气得不轻吧。” “这次是要借机教训简锵一下了。” “别把他打残不能修炼就行。” 简锵想得却是另外一回事。 蓝师兄拿他当人看,他绝对不能让蓝止没面子,自己等下卖个破绽输给范青就好了…… 算盘正打到一半,却听站在远处看台上的蓝止道:“既然是比试,那就都要尽全力。谁要是故意放水,我一定饶不了他。” 这句话虽然是向着两个人说的,目光却落在简锵的身上,声音是淡淡的威胁。 简锵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卯足了精神,不敢再想别的了。 吴斐在台上道:“开始!” “始”字刚刚结束,只见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来,接着“啪”的一声,范青的脸歪向一边,左半边脸上火辣辣的疼。 脸上有一个清清楚楚的红掌印。 人群中传来讶异的声音:“好快!” 范青愣了一下,脸色阴沉,使出到现在为止的生平绝技,空中现出一条灵力形成的索,尖端是一个锥子,向简锵刺去。 简锵第一次只身迎敌,身法自然有点慌张。他飞身而起想要避开,那灵力锁和锥子却追着他不放。擂台上有结界保护,锥子一次次的刺杀都被简锵躲过,狠狠地撞在结界上,发出绿色刺眼的光亮。 简锵心道这人真是歹毒,不过是比试而已,范青使的却是要把自己置于死地的狠辣招数。他运起术法,手中出现一柄灵力形成的剑,躲过迎面而来的锥子,在灵力锁上狠狠一砍。 只听一声巨大的爆裂之声,灵力锁不堪一击地应声而断。 不但吴斐愣住,连整个练武场都鸦雀无声。 简锵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现在已经是中品,比吴斐的攻击力高了整整一倍,那灵力锁对他来说自然算不了什么。这一砍,他还故意隐藏了自己的修为。外人看来只知道他的能力比吴斐高,却看不出来他的阶品。 接着,下面已经沸腾了起来。 “好厉害!” “这范青怎么这么不堪一击?” “这人难道中品?” 范青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恼怒叫道:“他修为怎么可能比我高?定然是吃了什么丹药!” “抓住他好好地查!”蓝止门下的弟子都丢不起这个面子,范青被打脸,吴斐的面子也难看得要命,不等人吩咐就飞身上了擂台。 紧接着,两人同时发出绝招。 蓝止一直静默看着,没有发话。 灵力锁带着锥子向简锵直刺而来,到了跟前却自己转了方向,在他身边围绕着想把他缠住。正在这时,十几道灵力飞镖朝他飞来。 若让这些东西插在他身上,不死也要重伤。 简锵的口中喃喃有声,右手的剑飞速扬起,狠狠劈下去。同时,他的左手上出现一道淡蓝色的灵力屏,抵挡之下,灵力飞镖全都落在上面,发出震耳的碰撞声。 刚要站直身体,简锵感觉一阵诡异的气体朝自己的眼睛扑来。他顿时心中暗叫不好:这两人竟然使诈! 简锵的眼睛刺痛,什么也看不清楚,却觉得自己的右腿被什么狠狠刺中,连站也站不稳。同时,左手的手腕被人扣住,一股尖锐的刺痛传来。 简锵着实愤怒起来。这两个卑鄙狠毒的小人,竟然想趁乱毁了他的灵根! 左右腕处向上两寸,是灵根最薄弱的地方。 为了保护灵根,大多数人都会在比武时戴上护腕。 护腕价格昂贵,简锵没有钱买,而且也以为他和范青之间是寻常比试,并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 简锵这才知道,范青和吴斐的毒辣和无耻,已经不单是争风吃醋和不服了,只可惜他们今天的运气不好。 眼睛的刺痛已经消失,简锵一动也不动地任那人朝自己的灵根直刺下去。所谓不自量力,咎由自取,指的就是吴斐和范青这种人。 台下其实看不太清楚吴斐究竟在做什么,只觉得简锵平静地有点太过了。紧接着一个人的惨叫随之而来,声音凄厉:“我的手!我的手!” 范青整个人都垮了下来,脸色十分苍白:“你……到底是哪一品……” 灵根有天然的防御能力,若想毁去灵根,必须要接受修士身体自动自发的反弹。所以,阶品低的修士不可能直接毁去阶品高的修士的灵根。 简锵飞身向前,一手扣住范青的护腕,一手扣住吴斐的护腕,运起术法。 两人来不及阻挡,只听见“啪”“啪”两声,两个护腕应声而断,吴斐和范青尖叫起来:“我们的灵根!灵根!” 护腕本身只是加强灵根的防御能力。这二人的护腕尽管品质上佳,把灵根的防御力提高了五成,也只不过能抵挡同阶品的修士的攻击,对高阶修士的攻击毫无办法。 简锵手中微微使力:“二位师兄,这场比试,谁胜谁负?” 范青和吴斐尖着喉咙叫起来,脸青唇白:“你胜了!你胜了!我们服输!” 蓝止在看台上浑身舒爽,连热血都在沸腾。 这才是他笔下的男主,苏炸天爽炸天,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先前那个没出息小家子气的男孩一定是错觉! 简锵默默地把二人放开。他只不过想吓吓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却见到吴斐的道袍湿漉漉的,一股骚臭之气传来,竟然被吓得尿了。 擂台下的人吃吃地笑起来。 “尿裤吴”,这就是接下来伴随了吴斐五年的外号。 这场比赛的结果太出人意料,擂台下议论声此起彼伏,嘈杂不堪。白风扬门下的弟子平时憋屈已久,今天总算出了口恶气,尤其高兴。 蓝止一言不发,缓缓地带着门下失了魂一样的弟子们走了出去。 简锵目送着他们一群人离开,面露愧色,心里也莫名其妙地有点低落。 就算范青和吴斐欺人太甚,应该教训,他今天也太不给蓝止面子了。不知道蓝止今后会不会记恨他? 正要翻身下台,却不知道从何处突然涌出来一股灵气,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旋风,朝简锵飞速而去。 猝不及防的,那旋风将简锵紧紧包围,像无数钢刀掠过他的身体,全身各处都冒起了鲜血。 他猝不及防地中了招,缓缓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第12章 逼会 一连几天都在传蓝止暗中伤人。 蓝止门下的弟子闻言,都说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蓝止是什么身份,他想让简锵在北行派混不下去,难道也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伤他?只要他一句话,简锵今后连用修炼室的机会也不会有,宗门大比中也会找个机会给他除名。 白风扬就算想跟蓝止硬抗,也未必那个本事。 当时那人出手的速度太快,在场的弟子们最高的修为只有地阶,谁也没看清楚。就因为如此,众人才私底下议论,一定是蓝止丢了面子,气急攻心,这才忍不住出手教训简锵。 事情越闹越大,白风扬的弟子们和蓝止的弟子们吵得不可开交,终于大打出手。 这事情完全没有证据,白风扬的弟子们众口一词地说,在场的人中只有蓝止有那样的修为。蓝止的弟子骂他们血口喷人,蓝止就在他们身边,根本什么都没做。 蓝止高贵冷艳地什么都不解释,白风扬在背后煽风点火,把事情挑到了迟肃的跟前。 事情的结果,便是齐慕然和容云想充当了和事佬,让蓝止和白风扬的关系暂时缓和下来,并着手调查这件事情。 但是从发生这件事开始,蓝止和简锵的关系正式进入冷战状态。 蓝止是性格何等高傲的人,如果他真的出手教训简锵,自然是理直气壮拒不认错。如果他没有教训简锵,更犯不着先开口跟他缓和关系。 而简锵被人打成重伤,更没理由要他先低下头对蓝止示好。 于是两人的关系就这样僵持下来。 蓝止知道事情这样闹下去不行,简锵毕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跟他作对的结果是蓝止吃亏。于是这天夜里趁人不注意,他只身一人来到简锵门前。 道歉自然是不会的,赠简锵一枚疗伤的丹药,缓和一下关系也就是了。 想不到他却在简锵处吃了个软钉子。 当时还不到二更时分,简锵却委婉地说:“我已经睡下了,身体伤痛不方便起床,请蓝师兄回去吧。改天我身子好些了,再去蓝师兄住处请罪。” 在反应虽在情理之中,却还是不给人面子,蓝止冷笑一声走了。 翌日清晨蓝止在朝会上说,前几日在山中发现一个魔修,似乎与我北行派弟子有所牵连,现在还在调查当中。一经查实,他会把弟子废除修为,毁去灵根,逐出北行派。 一时间沸沸扬扬,都在猜测是谁敢与魔修有牵连。 之后,他又散出消息说这件事已经查得差不多,那人的名字也查出来了,明天朝会上便会讨论公布。 经过他这么一敲打,果不其然,当天夜里简锵就低着头敲响了蓝止的院门。 蓝止心道你现在怕了,也要来求我了,便也打着太极说:“我已经睡下了,你先回去吧,等明天朝会之后我们再聊。” 简锵低着头道:“现在不过一更,夕阳还未褪尽,蓝师兄就睡了么?” 蓝止隔着门缓缓道:“既昏便息,有错么?” 简锵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蓝师兄,我身体痛得厉害,你开门我们好好谈谈,上次是我不对。” 蓝止冷冷道:“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要跟我好好谈谈?”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缓缓打开了门。 简锵一脸憔悴地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他,过了半天才开口道:“蓝师兄逼我来做什么呢?不是狠心把我打伤了么?” 第13章 疗伤 没错,伤了简锵的就是蓝止。 当时他手中有个指环名叫“小半天”,灵气被指环驱使,等他离开之后才化为招数朝着擂台涌去。简锵没防备,立刻被打了个重伤。 这其中的横撇点捺,也只有蓝止才清楚。 简锵一开始是不想魔修的。他从小到大所见所闻,魔道所修之术邪魅害人,为世人所不齿,因此从来不想踏上这条道路。 进入北行派之后,他却因为白风扬的关系而得罪了蓝止。 在擂台上被蓝止打成重伤,本以为迟肃会秉公处理,想不到将蓝止训了几句之后便将此事揭过。 于是蓝止重伤简锵,给了白风扬一个下马威;而白风扬只把简锵当成枪来使,关键时刻没有为他出头。简锵从此心灰意冷,这才开始魔修之道,以求在风雨飘摇中自保。 现在简锵问出这句话来,蓝止冷淡道:“我伤你怎么了,你既然是白风扬的人,我伤你不行?” 简锵有些委屈地抬头望着他,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不稳,蓝止咬了咬牙把他扶住:“你白师兄没有给你疗伤?” 简锵低下头不说话。 蓝止摸了摸他手臂上溃烂的伤口,心中顿时恍然。白风扬为了让他看起来凄惨些,引起众怒,竟然一直没想让他康复。 简锵仍旧望着地面,不说话。 蓝止心中自是后悔,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以他的身份总不至于低头道歉。他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坐下来,我给你疗伤。” 简锵笑了笑:“我这次才真的学到了。各位师兄们想玩手段,我不但不躲开逃命,却还非要掺和在其中,成了个箭靶子,也算是我活该。” 蓝止听了徒生一丝愧疚,却无法说句好话,皱眉道:“你若跟着容云想,也没有这许多事非。” 简锵低下头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才道:“是,蓝师兄。” 他拉着简锵来到厅前的座位上,轻声道:“在这里坐着等。” 简锵不敢四处乱看,垂着头道:“好。” 不多时,蓝止从房间里取了一个玉盒出来,玉质润滑光洁,清香扑鼻。他捡出一颗淡黄色晶莹的丹药,放到他唇边道:“含着。” 简锵乖乖地张开嘴含了。 蓝止扶着简锵的头,将丹药轻轻推入他的口中,以灵力缓缓化掉。 一股暖意在身体里荡开来,叫人通体舒畅。再看自己的身体,原来溃烂的伤口渐渐流出脓来,不多时脓尽,鲜血又渗出来,皮开肉绽的伤口以极慢的速度愈合。 简锵不禁觉得新奇,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药,这么有效?” “不过是一枚普通丹药罢了。” 简锵现在心中也是挣扎不已。蓝止之前对他颇不寻常,让他多少有些莫名的好感,正心驰神动之时,蓝止却忽然狠心将他重伤。他心中受伤难以言喻,即便大略知道原因,也是恨意多些。见蓝止则伤心,本欲不再同他有瓜葛,想不到今日又被他逼来相会。 送他一颗丹药,这事便算是解决了? 蓝止缓缓道:“你是不是恨我至死?是不是要去迟掌门面前告状?” “蓝师兄希望我去告状?” 蓝止低声道:“我反口死不承认,你有什么办法?而且你以为迟掌门会因为你而罚我?不论是跟着我还是跟着白风扬,你的本事都只是这么一点,那就不要怪人欺负你。” 简锵沉默良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蓝止低头运气给他疗伤,简锵望着他的侧面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蓝师兄前些日子之所以要打伤我,是为了灭白风扬的威风?” 蓝止低声道:“不错,你夹在我们二人中间,就必定不会有好结果。正如你所说,你就是我们二人之间的箭靶子,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人。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地位?” 简锵低头不语,半晌又轻轻点了点头。 弱,则受人欺负,无法自保。自从选择追随白枫杨的那一天开始,他便注定要做蓝止与白风扬之间的牺牲品。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说穿了也怨不得蓝止。他只想知道,蓝止狠心打伤他的时候,有没有一丝的心疼? 简锵轻声道:“蓝师兄也会欺负我么?” 蓝止冷冷地说:“为什么不会?” 简锵抬头望着他,目光淡淡,澄清如水,直把蓝止望得满心羞愧,忍不住把脸撇开了,低头继续疗伤,心中隐隐生气。 简锵安静了许久才道:“先前让蓝师兄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是我不对在先。蓝师兄教训我也无可厚非。” 蓝止的嘴唇抖了抖,想不到这人竟然先向他道歉,心中不禁汹涌波动。他本就不是残酷无情之人,对简锵也极有好感,此刻愧疚和难受再也没法承受,低下头一动不动。终于,他冷冰冰地说:“这事我不想道歉,但我当时也并不想伤你。” 简锵闻言怔了怔,泪珠在眼眶中微微晃动,良久无声。他不需要蓝止道歉,不需要他解释,真正想听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句话。简锵的表情舒缓放松了些,慢慢摸着自己的身体,有点难以置信地说:“好得差不多了。”原本流着脓的伤口深入见骨,现在却慢慢痊愈,经过蓝止运气疗伤之后的地方竟然在短短几柱香的时间内结了痂。 蓝止抬头望了望天色,低声吩咐:“今天天色不早了,后日晚上再来一次,我给你处理一下其他地方的伤口。” 简锵连声推辞:“不用了,很快就会好了,多亏蓝师兄的丹药。” 蓝止缓缓地站起来:“你刚才吃了我的药,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人,疗伤也要经我的手。”他低低看了简锵一眼,“我打伤你是我不对,你若不服,大可以变强之后报仇。我等着你。” 说完不再同他多话,一个人走去后院睡觉。 简锵怔愣地坐了一会儿,出神良久,连忙把衣服整理收拾好,又把自己弄脏的椅子和地面好好擦了一遍,这才离开前厅,关上院门走了。 第14章 风浪 简锵的伤势一夜之内好转,白风扬自然有些措手不及,还没有来得及逼问,蓝止的弟子们就大大方方地说了:“我们蓝师兄说了,调查是谁出手伤他还在其次,先把简师弟的伤治好最重要。” “对呀,吴斐和范青让我们蓝师兄丢了脸,我们蓝师兄还给他们准备了价值好几百灵石的丹药,亲自疗伤呢。蓝师兄说了,输赢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师弟们的身体。” “简师弟的伤那么多天没有好转,我们本来以为伤势难治,心里还在担心,原来我们蓝师兄一出手就治好了。不知道是我们蓝师兄太厉害了,还是有人故意不给治呢。” “是呢,现在别人再说我们蓝师兄伤他,我就死也不信了。反正居心叵测的不是我们蓝师兄,是另有其人呀。” 白风扬的弟子们于是又骂蓝止伤人在先,疗伤在后,自己上演了一场好戏。 这见解倒也犀利,但是白风扬不给简锵疗伤一事捅出来,就让人没法帮他说话了。于是白风扬的弟子们蹦跶了一阵,被接连不断的冷笑压住,气势也渐渐低落下来。 白风扬终于散出消息澄清:“其实当时已经送了丹药给他疗伤,但是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追查是谁出手伤他,所以一时不察,没料到伤势竟然这么重。”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又给人抓住了把柄,咬着不放。 “那么大个人,竟然也没注意到他的伤势?” “查凶手也没查出来,反而一直往蓝师兄身上泼脏水,就忙着做这个了呗。” “不是吧,白师兄的弟子们一直强调简师弟被人打成重伤呢。” 齐慕然和容云想的弟子们喜滋滋地吃瓜看戏。 这事本来不关容云想的事,但他年纪轻阅历浅,私底下跟弟子们说了一句:“这件事白师兄真是做的有点过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因此不小心传了出去。 于是北行派又炸了锅,都说容云想现在是蓝止的人了。 没过几天,弟子院落里公用的茅厕里出现了一幅壁画,画的正是英姿飒爽的蓝止站在气质恬淡的容云想身边,身后背景是美不胜收的北行山脉。 题字为“北行双壁”。 弟子们纷纷跑去围观,蓝止的弟子们大呼好看。 第二天,那幅画上的容云想被人添了一条狗尾巴,冲着蓝止直晃,嘴里还叫着“汪汪”。蓝止的脸也被涂成红色,那模样竟酷似北行山脉中一种低阶蓝色妖兽。 第三天又出现新的内容,壁画上酷似白风扬的人手举一颗丹药,说:“看我的灵丹妙药,治了好多天还没治好呢。” 画自然很快被擦掉了,但出入茅厕的人太多,两个画画的凶手是谁也没查到。齐慕然把所有弟子们训诫了一遍,丢开手罢休。 这件事一过,倒是暗地里求蓝止和容云想画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这都是后来才发生的事,简锵一直低调行事,从来不发表任何言论。 那夜找蓝止疗伤之后闹得满门风雨,白风扬把他看得很紧,简锵一直没敢出门,直到四天之后才又来到蓝止的住处。 蓝止也不想跟他废话,随口道:“把衣服脱了。” 简锵像抹了胭脂似的红了脸,慢慢把上衣扒下来放在一旁,露出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前胸后背。 蓝止淡淡瞄了一眼:“腿上的伤呢?把裤子脱下来。” 简锵闷着头道:“不脱。” “不脱?” 简锵在蓝止面前一直像个软包子似的随便任捏,想不到这一次却非常倔强,强硬地说:“不脱。” 蓝止看了他一会儿,说:“去椅子上坐着。” 简锵乖巧地坐下来,正想问蓝止这几天可好,却见他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几个灵力环不知从哪里出现,蔓延到简锵的手臂和脚踝上,瞬间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简锵慌得乱动乱扭,叫道:“蓝师兄你要做什么?” “你腿上有伤。” 简锵又羞又恼,咬着牙拼命挣扎:“你混蛋!” “我混蛋?”这话骂得有点奇怪,蓝止也不生气,皱眉道,“你们这些新弟子不都是在一个地方洗澡?还怕被人看到?” 简锵不理他,只管扭动着身体,面红耳赤地喊道:“不许脱我的裤子!” 蓝止正低头看他扑腾得有趣,却听到前面院门敲动,一个动听的女声传来:“蓝师兄睡下了么?” 蓝止连忙低声道:“迟水歆的侍女来了,你别说话。” 简锵只觉得他的薄唇就在耳边,徐徐向着自己的颈项吐气,身体顿时像是被人抚摸一样地炽热。他难受地把头一扭,热气袭上面颊,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蓝止冷静地走去开门:“迟师妹有什么事?” 那侍女十七八岁,目光望向院里转了一转,笑道,“蓝师兄正招待客人?” 蓝止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侍女笑着说:“小姐明日要下山逛逛,请蓝师兄陪同前往。” “宗门大比在即,我还要教导师弟们修炼,无暇下山。”说着就要关门。 侍女着急地扶着门:“蓝师兄近来对小姐冷淡之极,小姐心思郁结,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以前的蓝止虽然对迟水歆冷淡,但迟肃既有心把迟水歆嫁给他,他表面上还是时不时尽一下义务,通常不会拒绝这种要求。现在的蓝止则不同,恨不得与她撇清关系,因此几个月来的态度像是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连见面都寥寥无几。 蓝止轻声道:“迟师妹与我男女有别,今后还是少些来往吧。” 就这一句话,在评论区里掀起了滔天大浪。 第15章 沐浴 打发了侍女回到前厅,简锵有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蓝师兄想同迟师姐撇清关系?” 蓝止也心事重重,皱眉道:“反正又不喜欢,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蓝止即便是个难得的天才,在北行派的地位却也奠定在身为迟肃准女婿的基础上。北行派里从来只有上赶着与迟肃结亲的,现在他却主动撇清关系,还不知道将来是否会有什么后果。 简锵小心道:“白风扬恨不得你跌成碎片,你现在传出这个消息,他不是要幸灾乐祸?” 蓝止垂目望着他,略略有些心不在焉,低下头道:“我们继续疗伤。” 说着便要扯他的裤子。 简锵急了:“我不脱!” 说着像是吃了斗蟀丸似的,扭着身体片刻不停地翻滚,把椅子晃得哗啦哗啦响。 蓝止皱眉看着他闹腾了半天,一副三贞九烈誓死不从的架势,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冷冷地说:“你别扭什么?腿上有伤不治,想做什么?” 简锵急道:“你别管,伤口过段时间就好了。” 蓝止皱眉望他一会儿,把他手腕上的灵力环一撤,简锵慌慌张张地捡起衣服,逃也似的走了。 翌日清晨,评论区里一大早的乱成了一锅粥。 在蓝止究竟是不是女扮男装这一点上,评论区的意见向来大有分歧,今天更是吵得不可开交。 【楼主:蓝美人昨晚的行径大家怎么看?这是正宫楼,邪教勿入。】 【1楼:和迟水歆撇清关系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2楼:我有点方,如果蓝美人是女的,男主为什么这么害怕?】 【3楼:我已经完全方了,到底是蓝师姐,还是简师妹?】 【4楼:文案上挂了男主是简锵,你们乱个什么劲啊】 【5楼:大家镇定一点,简锵只不过是有点害羞】 【6楼:蓝止如果真是个女的,这么久难道就没人发现?迟素真是个吃素的,连挑个女婿都分不清男女?呵呵】 【7楼:小说里没人发现很正常,女扮男装梗本来就是很多人的萌点,这是正宫楼,6楼滚出去。】 【8楼:疗伤也本来就是亲密梗,不懂的别乱说。他要是个男的,简锵早就大大方方脱衣服让他疗伤了,怎么会别扭脸红?呵呵】 【9楼:看简锵的反应就知道了,蓝止不是正宫也是个妃子。】 【10楼:简锵的反应怎么了?在外人面前脱裤子会脸红不正常么?】 【11楼:10楼,你在爷们面前脱裤子会脸红?你特么是不是喜欢男的啊?】 【12楼:10楼过来点,我给你看个宝贝】 【13楼:文里都说了,简锵和新弟子们一个澡堂洗澡,难道也像现在这么害羞么?只有在女人面前才害羞。】 【14楼:10楼哪去了?】 【15楼:所以说,蓝止人设是比较主动的?】 【16楼:这是张无忌赵敏人设啊,女主反派邪魅,把男主耍得团团转】 【17楼:我想说……男主也太叫人替他操心了,简直是没用】 【18楼:同感,这不是爽文吗,就这速度,啥时候才能把人追到手啊】 【19楼:蓝蓝那种性格……简直等不及男主翻身把她压住的那一天】 就凭简锵那种逆来顺受的个性还想把他压住?蓝止觉得自己压他还差不多。 他平静等着人上门兴师问罪,迟水歆却像是一无所知似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这里虽然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风气却也开放不到子女自行决定婚配。一旦等迟肃和蓝修尘谈起结亲的事,蓝止就非常被动了。他怕等下去夜长梦多,这才先一步行动。如果能让迟水歆也没了好感,至少他的过错能少一点。 迟水歆半点行动也没有,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 表面上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却不知从哪里渐渐有风声传出来,说蓝止似乎有撇清关系的意思。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时间弟子们议论纷纷,心里没有个准数,水面之上平静无波,实则却暗流汹涌。只不过事情既然没有摆到台面上来,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讹传,蓝止只能按兵不动。 除了这件事难办,两个月后他还要带简锵去一趟拍卖会,与一个重要的人物要见面。 目标人物叫做秦宁玉,是慧心派的大弟子,容貌绝色,是男主的正宫之一。简锵通过拍卖会与她结识,发展感情,以便为即将发生的剧情做铺垫。 接连几天都风平浪静,这天蓝止站在悬崖边上吹风望远,忽然听到半山腰上传来打闹嬉戏的声音,笑声连连,似乎是几个弟子正在采药。 这一带灵气丰沛,是弟子们寻觅灵草之处,蓝止闲了没事就会在这里吹风,顺便偷听各种小道消息、八卦。 只听一个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听说没有,似乎是蓝师兄那边出了点事。” 蓝止扬起眉毛。哦?他出了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什么事?” “听说深更半夜的,蓝师兄房间里有人,而且好像还挺亲密的。” “什么人呀?” “听迟师姐的侍女说,有天晚上她奉命去找蓝师兄,蓝师兄心不在焉的,说不了几句话就想回房间,就是那时候,她才发觉蓝师兄房间里有人在等着他。” “那说不定是他师弟等候吩咐吧。” “不像,而且蓝师兄就是那一晚提起,他有撇清关系的意思。” 几个人小声惊叫。 “那不就是蓝师兄移情别恋了吗?” “这也太叫人不敢相信了。” “蓝师兄也懂得什么叫做情吗?” “我还没见他笑过呢。” “是吗?我还没见他换过表情呢。” 蓝止突然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脱离了正轨。没有记错的话,那天晚上在自己房间的人似乎是简锵? “蓝师兄糊涂了吗?就算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他真的开窍喜欢上了人,他难道会放弃迟掌门的女儿?” “我就觉得这件事是讹传,真假难知,且看看再说吧。” “你们不好奇吗?那天晚上蓝师兄房间里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好奇有什么用?再好奇也是个男的。 蓝止虽然不想结亲,却绝对不想担上移情别恋的罪名。这罪名本来是迟水歆的,怎么现在反而落到他的头上去了? 一想又觉得都是简锵的错。 他却没有太多时间去辟谣,反正谣言这种东西,传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淡下去了。 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宗门大比就在一个月之后开始,手上的事情千头万绪,弟子们也在等待他指点。比试不止有单打独斗,还有多人一组的群战,蓝止不得不多花点心思。 去年的前三十名中,他自己的人占了十五个。 然而今年绝对不能比去年差多少。 这夜寒风细雨,丝丝凉意入体。 蓝止回到房中有些倦意,从隔壁小院里唤阿生道:“给我准备热水沐浴。” 阿生已经好多天没服侍蓝止,笨笨地打了水放到房间里:“蓝师兄,你以前都隔两三日就沐浴一次,近来越发不怕脏了呢。” 蓝止皱眉。这是骂他不爱干净? 他也不计较,指尖沾水,顿时一凉:“怎么还是这么冷?之前不是说过要暖一点?” 阿生呆楞地看着他,忽然间脸色苍白,手指紧张地攥着衣角:“蓝师兄别打我!我不敢了,不敢了!” 蓝止皱眉,心烦气躁地挥了挥手:“谁要打你了?快些出去吧!” 阿生赶紧把门关好离开了。 之前的蓝止爱用冰水沐浴,寒彻心腑,他连脚都伸不进去,只好半坐着用灵力把水煮了煮。 水温渐暖,蓝止用手一搅,慢慢脱下外衫,又脱下中衣。 正拉开里衣的腰带往下褪,却听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其声杂乱。 蓝止尚未答话,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只听简锵紧张慌乱的声音道:“蓝师兄,你让我在这里躲一会……” 蓝止气结:“你等等……” 门没有关好,蓝止衣衫半褪,措手不及,整个白皙细致的背部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蓝止没有转身,也没有看他,怒气一截一截地攀升:“你要躲谁?” 连洗个澡都不让人好好洗! 简锵连忙扭开头,热气袭上面颊,随手把门顶上:“有人追我。” 第16章 魔修 “谁在追你?” 蓝止迅速转身看着他,“你刚才做了什么?” 简锵却偏着头朝向窗外,肌肤自颈项至耳际染上一抹酡红,轻声说道:“师兄把衣服穿上吧,免得着凉。” 蓝止心中狐疑,光着膀子来到他身后,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你在看谁呢,脸红什么?” 他的身体离开简锵不过几寸,简锵只觉无边热气沿着衣服爬上来,身体慢慢冒出一层薄汗,想要移开,却又有些不舍得。 心中反而隐隐恨不得蓝止从背后贴上来。 想到这里他蓦然心惊,突然一个反手把蓝止推开。 蓝止不留神被他推了个趔趄,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怔道:“你做什么?” 简锵却不敢抬头看他,低声细语地说:“师兄先把衣服穿好。” 蓝止正要发作,却忽闻院外传来隐隐的人声,心下生疑,冷冷看了一眼简锵便把衣服披上。 院外有人敲门,却似乎是个不太想听到的声音:“蓝师兄睡下了么?” 蓝止松松垮垮地披了外衫,缓步来到院门口,镇定自若地打开。白风扬一身白衣站在门外,披着晶莹月色,笑道:“刚才追一个人追到附近,却突然不见了,才冒昧打搅蓝师兄,是否看到有人进这院子里来?” 他的神色恭敬,语气温柔,看似对蓝止十分谦和,只可惜身边的几个弟子却没有多深的城府,面露不以为然之色。 蓝止漠然地说:“什么人也没看见。” 说完就要关门入内。 白风扬连忙拦住他,款款一笑说:“师兄不要见怪,事情紧急,可否让我进去院子里查看一番?” 看这样子是要硬来了,今晚必定不能好好收场。 蓝止冷笑:“巡夜巡到我头上来了,顺便也把我房间抄了?” 白风扬的笑容一僵,又笑道:“都是因为刚才发现有人用邪魔外道之术修炼,非同小可,师父才命我彻查。” 蓝止顿觉此事不对,心中起疑道:“你平时又不管巡夜,师父三更半夜把你叫来管这件事,倒也奇怪。” 白风扬心中有鬼,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刚才师父找我去商议事情,刚巧巡夜弟子来报,师父便派我出来抓人。” 三更半夜还跟迟肃商议事情,这不就是拍马屁么?必定是议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白风扬有师命在身,蓝止不能当面违抗,侧了侧身让他进来:“你既然怀疑我这里藏人,要是查不到什么,你是否要给我磕头赔罪?” 白风扬顿时脸色一沉,他的弟子们也气得上前一步,要与蓝止争执。白风扬立刻喝住他们,重新挂起笑容:“师兄在跟我开玩笑呢,你们在这里等着。” 蓝止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白风扬低头走了进去。 刚才弟子告诉他,那个逃跑的人影翻墙而过,进入了蓝止的院子。他们在外面等了好半天,也没有见到什么人出来,不禁疑虑丛生。 他仔仔细细在院子里查了一番,茅厕、储物间、修炼室和几个小房间一个都不放过,却也没有找到什么。他笑着望向蓝止的卧房,状似不在意地说:“师兄房间里有人?” 蓝止挑眉冷笑:“我卧房里有什么人你也要管?” 白风扬连忙笑着说:“不是,我只是担心师兄的安危。” “是吗?你怀疑我房间里有你要找的人?”蓝止的语气一变,登时沉下脸,“你现在是说我包庇邪魔歪道么?” 白风扬咬咬牙不敢说话,笑着道:“不敢,我也是奉命行事,师兄让我随便看一眼,我好向师父交差。将来师父问起来,师兄也落个干净,与此事无关。” 蓝止冷冷地说:“我的房间轮不到你来查,师父如果问起,我自当领罪。你出去吧。” 白风扬闻言也沉下了脸:“刚才有人翻墙进了师兄的院子,一直没有出来。邪魔歪道之人不可姑息,我有责任在身,今天必定要去师兄的房间里看一看。” 蓝止冷笑道:“师父命你抓邪魔外道之人,你反倒咬着我不放,想查我的房间可以,你倒是尽管去。” 白风扬闻言沉吟半晌,心想就算大打出手,蓝止也不敢下手太重,便笑着说:“得罪。”他随即向着卧房门口而行,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蓝止。 蓝止轻轻一拂,右手翻出一根细如藤条的青色软带,似剑非剑,似绸非绸,向着白风扬挥去。白风扬想不到他竟然使出魂器衡泱,大惊之下立刻闪避,手中空山剑与青色软带在空中相遇,铮铮声响,电光闪动,而其威力却大大不及。 衡泱是蓝止魂魄炼制而成,是星阶以上的修士才能炼制的法宝,平时便融于体内,与蓝止魂灵一体,有需要时才会使出来。 好在蓝止只不过想给他点厉害看看,并不想真的伤他性命,白风扬狼狈躲向一边,肩膀被衡泱狠狠敲了一下,手中空山剑控制不及,哗啦一声将卧室的窗捅了个大洞。 蓝止冷冰冰地看着他,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想要进他的房间,想要查他,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白风扬的几个弟子已然间义愤填膺地冲了进来。 “白师兄怎么了?” “蓝师兄何苦出手伤人?” 白风扬扶着受了伤的肩膀冷笑:“莫不是里面有什么人,蓝师兄不想给我看到?” 蓝止这时候不能多言,更不能露出马脚,只冷笑不语。 这时候院外忽然有吵嚷声,几个弟子飞也似的跑进来,怒叫道:“什么?查邪魔歪道也查到我们蓝师兄身上了?还要伤我们蓝师兄?” “趁我们不在,欺负我们蓝师兄么?” 白风扬的弟子看到了整日拌嘴的对手,情绪也有些激动。 “我们奉命行事,何苦打伤我们白师兄?” “这事是你们不对在先!” 蓝止平时不爱说话,手下这些弟子替他出头惯了,难道还怕吵架?当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我们蓝师兄高风亮节,怎么可能跟邪门歪道扯上关系?你们含血喷人不说,还要硬闯我们蓝师兄的房间。我们师兄是什么人,说搜查就搜查?” “师父让你们抓人,你们自己没本事抓不到,就来诬陷我们蓝师兄,你们好大的脸。” “说受伤了,我怎么没看到?” 白风扬气得不轻,冷笑道:“蓝师兄,你就纵容你弟子们这么对我说话?” 蓝止平素伤人不见血,只把他打得内里骨头受伤,外表却一点看不出来,叫人有苦说不出,此刻也难以辩解。 蓝止把衡泱收起来,转头对弟子们吩咐道:“夜色不早,都回去睡觉吧,明日我自去师父那里领责罚。” 白风扬站直了身体,面色难看,一声不吭地带着弟子们走了。 蓝止弟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 “有事没事就来找茬。” “拿着鸡毛当令箭,假借师父的命令,就是来示威的吧。” “要不是阿生慌里慌张地来找我们,我们都不知道白风扬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他们虽然懂事有用,却还是怕蓝止的占大多数,言辞恭敬讨好,与他并不亲近。几个人把心中的不快吐完,也不等蓝止吩咐,当下都老实乖巧地说:“蓝师兄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蓝止回到卧房,不慌不忙地坐下来,终于开始兴师问罪:“说吧,今晚是怎么回事?” 简锵站在窗边,胸口缓缓起伏,似乎有重大心事,神色凝重,却似乎难以启齿。终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缓缓开口:“蓝师兄,其实我有件事情、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 蓝止皱眉望着他。简锵这副样子实在有些不妥,依照他的性格,若不是愧疚之极的事,应不至于露出这种近似于害怕的表情。 简锵慢慢走到他身边,嘴唇轻轻颤抖道:“师兄,我、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在……” 蓝止突然站起来,冷冷地打断他:“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我不管,只要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简锵低声道:“师兄,我在魔修。” 蓝止像尊雕塑似的定住,低头看着他,脸色阴沉无法反应。魔修之事秘密之极,说出来就是死路一条,简锵难道不怕自己将他上报打死么,怎么就抖出来了?他现在应该怎么反应?大怒?暴走?还是大义灭亲教训他一顿? 蓝止缓缓地坐下来,青筋微跳,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你说什么?” 简锵低着头,声音像是要崩断的弦一样紧张:“师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再也不犯了。” 可别!不魔修不就浪费了他给男主的大好设定了么? 蓝止急得额头上渗出细汗,低声说:“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我不想、不想再瞒着师兄。”连日来他每当见到蓝止都有些愧疚之心,总觉得欺瞒了他,寝食难安。更恐惧的是,不知道蓝止知道之后会怎么样?会不会对他失望? 蓝止没料到今天这样的转折,毫无心理准备,心道这该如何是好?突然间,他的心思一转,发出一声冷笑:“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个好人,你如今把这种事告诉我,觉得我会怎么处置你?” “杀、杀了我么?” 简锵艰难地望着他,“还是把我交给掌门?” 蓝止缓缓走到他的跟前,居高临下道:“从今以后,你的把柄在我手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简锵怔了一下:“明白,我绝不背叛师兄。” 蓝止猛松一口气,心情随之平静,心道总算将这关混过去了。他向着窗外望了一会儿:“白风扬还在外面等着抓人,今晚你没法出这院子,就在我这里睡吧。” 简锵茫然地望着他,迟疑着不敢相信,皱眉道:“就、就这么算了么?” 蓝止的身体一僵,转头冷笑道:“你以为今后我会善待你?就这么算了?你不要后悔就是了。” 简锵不敢说话,只低头应了一声:“是。” 沐浴时被简锵和白风扬打断,烧热的水早已经又凉了,蓝止望一眼房间正中的木盆,不禁一阵懊恼:“今晚只忙活你了,你去外面等着,我要沐浴。” 简锵连忙低头走出去,把门关好,在微凉的夜风中静静地坐下来。 夜色深沉,无边无际,像是让人安心无比的屏障。 第17章 体贴 在门外等候了很久,简锵的心情逐渐平静,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白风扬把窗户刺破了一个大洞,他用手指摸了摸,目光无意间通过洞口望了进去。 蓝止似乎刚刚洗好,背对着他在木桶中站起来,发尖滴水,水雾升腾。 简锵又开始不由自主地脸红。 热气中师兄裸露光滑的背,窄细的腰,让他不好意思细看,却又忍不住瞄过去。 “进来吧。” 蓝止在房间里喊了一声。 简锵连忙从窗口退开。他知道蓝止现在还在穿衣服,不敢贸然进去,于是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推门而入时,蓝止已经穿好了干净的亵裤,正在绑亵衣的带子,湿透的黑发搭在肩膀上,散出沐浴之后的热气。 蓝止皱眉望了他一眼:“多少日子没有洗澡了?我剩下来的水还算干净,你将就着也洗洗吧。” 简锵脸红低头:“不洗。” “你脖子上都是泥。” “就是不洗。” 蓝止气得胸口痛:“不洗你给我出去睡。” 写大纲时忘记给男主设定爱干净的属性了么?他这模样大概半个多月没洗过澡了。 简锵仍旧别扭地低着头,小声道:“不洗。” 不洗? 蓝止冷笑一声,一股温暖的灵气不知从何处而起,猛然间推着简锵步步后退。 简锵哪里是他的对手,惊叫一声,脚步不稳地往后退,只听“扑通”一声,整个人就这样掉入木桶之中。 “师兄!” 简锵猛喝了几口水,头湿漉漉地抬起来,像只落了水的鸭子,“你做什么?” 蓝止见了他这副狼狈的样子不禁莞尔,却冷冷地说:“洗好了赶快睡觉。” 说完擦了头发坐到床上,不理他。 事到如今抗拒也没用,简锵不敢再多说话,只好慢慢把衣服脱了下来。 他撩了撩水,一想到蓝止刚才在这木桶里光着身子,不禁一阵热浪袭来,身下竟然忍不住有了点微微的反应。简锵有些慌张害怕,连忙把头浸在水里不敢多想。 蓝止随口问道:“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锵担心蓝止要跟他算帐,连忙道:“我、我只不过练了四五次,还未曾入门。” “怎么被发现的?” 简锵小声道:“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套功法,据说可以化天地万物为灵气,尽皆吸入体内,于是我今晚就在一处空旷之地试了试。” 这功法不但如此,其实还可以在杀人之后,将修士身体里两成的修为转化为自己的,损人利己,因此被归类为邪魔歪道。 西部大陆盛行恃强凌弱,这功法正是极品中的极品,许多人求之而不得。 不过蓝止自然不会说这个。 他只是说:“之后呢?” 简锵愧疚说道:“我前几次运行此功法时不得要领,今晚重新尝试,不料周围灵气大作,手指过处,草木花虫皆化为青烟。想来是巡夜的弟子路过,以为有魔修在修炼,便当成大事禀告了师父。” 蓝止冷冷道:“你本事倒不小。” 简锵忙说:“我也没料到竟有如此威力,不过也只能将不到巴掌大的草虫化为青烟罢了。” 第一层的威力不大,练到第十层时却有毁天灭地之能,方圆几里之内顷刻便能化成灰烬。 只不过想练到那种层次,也是几百年后的事了。 蓝止皱眉想,他在原大纲里的确安排了一个修炼时被人发现,逃命时不慎逃到别人房间里的梗。 不过那个人是迟水歆,不是他蓝止。 这件事有点怪,蓝止垂头想了想,却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简锵和迟水歆的感情没有进展,他求之不得。 反正已经坏了简锵不少好事,该女主做的事他做了也无所谓。 简锵不声不响地把身体洗干净,却不好意思开口要干净的裤子。他轻声道:“蓝师兄要睡了吗?” “嗯……今晚你睡地上。” 蓝止在床上躺下来,“等下自己去我橱柜里找被子。” “是。” 简锵低着头没有出声。 蓝止只觉得他安静地不自然,眼睛也不开地问道:“你洗好了么?” “嗯……洗好了。” “那你出来吧,我有干净的衣服在橱里,自己去拿。” 简锵红着脸,又有点别扭了:“你管我出来不出来。” “什么?” “……你管我。” 蓝止翻身而起,径直向着他走来:“你到底怎么回事?” 简锵连忙捂住自己的关键部位,慌张道:“蓝师兄,你要做什么?” 蓝止此刻真想把他从水里揪出来看看。害羞成这样实在不正常,难道那个部位受了什么损伤,自卑了么? 简锵被蓝止凌厉的目光看得一脸酡红,着急道:“蓝师兄你去睡觉,我想再泡一会儿。” 蓝止随手一撩:“水都冷了。” 简锵低着头嘴硬道:“我就喜欢泡冷水。” 蓝止皱眉看着他。 这小子生来就是为了让他操心生气的么? 长得倒是很俊俏,怎么性格这么执拗别扭? 他也管不了这许多,重新躺到床上向里翻了个身:“别把我吵醒。” 闭着眼睛养神很久,只听木桶里终于传来细碎的水声,有个人滴着水从木桶里踏出来,做贼似的去衣橱里翻找衣服被子。 想到他现在光着屁股偷偷摸摸的模样,不禁又觉得好笑。 蓝止心想他若这时候转身,只怕这小子会因为被他看了身子而恼羞成怒。于是他只好装成已经睡着了。 不多时,房间里的烛火熄灭,有人走上来把蓝止的被子轻轻掖了掖,又在他的床下打了一个地铺。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黑暗中蓝止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声。 这小子,还真是体贴。 第18章 心虚 不做意外之想,翌日评论区里一大早的又吵得不可开交。蓝止的性别本来就是个争论不休的问题,现在连简锵的反应也叫人操心不已。 【楼主:今天的更新不都上浴盆了么?怎么男主最后打地铺了?】 【1楼:楼主冷静一下】 【2楼:我整理一下,简锵闯进去的时候,蓝蓝正背对着他,连上半身的衣服都脱了。然后简锵把头扭开,蓝蓝走到他背后跟他说话。我没理解错的话,这个时候她没穿上衣?】 【3楼:我也想问】 【4楼:原文是,“简锵只觉得背后有人走上来,连忙目不斜视地望着窗外,热气袭上面颊”,没写清楚】 【5楼:我特么真想哭】 【6楼:所以说,明明有机会鉴定蓝蓝是男是女,可是文里就是没写】 【7楼:真要是个男的,简锵怎么会连她光着膀子也不敢看?】 【8楼:不错,简锵不敢看就是铁打的证据】 【9楼:好吧,蓝蓝是女的,那简锵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害羞成这样啊?这文一点都不爽啊】 【10楼: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才正常吧?】 【11楼:跟缩头乌龟似的,连亲一下都没有,就掖了掖被子】 【12楼:蓝蓝让他睡在地上,他就真的睡在地上】 【13楼:简锵逊毙,换我上啊】 打负分的有15个,其中还有一个很有耐心地一章一章刷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想必真的激起了众怒。 其实蓝止没有故意隐藏自己的性别,原文却阴差阳错没有写出来。如果那些宅男读者知道真相,想必也就不会想入非非了。 至于简锵的反应,蓝止无话可说,暂且当作他性格天生别扭吧,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长评倒是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出现出现,竟然都是屏蔽的。 《师XXXXX夜》 《蓝XXXXXXXXX吟》 《美XXX喘》 屏蔽的内容是什么不言而喻,唯一一个没有被屏蔽掉的是《论种马不举在种马文中的致命破坏性》,倒没有什么香艳内容,完全是高级黑的吐槽。 再次刷新一下,竟然又刷出来一个长评。 《今夜美人在怀》 蓝止淡定地把长评读了一遍,从容不迫地点击了右下角的“投诉”,理由为“有伤风化”,随手把玉牌扣起来。 他本不太在意这群人想什么,但是意淫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 晨风徐徐,清清冷冷,一缕暖光透窗来。 简锵已经穿好了昨天的旧衣服,正乖巧地把装了水的木桶搬出门去,蹲在地上洗刷。蓝止去院外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推着简锵出了门:“待会儿让阿生洗,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你昨夜在我这里。” “师兄也小心点。” 简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拉下挽着的袖子讷讷道,“多谢师兄救我。” 蓝止想起自己的高冷残酷人设,冷笑一声道:“我不是白救你的,总之你以后更要听我的话,知道么?” “是。” 简锵微微红了脸。 蓝止皱眉:“又脸红什么?去吧。” 蓝止还有要事要做,简锵一走,他就一刻不敢耽搁地去寻迟肃。昨夜把白风扬打伤,那小人怕是要在朝会上攻击他,他得先去向迟肃领罪。 他从小学时就不太愿意讨好老师,上课调皮捣蛋后经常被罚站、留班。长大之后他乖了些,但也只是表面功夫,除了初中时的班主任外,很少真心佩服。 但,这不代表他不懂怎么讨好。 迟肃这个人,不喜欢人拍马屁拍得太明显,也不喜欢性格阴暗的人,因此对白风扬一直难以真心喜爱。 蓝止清高傲物,目空一切,特立独行,对别人连话也不屑于说。恃才放旷之处,像极了他的父亲蓝修尘。这样的一个人,偏偏对他毕恭毕敬。不但如此,迟水歆小时候也仰慕蓝止的容貌气度,迟肃疼爱独女,近年来对蓝止青眼有加,有意定下这门亲事。 蓝止在迟肃院门口守候良久,“吱呀”一声门响,果见迟肃一身淡素,从里院走了出来。 “找我什么事?” 迟肃的语气有点冷淡,不像往常那么平静,蓝止估摸着一定出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他低着头说:“弟子昨夜不让白师弟查我的房,前来领罪。” “嗯,我已经听风扬说了。” 蓝止在心里骂了一声。 迟肃捋着胡子道:“明苏,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这意思是要谈婚事? 蓝止想不到他现在提起这件事,心中暗道不好,谨慎答道:“弟子一心想求大道,并无别的想法。” 迟肃不答。两人就这么静默着。末了迟肃平静地说:“知道了,容我再想想。” 蓝止一丝表情也不敢露出来:“是。” 之后迟肃竟没再提这件事,朝会上白风扬一字未说便被驳了回去,寻找魔修之事也不了了之。蓝止虽然心中古怪,但见没有后续,心想着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也渐渐安下心来。 一晃大半月,终于迎来宗门大比。 这日清晨,寒露未消,清风徐徐,一百二十名弟子各自在殿前领了牌子,听齐慕然讲述比试规矩。 比试意在将弟子们的修为排名列个清楚,然而比试之后给分时,却是依照入门时间的长短。入门时间太长的,即使名次不低,最后得到的分数却也不高。 擂台只有八个,各建在大殿乾、坤、坎、离、震、巽、艮、兑八个方位之上。 少顷把规矩都说清楚了,齐慕然一声令下,比试开始。 前两场,简锵面对的是齐慕然和容云想门下的两个弟子。自从与吴斐和范青打过一架之后,他隐瞒修为也没有用,便放开手来与之对打,结果一胜一负。 这两场比试与蓝止无关,自然没有来围观。简锵已经十多天没有见到他,不禁在大殿内频频四望,妄自不觉。 到了下午,简锵终于要与蓝止手下的弟子相遇,心中窃窃欢喜。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牌子,急步往震擂台而去。 这人不是别人,却是迟水歆。 迟水歆自从那天开始就没跟蓝止有过交流,但名义上还是他手下的弟子,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蓝止没有处理男女关系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宛如分手之后还要一起工作的情况,就一直装死不跟她说话。 可惜他今天躲不过了。 迟水歆面容秀美,一站在擂台前就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北行派向来有个习俗,凡弟子在上擂台之前,都要其负责教导的师兄用指尖在眉心一点,称作“提秀”,是愿其大放光彩、一举成秀之意。 迟水歆此刻对上的就是简锵,于是她站在蓝止面前,简锵站在白风扬面前,各自低头,分别请师兄为其点眉心。 简锵忍不住抬头瞄向身边。 蓝止自淡蓝色衣袖中探出手指,轻轻在迟水歆的眉心一点,声量不高地说:“愿你大获全胜。” 迟水歆也轻声道:“谢师兄。” 简锵连忙低下头去,心中不知怎的有些难受。 白风扬也在他的眉心点了点,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你不是在羡慕你迟师妹吧?” 语调里有些探究的意味,简锵连忙正色道:“弟子不敢,谢白师兄教诲。” 他不敢再看蓝止和迟水歆两个人,率先翻身上了擂台,站着等候。 只见迟水歆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一句话。蓝止面露难色,不答。迟水歆又说了一句什么,蓝止微微蹙了眉,又摇了摇头。简锵猜不出二人正在谈些什么,只想道:蓝师兄与那迟水歆撇清关系,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不敢细想,心中却也有点七上八下。 终于,迟水歆也跳了上来,只听一声灵石相击,比试开始。 两人都在人阶中品,但迟水歆已经修炼一年多才有此成就,简锵不到一个月就升了一品,气氛便有些微妙。 迟水歆身份娇贵,哪容得简锵这个刚入派的新弟子胜了这一局?下手便有些不留情。 当下她右手出现一条红色细鞭,一走轻灵之式,姿态美妙。挥来之时,却夹带急风,气势凌厉。简锵暂时还没有合手的武器,便提着一柄普通长剑迎敌。他们的修为本来不相上下,但简锵的武器弱,渐渐有了落败之势。 “啪”得一声,鞭子甩到简锵的左面颊,登时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迟水歆看他露出了破绽,鞭子来势凶狠,片刻不停地挥在他的身上,把他手中的长剑甩了出去。 比试讲究点到为止,只听记事弟子喊道:“停!迟水歆胜!” 简锵捂着脸从擂台上走下来,他一个男人,从小被人追打惯了,输了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今天的目光却忍不住又投向蓝止。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受伤,蓝止看到他那副可怜巴巴的小狗样子就知道他疼得厉害,却不能表露出来。两人隔着几个人在擂台下对视,一个别扭难受又隐隐渴求抚摸,一个有点心疼却又不得不端着架子,气氛便有些尴尬。 想想自己的人设不能在外人前崩了,蓝止终于转移了视线,淡淡地对迟水歆道:“打得好。” 简锵只觉得鼻子一酸。 抬头望时,却见蓝止把头一垂,微微露出些心虚之色,看也不看他地转身走了。 第19章 争端 第一天的比试,简锵五胜六负一合,在所有刚入山的新弟子中排名第一。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蓝止没有太在意。 傍晚比赛结束,依照惯例,蓝止等人去内殿做个小结,顺便安排明天的事务。其余弟子们则各自聚在一起外殿的一角,等候吩咐。 由于简锵争了气,白风扬的弟子们与有荣焉,扬眉吐气痛快异常,说话声音便大了起来,整个大殿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蓝止这边便死寂一片。 不久,蓝止弟子中有人不服道:“不过在刚入门的新弟子中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往常我们每年都赢呢。” “姓简的再厉害,也进不了前三十。” “等他赢得了苏师兄再高兴吧。” “没错,第一、第二都是我们的,他们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洛英第三名好几年了,也比不上我们苏师兄和李师兄。” “他们就是没赢过,才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原来蓝止弟子中有个名叫苏楚的,年纪与蓝止不差上下,处在地阶巅峰,在一百二十名弟子中排名第一。因为他相貌绝顶,行为作风又干脆利落,在弟子中间颇有声望。 而排在第二的名叫李悠,年纪大些,也是气质儒雅,容貌非凡。 排在第三位的叫做洛英,却是白风扬手下的弟子,容貌中等。 这个人其实本来是个心无旁骛的乐天派,也不太在乎名次声望,只醉心修炼。可惜偏偏白风扬和蓝止的关系不好,只要弟子们一开始比较,洛英必定被人拉出来嘲笑一番,从相貌到修为都不放过,也是可怜。 白风扬那边的也忍不住了,有人道:“有些人地阶还没升上去呢,还好意思说我们洛师兄。” “以前是以前,我看再过几年,谁是第一还不一定呢。不知道苏师兄当初花了多少时间升一品?” “好像是五个月。” “咱们简师弟似乎只用了一个月吧。” “妙哉!苏师兄如再继续停留在地阶巅峰,我看不到一年,第一就该换人了。” 简锵低着头,心想他什么也没说,怎么又引得两方人吵起来了? 北行派中的弟子一旦修到天阶,可以选择跟随长老们修行、炼丹、铸器、制符,也可以像蓝止、白风扬这般教导师弟们。 苏楚卡在地阶巅峰半年多未能升阶,也时不时被白风扬的弟子们说出来溜溜。 苏楚的心态好,笑着不理会,同身边的李悠窃窃私语着不知道在说什么。李悠笑了笑不说话。 蓝止的弟子道:“你们简师弟那么厉害,不如干脆代替你们白师兄教导你们吧。” “没错,你们白师兄升一品用了多久?好像还不如我们苏师兄呢。” “要照这个比法,容师兄也要被比下去吧。” “你们简师弟现在就成了我们北行派第一了呢。” 容云想的弟子们本来在安安静静地吃瓜看戏,却不想容云想被拉扯进来,其中一个弟子立刻站起来道:“你们吵你们的,别牵连我们容师兄。” 白风扬的弟子开始大笑:“窝里反了。不是说什么北行双壁么,容师兄不是蓝师兄的人么,现在怎么吵起来了?” 容云想是蓝止四个人中资质和修为最差的,前些日子他被打成蓝止一派时,也被人暗地里嘲笑了一番,说他“资质差,才想站蓝止一派求自保”,以及“自己没本事,要靠别人才能上位”。 他的弟子们本就敏感,这时候也纷纷不爽道:“谁说我们容师兄是蓝师兄的人了?我们何时靠别人了?” 白风扬的弟子道:“去年被踢出去的二十名弟子中,你们就有七个人,最差的是谁,不言而喻。” 白风扬的一个弟子当即站起来喝止:“不许胡说八道!” 这弟子名叫安素,平时不爱说话,寡言少语,是白风扬门下最为心思深沉的弟子。 但是这已经把容云想的弟子们激怒了,说道:“我们就算成绩不好,又关你们什么事?你们不也有五个吗?比我们好得了多少?” 安素说:“各位弄清楚,刚才把容师兄牵扯进来的是蓝师兄的弟子,不是我们。” 蓝止门下的弟子恼怒道:“是你们自己说,简师弟过不了一两年就能在北行派独领风骚,拿他升一品的时间来跟我们苏师兄比。照你们那种算法,恐怕连师父本人都比不过吧。” 吴斐上一次在简锵手下吃了亏,心里恨不得他死无全尸,慢悠悠地道:“所以说,简师弟是比师父都厉害了吗?” 范青也顺势冷笑道:“要不要师父把掌门之位让给他?” 简锵这时候才发现事情不好,刚要出声辩解,却听到后殿内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深紫华服,佩剑铮铮,迟肃带着蓝止、白风扬等弟子和长老们走了出来。 所有的人立刻闭上了嘴。 他们刚才争吵得面红耳赤,一时间也没法冷静下来,纷纷喘着气行礼:“师父!” 一个长老皱眉道:“在吵些什么?” 蓝止暗自有点心惊。 依照他星阶的修为,都能清楚听到刚才吴斐和范青的话,迟肃必然也已经听到了。在这之前到底吵什么了,能牵扯到“简锵比迟肃都厉害”“把掌门之位让给他”这种话? 他现在不禁后悔把迟肃设定成了心胸狭小之人。 一派之主,可云淡风轻,悉心栽培爱护人才,也可嫉贤妒能,只管自身修为。 迟肃便是挣扎在这二者之间,不能了然大悟,却也无法坏个彻底。 想释然而不得,想沦落而不忍,这便是迟肃的痛苦之处。 迟肃缓缓道:“因何而吵?” 众人皆都不敢答话,不一会儿却听安素道:“皆因简师弟一个月内升了一品,大家意见不合,便讨论了几句。”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包括迟肃都不言语,蓝止的额头上冒出丝丝细汗。 迟肃这时候已经在日阶巅峰停留了三年,日夜难寐,心思烦躁之极,竟然起了以吞食丹药来升阶的心思。他知道自己的资质如此,就算侥幸升到圣阶,将来继续升品的机会渺茫,也许一辈子便是如此了。 短短一月之内升一品,这种事不是没有过,要么资质绝佳,要么吞食丹药,要么是领悟力高。但是那样的资质和蓝止不相上下,他不记得新入门的弟子中有这等人。 换言之,这个弟子或者吞食了丹药,或者有极好的领悟力。 简锵连忙出列道:“弟子侥幸。” 迟肃和长老们低头望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立于众人之前,相貌俊俏,身长挺拔,让周围的人黯然失色。 几位长老们先起了爱才之心,目光中露出一丝欣赏之意。迟肃心中却微有不适,不喜道:“为何因你而吵架不和?” 简锵一时间也没法说个清楚,心想这事根本不是他挑起来的,他又该怎么说? 蓝止不禁苦恼,心中暗叫糟糕。 蓝止的弟子自然不会为了简锵而出头,白风扬的弟子此刻却也缩起脑袋不想担起责任,齐慕然和容云想的弟子事不关己袖手旁观,蓝止又没有立场说话,大殿内竟无一人为简锵出头。 白风扬门下一个弟子悄悄探了探脑袋想要说话,最终却也没敢,又低下头去。 简锵心中冤屈,但这种事让他自己如何辩解?他如果现在不认,反把所有人都拉下水,让迟素对自己的印象差不说,将来在众师兄中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想到此,他也不想图那一时舒爽了,垂着头道:“都是弟子的错,请师父责罚。” 迟肃素来知道蓝止和白风扬的关系不好,这会子也差不多猜到了一半,这姓简的弟子说不定是被人当枪使了。但是他对简锵无甚好感,方才那句“比师父都厉害”也有些叫人不舒服,便心想这弟子平时怕也是恃才放旷,欺凌别人,才引得群起而攻之。 蓝止轻声道:“师父,此事还应当详查,不如……” 迟肃打断他道:“大殿之内喧哗不和,不成体统。万长老,你来处理。” 万长老的责任中分管训诫,这件事由他处理,便是要依照门规重罚了。 若依照门规来处理,在场的一个也跑不了,不但下场吵架的要罚,袖手旁观没有劝架的也要罚。迟肃和其他长老们走后,万长老站在弟子们面前,不紧不慢地吩咐道:“说过话的都出列。” 蓝止的弟子们不敢怠慢,纷纷出列,一下子站出来十几人。白风扬的弟子们心中不服,却也不敢撒谎,一个一个地低着头站出来了。容云想的弟子心中后悔,不该管不住嘴巴,也站出来两个。 万长老道:“师兄弟们即便有些不合,也应当谦让礼待,不应当两相大骂。吵架者,明日在训诫房面壁思过六个时辰,不得进食。袖手旁观者,明日罚抄门规三遍。” 弟子们皆垂头丧气地答应。 万长老又道:“挑起祸端者,今夜带去训诫房罚三刑鞭。” 说完向着身边弟子道:“把这罪魁祸首带去训诫房吧。” 蓝止的目光立刻投向简锵,后者也微微抬了头看着他。 简锵的性格绝对不至于跟人起冲突,甚至可能连句话都没说上一句,只可恨连白风扬的弟子都不为他出头。在蓝止的原文里,简锵就是在被人的诬陷冤枉之下,一步一步走上了黑化之路。 蓝止冷冷道:“万长老,这罪魁祸首到底如何挑起祸端,不如问清楚了再罚鞭子吧。” 白风扬从来也没对简锵有过什么感情,此时听蓝止的语气不似寻常冷静,不免怀疑两人的关系,说道:“蓝师兄,这是我门下的弟子,你心疼什么?” 蓝止冷笑道:“我何曾心疼了?” 白风扬道:“既然如此,打也是打我门下的弟子,关你何事?” 蓝止刚要说话,却听简锵道:“祸端的确是我挑起来的,理应受罚,二位师兄不必争吵了。”目光温暖,澄清地望向蓝止,唇边竟还有点淡淡笑意。 蓝止怔了一下,冷笑道:“你喜欢挨鞭子是吗?好,我就看着你挨鞭子!” 第20章 鞭刑 训诫楼中有两种厅室,一为思过室,一为刑罚厅。 思过室宽十丈,长二十丈,用石壁隔成小间,每次可容纳上百名弟子面壁思过。弟子思过时不可闭眼,不可入定,时时反省,且要将反省内容笔录下来。 刑罚厅较为太大,四周石壁七八丈高,皆密密麻麻地刻着北行派门规,弟子领罚时,每受一鞭或者受一棍,便要将自己所犯之门规背诵一遍,是以提醒所犯过错之意。 此刻万长老正襟危坐,蓝止、白风扬各自站在一旁,目光都投向跪在地上的简锵。 执刑弟子把简锵的上衣脱了,手中一条红色长鞭抡圆,带着风声落在简锵的背上。 鞭走游蛇,红光带电,简锵闷哼一声,皮开肉绽。 鲜血顺着光滑的背脊流下来。 简锵念道:“同门互敬互爱,不得逞口舌,不得挑拨生隙。” 第二鞭换了个方向,落下时与第一道在背部形成了一个叉。 鞭上带着血肉,背脊已经模糊。 北行派这红教鞭不比寻常武器,受鞭之后伤势不会好转,大约要半月之后才可用逐渐痊愈。简锵此番受罚,必将影响宗门比试,但是北行派中早有先例,刑罚为先,其余在后。犯错便要立刻罚,以正风气,因此不可怠慢。 简锵满头是汗,嘴唇苍白。蓝止垂目看着,脸色也冷淡异常,面无表情。 第三鞭落下,背部早已经模糊成血,隐约可见三道深红血痕,却连一点光滑皮肉也看不到了。 简锵缓缓站起来,低着头不说话。 万长老道:“你下去吧,今后如有再犯,刑罚加重。” 简锵谢过,捡起地上的衣服转身而去。 万长老又转头对蓝止、白风扬道:“今后对弟子们严加管束,代替掌门之位这种话说出口,存心是想搅得我们永无宁日。只是这姓简的弟子也应该小心看着,莫让他目中无人、恃才傲物。” 陷害简锵的正是吴斐等人,蓝止道:“吴斐、范青二人挑拨生事,我必定严加管教。” 白风扬也道:“弟子自会看管住简师弟,不让他闹事。” 万长老本来以为蓝止会为吴、范二人开脱,白风扬会指桑骂槐蓝止的弟子才是罪魁祸首,没想到两人竟然干脆利落地承认自己的过失,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却不知道,蓝止此刻恨不得把吴、范二人剁成馅饼,白风扬怀疑蓝止和简锵的关系不简单,都是各怀鬼胎。 他们两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出了训诫室的门,白风扬状似不在意地说:“蓝师兄,那天夜里我查找魔修,去了你的院里,不知蓝师兄记不记得?” 蓝止冷冷道:“你是说强行去我院中,怀疑我窝藏魔修那晚?” 白风扬笑道:“我也是职责所在,蓝师兄莫怪。话说起来,那一夜简师弟似乎没有在房中。你说,他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蓝止的脸色微沉,随即转身道:“如果他有问题,那也是你手下的弟子出了事,与我何干?” 白风扬死死盯着蓝止的脸色,许久才说:“魔修格杀勿论,蓝师兄如果知道了什么,应当早日禀告师父。” 蓝止不动声色道:“你年纪虽然比我大好几岁,其余的却还没有一样比得上我,想要教训我,不如先好好修炼再说。” 白风扬最恨蓝止拿修为、身世、年龄、容貌压他,骤然间乌云密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难受得要命。他冷笑一声道:“是呢,我这种人,连跟蓝师兄说话都配不上。” 蓝止也冷笑:“你知道就好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下白风扬一个人站在原地,泄恨不出。 蓝止慢慢往回走,心中也有些烦乱。细想来,白风扬那晚应该没时间去简锵房间查勤,因此刚才不过是试探他的反应。而且依照白风扬的性格,如果知道简锵那晚不在房中,怎么会等到现在才提出质疑?怕是早就来质问他了。 想到这里又心宽了些,忍不住想去看看那小子伤势如何。转念一想,白风扬接下来想必看管得紧,最近还是保持些距离才好。 拐弯走了几条长廊,穿过一片密林,终于来到自己的院前。 春日里,不知从哪里飘来淡淡清香。 意料之外的,他看到一个人抱着一盆蓝色的花坐在门口,似乎正在等他回来。 蓝止微微一愣,连忙凝神查探四周动静,确定无人。他飞身而起,推着门前的简锵迅速进了院子,立刻转身锁好,问道:“你来做什么?” 简锵仍旧抱着那株蓝色灵草:“特来把灵草送给蓝师兄。” 蓝止闻着灵草淡淡的香味,皱眉道:“这是八阶灵草,你从哪里寻来的?送我做什么?” 简锵怔怔望着他,脸色微红:“今天遭人陷害,所有人都不为我说话,只有蓝师兄想要替我澄清,我心中感激。” 蓝止闭口不语,许久才说:“把灵草放下,你回去吧。白风扬已经怀疑那晚躲在我房中的是你,你我今后少些来往。” 简锵闻言不知该如何是好,低下头把灵草放在地上,说道:“是。” 说完便转身要走。 蓝止见他背脊上的血已经把衣服染透,又忍不住问道:“你身上的伤口想必疼得厉害,接下来几日可还能擂台上较量?” 简锵如今心里却全然没有想到比试的事,满脑子都是“今后少些来往”“今后少些来往”,愣愣地不知该怎么回答。 蓝止见他不言不语,却以为他疼得无法作战,说道:“你先别走,稍等着。” 不多时他返回来,手中握了一个朱色药瓶,说道:“这瓶药虽说不能疗伤,却可以让你的伤口疼痛减缓。你先把上衣褪下来,我帮你涂在伤口上。” 简锵又讷讷地红了脸,别扭地说:“多谢蓝师兄,我回去自己涂就好。” 蓝止知道他性格一向如此,心想今夜看在他伤得重的份上也不惹他了,便把瓶子递给他:“也好,你去吧。” 简锵微怔一下接过瓶子,心里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在暗骂:蓝师兄要给你涂药,你推什么? 说出去的话不好反悔,简锵只好往外走,心道:平时就算推托,蓝师兄也会要把他绑住,怎么今天就让他走了? 只听蓝止又在他身后道:“等着。” 简锵赶紧停下来,心道:这是要绑了吗?要绑了吗? 蓝止缓缓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指在他的额间一点,轻声道:“愿你大获全胜。看今天白风扬那样子也没给你好好提秀。” 简锵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胸中汹涌澎湃,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蓝止推着他道:“行了快点走吧,免得白风扬又去你房间查你。” “是,师兄。” 蓝止又威胁道:“今天给你药的事谁也不许说,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是,师兄。” 简锵向外走了几步,又红着脸轻声道,“师兄,我、我有个冒昧之请。我可以、可以……” 他“可以”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蓝止看他这副结结巴巴的样子就觉得古怪,皱眉道:“可以什么?” 简锵抬头望了他一会儿,嘴唇动了半天却不敢说实话,最后委屈道:“没、没什么,我就是想喝点水。” 蓝止忍不住皱眉:“那水缸里的水随便喝,喝完了快走。” 第21章 下山 深夜,迟水歆让侍女把一句话带给了蓝止:“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也顺便送来一幅水墨画。蓝止打开来看时,上面画有一只乌龟。乌龟年事已高,步履蹒跚,有祖父之像,背上还背了几只小龟,含饴弄孙,栩栩如生。 翌日阿生看到这幅画时,有些不解:“蓝师兄,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蓝止气闷地喝茶,不言语。 阿生又仔细看去,愣愣叫道:“师兄快看,其中有只小龟带点蓝色呢。” 废话。这幅画就是骂他是龟孙子呢。 之前的蓝止同她下山逛过几次街,却连手也没牵过,而且态度一直冰冷淡漠,并非处在热恋,否则文中迟水歆也不会转投简锵的怀抱。修仙界不是封建社会,对女孩子的约束没那么多,只要不做出羞耻之事,对迟水歆的清誉没什么影响。 不过简锵既然从良,迟水歆没有犯错出轨,这个龟孙子的名号,蓝止便当之无愧。 好在迟水歆送画泄愤之后也就没再做什么,两人的相处日渐正常,虽然还是没怎么说话,却也没有再多事。 倒是那天简锵被罚鞭之后,评论区再一次热闹起来。众口一辞,都觉得简锵实在是可恨了。 【楼主:男主抱着灵草去看蓝蓝,蓝蓝要他脱衣服涂药,这是个过夜的梗,怎么男主自己回去疗伤了?】 【1楼:楼主冷静】 【2楼:涂药疗伤是多经典的梗啊,十有八九就会有进一步的发展,什么文的男主会拒绝这个梗啊?】 【3楼:种马文】 【4楼:3楼别讽了,今天的更新虐得我心肝疼】 【5楼:蓝蓝要是对他没意思,需要送他药么,需要替他辩解澄清么?他难道看不出来蓝蓝对他情根深种?】 【6楼:女主都暗示成这样了,男主还别别扭扭,我真心疼蓝蓝】 【7楼:所以男主究竟是想问蓝蓝什么,最后没说出口?】 【8楼:我估计是想亲一下什么的】 【9楼:那就上啊,太窝囊了,还回被窝里掉眼泪】 【10楼:喜欢人都这样吧?又喜欢又心惊胆战,面对面说话的时候会吓得哭出来】 【11楼:现在看来,肉还遥遥无期】 【12楼:男主有朝得道时,在下坟头草青青】 蓝止不晓得他们从哪里看出自己对简锵情根深种了,也不知道从哪里看出简锵想亲他,实在是凭空臆测。 他要真是个女的,评论区这些说法都能说得通,可是他和简锵之间根本就是两个男人的感情。简锵从小无人关怀,又适逢无人伸出援手的困境,向往温暖是很正常的事。 观众类型似乎有了稍微的变化,有人听说有奇葩种马文前来围观,有人听说女扮男装前来拆台,也有些评论隐约地表达了希望这文是耽美的愿望。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立刻得到了广大宅男读者的痛斥。 其理由只有一个:【这是男频文,胡说什么!】 蓝止心道这倒是真的,男频文要是有了耽美内容,这群读者怕是会把网站给拆了。 简锵因为受伤,同时也不想再惹不必要的麻烦,在接下来的宗门大比中表现差强人意,总排名中得了九十八。白风扬对他看得严,蓝止一直没有跟他暗中见面,就这样混到宗门大比结束。 此时已到五月,百花盛开,暖风过处,北行山上绿涛如怒。 剧情进行到这时,应该有件大事要发生了。 迟肃在日阶巅峰卡了三年,无论如何也不得升阶,便起了用丹药升阶的心思。适逢百里之外的赴仙城正要开拍卖会,早些日子就传出消息,说有一颗圣阶的升阶丹要卖出。迟肃听了之后百般迟疑,最终下定决心,派蓝止静悄悄地去买回来。 而简锵也同时被白风扬派下山,去为师兄们置办些材料物品。因为他想顺便见见世面,便也去赴仙城走了一遭,不但遇上了正宫秦宁玉,也发现蓝止在拍卖会上买下升阶丹,从而推断出迟肃以丹药升阶一事。 以丹药升阶并非不可,却也是道家修士的大忌。阶品越高,升阶时越千变万化,一旦控制不好,道修会在灵气充斥时狂性大发,心智迷乱。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引发了北行派的一件惨烈血案。 蓝止与弟子和师弟们相处已有半年有余,慢慢生出了感情,这一次自然不想让迟肃出事害人。此事并不难办,只要他不把丹药带回来,或者把丹药换掉,让迟肃无法升阶便可。 可是不知出了何事,蓝止等了几日,迟肃却并没有吩咐他什么。 这就有些奇怪了。 拍卖会的日期逐渐逼近,蓝止特地去迟肃面前喝了几次茶,露露脸,报告一下日常。可是即便他主动套近乎,迟肃也没有多余的举动,更没有谈起升阶的事。 时间越来越少,蓝止恐怕事情有变,也不知道迟肃的打算如何,异常焦躁。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有必要下山一趟,至少去把那丹药拍下来才心安。思虑良久,心中计议已定。 这天他算好时间,停在长廊之上远望,不多时,只见简锵一身浅灰色布衣,从转角小院里走出来。两人的目光对上,简锵微微一怔,低着头向他走过来。 蓝止等他路过时,将他悄声喊住:“先别走。” 简锵十多天没有同他说话,平时见面也只能远远看着,不得亲近。此刻蓝止把他叫住说话,简锵心中不免紧张,竭力镇定下来:“蓝师兄。” 年少真诚,眸中自然是一片澄清之色。 “白风扬派你下山了么?” 简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上前一步轻声道:“是,两日后下山。” “嗯,我也要下山有件事要做,你听我的吩咐。” 简锵不禁有丝诧异,问道:“什么事?” “问这许多做什么?你的命是我的,听我的话就是。” 简锵低了头:“是,蓝师兄。” 蓝止看他这副乖顺样子就想欺负他,拉到跟前轻敲他的额头:“你做什么?又脸红什么?” 简锵被他敲得更羞惭几分,这次却忍着没有扭开头,低声道:“你又做什么?” 正在低声说话,前方忽然传来谈笑议论之声,蓝止远远望去,转角处走出来几个人影,黑发青冠,正是白风扬门下的弟子。 蓝止正色低声道:“你下山后尽快办完事情,之后去游龙镇的居风客栈找我。” 说完突然把简锵狠狠一推,高高在上道:“走路也能撞上人,离我远点。” 简锵的背脊撞上长廊上的柱子,却一点也不疼痛,脸带薄红,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白风扬的弟子远远望着没有接近,直到蓝止走了之后才迎上来,问简锵道:“他又欺负你了?” 自从那日被鞭之后,虽然白风扬的弟子曾去简锵的房中探视,也曾表达过愧疚之情,但简锵对他们已经有了芥蒂。他笑着说:“没有,我走路撞到他了。” 说完又寒暄似的说:“师兄们要去修炼室?我还有点杂务要做,先走一步。” 当下两相分开各行其路,一个弟子却急步跟上来小声问道:“简师兄身上的伤可好点了么?” 这是今年同他一起入门派的新弟子,心地善良,比他的年纪也小,因此把他唤做简师兄。简锵同他的关系本来不错,近日来却也因为受鞭刑一事也疏远了,笑着说:“早已经无恙。” 那弟子支支吾吾道:“简师兄,那天、那天我本来想站出来替你说话的,是我、是我胆子太小。” 简锵不在意地说:“那么多师兄牵连在内,当然要找个罪魁祸首,我怎么也逃不过去。这件事不关你的事,你不用在意。” 那弟子轻声道:“其实好多人虽然表面上说你为我们争脸,也都没对你真好。师兄们动不动就把你当枪使,动不动就把你捅出去,我就算看在眼里,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简锵笑道:“当时那种情况,师兄们也很难为我说些什么。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没意思。” 那弟子笑着随口说:“简师兄过几天要下山办事么?” “对。”简锵摸着自己的手腕,看似平常,嘴角却莫名其妙现出一丝淡淡喜色。 第22章 客栈 一晃两日而过。 这日清晨霏雨潇潇,树枝荷叶滴滴答答,敲落在地上,天地之间一片轻雾灰蒙。 蓝止对着水墨画般的远山凝望出神。 近日来,他的修为隐隐有进入星阶上品之感,五感清晰,比往常又进了一层。照此下去,以他的资质不到十年就能追上迟肃,不但能扬名四海,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了。 在这个世界里大半年,不适感逐渐消失,竟然开始喜欢这里的生活。最重要的是,简锵温顺懂事,也很小心地没跟女生有什么牵连,让人宽慰舒心不已。 只不过烦心的事情还有不少,小命也不踏实,让他着实不敢怠慢。 蓝止不再多想,来到迟肃住处辞行,借口家中有事,顺利地下了山。 山上岁月多半清静自修,山下小镇热闹繁华,与之相比又是另外一番不同景象。一路上慢慢游荡,来到几十里之外的游龙镇暂作休息。 这次出行要与简锵单独相处两天一夜,是个加深了解的机会。他自己没觉得如何,评论区里一群宅男却兴奋异常,大半夜的也不休息。 【楼主:两天一夜!盼了多久才盼来单独相处,男女主真不容易啊,怎么办我好激动】 【1楼:操,LZ半夜三点不睡在这里撸管,我也是】 【2楼:有种第一夜的兴奋】 【3楼:嘛,这就是X爱之旅】 【4楼:多种地点,多种场景,多种姿势……】 【5楼:别把我的蓝美人累坏了QAQ】 【6楼:心里好复杂,蓝美人要失身了么】 【7楼:呵呵,你们还看不透吗,肯定做不成的】 【8楼:昨晚做了一个梦,蓝蓝竟然是平胸。平胸啊!我立刻被吓醒了】 【9楼:8楼闭上你的乌鸦嘴!】 【10楼:就凭简师妹的行动力,今晚能接个吻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11楼:别这么说】 【12楼:现在不是不让写香艳内容了么,你们还在期待什么】 【13楼:肉渣】 【14楼:无论如何,我明天将沐浴斋戒,10:10:10准时守在电脑面前抢沙发】 【15楼:佩服楼上,沐浴斋戒什么的,才显得出我辈对这个古老而美丽的仪式的重视和仰慕之情】 【16楼:有人可以给我解释一下15楼在说什么吗】 【17楼:他说,洗好澡,别吃太多饭,一边看文一边好撸管】 【18楼:不明觉厉】 蓝止慢慢读下去,不多时竟然刷出来两百多条评论,除了几个理智吐槽的,其余的几乎都在殷切期待。 文章已经几十万字了,男主对唯一的女主竟然还处在暗恋状态,也难怪有人评论说,年度最苦大仇深的男主之一,简锵当之无愧。 北行派是临近的修仙大派,附近镇民村民不止一次见到有弟子从山上使仙术飞下来,说话高来高去,早已经见怪不怪。之前的蓝止经常替迟肃下山办事,游龙镇的人应该都见过他。 他慢慢走在青石路上,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周围行人的脚步加快,全都低着头不敢看他,寂静无比。四周店铺住家门口本来有人说笑聊天,一看到他走来,也都慌里慌张地冲了进去,哗啦啦地把门窗关好。 蓝止心中古怪。这是怎么了?这些人为什么都怕他? 居风客栈就在游龙镇西北角,蓝止抓不到人问个究竟,便一径来到那客栈打尖。掌柜的白了脸,身体抖筛子似的笑着:“蓝、蓝修士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蓝止冷淡道:“你怕我做什么?” “不怕!谁说怕了?欢迎还来不及呢!” 掌柜的吓得声音发颤,“蓝修士快请上楼休息喝茶,一会我就让伙计去收拾。” 蓝止皱眉望他一会儿,放缓了声音道:“掌柜的,你先别害怕。方才街上行人见了我就关门关店,究竟是为什么?” 他不客气还好,一客气简直把掌柜的要吓哭了,哆哆嗦嗦道:“蓝修士别这么说,他们什么时候怕你了?您之前说人多讨厌,他们这才识趣进屋。要不,我让那些人都出来迎接你可好?” 蓝止这才明白是之前蓝止的一句话所致,无语半天,末了冷冷哼了一声:“不必了,他们下次见到我再敢跑,我把你们游龙镇掀了。” 掌柜的不知道他为何变卦,却不敢多问,只道:“是,我通知他们。” 蓝止又冷冰冰地说:“也不必出门迎接,只管自己做自己的事,就当没看见我。否则我把你们游龙镇掀了。” 掌柜的欲哭无泪,心想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只点头道:“是、是。” 这世间有这么回事,一旦大家认定有个人是坏人,这观念肯定一时半会儿变不回来。 之前一个弟子犯了点小错,不小心把蓝止的衣服弄脏了。蓝止没有罚他,挥挥手让他不必管。那弟子害怕了一晚上没睡着,大清早的就在蓝止院外请罪。蓝止安抚半天,那弟子越发恐惧不肯走。到了最后,蓝止火气上来把他狠狠教训一顿,让他去抄书跪石板,那弟子才抹着眼泪,放心地走了。 从那天起,蓝止也就不再尝试做好人。当好人没人信,当坏人大家反而适应,他还有必要做好人么? 这不得不说是之前蓝止的本事。 他当了半年坏人,慢慢竟也尝出了做坏人的好处,实在比当好人要舒服得多。就好比现在,客栈最好的房间在一柱香内准备好,不等他吩咐,热茶、饭菜也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半点也不用操心。 蓝止默默举起筷子,却忽觉酸涩难耐,心中难受得很。 当坏人虽然舒爽,却也太寂寞。所有的人都怕他,不敢亲近他,就算他示好也无人相信,只想躲他躲得远远的,真不知道之前蓝止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这半年来,他都不曾跟人一起吃过饭。 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望向窗外天色,心道不知道简锵什么时候来找他?不得不说,那小子虽然别扭得叫人发火,又倔又执拗,却也是同他最亲近的人。况且他是个没火气的软包子,好捏又好揉,欺负起来特别带劲。 蓝止在床上静修打坐,闭目不管外事。简锵估计要到明早才能办好白风扬吩咐他的事,要来寻他也是下午的事了。 深夜不到三更时分,蓝止突然睁开双目,双手仍旧仰放于膝盖之上,轻声道:“谁?” 外面的简锵蹲在屋檐上,还没来得及敲窗,连忙把手放下来道:“蓝师兄,是我。” 蓝止心中微微惊喜,却不动声色地说:“进来吧。” 简锵从窗外跳进来,只见蓝止长发散落,身上只穿了一套亵衣,披着水蓝的外衫,双腿盘起正在打坐。 两人极少同处一室,这时候又是深夜,简锵的脸逐渐发热,难以控制地罩上一层薄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蓝师兄就像是在他心里生了根一样,听到名字都会心悸。 蓝止下了床,在桌前倒了一杯茶推给他:“怎么今晚来了?白风扬交待你的事情都办完了?” “嗯。” 蓝止点点头,又道:“明天我们要去个地方,你睡吧。” 简锵乖顺地点头,也不多问什么,就要在地上随便打个地铺。 客栈不比他自己的房间,地上虽然看起来不脏,却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过,说不定还被人吐过痰。 蓝止想到这点就难以忍受,立刻阻止道:“别睡地上,不干净。” 简锵闻言不知所措地站着,心想他小时候当叫花的时候,比这更脏更不乱的地方都睡过。客栈的房间算很干净了。 蓝止把外衫一脱上了床:“今晚跟我在床上睡吧。” 简锵没想到他竟然说这个,登时从脸红到脚跟,慌道:“不要。” “不要?” 蓝止听到他执拗就有些着恼,“为什么?” 简锵又低着头退了几步,声音坚决:“不要。” 蓝止冷冷地说:“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给我上来。” 简锵转头就向墙角退,垂着脑袋有点焦急道:“我打个地铺睡,蓝师兄别管我。” 蓝止皱眉道:“地上太脏,我明天还要跟你一起上路,你不怕自己脏,也不怕脏了我?” 简锵迟疑半天,终于慢慢把外衫脱下来:“我不穿外衫睡,明天这身衣服还是干净的,不会脏了你。” 蓝止顿时有些生气。 他明明是为这小子着想,这人却偏偏不领情,同那些害怕自己的弟子和村民一样,简直欺人太甚。 蓝止冷冷地说:“我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你?上床睡觉!” 话音一落,几道灵环不知从哪里出现,将简锵的手腕脚腕紧紧一锁,衡泱挑住他手腕上的灵环,顿时把他拉到床上摔下来。 简锵急得简直要哭出来,连看也不敢看他,缩着身子往里窜。 蓝止气得脸都白了,心道你到底这么怕我做什么?他踢了简锵的屁股一脚,自己顺势在他身边躺下来,闷闷地不说话。 今夜这场景,堪比当年《西游记》里的嫦娥玉兔强逼唐僧。 两人静悄悄地躺了许久,一个面朝里不敢说话,一个生着气不想言语,只听到一粗一细的气喘声。 静默了许久,蓝止终于闷着声音道:“你真的这么怕我?” 简锵没答话,蓝止翻过身来皱眉道:“我不过让你在床上睡,又没有打你杀你,你怕什么?” 床上拥挤,蓝止这话正是对着简锵后颈说的。简锵紧闭双目,正在拼命忍着不起反应,耳际颈项忽然有蓝止的气息拂上来,顿时刺激得汗毛直竖,薄汗遍起,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如果他的手可以动,早就把蓝止一把推开,跑下床逃命去了,偏偏手腕被锁在他身后,一点也动不了。 他扭了扭身子,下面硬得几乎成了热铁,忍着一言不发。 蓝止见他一直没有回话,不禁蹙着眉头心中起疑。他探出手去摸简锵的颈项,问道:“你身体流这么多汗,怎么回事?” 简锵缩了缩脖子,哑着嗓子道:“别碰我,把手拿开。” 蓝止闻言半坐起来,手指在他的脸上乱摸:“我就是要碰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简锵急得乱扭,求饶道:“蓝师兄放开我,别绑着我。” 蓝止越发不想放他去地上睡。 他把身子一扭与简锵背对而眠,说道:“你越是怕我,我就越要欺负你。最好把你欺负哭了,听话了,我才高兴。” 简锵缓缓睁开双目,一时间气结,不服气地小声道:“将来还不知道谁比较强。” 蓝止双目一眯,翻转身来掰他的脸,与他的视线交汇:“你说什么?你强了又要怎样?” 简锵满脸通红,有些慌张不知所措,却嘴硬道:“等、等我强了,我、我也要欺负你。” 蓝止面无表情地摸他的脸颊,缓缓地说:“想欺负我,先把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改了再说,否则让人笑场。” 简锵顿时语塞,双腿乱踢挣扎不已。 蓝止威胁道:“再动扒你的衣服了,给我老实点,否则把你脱光了摸。” 一句话把简锵说得浑身热浪翻涌,下面又硬了几分,他轻哼一声,顿时连动也不敢动了。 蓝止心中也是冤屈得很,明明只是想跟这小子亲近,什么时候自己的形象变得如此不堪? 片刻之间又成了坏人,蓝止不禁有些气闷。他翻身而睡背对着简锵,小声道:“今后再敢反抗,把你随情了。” 简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问道:“随情是什么意思?” 这词是蓝止生气中乱编出来的,此刻他冷笑一声,故作玄虚地阴沉道:“你有生之年断断不想知道随情是什么滋味,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身处于冰火两重之间,叫你只想求饶求放过。” 语毕又冷冰冰地说:“你好好听我的话,否则我叫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悔一辈子。” 简锵转头看着他许久,半天才轻声道:“还、还不知道谁要把谁随情了。” 蓝止静静地躺着,不说话,过不多久又踢了他一脚。 简锵被他踢得轻叫一声,身体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他在被子上蹭了蹭一身冷汗,轻声说了句“蓝师兄,我睡了”,随即筋疲力尽地闭上双目睡觉。 蓝止一直没有睡着。 终于,背后的人呼吸渐渐平顺,像是已经进入睡眠。他慢慢坐起来看了简锵一眼,把他手腕和脚腕上的灵气环撤了,又将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第23章 邪灵 清晨被窗外啾啾的鸟鸣声吵醒,蓝止惺忪地睁开双目,顿觉胸前有些沉重。他随手一摸,捞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毫无防备地窝着,自己的腰也被人箍得死紧。 简锵正睡得酣甜无比。 蓝止心中一动,手指不经意地抚上他的前额。他迟疑片刻却没有把简锵叫醒,只缓缓捋着他鬓边的青丝,自己重新闭上双目。 这时候简锵在他心里就像是个弟弟似的,头发松软,摸着很是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简锵猛然间抬起头来。他刚睡醒,人还没有清醒,一时间处在懵懂之中。 茫然间转头,却不经意地望入一双似笑非笑的细长双眸。他连忙坐了起来,脸红心跳着低头道:“蓝师兄早。” 蓝止没说什么,轻咳一声正色道:“起来吧,今天要赶路。” 其实他本想调笑一番,问简锵“怎么怕我还要死死抱着我”,但转念一想,这小子这么别扭,这句话一出口非把他惹恼了不成。 想到接下来两天还要同他在一起,蓝止也不想从头到尾都看他使性子,心道还是暂且放过他这一回为妙。 简锵从床上跳下来,两人一声不吭地各自穿衣服。 蓝止问道:“白风扬让你下山做什么?” 简锵慢慢把昨天做的事情说了一遍,都是些零碎琐事,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蓝止细细问着,简锵一一作答,心情逐渐放松,气氛渐入佳境。两人离开游龙镇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连昨晚的小风波也烟消云散了。 简锵似乎很是兴奋,跟在蓝止身边时脚步轻快,还时不时面带笑容。 蓝止看他这副毫无戒心的样子就觉得好笑,问道:“你高兴什么?” “没什么。”简锵迟疑片刻,问道,“蓝师兄要去哪里?” “赴仙城。” “原来是去拍卖会?蓝师兄要买什么?” 蓝止淡淡道:“什么都不买,卖你。” “我不卖。” 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两个时辰后到了闻名遐迩的赴仙城。这是北部大陆的四大名城之一,入城依靠牌子,守卫森严。除了住在城中的人,也只有临近门派中的弟子、散修、商贾、名士才有资格进入。 简锵以前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只能在城镇乡野中打滚,自然没有见过赴仙城的繁华。此刻他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左转右看,对什么都好奇。 蓝止见他一身粗布破旧灰衣,胳膊脚踝处已经有些偏短,露出一截手臂小腿,看起来实在寒碜,便道:“我带你去买身衣服。” 简锵不想扫蓝止的兴,说道:“好。” 闹街上的几间成衣店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来往行人热闹喧嚣,几个伙计站在门口招呼来往客人。简锵在一家老字号门前问了问价格,突然有些腼腆,推辞道:“蓝师兄,我的衣服还能穿,还是以后再买吧。” 蓝止也不理会他,径直走进去坐下来:“给我这师弟找几身合适的衣服。” 伙计在门口看到简锵一身寒酸,本来不想理他,因此故意报高了价格。但是蓝止一进门,那通身的气派必定出自世家名门,心中都暗道不好,纷纷招呼示好。 掌柜的一看蓝止的衣着容貌,心中一惊,早已经将他的身份猜得差不多。他急忙迎出来,一边叫人泡茶,一边亲自给简锵量身,称赞道:“修士气度不凡,只要换上我们的衣服,一定能脱胎换骨,风华绝代。” 蓝止喝着茶轻声道:“风华绝代好,才能卖个好价钱。” 这话掌柜的没听到,倒是简锵的耳朵动了动,转身望着他缓缓地说:“不卖。” 简锵接连试穿了好几套,掌柜的赞不绝口:“修士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这月华白是最受欢迎的颜色,再配上我们同色的发带和云靴,连咱们北部大陆的四君子怕都要在你面前失色。” 蓝止轻声道:“白色、浅色不适合他,换身黑色的,拿你们最好的出来。” 掌柜的闻言不敢怠慢,连忙从里间捧出来一套黑色镶银边套衫,里外三层,自发冠到靴子都是配套的。他将对襟外衫伸展开来道:“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碎石黑凛装。衣料取自于四阶妖兽血玲珑的皮,轻如蝉翼,冬暖夏凉,却能抵挡星阶修士的灵力攻击,修士觉得怎么样?” 简锵不敢说话,心里只在想这得花多少灵石? 蓝止问道:“开个价?” “修士一看就是识货的,我也不敢多要,三千灵石是我们的最低价了。” 简锵心中倒吸一口凉气,悄声对蓝止道:“蓝师兄不用买这套,刚才我看到一套黑色的,才不过八十灵石。” 蓝止心道你这股小家子气也太丢人了,冷冷地对掌柜的说:“我让你拿最好的出来,这是最好的?快点把你们压箱底的拿出来,否则我砸了你的招牌。” 掌柜的微微一愣,笑着说:“修士说笑呢,小店比这更好的真没有了。” 蓝止坚持道:“不对,还有一套。” 掌柜的心道这人是来找茬的么,明明没有,他偏说有。正在忧心忡忡地思考对策,旁边一个伙计低声道:“掌柜的,咱们有一套黑色流云装刚刚做好,还没配靴冠,他说的是不是这一套啊?” 掌柜的心中惊讶不已,心道还没拿出来卖,这蓝止怎么知道了?他连忙陪笑道:“我倒是忘了,今天早上倒是刚刚做好了一套,现在就拿来给修士看看。” 不多时掌柜的捧着一件纯黑对襟长衫出来,一边替简锵换上,一边笑着说说道:“这身叫做流云千音,以七阶妖兽云龙的皮炼制而成,比血玲珑稍重,但是足以抵挡日阶修士的灵力攻击。只不过我们刚做好里外三件,还没有配靴冠。您看这模样……” 简锵转过身来,一身素黑,配着长眉凤目,当真俊美无暇。 蓝止道:“多少灵石?” 掌柜的迟疑半天,谨慎道:“修士是个识货的,我也不赚钱了,算您八千灵石,我再送您碎石黑凛的靴冠。如何?” 简锵心中着急,拉着蓝止的袖子说:“蓝师兄,太贵了。买套一两百灵石的就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呢。” 蓝止只当没听到,对掌柜的说道:“连靴冠一起,我给你五千,多了没有。” 他说话向来简短,掌柜的听了却满头大汗,心中细算一下,除去材料只能赚两千灵石。但是能出手就能拿得出五千灵石的有多少人?就算有,也未必看得上这一套流云千音。 这买卖不折本,却也让他有些肉痛,掌柜的迟疑片刻才咬牙道:“修士是个识货的,我就当交个朋友,赔本卖给你好了。” 蓝止心道你赚两千灵石了还给我卖乖,便说道:“朋友不必交,爱卖不卖。我也不忍心让掌柜的赔本,不想卖就不卖了吧。” 掌柜的被他说得满脸通红,也不敢再答话,赶紧让伙计们打理停当,又送了简锵几套寻常衣服,将两人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门。 蓝止心中满意,再看身边的简锵,不说话时静如处子,薄唇紧闭,那一身流云千音真是将他衬得犹似一柄冷剑。 只可惜了一件事。 文中简锵在被害之后黑化,那时候才习惯穿黑,如今却是这种尚可以称之为可爱软萌的性情,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简锵一路上不敢多话,投宿客栈时才连忙把流云千音脱下来,换上一套深灰长衫:“蓝师兄,我真不能收下流云千音。” 蓝止早习惯他这种性情,淡淡地说:“我买东西给你,为的是让你为我效力,你以为我对你好么?” 简锵怔怔道:“你不用收买我,我都会为你赴汤蹈火。” 蓝止缓缓道:“你急什么?等我让你卖命的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去睡觉吧,你房间在我隔壁。” 简锵闻言低了头,小声道:“是。” 简锵呆呆地走到隔壁房间,低着头收拾东西,满脑子却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把床铺收拾好,又侧着耳朵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只盼蓝止一声呼唤,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冲过去。过了许久,从蓝止房间窗户里透出来的烛火一熄,登时满室黑暗。 简锵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只好爬上了自己的床。 他也知道自己性情执拗害羞,不太讨喜。如果昨夜没有闹别扭,是不是今夜还能靠在他身边?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简锵正在有些后悔作痛时,忽闻临近的房间一阵剧烈的声响。紧接着,自己的窗口一开,一个快如阵风般的黑影披着月色冲进来。 简锵立刻警醒地坐起来:“谁?” 话音未落,那黑影鬼魅似的跳到他的身边,不由分说地压在他的身上,钳住他的手臂。简锵只觉得熟悉的气味罩满全身,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是局促地轻声道:“蓝师兄?” 蓝止伏在他身上发出阴森恐怖的低笑,声音有点变调:“至阳之体。” 简锵一惊,这人绝对不是蓝止! 他左手拉住蓝止的手臂,右手一翻将蓝止狠狠推开,冷冽问道:“你是谁?” 蓝止往后趔趄了几步,阴森可怖的表情却突然一变,有些懵懂地扶了扶额头。他怔忪道:“我怎么在这里?” 简锵从来没见过他像现在这种古怪模样,心神不定地说道:“你刚才从窗户里冲进来,对着我喊至阳之体。” 蓝止闻言,脸上突然显露出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来,像是惊讶、恍然大悟,又像是不解,难受和忧心夹杂其中,似乎十分苦涩。最后,他心事重重地说:“没什么事了,你睡吧。” 简锵问道:“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蓝止摸着下巴,似乎有点尴尬:“不妨事,出了点小问题,明天再解决也可以。”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翌日清晨,蓝止与简锵相对用早饭,却像是有心事说不口似的,紧锁眉头。简锵几次抬头,都正巧发现蓝止皱眉把目光移开,不禁心中生疑。 刚要开口问他,忽闻楼上一阵喧闹,似乎有什么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周围有人低声议论:“这美人是谁?” “声音小点,这是秦宁心,慧心派的弟子。” “原来竟是传说中的第一美人?” “就是她,小声点。” 美人面罩薄纱,自楼梯上款款而下。白色道袍上绣有青松流溪,清清淡淡,面纱如轻雾一般,却遮挡不住绝代风华。 简锵转头问道:“蓝师兄,你有话想对我说?” 蓝止看了看那本是正宫的秦宁玉,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瓷勺,低着头说:“没事,你想太多了。” “跟昨夜的事有关?” 蓝止抬头看他一眼,往日的冰山气质似有融化之色,声音却依然冷淡:“昨夜我不过是有邪灵上身,算不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邪灵上身?”简锵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不禁有些无措,“很危险么?” 说危险倒是不危险,却有点自作自受。 这邪灵是个魔修的残魂,死时凄惨,只剩下一个执着的怨念:如果他有至阳之体,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 几百年来,邪灵在世间游游荡荡,魂魄消磨得只剩下一星半点,却就是不肯甘心化去。简锵是至阳之体,邪灵偶遇之后,渴求贪恋却苦于无法侵入,竟然附身于简锵身边的人,意图趁其不备攻之。 这邪灵的危害并不大,也不难压制住,因为这本就是为秦宁玉准备的。 秦宁玉为简锵的正宫,也是北部大陆第一美人。两人白天在路上相识,夜晚又碰巧住在隔壁,多说了几句话。于是这邪灵便把秦宁玉看作了简锵的亲友,附身在她身上,接近简锵。 邪灵虽然不难压制,却也执着得很,怎么驱赶就是不走。秦宁玉无法,最后只得让简锵从她口中引邪灵出来,这才相安无事。 换言之,这是个接吻的梗。 这次蓝止来到赴仙城,与简锵朝夕相处,这顶亲友的帽子便落在了蓝止的头上。 只不过秦宁玉是个美人,这种接吻的梗用起来当然没问题,说起来还很风雅。但他蓝止是个男人,这种梗怎么用?这小子连跟他同床而眠都要死要活,如果真要接吻,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蓝止也有自己的原则,不能跟简锵做那种没有下限的事。绝对不吻。 想到此,蓝止说:“区区一个邪灵,我还不放在眼里。” 回去多喝几杯符水压着也就是了,反正也要不了自己的命。只不过这本来是正宫该做的事,现在全都让他摊上了,有种诡异之感。 用罢早饭,简锵去楼上房间收拾东西,蓝止先去外面等他。 刚到门口,客栈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白衣男子急步走进来,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对周围不管不顾。蓝止猝不及防地险些撞上,立刻向旁边一闪,心中微恼。 这是什么人走路不长眼睛? 紧接着,他和那人互望一眼,同时怔住。那人犹似不信般望着他,似乎又有些心虚,问道:“蓝师兄不是回家了么?怎么在这赴仙城里?” 蓝止也冷漠地说:“彼此彼此。白师弟不是在山上静修么,不想在这里遇到你。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 他这才总算弄明白,怪不得迟肃没让他下山来买丹药,原来竟然把这差事吩咐给了白风扬! 第24章 丹药 白风扬下山是给迟肃办事的,事关重大,这种机密怎么能让蓝止知道?于是他笑着说:“近来在山上无事,便下山来转转。” 蓝止心中记挂着简锵,生怕他这时候出现撞上白风扬,说道:“出去。” 白风扬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事?” 蓝止望着他:“弟子之间不得争斗,在山门外争执败坏门派名声者,罪加一等。” 蓝止默背的是北行门规,白风扬听了心中一恼:这意思是不出去就要用强么? 白风扬这时候最不想引人注目,恨恨地走到门外道:“到底有什么事?” 蓝止道:“跟我来。” 说完一道蓝色长屏开路,白风扬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上去。 两人飞了约莫两三里路,蓝止才在一条石子路小道上停下来,低头看着他。 四周花草青绿带红,就是一偏僻小道,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白风扬忍着气道:“蓝师兄把我带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事?” 蓝止缓缓道:“没什么,你回去吧。” 白风扬气得七窍生烟,怒道:“蓝师兄耍着我玩么?” 蓝止站在小路中间一动不动,像是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是又怎么样?” 白风扬的嘴唇微微哆嗦。 他从进入北行派时就被蓝止看扁,早已习以为常,但蓝止就算目中无人,也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戏弄他。他痛恨蓝止这副不把他当回事的样子,冷笑道:“蓝师兄与我有深仇大恨么?” 蓝止淡淡道:“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最清楚。” 白风扬微微白了脸:“我做过什么?” 蓝止露出一道洞悉万物的目光:“你说呢?” 蓝止其实也不肯定白风扬背地里做过什么,但白风扬与他有嫌隙已久,一定有些过去,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怎么说都不会错。 白风扬莫名有点心虚,冷笑一声道:“你自己与迟师妹撇清关系在先,难道还不容许师父为她另寻婚配么?” 蓝止微挑眉毛。原来迟肃已经有意把迟水歆嫁给白风扬了?也难怪买升阶丹这种机密要事要派给他做。 蓝止没时间与他闲聊:“你不是很有本事么?我们现在沿着原路往回走,如果你比我先到客栈,我今后不再找你的茬。” 白风扬心中狂怒。蓝止已露出星阶上品之势,自己却还停留在天阶,动作如何能比他快?他气愤道:“不比。” 蓝止本就只想引他离开客栈,不与简锵撞上。但两人刚才话赶话地越说越生气,总不能因为白风扬不想比就不比。蓝止不教训他一顿,此刻下不了台。他缓缓上前一步,居高临下道:“个子矮,原来胆子也小么?” 他的身型本就比白风扬略长,挺直腰板时更是高高在上、气势凌人,白风扬以为自己讨厌蓝止的家世、修为、样貌,现在却发现最受不了蓝止拿身高压他,不禁血气上涌,恨恨道:“我要是比你慢呢?” 蓝止沉吟片刻:“不晓得,等我想起来再说。” 说完他不等白风扬反应,身影极速向远方而去。 白风扬胸口起伏,不得不又重新跟着。 他的修为比蓝止低了一个阶,开始还能远远地看到一个蓝色身影,后来却越变越小,最终消失。白风扬慢慢飞着冷静下来,心道今天也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莫名其妙被蓝止教训一顿。 终于回到客栈门口,白风扬找了好半天,却遍寻不到蓝止的身影。他抓问掌柜的来问,掌柜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禁又生了一顿气。 掌柜的欲哭无泪:“那蓝衣修士是与一个黑衣修士一起来的,刚才跟你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那黑衣修士也不见了。” 白风扬心中起疑:“黑衣修士?” 一个喝茶的青衣人说:“你找那个穿蓝衣服的人么?他们一起往西南方向去了。” 白风扬立刻转头道:“你看见了?” 青衣人的长相不凡,气质出众,却偏偏有一副瘦弱身子,说道:“不错,两个人一起走了。” 白风扬又问那黑衣人的长相,青衣人说道:“个头比那蓝衣人略高,衣着容貌皆都上上之资,看样子是个世家的公子。” 白风扬听说那人比蓝止还高就有点生气,问道:“不知道修为如何?” 青衣人笑道:“修为不算太高,大约刚刚升入地阶。” 白风扬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想起还有要紧事要办,赶紧向掌柜的要了一个房间。 为迟肃买丹药一事不能让人知道,白风扬在房中祭起一道灵符,化身成了一个陌生路人的模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他身上这道灵符是迟肃所赠,日阶之下的修士看不破他的真身,混在人群中不易察觉。 拍卖会场在赴仙城之北,来往的人络绎不绝。白风扬买了牌子入内,偌大一个玉石雕刻的看台平整如镜,台下上百个座位,以昂贵实木雕刻而成。四周立了八根玉石柱子,设起一层结界阻隔开来,神识不得探入。 白风扬在台下找了一个偏僻的空位坐下来。 不少人不愿让别人知道拍了什么,以幻形术或者灵符隐了真身,因此白风扬认识的人几乎没有。即便认出几个,鉴于自己现在的身份,他也绝对不会上前寒暄。 不多时,台上走出来一个俊俏的年轻人,声音嘹亮清脆:“各位修士前来捧场,我们不胜感激。这次共有二十七样宝物,都是修炼时难得之物。竞拍以价值从低到高开始,有意者可要下手了!” 白风扬斜靠在柔软带垫的木椅上,等着升阶丹的出现。 想要的东西众多,但是资源有限,除了临近的大派,小门派和散修们都得把灵石花在刀刃上。白风扬兴起时也跟着叫了几个价,却只是混在众多竞价者内凑凑热闹,不敢买些什么。 “圣阶升阶丹。” 年轻人命人推出一个宝蓝盒子,打开之时现出一颗淡青色灵丹,远观看不到细节,只觉得盒子里包着灵丹的玉石温润光莹,品质难得。 这丹药需要的人少,白风扬等几个人叫出价格之后,抬手叫道:“五万。” 台上年轻人立刻道:“五万灵石!有没有比这更高的价格?” 普通圣阶的丹药价值只在三万灵石左右,要不是炼制升阶丹的材料难寻,也不至于哄抬至此。 场内安静无比,无人再出比这更高的价格。 突然间只听角落里一个恬淡的声音道:“五万一千。” 白风扬皱眉道:“六万。” 那声音不急不缓:“六万一千。” 白风扬立刻扭头望了那人一眼,心道这人专门来找茬的么?一望之下却有些意外,原来正是客栈里告诉他蓝止离去方向的青衣人。 白风扬咬咬牙道:“八万。” 八万灵石买一颗丹药,即便完成任务也算不上有功。 场内顿时有人窃窃私语,纷纷猜测白风扬和那陌生人的身份。 青衣人果然安静了一会儿,说道:“八万一千。” 白风扬被他气得冒火,也不管不顾地豁出去了,把迟肃让他带来的灵石全部押上:“十万。” 场内有人躁动起来。 “谁一下子能出十万灵石?肯定是大门派吧。” “北行、慧心、红枫三派掌门长老中都有正在日阶巅峰之人,怕是派弟子来买丹药的。” “不知是什么人升阶升不上去,需要丹药辅助?” “阶品越高,以丹药升阶便越难控制,看来是豁出去了。” 青衣人半垂着双目偃旗息鼓,一句话也不说了。 台上的年轻人激动万分道:“圣阶升阶丹,十万灵石!” 白风扬满心憋屈,一径等到拍卖会结束,在后台交付了灵石,将宝蓝盒子收在空间戒指里。 这时候夜风已起,阴暗的天地间人影绰绰,像是迅速移动的焦黑,看不清楚相貌身型。白风扬在拍卖会的暗黑角落里撤了幻形术,趁着夜色马不停蹄地往北行派赶路。 这差事完成得不好,他如今也惴惴不安。 在路上行了三个多时辰,远山的轮廓在晨曦中晕出淡影,白风扬终于到了北行山脉脚下。 突然间,背后传来一阵疾风,灵场强大如同海浪一般涌上。白风扬躲避不及,身体被疾风推着翻了几番,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上。 抬头一看,眼前一个人影站在他十丈开外,面孔背着晨光看不清楚,只是身材单薄,仿佛风吹便倒一般弱不经风。 白风扬心中诧异。这不就是昨天与自己作对的青衣人?这人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只怕瞬间之内就能将他拍死。白风扬的声音微颤:“你究竟是谁?你想要什么?” 青衣人缓缓向他走来,声音不高,却字字摄人心魄:“把升阶丹给我。” 白风扬心中害怕,心道这人怕也处在日阶巅峰,急需升阶,这才屡番与自己争抢。可是他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这青衣人是怎么知道他身上有升阶丹的? 他替迟肃办事,怎可能把丹药拱手相送?匆忙站起来往后退:“这里是北行地界,你若敢在这里杀人,保管你不能活着出去。” 青衣人缓缓道:“不杀人,只要丹药。” 话音未落,一只骨瘦如柴的手猛然间探到他的身边,像是利刃一般抓住了白风扬的右手腕。白风扬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左手的空山剑脱鞘而出,却被一股灵气摔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手指上的空间戒指被青衣人硬生生地拉了下来。 白风扬摔翻在地,怒道:“你就算拿到戒指和盒子也打不开,又何必强取!” 这空间戒指是白风扬家传之物,不是白家人,不懂得开戒指之法。那盒子也以高阶术法封住,除非白风扬,否则无人能打开。青衣人沉吟片刻道:“既然打不开,我便全收下了。” 说完在他的胸口一推,转身飞驰而去。 白风扬急得在他背后大喊:“你这混账!你要害死我!” 青影无踪,疾风暗涌,早已经去得远了。 白风扬微抖着从地上站起来,心中害怕难受,几乎不敢往回走。他把迟肃的十万灵石用光了,最终却什么也没拿到手,办事如此没用,一旦禀告迟肃后会有什么下场? 想到此处,顿感一阵心凉。 白风扬一路缓缓而行,脚步沉重,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急需圣阶升阶丹的修士,北部大陆不会超过十个,到底这青衣人是何许人也? 临近山门,一个年轻弟子早已翘首以盼:“白师兄,师父命我在此等候,请你一回来就去看他。” 白风扬心神难定:“知道了,这就去。” 又随口问道:“可曾看到你蓝师兄回来?” 那弟子道:“昨晚就远远地见到蓝师兄回来了,不过没经过我这里,直接向他住处去了。” “他自己一个人回来?” “没错。” 白风扬心惊胆战地抬步向着迟肃住处而去。这时不过是晨曦时分,天地间还有些朦胧灰色。白风扬站在院门外深深吸气,忽觉有东西压在衣服里,硌得前胸疼痛。他皱眉掏了掏,却见手中有一枚小巧的空间戒指。 白风扬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满满地装着灵石,一时间数不清楚数目,另附有小字条一张。 【十万灵石在此,这升阶丹算是我买下了。】 心中微微一动,立刻涌上些复杂难说的情绪,不知该如何反应。正心绪杂乱,忽见蓝止沿着长廊从远处而来,顿时又是一阵没由来的生气。 蓝止说道:“白师弟被人打了?” 白风扬恼怒地低声道:“关你屁事。” “衣服满是泥土,好像是被人打得翻了好几滚。什么人有这种本事?” 白风扬气得脸色铁青,紧闭着嘴不说话。 这人简直欺人太甚! 第25章 严查 不久之后迟肃自院中走出来,蓝止先上前说了几件琐碎小事,留下白风扬单独与迟肃说话。 白风扬见他走得远了,低头愧疚道:“弟子无能,有负师望。有人在弟子之前便叫了十万灵石,弟子身上的灵石不够,无法再加一千,因此竞价输了。” 这话是假话。 他私心里并不想让迟肃追查青衣人。 他当时幻了形,迟肃不知道他的模样,所有人只知道升阶丹被一个样貌普通的人买走了,却不知道丹药到底落在谁的手里。 迟肃没想到十万灵石也买不到一颗圣阶丹药,心里不免大失所望,颓然苦涩道:“天意如此,也无可奈何,你下去吧。” 白风扬把十万灵石交还给迟肃,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他回到自己住处时,却见一个与以往有些不同的人影站在院门口,俊俏面孔,一身崭新的深灰衣服,气质出众,让人看不出是日前那个寒酸的小弟子。 白风扬看到简锵就有些不舒服,听他说完了下山之后所办的事后正要喝退,却突然望着他崭新的衣服道:“你自己买的?” 简锵道:“之前的旧了,我拿这几个月的月例买了两套换洗衣服。” 白风扬不以为意:“嗯,下去吧。” 简锵心中轻舒一口气,心道总算把这件事应付过去了。 宗门大比、下山都已经告一段落,简锵又恢复了枯燥乏味的修炼日子,与蓝止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不得见面时,远远望着一道蓝色身影也会心悸;有机会相处时,却像是蚕蛹似的裹足不前。这种感觉不能细想,想了就觉得痛。 这天夜里正在睡觉,忽觉窗户被人轻轻一敲,外面熟悉的声音道:“开门。” 简锵猛然间坐起来,连忙冲上前打开窗户:“蓝师兄。” 窗外果然是蓝止那张冷漠的脸。 蓝止不等他招呼便轻轻一跳进了屋,捏了捏他的脸道:“睡个觉还脸红?” 简锵把脸一扭,微微泛红。 蓝止慢慢在房间里踱着步子,长宽不过一两丈,只有一张破旧木桌、两把椅子和一个橱,说道:“果然还是太简陋了些。” 简锵平时还不觉得如何,这时候却心生自卑之感,小心地把已经破了一条腿的木椅拉到自己身后挡住,说:“升到地阶之后,便能换成大点的房间了。” 蓝止撩了撩衣摆,在那张尚可称之为完好的木椅上坐下来,屁股落下,立刻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皱了皱眉没有再动,低声说道:“你在做什么?” “正要睡觉。” 简锵见他脸色与平常不一样,说道,“蓝师兄,你喝醉了么?” 没有喝醉,只是有点心烦。 蓝止坐在这摇摇欲坠的木椅上实在有些不舒服,移身来到床上坐好,若有所思地不言语。 简锵察言观色道:“蓝师兄,你心情不好?” 没错,的确心情不好。 这全都是给评论区那一群宅男给搞出来的。 之前还没有什么,不过是因为他与简锵下山时共处了两夜,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评论区里叫苦连天。 【楼主:这男主到底是怎么回事?蓝蓝让他上床睡他不肯,半夜三更装成邪灵上身扑上去,他也没反应。这文不要说是种马文了,我看连少儿读物也比这要干脆一点,睡美人、白雪公主的接吻戏也比这多。】 【1楼:蓝蓝把男主撇下跟白风扬斗去了。男主就像个没人要的小狗一样在客栈门口巴巴地等,这到底是咋么回事?秦宁玉不是刚好从客栈门口出来了么?怎么男主看了她一眼就没下文了?北部大陆第一美人这个人设,不是为男主后宫设计的吗?】 【2楼:宁玉妹子两次擦身而过啊,就这么没下文了,连多看一眼都没有。作者你既然不打算给她戏份,何苦写出来撩我们啊!】 【3楼:就算要专注蓝蓝,那也得有点进展是不是?看到蓝蓝时就像是嘴里含了个馒头似的,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男主你的出息呢?我就想看篇文笔好的种马文,这都是谁在吧里推荐的,还说不看会后悔?】 【4楼:我也是看了那个帖子才来的,简直坑死我了。到底谁说这是种马文的?】 【5楼:文章开始前,作者在自己的微博上说正在列一篇种马文的大纲,叫做《道魔至圣》。我再去翻翻。】 就是这一个评论,引得许多人涌入了江晔的微博围观。蓝止本来没觉得如何,直到几个新评论的出现,让他的心情彻底恶劣起来。 【楼主:作者前天的微博问《入魔》120级的装备攻略。想不到是《入魔》同好,幸会幸会。】 蓝止看到这个评论吃了一惊,突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他穿越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怎么微博还在不断更新中?而且,之前他在《入魔》中的等级也不过是30级,怎么问起120级的装备来了? 【楼主:看了你的微博才摸出了个大概,原来你父母离异,你现在还没有正式的工作,只会写文玩游戏。怎么感觉你的真人就像是我身边那些loser?江湖再见吧】 下面的楼层虽然谴责声一片,蓝止却也被重击了一下,心情郁闷,忍不住便来找他了。 简锵坐在他身边问道:“蓝师兄因为什么心烦?” 蓝止缓缓瞄他一眼,闷闷道:“你知不知道我父母早就分开了?” 蓝修尘与妻子路天涯因性格不合,多年前就已经分开,各自又有了家庭儿女,与江晔的经历倒是如出一辙。 简锵点头道:“听说过。” 蓝止皱眉,缓缓道:“外人都道我出身世家名门,要什么有什么,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投身北行派,没有留在蓝家?” 简锵小声道:“是因为家里太复杂么?” 蓝止有些说不出口。 他设计蓝止这个人物的时候,有意无意把自己的人生经历投入了一点,有些相似之处。 他的父母离异后各自有了家庭,对他逐渐疏远,照顾不来。他在母亲家感觉像是个外人似的,长大后懂得看人脸色,家务活抢着做,却仍有种格格不入之感。高中后,他连要生活费和学费都感觉拘束,生怕引得继父不高兴。因此,他申请大学时报考了外省,学业之余兼职打工,平时偶尔电话联络,不但他自己放松,大家也都舒适了许多。 之前的蓝止宁愿来到北行派,不留在蓝家,也是有本难念的经。继母所生的孩子资质相貌不如蓝止,几次三番强加刁难,蓝止心高气傲不肯低头,终于离家出走。 许多苦恼只能自己咽,说出去便是让人笑话。 蓝止摸着简锵的头道:“你小时候还是个叫花子呢,我再怎么样,也比你要好。” 简锵顿觉一阵阵热浪自头顶透下来,连忙抓住了蓝止的手说道:“我的运气从小就好。小时候在街上讨东西吃,其他的小乞丐都不如我讨到的多。” 蓝止不禁嘴角带笑:“吃饱万事足?” 简锵低头道:“以前的确是这么觉得的。吃饱了之后往地上一躺,那种感觉赛过神仙,哪管什么干净不干净?又何曾管过将来如何?” 蓝止沉吟片刻,笑道:“你说的对,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想那许多没用的做什么?” 简锵的手一直抓着蓝止的,肌肤相贴,掌心渐渐发烫。他的脸色红透,连忙把他的手松开扔了。蓝止皱眉夺他的手:“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对你做什么了?” 简锵低着头往回抽。 蓝止觉得他就像自己养的鸟,胆小怕人,动不动就要一翅子飞走,叫人亲近不得。他心性一起又想欺负他,却忽然想到前些日子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禁有点尴尬。养过鸟的都知道,不能硬逼,不能强来,一旦鸟怕了他,那便永远亲近不得了。 蓝止缓缓地松开他的手,皱眉道:“你既然如此讨厌,今后我不再碰你便是了。” 简锵的睫毛一颤:“不碰就不碰。” 蓝止难言心中的黯淡,打开窗户跳出去,随口道:“今夜跟你聊了心情果然好,你睡吧,我走了。” 简锵这夜窝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中只想着蓝止最后所说的几句话,患得患失,不知所措。 鸟儿身上的羽毛掉了又长,终于变成一个个毛团缩在树干上不动,转眼间到了深秋。 九月时传来好消息,蓝止门下的苏楚、李悠一同升到了天阶,从此不在底层弟子之列,可以与蓝止、白风扬等平起平坐。 凡修行者,人阶、地阶的弟子比比皆是,无论到哪个门派都没有地位。只有到了天阶,体内真火种子成形,可以炼器、制符、炼丹,才能成为门派的中流砥柱,无人敢对其不恭。 长老们极为欢喜,蓝止成为引领弟子不过几年,已经培育出五位天阶弟子,功不可没。功德房论功行赏,给他灵石两万,上品法器三件,丹药、灵符等各数百。 来年冬末还有一场大比,这才是众人真正关心的事。这次比试尤其重要,不但排出名次,更是争取留下的最后一次机会。北行派中天阶以下的弟子们像是背后有鞭子在抽似的,就怕来年被请出北行派,一刻也不敢停歇。 所有人都笼罩在喘不过气来的阴暗中时,白风扬的弟子们却意气风发,到处可听见他们的笑声和议论声。其一,苏楚和李悠既然升到了天阶,便不再隶属蓝止,从此蓝止的弟子不能拿他们来压人。其二还有一件事,简锵入北行派只不过半年便升到了地阶,实在争气。 这一次的宗门大比,应该是白风扬的天下。 蓝止恐怕又像上次一样惹出事端,害简锵挨鞭子甚至伤了性命,于是把自己的弟子们训诫一番:“你们专心修炼,不要与人争强好胜,逞一时口舌之快。若有人主动挑衅,你们只管来告诉我。吵架赢了他们算什么,擂台上将他们揍得爬不起来才是真本事。” 弟子们面面相觑,低头道:“谨遵蓝师兄教诲。” 蓝止又瞄向吴斐和范青:“你们二人的排名是九十九、一百,想来也没时间再去与那姓简的争斗。冬末大比之时如果没有升到九十,今后再不必来见我了。” 两人因为上次陷害简锵,被蓝止罚跪三天,又抄了几十遍门规,苦不堪言。他们知道蓝止不喜这些小动作,最近收敛了许多,不敢再兴风作浪。 只不过这几个月里,蓝止与简锵的关系也淡漠了些,几乎没有单独见面。简锵夜半时分去见了蓝止几次,不巧都碰上蓝止闭关。 唯一见到他的那次,两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简锵送了一盆八阶灵草给他,蓝止道谢之后收下来,不敢欺负也不敢戏弄,只好冷冰冰地训诫“好好修炼,将来还要为我办事”云云。 评论区经历过微博风波之后,也像是遇到了自己的冬季,凋零惨淡,逐渐冷却下来。蓝止发现文章的进度其实未必同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多,文章每隔几天或者半月才更新一次,无人搅扰,耳根着实清净。 说这话的时候,北行山脉又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飘落的鹅毛遮住峡谷,冻结溪流,也掩盖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罪恶。 这一天清晨朝会,几位长老和迟肃正襟危坐、面色凝重,似乎有要事要商议。蓝止、白风扬、齐慕然和容云想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皆都屏息凝气不敢言语。 长老万成彬正色道:“近来山间妖兽多有死伤,其状惨烈,我等认为是有魔修作祟。从今日起三天内,你们四人将门派中所有弟子、仆役的房间、院落、空房全都搜查一遍,严查是否有魔修痕迹。此事机密,谁也不得泄露。” 蓝止听了心中一惊。 简锵有危险! 第26章 搜查 朝会散后,蓝止、齐慕然、白风扬和容云想随着宋长老来到训诫房西侧的静僻院落中,只见地上躺了十几只妖兽,血统都在五阶之上,浑身颤抖,簌簌摇动,其状可怜,呜咽哀号声不断。宋长老门下两个天阶弟子手捧捣成了汁液的草药,蹲在地上喂它们喝药。 宋长老道:“近来山中死了十几只血统在五阶以上的妖兽,身体被剥开取走了内丹,皮毛发肤却无恙。这些妖兽的皮、血、肉都是不可多得的炼器材料,此人只要内丹,对别的却无动于衷,不是一般的猎杀妖兽之人。” 白风扬道:“不知道这人修炼的是什么?“ “应该是一种迷魂摄魄之术,初期使人神志失常,精神恍惚,后期则能杀人魂魄,侵占其身体。修炼这种邪术需用内丹,大都取自于血统高的妖兽。但内丹不易吸收,强制吸收时对身体损伤极大。此人怕是有法器相佐,否则无法在两个月内便用了十几只妖兽的内丹。” 容云想道:“院子里这些妖兽又是怎么回事?” 白风扬道:“内丹是妖兽之根本,然而用起来却是越新鲜越好,储存久了便会效用降低。此人大约捕捉了这些妖兽,喂以滞形丹,让它们疼痛难忍不得行动,关在一起好随时杀了取丹。” 宋长老说:“不错。” 蓝止的目光落在躺在墙角的一只黑色豹子上。那豹子身长两米,毛色发亮,身材矫健,虽然一动不动地没有颤抖,尾巴却僵硬地卷着,似乎痛苦非常。 豹子身边坐了一只深灰色浣熊,毛茸茸的尾巴翘着,正用爪子抚豹子的脸,又不时低下脑袋用舌头舔它的毛。豹子的前腿一缩,后腿把浣熊向旁边推了推,转了个身趴在地上。 蓝止缓缓地说:“此人能找到这许多高阶妖兽,本事之大,对北行山脉必定熟悉。” 宋长老的嘴唇紧抿:“众长老也都是一样的想法,因此才觉得事不宜迟,应尽早将门中弟子们查一遍。这人若有魔修法器,极有可能带在身边,你等谨慎查探。” 白风扬若有所思地望着蓝止:“几个月前我曾半夜追一魔修,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想不到此人现在如此明目张胆。” 蓝止冷笑一声。 齐慕然道:“既如此,我们开始吧。” 宋长老皱眉望着四人:“此次彻查,门中弟子一人也不能放过。我已派执事弟子在你们四人院前等候,先去彼此房间搜一番,若无异样,把弟子都聚集到大殿之中,带人将每个房间都查清楚。” 四个人低头道:“是。” 长老一辈中也有规矩自行搜查,蓝止等人只能管自己这一辈的事,不能以下犯上查长老的住处。他们当下领了命,从院中走出来。 蓝止吩咐道:“长幼有序,从我房中开始吧。” 蓝止的院落古树参天,以青色、白色、灰色三色为主,简单大方,字画陈设也不多,但入目的却都是珍贵难得之物。院内清香飘动,灵气幽幽,像是与世隔绝了似的,仿若不似凡间。 阿生早从临院小门里跑出来,问道:“蓝师兄请诸位师兄来吃饭么?现在还不到中午呢。” 容云想噗嗤一笑,蓝止皱眉道:“没你的事,好好在房间里待着。” 搜查蓝止的住处自然轮不到齐慕然等人插手,宋长老派来的两个天阶弟子随着蓝止进了内室,物件法器不分大小,仔细检查,毫无遗漏。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两个弟子已经将蓝止的卧室、修炼室搜了个遍,禀告道:“并无异样。” 白风扬今天竟然没多话,随着齐慕然等人在院中坐着,只是下意识地抚摸小指上的一枚空间戒指。院中有株淡黄灵草,花开四瓣,蕊长三寸,边缘淡红,羞答答似少女垂头一般。齐慕然用手指摸了摸叶子,花瓣却猛然间缩起,浑身冒刺,背朝众人不动。 齐慕然道:“此草名叫神思,长在北行山间沼泽之中,常年闻着对修为极有好处,蓝师兄可喜欢这味道?” 蓝止心中不悦,淡淡点头道:“尚可。” 其实他倒觉得这株神思有趣得紧,碰一碰就羞得满脸通红。这半年来简锵与他见面少了,他便时常掐这花的叶子,不为别的,只为看这花别扭无措的模样,自得其乐。阿生见他时常照顾逗弄,便也好奇来摸花瓣,被蓝止一顿好打。 这会子见齐慕然摸这花的叶子,阿生惶恐地跑上来说:“齐师兄别碰,蓝师兄说这花天生怕人,除了他之外谁也碰不得,否则便要打断腿呢。” 齐慕然慌忙收了手,低声道:“蓝师兄别见怪。” 蓝止尴尬向阿生道:“不是让你在房中待着么,又出来做什么?” 一行人离开蓝止的住处,又来到齐慕然居住的院落之中。北行弟子除长老长辈之外共有二百余名,天阶以上的弟子有单门独院,按照阶品功劳分配,大小格局各自不同。 进门左右各一株枫树,再往里走却是参天青松遮顶,地上一概花草全无,只有青石道连向内院。院内红绿相映,薄雪压枝,将深秋的凉意更浸寒了几分。 容云想笑道:“齐师兄胸中有沟壑,格局果然大气。” 几个人来到小厅里坐下,齐慕然带着宋长老的弟子去隔壁搜查去了,只留下蓝止、容云想和白风扬在屋里。蓝止坐着安静喝茶,白风扬站在窗外远眺,只有容云想有些百无聊赖。他望着墙上挂着的一件深红披风,突然间面露不信之色,却又敬意丛生。他指着披风道:“这不是十月霜的皮所炼制的么?” 蓝止闻言望去,点头念道:“不错,看纹路正是十月霜。颜色越深,则年岁越高,也越罕见。这披风已现黑色,这只十月霜怕有五六百岁了。” 说话间齐慕然正从门外走进来,望了望蓝止淡然道:“乃是一位旧友所送。” 白风扬道:“齐师兄这位旧友倒也大方,十月霜乃八阶灵蛇,百年才脱皮一次,这披风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齐慕然不在意地说:“他向来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几个人立刻在心中猜测有谁如此大方。容云想笑道:“去年来齐师兄这厅里的时候,还不曾见到这挂披风,看来齐师兄近来得了知己了。” 齐慕然但笑不语。 宋长老的弟子这时候也走进来,说道:“齐师兄的住处也查过了,并无异样。” 蓝止点点头站起来:“去白师弟住处看看。” 白风扬所住院落,格局大小与齐慕然的院子相差不远,色调以白色、灰色为主,简约之处与蓝止的院子有些相似,只是摆设装饰有些浮夸,而且随处可见练剑留下的痕迹。 蓝止进入星阶后,炼出来的魂器是衡泱软带,坚可比剑,柔可成缎。而白风扬尚没有进入星阶,目前除了打坐,便只能练练剑。院中角落处摆了一块人高的玄铁,剑痕斑驳,深入几寸,不知多少年才能划出这样的痕迹。 容云想叹道:“我们四人中,还是白师兄最用功刻苦。” 白风扬轻声嘲讽道:“用功有什么用?用功十几年,也还不如有些人出身好。” 蓝止的脸色冰冷,不说话,却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 自从上次在山下相遇,蓝止就像找到了白风扬的痛处似的,事无大小,就爱用身高压他。白风扬像浇了油似的一点就着,这下子又火了,恨恨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矮了?我要是算矮,容师弟的身高又算什么?” 容云想听了这话已经红了脸。他的身长不太够一米七,比白风扬矮大约七八公分,是四个人中最矮的一个。但就算他矮,又碍着别人什么事了,无缘无故就扯上他? 蓝止也有些无语。白风扬这人就是这点让人讨厌,容云想刚才明明说了白风扬的好话,白风扬不领情不说,跟蓝止吵架时还非要牵连上他,让人下不来台。 齐慕然道:“容师弟,我们去院子里转转。” 容云想巴不得离开这是非之地,赶紧道:“好。” 蓝止坐下来向宋长老的两个弟子道:“带你们白师兄去搜院子,我想一个人喝杯茶。” 白风扬自知刚才失言,心中微觉后悔,但也绝不想低头认错,紧绷着脸出去了。 蓝止若有所思地喝着茶,却慢慢皱起了眉毛。这魔修连杀十几只北行妖兽剥取内丹,行事干脆利落,绝对不是简锵作为。依照简锵的性情,他若敢有此行动,必定早就告诉蓝止了。 只不过他在文中并没有写到这样一个魔修,也没有妖兽被杀之事,到底这人是从哪里跳出来的,又有何意图? 第27章 画像 查完白风扬和容云想的院落之后已是正午,宋长老派来的两位亲信弟子先回去了,白风扬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将所有人阶、地阶弟子赶往大殿看着,搜查他们的房间。” 齐慕然和容云想并无异议,望着蓝止:“蓝师兄请吩咐。” 蓝止此刻心中却急得如同火烧一般。 简锵手中的圣器名叫离瑟,任他再难吸收的内丹、草药,只要在这圣器里放上半个时辰,便能化为缕缕烟气,让人吸入体内。人阶、地阶的低阶修士根本化解不了高阶妖兽的内丹,但若有了离瑟,则不再是问题。 简锵平时并不将离瑟带在身边,就藏在床底一块砖石之下的空间戒指里。这次杀妖兽的人虽然一定不是简锵,但是一旦离瑟被人发现,简锵势必百口莫辩。 蓝止思虑片刻,吩咐道:“现在弟子们分散在各处,不如白师弟和齐师弟去殿守候。我叫几个人将所有弟子召唤去大殿,你们搜身,我与容师弟带几个弟子搜查他们的房间。” 白风扬闻言直觉不妥,脸色阴沉了几分,急道:“何必分开行事?我们全都去大殿搜他们的身,之后再同去查他们的房间不行?” 容云想不解道:“为什么要一起搜?夜长梦多,白师兄不担心那个人毁了证据?” 白风扬将声音提高了些,恼道:“两人检查必有疏忽之处,怎比得上四个人一起搜?如果有人徇私舞弊,至少能多双眼睛看着。” 齐慕然平时不爱插言说话,此时却忍不住皱眉道:“白师兄担心谁徇私舞弊?” 容云想也觉得怪异:“齐师兄生性谨慎,蓝师兄为人细心,有他们二人在,必定不会疏忽出错。白师兄说人徇私舞弊,这个罪名却是不小。白师兄何故口出此言?” 白风扬没有证据,这时候反倒被容云想堵得没了话,忍气望着蓝止道:“既然如此,我与蓝师兄一同搜他们的房间。你们二人去大殿搜弟子的身。” 蓝止冷冰冰、慢悠悠地说:“我今日不想再看到你。” 白风扬想不到他竟如此直接,一时间反应不及,铁青了脸几欲发作,憋屈之极。但本来就是他无故挑衅在先,蓝止现在不想与他共事,倒也情有可原。 容云想怕他们又闹矛盾,赶紧拉着蓝止的衣袖往前走:“蓝师兄,我们去搜查弟子们的房间吧。” 蓝止不说话,把衣袖一收,随着他走了。 齐慕然望着白风扬静静站在原地,忽而抬头向天,口中溢出一声轻叹。白风扬恼道:“你又叹什么?” 齐慕然缓缓道:“白师兄,这许多年来我看在眼里,只觉得执着害人。你何必要与蓝师兄争抢?心比天高,可惜天不佑你,争抢又有何用?” 一句话戳中了白风扬的痛处。 小时候是如此,即便刻苦努力,父亲也看不到他,眼中只有他的兄长。他懵懂中不知所措,只想拼命讨好,能得父亲的一丝青睐,却总是被人暗中嘲笑“荡妇之子”。后来他才知道,他这一辈子从出生便错了,生母红杏出墙与男人逃走了,从此他便永无抬头之日。 弃家来到北行之后,他的心绪飘忽,满是对前途的迷茫。入门派后第一次见到蓝止,他本欲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蓝衣少年行礼,却见那冰冷的人以傲睨万物的眼眸看了他一眼,说道:“白家次子,贱妇所生。” 那时他怒火中烧,几欲将他打死,从此再也没办法对蓝止俯首称臣。 他却不知道,蓝止的偏激却也有些原因。 蓝止的继母何灵与白风扬生母的出身相似,是蓝修尘身边的侍女。何灵温柔小意,爱慕蓝修尘已久,两人在相处中情愫暗生,何灵终于有了身孕。蓝止的母亲路天涯是北部大陆有名的女修,出身世家,心高气傲,自然受不了蓝修尘爱上另外一个女子,抛下蓝止愤而离家。 蓝止向来不喜欢何灵,也从不加掩饰。何灵心中有鬼,怕蓝止长大后会杀了她和自己年幼的儿子,整日活在恐惧之中,终于决定先发制人。 几次陷害之后,蓝修尘对其逐渐失望,两人渐行渐远。偏偏蓝止不屑于解释争辩,将蓝修尘气得怒火攻心,一次冲突之时几乎毁了蓝止的灵根,终于父子成仇。 一满十七岁,蓝止便离家出走,来到了北行派。 胳膊断了,藏在袖子里。蓝修尘表面对他还算过得去,写了封信托迟肃好好教导这儿子,从此不再管他。因此这里面的曲折,白风扬自然不清楚。 两人从一开始就剑拔弩张,蓝止瞧不起“贱妇”所生的白风扬,白风扬出身不好,恨极他这种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动不动便针锋相对。 与天争命,焉有胜算? 白风扬突觉头中一阵疼痛,忍不住皱眉扶住了前额。齐慕然皱眉道:“白师兄怎么了?” 白风扬只觉得脑中浑浑噩噩,甩了甩头道:“不妨事,我们走吧。” 蓝止与容云想这边先将苏楚、李悠二人的房间搜了,撇清他们的嫌疑,随即命他二人将所有弟子赶去大殿,一个字也不许多说。苏楚、李悠虽然已入天阶,但是在低阶弟子中仍然颇有影响力,这件事交给他们办最合适不过。 简锵正在房中打坐,也被苏楚拉了出来,不知是什么境况。他远远望去,只见院中亭下一个蓝色挺拔的身影,光线暗淡看不清楚容貌,腮上突然染了点潮红。 多少时间没见面了?二十多天?一个月?不知道蓝师兄有没有想起过他,还是早将他忘了? 忍不住向着亭子移了几步,苏楚却拉着他道:“不得停留,去大殿。” 简锵又不受控制地看着亭子,却忽觉得蓝止的一道目光向他望来,心中慌乱,顿时低了头。他随着众弟子往院门口行去,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停留在亭子上,突然间那蓝色身影晃了晃,瞬间停在他身边几丈之处,若无其事地向他行来。 简锵只觉得身体绷紧,随着那蓝色身影的逼近,全身的血液也热了起来。蓝止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慢慢来到苏楚不远处站定,问道:“找到多少人了?” 他此刻就站在简锵的身边,蓝色袖子将他的手臂遮盖了一半。简锵只觉得那袖子的面料拂着他的手心,温温暖暖地心悸着。正在这时,手突然被几根温凉的手指握住,他心中一窒,凉滑的触感散开来,沿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抚摸。 简锵的额头冒出了一层薄汗,不晓得蓝止究竟在做些什么。片刻之后仍然不停,他心中紧张,下面却已经有了反应。简锵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恐慌地要把手指抽回来,却被蓝止紧紧拉住。 苏楚在心中算了一下:“已经找了七八十个,剩下的大约在修炼室。” 简锵的脸早已经红透,不吱声不言语地任蓝止摸着他的手指,突然间右手无名指上一松,空间戒指被人慢慢脱了下来。 蓝止向苏楚道:“嗯,快些去找吧。” 苏楚点点头,又皱眉向简锵道:“简师弟怎么了,生病了吗?脸红成这个样子?” 简锵不敢抬眼看蓝止,低着头疾步走了。贴着肌肤的布料消失,手上凉滑的触感不再,心中恐慌杂乱。 蓝止手中握着简锵的空间戒指,心绪渐平,这才把心放回了原处。这空间戒指本该老老实实地躺在他床底下,怎么忽然戴在身上了?要不是他眼尖看到,等下被白风扬查个正着,后果不堪设想。 不多时一百多名弟子陆陆续续被唤去大殿,低阶弟子们的院落空无一人,清净无比。容云想当上引领弟子不过一年,一切都不熟悉,只看着蓝止的脸色行事。 简锵的空间戒指既然在自己身上,怎么搜都没有问题了。蓝止吩咐道:“容师弟放出神识,这院子里的法器、灵草、丹药,一草一木都不能放过。” 神识只能探出波动的灵气,却不能替人搜查。蓝止与容云想在这院子里待到半夜,终于将一百多名弟子的住处查了个彻底,事无大小,全都记录在案。白风扬和齐慕然也将弟子们搜了身,虽没有查到魔修之物,却也搜出来一些意外的东西,只等明晨朝会再做计较。 蓝止回到房中时已过四更,却没有丝毫睡意。他自己书桌前坐着,慢慢将简锵空间戒指里的东西取出来查看。 一堆东西落在书桌上,蓝止不禁皱眉。 这小子的东西并不多,但是大概真的穷惯了,什么东西都不舍得丢。蓝止之前送给他的破铜烂铁他全都收着,连空了的丹药盒也没扔。除了上次给他买的几套新衣和流云千音,之前打了补丁的旧衣服也都折得整整齐齐。 蓝止又慢慢将一张卷着的纸抽了出来。 那是最普通的宣纸,墨迹已干,隐约似乎画了一个人物。蓝止抚平看时,却见画像上一人一身着蓝,乌发及腰,冰冷淡漠的傲然之态跃然纸上,不是他自己又是谁? 前段时间北行双壁之说风行,曾有人画了不少蓝止和容云想的画像,在女弟子中贩卖。白风扬的弟子中也有人买,却是用来打小人用的。后来查的查,罚的罚,也就逐渐淡下去了,这小子怎么也买了一张自己的画像? 心中忽动,一缕酸甜骤然而起,蓝止却不敢深想。 他在一堆东西里翻了一会儿,将一个巴掌大淡银色的杯型容器取出来,借着月光仔看了看。离瑟是简锵之物,不见主人则不会有反应,此刻便只是一个普通容器,并无光华。 蓝止正握着卷起来的画像怔怔出神,忽闻院外有人轻声叫:“蓝师兄,蓝师兄睡了么?” 蓝止连忙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收进空间戒指里,摆出平时淡漠的表情来到院门口,轻咳一声道:“你来做什么?” 一开门,简锵胸口微微起伏,目光里带了点急切,轻声道:“蓝师兄,我、我那空间戒指,还我行吗?” 第28章 虫子 蓝止皱眉把简锵拉进来,关了门训道:“现在风声正紧,你深更半夜来找我不怕被人发现么?” 简锵忙道:“空间戒指中有重要的东西,我心中着急,才半夜来打搅师兄。” 蓝止转身把空间戒指扔给他:“离瑟我先收着,等事情过了再还给你。” 简锵的脸色微红,问道:“里面、里面的东西,蓝师兄看过了么?” 蓝止淡淡道:“没有,不过是把离瑟找出来而已。” 简锵闻言稍稍放心,语气也平静下来:“今天多亏蓝师兄救我,白师兄把我上下全身都搜了个遍,连根汗毛也没放过。如果离瑟被人发现,我恐怕小命不保。” 蓝止的嘴唇抿了抿,头微微扭向一边:“我屡次救你,你应当如何报答我?” 简锵心中一紧,连忙结结巴巴地说:“我为蓝师兄赴、赴汤蹈火,牺牲性命也在所不辞。” 蓝止望着他的喉间,脸上突然露出些古怪之色,骤然间沉静下来。少顷,他不动声色地将眉毛轻轻一扬:“既然如此,今夜留下来陪睡吧。” 简锵闻言脸色登时通红,心头一乱,扭头就要离开。蓝止的手指一动,一道灵气环立刻缠住他的腰,拖着简锵往蓝止的怀里送。简锵皱眉恼道:“蓝师兄别闹。” 蓝止紧紧抱着他坐下来,右手不知何时又握住了衡泱,撬开他的牙关塞入衡泱之柄:“含着别出声。” 简锵慌乱着急,不知所措地求饶乱蹬。蓝止的手指探入,却突然深入咽喉,不知勾住了什么,狠狠一拉。只听一声闷闷惨叫,简锵咸腥满喉,蓝止手指间缠了一只深棕色的软滑虫子,正在晃着尾巴拼命挣扎。尾端打在手腕上,发出响亮的啪啪之声,紫黑血液也沿着白皙的手臂淌下来。 简锵怔住,好不容易把嘴巴里的衡泱吐出来,含糊问道:“这是什么?” 蓝止把虫子扔在地上,那虫子弯曲蠕动着,像是要挣扎逃走,却似不能呼吸一般,越爬越慢,终于一动不动地僵硬下来。 蓝止自虫体内捡出一颗深紫内丹,冷冰冰道:“这叫做子母虫。母虫下卵,子虫的卵可被人吞入体内。这虫子最善于隐藏,在人体内爬行迅速,平时便待在宿主喉间探听消息。母子连心,子虫听到了什么,母虫便能得知消息,随时报告主人。” 简锵想到这虫子就在体内蜿蜒爬行,不禁脸色惨白,一阵作呕,赶紧跑去水缸前漱口。 蓝止皱眉道:“给我把院子打扫干净,别弄出声音,之后来我卧房。你身体里还有一条,得想办法给取出来。” 简锵闻言又是怔住,胃中翻腾作呕的感觉重新涌上,扶着水缸干呕起来。 少顷终于把院落打扫干净,简锵默默来到蓝止的卧房,却见蓝止手握一柄长匕首,正垂着头用手中真火认真烧烤。刀刃泛紫,发出轻微火花爆裂之声。简锵一见他这副模样便有些害怕,问道:“蓝师兄,这匕首是要用在我身上么?” 蓝止看也不看他,冷淡道:“把所有衣服都脱了,去床上躺着。” 简锵红了脸,低着头不言不语。 蓝止抬头冷冰冰地望着他:“你体内的虫子乃是一对兄弟,一只醒着时,另一只在睡,轮流把风。现在睡着的那只还没醒,等它醒之后发现死了兄弟,你猜它会做什么?” “杀了我?” “在你体内到处流窜,横冲直撞,直到你五脏爆裂,化为脓血而死。” 蓝止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想脱就不脱吧,反正死的也不是我。” 简锵闻言心惊,咬了牙慢慢来到床上坐着,背对着蓝止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终究还是害羞,他用蓝止的被子包着自己的关键部位,闭上眼睛捂住酡红的脸。 蓝止此时的心情也如同绷紧的弦。子母虫虽然是他笔下之物,真正驱逐起来却不简单,一不小心便会让虫子发狂,简锵的性命危在旦夕。也不知是谁如此狠毒,把这价值几千灵石的妖兽用在简锵身上,先探听消息,继而害他身死。 蓝止爬上床来摸了摸简锵的脸,声音却和缓了些:“师弟,等下会有点疼,你疼不过时便抓我的手,我一直在你身边。” 简锵闻言心潮涌动,恨不得把他拉下来抱在怀里亲吻,点点头道:“是,师兄。” 蓝止把外衣和中衣都脱了,只穿亵衣翻身骑坐上去,一手与他十指交握,低头说道:“张嘴。” 简锵的额上冒出冷汗,微微开启双唇。 蓝止嚼了一片不知叫做什么的叶子,脸压下来,嘴唇离他不过两寸,轻轻向他口中吐气。 草叶清香醺醺入体,简锵只觉得腰部一处微微有些麻痒,渐渐移上。这几月来他体内时有轻微麻痒,但是并不严重,更不易察觉,他也便没当回事,想不到竟是虫子蠕动所致。 蓝止的额头隐隐渗出薄汗,目光专注,匕首刀尖一直追逐着那麻痒之处。鸡蛋大小的轻微突起在简锵体内缓缓游离,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蓝止不敢轻举妄动,随手把简锵盖在腰间的被子掀了,拉开他的双腿。 这虫子不笨,找了半天不见兄弟的踪影,只怕很快就要发狂了。 简锵把头扭向一边,咽了咽口水不敢动。 突起终于离开腰腹来到大腿,蓝止心道这怕是唯一的机会了,将匕首狠狠刺下。只听刀尖下一声凄惨的闷喊,紫黑脓血混着鲜红血液汩汩喷出,那东西的尾巴在大腿里疯狂乱绞。简锵咬紧牙关,大腿里的血肉像是被搅烂一般,痛得几乎难以承受。 蓝止的手重新抓住他的,十指交握:“就疼这一阵,虫子死了就没事了。” 简锵疼得神志散乱,只紧紧握住蓝止的手。 蓝止小心地将虫子的尸体拉出来,只捡出内丹,将余下的连同匕首一起往地上一扔。他低头看了看,简锵的大腿已经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不要说走路,怕是站也站不起来。他摸摸简锵没什么血色的脸,轻声说道:“今夜不回去了,睡在这里我给你疗伤。” 简锵轻轻点头,不易察觉地向着蓝止的怀中轻轻靠了靠,闭上眼睛。 蓝止喂了他一枚疗伤的丹药,抱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专心致志地低头运气:“你睡吧,天明就能下床了。” 简锵的手指悄悄撩着他长发的一绺,却不敢让他发现,轻声问道:“师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蓝止一时语塞,冷淡地敷衍道:“你说呢,我为什么对你比别人好?” 简锵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却不敢接话。他自是希望蓝止对他有心思,但这有可能么?论家世、修为、地位,他有那一样配得上蓝止?不说别的,单看这卧室里的一件摆设,都比他的全部身家还要值钱。 想想又觉得气馁,简锵低了头,却听蓝止在他耳边道:“你让我想起我弟弟。” 简锵半坐起来看着他:“蓝师兄有我这么大的弟弟?” 蓝止没有抬头,继续给他疗伤:“很久之前死了。” 这话并不是撒谎。他的确有过一个弟弟,可惜父母离婚前便死了,蓝止也早已经记不清楚他的相貌和性格。可是简锵总让他有种温温暖暖的感觉,让他也有些不解。细想起来,他看不得简锵受苦,喜欢跟他玩闹,时不时还会有些淡淡的思念,这应该就是弟弟的感觉? 蓝止把床缦放下来,层层叠叠,床上昏昏暗暗什么也看不清楚。简锵的疼痛逐渐和缓了些,心中半是难受,半是悸动,许久才轻声道:“蓝师兄想要我做弟弟,我就做你弟弟。” 蓝止微微一怔,缓缓抚着他的头抱在怀里,心头暖意融融。少顷,他低头道:“就算做我弟弟也得听话,听到了么?” 简锵的鼻头微微泛酸,末了轻声道:“我知道。” 蓝止心中高兴,又怕简锵疼痛不舒服,让他在床上躺好盖上被子,只留下受伤的腿露在外面:“今后你吃穿都要小心,每晚凝神在体内走一遍灵气,如有不对劲,即刻来告诉我。” 简锵点点头,不解道:“究竟是谁要害我?” 蓝止沉吟片刻:“子母虫生长在西部大陆,这里并不常见。我猜只怕是有人最近从黑市上买来,专门打探消息用的。你体内的轻微麻痒有多久了?” 简锵粗略算了一下:“大约两个半月。” 蓝止心中一动:“两个半月,也就是这北行的魔修开始杀妖兽的时候。难道是同一个人?” 简锵望着他不说话。 蓝止思索一番没有结果,窗外却已经天色渐明,只好暂时将此事抛下,先去朝会。简锵伤重下不得床,蓝止将卧房关了不许人进,暂时养在里面。 及至朝会,蓝止却听到一个消息:蓝止座下有一名弟子,清晨因与白风扬的一名弟子斗殴,被杀死了。 第29章 吴斐 尸体躺在训诫房的院子里,白布从头裹到脚,死气沉沉,像是深秋里的枯木。 万长老下的执事弟子将尸体头上的白布掀开,面部惨白,隐透淡青,双目紧闭,几绺杂乱发丝随秋风轻晃,更是将那张不动的脸衬得如同冷硬的石头。 蓝止默然片刻,负着手道:“盖起来吧,的确是吴斐。通知惠山吴家了么?” 万长老道:“负责传信的弟子刚出门。” 白风扬的脸色比这尸体也好不了多少,扶着额问道:“杀他的人果真是洛英?争端因何而起?” 执事弟子道:“晨练之时,白师兄的弟子说这次宗门大比的头筹非洛英莫属,蓝师兄的弟子怕是前五也挤进不去。蓝师兄的弟子不以为然,与他们小有争吵。吴斐便说,要不是苏楚、李悠二人升了天阶,洛英连前三都勉强。洛英这时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出手教训吴斐,他下手没有分寸,一招之下将他杀死。之后蓝师兄和白师兄的弟子险些打起来,刚巧容师兄经过,喝止众人,火速叫人禀告了万长老。” 蓝止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但他还没说话,白风扬已经开了口:“洛英平素不喜多事,就算别人挑衅也极少起争执,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出手伤人,还把人打死了?请长老明察。” 蓝止也是这个意思。洛英的人设是老实巴交,多做少说,不管闲事,也是白风扬的弟子中对简锵略好的一个,为什么因为这种事杀了吴斐? 万长老与宋长老互望一眼,却有些不以为然:“惠山吴家死了子嗣,岂会善罢甘休?洛英当众杀人,证据确凿,现今依照门规已关在训诫房,只等吴家来要人偿命。” 迟肃最近升阶不得已经闭关,门中事务皆由万长老和宋长老代为处理。他们早已不喜蓝止与白风扬的弟子针锋相对,正想借此机会整治一番,怎会管这点蹊跷之处? 万长老又道:“今晨凡争吵者,明日皆受三鞭,面壁思过五日,只喝清水,不得用饭。蓝止教导弟子不善,罚一棍。白风扬的弟子杀人,罪过更甚,罚三棍。” 棍刑在鞭刑之上,是天阶以上弟子才能承受的重罚。一棍顶十鞭,白风扬的三棍之刑,足可以将一个人阶弟子活活打死。这处罚算是相当重,看得出两位长老确实生气。蓝止和白风扬不敢多话,低头领了命。一出院门,白风扬便冷冷盯着蓝止道:“谁人不死,独死吴斐,蓝师兄不觉得奇怪么?” 蓝止斜睨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白风扬像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怒气:“吴斐究竟与谁交恶,蓝师兄想不到?” 蓝止没有说话,白风扬又继续道:“洛英为人老实可靠,从不争一时之气,今天竟然因为一言大打出手,我看他根本就是着了魔修的道。” 容云想闻言一愣:“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齐慕然垂目不语,却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 蓝止听了心中一动。洛英人设崩了杀人,最近又刚巧有魔修作祟,两下里连在一起想,的确容易让人想到魔修作案。白风扬向来怀疑简锵是魔修,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证据,这时候惹到他的弟子身上了,死的又是简锵的仇人,心中哪还有别的想法?自然深信不疑! 简锵两个半月来都被子母虫监视一举一动,想必早已被人发现是个魔修。这一系列的事情,难道就是为了陷害简锵? 思及此,心中竟有些淡淡恐惧。 这躲在暗处的魔修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了什么要害简锵?是想要离瑟,还是看中了他得天独厚的资质? 蓝止在外人面前自然不动声色,只冷漠道:“死的是我的弟子,杀人的是你的弟子,你向我兴师问罪做什么?” 白风扬再也忍不住,扶着额头骂道:“蓝明苏,你少再装蒜!那日我半夜追逐一个魔修,人影却躲进你的院落中消失了。你不让我进你卧房中检查,还将我打伤,究竟是为了保护谁!” 蓝止闻言沉下了脸,双唇紧闭似在隐忍怒气,容云想和齐慕然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噤声不敢多说一个字。四个人之间气氛凝滞似暴雨来临,白风扬却猛然敲着自己的额头,似乎疼得有些受不住,歪歪斜斜地倒向一旁。 容云想和齐慕然连忙将他扶住:“白师兄,你最近修炼过急了么?” 白风扬把他们两人的手甩开,怒气不消,向着蓝止骂道:“我不知道你究竟跟那小子有什么关系,竟然包庇他杀你自己的弟子。如果让我发现了什么,我一定让你们碎尸万段!” 蓝止目送他狂风一般地飞了,面无表情地站着。 容云想望了齐慕然一眼,努努嘴,意思是问他该如何是好。齐慕然想来不喜欢踏入混水之中,这时候却没办法再置身事外,轻声道:“蓝师兄,如果真是魔修作祟,此事非同小可。蓝师兄如果知道了什么,还望尽早让我们知道,大家一起想办法。” 蓝止的脸色微微泛青,说道:“白风扬与我素来不和,那夜他追查魔修追到我院中,我正在卧房中沐浴,自然不愿意别人打扰。他自己捕风捉影,绝没有魔修之事。” 说完他也无心再理他们,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容云想低着头,突然抓住齐慕然的袖子,轻声道:“齐师兄,白师兄上次说怕有人徇私舞弊,说的就是蓝师兄么?” 齐慕然转身道:“应该是。” 容云想不安道:“可是我同蓝师兄一起查弟子的院子时,他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齐慕然点点头:“现在一切都不好说,可能是白师兄想太多了。你叫弟子们小心些,不要单独行事。” 两人在树下静静地伫立片刻,远远望着天边连绵迭起的奇峦秀峰,不觉朝霞褪去。齐慕然轻声一叹:“十几年来都相安无事,只怕我北行派要有些不平静了。” 蓝止先将弟子召集起来,神色肃然,将早晨的事问了个清清楚楚。吴斐死了,众弟子伤心的伤心,生气的生气,害怕的害怕,没有一个人敢隐瞒。 众人把每一句话都说给蓝止听,末了道:“蓝师兄让我们不要跟他们争吵,我们真的没敢多说什么。只不过那边将简师弟和吴师弟做比较,说吴师弟不如他。吴师弟与他向来不睦,这话戳中了他的痛处,才回嘴多说了几句。想不到洛英就生气了,一声不吭,突然出手。洛英在我们之中的修为最高,我们都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吴师弟就已经断了气。” 蓝止又去看被关押的洛英,不想却刚巧撞上白风扬出来。白风扬冷笑着不让他进:“蓝师兄是要杀人灭口?洛英呆滞了一早上,刚才方恢复过来,恍恍惚惚,已经忘记发生了什么事。这不是魔修作祟是什么?” 蓝止自然不可能给他拦住,进训诫房里见了洛英一次。洛英头发披散,恐惧不安,见了蓝止便惊吓得躲到墙角。 蓝止问他记得些什么,洛英哭着说:“我早上醒来就特别生气,看到吴斐之后怒气更盛,后来吴斐说我比不上苏楚李悠,我便像是沸了一样头脑不清,之后便是一片杂乱模糊,什么也记不得了。蓝师兄,我真的杀了吴斐?” 蓝止问道:“你这些日子究竟跟什么人接触过?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洛英想了许久才道:“并没有什么特别。” 洛英这边毫无进展,白风扬却已将蓝止那晚阻止他搜查的事说出来了。只不过长老们看白风扬神色间有些疯乱,心中便也没有太当回事,让他暂且退下。 蓝止在北行派数年,不过就是目中无人了些,恃才放旷是真,却绝不至于庇护邪魔外歪道。白风扬与蓝止素来有仇,自己的弟子又杀了人,多半一时间接受不了,便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蓝止身上。 但是洛英着了魔修的道这件事,倒是极有可能。 蓝止这里焦头烂额,评论区也异常热闹。蓝止深知众志成城的道理,将所有评论都读了一遍。读者中多有细心之人,说不定能从文中看出蛛丝马迹,或者提出点想法。只可惜,就在蓝止最需要读者们帮助的时候,宅男们所关心的却只是昨夜替简锵疗伤的事。 【楼主:今天的更新不知道该怎么说,很挣扎。】 【1楼:男主没穿衣服,蓝蓝只穿亵衣骑坐到他身上,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最后神转折成了兄弟?】 【2楼:蓝蓝就是很认真、很纯洁地在给男主抓虫子疗伤。】 【3楼:我觉得这个作者太差劲了,不写何撩?种马文的梗,少儿读物的互动,作者你究竟想做什么?】 【4楼:所以蓝蓝已经确定是女人了吗?文里面真的没写啊。】 【5楼:楼上,请注意这里是男频,所以不要担心。男主没穿衣服,蓝蓝骑坐在他上面,这个场面不会在两个男人之间发生。】 【6楼:没有人关心剧情吗?】 【7楼:这文的剧情不就是简师妹和蓝师姐搞百合吗?一直在关心。】 【8楼:杀人凶手、魔修,最后都会顺理成章地找出来的,关心这个做什么?最让人操心的还是简师妹啊。】 【9楼:昨晚抱着蓝蓝睡了一夜,也算是有进展了,大家冷静点。】 【10楼:那是蓝蓝抱着他睡了一夜,还担心他害羞跑了,一直搂着不放。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蓝止觉得这群人中一定不乏聪明绝顶、事业有成的人,但却无人说一句有半点用处的话。可见应了一句话,只要下半身做了主控时,智商这种东西基本上就不存在了。 蓝止夜里一宿没睡,辗转反侧,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这魔修的目标如果真是简锵,那就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势必还会做出事情来。当务之急,是帮简锵提升修为,让他有能力自保,别像个拖油瓶似的扯后腿,再慢慢从长计议。 这天清晨天还未亮,他一个人来到被害妖兽修养的院子里,将墙角那只黝黑豹子踢了一脚。 第30章 身死 豹子迅速爬起来,扭头警惕地看着蓝止,后背微微弓起,如临大敌。蓝止见它这副全神戒备的模样,脚步微微一顿,思忖片刻后却没有后退,缓缓在它面前蹲下来。 豹子立感灵压盖顶,闷哼一声坐了下来。 蓝止将三根手指探到它下巴之下,不轻不重,捋猫似的抚摸:“舒服么?” 豹子恼恨呲牙,别说舒服了,那两道目光似乎想把他的脖子咬断。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它被蓝止散出的灵压相欺,渐渐连头也抬不起来。 蓝止继续揉它的脑袋和耳朵。 黑豹自从出世便孑然一身,山林间行走时,妖兽无不生敬畏之心,何曾像现在这样被人当成家猫般对待?蓝止的手劲不大不小,豹子渐渐被他捋得脑袋舒畅,竟生出些昏昏欲睡之感,顿时心惊不已,瞪圆双眼。 它用尽力气往后一退,呲着牙口出人语:“你要做什么?” 蓝止缓缓站直:“跟我出来。” 这时候其他的妖兽还在睡觉,黑豹无声无息地踩在地面上,三跳之下便跟着蓝止出了院子。院后山间巨石后是一片竹林,晨间十分静谧。竹子皆有碗大粗细,高达几丈,密密层层,风一过,竹浪滔滔,铿锵阵阵。人进了竹林就像是隐了身似的,身形声音都被竹子和风声盖过,从外面极难被人发现。 简锵已经在林中等候,影影绰绰间见了蓝止和豹子,连忙跑上前来问道:“蓝师兄叫我来有什么事?” 豹子一见简锵,几步冲上前去,在他脚边匍匐下来垂着脑袋。蓝止本想以武力逼迫这豹子屈服,却想不到它如此顺从,挑眉问道:“你已经收它做妖兽了?什么时候?” 简锵连忙将收了黑豹之事说了一遍。蓝止心道果然是男主光环,当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收服了这黑豹,现在倒也省事了,说道:“认识我么?” 黑豹点头,仍旧不知道蓝止要做什么。它不但认识蓝止,还在主人的命令之下为他挖了两株灵草,却从没说过话。 蓝止又问:“叫什么名字?” “墨离。” 蓝止没时间多说废话,将一个小布包指挂在黑豹颈项之上,说道:“墨离,你主子现在有危险,我需要你出远门为他寻几株草药。灵草生长的地方和模样已经给你画好了,装在这小布包之中,你可以自行查看。里面还有些丹药、法宝,能用来自保。” 这黑豹的鼻子灵敏,动作迅速,杀敌的本事还在其次,在寻找灵草上却有极高的天赋。简锵后来修炼时所需的草药,全都是这黑豹采到的。蓝止昨夜回忆半宿,把所有重要的草药列出来,先让黑豹把能搜刮的搜刮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黑豹转头望向简锵,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简锵颔首道:“今后蓝师兄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便是,用不着再问我。” 黑豹闻言,迟疑地向外走了几步,却没有离开,身子突然一跃,转身跳进院里。不多时,它嘴里叼着一只睡得半醒灰色毛球,将它放在简锵的腿边,轻轻踢了踢。毛绒滚圆的球顿时站直,似乎还睡不太清醒,怔怔望向蓝止等人。 黑豹悄声在简锵耳边说了几句话,简锵面露尴尬,望了蓝止一眼低声道:“这只浣熊的血统不过才五阶,异想天开,太强人所难。” 黑豹便不吱声了,低下头蹲着,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架势。 蓝止觉得这主仆两个有些古怪:“什么事?” 简锵低声道:“没有事。” 蓝止皱眉看了浣熊一眼:“它是怎么回事?” 豹子开口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至今还不曾寻得主人。我此行出门数月,无法照看它,最近又有魔修作祟,我只担心它又被人害了。” 蓝止这时候已经猜到了黑豹的心思。黑豹要出远门为简锵寻灵草,心中却放心不下这只浣熊,但简锵的修为不高,难以自保不说,也无法多收一只妖兽。这豹子八成想让自己收了它做妖兽,权当靠山。 蓝止至今没遇到能入眼的妖兽,那也是因为他性格高傲,宁缺毋滥。道修受天道所限,一生最多能收三只妖兽,浣熊这种资质的妖兽,北行山脉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它想要配蓝止绝对是高攀了,对蓝止并无一丝好处。 这豹子倒是聪明,趁着自己要它办事,先为自己的朋友寻归宿。简锵怕蓝止不高兴,刚要出声训斥,却听蓝止冷冷道:“我收了它也无不可,只不过你办事当需尽心尽力,四个月内把所有灵草都采回来。” 黑豹闻言微微一怔,立刻对着蓝止匍匐下来,又用爪子推了推浣熊。浣熊这时候仍有些懵懂,却也知道天大的好事落在了自己身上,怔怔望着蓝止。 蓝止蹲下来拉起浣熊的爪子,细细看了一遍低声道:“刚学会幻形?这浣熊是你老婆么?竟然拉关系为它寻好处。” 浣熊听了,在蓝止的腿边转着圈道:“我是公的。” 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院落里正在修养的妖兽醒过来,嘶吼鸣叫,翅膀扑打。蓝止向简锵道:“我还有朝会,你早点去晨练,免得又被白风扬找麻烦。墨离准备一下,今夜趁黑出发。” 当下一切商议停当,蓝止带着简锵走了。 浣熊这才知道豹子要离开几个月,惊讶了好一阵才冷静下来,一整天都粘在它身边舔毛。黑豹平时最讨厌浣熊抱着它不住嘴地舔,按照以往是压根不允许它近身的,今天不知怎的竟也没推开,只趴在地上睡觉。 深夜,院里的妖兽都睡下了,此起彼伏的呼噜之声不绝于耳。黑豹在竹林草地上半躺着,浣熊仍叠在它身上舔着顺毛。不多久,黑豹将脑袋埋在草丛里,小声说:“我要走了,你变成人身给我看看,行不行?” “好。” 浣熊闻言连忙一抖身子,立刻变成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桃花眼,细长眉,长得极是好看,全身上下什么也没穿,趴在黑豹身上乱蹭。 黑豹挺身而起:“别乱动。” 身形一晃,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自月色中出现,翻身将他压住。鹰鼻冷峻,眸似无情,他低低望着月色下未着寸缕的青年,却微微红了脸。 两人本是兽类,比不得道修规矩多,也不如他们含蓄。青年想是平时便有些不管不顾,讨好似的使劲用两条长腿夹着墨离的腰,手臂也环着他的脖子轻晃。墨离被夹得有些生气,忍着怒意道:“腿放下去。” 青年悻悻地松开了腿,又抬起头来轻蹭墨离的脖子。 墨离低下头轻压着他,双臂合拢,把青年紧紧圈在怀里。青年口中溢出轻吟,却不敢再把腿并起来,颤抖道:“墨离,你一离开就是四个月,我有些舍不得。” 墨离此刻也失了控,却不敢露出心事,嘴唇蹭着他柔滑的肌肤,只沿着他的颈项轻轻吻下来。青年颤抖得更厉害,在他耳边轻声叫道:“墨离,这是你第一次舔我呢。” 废话。难不成每个人都像你那么不知羞么? 墨离的嘴唇缓缓移到他的唇上轻吻,似乎有些迟疑,却终于撬开他的嘴唇,将舌头慢慢探进去。青年像是受不了刺激,浑身发抖,含糊叫着,突然间身体一缩。 墨离怀里的青年骤然消失,却变成了那只毛绒圆滚的浣熊,受了惊吓似的看着他,双目瞪圆:“怎么回事?” 墨离早已料到是这种结果,满腔的欲火无处发泄,只好半坐起来,背靠着竹子调息:“你修为不够,元阳未泄,以人身做这种事就会变回原身。” 浣熊闻言吃了一惊,着急地又想变回人身继续,试了几次却都不成功,抱着他的腰哭道:“你把刚才对我做的事,再做一次。” 墨离皱眉看着它:“等你修为高些再说。” 浣熊扭着身子爬到他的腿上,伸出舌头想要舔他,却被墨离抓着脖子不得靠近。它哭闹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委屈道:“等我修为高些,你是不是就能继续刚才的事?” 墨离冷漠的脸上有些微红:“嗯。” 就因为这一句话,蓝止欣慰地发现,他新收的妖兽可以媲美悬梁刺股的孙敬苏秦。 墨离走后,蓝止这些日子也没好好休息,日夜打坐修炼。他这一年来一直在抽空审核章节,现在也小有积蓄,于是从商城里买了两颗灵纯丹吞了,身体的灵气纯度到了94%。这两个百分比果真不容小觑,阶品越高,效果便越明显。蓝止粗粗一算,他的修炼速度至少增加了两三成,弹指间竟然卡至星阶巅峰,只等机缘一到,便能升上月阶。 惠山吴家终于派人前来领尸体,到场的却是吴斐的生母。她膝下仅有吴斐一子,白发人送黑人,又是个天资绝顶的儿子,自然悲恸欲绝。吴母趴在吴斐身体上哭了一夜,翌日清晨来到关押洛英的院前要人,意欲杀了洛英为儿子偿命。 洛英杀人一事有些蹊跷,于是四位长老亲自出面,向吴母说了最近魔修作祟一事,请吴家再等些时日,到时候将魔修揪出来,自然会给她一个交代。吴家的势力毕竟比不上北行派,吴母大闹一番之后没有结果,愤恨难消,忍气吞声地带着吴斐的尸体走了,说一个月后再会来讨人。 北行派陷入难言的低迷之中,淡淡的恐惧在弟子中蔓延,谁也不敢肯定魔修究竟是什么人。 白风扬派人到处搜索魔修的痕迹,将简锵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他有时怀疑自己弄错了,有时又觉得蓝止简锵有问题,头痛欲裂,连理智思考都成了问题。 蓝止觉得他最近的情绪极不稳定,容易发怒焦躁,还时不时钻牛角尖。他生怕白风扬出什么意外,私底下让苏楚和李悠帮忙看着。 这天蓝止正在修炼室中打坐,阿生忽然敲门来报:“蓝师兄,不好了!白师弟的弟子不知怎么回事,把范青给打死了!” 蓝止当时正在凝神升阶,闻此消息心神一散,胸口立时剧痛,一股甜腥涌上口来。他连忙寻颗疗伤丹药吞了,擦掉嘴角的血迹走出来:“怎么回事?又吵架了?” 修炼室外站了好几个弟子,连声道:“蓝师兄,这次我们没人斗嘴,你先去看看吧。” 刚走到院门口,却见苏楚驾着一阵风前来,神色间有些匆忙:“蓝师兄,白师兄听闻范青被秦海打死,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发了疯,去到简师弟的住处将他拉出来,一剑刺死了。容师兄和齐师兄前去阻止,却被白师兄打成了重伤,生死不明。” 蓝止怔怔地看着他,后面的话却早就像模糊了似的,什么也听不清楚。 什么?简锵死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突然间,胸口的玉牌传来一阵猛烈的震动。蓝止像是僵硬的木偶,脑中杂乱成一团,无意识地将怀中玉牌取出来。 上面跳出一个系统短信。 【男主已死,文章是否完结?】 第31章 双修 蓝止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玉牌,阿生凑上来看了一眼,问道:“蓝师兄怎么了?这玉牌上面什么也没有。” 这是系统赠送的东西,外人看起来就是一块普通玉牌,当然什么也看不见。蓝止慢慢镇定下来,在触屏上点了“不完结”。一个绿色框框又跳出来:“文章完结时,宿主可以离开文章,回到现实社会。确定不完结?” 蓝止只觉得怒气翻涌,又点了“确定”一键。他要是这时候走了,简锵不就真的没命了?还管什么完结不完结! “范青呢?” 蓝止铁青着脸飞在空中。 苏楚忙道:“范青的尸体已被万长老看着,秦海也已经被关押起来,等候问话。” 蓝止把玉牌收起来,撂下其他人不管,像座爆发中的战斗机似的飞走了。 简锵的住处是地阶弟子的院落,断瓦残垣,一片狼藉。白风扬疯了一样地大吼,容云想和齐慕然早被他们的弟子们扶起来拖走,地上只躺着简锵的身体,被零散的石头和飞灰覆盖,血迹斑驳,洒遍了周围的地面。几个弟子守在门口,身体都受了伤,恐惧地向里面望着,却不敢轻举妄动,只焦急叫着:“长老们来了么?蓝师兄来了么?” 白风扬从地面上拉起尸体,骂道:“魔修!是你把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 手中的尸体早已经没有动静,垂着脑袋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白风扬却痴痴呆呆,口中喃喃,举起长剑狠狠刺下去。突然间,他的手腕一痛,骨骼发出断裂的声响,白风扬惨叫一声,手中的剑应声落下,掉在地上发出铮铮的声响。 紧接着胸口一痛,白风扬只觉得有什么利器穿胸而过,汹涌灵气随之而来,全身上下鲜血迸发。他连声音也发不出,随着那股灵气向后飞了十几步,跌落在地上。 蓝止扶着简锵的尸体,脸色发白。他手中的衡泱遍布血迹,连同蓝色袖子都沾染了鲜红,目光却落在简锵的脸上,心中惶恐不安:气息不在了,元神还在不在? 他此时顾不得多想,指点额心封住简锵全身消散的灵气,背在身上。白风扬尚在嘶叫:“他是个魔修,你助他做什么!” 蓝止转头看他一眼,背后尸体身上的鲜血滴落在颈项衣服之上,蓝衣被血染红了一大片,赤红醒目,目光冷血无情,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白风扬从没见过蓝止这副恐怖的模样,竟然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蓝止刚才是想把他的脖子扭断的,生生忍住才没下杀手,留下了他一条性命。他这时候连看一眼白风扬都想杀了他,心中再无心别的事,头也不回地走了。 蓝止的弟子们只见一道蓝光飞过,蓝止背着尸体消失,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苏楚抬眸望天,轻声道:“蓝师兄这是怎么了?” 蓝止背着简锵飞了几十里,在一处溪水边停下来,将简锵放在地上。尸体逐渐冰冷,脸上也没了血色,成了一具没了生命的躯壳。蓝止的手轻轻颤抖,将一股灵气自简锵眉心探入,在他体内迅速行走。 良久,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终于放下心来。 人虽然没了气,但是元神还在,没来得及逃出去。如今他把简锵的元神暂时封在体内,几天之内或者还有救。 只是这救助之法,却有些叫人心悬。 《道魔至圣》这本书是个大长篇,至少应该会写五百万字。如此长的篇幅之内,男主不小心被人杀死,死而复生是不可缺少的段子。频临死亡时,男主自然适逢奇遇,或者修为大增,或者顿悟升阶,或者结识新的女主,展开新的地图。因此每一次的死亡,都是一个突飞猛进的契机。 只不过,如果元神消散,那么他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刚才蓝止怕得手都在发抖,只怕自己迟了一步,简锵再无生还机会。此刻心情稳定下来,蓝止低头调息片刻,开始冷静地考虑该如何救他的性命。 想了半天,他轻轻皱起了眉。 在种马文这样一个大设定里,男主的脱险大都离不开女人,或者说,死而复生是非常好的梗。现在还在剧情初期,起死回生的机缘的确有,离这六百里处的荒废山洞里便有一本功法《七方轮回》,修炼之后可续息养气,不但能在危急时延长自己的性命,还可以让别人死而复生。 只不过,这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有些难以启齿。 助人续息养气,是与人灵气交融至极致才会发生的事。至于如何灵气交融到极致,则不言而喻。 因此,要找谁去修炼《七方轮回》,为简锵延长性命,是极为难办的一件事。 文中做这件事的人,乃是简锵的正宫秦宁玉。那时简锵已经离开北行派,路上却不小心被人害死,秦宁玉匆忙之间将他救下来,机缘巧合之下掉入山洞,得到了《七方轮回》。 只不过文中剧情进行到这里时,秦宁玉已经因为驱除邪灵一事与简锵接了吻,有了感情基础。少女怀柔,她既然对其倾心,又为了救人,事情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蓝止不禁觉得有些苦涩。现在秦宁玉都不知道简锵这个人的存在,怎么登门求她舍身救人,还让她付出女孩子视为性命的贞操?简直痴人说梦。 果然一步错,步步错。 蓝止又把文中所有的起死回生之道想了一遍。北部雪山的千年雪参极难寻找,西部大陆的永生果时候不到,几日之内能让简锵活过来的法子只有这一个,却必须要与之云雨。 附近有什么女子会愿意做这种事? 他心中其实从刚才便有种不妙之感,却怎么也不敢多想。邪灵一事的主角本来是秦宁玉,却莫名其妙变成了他,难不成续息养气一事也要他做么?茫然无措间,他低头看着毫无生气的简锵,轻声道:“师弟,现在我该怎么办?” 想起他平时羞涩真诚的模样,蓝止心中作痛,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把简锵抱起来背在身上,轻轻拍了拍他低垂在肩上的脸:“师弟,你对我好,我怎么也不会让你出事。” 荒废山洞乃是一位道修寿尽升天之所,周围有隐身结界庇护,千百年来无人发现,因此保护得极好。而进入山洞的契机,叫做“晨雾之墓”。 早晨五更之后,山间烟雾重重,弥漫遍野。天色微亮之时,晨雾自山间飘散,却聚集在林深中一处,浓密幽深,凡人三尺之外难以视路。这本是因为结界吸收灵气,晨雾随气漂流所致,太阳一出便会消散。但当地打柴人不知道其中原委,只觉得晨雾之中必有妖孽,如同雾的墓冢,因此称作“晨雾之墓”。 六百里路对蓝止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他背着简锵飞了几个时辰,大半夜的时候来到了这一带山林里。 雾冢悠悠,蓝止释放出一缕灵气,随着晨雾缓缓飘动。突然之间,灵气被吸入到一丝缝隙之中,就此消失。蓝止心道事不宜迟,身形如一道蓝光迅速而上,衡泱塞入缝隙之中,借力一扯。只见那缝隙越变越大,空中展开一个洞穴,蓝止连忙背着简锵跳了进去。 铿锵一声,身后的缝隙迅速关闭,山洞里一丝光线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蓝止背着简锵继续向里而行,打开一道石门之后,景色忽变。山洞越走越宽敞,流水潺潺,灵气充斥,比北行派的修炼室还要浓郁几分,正是个修炼的难得所在。 蓝止接连打开了三道结界,终于来到最后一关。 一个人高的石像拔地而起,伫立在蓝止面前。男子负手垂目而立,儒雅俊逸,比蓝止也差不了几分。蓝止不敢与之对视,低下头来恭谨跪着,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膝下一松,他与简锵直直向下坠落而去。 这石像是道修留下来的守门将,依照自己的相貌所雕,只守着这最后一道关卡。如果来人恭敬有礼,它便送他去自己的书房卧室;如果来人对石像不管不顾,那便不能活着出去。 因为剧情与大纲大不相同,蓝止一路上只怕出什么意外,精神始终处在紧张之中。最后这一关刚过,他和简锵跌落在平整的地面上,这才总算放下心来。 一切都如文中的设定,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书房、修炼室与卧房相连,装饰极其典雅古朴,灵气又比上方溪水处浓郁了几成,堪比北行派的玄室。这里多少年来被密封,因此连灰尘也没多少,正是道修当年闭关修炼的所在。 蓝止把简锵小心地放在床上,再次探了一下虚弱的元神,片刻不停地在书房中寻找《七方轮回》。 功法易寻,可是找谁给简锵续命的问题,蓝止却还没有解决。 他在路上倒是想到一个人选,那是文章后半部才会出现的一个女子,青楼出身,风情万种。这女子的所在之处离这里不到五十里,虽然比不上秦宁玉资质好,不过也算是唯一的可能了。 他倒是不担心文章被锁,简锵神智昏迷,以他视角来说便是混沌一片,什么也不清晰。既然没有知觉,文章便无法描述,当然也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要这女子答应,简锵就有生还机会。 蓝止翻找大半天,终于从一排书中将浅灰纸页的《七方轮回》挖了出来。书本有些残破,蓝止轻轻翻开,却忽感有些怪异。 书本第一面上有一行秀雅的字迹:【资质不足,难以修炼,可叹,可惜】蓝止怔怔看着,心头如遭重击,额头渐渐渗出细汗。 他现在想起来了,当时为了突出秦宁玉的绝无仅有,他把《七方轮回》对资质的要求设定成了95%。依照这个设定,北部大陆只有三个人可以修习,男主简锵、正宫秦宁心和隐世独居的散修川百花。 川百花是个五百多岁的干瘦老头子,而且是得道之大能,与男主做那种事也太匪夷所思。因此这个设定,原本是为灵气纯度96%的秦宁玉准备的。 但秦宁玉既然不可能舍身救人,还有什么办法? 蓝止心中不妙,缓缓翻开怀中的玉牌。里面还剩下九万八千多的点数,只要再审核一千多个章节,便能再买一颗灵纯丹。 那时他的灵气纯度,则刚巧是95%。 蓝止怔怔地坐在简锵身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如今能救简锵的人只有他一个,他是要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男主死? 正宫该做的事,果然一件不少地落在他的身上了。 卧房在正中,左侧连着书房,右侧是修炼室。卧房墙角之处凿出来个小泉子,清澈见底,灵气浓郁,却不太宽敞,最多可容两三个人坐下。 不言而喻,这么隐秘幽深的地方,正是为男女主双修准备的。 蓝止坐在床沿,将一颗疗伤丹药放在简锵的口中,用灵气化了。白风扬在他的前胸戳出了三个血窟窿,内脏俱损,修复起来也不简单。然而身体不全,就算续了气也会立刻又死过去,到头来一场空。因此蓝止花了一天的时间,先把他身体各处的伤痕修补痊愈。 一切就绪,蓝止把床幔拉下来,将简锵身上的血衣脱了扔在一旁,自己也褪了裤子。床上光线暗沉,只能隐约看清楚简锵的脸色,苍白无色让人心疼。蓝止摸了摸他的脸,剩一件亵衣挂在上身,慢慢在他身上坐下来。 头一次做这种事,偏偏对方还是个男人,蓝止自然有些不适应。但事已至此,蓝止既然不舍得他死,两人发生关系也算是权宜之策。 简锵多少岁了,似乎下个月才十八? 这年纪放在二十一世纪里,是个妥妥的未成年。蓝止就算打死也预料不到自己的初次竟然是跟一个未成年男生在一起,心中不禁一酸。他弯腰覆在简锵身上,心虚地低声道:“师弟,对不起。” 《七方轮回》的双修篇里有细述,续气之诀窍在于气息相通,水乳交融,心无杂念。体内灵气运转越快,吸收越迅速,则效果越明显。用通俗的话说,他们云雨时越是投入,被续气者活过来的机会便越大。 蓝止不敢造次,当下摒除心中杂念,在床边点燃了一柱香,以舌头缓缓撬开简锵的双唇牙关。入口冰凉,毫无生气,但因为元神未散,触感却还是软的。蓝止心中默念口诀,灵气散入他的口中,紧张等候简锵的反应。 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他必须以口续气,直到简锵的身体暂时苏醒过来,进入一种称作“混沌”的意识状态。这不是真正的死而复生,只不过是为下一个阶段做准备,那时两人的身体必须立刻进入灵气真正融合的阶段,期间嘴唇不得分开,以防灵气消散,功亏一篑。 蓝止在设定《七方轮回》的时候,当然并没有这么仔细。但是天道深得种马文的精髓,处处以男主的爽度为根本,双修续命便成了这么一道香艳火辣的菜肴。 只不过,今天要把男主上了的人,是他蓝止。 只怕天道从未预料到这一点。 灵气缓缓散入少年毫无动静的口中,蓝止像是尊塑像似的,身体僵硬不敢乱动。似乎过了许久,他抬头看时,香已经燃烧了大半,却还是没有一丝起色。蓝止心中不禁有些着慌,他抓着简锵冰凉的手,心中又急又痛,轻叫道:“师弟,你怎么了?” 没有反应,是哪里做的不对,还是两个男人不得双修? 急切中,他的脑中闪过一句话,越是投入,苏醒的机会便越大。 蓝止当机立断,舌头在他口中缓缓舔吮,越探越深。他心中只担心简锵的安危,自然想不到其他的,也不管简锵愿意不愿意,单手捧着他的头强制亲吻。突然间,抓着的手指轻轻一动,简锵的舌头微微滑过,身体也有些回暖。蓝止的心中兴奋,手指立刻探下去摸着简锵的阳根,自下而上缓缓抚摸。 “师弟,舒服么?” 简锵的身体逐渐回暖,阳根也像是苏醒一般,在蓝止的抚摸下逐渐粗大成形。蓝止耐心捋着,简锵却似乎不太能动,紧皱着眉头渗出细汗。蓝止眼角的余光见那一柱香快要烧完,心道时辰已到,果断地改为捋动自己的阳器。 手离开简锵性器的那一霎那,简锵的呼吸突然急促,像是不甘心似的发出一声闷哼,手臂环上蓝止的腰骤然收紧。蓝止猝不及防地压在他身上,还未反应过来,口中的舌头却突然展开猛烈攻势。 一切都来得极是突然,蓝止嘴唇不敢离开他的,又生怕将他弄伤,不敢用力,只得勉强承受他来势汹涌的亲吻。他轻轻推开他的肩膀,心急火燎地抚摸自己的性器。 硬起来,赶快硬起来,不然就要迟了。 正在慌乱地捋动乱摸,身下那人的粗硬之物却早已经蓄势勃发,紧贴着蓝止的双丸滑动下去。扫过后穴的那一瞬间,蓝止的脑中一片空白,怔怔望着。他提起腰间,却被双臂紧紧拉着又坐下去,后穴紧贴着粗大性器缓缓研磨。 那柱香,已经只剩下半寸了。 少年毫无意识地轻声叫着:“师兄……师兄。” 后穴传来一阵一阵的快感,蓝止手握着自己半硬的阳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苦涩滋味。都昏迷成这样了,还知道叫师兄? 又是一阵匆忙的乱摸,可惜这种事情心理压力越大,就越是找不到感觉。阳根在手中渐渐缩小,竟然有些软了。 现在该怎么办?越急越慌就越硬不起来,本来是打算想上了这小子的,现在如何是好? 舌头在口中掠夺似的侵占攻陷,那根粗硬之物也毫无羞耻地抵着他拼命摩擦,一下又一下。蓝止的脑中成了一团混沌,完全无法正常思考,恼恨得想将这小子一掌劈死。 简锵哼了几声,似乎又有些不满足,他翻身抱着蓝止坐起来,一路推着抵在墙角,迫不及待地拉开他的双腿。 “等、等等!” 蓝止脸色发白,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慌得几乎要杀人。简锵平时像个小女孩似的害羞,连不小心碰一下都要找蓝止的麻烦,怎么今天如此强势?待要运气推开,心思一转却又怕伤了他,一时之间竟然下不了手。 混乱间,小穴传来剧痛,他垂首一看,只见那东西顶在穴口,毫无技巧可言地慢慢挤着,撑得他异常难受。再看一眼燃烧的香,已经快要烧到了尽头,再不进去就要功亏一篑了。 他心中一苦,知道大势已去,怔怔一会儿只得将眼睛阖上。他缓缓抱紧简锵的颈项:“锵锵,你来吧,师兄愿意。” 两人的嘴唇一直没敢分开,此刻亲吻得更加激烈。蓝止有些害怕,手指紧抱着简锵的肩膀,心中默念《七方轮回》的口诀。 撑开撕裂般的剧痛中,那东西缓缓顶到了身体的最深处。 第32章 高审 蓝止坐在床沿怔怔出神,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和颈项,又回头瞄了一眼。简锵安稳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脸色润红,像是睡得香甜舒适,完全看不出是那个几天前没了气的冰凉身体。 续命已经成功,照理说这小子应该醒过来了。 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力量,不着痕迹地推着他成为代替秦宁玉的存在,让男主在年轻脆弱的阶段不受伤害。只是这小子在床上简直索求无度,昨夜之事让他想起来都觉得难以启齿,现在蓝止身体到处都在痛,实在叫人不自在。 蓝止把手上的《七方轮回》随手往床上一放,缓缓站起来。忽然间,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蓝止回头一看,只见简锵扶着额在床上坐起来,声音惺忪沙哑:“师兄,我怎么了?” 蓝止的身体微微一僵,神情却已经恢复如常,缓缓道:“这里是晨雾之墓,你被白风扬打成重伤,我带你来这里疗伤。” 简锵怔怔地看着他,自言自语:“我没被打死?” 他摸着衣服上碗大的窟窿,越发怀疑:“我记得被白师兄刺了好几剑,穿胸而过。这么大这么深的伤口,怎么竟然没死?” 当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心里只剩下一个人,一个念头,那便是再也不能见蓝止,遗憾得几乎想落泪。 难不成现在他已经死了,魂魄正在地府之中,眼前的人是心中执念? 蓝止自然清楚他在想些什么,手指抬起,一缕灵气急速探出来拍在简锵的脸上。简锵疼得捂着脸轻叫一声,蓝止道:“你看似没了气息,元神却还在,我以续气之术为你延了命。你若怀疑自己在做梦,我可以再打你一次。” 简锵连忙摇头:“不用了。” 蓝止也不知道要同他说些什么,正想随便找个话题敷衍过去,却见简锵的脸色忽然变青,青中却又带红,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蓝止皱眉道:“什么事?” 简锵的心咚咚狂跳。他的脑海中有些杂乱零星的片段,却又不是太清晰,蓝止赤裸的背,布满红潮的脸,呻吟低泣的声音,像是连接不起来的影子戏。 他对蓝止做过些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些景象? 他立刻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状似不在意地问道:“蓝师兄,我这几天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蓝止微微低了头,轻咳一声:“你做梦一直抱着我不放,谁晓得你在想些什么?” 简锵慌张起来,脸红道:“是么?我可能觉得冷。” 难不成做春梦了么?一定是做春梦了。 他尴尬地把头向旁边一扭,目光却忽然定格。墙角的小泉子淅淅沥沥地流着水,清澈见底,这本是个干净的所在,却不知怎的把他的身体勾得逐渐发热。 梦里也似乎有这么个地方,泉子狭小,两人在水里紧紧相拥。他甚至能记得蓝止攀上顶峰时的失控模样,面带极度的羞耻,将头埋在他的肩上。 蓝师兄竟也有害羞的时候,羞得不敢看他。 简锵皱眉看着蓝止,心中又有些不信。这一切真的都是他的梦境么?他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也能梦到如此相似的泉子? “蓝师兄,我真的、真的没对你做过什么?” 蓝止自然死也不想说,镇定斥道:“你敢对我做什么?还是你有本事对我做什么?” 简锵闻言愣了片刻,垂下头来苦笑一声,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傻。蓝师兄的修为比他高了两阶七品,一根指头就能让他浑身动不了,难道会允许自己为所欲为?果然只是春梦罢了。 想到这里不禁释然,简锵尴尬地捡起床上的书本,翻着念道:“七方轮回,养息续气,是部上品功法。蓝师兄就是用这部功法救了我?” 话音未落,蓝止早已面无表情地将《七方轮回》攥在手中。只见空中突然冒出一股青色火焰,烧在书本边缘之上,火花卷着书本的纸页熊熊燃烧,顷刻间便将它吞噬。 简锵望着飞扬而下的灰烬,怔了片刻道:“蓝师兄,你把它烧了做什么?” “我已经把它背熟,还留着作什么?” 话虽这么说,蓝止却不想转头,负手背朝着他,“你重伤初愈,去床上躺着,别再跟我胡搅蛮缠。” 简锵不敢多言,连忙平躺在床上,眼珠子却转了转,目光忍不住落在蓝止身上。蓝止低着头在他身边坐下来,还是没有与他对视,突然拉过一条衣带把他的眼睛蒙了。 简锵不知所措:“蓝师兄,你要做什么?” 那边安静了很久,却听蓝止的声音有些低沉:“师弟,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 简锵所有的情绪立刻翻涌上来。 他看不到蓝止的表情,也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心中七上八下,却怎么不敢把真心话说出口。手被人轻轻握住,简锵下意识地挣扎,突然间,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手背上落下,触感柔软微凉。简锵的手一颤,急切地想要去摸他的脸,却只听蓝止轻声道:“我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你知道么?” 简锵心中一急,在空中摸着探向声音的来源处,却被一双微凉的手抓住。柔软的触感又在他的手背上落下来,简锵的身体都在颤抖,却听蓝止道:“我把你当成亲弟弟看,你什么都别乱想,也不要有其他的顾忌,知道么?” 简锵的心一沉,渐渐涌上一股酸痛无力之感。什么都别乱想,不要有其他的顾忌,蓝止这么说的意思,应该是要划清界线,只有兄弟之情,没有别的掺杂在内。 他忍住心中的难过,终于轻轻点头:“我知道,我也把师兄当成亲哥哥对待。” 蓝止舒了一口气,在床上平躺下来:“那就好。” 他与简锵翻云覆雨一整天,精神一直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完全没法理智思考。昨夜之事历历在目,今天当面被他质问,竟然心虚得难以应付。 其实细想来,他不就是为了救这小子的命,跟他上了一次床么?虽然他被人连续上了六次,虽然两人水乳交融做尽羞耻之事,但也是没办法的权宜之策,至少没要他的命。这件事他不想让简锵知道,尴尬不说,一旦摆上桌面,他们就永远不能正常相处。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把该说的说清楚,否则早晚毁了两人的关系。 简锵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许久才轻声道:“师兄,我把眼睛上的衣带拿下来行么?” 问了两次,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身边传来平稳均匀的呼吸,简锵悄悄地把衣带摘下来,却见蓝止仰面而躺,手搭在自己的前额上沉沉睡着,似乎已经疲倦到了极点。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蓝止熟睡的模样。 简锵胆子不大地探出手,缓缓用手理着蓝止前额的乱发,却不敢做什么别的,轻声道:“你想做兄弟就做兄弟,只要你高兴,我怎么样都可以。” 蓝止在床上咕哝一声,突然翻了个身,直直扑到简锵的怀里。简锵全身像是着了火一样,情动又小心翼翼地揽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在自己的臂弯里,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做情人,但若能守候他一生,这辈子也不虚此行。 简锵轻轻理着蓝止如墨的长发,手指拂过他的颈项,却突然发现指下一点红色的痕迹。那痕迹并不明显,大约比米粒稍大,就印在蓝止左耳下两寸。简锵心中微觉不对劲,轻手轻脚地掀开他左侧的领口,却见颈项上竟然有几个同样的痕迹,或大或小,深浅不一,蔓延至前胸中衣领口之下。 他的心中突突直跳,正想继续往下拉衣领,蓝止的睫毛微微一颤,突然睁开双目:“你做什么?” 简锵顿时红了脸,把手缩回去不敢妄动,轻声道:“蓝师兄,你脖子上有几个红色痕迹。” 蓝止连眼皮也不眨,淡然平静,缓缓把衣领拉起来:“这里的环境不好,太过古旧,我的皮肤有点不适应,故而生了些红点。” 蓝止是个星阶修士,百病不侵,身体哪会轻易受环境影响?简锵皱眉望着他,却不敢反驳得太不留情面:“蓝师兄,这些痕迹看起来像是……” 他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却也用力吸过自己的手背,留下来的痕迹便差不多。看这些痕迹遍布之处,上稀疏,下密集,照此看来怕是胸前更多。这样子,像极了有人压在蓝止身上,一点一点吸吮出这些痕迹。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蓝止打断他的话:“我不过是暂时有些不适应,一会儿就好了。你要是睡饱不想睡了,去修炼室修炼去,别躲在这里想些没用的事。” 说完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简锵摸着屁股下了床,迟疑地又看了蓝止一眼。按照常理想来,他这几天伤重得几乎没了气,蓝止照顾他、为他疗伤都来不及,怎么有时间去做那种事?再者,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依照蓝止的性格,让人近身都不太可能,怎么会让人对他作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所以到头来,自己还是做了一场春梦? “还不去?” 蓝止的语气沉下来,“不想去修炼也罢,与我较量较量吧。我让你三年之内都修炼不得。” 简锵不敢再多说话,低下头向修炼室而去。 蓝止将门紧紧一关,垂着肩膀坐下来,心中暗叹一声。这小子的疑心当真不少,可算应付过去了,好险。 刚才不小心在简锵身边睡着了,险些让他看出破绽。但是话说回来,简锵就算怀疑什么,也找不到真凭实据,无法戳穿他的假话。更关键的是,简锵根本不晓得双修续气这种修炼方式,自然想不通事情的经过。 蓝止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简锵平安无事,自己的修为大有进展,他终于能专心对付这躲在暗处的魔修了。连日来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现在站稳脚步,也该是自己展开反击的时候了。 蓝止不经意地掏出自己的玉牌,轻轻一刷,却骤然一惊。 【作者请注意:本文第109章因审核不通过,进入“待高审”环节。一旦最终认定有不符合规定的内容出现,将做锁文处理。】 蓝止低头一动不动,握着玉牌的手有点发抖。 第33章 离别 原来简锵并不是完全失去意识,恍惚中有一些残余的印象,所闻所见都留下痕迹,尤其是身体的触感非常清晰,被记录了下来。 文中是这么写的。 【身边水声潺潺,浑浑噩噩之中仿佛见到蓝止湿发缠身,坐在自己身上轻晃。他难以睁开双目,看不清楚蓝止的表情,炙热呼吸却骤然拂在自己颈项之上。】 这段描写并不算太露骨,蓝止看了也是不解,为了这么几句话,他就要被送入“待高审”等候判决? 一旦判决成立,他就要一命呜呼了。蓝止从没像现在这么坐立不安,一整天捏着玉牌,时不时去后台检查评审进度。可是判决还没能下来,评论区的宅男却实在兴奋死了。 【楼主:有生之年系列,写首诗纪念吧。 夜阑不成眠,雾冢梦连连。 帐暖蓝衫落,此生不羡仙。】 【1楼:好诗!好个“帐暖蓝衫落,此生不羡仙”!正说出了我辈与简师弟的心情!】 【2楼:简师妹终于脱处啊,简直心酸。】 【3楼:简师妹都能脱处,我辈想必也不远了。】 【4楼:简师妹脱处,蓝蓝居首功,功德无量。果然是百用百灵的男主频死梗,蓝蓝真是毫不犹豫地付出啊。看得我都想死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救我。】 【5楼:首先,你得长得好看。】 【6楼:各位,我就想问,文中写了这么一句,“他探出手向下握去,蓝止骤然一阵颤动”。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了有点怕,这个描写怎么感觉上不太对劲?简师妹到底握了什么?】 【7楼:这是男频,6楼你慌些什么?男频文要出现你所说的内容,肯定要锁文的,安心啦。】 蓝止目瞪口呆,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初审不通过? 楼层盖了大约三十多层,收获评论上百,大多数都在嘤嘤哭泣。拖拖拉拉了这几十万字,男主才终于脱处,蓝止觉得这些宅男的心情可以理解。只不过最后的几个评论中,大家的情绪已经恢复过来,纷纷要求作者写得再详细点,究竟蓝蓝具体是怎么献身的。 长评自然收获不少,却大都已经屏蔽,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里面写了些什么。文中点到为止,却挡不住天马行空的想象,越是不写就越撩人,评论区一扫往日的阴霾,呈现出一片欢庆的新气象。 所有长评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篇名为《帐暖蓝衫落》的作品。这篇长评文字极美,艳而不淫,处处点到为止,却勾得人心头火热,比原文还要有味道许多。 读完意犹未尽之时,再看写长评的人,竟然是白金写手李悠然的马甲! 评论区里立刻像是炸了锅一样,追评合影的人不计其数。 【楼主:原来我家小然也在追这篇文!】 【1楼:小然你五天没更新啦,还有时间跑来这里写长评?快点码字去!为你操碎了心,我真是想哭。】 【2楼:李悠然不是一直写无CP文么,怎么也看种马文?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写这种东西,好香艳!】 【3楼:要不是蓝蓝突然献身,这文也要成无CP文了。】 【4楼:小然以后要不要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5楼:其实我想问一件事,李悠然的评论和原文有一点相似,从头至尾都没写清楚蓝蓝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所以你们都肯定了吗?蓝蓝真的是女人?】 【6楼:5楼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没看清楚这是男频吗?李悠然也是男频写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蓝止却忍不住皱了眉。 别人不认识李悠然,他却是很熟悉的。这李悠然是他的大学学长,也是一起上网玩游戏打怪的哥们。他在写这文的大纲时曾经得了李悠然的指点,蓝止这个形象还是他帮助设定的,因此别人不知道蓝止是男是女也就算了,这李悠然肯定清楚。 既然清楚,他写什么长评啊! 蓝止转念一想,李悠然之所以这么做,恐怕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让文章赶快火起来。 果不其然,李悠然不仅把这篇长评发在文章下面,似乎也在自己的微博上写了一篇推文。当夜,评论区突然涌入不少不知名人士,收藏像是回血似的蹭蹭直上,及至凌晨,已经突破了1000。 蓝止这时收到一个系统短信。 【亲爱的作者,您的作品《道魔至圣》已经入V。为了感谢您的努力,系统将发给您奖励。】 短信提醒声叮叮作响,蓝止等了很久也没见什么奖励。他随手晃了晃玉牌,却忽然发现点数骤增了二十万。 命都要保不住了,有这些点数又有什么用? 高审判决久久没有通知,蓝止的心情与整个评论区背道而驰,低落焦急如同等待高考分数。他这里心神不定,评论区这时候却又自动进展到了下一个阶段,开始为蓝蓝的地位展开生死角逐。 【楼主:既然发生关系了,男主总算可以看看秦宁玉、迟水歆等妹子了吧。】 【1楼:描写太少,人物刻画不够,不如蓝蓝戳我。我是为了蓝蓝才看文的,要是开后宫就弃文了。】 【2楼:坚决站定蓝蓝正宫无小妾,我看作者也是这么打算的,几十万字了才让他们在一起。】 【3楼:作者让那么多女人出场,难道都是走个过场?2楼长毛了吗,看文看过几篇?懂不懂什么叫做伏笔?】 【4楼:我也觉得蓝蓝就算好,其他女生也应该不是随便写写的。特别是宁玉妹子,脸正资质好,根本就是正宫人设。现在把蓝蓝吃到了,对其他的有点心痒痒的。】 【5楼:男主对蓝蓝情深意重,怎么可能说移情别恋就移情别恋?他要是突然对其他人感兴趣,那就人设崩了吧。】 【6楼:不能让蓝蓝受委屈,坚决反对男主移情别恋!】 【7楼:都为了救男主而献身了,要是被抛弃了好难过啊,心疼蓝蓝。就算蓝蓝不介意,我也觉得心疼。】 评论区里立刻分成了三派,一派坚决主张蓝蓝是唯一的女主,一派坚持其他妹子肯定有戏份,第三派唯恐天下不乱,到处煽风点火,挑起战争。 就这样,评论区掐了起来。 蓝止看评论看得闹心,也管不了他们争得你死我活,干脆把玉牌一扔,静下心来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高审判决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只怕凶多吉少,自己也许真的要丧命了。想到这点,蓝止焦躁不安的心情却淡定了许多。他倒是不想死,但是该来的总是要来,就算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死之后又是什么景象?魂飞魄散,还是有机会回家? 魔修的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他要是真死了,简锵该怎么办?以他现在的能力怎么自保? 思绪渐渐清晰,他若有所思地踱到与卧房相连的修炼室,蹲下来坐在简锵的身边。过了很久,他轻声道:“我要离开一阵,你自己留下来,在这里修炼,怎么样?” 简锵倏得睁开眼睛,转头道:“你要去哪里?” 蓝止向来喜欢简锵澄清无垢的目光,此刻他尚未被人陷害,没有心计,对人尚有期待信任。想起后半段剧情的发展会让他心思渐深,冷酷无情,蓝止心中竟然莫名的有些伤感。 蓝止揽着他的肩膀,微微笑道:“我出去调查一下魔修的事情,你现在的修为反正不够高,不如在这里修炼升阶,过段时间再出去。” 简锵动了动嘴唇:“蓝师兄,我已经升到天阶了。” 蓝止强硬道:“我知道你升到天阶了,但是还不够强,出去也是给我拖后腿。” 简锵闻言低了头:“我给你拖了后腿么?” “那是当然,我出去要追查魔修的事,自顾尚且不暇。那魔修的目标是你,如果知道你没死,一定又会兴风作浪,你在我身边只会让我担心。” 简锵抹了抹眼角,慢慢抬起头来望着他,泪光闪烁:“嗯,我好好在这里修炼,不给你拖后腿。” 蓝止此刻真是爱极了他,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揉头,却生生忍住了:“你在这里好好修炼,这修炼室的灵气堪比我派的玄室,无人打扰又无人知晓。等你升到星阶,那时候大多数人已经不是你的对手,那时再出来找我,知道了么?” “那要多久的时间?” 蓝止在心中粗略一算,以简锵现有的资质,再加上这玄室的灵气,大约也要一年多才能升到星阶。蓝止却怕他嫌时间太长等不及,说道:“大约半年吧。” 简锵点点头:“四个月之内一定升到星阶,去找蓝师兄。” 蓝止心道四个月能升阶也就是奇迹了,这小子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做得到。他却不想打消简锵的积极性,微微笑道:“好,我等着你。” “我知道。” 蓝止站起来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你既然已经辟谷,吃喝什么的都可以省了。要是还想吃东西,上面溪水旁边长了一些小蘑菇,平时拿来嚼一嚼。” 简锵站起来点点头,眼神又暗淡下来。 蓝止打理好一切,与他一起从修炼室中飞到上层,引着他在整个洞穴里转了几圈,熟悉了一切的环境,终于走到门口。 门一开,风声阵阵,阴冷得如同寒冬的雨,叫人心底泛起凉意。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话可再说,蓝止简短地吩咐一阵,出了山洞的石门。正要飞起来离开,却听简锵在身后说:“蓝师兄,你一走就是数月,我能、能……” “能什么?” 话音未落,简锵已经扑在他的怀里,睫毛轻颤,却埋着头不敢说话。蓝止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主动,想必对自己情深意重之极,心中高兴,紧紧抱了他一会儿道:“你好好用功,我们将来还有再见的日子。” 低声哄了好一会儿,好说歹说,才总算把他哄得松了手。简锵望着他道:“我在这里用功修炼,也不会出门,蓝师兄不必担心我,自己一切小心。” 蓝止点了点头。 他把简锵往门中一推,终于走了。 这时候已经是清晨过后,晨雾消散,阳光遍洒。蓝止不知道命运如何,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心中惆怅不已。他负手而立,对着书上的毛团小鸟叹气一声:“临死前抱了他一下,也算是不亏。” 突然间,胸前玉牌传来叮叮声响,蓝止心中一抖,镇定许久才把玉牌从怀中掏出。 【经高审,文中描写有几处不合国家规定之处,鉴于情节较轻,此次不做锁文处理。请作者严于律己,坚决贯彻本站政策,杜绝此类事件发生。】 竟然没有锁文,那也就是不用死了? 蓝止的眼皮突突跳着,心情骤然放松,这才发觉自己已是紧张得汗流浃背,手指轻颤。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这次为救那小子险些丧命,今后可真是要小心行事。既然男频不允许出现男男暧昧内容,今后连容易让人想歪的事也不能有了。” 他没时间再耽误,以疾行之速,沿着原路向北行山脉而去。 第34章 离瑟 傍晚,北行弟子远远地看到天边飞来一个蓝衫人,大喊道:“蓝师兄回来了!快去禀告长老和众位师兄们,不用找了,蓝师兄可回来了!” 蓝止几天前抛下一切带着简锵走了,连句话也没留下,已经是犯了北行门规。他现在一刻也不敢耽搁,径直向着训诫房而去,先把责罚领了再说。 一进门,蓝止便把外衫拉下来扔在一边,只留下浅蓝中衣,跪下等着。不多时,万成彬、齐慕然等人急匆匆赶了过来,万成彬见他就生气,怒道:“这几天你去了哪里?那简姓弟子哪去了?” 蓝止道:“简师弟已死,我把他的尸体找个地方埋了。我身负引领弟子之责,无故离开北行五天,当受责罚。” 众人心中都有几分疑惑,容云想看看大家的脸色,说道:“白师兄将简师弟打死,这都是大家都看到的事,蓝师兄何必将他的尸体背走?” 万成彬严厉道:“听白风扬说,你跟那姓简的弟子感情很好?” 蓝止面不改色,说道:“白风扬那天分明有些不对劲,秦海打死范青,已经惹下了不少麻烦,他不去约束教训秦海,又为何把姓简的杀了?我觉得这件事蹊跷,担心这是白风扬杀人灭口,便背着他的尸体走了,想把他救活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惜没有结果。” 容云想忙道:“所以蓝师兄本就怀疑白师兄有些问题,可是如此?” 蓝止不知道容云想为什么说这种话,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好借口了,硬着头皮道:“正是如此。”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万成彬沉默半晌,终于叹口气:“你白师弟咎由自取,也怪不得别人。” 这次反轮到蓝止惊讶,问道:“长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齐慕然道:“蓝师兄走后,白师兄陷入迷惑混乱之中,似有入魔之态。我们将简师弟的房间查了一遍没有结果,又去白师兄的住处再次巡查,不想却发现他的鞋底有落音花的痕迹。落音花生长在北行沼泽深处,花色殷红,其味不褪。当时长老们起了疑心,让我们去北行沼泽之处巡查,却发现了一个山洞。” 蓝止的脸色渐沉:“那山洞里有魔修的痕迹?” 容云想道:“何止是痕迹,法器、剩余未用的妖兽内丹都好好保存着,入口几个脚印,分明是白师兄的那双鞋踩上去的。洞口设置了天阶结界,我和齐师兄的修为不太够,险些没有发现。” 万成彬道:“严刑逼问之下已经查清楚,白风扬最近的确修炼了一套魔修功法《循影落》,可是他改头换面,封面乃是北行功法,七分真三分假,因此上次盘查时没有发现。他魔修在先,利用落英、秦海杀害吴斐、范青在后。因简姓弟子与你的感情好,便想将魔修一事怪在他身上。可惜白风扬修炼的功底不行,先失了神智,意识不清,才控制不住地出手杀了他。” 蓝止道:“《循影落》可以控制洛英、秦海的心智?” 齐慕然道:“洛英、秦海亲近信任白风扬,最容易受他影响。” 蓝止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也就离开五天,白风扬就从指责简锵为魔修的人,变成魔修了?这一切还都是他安排的? 齐慕然把蓝止拉起来:“师兄起来吧,这事不关师兄的事。你不在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但长老们不知道你因何将简师弟背走,心中也是不安。” 容云想道:“没错,蓝师兄今后可别一句话不说就走,让我们担心焦躁。” 万长老仍在生气:“就没看出白风扬原来竟是这种人。” 宋长老道:“可是证据确凿,有什么办法?这事我思来想去,白风扬生性有些爱嫉妒,吴、范、简三名弟子都是今年新弟子中的翘楚,他心中难免没有后浪推前浪之感。他平时嫉恨蓝止,但蓝止修为高,他奈何不了,这次恐怕也是借着这三人打击蓝止的意思。” 蓝止缓缓地穿好外衫,仍旧有些难以置信。他本来以为回来之后便是狂风暴雨,为什么事情竟然如此顺利? 他转头望着众人。 万长老白发苍苍,一脸正气;宋长老本性儒雅,捋须蹙眉;齐慕然性情安静,面露疲惫之色;容云想目光真诚,略略透出些伤感。苏楚也赶了过来,在一旁候着不敢多言。其余弟子全都垂头无语,连呼吸也不敢惊扰众人。 魔修果真就是白风扬? 容云想问道:“不知道现在打算如何处置白风扬?” 宋长老叹息摇头:“白风扬资质不错,我本对他寄予厚望,想不到却做出这种事。吴家、范家死了人,现在都在等候我们的消息,掌门说依照门规,先把事情告知他父亲,再将白风扬交给吴、范两家处置吧。” 蓝止心道,白风扬的父亲向来对这儿子不喜,这次怕是不会为他出头了。 万长老向蓝止道:“今夜已迟,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领责罚。你身为引领弟子,说走就走,这几日多亏苏楚照顾,否则你的弟子恐怕要成一盘散沙。” 蓝止自不必对他道谢,只微微点头。苏楚是个有些大将风范的,不卑不亢,恭谨道:“我跟随蓝师兄几年,为蓝师兄分担些烦忧,理所当然。” 大家又议论了几句,终于慢慢散了。长老们一出门,剩下的便都是年轻一辈,气氛立刻轻松不少。容云想叹道:“蓝师兄,你这几天不在,可把我们都害惨了。不但得追查白师兄的事,还得到处寻找你的下落,找不着还得给万长老教训,真是累死。” 苏楚也微微笑道:“蓝师兄回来就好了。吴斐、范青两人死了,弟子们都在担心自己的性命,又怕蓝师兄抛下他们了,这几日听风就是雨,望蓝师兄好好安抚他们。” 蓝止点头道:“我知道。” 容云想又怅然道:“以往只觉得白师兄喜欢跟蓝师兄争抢,有些矛盾却也不至于争得你死我活,却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总觉得有点、有点……出人意表。” 其他人都安静不说话。 蓝止沉默片刻,问道:“师父出关了么?” 容云想刚才说话没人接冷了场,现在蓝止突然转了话题,微微有点脸红,连忙回答道:“没有,师父正在闭关升阶,谁也打搅不得。只不过事关重大,长老们才不得不将实情禀告他。” 蓝止又沉默一会儿,低头道:“我一句话不说就出了门,没有交代,这几日辛苦了你们。” 这话一说,众人才笑起来:“不妨事,你回来了就好了。你出门也是为救简师弟,可惜他天资这么好,竟然就这么死了,也实在可惜。” 蓝止不敢告诉他们实情,只道:“我将他背走时已经迟了,他前胸中了三剑,元神俱灭,我去找了父亲也没能将他救活。” 大家叹息一阵,心情都有些惆怅,容云想又笑道:“既然已经找到魔修,事情也算是解决了,都回去休息吧。” 这夜蓝止在床上辗转反侧,总觉得白风扬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不是他看不起白风扬,只不过他的人设没这么复杂,要是真的怨恨简锵,直接一剑捅死他算了,怎么会拐弯抹角搞出这么事来? 尤其是子母虫这件事,白风扬如果一直在监听简锵的一举一动,应该早将离瑟搜出来了,何苦费这么大的功夫? 只不过他是这么想,别人却并不如此。魔修将北行派搞得不得安宁,还杀了三个资质极佳的弟子,大家心情沉郁,都急切地希望事情解决,也需要一个答案。 而白风扬就是这个答案。 当你需要找一个人做凶手时,即使他不是,你也会下意识地忽略种种疑点。 蓝止本想去见见白风扬,万长老却将他关在地牢,吩咐弟子们不得擅入。蓝止暂时见不到他的面,决定先私底下查访一番。 蓝止手上唯一的线索是用在简锵身上的子母虫,这种虫子长在西部大陆,在北行山脉附近并不常见,应该是从黑市中买得。但魔修的根据地既然是北行山脉,要调查虫子的来源,也只能从北行山脉附近的城镇开始。 北部大陆的黑市共有十几个,并不是有组织的贩卖,而是自动自发形成。北行山脉附近的黑市每隔两月一次,时间一到,散修、贩子从各路而来,将来历不明的法器、丹药带到黑市上交换、出售。 这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如同阴暗肮脏的沟渠,买卖的大多都是偷来、抢来的物品,也出售子母虫这种残忍狠毒、专门祸害人的妖兽。 要进入黑市,必须得有熟人带路,否则连时间、地点都不知道在哪里。但这对蓝止来说都不是问题,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去黑市,却知道几个出入黑市的重要人物。 接连几天之内,北行附近四个散修的住所都被人造访,据说那是个病弱的青衣人,谁也不认识他是谁,容貌清俊,气质娴雅,本来是温暖的样貌,全身却透出一股阴冷之气。 说是造访,这人其实也没多说话,他把这几个散修绑住,剑刃指在气海,冷静地问他们最近有谁买了子母虫。 这几个人怎么也想不出自己的住处怎么让人知道了,那柄剑又看起来不长眼睛,非常锋利。他们怕被人毁了修为,慌乱之际不得细想,都说几个月前的确有人在黑市上卖过一只子母虫。再问买虫的人是谁,四个人中却只有一个回忆起来,说道:“那是戚虫子买的啊。” 戚虫子原名戚君棋,是北行附近的一个天阶散修,爱虫成痴,平时除了修炼,就躲在自己的山洞里捣鼓各种虫子。 子母虫的来历,总算有些下落了。 独自一人时,蓝止时常想起简锵。这种思念并不浓郁,淡淡的,却足以让他牵肠挂肚。好在他有玉牌在手,想念时也能看看他在做什么,便也学起了那群宅男的样子,天天早上追更新。 那天蓝止走后,简锵心无旁骛地修炼,从不休息。只不过偶尔心神俱疲之时,他便会将蓝止的画像取出来,放在腿上,手指缓缓移动着,抚摸观看。 思念之切,足以蚀人心骨,纵人入魔。自从遇到了蓝止的那一天开始,他便已经不太一样了。蓝止,才是他此生的离瑟,让他偏离正道,控制不住地一路走下去。 蓝止却心道,画像大都是挂着看的,以表示遥思敬仰之情,何来这种看画的姿势?读到这段时,他忍不住尴尬得红了脸,就似那晚骑坐在他的腿上,浑身炙热,从头到脚都在颤抖一样。 简锵记不清楚那一夜,他却想忘也忘不了,就像在书桌上深深刻下的刀痕,不论过了多少年,还是会留在那里,提醒他当年的劣行劣迹。 那一夜他是打算烂在肚子里了,男主再怎么怀疑,也查不出什么证据来。 这天清晨朝会过后,万长老一时不注意松了口:“白风扬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吴、范两家就要来人了,明苏去看看他,弄清楚他是装的,还是仍旧不清醒。” 蓝止立刻应道:“是。” 好不容易能见到白风扬了,一定要问出个结果来。 他站在地牢门口,眼前一个人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一身血污混合着烂泥,褴褛不堪,叫人看不出衣衫的原色。白风扬平时喜穿白衫,样貌俊逸,身形秀雅,这地牢中憔悴不堪的病秧子又是谁? 蓝止默默望着他,连一丝恨意也聚不起来。 白风扬,也变成了那人手中的棋子。 地上躺着的人突然转身,那头像是在肮脏泥水里泡过的杂发微微一甩,露出凶狠双目。 一道凌厉又恶毒之极的目光朝着蓝止投射过来。 蓝止垂眸望着他,白风扬的牙齿咯咯作响:“蓝、蓝明苏,你真他妈狠!” 蓝止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第35章 苏楚 “你接连害了三条人命,我却还留下你一条命,我怎么狠了?” 白风扬两眼通红,瞪得像是凶神恶煞的阴鬼:“你还装!我算是想清楚了,那小子恐怕才是修炼了《循影落》,因为我早先怀疑他,你就想方设法陷害我,让我背他的黑锅!” 说着又捂住头,双眉紧皱,仿佛疼痛得不能自已。 蓝止此刻也是怒气攻心:“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杀了,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诬陷我陷害你?《循影落》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到手的?” 白风扬的身形忽然逼近,脏乱血污的手指紧抓着地牢的玄铁,恶狠狠地说:“我倒是想问你,《循影落》到底是怎么进入我房中的?” 蓝止冷冰冰地望着他。 原来白风扬也是一无所知,再吵下去就没有意义了。 蓝止忍下心中怒气,说道:“你怀疑有人陷害你,让你修炼了掺了魔功的北行功法,才弄得头痛欲裂,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 白风扬颓然地倒在地上,目光有些呆滞:“你少装蒜,做这件事的人就是你。除了你,没有人这么想让我死。” 这话竟然让蓝止无法反驳。纵观北行上下,有谁与白风扬不和,整日里明争暗斗?蓝止有陷害他的动机,又有相应的手段,白风扬会有这个推论,合理之至。 现在唯一能让事情有点突破的就是白风扬,偏偏这个人把他看成洪水猛兽,根本不会信任配合。 这个躲在暗处的魔修,难道也把这一切都预料到了? 蓝止厉声道:“吴、范两家过几天就要来人把你带走,你父亲已经把你开除了族谱,现在北行派上下没有人信任你,你再不跟我讲实话,我也帮不了你,你知道么?”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白风扬反倒怔怔地望着地面:“我父亲把我开除了族谱?他说了什么?” 白风扬的父亲根本什么也没有提,只送了一封信来,说白风扬从此与他无关。蓝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他眼眶通红,竟然扑簌扑簌地掉下泪来。 蓝止见过白风扬千般样子,无论怎么被欺负,怎么争强斗狠,怎么同他做对,他也从来没像个姑娘似的哭鼻子。蓝止一时间慌了神,喝道:“你哭什么?” 白风扬没出声,也没有理他,眼泪反倒掉得更厉害。他抹了双眼,把脸埋在双膝之间,肩膀剧烈地颤抖,呜咽道:“滚!你给我滚!” 蓝止想不到他的反应这么剧烈,怔了片刻有点后悔,不该用他父亲的事刺激他。想要哄他又拉不下脸,蓝止迟疑片刻终于走了。回头出了地牢,他向万长老道:“白风扬情绪、心智还未恢复,不如暂待几天,先不要让吴、范两家插手。” 万长老也是心烦:“这件事错在我们,凡事说不过一个理字。他父亲都不管他了,我们只能依照门规处置,甭管他疯还是不疯了,过几天两家一来人就把他交出去吧。” 蓝止皱眉道:“是。” 这件事的关键还在白风扬,但他已经钻了牛角尖,认定了蓝止就是陷害他的人,再说下去也解不开心结。蓝止叫人好好看着他,却听说白风扬一连几天都缩在墙角,像是痴了似的低头不语,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 与此同时,蓝止发现自己的住处也有些奇怪。不少地方有移动过的痕迹,不太明显,也没少什么,却总觉得像被人搜过似的。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来一直小心谨慎,放置物品皆照蓝止原本的习惯。以前的蓝止是个强迫症,他也跟着变成了半个强迫症,就因为如此,东西被移动了反倒容易看出破绽。 这个人难道在找离瑟?他从晨雾之墓离开时,把离瑟留在了简锵身上,这人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的。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穿过小门来到后院。这里连着后山悬崖,杂草丛生无人打理,是北行派有些荒凉的所在。他站在悬崖边上一望,冬天里草叶子枯黄,绵延无际,半山腰一株不起眼的老梅,饱经风霜地在风中只晃。 蓝止悄无声息地飞到老梅旁边,在自己打了记号的小石洞里一掏,取出一枚银白色鹰钩戒指来。 当初从白风扬身上抢来的空间戒指还在,并没有被人取走。 那是白风扬的祖传戒指,除非修为高深,否则白家以外的人根本打不开。那里面装了赴仙城拍来的圣阶升阶丹,蓝止修为低打不开,又不好随便扔掉,就在这里挖了个小洞藏起来,将来再做处置。 蓝止把阿生叫来书房:“我走的这几天里,你翻过我的东西?” 阿生懵了一会儿:“我怎么敢?你的东西偏一点都不行。” 阿生说话就是如此,意思不清,只有蓝止才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是,蓝止房中物品的位置固定,连偏离一点都会让蓝止发现。 蓝止皱眉又问:“有人来过?” 阿生慌忙点头:“万长老和宋长老带人来过,齐师兄、容师兄和苏师兄也来过,都是来找蓝师兄的。他们问我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把我给吓死了。” “没搜我的东西?” “没啊。” 阿生好奇地问,“东西少了么?” 蓝止沉思片刻又道:“我这几日不在,晚上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阿生露出些古怪害怕的神色,小声道:“蓝师兄怎么知道?你走了之后的一天晚上,我半夜起来撒尿,揉着眼睛还没睡醒呢,忽然听到你卧房的门响,然后一个影子就从里面出来了。我以为是鬼呢,吓得大叫,叫了大半天才发觉整个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蓝止越听越有些心惊。 他这院子自有防御,除了简锵可以自由出入,其余的人根本进不来,除非那人的修为比蓝止还高。北行派修为比蓝止高的人只有掌门和长老一辈,难道偷偷潜入的人竟然是他们其中一个? 阿生道:“蓝师兄,咱们这院子闹鬼啊?是不是该作法驱逐一下了?那晚吓得我没尿好呢。” 蓝止斥道:“胡说八道,谁说闹鬼了?” 正说话间,院门外忽闻吵闹之声,蓝止赶紧走出去,却见容云想抓着一只毛绒浣熊,目露凶光,逼问威胁道:“还敢骗人!蓝师兄会收你?” 浣熊吓得全身的毛抖动,呜呜咽咽眼泪都出来了,两只爪子扣在一起讨饶:“别杀我!我真是蓝修士的妖兽!” 齐慕然斜靠在长廊柱子上,姿态清雅,正看着他们抿嘴微笑。 浣熊一看蓝止出现,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挣扎着要往蓝止身边跑,却被容云想揪得死紧。浣熊扭动哭道:“主子,这位个子不高的小修士不相信我是你的妖兽,硬要扒了我的皮炖着吃。我年纪轻轻如花似玉,还不想死啊!” 容云想火冒三丈:“还敢骂我个子矮!” 齐慕然把头转向一边,嘴角勾着翘起来,却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蓝止被他们吵得头疼,说道:“放了它吧,它身上有我留下来的蓝家印记,容师弟早看出来了。” 容云想笑着把手一松,浣熊逃命似的跑到蓝止身边,缩成一团,抱着他的衣摆抹眼泪。蓝止垂眸瞄它一眼,它连忙缩了爪子,往后退了退。容云想笑道:“蓝师兄什么时候也喜欢这种毛绒无用之物了?” 他故意强调“无用”两字,浣熊听了有些不服,又不敢上前跟容云想叫阵,小声辩解道:“我辨识灵草、丹药都是一绝。” 蓝止让阿生抱浣熊进院子玩耍,自己带着齐慕然和容云想来到大厅,问道:“找我什么事?” 容云想正色道:“万长老今早叫住我,说白师兄的弟子无人照顾管制,得尽早选一名引领弟子。我来找蓝师兄商议,路上正巧碰到齐师兄,便一起来了。” 蓝止直直望着容云想:“师父和长老们想让谁做引领弟子,都不必问我们的意见,你来找我商议做什么?” 容云想看着他的脸色道:“我看万长老的意思,像是看中了苏楚。” 蓝止低头一想,颔首道:“万长老想让苏楚做引领弟子,又怕他本来是我的人,与白风扬的弟子有嫌隙,难以管教。万长老的意思,是让我去管白风扬的弟子,苏楚来接我的班,可是这个意思?” 容云想舒一口气:“万长老说这件事一说你就明白,果不其然。以蓝师兄的本事,就算接管白师兄的弟子也不在话下,定能管得服服贴贴。苏楚经验尚有不足,接手你的弟子也轻松些。” 若是接管了白风扬的弟子,将来如果简锵回来,两人便能名正言顺地相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苏楚与自己的弟子有感情基础,也不会亏待了他们,确实是不错的安排。 只不过白风扬,难道就这么放弃他了? 蓝止问道:“吴、范两家的人,应该很快便到了吧?” 齐慕然道:“吴、范两家得知凶手捉到,已经派人赶来,明天就到了。蓝师兄也有个准备,免得他们挑衅生事。” 明天就到,换言之,白风扬明天就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简锵名字的事,的确是个Bug,现在就不修了,暂时叫着,最后写完了一起修。还有读者问云影今,柯云可,原蓝止三个人物。云、柯两个人都不会再出现,主要地图就是北行派内部的纠葛。至于原蓝止,作者不舍得他死,让他去现代了。原蓝止和本文剧情没有任何关系,boss也不是他。 第36章 墨离 蓝止把齐慕然和容云想送走,若有所思地回到院中,随手又拨弄灵草神思。手刚碰到叶子,茎上突然冒起尖刺,像是绣花针一般长短。蓝止心中有别的事,冷不丁被它刺了一下,指尖绽放出一朵小血花。阿生正煮了豆子喂浣熊,见状喊道:“蓝师兄又受伤了?那株灵草每次把你刺得难受,怎么还摸?” 灵草的花和茎叶全都缩起来成了一根棍,背朝着蓝止一动不动。 蓝止也知道自己手贱,把手上的小血花吮了,又忍不住摸了摸关闭起来的花骨朵。浣熊含着满嘴的豆子,咕哝道:“主子,神思不爱理你呢,你别惹它了。” 蓝止一听就来气,忍了怒说道:“谁说他不爱理我?他恨不得我碰他呢。” 想着想着又觉心里难受,蓝止回卧房取出玉牌,随手翻了翻。 没有更新。 前天、昨天没有更新,今天又没有,这系统是怎么回事? 文章没有更新,评论区里自然也十分安静,只有几个人在习惯性地闲聊。 【楼主:入V之后越发更新不勤了,没见过这样的,是不想赚钱吗?】 【1楼:更新频率不定,前段时间半月才更一次,后来更新得很频繁,这几天又懒下来了。】 【2楼:反正,再怎么更新也是简师妹一个人被扔在山洞里修炼。】 【3楼:是呢,上章他坐在溪水旁一边啃小蘑菇,一边摸蓝蓝的画像,看得我差点哭了。】 【4楼:我也是,赶快让他们见面吧。】 说起来,晨雾之墓离北行山脉不过五六个时辰的路程,一天就能打个来回,但是蓝止若去看他,说不准便会让有人得知简锵的下落,因此绝不能轻举妄动。 要见面,恐怕也要一年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先把暗中的人揪出来,那时候危机解除,简锵想什么时候出来,也不会再有危险。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解决白风扬的事? 蓝止慢慢走到院子里,却见浣熊全身的毛一阵哆嗦,冷不丁地在地上一滚,现出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青年。他全身什么也没穿,一双桃花眼懵了似的看着蓝止,突然脸一红,捂着自己的关键部位道:“怎么不小心就幻形了?快点帮我拿件衣服。” 阿生也懵了:“你当浣熊的时候一副蠢样,想不到人身长得不错呢。” “是么?” “是啊,五官端正,眉目都很清秀,我看比蓝师兄长得还好。” 蓝止皱眉道:“阿生回屋睡觉去吧,没事别出来。” 蓝止虽然人缘差,却也是公认的北行第一美男子,比他好看还得了?阿生悻悻地回了屋,桃花眼青年却还在激动,忽闻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变回去。” 声音没有起伏,也没有情绪,他转头一看,却见蓝止站在院门边,身边多了一个黑衣男人。这男人二十出头,肤色淡褐,五官说不上多么俊美好看,却如同一柄冷幽长剑,别有一番气质。 青年怔怔看着他,脸色突然酡红,变成浣熊朝着他跑了几步,却不敢再往前扑,轻声道:“墨离。” 蓝止还有要事跟墨离商量,率先进了大厅。墨离跟在蓝止身后,路过浣熊时,浣熊跟着他爬了几步,爪子想要勾他的衣摆却又不敢,眼巴巴地看着两个人进了屋。 它要进又不敢进,圆圆的耳朵趴在门上听动静,在门口等了半个多时辰。突然间门一开,浣熊连忙退后,黑衣男子从厅里跨出来,转身向蓝止道:“蓝修士请留步。” 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似乎迅速地望了浣熊一眼,却没有同它说话。浣熊不知道墨离到底看见它没有,着急地伸长了身体,轻声叫道:“墨离,我在这儿呢。” 蓝止见它这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皱眉道:“墨离,它叫你。” 墨离像是现在才看到它似的,低头看一眼却没有说话,反而向着蓝止道:“这浣熊天生味觉灵敏,所尝过的东西不会忘,还能通过味道说出材料。蓝修士若有用得着它的地方,不必客气。” 蓝止心道这浣熊是我的妖兽,我想怎么用,自然不用客气,还用得着你说?他却是第一次知道浣熊有这本事,随口道:“好。” 他一看这两人之间便是有些事情,心想自己也不能太过分,让人连叙旧的机会都没有,便向墨离说道:“你连日奔波辛苦,先回自己山洞里休息一夜吧,明天再出发也不迟。” 墨离低着头:“是。” 蓝止转身回了屋,墨离慢慢走出蓝止的院子,浣熊一路跟在他身后,轻手轻脚,却隔着一丈远的距离不敢靠近。 无声无息地走了许久,墨离缓缓转过身来,神色间似乎有些挣扎:“今夜去我山洞,明早我把你送回来。” 浣熊心中的沮丧顿时消散,连忙爬到他身边,毛茸茸的尾巴捂起脸:“好。” 墨离的山洞处在北行山脉幽静隐秘之处,洞前灵草丛生,左侧一片乌黑沼泽,右侧临着湖泊,一般妖兽难以接近。话说豹子都是睡树上的,因此这山洞应该只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却收拾得极其舒服。 小浣熊一进山洞便在自己以前睡觉的地方躺下来,下面杂草,上面吊着一个小布包,装满红色甜香的红果。吊着小布包的绳子有些松紧,小浣熊用爪子一拉,掏出几颗小红果吞在口中。 墨离迟疑地站在洞口不敢进,小浣熊知道他不喜亲近,爬起来拖着自己的窝挪到墙角,眼巴巴地瞅着他:“今晚我不舔你的毛。” 墨离听了却微微皱眉:“我说我不喜欢了么?” 他走进来在自己的床上坐下,轻声道:“这些日子过得如何?有没有用功修炼?” “有,我升了一阶呢。”说着黑豆子眼睛亮晶晶的,期待似的望着他。 墨离点点头道:“你的血统不过五阶,这一生只有两百年的寿命。若想跟我一样能活五百岁,至少要在二十五岁之前升到三阶。现今你已经二十二,只剩下三年的时间,因此当心无旁骛,若有半丝分心……” 小浣熊委委屈屈的:“我知道。” 墨离才不过二十出头,就像个老学究似的,整天就知道逼着他修炼。他天生知足,觉得能活两百岁就不算短了,墨离却恨铁不成钢,非要他也活到五百岁不可。 看墨离今晚教训得如此兴致勃勃,只怕他本来的打算又要泡汤了。 山洞里灯火昏暗,那些说教就像是催睡符似的管用,小浣熊摇摇晃晃昏昏欲睡地站着,墨离突然收住了口,轻声道:“过来这里。” 小浣熊清醒了些,连忙冲过去靠在他的身边,直勾勾地望着他。墨离的手覆上来轻揉它的头,摸了片刻,又把它抱上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小浣熊被揉得舒服,翻身四脚朝天躺着,爪子抓着墨离的手指,却不敢把心里话说出口。 墨离,我想你了,你也想我么? 小浣熊笑着问道:“你本来要出门四个月,怎么三个月就回来了?” 墨离蹙眉道:“我搜寻灵草的时候,识海中与主子的契约突然消失。你也知道,我们妖兽的契约是一生一世,突然消失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主子死了。我怕出了事,灵草也来不及找了,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小浣熊跳起来:“你主子死了?” “没死,被救活了。这些你不用管,好好在蓝修士身边待着就是。”墨离沉吟了半晌,终于道,“蓝修士对你可好?” “好。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这么快升了一阶。” 山林间慢慢飘起了小雪,寒风阵阵,从洞口飘进来。墨离用衣服包了小浣熊的身体,搂在怀里抱紧:“你主子给你起名了吗?” 小浣熊舒服得一颤一颤的,爪子抱住他温暖有力的胸膛,灰色毛下面的脸热了一片:“起了。” “叫什么名字?” “蓝棱,还给了个小名,叫做小灰。” 墨离轻声道:“竟然连蓝家的姓氏都给了你,如今你可不是无家可归,身份比我要高了。” 小浣熊的爪子轻掏着墨离的领口,墨离安静了许久,突然把他放到地上,推了推道:“睡觉去吧。” 小浣熊一步三回头地往自己的窝里走,缩成一团躺下来,抱住自己的尾巴舔:“墨离,你这次走又要多久?” 墨离沉默了一会儿:“这次不会太久,不到半个月就能回来。” 蓝棱“哦”了一声,又恹恹地低声道:“墨离,你说我真的能在三年之内升到三阶么?我从一阶升到两阶就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三阶更难升,我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墨离闻言攥紧了拳:“蓝修士天资极高,修为也深,一定能有办法助你。” 小浣熊闻言爬起来愣愣望着他,傻笑道:“我以为你最讨厌我紧跟着你不放,想不到你希望我活这么久。” 墨离淡淡斜睨他一眼,不说话了。 小浣熊继续舔自己的尾巴,突然抬起头来,懵道:“近来主子好像有很多烦心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生喂我吃豆子的时候说,主子经常大半夜的睡不着。” “不晓得,连蓝修士都不太清楚。现在主子有难,我得全力以赴,过这一段时间就不忙了。” 小浣熊轻手轻脚地爬到他的身边,小心问道:“你今天跟蓝修士在厅里说了些什么?” 墨离低头看着他,轻声道:“没什么,明天吴家、范家就要来人了,他今夜要去找白风扬。” 五更,北行地牢。 白风扬半垂着头,坐在两寸深的肮脏污水之中,昏沉间猛然睁开双目,向着地牢玄铁之外的角落喊道:“谁?” 没有声音,却有灵气在空中淡淡飘散。 白风扬瞪圆了双目,紧紧盯着角落里一个乌黑鬼影缓缓移动,声音又低沉了些,嘲讽道:“你是谁?找我一个将死之人,还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都已经要没命了,还怕些什么? 月色透过窗棂照进来,洒下一片银白,却照不明人影的隐蔽之处。许久,角落里缓缓走出来一个清雅绝俗的面孔,身形消瘦,似乎病弱不堪。他的眼神明亮尖锐,让人不敢轻视:“还记得我么?” 白风扬微怔,心头突突直跳,忍不住摸了摸小指上的戒指:“你不就是、不就是那个夺走了丹药的青衣人?” 青衣人不答话,白风扬又低了头道:“上次、上次承蒙你送了一套功法,还未道谢。可惜我现在深陷泥潭,命也不保,怕是将来也无法答谢了。” 青衣人不但给了他十万灵石,戒指里面竟然还放了一套调息功法。白风扬修炼时急功近利,多年来暗中一直靠丹药调和,对身体极为不好,却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套功法清心敛气,调和气息,可做辅助之用,慢慢竟然不用丹药了,实在是难得的好东西。 青衣人缓缓道:“听说你修炼出了差错?” 白风扬心中五味杂陈,眸中又现出晶亮之色,苦涩道:“我不知道师父所赐功法中掺有魔功,修炼了两月有余。那套功法定然是被那个蓝止给换了,可惜我口说无凭,北行之中竟然无人信我。” 青衣人不语,许久才轻声道:“我信你,我信你是无辜的。” 白风扬微微一怔,抬头望着这看似虚弱的人影,喉中竟然有丝哽咽。 第37章 脱离 青衣人走到玄铁前面,瘦长的手指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古旧的书:“无论什么功法都不能混着修炼,你这头痛之症就是由此而来。若要恢复,当散去这几个月来的修为,否则终成大患。我这里有套散气之术,你可以试着修炼,只是却需要不少时间。” 白风扬自讽道:“我的命都要没了,还修炼这些做什么?” 青衣人望着他:“身未死,心却已死,又是为了什么?” 白风扬怔怔望着地面不语。 青衣人又道:“你若真是无辜,岂不是便宜了那蓝止?如果想要揭穿他,难道不该留下一条命?” 白风扬听到蓝止这个名字就觉得生气,心中毕竟不服,说道:“可我深陷牢狱,明天就要被吴、范两家的人带走,我就算想揭穿他,又有什么办法?” 青衣人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被冤枉的?” 白风扬沉默了片刻,心想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苦涩道:“我到了天阶巅峰,却一连几个月不能突破,便去求师父指点。师父是我派掌门,日理万机,无暇教诲,便赐了我一部功法。修炼这功法时头不时阵痛,我没有太当回事,却想不到是功法被人做了手脚。” “你为什么怀疑是蓝止?难道别人没有可能?” 白风扬怒道:“那功法一直被我藏得好好的,我的住处除了师父和长老,也就只有蓝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我与师父长老们又没有怨仇,他们要陷害我做什么?” 青衣人皱眉道:“就算蓝止能进去,又怎么得知你藏书的地方?怎么能趁你不注意时换功法?” 白风扬瞪了眼:“所以你也是站在蓝止那一边,不信我?” 青衣人忍住想翻白眼的欲望,忍了气道:“非也,我也只是想问清楚。” 换言之,白风扬也不知道这功法是怎么被换的。迟肃如果想陷害他,直接给他一部掺假的功法也就是了,难道真是长老们半夜三更进入他的房间?那倒跟自己的房间被搜有些相似。 可是,动机呢? 费尽心思,辛辛苦苦陷害白风扬,难道就是为了杀简锵?直接把他拉到无人之处杀了再毁尸灭迹不就行了么? 青衣人又道:“你的鞋子呢,又是怎么回事?” 白风扬委屈地掉泪:“那双鞋子我嫌有些脏了,随手就扔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跑回来了,鞋底还沾染了落音花的痕迹。” 青衣人轻轻点头。这鞋子看来倒不是什么疑案。 只不过从这件事看来,躲在暗处的这个人心思细密,条理分明,鞋子是间接证据,功法是直接证据,就像是张开了条条无形的丝网,不知不觉地将人套住。等到人略有些清醒时,已经深陷蛛网,为时晚矣。 白风扬今夜的反应的确是个饱受冤枉的人,再无可疑。青衣人点头道:“既是冤枉,明天我救你出去。” 白风扬望着他许久不语,突然间抹了眼泪,低低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究竟是谁,到底有什么意图?” 青衣人淡淡道:“没什么意图,就是有些可怜你。” 白风扬咬了咬牙,嘲讽道:“我父亲一听我出了事,当天就派人送信,说我与他再无瓜葛。我没了家,又没了容身之处,还活着做什么?” 青衣人轻轻点头:“不错,你想死就死吧。如果我是你,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同丧家之犬,也恨不得早就死了。” 白风扬气得嘴唇哆嗦。 青衣人站在窗边,抬头望向钉着几颗残星的冬夜:“但你父亲这样对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驱逐出去,你难道甘心?不想证明自己的本事,让他后悔?北行派冤枉你,你就甘心背负一身罪名被人杀了,不想为自己讨个公道?还有蓝止,你愿意看着他意气风发,活得好好的?” 几句话把白风扬说得情绪翻涌,难以抑制。他抓了抓头发,肮脏的手指紧紧抓住道道玄铁,死死盯着青衣人。 青衣人望着他:“觉得没人关爱你,是么?有些时候就是如此,根本没人关心你的死活。你就随他们的意,听他们的话,他们想让你死,你就死?” 白风扬默然不语。 “这么想吧,就算为了让厌恶你的人难受,给他们添堵,让他们想到你就吃不下饭,你也得活得开开心心的,是不是?” 这是他高中时班主任说的,当时有几个学生联合起来欺负他,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他那时内向,在宿舍自杀不遂,反被班主任抓住了,把他狠狠骂了一顿。几个学生被惩戒记了处分,从此结下了仇,再没有过接触。几年后,他忘了那几个学生的面孔,却没忘记班主任的这句话。 白风扬闻言怔了怔,突然间破涕为笑。这道理是清楚了,但是一想到父亲把他驱逐出了门,不再管他的死活,心中却又像是被刀子削着一样。 青衣人道:“这世上像你一样的人不知有多少。有些人生来就没见过父母,比你更惨,却也不照样活得不错?” 比如说,简锵。就算一生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以乞讨打架为生,心也没有变硬变狠,心底尽是柔软,眸中一片澄清。 话虽如此,他也知道白风扬有自己的那一关要过。简锵之所以放得开,那是他从未有过亲情,不知道亲情的美好。而感情之所以放不开,那是因为心中仍有期待,白风扬多年挣扎难以丢弃,却也正是他割舍不得的羁绊。 白风扬似哭又似笑,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终于,他的肩膀轻轻抖了抖,靠着墙壁无声地哭起来。 许久之后再抬头,地牢却空空如也,只剩下他一只孤鬼了。 翌日清晨,冷风夹杂着小雪,蓝止一身素蓝装束,站在大殿之前,衣带和黑发随着风雪飘摇。 依照北行规矩,弟子杀了同门的,一律散去修为,驱逐出派。吴家、范家一共来了十多个人,范家只要杀人偿命就好,吴母却情绪激动,坚决要把白风扬带回儿子墓前,跪下忏悔之后再杀。 白风扬垂着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范家领头之人道:“如果现在就把白风扬散去修为,成了凡人一个,路上颠簸,恐怕去吴家之墓的路上就死了。” 吴母咬牙道:“把他的四肢割掉不就好了?” 万长老听了有些不高兴:“你把他四肢割断,他路上自杀怎么办?况且我北行派又不是邪魔外道,只有散去修为一说,何来割去四肢的前例?” 宋长老命人取来一枚丹药,让白风扬张嘴吞了,说道:“这是封神丹,我已经暂时封住他的修为,三个月之内连剑也拿不起来。你们用玄铁囚车将他带走吧。” 吴母冷笑一声举剑挥来,空中却忽然现出一道寒光,紧紧缠住她的长剑。蓝止站在她一丈之处,冷冰冰地说:“出了北行山脉,你想要怎么处置他,我们不会再管。但只要在我北行地界,就不得妄加刑罚。” 白风扬的嘴唇轻轻一动,低着头没说话。 吴母的修为只有地阶,如何与蓝止抗衡?她忍气吞声把剑收了,亲自指挥着人将白风扬关在玄铁囚车之内,噙泪喊道:“走!今天把害了斐儿的仇人抓到手,等下将他在斐儿墓前碎尸万段!” 飞雪连天,埋了母亲的哀伤,一行人沿着山间道路蜿蜒而去。 万长老叹息一声:“这件事骚扰我北行派几个月,现在终于算是有个结果了。云想带几个人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出北行山脉,之后就算再出什么事也与我们无关了。” 容云想连忙起身:“是。” 万长老对蓝止和苏楚道:“你们两人跟我来,有件事要与你们商议。” 蓝止就知道自己肯定脱不开身,好在救白风扬的事已经交付给墨离了,当下也不再多想,与苏楚一同跟着万长老和宋长老进了内殿。 果不其然,说的便是将苏楚提做引领弟子一事。 苏楚长得一表人才,清俊儒雅,又年纪轻轻便升到天阶,万长老和宋长老看在眼里,都有些惜才爱才之意。苏楚却低了头,皱眉道:“弟子生性喜僻静,不善于与弟子们打交道,愿继续在云长老座下当一名丹师。” 万长老和宋长老互看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引领弟子不做,偏要给门派炼丹。宋长老劝说道:“你前些日子替你蓝师兄照看弟子,我们都看在眼里,何必自谦?” 万长老也道:“引领弟子每年所发丹药、灵石、法器最丰,修行的时间也多,你现今不要这位子,不是糊涂了么?” 蓝止一动不动地坐着,半个字也不说。 苏楚毕竟年轻,未经大场面,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经不住这两人的轮番轰炸,听到最后连门规都搬出来了,终于皱着眉松了口:“弟子不敢执拗,任凭长老和蓝师兄定夺。” 万长老微笑道:“既然如此,明日开始接手你蓝师兄的弟子。他如今只剩下二十六人,你又与他们熟悉,不会太难。” 苏楚:“是。” 万长老又向蓝止道:“白风扬的二十九名弟子,从明天起就交给你了。你坐镇我们放心,不怕降不住他们。” 这件事对蓝止来说,实在是大大的不公,但要立刻找人接手白风扬的弟子,却也是难事一件。万长老和宋长老心中有愧,好好安抚了蓝止一阵,又让功德房为蓝止记了大功一件,总算说得过去了。 两人出了门,苏楚仍旧皱眉不语。蓝止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在想李悠么?不能做丹师了,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启齿?” 苏楚面露尴尬:“蓝师兄怎么知道?” “你早就能升上天阶,却迟迟不肯,拖了半年有余才升上去,不是等人又是为了什么?” 苏楚怔了片刻,笑道:“什么都瞒不过蓝师兄。” 两人闲聊几句,蓝止别了苏楚,一路走着来到自己院门口,却见阿生正在喂小浣熊吃豆子。蓝止现在才有时间管它,也不让它继续吃了,叫来卧房中道:“听说你能根据味道辨识草药,可有此事?” 小浣熊连忙点头。 蓝止从旁边匣子里取出一枚低阶的疗伤丹药,抠下指甲那么大的一块,放入小浣熊的口中:“跟我说说,这里面都有些什么?” 小浣熊蹲在地上嚼了嚼:“只有两味灵草,碎香草和怀松草。” 蓝止心头一动,取出一枚天阶的疗伤丹药,也抠下指甲那么大的一块,说道:“别吞下去,舔一舔就吐出来。” 小浣熊赶紧捧着丹药舔:“三味草药,碎香草、八风棱和蕴……蕴什么来着?蕴章草!” 蓝止眉毛一挑:“想不到竟然有这本事。” 玉牌里有好些从未见过的丹药,不知道丹方是什么,要是能把成份都知道了,说不定可以自己炼制,倒也是好事一件。 小浣熊赶紧讨好道:“我天生就有这本事,尝过的东西从来不忘,菜里不论有什么我也能尝出来,丹药里的灵草,只要尝过的我都能叫出名来。” 蓝止心道,这不就是吃货么? 他不敢让它乱吃药,陆续取出几颗温和的丹药让它尝,尝出来的灵草成分半点不错。蓝止越发来了兴致,让它留在房中,一起研究丹药的药性、灵草。小浣熊还从没跟旁人这么亲密过,蓝止的桌子靠着灯火,又暖又舒服,不知不觉竟然打起了呼噜。 幸好它的身型小,蜷成一团时就像枕头那么大小,蓝止这时候也不好把它赶出去,将它抱上床盖了被子,转身出了门。 这时候夜深人静,后山风凉,黑漆漆、寒浸浸的不见一个人影。蓝止在寒风里等了好半天,突然道:“怎么样,救下来了么?” 蓝止的身边落下一个黑色矫健的身影,黑暗中辨不清晰是人是兽,却听墨离冷冽的声音有些急促:“我在北行山脉外等着,傍晚才看到他们出来,吴家、范家的人都受了伤,囚车里已经没人了。” 蓝止的眸色一动:“白风扬不见了?” “嗯,不见了。不知道是自己逃脱,还是被人救了。” 第38章 真相 一晃一个月而过。 白风扬的行踪一直没有查到,蓝止让墨离暂时先把这件事放下,去调查戚虫子所买子母虫的下落。 这个月里,他也从玉牌里买下三十几颗从未见过的丹药,抠下指甲大的一块,让小浣熊挨个试吃。它倒也奇怪得很,无论如何也能尝出其中的草药,而且不论有无毒性,对它的身体都似乎没什么效用。就算灵草极为罕见,它也大都能说出名称来。 这小浣熊才多大岁数,之前能尝过这么多的灵草,还都能记得名称? 蓝止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豹子的?之前做过什么?” 小浣熊道:“我在悬崖上吃小果,不小心掉下去,刚巧黑豹经过把我救了。之后我每天给它送东西吃,再后来我不小心看了他没穿衣服的样子,从那时开始就搬到他附近了。” 蓝止只觉得这句话有些怪异,皱眉道:“遇到黑豹之前呢?” “没印象,豹子说我想不起来就算了。” 蓝止把一枚空间戒指绑在小浣熊脖子上:“里面有救命的丹药、灵草,还有几身衣服。你今后再幻形时,躲到没人见到的地方,先穿了衣服再出来见人。你既然是我的妖兽,今后就得听我的吩咐,知道么?” 小浣熊围着他的腿打转,抱紧了道:“知道。” 这日清晨蓝止去朝会,行到半路,却见几个弟子慌慌张张地走来,远远地见了他便大喊:“蓝师兄!又出事了,蓝师兄!齐师兄、齐师兄将李悠打死了!” 蓝止心头骤然间停顿,沉声道:“带我过去。” 万长老、宋长老、苏楚和容云想都已经到了场。齐慕然浑身是血,手执长剑,怔怔站在原地,恍恍然似不知身在何处。苏楚双目通红,扶着李悠软下来的身体,低声道:“李悠,你醒醒。” 蓝止上前探入一丝灵气,说道:“气息不存,元神已灭。” 苏楚紧闭着嘴唇,一声不吭,突然以长剑刺向齐慕然。他的修为尚有不足,剑气却凌厉凶狠,齐慕然一动不动地站着,长剑穿胸而过,没入体中。 万长老喝一声,一道灵锁把苏楚连人带剑都绑了。蓝止上前扶住齐慕然,急道:“怎么回事?” 齐慕然的脸色惨白,嘴唇发抖:“不晓得,不、不晓得。” 他的神思有些怔忪,仿佛根本不晓得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容云想急得跺脚:“怎么又是这样?难道魔修的竟然还没有结束?” 万长老恨恨道:“白风扬上次逃脱,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的下落。难不成他又回来害人?” 宋长老皱眉道:“他那《循影落》只不过学了点皮毛,控制个地阶弟子已经是极限。齐慕然已经在天阶巅峰,白风扬怎么控制得了?除非他升了阶!” 蓝止也道:“以魔修之术控制人的心智,也要有个范围。齐师弟最近跟白风扬说过话?还是跟什么陌生人说过话?” 齐慕然跪在地上,前胸冒血,缓缓摇头。 万长老叹一口气,吩咐道:“先把齐慕然关起来,派人通知李悠之父,再做打算。” 众人要移动李悠的身体,苏楚却像是疯了似的不肯。宋长老心中惨然,以术法让苏楚昏睡过去,终于叫人抬着走了。 宋长老望着满地鲜血,叹道:“李悠出身名门,不知为了什么投身我北行派。如今他一死,他父亲李峰必不能善罢甘休,他一个日阶修士要找我们的麻烦,怕是得把掌门请出来了。” 容云想此刻已经掉了泪:“怎么回事?白师兄上次说他是被冤枉的,难道果真被人冤枉了?这魔修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几次三番要与我北行派做对?” 蓝止的心头突突直跳,觉得似乎看出了一点苗头,却又不敢肯定。他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这魔修做这一切事情的目的,每时每刻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先是妖兽被杀,引得北行派内搜查;再来吴斐、范青和简锵被杀,白风扬被陷害逼走;如今还有人被杀,而且只有比齐慕然修为还高的人才能做成此事,间接又洗刷了白风扬的嫌疑。那么最终的结论是什么,这人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浣熊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在地上慢慢爬着,嗅了嗅地上的血迹。刚要伸出舌头舔,蓝止已经把它抱了起来,脸色阴沉道:“不要随便乱吃。” 小浣熊被他吓个半死,慌道:“好。” 事到如今,再搜查也没有用了。这夜,蓝止终于见到了半年多没见面的迟肃,他形容消瘦,双目深陷,一看便是卡在瓶颈无法升阶,心力交瘁所致。 万长老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迟肃沉吟半晌,说道:“修为若要比齐慕然高,北行之中也只有二十多人,且大多数人都在闭关。明天把这二十多人的住处彻彻底底清查一遍。”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魔修的心思如此缜密,怎么可能在搜查时露出破绽?迟肃命令一下,蓝止也成了嫌疑人之一,因此不得离开北行派。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墨离追查戚虫子一事身上。 时间,还剩多少? 翌日清晨,飘起了鹅毛大雪,蓝止伸手一摸,本该在床上缩成团睡觉的小浣熊却无影无踪。他昨夜一宿无眠,直到五更才上床迷糊了一会儿,记得那时这浣熊就不在。 蓝止喊了几声,院子里传来阿生的声音:“它不在这里,不知道去哪里了。” 蓝止心道它说不定是去哪里玩了,也没有太在意。他与这妖兽本就有些感应,慢慢沿着识海中的痕迹走下去,却来到昨天齐慕然杀害李悠的地方。地上斑驳的血迹依旧,似乎没有什么不同,蓝止的目光却突然定住。 一滩新鲜的血迹里夹杂了几簇灰毛,旁边还有个歪歪斜斜的字迹。 【4】 没错,不是“四”,而是“4”,是蓝止教给小浣熊认识的数字。这滩血迹是怎么回事?小浣熊难道昨夜自己一个又来了这里? 识海中的契约没有消失,说明小浣熊并没有死。但是看这滩血迹的样子,至少也打成了重伤。 它来这里做什么?什么人把它害了的?它如今又在哪里? 蓝止的思绪烦乱,涌出无限个疑问,努力回想昨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那时小浣熊似乎想舔地上的血迹,他却不让它舔。是不是这血迹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让它起了疑心? 4,究竟是什么意思? 害了它的人,一定与整件事情有关。换言之,找到这个对它下手的人,只怕就能解决这件事。他把小浣熊害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得4的意思,因此这一定是小浣熊给他留下的线索。蓝止心里有些古怪,这人没有擦掉小浣熊留下来的符号,是故意的,还是一时疏忽? 蓝止再也没心情想别的,一连三四天都在北行山脉中搜索。这时候飞雪连天,寸步难行,小浣熊气息微弱,若有若无,蓝止就算有月阶的修为,也难以在连绵群山中找到些什么。 阿生知道小浣熊出事,也慌了,在冰冻三尺的寒冬中四处搜寻。 这天清晨,蓝止和阿生终于在后山的悬崖深渊里,从厚厚的冰雪下挖出一具冻僵了的躯体。 爪子蜷缩着,血迹粘着毛冻在身上,看不出是死是活。 蓝止的脸色寒得如同这漫天漫地的冰雪,把发硬的身体在怀中裹紧,低声道:“只要活着,我就能把你救回来。” 它要不是忠心,也落不到如此下场。 阿生也快要冻僵了,蓝止把自己的蓝色外衫脱了,披在他的身上。 一主一仆迎着风雪刚赶到山门,几个弟子迎上来,急道:“蓝师兄,万长老派人到处找你呢。李悠的父亲李峰到了,正在大殿里议事,万长老让蓝师兄赶快过去。” 蓝止心道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也不及多想,把小浣熊交给阿生:“回房间之后用火暖着,再喂它吃一颗暖香丹,之后把它放在床上,把伤口止血,等我回来。” 阿生连忙抱起小浣熊:“好,我知道了。” 几个弟子在前面带路:“师兄这边走。” 蓝止跟在弟子们身后,开始只是低头思索,越看他们的样子却越觉得奇怪,问道:“寒冬腊月,你们额上流汗做什么?” 领头的弟子笑道:“还说呢,蓝师兄怎么找也找不到,我们都心急了。” 蓝止拉住一个弟子的手臂:“你的手在抖什么?” 那弟子却慌张起来,反手一剑刺向蓝止。蓝止手中握住衡泱,轻轻一晃便把那弟子的剑打落在地,几个人如临大敌,迅速展开包围之势,却紧张得呼吸急促。 蓝止脸色寒冷:“你们要做什么?” 领首的弟子道:“蓝师兄修为比我们高深,千万不要让我们难做。掌门下令,让蓝师兄即刻去大殿,我们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蓝止冷冷道:“师父让你们抓我去大殿,你们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手钳住一个弟子的颈项,说道:“说清楚。” 那弟子惊吓得脸色惨白,又噎得难受,涨红了脸发不出声音。为首的弟子慌张道:“蓝师兄手下留情,我们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蓝师兄与前些日子李悠之死有关。蓝师兄要是与此事无关,还望尽早去大殿澄清,否则追究起来,蓝师兄今夜难以逃出北行山脉。” 蓝止望向远处攒动的人头,心中愤怒至极,却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弟子放开:“现在全部的人都在找我?” “是。” 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没事,现在却在通缉他,只怕是李峰来之后出现了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把这件事跟自己扯上关系的? 蓝止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除了李峰,还有什么人到来?” “还来了一位名叫严凉的修士。” 严凉,日阶散修,是李峰的挚友之一,手中有件法宝叫做分魂针。如果以此针扎身,魂魄会随之离体,如果魂魄与本身不同,周围人一眼便能看出。 换言之,这分魂针查的,是魂魄附体的夺舍之人。 这躲在暗处的魔修究竟有什么目的,如今他终于清楚了。 第39章 陷害 领头弟子的目光往旁边一扫,低声说:“蓝师兄,万长老即刻就要来了,别让我们难做,也别让自己吃亏。” 蓝止的手腕仍掐着那弟子的颈项,脸上挂着淡薄冷意。忽然间一道墨绿影子自天而降,来势凶猛,惊起飞雪萧萧。万成彬的胡子微颤,厉声道:“蓝止你做什么?放开他跟我来!” 蓝止的身体不动,右手在宽大袖子里握住一颗淡紫色丹药,冷冷道:“弟子并无错处,师父派人抓我是何意?” 万成彬眸中露出一丝为难之意:“你是否有罪还未成定论,先随我去掌门面前说清楚,如果你没有犯错,当然还你一个清白。” 怎么还清白,像还白风扬那样的还清白? 万成彬见蓝止不为所动,急道:“你死活不跟我走,又挟持了同门师弟,难道是心里有鬼?我就不信你真有问题,快点跟我去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你要掌门亲自来捉拿你?你以为自己能跑得出去?” 蓝止明白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左手把掐住的弟子往旁边一推,一声不吭地望着万成彬。周围弟子们的情绪立刻放松,刚才被掐的弟子惊魂不定地跪在地上猛咳,眼圈通红。 万成彬叹一口气:“走吧。” 跟随着万成彬一路来到大殿,正座上的迟肃一身紫色道袍,容貌华美,却有些憔悴。左边坐了两个从未见过的修士,一个气质儒雅,相貌与李悠有四五分相似,看似不喜不悲,眼神中却露出一股化不开的哀意。另一个高大粗犷,背脊挺直,看到蓝止进来就指着他品评道:“没错,这绝对是蓝修尘的儿子。” 再定睛一看,却见白风扬站在李峰的身后,紧咬牙关,面色苍白,眸底的恨意像是要溢出来。 蓝止微微一怔。白风扬找了多久都没有下落,现在怎么也出现了?他暂时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低头拜道:“不知道师父让弟子来,是因为什么事?” 迟肃道:“见过静月宫李修士,西山居士严修士。” 蓝止像李峰、严凉行了礼,站在大殿当中,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几位长老都在,容云想和十几个天阶弟子也在不远处候着,这大殿里有四个日阶、三个月阶的修士,今天怕是插翅也要难飞了。 李峰缓缓开口:“方才对掌门说过了,现在不妨将事情再说一遍,让在座的长老们和蓝修士都清楚来龙去脉。” 他指了指身边的白风扬:“日前家母出门散心之时,见这位白修士身负重伤躺在溪水边,其状凄惨,心中不忍将他救了。母亲本来就极少见外人,不认识这是北行派驱逐的魔修弟子,便让他在后院竹林养伤。这位白修士想是不敢说明身份,只说自己是附近的散修,我也没有太在意。” 蓝止安静地听着。李峰住的地方离北行派足有千余里,是别人送他去的,还是他自己去的,偏偏就让李悠的祖母给救了? 李峰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前几天李悠、李悠身死的消息传来,母亲悲恸欲绝,这位白修士听闻之后却有些激动,向我表明身份,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李悠被杀之前的一个月里,白修士大都处在昏迷之中,不要说惹出事端,连命都几乎保不住。因此白修士说他被人冤枉,在下倒是信了几分。据他说,真正作案的人还躲藏在北行派中,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蓝止蓝修士。” 万成彬皱眉道:“口说无凭,白风扬跟蓝止素有嫌隙,有偏见也不奇怪。” 严凉接过话道:“在下不才,早年曾在西部大陆混迹多年,见过各种不同的魔修。这人修为不低,善于控制人的神魂心智,你们查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查不到,有个可能,就是有人被夺舍了。” 众人微微一怔:“夺舍?” 严凉道:“夺舍在我北部大陆少见,但在西部大陆却时有所闻。道行高深之人可杀人魂魄,继而夺人身体,始终不使人察觉。你们心里面对这个人不怀疑,就算有所破绽也会下意识地忽略,因此怎么查也查不出。” 说着,他取出手指长短的一枚针,银光闪闪:“李修士乃我挚友,李悠出了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此针名唤分魂针,只要向气海中扎一针,魂魄便能与身体暂时分开。那时此人原本的魂魄现形,是不是夺舍,是不是魔修就一清二楚。” 蓝止冷冰冰地望着他。 这凶手先把白风扬送到李悠家中,又利用齐慕然杀了李悠,消息传到李悠家中,白风扬怒气冲天,当然不会忍着不说。他认定蓝止是陷害他的人,满腔愤恨之下深信不疑,怎么会不在李峰面前告他的状? 这凶手布下天罗地网,不是为了白风扬,不是为了简锵,为的竟然是蓝止。 给简锵吃子母虫,也许是因为简锵处世尚浅,发现不了。让白风扬练了掺有魔功的北行功法,也应该是因为不容易对蓝止直接下手。这人为了把蓝止钉在死刑架的这一天,到底准备了多久? 蓝止一时之间思绪混乱,知道还有许多细枝末节之处需要细想,却无暇考虑。 宋长老道:“两位的意思,是在我们每个人身上扎一针,看看我们是否是夺舍之人?” 严凉道:“这枚针虽然好用,魂魄离体之后却有半成的机会不融,一年半载之后才能重新归体。在极少的情况下,甚至再也无法重新融合,成为一具活死尸。因此,此针当慎用,万万不能大意。” 李峰缓缓道:“白修士曾怀疑一位简姓弟子修炼魔功,蓝修士却几次三番阻挠,不让白修士查他。在下找人暗中查了查,发现这个简姓弟子一年前就已经死了,不知道投身来北行派的又是何人?” 蓝止就算再冷静,听到这句话,手心也冒出了汗水。这李峰的手段果然厉害,竟然把这件事也查到了。 万长老的脸色微沉:“新弟子入派之时盘查身份,是谁处理的?” 白风扬道:“正是蓝师兄亲手处理的。” 万长老闻言瞪着蓝止,似乎有些气得说不出话来,喊了容云想道:“立刻把那简姓弟子的家世查个一清二楚!” 李峰又哑声道:“李悠今年不过二十出头,自小性格安静,尊师重道,是我膝下的爱子。我生性喜静,静月宫上下不过几十人,与李悠年纪相仿者寥寥无几,也是寂寞。当年他与苏楚相伴一同求道,离家之时,在下万分不舍。但想到他拜北行迟掌门为师,又很是宽慰放心。几年来聚少离多,在下时时想念,只盼他一生平顺,想不到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我心中难平,夜夜无眠,望迟掌门给李悠一个公道。” 他的声音不高,淡淡含着愁思,并不刻意,也不激动,却足以叫人心中难过。他本是个日阶修士,要硬来也未尝不可,却只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场的人被他一腔父爱所感,心中惭愧,大殿里一时间寂然无声。 苏楚怔怔地站在一旁,垂头望着地面。 宋长老道:“此事还望从长计议。蓝止多年来对北行有功,分魂针既然能让人变成活死尸,冤枉了他也是大大的不公。若真要用此针,还得有些直接证据才好。” 万长老也说道:“李悠之事,我们也心痛不已。但分魂针有半成的机会让人躺在床上一年半载,甚至永不能恢复,若大错酿成,叫我们如何向蓝修尘交待?” 严凉插言道:“真正让人魂魄不融的情况少之又少,如今也只听说过两三次,九成九都不会致人性命。如果蓝修士愿意冒险试针,撇清嫌疑,倒不失为好事一件。” 李峰望着蓝止道:“为证明清白,蓝修士可愿意试针?” 终于被逼到墙角了。这布下的天罗地网,就是为了让蓝止在所有人面前无处遁形。 他自然死也不能试针。魂魄一出,便坐实了夺舍的罪名,接下来岂有活路? 大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皆一声不响地望着蓝止。蓝止心中也是惨然,一字一字道:“师父明鉴,弟子没有魔修,也没有残害门中弟子,此事实属有人陷害。况且试针之后又能如何,弟子身上的嫌疑难道能就此洗清?此针有半成的机会让弟子昏迷一年半载,若有人存心想害我,弟子的性命危矣。请师父为弟子主持公道。” 现在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迟肃身上。迟肃虽然心胸狭隘些,却也极为护短,自己门中弟子出了事,绝不会想让外人来插手解决,应该不会逼迫蓝止试针。 只要不试针,这人就永远没有直接的证据。 大殿上气氛紧张,人人皆有些喘不过气来,许久,只听迟肃缓缓道:“把蓝止绑了,试针。” 蓝止的心脏顿时停顿。 什么? 宋长老皱着眉道:“掌门,如今并没有直接证据,若逼着蓝止试针,是不是有些……” 蓝止心中急怒,抬头望着坐在正座的迟肃。只凭李峰这外人的一席话便逼他试针,连一丝迟疑也没有,迟肃是怎么回事? 迟肃语气里有种无法出口的焦躁和怒气,目光像是利剑一样穿透蓝止的身体:“把他绑起来,试针。” 看迟肃的态度和表情,分明也在怀疑蓝止的身份,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万长老怔了片刻,叹口气:“蓝止,坐下来试针吧,你要是清白,还怕被这针扎一下?” 容云想这时候也早已经忍不住,小声道:“蓝师兄,事到如今你就试一下针吧,也好堵住众人的嘴。” 蓝止一动不动地环视四周。白风扬、李峰和严凉咄咄相逼,迟肃毫无阻碍地应允,所有的人都劝他试针,这幕后的人若正站在这大殿里,只怕要高兴得笑起来了。 突然间,他凝神闭息,右手向地上狠狠扔出一样东西,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动山摇,大殿里团团热气升腾,一时间让人的眼睛都睁不开。 只听几声沉闷的痛呼之声,一道蓝光歪斜着飞出大殿之外,众人晕晕沉沉地捂着头,却见大殿的青石地面被炸出一个宽两丈、深三丈的大坑,烧得人一团炙热。白风扬、容云想和几个天阶弟子不小心掉落下去,捂着屁股跳脚大叫:“烫!烫死了!” 万长老目瞪口呆地环视四周,大怒道:“蓝止呢!怎么不见了?” 宋长老也有些急了:“快去追!” 李峰右手的云刃沾满鲜血,拍了拍衣服和头发上的尘土:“我在他身上刺了一剑,想必他现在也跑不了多远,不必着急。” 只见一个杏色身影从门口飞快地冲了出去,白风扬急着追上:“苏楚,把蓝止让给我,你不要杀了他!” 迟肃缓缓站起来,像是心情无比沉重:“把蓝止抓回来试针,他要敢再伤人,格杀勿论。” 鲜红的血滴滴答答,在干净的雪上留下长长的一串,染成一个红色的坑。 李峰这云刃当真厉害,就算吞了丹药也无法血,蓝止撕下自己的衣摆在前胸缠了几圈,终于暂时把伤口压迫住。他现在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李峰的云刃最初刺入胸口时不算太疼,越是飞得快却越是难以忍受,只得停在山涧之中缓缓步行。 要不是事先从玉牌里买了一枚仙阶的破云丹,他就算拼死也没法从那几个人手中逃出去,现在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 就是不知道能否逃过这一劫? 北行山脉中有几处隐蔽的地方,除了自己之外无人知晓,只能先去那里暂时躲躲。看位置,这里是北行的东南,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应该会有一处废墟。 突然之间,身后疾风呼啸,灵气翻涌。蓝止急忙转身,却见苏楚一身杏色衣服,双目血红,薄唇蒙霜,手持杏花软剑向他袭来。蓝止手中握住衡泱,轻轻在他的软剑上一敲。 软剑铮铮鸣动,苏楚忍不住痛得松了手,向后跃了三步。蓝止的胸口传来阵阵剧痛,冷声道:“就算我受了伤,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不要枉自送了性命。” 苏楚不答,突然一个转身向他手中的衡泱扑来,蓝止不料他竟然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连忙斜着身子将衡泱回手一抽。苏楚也是一怔,急忙将软剑往回撤,却已经迟了。 蓝止的左腰骤然一痛,往下看时,杏花软剑已然穿透而过,直没入柄。 苏楚冷冷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蓝止的额头冒汗,竭力镇定:“李悠不是我杀的。” 苏楚一双血红双目望向他,哑着嗓子问道:“我只想问你一件事。那次搜查之时,我和李悠检查弟子的院落,你在简师弟身边站了许久。我问你,你是不是把他手指上的空间戒指取下来了?他是否是个魔修?” 蓝止闭上眼睛,这时候实在不想再骗他,说道:“没错,他的确是个魔修。我为了保护他,把他手上的空间戒指取下来了。” 苏楚握着剑的手发抖:“我当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告诉了李悠。李悠说,你绝对不会做出危害我派的事,那么做必有深意,让我不要声张。我们都如此信任你,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蓝止心中酸痛不已,无言以对,只坚持道:“我没杀他,没杀吴斐,没杀范青。” “你既然没杀他们,为什么不敢试针!” 蓝止暗自调理呼吸,说道:“你把剑拨出来,我这就跟你回去试针。” 苏楚目光中露出些不信之色,慢慢将软剑抽出来:“蓝师兄,你不要再骗我,我——” 话音未落,蓝止忽然一跃而起,拼尽全身的力气跳入几丈外的悬崖,身影顿时消失在无底深渊里。匆忙中只听苏楚在悬崖之上气极大喊:“蓝止,你这个骗子!” 骗子就骗子吧,保命要紧。 扑通一声落入湍急的流水之中,所有的声音都模糊不清,蓝止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幸好他前些日子学到了《七方轮回》的续气之术,立刻聚息养气,暂且延长生命。他缓缓闭上双目,任身体在奔腾的激流中沉下去。 身体冰凉如死去一般,四肢毫无所感,不知过了多久,蓝止迷迷糊糊的,朦胧中耳边竟传来一腔哭泣之声。 第40章 初恋 哭泣声有些远,像是从某个角落捂着嘴发出来的一样,闷声闷气的,不敢让人听到。蓝止的双眼开了一条缝,缓缓把气息调匀了,转头望向哭声的源头。 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坐在离自己一丈远的地方,双膝并拢,脸埋在膝盖上,肩膀轻轻抖动。 蓝止有些意想不到,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身体微一抬,前胸顿时一阵撕裂似的剧痛,浑身冒出冷汗,不敢再动。 少年抬起头,把脸一抹就向着他爬过来,眼眶里的泪水还没有擦干净:“师兄,师兄。” 蓝止一时间不晓得自己是否在梦里,简锵却早把身体靠了过来,轻握住他的手。他的声音沙哑哽咽:“师兄。” 蓝止的手臂一抬,扯得前胸像是要裂开一样,心道:要是做梦,怎么也该舒服点,不至于痛成这样吧? 他艰难地摸简锵的头:“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这话不说还好,简锵听了心中又是一痛,靠在蓝止的身边道:“师兄,咱们暂时在这个山洞里躲一阵,过几天再出去。” 蓝止这才发觉,自己四周都是黝黑冰凉的石壁,只有些许光线从开口透进来。这里与其说是个山洞,不如说是个极为狭小的石缝,很深,却不太高。人在这里勉强坐着还可以,想站起来却是万万不能。洞前白雪堆积,杂草覆盖,从外面应该难以发觉。 蓝止只觉得身体温暖许多,唇角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抓紧他的手:“你怎么找到我了?” “墨离听说你被北行搜捕,立刻去晨雾之墓寻到了我,我就赶来了。” “如何找到我的?” “我和墨离分头找你,我遇到你时,你被两个弟子拖在地上……” 说着又有些说不下去,顿了顿才道:“我把他们打晕,把你救了出来,又找了这个地方暂时藏身。” 当时蓝止一动不动地任人拖着,面色青白,身体僵硬,所过之处,身下留下一道鲜红血迹。简锵那时像是心不再动似的,直到探到蓝止的气息,才慢慢冷静下来。 蓝止忍着痛楚半坐起来,靠在简锵的肩上,微微弯起嘴角:“不枉我之前多次救你,死之前也有人守在身边。” 简锵闻言,眼泪又扑簌扑簌地落下来:“蓝师兄不要这么说,墨离去给你找疗伤的草药和丹药,很快就会回来。” 蓝止点头道:“我前胸这道伤是被李峰的云刃所伤,七天七夜内只会更重,丹药、术法、草药都治不好,只有他自己有本事解开。如果能挺过这七天之期,就能捡回一条命。今天什么日子?” “二月初四。” 那便是第五天了,只剩两天。 简锵心中放松许多,赶紧服侍蓝止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他枕卧在自己的大腿上,又在他头下用布包垫高了些。两人互相看着,右手不约而同地在蓝止的袖子里握紧,简锵的左手环着他的腰,低下头道:“两天很快就会过,我一定不让你出事。” 蓝止自从八岁以来就没这么心安过,手心也温暖无比,点头道:“好。” 两人的目光相交,简锵低着头轻声道:“师兄,今后不论你怎么说,我也不会再离开你的身边了。你要是再想把我独自一人丢在晨雾之墓,大可以用蛮力把我关起来。” 蓝止真不晓得自己之前怎么舍得让他离开,抬起手抹了抹他鼻子和面颊上的泥土:“好。” 简锵垂下头与他额头相抵,手臂也环紧了些,轻声道:“冷吗?我、我帮你暖暖。” 蓝止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任他将自己越抱越紧。两人终究不敢做些什么,却又不愿分开,就这么一直轻轻碰着。 石缝阴暗,冰雪寒冷,痛虚交加,这本是蓝止一生中最黑暗最凄惨的一刻,心中却奇妙地没有痛楚,满满的都是这个紧紧抱着自己的少年。 蓝止昏昏欲睡:“师弟,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什么?” “心地善良,无论别人对你最什么,你也不会怨恨。” 他这辈子写过的最后悔的一句话,就是男主黑化。如果有天简锵的善良不在,柔软不在,他真会追悔一生。 简锵轻声说:“嗯,我将来也会一直这样。” 想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人,未必一定要做些什么。只是像现在这样抵着额头,温柔说话,便已经足够。 夜里蓝止的伤势加重,昏沉间全身时而炙热,时而冰冷。简锵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抱着他躺在自己怀里,温声细语地说着话。 翌日清晨蓝止昏睡过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又被逐渐加重的痛楚逼醒。这一天他的头脑清醒了些,蔓延四肢百脉的痛苦却更加清晰,一动不动地僵直躺着。 简锵慢慢捋着他的额头和太阳穴,蓝止缓缓道:“师弟,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一个人必定挺不过去。” 简锵的头低下来,额心相碰:“再过一天就好了。” 清醒至深夜却又忽然睡过去,简锵替他擦拭着浸透衣服的冷汗,蓝止忽然半坐起来,双手死揪着他的衣服拉开,身体贴上来。这时候山洞里黑得不见五指,简锵的手指在他气海中一探,只觉得灵气缓缓消散离体,已正迫不及待地需要补济。这正是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他来不及多想,把自己和蓝止的衣服脱了,身体几处大穴相贴。 蓝止早已经神智涣散,衣衫半褪,一边轻声叫着“师弟”,一边紧抱着扭动挣扎。简锵实在受不住,混乱不堪间在他腿间抽动几下,奈何不得却又怕被他发现,羞耻痛苦得说不出口。蓝止含住他嘴唇的时候,简锵整个脑袋都懵了,愣愣地任蓝止自口中汲取灵气,动也不敢动。 双唇合在一起,灵气从口中流出,这是他们最接近于接吻的一次接触,简锵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把蓝止翻身压住,颤抖地捧住他的脸,轻轻地用嘴唇碰触着。 初恋之涩,初恋之苦,经久无望的等待之后,不经意被喜欢的人碰触的那一刻,是心尖上谁也夺不走的回忆,让他想到就无声地心悸,足够他独自一人在深夜里慢慢回味。 蓝止似乎有些回应,简锵怕被他发现,连忙向一旁退了开来,缩在墙角怔怔而望,惊慌失措。蓝止却没有醒,身体随之跟过来,嘴唇在他的颈项上摩擦。简锵的睫毛颤动,迟疑了半晌,低头轻轻吻住他,逐渐沉迷。 阴暗的石缝,什么都看不明,却让心中的渴望清晰起来。 师兄,现在我已经放不了手。 连绵不断的吻像是使人安心的药,两人浅浅地吸吮着,如同沙漠中行走时遇到了甘醇的清泉。简锵温柔地吻着他,那味道他一生都忘不了,酸酸甜甜,醇香浓郁。他突然觉得有些高估自己了,尝过师兄的味道之后,难道他能甘心只做兄弟? 不,这个人全部都是他的。 折腾了大半夜,蓝止终于安静下来,身体慢慢回暖,靠在他身上沉沉入睡。简锵轻抚着他的头,缓缓把他的身体擦干,摸索着给他穿好衣服。 翌日清晨蓝止悠悠转醒,身体好了许多,却早已不记得昨夜的事情。他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怔怔道:“我只知道云刃厉害,想不到竟然厉害到这种地步。还没结束,等下恐怕还要再折腾一次。” 简锵低着头不说话,蓝止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有些尴尬地望着他的脸:“我昨夜是不是做什么了?你又脸红些什么?” “没什么,你什么也没做。” 简锵微微笑着,转移了话题道,“不要紧,今天已经是第七天,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蓝止紧攥着他的手,小声道:“这几天辛苦了你,你想要什么,等我好了之后找出来送你。” 简锵的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摇了摇头道:“一点也不辛苦。” 默默依偎了不知多久,蓝止突然抬起头,眼神中露出几分戒备,声音冷冽:“外面有人,是不是墨离?” 简锵立刻坐直身体,向着洞口望了望:“应该不是,我让他去找给你疗伤的草药,顺便把搜寻你的人引开,不会来这里。” 他把蓝止放在地上,掏出一柄月华色的长剑,轻手轻脚地守在洞口旁,一动不动地候着。不久,只听洞口之外穿来细碎的声音,伴随着人的轻轻气喘。 来人的修为并不高,步履有些蹒跚缓慢,蓝止和简锵交换个眼色,只见洞口的杂草被人拨开,一条腿从缝里塞进来。 个子不高,脑袋像是被冰扎了似的,浑身布满白色积雪,浑身用布包成一团。那进来的小矮子愣愣地望向蓝止,有些惊喜激动不敢置信,嘴唇僵硬地抖着:“蓝、蓝师兄?终、终于找到你了。” 突然间,一柄剑无声无息地架到他的脖子上,矮个子现在才看到身边站了一个十七八岁少年,恐惧地大叫一声,把头上包裹的布急匆匆地拆下来:“是我!我是阿生,蓝师兄的阿生!” 说着又见了鬼似的白起脸来:“你、你怎么还活着?不、不是死了么!” 蓝止连忙让简锵撤了剑,皱眉道:“你怎么找来了?你带了人来?” 阿生颤巍巍地扑打着身上的雪,从怀中掏出一只冻僵了的小兽:“不是!我来把蓝棱送还给你。” 蓝止让简锵把小兽接过手,问道:“现在到处都在搜我,你不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出来做什么?不怕死么?” 阿生发着颤道:“蓝师兄,你走之后我真的怕死了,到处都有人说你是魔修。但蓝棱醒来之后,说你是冤枉的,所有的人都错怪你了,我才抱着它来找你。它醒了几天,指着方向带我来到这里,昨天半夜又冻僵晕过去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山洞,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下,没想到真的找到你了。” 蓝止心中暗叫不妙,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洞外远处隐隐传来白风扬听不太清楚的声音:“刚才那个阿生分明来到了这附近,怎么找不到了?仔仔细细地搜一下。” 糟糕,追上门来了。 第41章 含冤 三个人在山洞里不敢发出动静,外面大约至少有四五个人,剑声铮铮作响,大约正乱砍着寻找能藏人的地方。白风扬的声音又远远飘来:“应该就在这附近,乱石太多不好找,大家分开行事,一草一石都不可放过。” 蓝止的脸色难看,抬头望了简锵一眼。他们若发现简锵未死,会怎么处置他? 阿生低着头发抖道:“他们、他们一直跟在我身后?” 搜寻的人越来越近,距离应该不到十丈了。简锵突然抓起地上蓝止的外衫,蓝止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厉声道:“不许出去。” 简锵迅速地握着他的手捏了捏,挣脱钳制,披上蓝色外衫。蓝止急得脸色铁青:“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别送死。” 简锵的身子消失在洞口,把洞前的杂草拨了拨,堆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只听洞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不多时几个人的声音嘈杂叫嚷起来。 “蓝师兄出现了,就在那里!” “什么?在哪里?” 白风扬的声音有些激动:“向着西北方向去了,全都快去追!” 外面的人声渐渐变远,想是被简锵所扮的蓝止引开,逐渐归于平静。 蓝止担心简锵的安危,又急又气,前胸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皱眉向阿生道:“如今情况危急,我自顾不暇,难以保全你。你赶紧回北行派待着吧,否则在这里也是送了性命。” 阿生不知所措道:“蓝师兄现在照顾不了自己,我在这里陪着你。”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冻僵的小兽,爬来蓝止的身边:“蓝师兄还是先看看蓝棱吧,现在都不清醒呢。” 蓝止低头叹气,见阿生实在冷得厉害,随手把自己的斗篷递给他包裹身体。 他低着头查看小浣熊的伤势,最深的伤口已经愈合,身体却还是极为虚弱,呼吸断断续续,想是真的被冻僵了。两人无声无息地坐着,阿生摸着自己身上的水蓝斗篷,突然拨了拨蓝止的长发,怔怔道:“蓝师兄,你还记得当年……” 倏得,石壁传来石子敲击之声,似乎是从外面扔进来,掉落在洞内,发出清脆的声响。蓝止立刻抬头而望,屏住呼吸,不久只见洞前的杂草被拨开,一个人弯着身子踏了进来。 蓝止只看那身白衣便觉得不妙,那人脸未进来,声音却已经传来,感慨道:“蓝止,你果真还躲在这里。我刚才追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劲,果不其然就是你的调虎离山之计。” 蓝止冷淡地看着他,调息凝气,不动声色道:“白师弟,我怕的是你们所有的人一起上,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你以为我怕你?” 白风扬全身都是雪花,也来不及扑打收拾,冷冷道:“那云刃七日七夜之内让你的伤势加重,你现在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何必嘴硬?” 蓝止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是么?你倒是来抓我走。果然如你所说,我现今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抓我还不容易?” 白风扬上下打量他一番,微微皱眉,突然觉得有些怪异。蓝止气息平稳,周身散出的灵气充裕,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模样。记得当日李峰伤他的时辰与现在相仿,相差不过一个时辰左右。难道那七日七夜的时间已经过了? 如果蓝止已经度过那炼狱一样的七天,只要一枚丹药就能恢复身上的伤势,自己要是不明所以冲过去抓他,还能有活路? 蓝止低头摸着冻僵的小浣熊,说道:“你来抓我回去吧。” 白风扬的脚步微微一动,却不敢轻妄上前,立在原地望着他。 蓝止越是这么说,白风扬心里就越是怀疑。他所认识的蓝止,目空一切,高高在上,对他除了不屑就是冷漠。就算被抓回去,也绝对不会想通过白风扬之手,此刻若真到了穷途末路,也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蓝止心里也在着急。他要是不挂念简锵,跟白风扬快意拼斗一阵也是爽快,就算死了也比被抓回去要强。吴斐之母、李悠之父爱子心切,一旦试针,必定会将蓝止千刀万剐。 可是无论被抓走,还是被杀死,简锵却肯定要受不了。现在他只想着如何把白风扬糊弄懵了,熬过剩下的这一个时辰。那时身体恢复,白风扬怎么是他的对手? 蓝止手中现出一团白光,在小浣熊的身体上缓缓而动。他的脸色不变,胸口的疼痛如同刀剑钻心,额头上又隐隐冒出冷汗。 白风扬看着那团白光,心道这股灵气看起来有些不足,但他又怎么知道蓝止是不是又在耍着他玩?他不是瞎子,灵气不足难道看不出来? 怀疑如同火种,一旦生出,就再难扑灭了。 白风扬望着他,忽然低下头道:“你难道真是个夺舍之人?你是谁?以前的蓝止去了哪里?” 蓝止不语,不久才淡淡道:“你入门之时,我曾叫你什么?” 贱妇之子。 这事白风扬从未对别人说过,依照蓝止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同别人提起。 白风扬的目光又露出一丝仇恨,冷笑道:“你果然是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敢试针?” “我不喜欢被人逼着做不喜欢做的事。”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倒是像极了蓝止的个性。 白风扬微微有些着急,他们在山洞中躲着,齐慕然、容云想何时才能发现所追的那个是假的,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 想想又觉得气愤,他冷冷道:“为什么要杀李悠?他是你亲手教导的师弟,况且你已经陷害了我,为什么还要杀人?” 蓝止冷冷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静月宫附近?为什么会伤重偶遇李峰之母?谁从囚车救了你?你住过去一个月,李悠就死了,你就匆匆忙忙地向李峰告我的状。这其中的关键你想不清楚,还来找我的麻烦?” 白风扬气得胸口起伏:“那姓简的就是我那晚所追赶的魔修,你却拼命维护他,不让我搜查住处,让我怎么信你?” 蓝止此时也忍不住了,冷冷道:“我与他在房间里做什么,与你何干?他从不曾伤害什么人,也不曾挡了你的路,不过就是跟我的关系好,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 白风扬怔愣地望着他。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与他何干?他们究竟在房间里做什么? 当夜的情景一幕一幕,顿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细细想来,那夜蓝止似乎正沐浴到一半,衣衫不整,头发、身体都是湿的。 再者,之前蓝止与迟水歆撇清了关系,迟肃才有意将迟水歆许配给他。他为什么突然要跟迟水歆撇清关系? 还有,自己忍不住杀了简锵之后,蓝止几乎疯狂的模样他现在都记得,恨不得将自己置于死地。 白风扬的脸色微微泛青,身体渗出细汗。一桩一件,这所有事情串联起来,难不成当时他们正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因此蓝止才死也不让他进去? 两个男人,难道也能…… 白风扬的脸色骤然通红,怔怔地望着他。这个人是在说真话,还是又用乱七八糟的话糊弄他?他们要是那样的关系,姓简的死了,蓝止会放过他?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蓝止的拳头在袖中紧紧攥着,胸前的痛楚蔓延至全身,心道这伤势怎么如此不合时宜,竟然这时候又发作了。 阿生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蓝师兄,你怎么了?” 这一拉不要紧,蓝止本就疼得坐不太稳,手臂登时像被利刃切成一片一片,疼痛难忍,忍不住晃了晃。 白风扬突感四周灵气不稳,立刻细看看蓝止的面色,只见虚弱苍白之色一晃而逝,虽然短暂,却真如同从骨子里透出来,绝对不可能是装的。 他的脸色一冷,心中狂怒。这个人说了这么多混淆视听的话,害得他几乎怀疑救了自己的人,根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白风扬此刻的恨意实在升到了极点,声音也再不带一丝感情:“蓝止,你害得我身败名裂,几乎葬身在冰天雪地之中。你今日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要么跟我回去试针,否则就死在这山洞里吧。” 说话间,空山剑已经握在手中,一道剑气劈空而来。 阿生叫喊着迎上去:“别杀蓝师兄!” 蓝止心中焦虑,杀了谁都好,千万不要杀这阿生!阿生从小不是修炼的料,几年了还不过是人阶下品,怎么可能是白风扬的对手? 紧急之时容不得细想,蓝止右手握住衡泱,飞快地冲上前把阿生卷着腰摔到一旁。只听一声铿锵,金属落地声清脆响亮,再看地上,衡泱已经断成了两截,青色光芒黯淡消沉。 蓝止的右手似已断了,不自然地弯曲着,鲜血沿着手指滴落在地上。 白风扬心中生出些感慨,缓缓道:“你如今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持衡泱,何苦把它取出来受苦?还是跟我走吧。” 跟他走,焉有活路? 蓝止此刻连站也无法站起来,身体的骨头似要断裂碎掉一样,头脑晕晕沉沉,难以思考。 他喃喃地说了些什么,白风扬皱眉道:“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我现在连你的一句话也不会再相信?你还是束手就擒,跟我回去,也免得……” 蓝止抬头望着他,冷冷一笑:“三岁定八十,一辈子也只能当个配角,扶不上墙。救你帮你的人简直瞎了眼,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白风扬闻言一沉,气得脸都青了:“你骂我可以,我恩人怎么瞎眼了?所有人都在冤枉我的时候,只有他看得清真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骂他?” “是么?我倒觉得那两本功法简直是喂了狗。” 白风扬的脸色突然变白,问道:“你说什么?” 蓝止定定地望着他,似有话要说又难以开口。他支持不住,扑通一声往后倒下去。 阿生慌慌张张地爬过来:“蓝师兄!” 白风扬怔了怔,心中如同千万道激浪翻涌,杂乱如麻。他蹲下来狠狠拉起蓝止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蓝明苏,你给我起来把话说清楚!你怎么知道他送了我两本功法!” 第42章 逼迫 蓝止双目紧闭,身体像是断了线了木偶,随着白风扬的手摇晃。白风扬见他一点回应也没有,恼恨地把他往地上一放,低头在身上翻找。 阿生见状早已经懵了:“白师兄在找什么?” 白风扬来不及理会,从蓝止手指上脱下一枚空间戒指,将里面的物品一股脑倒了出来。灵石数百,上品丹药十几枚,功法四五套,换洗的衣服三四件,都是些贴身救命之物。 他翻出一套衣衫,握在手中怔怔看了半晌,突然坐下来扶着额头,脸色苦恼至极。 阿生不知所措道:“白师兄究竟怎么了?” 这套衣服通体淡青,无论布料、样式、新旧、大小,都与自己恩人所穿的那套一模一样,连小细节都没有出入,要说是蓝止找来混淆视听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白风扬心中委屈地要命,垂死挣扎地继续翻着,却找出两枚与自己小指上完全一样的空间戒指。自己那枚戒指虽不值钱,却是恩人亲手所赠,因此整日带在手上,片刻不舍得离身。现在看来,这戒指却像是蓝止同时买了几枚,以作不时之需用的。 这么多的证据摆在眼前,就算心中一万个不想承认,白风扬也找不出其他的解释了。 斗了那么多年的宿敌,竟然是自己心中最仰慕的恩人。 白风扬低头坐着,望一眼地上僵硬的身体,思绪烦乱不堪。如果蓝止是青衣人,那么许多事情就要重新考虑了。他若想陷害自己,何苦又要救他出去,何苦送他消散魔功的功法? 当时从囚车里救了他的人并不认识,事后还把他打成重伤,他有些不解,却也没有细想,现在想来,难不成救了他的人并非恩人所派,而是故意来陷害蓝止的? 还记得当日吴斐母亲要剁去他的四肢,他怕得要命,心中发抖。那时无人来救,却见蓝止以剑指着她,威胁她在北行山脉之内不得放肆。就是那时,他心中突生一股莫名的情绪,虽然生生压下不去细想,却也存在心里难以忘怀。原来那就是感激? 阿生轻轻问道:“白师兄要把蓝师兄带回去么?” 带回去么,还是留在这里? 白风扬心中烦闷至极,低头看着手中的青衫,突然站起来把衣服扔在蓝止身上,头也不回地跳出去了。 他白风扬就算不是个宽厚之人,就算与蓝止多有怨仇,但救命恩人逢难,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置他于死地。 石缝里终于只剩下蓝止和阿生两个。 蓝止的睫毛一动,静静等着山洞之外的声音逐渐远去,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这孤注一掷的办法无疑是铤而走险,刚才就算假装睡着,他的手心也冒出了一层冷汗,好在白风扬竟能顾念旧情,实在难能可贵。 阿生慌忙把他扶起来:“蓝师兄,你终于醒过来了,白师兄走了。” 蓝止低着头:“嗯,刚才吓到你了?” “没。” 阿生把地上的蓝棱抱过来,放在怀中暖着,“蓝师兄,白师兄刚才一直盯着这身青衣看,不晓得是怎么了。” 蓝止苦涩无语,点点头靠在背后冰冷的石壁上。 阿生又道:“蓝师兄,你身上的伤快好了?” “没错,快好了。那时候没人能压得住我,我带你们走。” 蓝止这时才半闭了双目,嘴唇打颤,面孔青白仿若死尸,勉强道,“这云刃当真厉害,现已到了最后关头,身体最为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意识。你等会儿帮我看着洞口,别让人发现我们在这里。” “嗯。” 蓝止紧紧蹙着双眉,轻声道:“阿生,我现在痛得厉害,你陪我说说话。你刚才问我记不记得一些东西,记不记得什么?” 阿生垂下头:“没什么。我小时候总被人打,脑子被打糊涂了,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也想不明白。蓝师兄还记不记得五年前遇到我的那天?” 蓝止望着他,轻声道:“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清楚。” 阿生的双目晶晶亮亮,似乎已经陷入回忆之中:“许多事情我都记不清楚,就是这件一直忘不了。小时候因为笨经常被人打,娘亲也好,哥哥也好,偏爱打我的头,越打就越笨。那天村里几个孩子脱了我的裤子,把我绑在树上,又在我的小唧唧上拴了一条绳子,浇了油,然后把绳子一头点了火。火一直沿着绳子烧上来,我吓得大声哭叫求饶,他们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来。这时候一个人从天而降,长得像天仙似的,身上一水的蓝色,蓝得就像是村子旁边的湖泊。你想起来了么?你把我绳子上的火灭了,又把那几个人赶跑了。” 蓝止深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当时我求着你把我带走,你见我身上到处都是伤疤,问我是谁打的,我说是娘和哥哥。你便说不要这个家了,把我带进来,让我做你的小跟班。想起来了么?” 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怎么会想得起来? 蓝止缓缓闭上眼睛:“阿生,这段时间我忽略了你,是我不对。你生气了吧?” “以前你也从不管我,很少跟我说话。但是我只要每天见到你,给你准备洗澡水,给你扫院子,我就很高兴。我做错了事,把你的灵草养死了,你罚我跪,打我的手心,我也不生气。” 蓝止默默无语。 阿生的手指轻轻捋着蓝止的头发,又望着身上的水蓝斗篷:“蓝师兄,你这段时间对我也很好,不用担心,休息吧。我帮你看着洞口。” 蓝止缓缓闭上眼睛,许久没有动静。灵气自身体缓缓消散,石缝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如同死了似的寂静。突然间,蓝止蹙紧眉头,口中呓语,浑身冒汗,似乎已经失去意识地抽动着。阿生摸着他的额头,突然抽出一柄短剑,直直插入蓝止的前胸。 蓝止立刻睁开双目,口中鲜血迸流,喘息道:“阿生,别杀我。我就算死了,你蓝师兄也回不来。” 阿生慌了似的向后爬去,靠着石壁害怕地望了半晌,却见蓝止喘着气虚弱至极,根本无法反击,才重新又爬回来,颤抖着抓住剑柄,想要拨出来。 蓝止的手死死压着剑柄,断断续续道:“阿生,你拨出来我就死了。是谁、是谁让你抱着蓝棱来找我的?” 阿生的嘴唇发抖,死命地拔着剑柄:“是你把蓝师兄杀了,他说只要你一死,蓝师兄就能回来。你死吧,快死吧……” 蓝止的汗水如雨般沿着面颊流下来:“阿生,你蓝师兄已经不在了,杀了我也没用。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人让你杀我的?” “胡说!” 阿生硬生生地把短剑从蓝止的胸口拔出,满手都是鲜血,短剑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上,“你死了蓝师兄就能回来,我就坐在这里等着你死,等着蓝师兄回来。” 蓝止闭上双目,紧紧压着前胸的伤口:“那个人、那个人你认识么?他说什么你都信?” “我信,我信。” 阿生恐慌地抱着自己的头,“你别再跟我说话,他说你太狡猾,让我绝对不要跟你多说话。” “蓝棱是你杀的吧?” “谁叫它多事!它如果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睡觉,不去查事情,我也用不着、用不着把它杀了……” 蓝止惨笑一声:“你喂了它那许多天,跟它玩了那许多天,我看你们开心时并无异样,你说下手就能下手?” 阿生的眼眶里迸出豆大的泪珠,抓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小浣熊,哭着道:“是你的,都不应该在这里,都该跟着你一起死。” 提着小浣熊的尾巴,手中又抓起短剑狠狠刺下去。 蓝止的手指一动,地上断裂的半根衡泱突然飞起来,穿过阿生的手腕,直直刺入他的咽喉。 阿生的口中颈项满是鲜血,怔怔望着蓝止,手中的小兽坠落在地上。 蓝止惨然地低头,望向正倒下去的阿生,却见阿生突然间泪水迸流,呜呜地哭起来。 “蓝师兄、蓝师兄……你去哪里了?” 凄惨的哭声断断续续,逐渐变小,直到消失。地上的少年双目睁圆,肌肉僵硬,终于连最后一点生气也没有了。 冷风簌簌,空洞洞的,地上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蓝止擦着嘴角的鲜血,把阿生的双目阖了,呆滞地坐着。突然间,体内灵气翻腾,正以极快的速度从体内消散,头脑也逐渐变成一团混沌。 刚才那阵虚弱不过是引蛇出洞,这才是七天炼狱的真正最后关头,终于开始发作了。 蓝止赶紧给自己止了血,吞下一枚疗伤丹药,把小浣熊包裹了放在避风的地方,躺下来闭上双目。 云刃最难过的关卡就是气海散气,一般人难以挺过去,不到三个回合就气尽而亡。好在他有《七方轮回》,重在调息养气,昨夜那两次散气又被简锵即时补济,这次也许有一线生机。 只要挺过这一个时辰,他就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山洞,带着简锵突出重围。以他月阶的修为,刚才这些追来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迷迷糊糊地想着,头脑越烧越热,蓝止的脑中逐渐混乱,终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吸逐渐舒畅快意,骤然间,身体传来一阵刺穿的剧痛。 一个绿色格子在脑中跳出来。 【亲爱的作者,宿主身体被毁,元神被杀,人物已经死亡,无法继续活动。请选择:1、留在书中,魂飞魄散。2、返回,并交出此文的所有版权,剩余剧情由系统和书中人物自行操作。】 蓝止心灰意冷地安静了许久,终于说道:“选2。”他明明觉得身体好了许多,度过这最后一关大有希望,是什么人把他杀了? 【此次“用生命写文”活动被迫终止,作者按照原计划遣送返回,谢谢您的合作。】 临死之时,什么都不再重要,心中只放不下一个人,一个念头。 简师弟,今后我只能从文中看你了。 第43章 相隔 蓝止骤然间睁开眼睛。 “江晔醒了!醒了醒了!快去告诉导演!” 不远处传来混乱的声音,有男有女。 没错,他现在应该是江晔。只不过这些人是谁? 蓝止目不斜视,紧闭着嘴唇,只听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今天也没法开工了,现在他需要休息,都出去吧。” 几个不认识的人走马灯似的在他面前晃,亲切地安慰几句:“好好休息吧,醒过来就好,明天就没事了。” 蓝止一句话也不说,眼睁睁地目送他们走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李何两个人。蓝止怎么也想不通到底出了什么事,转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李何是李悠然的真名,两人之前虽然网络联系频繁,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这个学长。况且李何事情繁忙,是网站的白金写手,怎么会突然跟他待在一起? 李何是个瘦高个子,戴一副无边眼睛,皮肤白净,长得虽然不是特别英俊,却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属于比较耐看的类型。他从床边捡起一份报纸,低着头不在意地说:“你刚才偷看人家女主角洗澡,被人揍了一顿,晕过去了。” 蓝止坐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 李何说着抬起头,却突然皱眉把报纸放下来,扶着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试探道,“你不记得自己怎么晕的?” 蓝止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这件事,两人都像有千言万语似的互相望着,李何有些心绪不宁,站起来道:“昨晚你跟我说什么,忘了?” 蓝止心道,我都多久没见你了? 李何咽了咽口水,低声自语道:“不是吧?几天没看更新,难不成回来了吗?” 蓝止心里挂念着简锵的事,把身上的被子一掀就下了床:“把你手机借我,我得查些东西。” 李何从裤子里掏出手机,却没有递给他,只随手点了几下,青着脸低头翻着。屏幕背景是淡淡的米色,上面的字密密麻麻,正是的手游网站。 蓝止不好抢他的东西,迅速环视四周之后,发觉自己似乎在一个酒店房间里,问道:“这里哪儿能上网?” 李何把手机扔给他,心神不定地自言自语:“真死了,怪不得回来了。那他去哪里了?” 他心不在焉的,没再多说话,急匆匆地走出去了。 蓝止也没空理他,急忙低着头翻开手机。页面没关,正是早晨更新的一章《道魔至圣》。 里面记叙了自己死后发生的事。 简锵兜转着把追赶的人引开,深夜才回到狭窄的石缝之中,叫了几声无人回应,蓝止早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简锵探他的气息元神之后,把他的身体裹起来,像是失了神似的,一动不动地抱着。 “师兄,你怎么丢下我了?” 口中反反复复地只有这一句话,在怀里紧搂住。 蓝止紧盯着屏幕,一动不动地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门开的声音。李何气色凝重地走进来,脸色半青半白,坐在蓝止的面前。 蓝止把电话扔给他,心中有些戒备:“你想说什么?” 李何低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的事情。你不应该在这里,这里的你早已经不是你了。” 蓝止微微一怔,气愤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些什么?” “我不清楚,只知道你的文章出了问题,一年前我得了消息想赶来提醒你,可惜已经晚了。” “什么问题?” 蓝止又不安低头道,“现在该怎么办?” 李何紧皱眉头,面露难色,好一会儿没动静,最后勉强笑着说:“你在书里也算是受尽了委屈,被人追着要杀要剐,可怜兮兮的。先休息一下,今晚不要想别的。” 蓝止在床上躺下来:“我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住在这里?” 李何笑了笑:“我有本书的版权被买了,现在要拍成电影,你是电影里的男配。” 蓝止一脸茫然,突然眯起眼:“我走了之后,这个身体里住进来别人了?什么人?” 李何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别想这么多,既来之则安之,明天要是有人找你拍戏,你就说脑袋还疼,根本拍不了。” 蓝止被一系列的事情弄懵了。一年不见,文章还没完结,他就跑来拍戏了?又问道:“我今天是怎么晕倒的?” “你试戏时凌空飞跳,没系安全带,不小心从四楼上摔下来,落在垫子上就晕了。” 蓝止的眉毛微微一抖:“在四层楼高的地方凌空飞跳,还不系安全带。我的经纪人是谁?” 李悠然笑着说:“是我。” 蓝止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连掐死他的念头都有了。 门外走廊上突然传来着急的女人叫骂声,脚步声,混杂忙乱:“我的内衣,我的内衣被抢了!快追!” “这是谁养的浣熊?怎么跑到酒店里来了?” “快快,抓住它!别让经理发现!” “这东西跑得太快了!” 蓝止的门被“咚咚”地敲起来,门外传来小兽闷闷的叫喊。李何低头看了蓝止一眼,迅速来到门口把浣熊抱起来,把门关上。 浣熊全身都是女人的衣服,头顶着红色的胸罩,像是刚从衣柜里爬出来,搞不清楚状况似的梗着脑袋。蓝止的脑海里与这小兽有些断断续续的联系,心情起伏,自言自语道:“它怎么也来了?” 李何若有所思:“怕是跟你死的时间差不多,又是你的妖兽,被你无意识地牵引,追随而来的。”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那个人把蓝止杀了之后,难道会留妖兽一条命? 小兽从李何的怀里跳下来,慢慢围着蓝止转了半天,突然挠了挠他的小腿:“你是我的主子?怎么修为这么低?还有你身上这些衣服,怎么这么奇怪?” 蓝止皱眉望着他。这到底是人是鬼? 小浣熊见他的脸色难看,抱住他的小腿安抚道:“你就算没修为也没关系,不用自卑,我不太介意这些,也不会嫌弃你。我以前的主子修为也不高,对我就挺好,不但管吃管喝,还整天让我试吃丹药灵草,吃了几千种,所以我现在的鼻子和味觉可灵了。” 蓝止不由得心惊:“试吃了几千种灵草丹药,那不就是、不就是……” 话到嘴边,又哽在喉中说不出来。 怪道味觉如此灵敏,想不到它的身世竟是如此。 李何虽然知道这浣熊的本事,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动物,早已经看呆了,愣愣而望。 蓝止低头问道:“之前你被人打成重伤,之后又被杀死,记不记得是谁下的手?” 小浣熊露出茫然不知的表情:“你说什么?我刚才还在小溪边喝水。” “喝水,喝什么水?黑豹呢?” 小浣熊懵了一下:“什么黑豹?之前有只黑豹被我主子抓了,我放跑了它,你说的是那只?” 蓝止有些出乎意料。这小兽什么都不记得,怎么回事? 他先是惊讶片刻,却忽然又觉得极有可能。阿生当时对着小浣熊下了狠手,小浣熊就算醒来,也绝对不会合作,甚至带着他找蓝止。他想要蓝棱指路,又怕它回忆起来什么,说不定给它喂了失忆的丹药或者草药,才敢让它苏醒。 只不过这样一来,不但杀他们的凶手没有着落,连那个“4”的意义也无从查起。这件事实在棘手,不知道它究竟吃了什么,失去了哪些记忆,还能不能再恢复? 小浣熊在房间里转圈,爪子勾住红色胸罩盖在头顶:“这是什么?戴头上的?还有两条带呢。” 说着又把两条肩带挂在肩上,拖着在地上爬来爬去。 蓝止皱眉扭了头,向李何悄声道:“它是书里的人物,能在这个世界里生存多久?” 李何的脸色闪过微微的不安,却又隐藏起来笑着说:“不晓得,不过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小浣熊爬到桌子上乱摸,抓了一块提子奶糖含在嘴里:“这叫什么丹?好甜,里面有样东西我没吃过。” 说完把桌上摆的所有糖果挨个含了一遍,又跳下去咬桌子旁边那株澳洲瓶子树幼苗,被蓝止一把揪住尾巴:“今后没我的命令,什么也不许乱吃。” 小浣熊兴奋地挠他的腿:“主子虽然修为低没什么用,却有好多没见过的仙丹、灵草。” 蓝止懒得跟他多说话,提着尾巴往床上一扔:“睡觉吧。” 李何笑着说:“听说能变人身,变出来给我看看怎么样?” 小浣熊闻言爬起来试着变身。蓝止似有些烦心事,把被子掀起来从头到脚盖住它,向李何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睡觉吧,我有些事需要好好想想。” 李何欲言又止,许久才道:“你如果想重新回到书里面,也未必没有办法。” 蓝止一怔:“你有路子?” 李何眼中的愧疚转瞬即逝:“再次进入书里之后,只怕永远都回不来,这你要想清楚。书中世界毕竟是虚拟的,存在和消亡难以控制,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或者那个世界不存在了,你也会随之消失。而且我只是可能有办法,未必一定可以成功。” 蓝止咽了咽口水:“我——” 李何低了头道:“你不用这么快做决定,一切都想好之后再告诉我,我们从长计议。” 说完他也不等蓝止回应,转头出了房间。 蓝止一夜未曾睡觉,把自己的手机翻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当日的更新。 翌日清晨,蓝止带着小浣熊去吃早饭。李何一看到蓝止就笑着招呼:“都在问你好了没有,过来吃饭。” 这两人分明就是剧组的女配,长得非常漂亮,蓝止把小浣熊放在地上,说道:“头还在痛,怕是今天也不能开工。” 其中一个女生早就叫了起来:“好可爱!是你养的?” 小浣熊早已经被蓝止警告不许说话,也不许随便吃东西,露出一副懵懂的表情,一动不动地蹲着。 那女生喜欢得难以自制:“干净吗?毛看起来挺蓬松的,我抱抱成吗?” 于是它被抱到一双修长美好的大腿上。 “好乖啊,不咬人也不抓人,毛也干净,太可爱了。” 另外一个女生摸它的脑袋:“是啊,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东西。” 小浣熊从未被人这么重视爱抚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从桌子上抓了一块饼干,讨好似的递给那女生。周围的人炸了锅,有人羡慕道:“想不到这种动物这么听话,怎么养?” 于是它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小浣熊捧着饼干挨个分了,等人都散去之后,跳到蓝止的腿上小声道:“这里的女子穿得这么少,跟我们那里真不一样。明明修为极低,却似乎不太怕冷,倒真是奇怪。我刚才不小心摸到了、摸到了……” 蓝止抓住它乱晃的爪子:“别说话,吃东西。” 小浣熊抱着蓝止的腰,心惊胆战道:“主子,我好怕,我觉得自己今天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蓝止把最后一口粥喝完,只听不远处有个暴躁的声音传来:“什么叫做今天头痛,不可以开工?停机一天就要损失上百万,这个损失谁来担?” “陈导说先拍别的镜头,等过几天再拍凌空飞跃这个。” 那人闻言,暴躁的声音有些收敛,却又气狠狠道:“不过是个男配,还真当自己是大牌了,头痛就不开工。” 蓝止默然无语。一来一回,早已经把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 早上10点10分10秒,最新章的更新如期而来。 简锵仍旧在山洞里抱着蓝止的尸体,寒风吹动,冰冷僵硬,没有一点动静,只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蓝师兄,你在那边孤独寂寞,我去陪你好么?” 蓝止看到这里着实急了,立刻找到李何道:“我想清楚了,我要回去那边,你想办法帮帮我。” 李何连声道:“再送过去是可能的,但是要高层批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再活动活动。” 蓝止不晓得李何为什么这么积极地把他送过去,不过两人既然目的一致,他求之而不得。他借口头痛一直不好,开始发烧呕吐,回到家里静候李何的消息。 苦苦等待的日子里,评论区也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蓝止这个角色的定位向来备受争议,他一死,评论区立刻分裂成几个派系。 【楼主:我现在才体会到作者的深意。他忍辱负重地埋伏笔,讲述两个人感情发展的过程,蓝止一路扶持他,帮助他,为他献身,最终却被陷害至死。接下来男主必然黑化,武力大幅度提升,甚至血洗北行派,逻辑合情合理。蓝止是男主的白月光、初恋,这就是他的作用。】 【1楼:蓝蓝死了,男主就变成冷血动物了。】 【2楼:变成冷血动物,到处不留情,不是合情合理?】 【3楼:蓝蓝正宫派的可以回家了,这文你们看不下去了。】 【4楼:男主要殉情,感觉蓝蓝的戏份还没完。】 【5楼:死了还没完啊?元神被杀,这在设定里基本上就没得救了,难道要变成鬼继续么?】 【6楼:蓝蓝死了,真心想弃文啊。作者倒是说句话不行吗?这文停在这里简直揪心。】 【7楼:蓝蓝死了,不晓得为什么有点高兴。这篇文终于向着我能理解的路上发展了。心中白月光死了,男主黑化,之后开始不堪放纵的日子,直到找到另一个真爱,逐渐温暖他的内心。期待期待!】 【8楼:作者能不能保证,之后的女子都以女装出现?一路走来看得我心惊胆战。】 【9楼:暂时不下定论,这文一向不按照套路走,我怕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10楼:都死了还能怎么样?觉得前面这几十万字都是楔子,下面的才开始是正文。蓝蓝死了是很伤心啦,不过想到将来还有别的妹子出现也很期待。】 【11楼:没人觉得那晚在山洞里,蓝蓝的胸有点平么?】 【12楼:你们这群想让蓝蓝死的人,跟你们势不两立!】 【13楼:又不是我们想让蓝蓝死,是作者想让蓝蓝死。】 【14楼:我还是没搞懂作者的逻辑,就算是白月光死了,心痛一下也就算了,殉情是要闹哪样?】 男主的态度完全被理解成殉情,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众说纷纭,简锵的态度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而他,便日复一日地在山洞里抱着蓝止,毫无行动。巡山的弟子找到他们的时候,简锵的脸上结了冰,一动不动地靠着他流泪。 弟子们以为简锵还在地阶,不足为惧,不假思索地要把他抓回去再做惩处。谁知他们的手一碰到蓝止,便被一道凌厉的灵气折断手臂,顿时哀号着不敢上前。 弟子们自知不是敌手,连忙回去搬救兵,再次回到山洞之时却已经找不到两人。 万长老不想他短短一年之中竟然升到天阶中品,惊诧之下命弟子再次搜山,终于在溪水旁找到正在为蓝止擦脸的简锵。 万长老怒道:“你与蓝止勾搭成奸,冒名来我北行派,若不是修习了邪魔外道,我却也看不出你究竟如何在一年之内升到天阶,死而复生!今天便依照门规废了你的修为,逐出门派,从此自生自灭。” 简锵无动于衷,万长老心有不忿,把蓝止的尸体抢到手中,扔给身后的弟子:“回去通知蓝修尘前来领尸。” 简锵听到“废除修为、逐出门派”时没有反应,蓝止的尸体被人抢走,却又突然间发了疯,不顾性命地向着弟子们冲过来。弟子们一个不留神,尸体又被简锵抢回去,死死抱住。万长老大怒,拉着蓝止的手臂狠狠一拽,只听“咔嚓”一声,尸体的肩骨断裂。 简锵怔怔望着他折断低垂的手臂,声音如同哽在喉里:“蓝师兄对你们做什么了?他那么好,从来没有做过害人的事。你们不但要杀他,连他的尸身也不放过,是非不分,谁也不配碰他!” 万长老气得脸色发青,说道:“我们是非不分,他如果不是心虚,又何必要逃窜?” “你们既然不信任他,他就算试了针又能如何?这些年来他对北行贡献良多,你们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这么把他杀了,对得起他么?” 万长老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他本就心中有丝不安和难过,但事到如今又能如何?他不想再同简锵废话,更不想同他理论,一言不发将简锵一年以来的修为废了,扔在北行山脉之外。 简锵像是被折断的树枝,躺在泥沼之中,昏迷不醒。 蓝止用手抚着手机的屏幕,忍住摇摇欲坠的眼泪。 只是隔着一张纸,却是海角天涯的遥远,可以知道他的一切,却又如同残了一般无能为力。 蓝止是否是魔修,其实直到现在也无真凭实据的定论,但他既然命都没了,难道这时候又说他不一定是魔修?这责任谁来负,北行派的颜面又何存?于是北行派上下众口一词,不少弟子亲眼见他杀人,蓝止是魔修一事确凿无疑。 魔修在北部大陆是头等的罪名,当时蓝修尘正在闭关不问世事,蓝家主母何灵本就厌恶蓝止,不愿惹事,于是充耳不闻。蓝止的尸身在北行竟然一连数日无人问津,开始腐烂。 他既然有了魔修的罪名,依照门规不得入葬,迟肃无法,命人把蓝止的尸体扔在后山,就此作罢。 李何轻声叹气:“这样的世界,你真的想回去?” 想。 即便知道那个世界残酷丑陋,自己的性命也未必能保全,却还是想要回去留在他身边。 只为那一个人,愿意去接受一整个世界。 对简锵一开始是责任和愧疚,后来是爱护和喜欢,现在蓝止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注:李何是白金写手李悠然,曾经指导过这篇文的大纲,还插手了蓝止的人设。他之前曾经给这篇文写过一个香艳的长评,带来无数读者,直接让文章入了V,没有印象的可以重看第33章。这里的背景是,一年多前李何本来就知道穿书这件事,想来提醒江晔,却已经迟了,他已经穿越了。当然李何这边也发生了事情,不过暂时不详细写。) 第44章 重设 就在男主被逐出门派、不省人事昏倒在山林间的那一天,无巧不成书,秦宁玉带着一群慧心派的女弟子路过。 这个剧情立刻让评论区陷入疯狂之中。 【楼主:宁玉妹子的戏份终于来了,这次要再不发生点什么我就把自己的头拧下来。】 【1楼:我把手剁下来。】 【2楼:我先把自己的手指剁下来,再把腿砍了,一根一根寄给作者。】 【3楼:不晓得你们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蓝蓝才死了多久,就算要移情别恋也要有个悲哀期好么?】 【4楼:蓝蓝已经死了,不爱看的就弃文。】 【5楼:移情别恋是最好的疗伤药啊,难道让男主一辈子做和尚么?】 可惜事与愿违,秦宁玉的路过是真正的路过,目不斜视,凌空御风,甚至没有发现草丛中简锵的存在,就此擦身而过。 于是评论区懵了。 【楼主:谁能告诉我,秦宁玉的路过究竟有什么意义?一般情况下不是至少应该救了他么,怎么连看也没看到?】 【1楼:作者你懂不懂怎么写文啊?要是没打算让宁玉妹子救人,你花这么多笔墨做什么?】 【2楼:上个楼那些说要剁手剁脚的人呢?请履行承诺,该砍头的砍头,该剁手的剁手,否则就滚远点。】 【3楼:我还是没搞懂宁玉妹子的路过究竟意义何在。】 【4楼:越来越感觉作者在耍着我们玩。】 【5楼:其实有些不太肯定,男主上次究竟吃到了蓝蓝没有?写得太隐晦了,我又看了一遍,根本没写清楚是不是发生了关系。】 【6楼:没吃到么?那至少应该活过来给男主吃一次啊!】 【7楼:男主根本没印象,我们也无从知晓。如果上次没有吃到,蓝蓝活过来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8楼:没错,不管是否跟蓝蓝发生了关系,男主至少没印象。这个情节非常不合理,男主无论如何也要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做一次,才符合逻辑。】 【9楼:不错,这是迄今为止最有力的论据,我开始觉得蓝蓝大概真的没有死。】 【10楼:作者你看到了吗?至少让蓝蓝活过来,给男主上一次啊!】 蓝止气得脸都青了,他就算想死而复生,也不是为了回去给他上的好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男主还没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与蓝止发生关系,因此蓝止不能死,这个逻辑竟然得到了不少人的赞成,连之前坚定蓝止已死的人都动摇了。 【楼主:蓝蓝的香艳戏还没看够,强烈要求作者让蓝蓝醒过来。】 【1楼:这倒是真的,男主就算另结新欢也毫无感情,求让蓝蓝醒过来,先让男主做够啊!】 【2楼:的确死得太早了,简师妹之前那么害羞,经此变故胆子应该大一点了吧。】 【3楼:简师妹太惨了,强烈要求蓝蓝醒过来安慰他,主动献身一百次也不够啊。】 李何若有所思地读完了评论,似乎有些不同的见解,说道:“要把你送回去需要重设系统,损失不小,因此没批准,我也有些束手无策。不过蓝蓝的粉丝中有人认识公司高层,现在正在帮你想办法。评论区似乎有很多希望蓝止复生的,你何不推波助澜一下?” “什么意思?” 李何笑着说:“推波助澜,制造声势,让读者们逼着蓝止复生,我也比较容易在高层活动。不就是牺牲一点色相么,他们想看什么,你尽量满足他们不就行了?” “我和简锵是普通的师兄弟关系,你别乱说,也不要在评论区兴风作浪。” 李何并不想跟他争论,只说:“普通关系就普通关系,反正男主若是死了,你再写一本书就行了。” 蓝止望了他一眼。身为白金写手的李悠然,有随时让人咬牙切齿的口才和能力。 在一篇五百万字的文章里,主角不可能从头至尾都一帆风顺,因此男主必定要经历绝望、濒死等多重考验。文中他第一次被废除修为、逐出门派时,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位真正的导师,散修川百花。 川百花是个年近八百岁的仙阶道修,早已经不收徒弟,简锵重伤时无意之间闯入他的禁地,被川百花捡了,于是让他在自己洞府里做个打杂的。 蓝止只希望剧情能够依照大纲发展,如果男主用别的方式恢复修为,那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简锵从泥沼中苏醒之后,修为全无。他怔怔坐了半天,不知想通了什么,去晨雾之墓中取出了离瑟。 这剧情的发展让蓝止有些心惊。 简锵修炼的《暗柳清明》是循序渐进的练气之术,是为道家正道,清心自持,一年来已经为简锵打下极好的根基。就算修为被废,他想要恢复也不是不可能,却需要一两年的时间。 以简锵的心境来说,似乎有些等不及。 离瑟所刻的魔功叫做《八风阵》,以手设阵法,将阵法之内的一切都化为灰烬,灵气吸收到体内用以修炼。第一层只能设巴掌大的阵法,第二层的阵法则有桌子般大小,以此类推,第十层时徒手可设八风阵,方圆几里之内的人和物顷刻间化为灰烬。 损人利己,残害杀生,是为魔道。 然而修为提升越快,则越不稳固,这与升阶丹的功效一样,容易让人心神丧尽。简锵怕蓝止不喜欢他走歪道,这一年之间,《八风阵》的修炼只停留在第一层。 看简锵的样子,似乎是想把《暗柳清明》扔在一边,专注于《八风阵》的修炼。 所谓道魔至圣,说的是道与魔相辅相成,如果只专注于修魔,必将陷入万劫不复,成为嗜血无心之人。 他若能遇到川百花,以灵草丹药调和,不到三个月便能以《暗柳清明》恢复修为,《八风阵》的功效虽然差不多,却是后患无穷。 蓝止急了,对李何说:“到底要我怎么样?” “你稍安勿躁,明天应该就有动静了。” 翌日,蓝止收到十几个微博艾特,内容竟是要求蓝蓝复生的血书,李悠然用自己的微博大号转发了三次。他这时已经有九十多万的粉丝,颇造成了些轰动。 血书上有诗有画,文采极好,言辞哀戚,让人心疼,大多数人虽都觉得是假的,但转发量却只增不减,引来无数人围观这篇文章,评论区空前热闹。 【楼主:作者凭什么不考虑读者的感情!想把一个人写死就写死,逻辑在哪里?根本就是为虐而虐!】 【1楼:已经把简师妹虐成这样了,强烈要求蓝蓝复活补偿!】 【2楼:蓝蓝也想活过来啊,作者你不考虑我们,也不考虑书里的人物吗?】 【3楼:花那么多的笔墨,把一个人写得有血有泪,就是为了最终不给她好结局吗?】 这些人言辞激烈,掷地有声,当仁不让,蓝止如果真是写文的人,只怕现在要满身冷汗。李何说:“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公司终于松口,很快就会重设系统。” 蓝止立刻道:“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的事,你去看看你父母吧,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李何轻声道,“事到如今,我也算把脑袋放在切菜板上了,分分钟手起刀落,你可别临阵退缩。” 不退缩,怎么也不可能退缩。 父母没了他,各自都还有家庭孩子,也许偶尔会想他几次,却不会影响现在的生活。书里却有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即便隔着薄薄的纸页,也能感到他的孤独和痛苦。 蓝止说:“我父母的事你也都知道,我爸经济状况不错,但我跟他每年也就见一两次,最近一年多没说过话了。我妈改嫁得不太好,生活拮据些,又有两个还在上学的孩子。我银行里钱不多,但这套房子还有四环那里有套公寓,都是我爸给的,名字是我的。这篇文现在的收益差不多一万了,等文章完结后你帮我把钱和房子全都转给她,但别让我继父知道。” “你也不怕我私吞了。” “你一年几百上千万的收入,难道还贪我的钱?” 蓝止沉吟片刻又道,“之前在我身体里的这个人,是不是跟我互换了身体?” 李何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嗯,就是他。” 蓝止轻声叹气,试探道:“他不想见我?” 李何沉着道:“不想见,但他说小心迟肃。从你拒绝迟水歆的婚事开始,他怕是就已经对你起了疑心。” “还有么?” “文章是从简锵的视角写的,很多事情他无从知晓,也不想枉害无辜。事无大小,你把所有的经过都同简锵说一遍,他愿意帮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蓝止缓缓道:“不晓得他是如何适应现代人的生活的。” 李何的脸一沉,忍了半天才说:“他天资聪颖,是个无所不能的奇才,我遇到他才真是三生……” 喉咙一哑,却像是被人抽走了声音似的,只剩下嘴形。 蓝止问道:“他就在外面?” “在我车里等着,不想进来。就这样吧,你休息几日,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一下,系统重设之后我会打电话给你。” 李何一边出门一边掏出电话,“非礼勿听,告诉你多少次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虽然没辟谷,每天需要睡八个小时,却也知道私人对话不能偷听,你知道隐私权吗,嗯?” 声音又骤然间被抽走,李何脸色铁青地关上门,走了。 照李何的说法,重设系统就这几天的事了。简锵一直在闭关修炼,更新不稳定,也没有大事发生,蓝止心道既然时间不多,不如去跟父母亲戚和要好的朋友们吃顿饭。 这是他一个人的离别,别人不晓得他的感触,只有他清楚。父亲一家人去了云南旅行,就此错过,便见不到了,只是隔着千里打一个电话;母亲正忙着儿子的高三学业,家务活一大堆,见了他也没好脸色,他便帮着母亲做了一次大扫除。继父一直在打他两套房子的主意,说弟弟上大学需要钱,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说:“学费我想想办法,不过我上大学时也打工,自己赚生活费是没问题的。” 就这样过了三四天,李何打来了电话:“系统已经重设,还原了你和小浣熊的初始设定,你们随时可以走了。不过你走之前来给我拍个镜头行吗?你要是再不开工,这个男配的角色可就真要让给别人了。” 蓝止连忙道:“好。” 他连忙抱着小浣熊下楼,叫了一辆计程车。司机急慌慌道:“这什么动物啊?能上车吗?” 小浣熊用爪子递给他一块糖,司机脸上又开花了:“这东西成精了啊?太逗了,养了多久?” 蓝止无心闲话家常,但司机实在太健谈,时不时转过头来逗小浣熊。小浣熊用爪子摸着蓝止的腿,小声道:“你又瘦了啊?我都抱不过来了。” 蓝止皱眉提着它的尾巴拉开,司机笑着转过头来看它,却见前面一辆黑色的大卡车突然横冲而来。蓝止来不及叫喊,头突然被猛烈地撞击,司机惊骇恐惧的脸就在面前定格,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死了?死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脑中一个信息传来。 【亲爱的作者,因为原身已死,你已无法返回。请注意,一旦在文中死亡,或者由于各种原因锁文,你只会剩下一个选择,留在书中,魂飞魄散。】 果然已经死了,李何那边该怎么办? 【由于重设系统费用昂贵,请作者尽量满足读者的喜好和要求,以提高文章的收益。系统会在接下来的提示里,向你转达读者所提出的要求,每完成一个要求,系统会赠送大量点数。】 什么?什么要求? 【要求一:与男主共浴,适当进行挑逗。】 蓝止的脑袋还在怔愣之时,身体突然变沉,鼻间传来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第45章 悬崖 周围是黑的,不是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空空荡荡的黑,而是一种憋闷的、密封的、极有压迫感的黑。而且蓝止确定自己是躺着的。 嘴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蓝止从口中掏出来,攥在手里。 鼻间充斥了木头和泥土的味道,再加上四周狭小的密闭空间,蓝止觉得自己现在很有可能躺在棺材里。 他不是被人丢在后山腐烂么,怎么突然又被埋在土里了? 当然他没时间细想,迅速地运走一遍周身灵气,畅通无阻,果然已经恢复了原来的修为。 蓝止的手一掀,泥土里一声断裂的闷响,半柱香之后,他已经站在朗朗晴空之下,扑打身上的泥土。 这是一个很静谧、很美好的地方。 他死了差不多两个月,现在已经是清明时分。山间一片深深浅浅的绿,晨雾在半山腰上飘荡,每踩一步,脚下便能嫩得冒出新芽。弯曲的溪流也是绿色的,水面上浮着点点粉色的桃花瓣。 这的确是个埋死人的好地方,僻静无比,一定不会被人发现。 蓝止低头看着从嘴巴里掏出来的东西。那是一块方形的玉,长度大约半根手指,玉质偏白半透明。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种玉叫做长生玉,专门塞在死去的人嘴里,身体几十年内不会腐烂。 玉的颜色越是透明,便越是稀少,保存尸体的年份越长。这块玉已经半透明,算是罕见之物。但长生玉只有在身体完好时才有效果,一旦开始腐烂,那就没办法恢复原样。 他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腐烂,需要系统重设才能恢复原样,现在看来却有些蹊跷。是谁把他埋在这里的,是简锵,还是什么别的人? 蓝止沿着溪流走了几十步,站在一块对山而望的平地面前,沉思不语。 接下来该怎么办? 玉牌早在山洞里就被简锵取走了,生前蓝止经常手握玉牌翻看,简锵如今也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只不过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摸着玉牌,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因此蓝止也不确定他身在何处,在做什么。 临走的那几天系统更新不频繁,但简锵想恢复修为,应该还在晨雾之墓闭关修行。如果蓝止冒冒失失地去找他,丝毫没有铺垫,有些解释不清。他至少得找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才能死而复生吧? 他寻思片刻,没有把自己的坟地盖起来,反而留下一副空了的棺木,青天白日地晾着,让人从远处一看就是被刨了的样子。他身上的衣服正是自己寻常的蓝衫,没有血迹污痕,倒也干净。蓝止毫不避讳地出了山谷,也不隐瞒自己的行踪,一路向着北行山脉脚下的游龙镇而去。 这山谷离北行山脉极远,蓝止走了两天的路程才赶到。来到镇口,两个六七十岁正在晒太阳的老大爷顿时成了哑巴,一动不敢动地看着他。其中一个白着脸说:“不是听说那个穿蓝衣服的修成了魔,到处吃人,被北行仙家杀了吗?怎么又活了?” 另外一个慌慌张张地要站起来,被第一个紧紧拉住。他说:“不记得了?他上次不是说,见了他谁也不许逃,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么?” 另外一个浑身打哆嗦:“那我们继续聊天,别看他,千万别看他。” 两个人缩着脑袋唠家常,旁边几个玩耍的小孩却早就喊着冲进去了:“快出来看啊,穿蓝衣服的又活过来啦!” 游龙镇的镇民对蓝止一向怕得要命,闻言皆都像是生吞了生鱼,不敢议论也不敢躲藏,硬生生地站在门口,该扫地地扫地,该卖东西的卖东西,该叫喊打人的也不敢放低声音。 蓝止径直来到客栈里,掌柜的一看是他腿都软了,心道这人不是死了吗?当时游龙镇奔走相告,喜大普奔,怎么死了还能活过来?掌柜的连忙端着笑脸迎上来:“原来是蓝修士,好久不见,今番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蓝止冷冷地看着他,低声说道:“纷纷扰扰,不得清净。” 掌柜的懵了一下。前年蓝止嫌游龙镇镇民吵,镇民们一看到他就躲起来,去年他又不高兴,变了卦,说不让躲,让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大家都不躲了,他却又嫌人吵,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掌柜的心里有些苦:“蓝修士的意思是?” 蓝止冷若寒冰地盯着他,掌柜的慌张道:“今后蓝修士再来,我让大家再躲起来,可好?” 蓝止一言不发地上了楼,掌柜的低声吩咐伙计:“快点传出去,蓝修士根本没死,别再道听途说地胡言乱语。今后他再来游龙镇,大家都躲在屋里别扰他清净!” 不过三日,北行山脉附近的城镇到处都在流传,北行派姓蓝的又活过来了,还在游龙镇住了一夜,到处威胁要吃人,游龙镇镇民有苦不敢言。 这只不过人云亦云,北行弟子没人见到他的真人,难以下定论,未必不是有人冒充了蓝止的模样兴风作浪。万长老觉得事情蹊跷,派容云想、齐慕然等人带了弟子下山查探,却没查什么线索。蓝止住了一夜之后就消失了,无影无踪。 这天清晨朝会之时,宋长老道:“当时蓝止没了气息,我们在尸体上试了分魂针,确实连魂魄元神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此事想必有人在暗中作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万长老皱眉道:“掌门这些日子正在闭关,这些事不好烦扰他。我只恨当时没把那个姓简的毁了灵根,这件事怕是他弄出来的,不足为惧。” 容云想、齐慕然、白风扬和苏楚皆都垂头不语。 万长老又道:“还有什么别的事?” 容云想道:“听说前几日,两个天阶散修的住处夜里化为灰烬,不知用了什么术法,似火不像火,似烟不是烟,人也无影无踪。会不会与这突然出现的蓝衣人有关系?” 宋长老道:“哪两个散修?” 齐慕然道:“雅山居士和悠闲散人。” 万长老轻轻嗤了一声,宋长老略微皱眉,两人都捋着胡子不说话。容云想终究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了?” 齐慕然见万长老和宋长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答道:“这两人的名声都不太好,据说雅山居士喜爱掳掠良家妇女,手下枉死了多条无辜人命。悠闲散人为了修炼不择手手段,杀人夺宝,手中也染了不少鲜血。只不过这都是传言,并无真凭实据,也无人去详查。” 万长老若有所思:“风扬,你近来有些寡言少语,怎么回事?” 白风扬一身素白,摸着小指上一枚空间戒指,低声道:“没什么,如今只能各扫门前雪,哪管得了别人瓦上霜?只要没有威胁到我北行弟子,也不好管太多。” 万长老道:“话虽不错,只不过这人能将他们的住处化为灰烬,却是有些古怪。近日逢老母祭日,我需要出趟远门,正巧沿路调查一番。你们四人当全力辅助宋长老,等我回来。” 几个人低头承应,万长老安排好事情,翌日清晨带了几个弟子出发。 雅山居士的洞府在北行山脉三百里的深山里,本来以术法结界隐藏在瀑布之间,此时却已被破坏殆尽。瀑布水流湍急,飞流直下,本靠着几十丈的悬崖峭壁,此时岩石上却露出一个几丈宽的黑色大洞,乌黑幽深,深不见底。 这黑色的山洞,原本便是雅山居士的住处。 万长老让弟子们在瀑布之下等着,独自一人飞到洞口。他捋着胡子低下头来抚摸那岩石,心中怪异道:的确并非真火所烧,也没有留下烟灰痕迹,就像是凭空化成了青烟一样。这究竟是什么术法,竟然如此厉害? 往里面走了几步,突然间,却听山下传来弟子们的叫喊,惊慌失措,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万成彬立刻从洞口跳了下去,却见几个弟子方寸大乱,紧张地握着剑,满头大汗,剑尖直指一身着蓝的男子:“长老,这、这是蓝师兄!” 这男子薄唇浸冰,身似利剑,目秀含威,就算只是站在这里,也足以让周围的景致失色,不是蓝止又是谁?他手中空空,丝毫没有与弟子们交手的意思,目光落在万长老的身上,似乎已有打算。 这人的修为在月阶上下,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幻形的痕迹,万成彬心中出现无数个疑问,冷声道:“你是谁?何故冒充我北行叛徒?” 蓝止言简意赅:“让他们都离开,我想跟你细谈。” 这些弟子都不过天阶上下,等下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他们留在这里也是找死,根本派不上用场。万成彬的修为与迟肃不相上下,当然没什么好怕的,向弟子们挥挥手道:“你们去山外等我。” 弟子们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没用,把剑收起来,飞快地走了。 蓝止缓缓道:“万长老,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万成彬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老朽无能,不知道能帮你什么忙?你连真身都不露出来,似乎少了点诚意?” 蓝止没时间同他废话太多,开门见山道:“我是死而复生,又不是幻形,这就是我的真身。万长老想太多了,难道不记得与我促膝谈心,说我将来必成大器的那一晚么?” 那是白风扬被陷害,万长老希望蓝止接手白风扬弟子的那夜,他生怕蓝止心中不快,安抚地说了他许多好话。这些话本不该外传,这蓝衣人怎么知道了? 与其相信他死而复生,万成彬宁愿他是个假冒之人。听到蓝止说起那晚的事,万成彬的脸色也变了:“你怎么知道的?” 蓝止道:“万长老去年第一次与我谈心是二月初六,商议开山收弟子的事。第二次是九月十七,商议苏楚与李悠升阶后的归宿。第三次是今年正月初八,说的正是接手白风扬弟子的事。万长老需要我把逐字逐句说出来?” 万成彬上下打量着他,眼前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破绽,一举一动、声音表情都与之前无异,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任何端倪。死而复生之事闻所未闻,饶是他见到过不少大风大浪,此刻心跳也有些加快,冷声道:“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蓝止冷冷一笑:“万长老且不要管我究竟是如何活过来的,不如先去拜祭你亡母,之后再来这里找我,谈谈如何帮我忙的事。” 万成彬大怒:“你做什么了?” 蓝止往向悬崖上的黑色大洞,缓缓道:“万长老可知道,这雅山居士为何喜欢掳掠女子?” 万成彬冷冷相望。 蓝止自顾自地慢慢说下去:“传说这雅山居士原本是个乖巧孩子,小时候父母亡故,跟着姑姑生活。姑姑死了丈夫,只剩下一个亲生孩子,却仍旧视他为己出,自己孩子有的,他也必定会有一份。这三人打柴种地,本生活得极为幸福,可惜有一年瘟疫横行,到处闹饥荒。万长老猜怎么样了?” 万成彬咬牙切齿:“你究竟做了什么?” 蓝止道:“家里到了穷途末路,姑姑哭着把十岁大的雅山居士绑起来,要杀了他喂自己的孩子。因此,雅山居士掳掠女子之后,并非如你们所想的那样,要做情色之事。他就是不明白,姑姑明明对他那么好,为什么要把他煮成肉羹?” 蓝止望着他:“所以说,无论对别人的感情如何深,自己的骨肉还是最要紧的。” 万成彬此刻已经心急到了极点,右手一翻,掌中出现一片薄刃似的飞刀,问道:“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蓝止微微低头:“万长老生有六子,两子早亡,心中最喜欢的是第六子寻叶。他现在被我关在一个隐蔽之处,有人好好照顾,吃穿皆照他的意思。只不过他的头顶悬了一柄短剑,被我灵气所控,一旦灵气消失,那柄短剑便会落下。我死,他便死;我不高兴了,他也死。” 万成彬只觉得眼前发黑,怒不可遏道:“他何其无辜,你心肠如此歹毒,把他牵涉进来做什么!” 蓝止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简锵何其无辜,被你废除修为,逐出门派。我何其无辜,被你们逼迫试针,残害致死。你身为北行掌门之下第一位长老,调查草率,草菅人命。若不是寻叶出事,你怕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切身之痛。” 万成彬只觉得心痛难耐,冷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回家一趟看看,再来找我,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若是不怕寻叶出事,大可以现在就把我杀了。” 万成彬闭了闭眼睛,骂了一声“混账”,也顾不上再与他说什么,转身飞驰而去。 蓝止慢慢在瀑布前坐下来,抚摸着手中的一块黑色岩石,心中不安。简锵要出事了,他必须要行动快点。 第46章 八风阵 一夜之间化成灰烬的并不只有这两处洞府,蓝止一个月前去晨雾之墓时,临近三处散修的住处也都破坏殆尽,只不过因为离北行派较远,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晨雾之墓里空无一人,蓝止知道简锵已经离开,只得在附近城镇山中打探消息。废墟里无烟无火,岩石漆黑,除了简锵修炼的八风阵,再也不可能有其他的解释。 蓝止可以确定,他现在已经开始拿活人来修炼了。 晨雾之墓附近一处的黑洞只不过半丈宽,深深浅浅叠了七八个,说明简锵结了多次阵法,才能将散修的住处毁了。这应该是简锵的第一次,这时候他只不过才将八风阵修炼到第二层。 雅山居士住处的黑洞却有三四丈宽,是所有洞穴中最大的一个,只结了一次阵法。换言之,短短一个月之内,简锵已经练到了至少第三层。 这么快的修炼方式只能有一个解释,简锵杀了人,把这些散修的修为硬生生地吸进来,住处里的法宝、灵草、丹药全都化成灵气吸收。 吸收一个同阶散修的修为之后,简锵应当闭关至少一个月,以《暗柳清明》将其融合巩固。以他现在的阶品,不可能一个月之内连续生吞这五个天阶道修的修为而身体无损。 囫囵吞枣,急功近利,他已经失去控制了。 他现在是什么阶品?天阶?星阶?一切都无从知晓,却更让人焦急不安。 简锵的行踪像是隐匿了似的,蓝止仿佛在追逐一个影子,数度错失,只能找到他留下的痕迹。没有他的下落,也没有他的消息,但蓝止知道,五个散修的死只不过是个开始。 如果简锵想报仇,北行派甚至整个北部大陆都会受到牵连,他只希望自己能来得及阻止他,不让他伤害自己。现在他还有所收敛,只杀了一些罪大恶极的人,但谁能预料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简锵的藏身之处。 蓝止在雅山居士的废墟中等了两天,这日深夜,一道绿光从天而降,落在洞口。 蓝止慢悠悠地站起来:“万长老查清楚了?” 万成彬忍着怒气道:“寻叶已经失踪了四天,家里在附近找遍了也找不到。你把他藏在哪里?” 蓝止缄默地望着他。 万成彬忍着气道:“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回北行派,先偷偷把墨离放了,之后再等我的消息。” “放了墨离并不难,我怎么知道寻叶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没有死?” “你不知道,你只能选择相信我的话。” 万成彬大怒:“我已活了三百余岁,北部大陆有多少个山洞和蚂蚁窝都清楚。我就不信你一个毛头小子,能将他藏在我找不到的地方!你究竟怎么知道……” 寻叶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这件事是他的心事,无人知晓。万成彬在几个孩子面前向来表现得公允,连家人都猜不透他的喜好,这蓝止怎么如此清楚,直接掳掠寻叶? 蓝止冷笑一声:“我不但知道你喜爱寻叶,也知道你打算将传家之宝丝红罗传给他。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如果我想在北部大陆藏个人,就算他最后化成了一具白骨,你也找不到。不信,你真的可以试试看。你把我杀了,我过两个月又会活过来,不过寻叶能不能活过来,我就不敢肯定了。” 万成彬就算活了这三百余年,也从未见过像蓝止这样口出狂言的人。如果在平时,他定然一个字也不会信,但是丝红罗是万家的秘密,蓝止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已经死而复生了一次,就算现在把他杀了,又怎么保证他不会再次活过来?那时候只怕寻叶早已经丧了命! 万成彬这时候竟然感到一种未知的恐惧,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望着他:“你绝对不是蓝止,你究竟是什么人?” 蓝止的脸色沉下来:“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并没有杀吴斐、范青、李悠。我本想偏安一隅,跟你们和平共处,但你们既然容不下我,非要置我于死地,那么抱歉得很,我也顾不上别人的性命了。万长老,你想让寻叶死,还是想帮我查清真相?” 万成彬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许久才道:“只是要换墨离,没有别的要求?” 蓝止笑了笑:“先把墨离放了,再等我的消息,我们之间的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 万成彬咬牙切齿:“你不要欺人太甚。” “万长老,这件事你到底要不要做?杀了我,让寻叶死,还是听我的话,让寻叶活着?”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了,这是个做决定的时刻。万成彬胸中一痛:“让我见寻叶一次,我自然把墨离放了。” “放了墨离,我把寻叶安然无恙地送回你家里,现在见他却是不行。论修为,我比不上万长老,一旦让你见了他,我不敢肯定万长老是否会把寻叶带走,顺便把我杀了。” 万成彬把语气放缓:“蓝止,你既然没有害同门师弟,不如跟着我回北行派,我保护你的安全……” “北行派对我做过什么,万长老心知肚明。为了让我们关爱的人平安无恙,我们都顾不得别人的死活。我不想罪孽滔天,残杀无辜,但是如果把我逼得走投无路,我也会让你们都陪葬。你听清楚了么?” 万成彬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咬咬牙,披着夜色急匆匆地飞走了。 翌日清晨,他押着一个满身泥污的人回来,山洞中却早已空空如也,地上只留下一封信:“把墨离留在这里,万长老回北行派等我的消息。不要派人跟踪墨离,也不要让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万成彬忍着怒气朗声道:“蓝止,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昨夜回到北行派,听闻门派中五个天阶弟子被人捉走,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叫了几声无人作答,万成彬骂了几声,气恨恨地转身离去。 墨离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在山洞中等了片刻却不见人影,只得顺着流水来到瀑布之下,在湖中冲洗身体。不多时,岸边林间慢慢走出来一个穿着蓝衫的人,开门见山道:“帮我找你主子。” 墨离一瞬间像是愣了似的,却立刻低下头,他自然不晓得蓝止为什么会死而复活,但心中虽有诸多疑虑,却也没有问出口。他向蓝止身后看了半天,问道:“蓝棱呢?” 蓝止低低看了他一眼:“蓝棱被我暂时藏起来了,他的事不一般,我有话要问你。先帮我找到你主子。” “是。” 蓝止问道:“北行派五名天阶弟子失踪了?” “昨日在地牢里,听看守弟子们窃窃私语,说有五位师兄出门办事,本来应该当天就回,却好几天了没有消息。”墨离的声音微微一顿,“倒是发觉主子前几日就在北行山脉附近。” 蓝止丢给他一套衣服:“带我去找他。” 掳走这五个天阶弟子的人,除了简锵不会有别的可能。他现在究竟是什么修为,轻易掳走五个人而不被人察觉,恐怕有星阶巅峰? 墨离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顺着简锵的踪迹,引着蓝止一路南下。 北部大陆东高西低,隔着大海与西部大陆遥遥相望,最邻近之处与西部大陆相隔几百丈,是个海峡,古往今来都没有名字,却因为海中埋了不知多少人骨,因此当地人叫做沉骨峡。 顾名思义,一切不是土生土长的生物都得沉下去,在沉骨峡的海水中浮不起来。 当年北部大陆遭魔修进犯,不知损失了多少道修的性命才把他们赶出去,几位仙阶以上的道修担心历史重演,因此在沉骨峡附近开山立派,随时注意西部大陆的动静,以为防范。 只庆幸,他们不必走那么远。 蜿蜒万里的渡河拦着腰把北部大陆一分为二,墨离和蓝止贴着水面飞了半个时辰,终于在湿漉漉的石头地上落了脚。远处的群山像一层屏障,圈着一个唤做无人谷的所在,河流交错探入谷中,幽深静谧,灵气悠悠扑来。 墨离道:“再往下走一千里是沉骨峡,主子就在这附近了,不如你先去临近城镇的客栈里歇着,我出去探探路。” 蓝止沉思了许久,说道:“不必了,你主子就在无人谷中,明天我们一起找。” “为什么?” 无人谷临近一个两千年的小灵源,虽然没有在灵源的正上方,却也生了些年代古老的灵草。这地方虽算不上最好的灵地,但谷内幽谧静雅,也是个修行的好所在。 只可惜了一件事,太小。 这地方大门派看不上眼,两千年来一直被小门派占据,只是如今却住了一个名声不太好的散修。蓝止心道,既然他要找的人就在附近,这散修只怕现在也凶多吉少了。 屈指算来,消失的天阶道修已经有十三个了。他把这些人全都杀了,还是有别的用途? 失踪的人数越多,蓝止的心便越是不安,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八风阵是西部大陆的传说,千百年来却只有耳闻,无人有缘得见。究其原因,是因为它并不在西部大陆,而被埋藏在北部大陆的地底。北部大陆是道修的天下,魔修踏入此地都会被追杀,有谁能预料得到? 修炼八风阵时,练至第二层需要大约两个月,第三层却需要半年以上,以此类推,就算资质和机遇再好,遇不到半点瓶颈,一帆风顺,练至第十层也需要几十甚至上百年。这时候徒手划阵,方圆几里之内都会瞬间荒芜。 但这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修炼方式。 八风阵之所以得名,却是因为它还有另外一个修炼方式。这需要活捉八个修为不相上下的人,以离瑟为中心,活埋在八卦的八个方位。这时候以离瑟为引,以八个修士的身体为界,结成阵法。 这阵法的范围可大可小,换言之,就算练不到第十层,修士也可以结成方圆几里的八风阵。如此一来,修士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吸收大量灵气,修为的提升堪称逆天。 只不过也极容易让人灵气充斥,爆体而亡。 这才是蓝止真心害怕的事。 蓝止来到附近的孤寒镇,吩咐墨离道:“这里大都走水路,进入谷中有段路须得躺在船上,你去买只小舟,再来客栈找我。” 墨离领命而去,蓝止慢悠悠地踏着青石路走过一座小桥,地面湿滑,似乎刚刚下过一场细雨。南北不同,气候果然湿润些,连路边卖的水果都水嫩嫩的。 蓝止走进镇里唯一的客栈,刚一抬眼,却意料之外地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迎面而来。 白风扬一身淡素,气质比以前沉静许多,缓缓睁大眼睛望着他,手指微微发抖。蓝止向他身后一望,只听客栈里突然安静下来,仿佛每个人像是哑了似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 不但白风扬在此处,齐慕然微张了嘴、苏楚脸色苍白、万长老蹙眉不语、宋长老负着双手,连同三十余名北行弟子竟也都来了。 客栈里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里遇到他们?要逃,还是要与他们周旋?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突然间,“啪”的一声,碗碟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个坐在门口的弟子慌慌张张地蹲下来捡瓷器碎片,手臂控制不住地发着抖,结巴道:“对、对不起,我不、不是故意……” 蓝止向他走过去,那弟子三魂掉了两魂半,要捡碗碟又捡不起来,全身都在扑簌簌地发抖:“你别过来!你要做什么?别过来!” 蓝止没有出声,反而低着头慢慢帮他收拾盘子,那弟子却已经被他吓得哭了,抖着肩膀一抽一抽。 蓝止这时已是紧张得冒汗,心道这该如何逃出去?他却面不改色,站起来望着他们,气定神闲道:“各位长老、师弟,好久不见。” 弟子们一个接话的也没有,宋长老哑着嗓子低声道:“抓住他,要活的。” 第47章 计划 弟子们就算不能确定眼前这个人是否是蓝止,也感觉得到他的修为高深,在场的恐怕只有两位长老能降住他。他们不敢怠慢,团团迎上呈包围之势,隔了一两丈不敢靠近。可怜几个年轻的弟子,生平第一次离开北行派见世面,就见到传说中的死而复生之人,早已经慌了神,强自镇定下仍然身体发抖。 蓝止心道现在反正逃不走,只得将计就计了,冷冷道:“你们要做什么?不认识我了么?” 宋长老走上来问道:“前些日子听说,北行附近有个蓝衣人冒充蓝止,看来就是你。你是什么人,有什么意图?” 蓝止望了万成彬一眼,不说话。 宋长老不禁觉得眼下的境况有些奇怪,也转头看了万长老一眼。万成彬一向喜欢主持大局,这种时候绝不会一声不吭,怎么现在像是哑了似的? 宋长老右手一翻,出现一把红色半弧兵刃,淡红色光芒在其中隐隐流动。弟子们知道长老要出手,纷纷向后退了两步,白风扬反而站着不动,低声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宋长老不如先问个明白,再做打算。” 话音未落,淡红色光芒劈空落下,风声迎面而来,呼呼作响。蓝止不敢勉强抗衡,飞在空中狼狈避过。他站立不稳,落在地上时单膝跪地,右手却已经握住一根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青色兵器。 弟子们谁不认得这件兵器?失声叫道:“衡泱!这是衡泱!” 人可以幻形,其魂器焉能幻形?衡泱一出,这人必定是蓝止真身无疑! 宋长老立刻收了手,也心惊胆跳,疑惑不定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把你手中的兵器递给我看看。” 蓝止慢慢站起来,环视四周,面寒似冰:“我一个多月前从一个坟墓里醒来,路过游龙镇时,却听说自己被北行派灭了元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既然他们认定自己之前被人夺了舍,何不干脆让他们痛快些? 宋长老微微一怔,立刻转头望向万长老,却见万成彬表情怪异地捋着胡子,眼睛半眯,似乎在探究蓝止的意图。苏楚与齐慕然也互望一眼,齐慕然上前一步道:“你是说,你从坟墓里醒来,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蓝止皱眉道:“只记得师父正在朝会上商议大开山门,新弟子入门一事。” 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白风扬咬了咬牙:“你是说,你上一刻还在朝会上议事,下一刻便从坟墓里爬出来,这中间一年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蓝止道:“中间只记得一片混沌,像是睡了一觉似的,什么事也不清楚。我是否被人暗算了?听说还杀了人?” 宋长老紧皱了双眉。齐慕然怔愣道:“你是说,你是本来的蓝师兄?” 一个弟子脑中似有灵光一闪,结结巴巴地激动道:“不是说蓝师兄之前被夺舍了?难道那魂魄一走,真正的蓝师兄又回来了?” 被夺舍者返魂。 他自然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但是一经点破,弟子们顿时坐立不安,窃窃私语道:“他既然有衡泱,一定是蓝师兄本人,夺舍之后难道还能返魂?你听说过么?” 宋长老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转头望向死也不开金口的万长老。万成彬心里恼火至极,这时候却也不能不主持大局,正色道:“最近一年中,你残害同门,天怒人怨,为正道所不容。现在你自称是蓝止原身,之前发生的事情与你无关?” “本来就与我无关。” 万长老与宋长老交换一个眼色,问道:“夺舍之后回魂重生一事,闻所未闻。我们就算想信你,却也无凭无据。你可愿随我们回北行验明正身,再做处置?” 蓝止冷冷地看了万成彬一眼:“悉听尊便。” 万成彬不说话了。 弟子们想不到此行竟有这样的转折,却还是不敢收了兵器,只望着两位长老等候示下。宋长老面露不安,却不想拂了万成彬的意思,在他身边低低耳语。 客栈掌柜的和伙计们刚才以为这些人要打架,本暗叫倒霉,怕得找个地方躲了起来,这时候也高兴万分地出来打圆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既然是自己人就好办,小店家酿的杏花酒远近闻名,今日送修士们一坛……” 话刚说到一半,却见宋长老取出一枚黄色丹药,朗声道:“你自称蓝止,是真是假,我们如今却不能肯定。为了弟子们的安全,你把这枚丹药吃了,暂时封闭气海。” 蓝止右手的衡泱突然青光大放,衬着他阴冷无情的脸色,杀气顿显。弟子们见状如临大敌,只见蓝止的薄唇一动,吐出两个字:“休想。” 客栈里立刻又剑拔弩张。 掌柜的被这群人的肃杀之气所慑,战战兢兢地退到一旁,再也不敢出声。 齐慕然低声道:“宋长老担心蓝师兄害人,蓝师兄又何尝不担心别人害他?封闭气海就与凡人无异,任杀任剐,此法万万不可,必定大动干戈,还是另想别的办法为妙。”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宋长老不慌不忙,取出另外一颗鲜红色的丹药:“这是我炼制的炙心丹,现在你把它吞了,回北行派时我再帮你化了它。” 闭气丹只不过是个幌子,炙心丹才是真正的目的。 宋长老所炼功法乃独传密经,炙心丹对他的修为极有帮助,但是别人却化解不了这种丹药,心火日积,一个月之内便会开始出现问题,体内似被熊熊燃烧,让人痛不欲生。 要化解这炙心丹其实也不难,极北之处九天山上结一种冰露,三滴便能化了此丹药,对修为大有好处。但蓝止就算知道,又哪有时间去极北之地找冰露?吃了此丹,便要被宋长老限制。 他面无表情地站着,不答应,也不拒绝。宋长老叹气道:“我这丹药也算是难得之物,你若心中坦荡,吞了又有何不可?将来我帮你化了它,岂非你自己受益?你若执意不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你暂时废了修为。” 蓝止当然不想被人牵制,可惜现在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能及时找回玉牌,买三滴冰露喝了便是。想到此,他从宋长老手中捡过丹药吞了,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 客栈里的气氛顿时放松,弟子们也纷纷收起了兵器,交头接耳地望向蓝止的方向。宋长老和万长老互看一眼,低声吩咐齐慕然等人道:“注意他的动静,若有怪异之处,即刻来禀报。” 杀气消失,掌柜的方才吓破了胆,这才敢重新冒头。伙计们在他身边问道:“这是没事了吧?不会打了吧?” 掌柜的低声道:“这是北部的名门正派,来这里怕是要办事的,赶紧送上两坛酒,好吃好喝地把他们送走。” 宋长老连同白风扬等人来到蓝止桌前入座,几个人低头喝了一杯,却没人说句话。蓝止性子高傲寡言少语,白风扬像是有心事一般垂着头,齐慕然平时就不爱多话,苏楚自从李悠死后更加沉默,宋长老当惯了二把手,方才又已经说了许多,此刻也想让万成彬重掌大权。 可是万成彬偏偏只是坐着喝酒,连看也不看蓝止一眼。 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心道,万老头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像个闭上嘴的河蚌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宋长老清了清喉咙,问道:“你从坟墓中爬出来之后,为什么不回北行,反而来这里?” 蓝止道:“到处都说我残害同门,我能去哪里?前几日听说北行弟子失踪,我沿着线索查下来,才来到这里。” 宋长老皱眉道:“你查出来什么线索?” 蓝止不答反问:“你们又如何查到这里?” 此话一出,像是触动了一根弦似的,桌上的气氛立刻变得有些古怪,几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蓝止晓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问道:“怎么回事?与我有关?” 白风扬瞄了他一眼,不说话。 蓝止实在觉得白风扬那目光里有些深意,又像是不屑,又像是不堪,似乎是件叫人不齿的事,连其他人也闭上嘴缄口不言。万长老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扔在桌上:“自己看吧。” 蓝止在手中翻开。 【带着蓝师兄的尸体来换五名弟子。渡河以南,孤寒镇。】 蓝止心中震荡不已,脑中反反复复只剩下几个字:糟糕,有些不妙。 宋长老见他失了神似的低头不语,说道:“你一年之前被人夺舍,此人将一个入山新弟子杀了,让另一个名叫简锵的弟子入冒名顶替,进了北行派。这两人暗中不知在计划什么,先后杀了包括李悠在内的三名弟子,你白师弟看出端倪,反被他两人诬陷,险些遇害。后来你白师弟拆穿他的真面目,他不得已反出北行派,被李悠之父以云刃刺中前胸,熬不过七日炼狱,终于死了。万长老把简锵的修为毁了,逐出门派。事情本已经结束,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卷土重来,竟然掳掠了我北行派五名天阶弟子。” 白风扬喝了一杯酒:“不要别的,只要你的尸体。” 蓝止哪还能听得见他们说什么,把信一折,问道:“我的尸体既没有在蓝家,也没有在北行派,却被埋在深山野外,是怎么回事?” 桌上几个人听了这话,想起蓝止的尸体被随便丢弃在后山,同时心中一凛,都有些许愧意。蓝止之死是大家都不想面对的事,因此几个月里谁也不愿提起,任他在后山慢慢腐烂。 万长老清清喉咙道:“你既然残害同门,修炼魔道,自然不能葬在蓝家和北行的灵地,只得随便找个地方将你埋了。” 蓝止心道,埋他的人绝不可能是万长老等人,怕是自己之前的弟子可怜他暴尸荒野,心中不忍,才找了一个地方将他好好埋葬。现在他不好继续追究这件事,又道:“你们没有我的尸体,怎么与他交换那五名弟子?” 宋长老苦涩道:“虚虚实实,以假乱真。” 齐慕然道:“宋长老想幻化成蓝师兄的模样,暂时闭了气,当成蓝师兄的尸体与他交换。一旦把那五名弟子接回来,宋长老再将他活捉回来。” 活捉?放屁!十有八九是要把他杀了。 白风扬道:“他们彼此之间非常熟悉,如果是假冒的,他怎么会看不出端倪?” 须知幻形这种事,幻化成谁也没见过的人最容易,若要幻化成熟人,细微之处容易有疏忽,而且很难变得一模一样,多少都会有些出入。以简锵对他的熟悉程度,只怕三丈之内就会发现问题。 齐慕然道:“既然真的蓝师兄刚巧在这里,何不让蓝师兄自己装成尸体,把那五名弟子换过来?那时蓝师兄再出手将他活捉,岂不是更妙?” 蓝止自然急切地想见简锵,却不敢露出一丝情绪,面孔像块白板似的,冷冷淡淡,举了酒杯自斟自饮。 万长老半眯着眼睛轻捋胡须,不言语,嘴角却带了一丝冷笑。 宋长老自然清楚,如果蓝止亲身上阵,胜算要大上好几成。简锵虽然不足惧,他手上却捏着五个天阶弟子的性命,一不小心惹恼了他,那五人必定会命丧黄泉。 宋长老迟疑道:“这倒不失为良策。如果你能将简锵活捉回来,倒正可以证明你的无辜。” 蓝止低低扫了众人一眼,许久才道:“若长老以为如此,为证清白,弟子自当遵命。如果弟子无法活捉他,自当将他杀了。” 此话一出,宋长老露出一丝笑意,万长老却微微叹了口气:“不论结果如何,只是不要伤害无辜之人,我便心满意足。” 宋长老不禁又皱了眉,万长老平时行事比迟肃都要干脆狠辣,怎么今日如此多愁善感?临走时掌门吩咐,简锵胆敢掳掠北行弟子,断然不能姑息,要么杀了,要么毁去灵根,一辈子不得修炼。万长老究竟是怎么了,最近竟然有了些妇人之仁? 蓝止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与他相见?” 齐慕然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三日,还没得到消息,怕是要继续等。” 宋长老打量着蓝止,吩咐道:“你先去洗洗身体,换上件干净整齐的衣服,我们有了消息就通知你。” 蓝止没再多话,连日赶路,身上也的确被这湿润气候弄得有些粘腻,领命走了。他的身影从大堂里消失,苏楚低着头问道:“你们信他?” 万长老捋着胡子不说话,似有许多烦恼不解之事,宋长老道:“暂时自然是不信,只不过他吃了我的炙心丹,想必也不敢做什么。况且他的修为只是月阶,若是有问题,也闹不出事情来。只是这起死回生之事实在蹊跷,当带回北行派再做打算。” 白风扬低了头起身要走,宋长老道:“你们与他多说些话,探探虚实。” 齐慕然与白风扬互望一眼:“他如果真是个假冒的,对我北行派也早已了如指掌,我们一年多前没发觉他有问题,现在又如何能看出来?” 宋长老想了想,把不远处一个弟子叫来身边,轻声吩咐道:“你不必留在这里了,去一趟静月宫,找李宫主借一样东西……” 声音越来越小,白风扬不想留在这里,转身上了楼。他刚开自己房间的门,却见蓝止从走廊尽头的房间出来,吩咐伙计道:“准备洗澡水,冰冷的。” 伙计着急道:“这五月天,去哪里找冰冷的洗澡水?井里的水还有些温呢。修士不如离了孤寒镇,往南走走,那里有个湖深在地下,长年累月都是冰冷的,而且清静得很,一个人都没有。小时候我去玩,把手伸进去的时候,差点把手指头冻下来。” 蓝止皱了皱眉,吩咐道:“把那湖里的水给我打了来,一个时辰之内。” 伙计都快哭了。那地方实在太远,他又还有好多活要干,去打水也太浪费时间。但这人看起来修为高深,又冷冰冰的实在吓人,让他连个不字也不敢说。 伙计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白风扬咬了咬嘴唇,走上来道:“不过是洗个澡,需要这样难为人?去年也不见你这么麻烦。你去干活吧,不用给他打水。” 正是去年没有这么麻烦,只怕才种下了祸端。 蓝止有些生气。他现在要全力扮演蓝止的角色,偏偏这白风扬就是不让他好过。 伙计见蓝止面色不善,赶紧道:“不妨事!修士们千万别因为小的吵架,我这就去打水。” 白风扬的语气严厉:“我说了,不必去。” 那伙计被两人夹在中间,感觉上就像不小心牵连进了掌柜的家务事,被老板和老板娘轮番折腾,有苦说不出。 蓝止气得胸口有些堵,居高临下地望了白风扬一眼,把门关了。伙计千恩万谢地走了,白风扬却怔怔地站在门口,敲门道:“你给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蓝止把门一开:“什么事?” 白风扬压低声音道:“你那种目光,那种用身高压我的目光,是从去年才有的,之前根本没有。你根本、根本就是……” 蓝止心中一凛,缓缓道:“我从几年前就用身高压你了,你没察觉到?” “胡说八道。”白风扬皱眉望着蓝止,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敢开口,终于道,“我给你打水吧。” 蓝止的头皮一麻,把门关在他的脸上:“不必!我自己去。” 二更时分,风已转凉,镇边的溪水也有了凉意。蓝止出了客栈,沿着孤寒镇南边的小路走下去,来到一个叫做清波湖的地方。伙计介绍的地下湖果然隐蔽,深在地下十数丈,而且冰得人身体掉渣。 蓝止闭了闭眼,用脚趾试试水温,终于脱下衣服踏进去。他是喜欢温水的,但现在既然不能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以前的习惯便再也不能留了。 其实洗久了,冷水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正痛苦得往自己身上撩水,顺便催眠自己的神经,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动静。蓝止一怔,问道:“什么人?” 身后那人没有回答。 刚才宋长老在客栈门口见到他,问他去哪儿,需不需要人跟着,被他坚决地拒绝了。难不成还是跟来了? 蓝止忍着气转头,还未开口,却见岸上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一动不动站着,像一柄插在岩石里的利剑。他被暗影遮挡了脸和表情,什么也看不明,却叫人清楚地感到他眨也不眨的目光。 蓝止猛然间拉过衣服披在身上,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第48章 蓝止 沐浴时见到男人就拿衣服捂身体,蓝止觉得自己的反应就像个女人似的,但是他全身上下什么都没穿,一旦被写进文里,非得要了他的命不行。 他站在水中往上望,嘴唇发抖,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水珠沿着头发滴落下来,敲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个人谁也不敢动,蓝止竭力平复情绪,说道:“师弟?” 黑衣人仍旧没动静,情绪却似乎有些翻涌。蓝止缓缓向他逼近,那人退了几步,目光却没有移开,停在蓝止的身上。蓝止赤着脚踩上岸边岩石,那人持续不断地后退,背抵上冰冷的石壁,退无可退。 蓝止离他两丈远,喉咙哽咽,这时候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无措地望着他。 他只穿了一件湿漉漉的中衣,裤子没穿,只能勉强盖住大腿。方才湖中黑暗,岸上却是月色明朗,那人的目光落在蓝止身上,突然捂住双目,头也不回地往上飞。飞了十几丈,却又停下来望着他,不肯走,也不肯回来。 蓝止顾不得那么多,朝着他飞了十丈才落了地,却不敢轻举妄动,脚踩着草地慢慢接近。简锵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容貌憔悴,像是没人要没人疼的乞儿一般。他有些不知所措,双唇紧紧抿着,蓝止越是接近,他的呼吸便越是急促。 “师弟,是我,我没死。” 蓝止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然变了调,无论再怎么控制,也沙哑急促,微带些颤抖。 话音刚落,忽闻远处传来阵阵风声。两人的神色同时一动,蓝止心中虽不舍,却低声道:“怕是有人来找我,你先走吧。” 简锵双眉紧蹙,痛苦的表情似是想信又不敢信,该走又不想走,蓝止心中难过着急,说道:“师弟,你先走吧。” 简锵突然把他的手腕攥住,喉中发出哽咽的声音,慢慢往自己怀里拉。蓝止急道:“现在你我无法自保,过几天……” 那风声越来越近,简锵把他拉到怀里,却不知如何是好,按压在树干上,不敢碰也不敢硬来,只是抓着他的肩膀。蓝止本就不舍他走,如今大势已去,当机立断,拉着他的手迅速飞下去。只听扑通两声,蓝止把简锵向湖里一推,自己也随之跳进去。 情况混乱,简锵抱着他靠在湖边石壁上,轻声道:“没死?你一直都没死?” 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蓝止不晓得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更不敢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只好一动不动地让他抱着,轻声道:“师弟,你想我么?” 不问还好,此话一出,简锵环着他的手臂收紧,捏得蓝止腰骨作痛。 两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蓝止望着简锵的手,突然把他推离了些,皱眉掀开他的袖子。一条条淡墨色细线在皮肤底下蔓延,像是无数弯曲的根。这是修为吸收太多,身体无法适应的征兆,再这么无节制地修炼下去,身体必会爆裂而死。 已经糟蹋成了这副样子,只怕现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他也在经受许多痛楚。蓝止想到他这些日子的折磨,心疼得像被刀子割似的,道:“身体难受么?” 简锵摇头:“不难受。” 不难受就见鬼了。 蓝止抓起他的手,忍不住放在唇上吻了吻。简锵的手指一阵颤抖,急忙抽离,却被蓝止紧紧抓着。蓝止心里难受,又低下头吻他的手腕,轻轻吸吮。简锵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着急地把手一抽:“师兄你做什么?” “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是心疼。蓝止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过于激动了,缓声道:“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了,没什么别的意思。” 简锵闻言,低着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也不肯把蓝止放开,死死压在石壁上。 突然间,洞口传来一阵脚步,只听方才客栈里的伙计道:“这就是那个地下湖,刚才那位修士便是问我怎么来这里。” 一个弟子道:“蓝师兄,你在这里?” 简锵立刻抬头望向蓝止,目光中露出些许迟疑。蓝止明白他一定是有了疑心,却也一时半刻解释不清,抓了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安抚道:“信我。” 白风扬轻声道:“下去看看,没有人就走吧。” 几个人说着往下地下湖飞来,不到岸边便听到一阵轻微的水声。隔着大约十丈远的距离,蓝止的声音从湖里传来:“我正在沐浴,你们怎么跑来这里找我?” 弟子们停了脚步,只听苏楚道:“弟子们在客栈门口发现简锵留下来的消息,要我们明天去无人谷换人。万长老想找你商议,听说你出来沐浴了,便让我们出来寻你。” “知道了。” 蓝止担心他们走下来,一句话也不想多说,随手捡起岸边的衣服。简锵见他真的要走,着急地环住他的腰,紧紧抱在怀里,脸也贴在他脖子上摩擦讨好。 蓝止安抚地亲吻他的额头,又顺着向下亲吻他的眉心,两人的嘴唇越靠越近,耳鬓厮磨,热气腾腾翻涌,却就是谁也不敢更进一步。简锵胆子不大地把唇移到他的嘴角轻吻,觉得蓝止的身体一颤,急慌慌地移开了,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抓着他的手,十指交握。 “蓝师兄,好了么?” 白风扬的声音。 “好了,我这就出来。” 蓝止慢慢推开简锵穿衣服,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细想,把他留在水里,跳上岸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风扬、苏楚和两个弟子在洞口等着,蓝止仍在调整呼吸,低着头问道:“明天什么时候换人?宋长老如何打算?” 苏楚道:“午时换人,但宋长老让蓝师兄先回去再说。” 白风扬看着他沾水的外衫,若有所思地向地下湖的方向一望,微微皱眉道:“走吧。” 回到客栈时接近四更,白风扬把他带到万长老的房中,宋长老和齐慕然已经在等着。万长老坐在桌前凝视灯烛,宋长老蹙眉捋须,齐慕然垂首看一张地图,各都不说话。 白风扬、苏楚和蓝止一进来,门应声而关,宋长老在桌前坐下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明苏,你坐。” 蓝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不动声色地坐下来:“宋长老有何打算?” 宋长老指了指桌上的地图:“无人谷分为内外两层,外层地域较广,里层南北六里,东西四里,地域不大。只不过人从外层进入里层时,却需要通过一条长达三里的水路。这条水路极其狭窄,只能容一条独木舟过去。简锵便是要我们把你放在一条独木舟上,放入溪流之中。他得到你的尸体之后,才会告诉我们五名弟子的藏身之处。” 万长老皱眉道:“照他这样的说法,五名弟子根本不在无人谷。他倒是有些小聪明。” 这办法的确不错。简锵不需与他们见面,那便少了当场被他们威胁的危险。如果宋长老假冒他的尸体,简锵远远的便能发现,要逃走也容易些。 宋长老道:“正是这个说法。他若不肯履行承诺,明苏见到他之后,当将其擒获,逼问出五名弟子的下落。只不过出谷的办法无人知晓,你当自行摸索,见机行事。” 蓝止点头道:“是。” 宋长老皱眉许久,又道:“这简锵一年之内升到天阶,万长老废了他的修为之后,他竟短短几个月又东山再起。此人天资机遇世间难得,偏偏性格顽劣难驯,又与我北行派结下冤仇,将来终成大患,非杀不可。” 蓝止低下头道:“是。” 北行派既然下定决心要杀简锵,那便是要调动各大派的力量把他逼到穷途末路,将来只怕永无宁日了。 他的性格何曾顽劣难驯?丢给他一只小鸡,他都不会舍得杀了,只会喂养着玩。把这样的一个人逼到如此地步,不知道反思,还说非杀不可? 宋长老又道:“我们会将无人谷包围起来,如果你两日之内没有出来,也没有消息,我们会把无人谷夷为平地。” 蓝止心中冷笑。这是在警告他,不论他是否是真正的蓝止,都只有两天的时间。想必这就是他们本来的计划,无论能不能救回五名弟子,简锵都不可能活着。 简锵绝对不会没想到这一点,他到底做了什么计划? 宋长老道:“生死有别,等下我给你敛了气息,两个时辰之内,你的元神微弱,几乎与死人无异。你能听能感,却不能看不能动。他得了你的尸体必定要凭吊一番,那时你才出其不意地把他杀了。” 蓝止微微皱眉:“是。” 一切商议停当时,天色已经微亮,众人疲惫不堪。万成彬仍在捋着胡子不说话,齐慕然问道:“那简锵的修为现在无人知道,如果蓝师兄不敌,又该如何是好?” 宋长老寻思片刻,掏出一条黄色的细带,道:“明修已在月阶,那简锵若比他的修为还高,只怕早已经爆体而亡。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明修把我这条捆妖索拿着吧。” 细带大约指头宽,宋长老晃了晃,又瞬间变成天蓝色。蓝止把头上的发带换成捆妖索系好,说道:“谢宋长老。” 宋长老早已准备好上好棺木,蓝止知道时候已到,翻身躺进去闭目养神。宋长老施术闭了他的气息,八个弟子将棺木抬起来,一路上晃晃悠悠,不到午时,一行人便来到无人谷通往里层的隧道之前。 蓝止眼不能开,身体不能动,只觉得被抬出棺木,放置在晃悠悠的一条小船之上。不多时,周围骤然一片黑暗,身下水声潺潺,空气阴暗潮湿,鼻间也传来一股泥沼的气息。 后面不远处轰隆一声,只听弟子们的叫喊声传来,连同万长老的破口大骂,似乎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差错。蓝止着实吃了一惊,心中猜测不断,不晓得究竟出了什么事。 紧接着,载着自己的独木舟轻轻晃动,身边躺下了一个人。 “师兄。” 那是简锵的声音。 蓝止口不能言,身体被他轻轻抱住,忽然觉得有些激动。方才那声轰隆声想必与这小子有关,是他设下的计谋?连万长老和宋长老也着了他的道。 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吧? 叫了几声“师兄”无人回应,手指在他的鼻间探了探气息,简锵的气息瞬间不稳。他扶着蓝止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轻声叫道:“师兄,师兄,你听见么?” 蓝止一动也不能动,只得暂时忍耐。 不多时,嘴唇上忽然落下一滴水,渗入口中,略有些咸味。简锵帮他擦了,轻声道:“师兄,昨夜我真的看到你了,你还亲我的手指。去孤寒镇送了信,回来的路上就看到了你,一路跟随着你到了地下湖。我这次真的不是做梦,你别又骗我。” 蓝止自然没有什么反应。 简锵紧紧抱着他,不一会儿泪珠又晃着掉落下来,说道:“师兄,昨晚我真的又做梦了么?最近总是这样,真的假的时常分不清楚。师兄,师兄。” 他把双眼一抹,轻声道:“不要紧,你不醒过来,我们就依照原来的计划。” 蓝止又是一惊,心中着急。什么是原来的计划? 简锵喃喃道:“他们说你的尸体在后山腐烂,我心里好难受,好难受。我不但保护不了你,连你的身体也保护不了。师兄,你好好等着我。” 什么意思,等他做什么? 眼前骤然明快,空气清爽,蓝止就算睁不开眼,也知道独木舟已经离开了隧道,进入了无人谷内。他的身体被人打横抱起来,走了不知多久,又被放在软绵绵的草地上。 眼前出现个影子,额头传来轻柔的触感,有人蜻蜓点水一般吻着他。突然之间,衣带拉开,外衫脱下来,中衣的带子也被解开。温暖的手摸着他的脸,滑到下巴和颈项,轻轻理顺了他的头发,又去松他的裤带。 蓝止怔了,心中一阵恐惧。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脱他的衣服? 刚才说要等他,等他做什么?这是要奸尸么! 第49章 谷内 一双手拉住他的裤带,轻轻解开,又不敢下手太重,简锵轻声自语道:“师兄,你不喜欢别人对你做这种事,我快点。” 蓝止心中几乎在流泪,计算着时间,冷汗倒流。 裤子轻轻扯落,还没到一半,蓝止的手指动了动,嘶声挣扎着发出一声急促的喘息。简锵的动作立刻停止,叫道:“蓝师兄?” 蓝止脸色发白地坐起来,像是真从死里逃生一般,攥着他的手道:“你要做什么?” 简锵望着他说不出话来,蓝止低头一看,地上摆了一套质地上好的蓝色衣服,发带、中衣、饰件一应俱全。蓝止惊魂甫定,微怔道:“你是要给我……” “换衣服,我想给你换套干净的衣服。” 简锵一时间愣了神,此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师兄以为我要……” 说到一半又似乎猜到了蓝止的意思,急着澄清道,“师兄,我没想做什么,你信我,我怎么也不会做你不愿意的事,特别是那种……” 原来是虚惊一场。 蓝止心中一软,再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禁有些愧疚。这人对自己满是敬畏之情,自己反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错怪他了。他有些不是滋味,拉起衣服镇定道:“万长老等人怎么了?你在谷外设下了机关?” 简锵却没有回答,紧紧抓住他的手,急促道:“你、你怎么回事?昨晚遇到的果真是你吧?你在湖里、在湖里……” 蓝止咽了咽口水,低下头亲吻他的手指:“在湖里对你做这种事?” 简锵一颤,轻轻地把手抽了抽,却没有挣脱。 果然不是做梦。 蓝止一时间没管住嘴,也不晓得他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不禁有些后悔,清清喉咙严肃道:“当时我并没有真死,我在山洞里被人暗算,受伤过重,危在旦夕,不得已才用了《七方轮回》中假死敛息的术法,一连两个月都像是死了似的。” 说完又生恐简锵不信,说道:“我醒来之后四处找你,却遍寻不到你的下落,只好先逼着万长老把墨离放了,让他引着我来到此处,却想不到碰到北行派的人。” 简锵怔怔望着他,又突然捧起他的手,点点头道:“嗯。” 蓝止垂下双眸:“你信我?” “我……” 简锵咽了咽口水,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蓝止心中着急,却也不敢露出来,心中算计该如何解释这件事。他突然想起一事,抓着简锵的手腕道:“我体内有个邪灵,一直强制压着,不知你是否记得。不如把它引出来,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怎、怎么引出来?” 蓝止望了他一会儿,略带些尴尬道:“这邪灵被你的至阳之体所吸引,你得亲我,能做到么?” 简锵的脸一红。蓝止低着头沉默半晌,轻声道:“师弟,这邪灵在我体内已久,不除去有损身体,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说完,他的脸凑上来,轻轻碰触他的嘴唇。简锵颤了一下没动静,蓝止捧着他的脸,把唇撬开,慢慢把舌探了进去。酥麻的触感顿时笼罩全身,两人手心冒汗,蓝止可以感觉到他的轻颤。 蓝止捧着他的脸越吻越深,四周寂静,只听见两人含糊的喘息。简锵呼吸越发急促,慢慢翻身把他压住,手不自觉的探入蓝止半开的中衣里。蓝止不知所措地动了动,想推开,却终究没有反应,只是装作不知。 突然之间蓝止推开他,一股浓黑之气自口中涌出,张牙舞抓,极是可怖。他立刻半坐起来,摘下头上的蓝色发带往空中一扔。蓝色发带是仙阶的宝物,把浓黑之气紧紧捆住,邪灵要逃又逃不掉,想进入简锵又不得其法,在空中痛苦挣扎不脱,嘶嘶叫喊。 蓝止取出一个玉瓶,灵气团团包着那股浓黑之气冲进来。邪灵焦燥不堪,在玉瓶中冲撞挣扎,蓝止训道:“静下来,否则用真火烧你。” 邪灵恨恨几声,不服气地把玉瓶顶得上蹿下跳,一刻不得安宁。蓝止手中出现一团橙黄火焰,凶猛炙热,按着玉瓶熊熊燃烧。邪灵痛苦嘶叫,又逃脱不得,突然间语气一软,求饶道:“我本是得道高人,被奸人陷害才恨意不散。望你看在我身世可怜,不要把我困在这里,我将来必有厚报。” “你一生向往至阳之体,滥杀无数,死前仍不瞑目,执念不散,这才幻化成邪灵。你生前的事我一清二楚,用不着胡说八道。现在问你几句话,你照实回答,若有半点隐瞒,我用真火烧你七天七夜。” 邪灵顿时不敢言语了,在玉瓶里一动也不敢动。 蓝止把火焰收了,问道:“三个多月前我被人刺伤,你知道些什么?” 邪灵不敢再耍花样,规规矩矩道:“不太清楚,似乎被人刺了一剑死了,不知怎的身体却没有腐烂。我本想再住段时间就走,不想你一个多月前却又突然醒了。” 蓝止心道这话说了同没说一样,心中苦恼,心道这邪灵真是无用。转头望向简锵时,却见他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注意到他的动静。蓝止皱眉道:“师弟,这邪灵所说的话你可信了?我的确是假死两月有余。” 简锵这才抬头,看到蓝止时却又咬住嘴唇,有心事似的不言不语。蓝止不知道他究竟听到没有,问道:“这邪灵所说的话你听清楚了?现在你可信我了?” 简锵的心思似乎根本不在邪灵身上,蓝止逼着他回答,他才勉强点了点头:“听清楚了,我信。” 蓝止要拉他的手,他却轻轻挣脱了,低头道:“蓝师兄先洗把脸,把衣服换下来,我等下才过来。” 蓝止从没见他这么敷衍了事,心道死而复生这么大的事,他难道就这样接受了?他心中生疑,皱眉把冗繁复杂的衣服穿好,正低头沉思,只见简锵换了身家常衣服,从远处走过来。 蓝止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简锵指着不远处一处断瓦残垣:“这里本有一个二十几人的小门派,被一个星阶散修灭了门,这便是之前那小门派留下的废墟,早已经荒芜没人住了。” 那废墟看起来年代久远,怎么也有几十年的历史,到处布满青苔。不远处清河玉带,弯弯曲曲绕着方圆几里平地,树木稀疏,却到处是灵草芳华。简锵见蓝止露出一丝向往之意,说道:“晨雾之墓的主人早年曾在无人谷住过几十年,详细记载了这里的一切。之前你把我独自留在墓里修炼时,我便读过他不少的笔记。这无人谷西部一百里外的地下有个小灵源,因此才灵草繁盛。” 蓝止点点头,随口问道:“万长老和北行弟子们似乎出了事,外面有机关?” 简锵道:“无人谷只有一个入口,只能让一人乘独木舟而过,这都是很久之前就设计好的,都记录在案。入口外面的地底有个玄铁牢房,开关在正上方的悬崖上。机关开启,站在地面上的人猝不及防,便会掉入牢房之中。这牢房极为牢固,就算万长老和宋长老合力,只怕也要困在里面三五天。” 蓝止道:“你刚才便躲在悬崖上?” “我不晓得他们给的身体是否是真的,如果是假的,我站在悬崖上便能明白个大概。你的身体放入小船上时,我已经能确定是真的。我便开了机关,把他们困在牢房里。” 蓝止轻声道:“你打算把他们怎么办?” 简锵低头不语。 蓝止心中有丝不安,深吸口气又问:“师弟,那五名天阶弟子,你把他们放在什么地方?” “无人谷的外层,埋在地下。” “除了他们,还埋了三个人?” “嗯。” 蓝止闭了闭眼睛。果不其然,简锵早有防范,北行派一行人其实是中了他的计策。如今万长老、宋长老、白风扬、齐慕然、苏楚连同三十多名天阶弟子被困在牢房里,逃脱不得,简锵只要施以八风阵,整个无人谷都会化作灰烬。 只不过这八风阵是用来修炼的,谷内的灵气尚可以慢慢吸收,这三十多人的修为一旦涌入简锵体内,身体必定不堪负荷,爆裂而死,又该如何是好? 又或者,他是要引着迟肃带着北行派的人来围剿,才一同玉石俱焚? 简锵低着头道:“我听说你的尸体被扔在后山腐烂,我一时间、一时间受不了,才想把他们全都杀了。我以为他们根本交不出你的尸体,送来的一定是假的,这才设下此计。” 蓝止的喉头哽咽,平静许久才道:“我没死,也没腐烂,你可高兴了,不用再自杀了?” 简锵垂着头靠过来,呼吸又急促了些:“师兄,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如果他们没有对你这么狠,当初把你的身体留给我,或者把你好好安葬,我也不会这么生气,不会想滥杀无辜。” 说着说着又气得掉下泪来:“他们把你的身体抢走,又不好好对待你。既然不好好对待你,为什么不肯给我?我恨他们,恨他们……” 蓝止努力控制情绪,鼻子却还是微酸,抬手擦了简锵的眼泪。 简锵的肩膀微微颤抖,蓝止靠在他身上许久,笑道:“这地方倒是个世外桃源,不如你带我四处转转可好?” 简锵抹了抹眼睛道:“好。” 蓝止拉着他飞到几十丈外的废墟面前,虽然是断瓦残垣,残破不堪,当年的木桶、水缸、桌椅都已腐朽生了青苔,却不知怎的勾起几丝温暖之感,平添几分生活气息。蓝止低下头捡起一个锅铲,不觉想道,房子外面左侧就是河流,洗衣洗澡都很方便。 简锵望着蓝止的脸色,心中忽然一动,小心道:“无人谷灵草繁盛,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修炼之地,但比起晨雾之墓,景色和空气却都要好许多,况且地方还称得上隐蔽,无人打扰……” 蓝止望着周围景色,心中也有些不知所措的心动。 简锵拉着他来在废墟里走着,继续说道:“这里之前的小门派住了二十多个修士,因此房间略多,如果把多余的房间都拆了,只盖几间小屋,一间睡觉,一间修炼,一间看书……” 一边说,一边望着蓝止的脸色,有点高兴也有点期待,紧抓他的手。 蓝止心中微微有些激动,这话是什么意思,要在这里安家落户么? 似乎也很美好啊。 第50章 蓝止笑着说:“你若想创建个小门派也是可以,要做散修也是可以,墨离和蓝棱也可以跟着我们住。” “师兄想当掌门?” 蓝止皱眉道:“不想,一点也不想。” 简锵笑着说:“你不想做的,我都做。你想做什么才去做。” 蓝止忍不住一笑:“我只想欺负你。” 简锵低着头笑道:“那师兄就只管欺负我,其他的什么也不用操心。” 蓝止笑着说:“那我真是得了便宜了,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好差事。” 简锵在废墟里兴奋地走来跳去,笑着向蓝止说:“我想亲手盖房子,院子、亭阁、洗浴的地方都要有,等我画好了图再给你看。” 蓝止的心砰砰直跳,笑着说:“这些你说了算。” 简锵高兴至极,拉着蓝止在小溪边坐下来,靠在他的身上休息。蓝止把他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轻轻抚摸他颈项皮肤上的淡黑细线,又是一阵心疼,却忍着不敢多说,只问:“外面的玄铁牢房可以支持三天的时间?” “至少三五日。” 蓝止寻思片刻,轻声道:“我的玉牌在你身上,给我找点东西。” 简锵从怀中掏出玉牌,趴在他的腿上问道:“你找什么?以前整天看你玩这玉牌,我端详了许多天,也看不出什么。” 蓝止捂着他的眼睛道:“这个只有长得好看的才看得到。” 简锵坐起来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肩窝里笑着说:“嗯,师兄说得对。” 蓝止轻轻捋着他的头发,低头翻看玉牌里的丹药。简锵身体上的淡黑细线现在只是疼痛,但如果不赶快收拾无法融合的灵气,任凭它在体内冲撞,身体会越变越差。记得有种化气丹,是魔修才会用到的丹药,如果一时间吸收了大量灵气或者修为,难以化解,服用此丹之后有极好的功效。 只不过这丹药有点贵,一枚丹要二十万。 蓝止不假思索地买了一枚丹药,把玉牌装在自己的袖子中,向简锵笑道:“师弟,我这里有一枚丹药,你服下去,我帮你化解了,看看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帮助。” 简锵慢慢坐起来,也不问清楚是什么:“好。” 蓝止不由得无语,让他吃什么也不问清楚,一点防备心理也没有,如果是害他的东西呢?他把青灰色的丹药推进简锵的口中,手指放在气海穴轻轻按压,简锵的腰微微一抖。 要把这化气丹给化了,蓝止要在他的气海按压一个时辰。他的手心慢慢揉着,简锵突然捉住他的手,半坐起来道:“师兄,别揉了,不用揉了。” 蓝止把手放下来。其实他根本没好意思说,化了这丹药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双修,正是因为不能做,才要在他的气海揉压一个时辰之久,否则片刻就能就有同样的效果。这丹药若停留在体内太久,恐对身体不好,蓝止皱眉道:“不知道这里是否有酒,喝点酒或许有些帮助。” 简锵轻声道:“这废墟底下有个地窖,里面有十几坛陈年老酒,似乎是灵草酿制,我也不清楚,只是闻得味道醇美。” 蓝止心道这真是天助我也,一溜烟地跑到废墟里,找到一个年久失修的楼梯,也顾不得许多,顺着走下去。一排排酒坛原本摆在架子上,可惜大多数都已经倒塌碎了,只剩下藏在最底层的一排完好无损。蓝止上前掂量一番,酒坛上原本用红纸写了酒名,却因为年代久远,早已经脱落腐烂看不清楚。蓝止随手打开一坛,灵气药香浓郁,味醇而香,果真是北行派也少见的好酒。 他连开了几坛,每一坛的气味不一,似乎是不同灵草酿制而成。要化解丹药,最好的酒当是最烈的酒,蓝止闻了许久,其中两坛味道似有些相辅相成之感,且味道猛烈。蓝止欢喜地把这两坛抱起来,提上两个还算完整的碗,扛着来到简锵身边,打开了道:“师弟,喝下这坛酒,稍微在气海穴揉上一会儿,化气丹也就能化了。” 蓝止两种都尝了一下,却唯独喜爱其中一种的香味,把碗洗干净了倒满。简锵见蓝止只喜欢其中一坛,不想与他争抢,便半支着身子靠在他身上,只从另外一坛倒酒喝。 两人说说笑笑,向月对饮,心情是几个月来最舒心畅快的一次。简锵轻声道:“只可惜蓝棱……” 蓝止道:“他没事,正管着几只妖兽帮我照顾万长老等的儿子,万寻叶。” “万寻叶?” 蓝止皱眉道:“万长老有个十六岁的儿子,从小聪明绝顶,过目不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偏偏生来灵根俱毁,不得修炼。万寻叶是万长老的心头肉,我让蓝棱把他……把他请到一处做客。” 说着说着又有些理亏。 “请到一处做客?” 蓝止又低头喝了一碗,才道:“万寻叶天生喜爱毛绒可爱之物,我本来是要蓝棱带几只妖兽绑了他,想不到他看到蓝棱可爱,反追上去抓来玩耍。蓝棱没有办法,只得装蠢,如今他和万寻叶一同被妖兽掳获,被关押在一个隐秘之处。” 简锵挑眉道:“你捉万寻叶,是为了威胁万长老?” “不错,要不是万寻叶,我也没法将墨离要出来。等事情结束后,再把他放出来就好了。” “怪道觉得墨离就在无人谷附近,想必是知道北行派来了,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简锵若有所思道,“师兄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蓝止端着酒杯沉思片刻,笑着说:“你我才刚相逢,今夜一醉方休,其余的事情明天再考虑。” 简锵抿嘴笑道:“好。” 半个时辰后蓝止有了些醉意,靠在简锵身上默默翻看玉牌。简锵喂他一口自己的酒,蓝止皱眉推开了,抱着自己的酒坛道:“这坛是我的,那一坛才是你的,不许抢。” 简锵的嘴角勾起,把自己碗里的酒喝了,说道:“不抢。” 蓝止又喝了一碗,皱着眉轻声道:“十天就要用一枚化气丹,怎么买得起?” 他怔怔坐了片刻,突然拉着简锵的袖子跳下小溪:“来,下来跟我洗澡。” 简锵还没喝醉,轻声说道:“师兄,你洗吧,我不洗。” 蓝止冷冰冰地说:“你不洗,我自己洗来有何用?下来沐浴,否则把你杀了。” 简锵知道他已经喝醉了,现在执拗得很,绝不容许别人说个不字,想了想终于跳下去。蓝止站在水里看着他,突然撩了撩他的头发,靠上前抱住。 简锵轻咽着口水把蓝止推开,他却有些着急,慢慢靠上来,嘴唇贴着他的颈项亲吻上去,又绕到他的耳垂缓缓吸吮。 简锵手里拿着碗,酥麻一阵阵从耳际传来,着实考验意志力。他忍不住把蓝止的腰环住,低着头做最后的挣扎:“蓝师兄,你醉了,这种事等你清醒些……” 他自然做梦都想做些什么,可是却怕极了蓝止清醒之后会后悔,逞一时之兴,毁了他对自己的感情。简锵深吸口气,不晓得现在是应该怎么办才好,蓝止把手放在简锵的气海上,慢慢轻轻揉擦着,让他的神经一点一点崩溃。 简锵浑身热气充斥,实在有些受不住,他睫毛颤抖,抓着蓝止的手轻声道:“师兄,你醉了,我现在、现在有些……” 蓝止慢慢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裤子也脱了,独留下一件中衣,靠在简锵的身上,轻声自语道:“这个算勾引么?” 简锵垂眸望着他,手终于收紧,抱着蓝止顶在岸边石头上,两人双唇相接,迫不及待地吸吮喘息。 水有些深,也有些寒,实在不是继续下去的好地方。简锵把他打横抱起来,放到一块平整的河边巨石上,低头望着,把蓝止的中衣往上一拉。 …… 蓝止清醒过来的时候,简锵躺在他的身边沉睡,手紧紧抓着他的。草地上狼籍遍地,散乱着两个人的衣服。 天色微明,晨光照在静谧的谷内,蓝止怔怔地望着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51章 任务 乐极生悲,说得就是现在这种情况。昨夜如果不是太高兴,卸下了防备,如果不是喝醉了酒,如果不是醉酒逞能,也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 天知道,他不过是想完成勾引的任务,来买化气丹! 蓝止扶着额头,心里后悔得无以复加。明明知道自己酒量小,又为什么要喝那么多?偏偏又要醉酒时勾引他! 他从怀中掏出玉牌,迅速在评论区写下一个留言。他临走时与李何商量好了,有事便在评论区留言,这是他对李何的求救暗号。 【一时不慎,要被锁文了,急需帮助。】 现在他只求李何能及时看到。 一双手臂从后面探过来环住蓝止的腰,惺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酥酥麻麻的:“师兄。” 蓝止浑身的汗毛竖起来,勉强道:“嗯?” 一只手探进蓝止散开的中衣里面,蓝止闭上眼睛,身体被他的触摸掀起一阵阵热浪。他连忙把那只手捉住,尽量用安抚缓和的声音道:“师弟,我有些口渴,帮我倒些水来。” 身后的人胆子不大地捉着他的手亲一下,衣服也不穿,捧着昨夜的碗去溪边舀水。光着屁股回来时,蓝止已经穿好了外衫,正低着头系衣带。简锵莫名地有些不安,把碗放在地上,连忙也把裤子套上了,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 “师兄,水来了。” 蓝止低头翻看玉牌,随口道:“化气丹现在已经在你四经八脉中,你去打坐一两个时辰,将之前不能融合的修为相融,去吧。” 简锵把水放在他跟前,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冷淡,迟疑片刻却不敢多问,走到河边坐下来。 蓝止不动声色,手指在玉牌上缓缓敲着,目光盯着左上角的时间。 【8:16 am】 系统发文是早上10点10分10秒,还剩下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规则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合规定的词语描写太多,系统会直接锁文。之后他会立刻死,还是会给他点时间告别,安排一下后事? 越是心焦,时间便过得越慢。据说人在危急时刻会灵感涌现,发挥出超乎平常的水准,蓝止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一眼扫过的一种丹药来。 那是一种很贵的丹药,一年前卖二十五万一枚,后来似乎提了价。蓝止不清楚这种丹药的用途,看过之后便没再管,这时候却不知怎的想了起来。 名字似乎叫做隐身丹。 蓝止找到这丹药的介绍描写,非常简短,“隐身,时效维持六个时辰”,价格三十万。 不论是谁,看到这种描写都只会想到一件事,这种丹药吃了之后可以隐身,六个时辰之内没人看得到他。但是隐身术是司空见惯的术法,天阶以上的修士都能练得,也需要三十万一枚? 有蹊跷。 蓝止有些呼吸急促,他现在还剩下三十二万,可以买隐身丹,也可以买化气丹,但都只有一次机会。化气丹可以让简锵的身体好转,修为增进,隐身丹呢? 蓝止又在评论区留下一个信息。 【隐身丹是做什么用的?】 【9:42 am】 他在手里慢慢翻转着玉牌,日头逐渐升起,阳光遍洒在谷内。蓝止的额头晶莹,双眉紧蹙,一滴汗水沿着下巴滚落下来。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了,李何的回信还没有来。 简锵将灵气运转三十六周天,张开双目,轻轻吐气,周身一层淡色光晕,容光焕发。 【10:04 am】 蓝止心里面只剩下一句话,没有神一样的对手,只有猪一样的队友。当然,没发现留言不是李何的错,向李何求救本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蓝止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了一句。 一个两人的团队里有一只猪已经足够,现在偏偏有两只。 【10:06 am】 蓝止的手指在玉牌上轻轻一按,取出一枚黑色丹药,快步来到简锵面前:“吃了。” 简锵微怔,连忙张开嘴。 还是什么都不问,给什么就吃什么。 丹药落入胃中,蓝止坐下来把手放在简锵的气海上,暖气自手心流入他的体中。突然间,玉牌上出现一个界面。 【请选择男主隐身的时间段。】 【10:08 am】 蓝止的心中砰砰直跳。昨夜买化气丹是5点36分,之后大约喝了四个小时左右才跳入湖中洗澡,也就是9点到10点之间…… 他也没法知道确切的时间,匆忙间只得输入晚上9点到今早9点的时间段,闭上眼睛等候判决。 【10:10 am】 【新章节已发,请阅。】 蓝止冷静一下,打开新章节的页面,直接翻到最后一段话。 “师兄,怎么了?” 简锵轻声问话。 蓝止低头仔细看着,脸色渐渐从白转红。他轻轻把玉牌关上,深吸一口气,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没什么事,虚惊一场。” 蓝止心中苦恼得要命,从没听说过上个床还要花钱,这次他侥幸逃出来,下次该怎么办? 李何也终于用小号回复了他的信息。 【我问过了,隐身丹可以让某一时间段的内容消失,去买吧。】 答案总是在考完试之后才出现,之前蒙题的时候是绝不会让人好过的。 简锵自然看出来发生了大事,却也不明究竟,只听蓝止低着头轻声道:“师弟,昨夜你我喝醉了,都是我不对。你能不能把这件事当成没发生过?” 昨晚水里混乱,岸上纠缠,整整一夜,怎么当成没发生过?简锵心急,轻声道:“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今后、今后……” 蓝止低着头轻声道:“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你的年纪尚小……” “我已经十八了。” 蓝止一时语塞,硬着头皮道:“你年纪尚小,应该专注于修炼,不可以让这种事分心。古语道,发乎情止乎礼,你我今后不应当逾矩。” 简锵从没听说做这种事会耽误修炼,那些十六七岁就成了亲的又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蓝止这种思想是哪里来的,却不敢把他惹怒,许久才小声道:“那要等多大,才能、能……” 蓝止怕极了这个话题,只好装死岔开:“用了化气丹之后觉得如何?” 简锵的嘴唇掀了掀,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蓝止见装死没用,知道拗不过他,烦恼着只好又退让一步,皱眉尴尬道:“亲、亲一下什么的,还是可以的。等你年纪再大些,成熟些了,再想别的事。” 简锵就算再不情愿也看得出来,蓝止态度坚决,就是想厚着脸皮赖账,怕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一想到蓝止死而复生,他心中又不禁害怕,能活过来已经不易,蓝止就算不想跟自己在一起也是他的自由,又怎么能强迫他? 简锵心中一软,终于松口:“师兄想怎么样,我都可以。师兄想当昨夜的事情没发生过,就、就当它没发生过。” 蓝止不知该说什么,拉着简锵在溪边的平整石头上坐下来,心中茫然。其实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连命也未必能保住,又能承诺这男孩什么? 云开雾散,夕阳落下,山谷里一片寂静。 两人无所事事了一整天,情绪不再紧绷,蓝止也放宽了心,仰面躺在石头上:“明天北行派的人大概就要出来了,我得回北行派查明真相,你打算怎么办?” 简锵低头看着他:“我跟在你身边。” 蓝止皱眉:“你想跟在我身边,怕是需要幻形,我怕你被人发现。” “上次你被云刃所伤,我把你背到山洞,那时我就在想,这辈子再也不离开你身边。可是后来有人追来,我还是把你抛下,将他们引开,再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被人杀了。” 晶亮的眸子有股跳动的火花,“蓝师兄,这次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不要离开你身边。” 蓝止望着那股火花,心中涌出无尽的暖意。 之前自己死了,这男孩是不是心中自责后悔得要命? 他说不出话来,拉过简锵的手臂细看,淡黑的细纹似乎有淡化的趋势,修为也从星阶巅峰升到了月阶上品,看来体内的一部分修为已经融合了,却还是大有问题。 蓝止问道:“你之前吸收了多少人的修为?” “四个天阶修士,两个星阶修士。” 简锵躺在他的身边,慢慢从背后抱住,“师兄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蓝止却有些睡不着。照这样下去,至少也要四五枚化气丹才能把这些修为全部融合,需要大约一百万。他入V之后每天有四五千的收入,要大半年才能凑齐这一百万。这怎么来得及? 他不得已又瞄了一眼新发的任务。 【小别胜新婚】 这任务有些意思,很有些发挥的空间,小别胜新婚可以意味着许多事,未必一定是房事。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依照他对评论区的理解,难道还能有别的意思? 他也不敢想象,再次试图勾引简锵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身后那小子已经呼吸平稳地入睡,蓝止瞪着一双大眼想着明天,又皱着眉随手翻一下评论区。他突然不太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性别问题又被人提上来了。 第52章 挟持 【楼主:今天的更新大家觉得有问题么?明明是梦寐以求的描写,愣是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1楼:楼主冷静。】 【2楼:你们跟我想的都是一样吗?在水里那一段,简师妹到底在水底下摸什么?】 【3楼:别慌,根本没写清楚,说不定碰到了树枝,而且不是碰了一下就算了么,根本没摸清楚。】 【4楼:3楼学过物理吗?你家的树枝密度比水高啊,还沉下去?树枝不都是浮在水面吗?】 【5楼:大家别紧张,先吃颗定心丸。咱们这是男频,蓝蓝怎么也不可能是男的,别乱了阵脚。】 【6楼:当时蓝蓝死的时候,我可是写了血书要求复活的,我的身家名声都压在上面了,可别现在告诉我蓝蓝天生带把子。】 【7楼:是啊,我的微博名都是“蓝蓝女神的哈士奇”,要是成了男的,我宿舍里五个混蛋得笑破肚皮。】 【8楼:我觉得不可能啦,作者不可能这么坑我们,他不想活了吗?】 【9楼:可是那个碰到的硬东西是什么,真是树枝?】 【10楼:没人关心,昨晚到底吃没吃到嘴里么?】 【11楼:拉灯也拉得太彻底了,作者你到底把肉放在哪里了?快点交出来!】 【12楼:李悠然又写长评了,快去看啊!】 于是这讨论到半截的性别问题,在还没有弄清楚的情况下嘎然而止。宅男们像是作业写到一半,智商刚刚萌芽,游戏机一开又兴高采烈地冲上去,立马把不想思考的问题混过去了。 于是李悠然的长评又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蓝止粗粗翻阅一遍,这李悠然果然有些天赋,洋洋洒洒四千字,从水里写到岸上,又到草地上,竟然还是没点出蓝止的性别,描写并不露骨,却留给人无数想象的空间。李悠然从来不写有感情纠葛的文章,因此这两篇长评算得上是仅存的珍品,评论区里如痴如醉,饮泣声一片。 他也搞不懂李悠然究竟是个什么心理,说他是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又好像有点乐在其中,字里行间都像在看蓝止的好戏。 蓝止现在没心情管这许多,两人的性命要紧,色相和节操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评论区向来如此,不用人管,闹腾几天就会抽光力气似的自己熄火。 翌日清晨,两人把行装收拾好,蓝止笑着说:“走吧。” 再回到这里时,便是终生厮守,一辈子不出去了。 简锵引着他来到山脚下旮旮旯旯的一处,被乱石杂草盖着,是个半大不小的小水池,很深,水面飘着几片树叶,大约只能容三四个人跳进去。 “这就是出谷的地方。” 简锵很简洁地说。 水底有个小门,从他们这一边才能打开。蓝止在水里摸索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把门开了,暗沉沉地游了大半个时辰,眼不能视物,头顶终于吝啬地露出零星光亮。 两人像是落汤鸡似的从一片湖里升出来。眼前山明水秀,背后是环绕着无人谷的山峰,他们已经出了谷,来到宽敞的外层。 简锵问道:“接下来如何?” 蓝止低着头用灵气烘烤衣服,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他。他必须要把北行派那群人安抚住,哄骗着宋长老帮他化解炙心丹,才能保全性命。这么一来,简锵暂时不能跟着他,就算幻了形也不可以,否则极容易让人起疑。 但他现在连吃了炙心丹的事也不敢告诉他。 蓝止的嘴角勾起,双眼弯弯,略微露出些情意。简锵不但不上当,反而有些警惕,跟这突然套起近乎的人道:“我说过了要跟着你,否则你就别去北行派了。” 蓝止:“……” 几个月不见,竟然越发犀利了。 来软的不行,蓝止不禁有些苦恼。一年前吓这小子还能唬得住,现在要是来硬的,两人的修为差不多,怕是制服不了他。 说起来,真是有点怀念去年绑住他就动不了的光景。那小兔子似的委屈模样煞是惹人心怜,怕是一去不复返了吧? 正在翻肠挂肚地怅然若失,简锵突然上前一步,低头道:“你、你别不高兴,你要我做什么?” 蓝止把他的手指送到自己的唇上,轻轻吻着。 简锵的呼吸急促,不知所措地抬起他的下巴,蓝止一动不动地站着,简锵抱住他的腰,压在树干上深深接吻。 简锵不想离开他,蓝止清楚,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允许。 吻了大半天,蓝止低声道:“你找到墨离,跟他一起去晨雾之墓等着我,我把北行派的事情安顿好,得到他们的信任之后,再找个机会把你接过来。行么?” 简锵又低着头吻他,急道:“师兄,我不想离开你。” “我们就分开几天,我安顿好了就找机会让你进来。” 蓝止不太习惯这种动辄生离死别的模样,轻啄他的手指,“我也不舍得离开你。” 纵是发了誓不想分开,却仍要为情势所逼。 蓝止卯足了劲,又安抚道:“这也不算分开,要是我十天之内不去找你,你便来北行派找我,如何?” 这话说得没有退让的余地,没人要的小子终于点头。待要分开,却又不舍,把他压在树上亲了大半天,下手狠辣,蓝止觉得舌头都被他吮麻了。 出谷的时候是清晨,分道扬镳时却已经接近正午。简锵收拾心情转身,蓝止却低着头突然将他拉住,沙哑道:“你这段时间不可再修炼八风阵,用暗柳清明好好调息修养,知道么?” “嗯。” 简锵低着头又不说话,蓝止把手一松:“去吧。” 离别时的挥手一剑,若是别人斩的,难过一阵也就算了,亲自下手时却是万分不舍。 万长老等人被关在山谷的另外一边,地面被机关震塌,露出一丈之下黑色的玄铁牢房。蓝止衔着草等到黄昏,估摸着简锵该走远了,在悬崖上找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从一丛杂草乱石里扒拉出来一根乌黑老旧、不太像样的棍子。 蓝止把棍子往下一拉,地底传来地震般的轰隆声,尘土张牙舞爪地扭动乱飞。 一阵阵烟尘灰土中,弟子们连滚带爬地飞上来躺在地上,万长老焦急恼恨的声音划破长空:“蓝止,你在哪里!” 蓝止此刻已经恢复自己出尘出仙的姿态,轻轻落在地上:“各位长老安好?” 宋长老和万长老连日来试图冲破这玄铁牢房,早已经筋疲力尽,冷冷道:“简锵呢?你把他杀了?” 蓝止道:“弟子花了三日,才从他口中撬出这打开牢房的办法,之后弟子把他放走了。” 这些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两者都没有,无论蓝止说什么,他们也会以为他把简锵放跑了,倒不如直接承认,也省了大家的事。 宋长老急怒道:“你把他放走了?” 蓝止冷笑一声,把头上的蓝色丝带拉下来扔给宋长老:“不错,他的修为与我差不多,弟子杀不了他,也不敢露出真面目,不断旁敲侧击,才总算得知如何开启玄铁牢房,以及五位师弟的下落。弟子就算不想将他放了,只怕也力不能及。” 弟子们耸然动容:“那五位师弟在哪里?” “就埋在无人谷的外层,现在还活着。” 齐慕然立刻吩咐:“三人一队,去寻找你们五位师兄弟的下落。” 白风扬默默扑打着身上的尘土,不抬头也不说话,只是皱眉。 宋长老那张温文儒雅的脸上分明冒出些诧异,又觉得有些不妥,把表情收好了才道:“他的修为竟然与你不相上下,实在匪夷所思。这三日他与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叙旧,我听。” 蓝止面不改色。 依照原来蓝止的脾气,倒真像会发生那么回事似的。 弟子们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捡不出这番话里的不对劲,半信半疑。万长老刚才焦急地吼了一嗓子,之后却又偃旗息鼓没动静,宋长老低声问道:“你有话问他么?” 万长老沉着脸:“没有,先把那五个弟子找到再说。” 蓝止气定神闲地站着等,不到半个时辰,弟子们果然陆陆续续地驾着昏迷不醒的几个弟子来了,不但找到了北行派的五个,连另外三个罪大恶极的散修也一并抬了回来。 弟子们把这八个人所埋的方位一说,宋长老入了定似的想了半天,捋着胡子道:“看这所埋的地方,似乎是八卦的八个方位,难不成他要以这八人列阵?” 一个弟子问道:“长老,这多余的三个人怎么处置?” 宋长老皱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丢在这里吧,不关我们的事。” 说完又吩咐:“去孤寒镇休整一宿,明日午时出发回北行派。” 弟子们早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闻言如同大赦。他们关在牢房里三天,见两位长老卯足了劲也冲不出来,本来以为这次要葬身在这里,心灰意冷,想不到蓝止不但把他们救出来,连同失踪的五个弟子都找着了,心里不自觉的有了点感激之情,各个都心里高兴。 “以前的那个蓝止真是假的吧,这才是真正的蓝师兄,要不为什么把我们都救出来啊?” 一时间人人都这么想。 白风扬一路上沉默不语,只是盯着蓝止的背影,不断转动着自己小指上的戒指。 风尘仆仆地回到客栈,弟子们各自都回房休整,蓝止和齐慕然看过躺下来的五个弟子,齐慕然道:“蓝师兄这几日与简锵周旋,辛苦。” 蓝止皱了皱眉:“听说李悠是你所杀?” 齐慕然哑了嗓子,许久才道:“正是。我那天清晨起床时便觉得不对劲,看到李悠时不知为什么失去了控制,手起剑落,将他刺死。” 蓝止冷冰冰地不说话,齐慕然也低头不语,站在一旁。 宋长老命令众人休整一宿,蓝止不得已又去那冰冷的地下湖洗了一次。以前的蓝止几乎天天用冰水沐浴,自己就算再想偷懒,也得养成这习惯了。 浑身湿润地从湖中走出,蓝止穿了一件薄薄单衣,踏着月色回到客栈。回到房间,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立刻把门关上了。 万长老阴沉着脸坐在桌前,身边站了一个人,细长凤眼,高挑身材,比蓝止还要高上一寸,见了蓝止不禁脸色微动。 蓝止望着万长老:“长老好本事,竟然把简锵捉了回来。” 万长老打断他:“你别废话,把寻叶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扭断他的脖子。” 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少年:“你跟他那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别当我看不出来,当时他抱着你尸体哭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心疼他是吧,想他死么?” 蓝止从棺材里爬出来一次,不动声色的本事更上一层楼,手心却冒出些汗来。 万长老沉下脸:“他当自己绝顶聪明,把我们关在地牢之中,却不知道我早已经又把墨离抓起来了,周围设下结界陷阱,只等着他去找人,自投罗网。你在孤寒镇出现时我就明白了,你之所以跟我要墨离是为了找简锵,这无耻叛徒肯定就在附近!” 他面露着急心痛之色:“你现在知道肉痛了么?废话别说,把寻叶交给我!” 说着,万长老手中绿光幽幽,一件弯弯曲曲的兵器架在简锵的颈项上。 第53章 贼船 关心则乱,蓝止死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万长老,你把他杀了,我再把寻叶杀了,对你我有什么好处?这男孩死不死先不管,寻叶不过才十六岁,要是真死了,万长老受得了?” 万成彬痛心疾首地骂道:“你也知道他才十六岁!” 蓝止道:“万长老息怒,你把人先放了,我们好好说话。” 万成彬的刀锋一转,简锵的颈项顿时流下一道血痕:“把寻叶给我,我就放了他。” 蓝止袖子里的拳攥紧:“寻叶如今在千里之外,我怎么还给你?你要是再敢伤他,我让你的寻叶也受同样的苦!” 万成彬气得怒气冲上脑门子。他怎么之前就是眼瞎了看不出来,这人的冰冷高傲气质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能忍得很,只怕这北行派里都没人比他隐藏得深。 他却不知道,蓝止何尝不想偷安?但动辄则死,偷生不能,如今这日渐心硬的性情都是被一点点逼出来的。 两人都在气头上,谁也不肯相让。 就在这时,简锵的手掀起,在空中顺势点了八次,手过之处,物件不论大小全都化为灰烬。万成彬一时间没明白他要做什么,猝不及防地后退,却见桌椅毁了一半,边缘黝黑。 万成彬平白生了两百多岁,也从来没见过这样阴狠的阵法,躲避时身上的衣服也烧了一点,惊怒道:“什么邪术如此毒辣?雅山居士等人的住处都是你毁的?” 蓝止把他拉在自己身后。 万长老此时真的起了杀心,心道:这邪术不是正道,姑息下去必成大患,越早杀越好。他的修为之高,就算打死两人都不在话下,心一狠,却又顾忌蓝止手上有寻叶,束手束脚地不敢动手。 万成彬把简锵拉到自己身边,手掌拧住他的后颈,作势要扭断他的脖子。蓝止冷汗直流,突然间三个人的心思都是一顿,同时感到不远处灵气涌动,似乎有人来了。 “咚咚咚——” 万成彬刚才在这房间周围设下结界,就算里面闹得再厉害,外面也听不见动静。这一敲门声显得格外不搭,就像是有人来串门子唠家常似的平静,蓝止迅速冷睨了万长老一眼。 “蓝师兄,宋长老有事找你。” 白风扬的声音。 蓝止望向万长老,额头冒汗。 “大家都在万长老房中,蓝师兄知道万长老在哪里么?” 万成彬顿时翻了翻眼睛,开会就开会,全都跑去他房里做什么,就因为他房间大么! 白风扬在门外等了许久没有动静,正觉得奇怪,忽然间门一开,王长老拉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扬长而出,那少年天生似乎有些体质不好,个子不算矮,却瘦弱单薄,只是长相特别好看。 白风扬一怔:“这位是?” 万长老淡淡道:“这是我的第六子寻叶,正在附近游历玩耍,听说我就在孤寒镇,今晚赶过来看我。” 白风扬皱眉向里面看进去,却见阴沉暴雨爬上蓝止的脸,目光如剑,对上白风扬时却又小心地收好,神色归于平静。 万长老道:“走吧,不是要开会么?” 万长老突然有个儿子造访,大家都觉得奇怪,但是谁也没敢问是怎么回事。那儿子倒也安静,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只是时不时拿眼睛瞟向蓝止。 宋长老见人都到了,先将蓝止不吝啬地夸奖几句,很快导入正题:“这次被简锵逃走,只怕过不了些时日又会卷土重来,但是他升阶如此之快,身体必定不堪负荷,你们的意见如何?” 蓝止本就是高冷人设,不轻易发言,于是像个白板似的坐着。苏楚第一个发了言:“现在只有两位长老的修为比他高,他又性情不定,弟子们遇上怕是会有危险。” 齐慕然也道:“不错,不如先回北行派,再做商议。” 宋长老叹气点头:“此人目前虽然只与北行派有仇,但是性格无常,又入了魔道,将来必然成为北部大陆的心腹大患。传话下去,弟子们若发现他的踪迹,绝对不能迎战,立刻来报。” 众人无有异议,一切都商议定了,白风扬问道:“今夜可需要为寻叶另外准备房间?” 万寻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万长老已经发了话:“寻叶身体不好,从今天开始都跟着我,你们不必操心。” 说完也不等万寻叶发表意见,将他撵去里屋:“早些睡觉,明早还要赶路。” 就这么着,从这夜开始,万长老身边多了这么个形影不离的儿子。 蓝止这夜翻来覆去,一宿没睡好。简锵在万成彬手里,分明就是胁迫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 翌日清晨,蓝止与万长老在门口肩并肩站着,等着北行弟子打点好行装出门,蓝止闲话家常似的轻声道:“万长老想怎么样?” 万长老倒是冷静淡定了,望着远方目不斜视:“寻叶不回来一日,简锵便待在我身边一日,我的障眼术你放心,北行派除了掌门之外无人可看穿他的真面目。寻叶若有半点意外,你可以等着为简锵收尸。” 狠话放完,他意味深长地望着蓝止,塞了一枚甜枣:“你现在把寻叶还给我,我让宋长老把你的炙心丹化解了,放你们双双离去。” 蓝止低低笑一声:“多谢万长老,寻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万长老喜欢那男孩,留在身边便是。” 寻叶在他手里,两人或许还能活下去;把寻叶还给他,两人死路一条。万成彬就算不食言,其他的人也一定不肯让他们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万成彬气狠狠道:“你回去北行派又能怎么样?宋长老已经让人请了李峰过来,想让你试分魂针,你就算混得过今天,又能混得了明天?不如把寻叶还给我,我担保你们无事。” 蓝止缓缓道:“万长老如此担心寻叶的安危,为什么不敢把我们的事告诉宋长老?你自己怕也清楚,北行派被简锵惊吓成这般样子,只想将他杀死,那时管不管寻叶的安危就不知道了。” 一语戳中万成彬的心事。他皱着眉沉默不语。 蓝止转头看他一眼:“万长老,我这条贼船,你如今想上也得上,不想上也得上。你放心,等你下贼船的那一天,我包管你的寻叶无恙,这辈子不会再见我这个扫把星。” 话都说开了,也就没什么需要再说的了,这是两人在路上的最后一次对话。 蓝止和简锵每天见面,却像是隔层墙似的不能说话,甚至看也不敢多看一眼。蓝止同他一点单独相处的机会都没有,生怕被人看出端倪,一行人就这样在路上走了七八天,终于回到了当初的葬身之地,北行山脉。 回到北行的当天晚上,蓝止还来不及感怀过去,也不管月亮已经爬了大半夜,迟肃派弟子传信过来:“请蓝师兄去大殿,师父有事商议。” 蓝止转身看着那战战兢兢的弟子,突然走到他身边低下头来,抬起手,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静月宫李宫主来了,是么?” 那弟子被额上的触感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想到这人的恶性劣迹,怕得浑身乱颤:“是……是!” 第54章 约定 李峰来北行派,意味着试针。 蓝止想要蒙混过关,就得让分魂针作废。 蓝止一出自己的院子,万长老迎面而来,这会子早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把弟子们都支使开:“你到底打算怎么混过去?” 蓝止心道这人比自己还急,他急,蓝止倒不急了,很坦然地说:“没打算什么,戳穿就戳穿,大不了一个死。” 万长老难受得泪都要流出来,忍着气道:“你死了,寻叶怎么办?你死了不要紧,要是我儿子死了,那姓简的也不必活命!” 蓝止低声说:“你把简师弟给我送过来,救我的办法只有他知道。” 事态紧急,万长老这时候不敢跟他硬抗,连忙叫人把简锵送过来,自己先去做些准备。蓝止把简锵拉进院子里,递给他一枚捂在手里好半天,已经发了热的青灰色丹药:“这是化气丹,跟上次的同样用法,记得么?” 简锵抬头看着他,眸子里的火焰又开始跳动,蓝止顿时打消他的念头:“不能再修炼八风阵。” “这里人多,我只要再吸收十几二十个弟子的修为,万长老就奈何不了我,迟肃也奈何不了我。” 蓝止蹙眉道:“你说实话,是不是故意给万成彬捉到的?我就觉得奇怪,一般的结界根本奈何不了八风阵,你怎么会束手无策?” 简锵咬着牙道:“这里没有一个好人,我把他们都杀光,咱们一起走,不行么?” 蓝止生气地说:“一下子吸收十几二十个人的修为,你还想不想活了?一旦灵根经脉毁了,就算留下一条命,将来也无法修炼。你好好听我的话,先把体内无法融合的修为化了,只靠那些残余的修为就能让你升到日阶。” 简锵捧着他的手不肯走,蓝止忧心得头痛,不得已轻声哄着道:“你好好听话,升上日阶的时候,我们可以、可以再做那夜的事。” 简锵的睫毛轻轻一颤,不说话,却突然把蓝止的手捏紧了。 蓝止想不到这句死马当成活马医的话竟然奏效,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觉得很是伤悲:“你要是不管不顾地再练八风阵,刚才我说的那事也就作罢了。要是你听话用化气丹,认真修炼暗柳清明,我们可以、可以考虑一下……” 蓝止尴尬地说不出口,简锵却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看样子似乎等着听他继续说下去。蓝止脸上的热气四起,硬着头皮在他耳边说:“你若是好好修炼,想做几次都可以,姿势也随你,嗯?” 简锵的睫毛又是一颤,蓝止的脸热成了虾子,沙哑着嗓子道:“你不是想听我叫?我这次、这次……”停了一会儿没人吱声,蓝止低声道:“实在不稀罕的话就算了……” 声音戛然而止,后面几个字吞没在少年心急焦躁的拥抱中。 简锵患得患失地把蓝止抱紧,炙热的嘴唇贴上来,缓缓沿着颈项吸吮、舔吻。蓝止被他深吻了一阵,热气像小漩涡似的在身体乱窜,清清喉咙道:“我得去大殿试针,你先回去修炼,别添乱。” “试针,要紧么?会出问题么?” 果然又开始忧心忡忡。 蓝止这时候的心思已经放到了分魂针上,若有所思地道:“没问题。”除了这小子让他揪心,其余的都不是问题。 简锵点点头,低头抓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亲吻:“师兄,我等着你。” 蓝止手指酥酥的触感传来,热气不知不觉充斥满脸,烧着皮肤嗤嗤作响。蓝止何曾这么狼狈过,好不容易等少年把手指挨根亲完,清清嗓子,逃命似的跑了。 万长老早已在路上等着,远远见到蓝止便迎上来,低声问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蓝止的心情平静下来,掏出一块素色手帕塞在万长老的手里:“长老费心,试针之前,用手帕在分魂针上擦一擦。” 万长老仍旧心惊胆战,轻摸帕面似乎有点湿润,嗅起来却又无色无味:“这上面是什么,擦了那针就不灵了?” 又急搓搓道:“我怎么有机会摸那分魂针!” 蓝止小声道:“万长老足智多谋,位高权重,自然能想到办法,否则我也不会拉着万长老上贼船。” 万长老想把他脸上的冷漠皮子撕下来。真是个杀千刀的! 今非昔比,步步为营。 蓝止神态如常地走进大殿,白风扬、齐慕然等年轻弟子都在旁边候着,万长老是尊贵的长辈,又连日奔波,过了好半天才连同宋长老一起姗姗来迟。迟肃端坐在正座,李峰和严凉坐在左边待客的首座,这场面如此熟悉,让人不禁想起几个月前的一幕来。 李峰如同往常般静和儒雅,目光在蓝止身上堪堪一扫,淡淡道:“起死回生,当真是奇闻逸事,在下活了这上百岁,想不到竟孤陋寡闻至此。” 严凉却是直接得多,从头到脚打量着蓝止,神色略有些不自然:“被夺舍者死而复生,传到西部大陆都是奇闻一件。你被夺舍之后感觉到了什么?” “如同做了一个梦一样,偶尔能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却不清晰,而且醒来之后就忘了。” 严凉又道:“听说你是从一个坟墓里醒过来的?知道夺舍者魂魄的样子吗?” 这人做研究的心态如此专业,蓝止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被夺舍,当然不清楚那人的魂魄长什么样子。” 严凉愈发有了点兴头,见左右无人阻止,又自动自发地问道:“被夺舍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痛,还是——” 一只优雅的手按住他,神情严肃了些:“严兄,分魂针。” 严凉自知失言,立刻恢复起初正襟危坐的表情,将一个典雅的白玉盒子取出来打开,众人探头而望,只见里面静静躺了一枚小指长的钢针,比平时的绣花针稍长,却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严凉举着钢针晃了一下:“以此针刺蓝修士的气海穴,魂魄可以暂时与身体分开,以此来鉴定是否夺舍。蓝修士可敢尝试?” “悉听尊便。” 蓝止答应得毫无停滞,是心如清泉般的处之泰然。 严凉拿着针向他走过来,蓝止不自觉地向着万长老望了一眼,又立刻收回来。 只听万长老咳了一声,从容不迫地说:“严修士,在下前不久老母祭日,返家时听族中老者说起,分魂针有下品、中品、上品之分。成色不好的,魂魄分离之后越发难以融合,可有这一说?” 严凉听了不禁有些不高兴:“万长老是担心这枚分魂针上不得台面?此针虽算不上顶阶,却也是上品之色,万长老想查看?” 万成彬哼一声:“老朽不敢。” 严凉闻言更是不爽,将那针放回白玉盒子里,向着万长老的方向一扔:“长老既然信不过,自己查吧。” 第55章 白玉盒子展翅高飞,在所有人面前露了一下脸,稳稳当当地落在万长老运筹帷幄的手中。严凉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肚子里也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倒是李峰意味深长地望了万长老一眼。 万长老取出一块素白帕子,把针包着取出来,煞有介事地拿在手中端祥。 严凉道:“万长老,此针成色如何?” 迟肃皱眉道:“若没问题,把针还给严修士罢。” 蓝止抬眼望向迟肃,只见他眼眶深陷,消瘦了许多,青白的脸色看起来病入膏肓。升圣阶是古往今来最大的门槛之一,而且越是着急,便越不得要领。迟肃若能随心所欲顺其自然还好,偏偏是个执着的心性,只怕要受尽苦楚了。 万长老半真半假地细看半晌,于是针又重新落到严凉的手里,万成彬的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气海穴在肚脐之下两指处,须得把衣服脱下来才能试针。蓝止松下腰带,脱了外衫,撩起自己的中衣。 针冲着气海穴刺进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如今情势所逼,又是个男的,自然顾及不了太多。但蓝止平日作风严谨,周围的人却都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严凉少年时意气风发,不受拘束,几乎将北部大陆和西部大陆游历了遍,多少大场面没见过,现在见到他把中衣掀起,不知怎么回事却有点不太自在,皱眉道:“得罪。” 突然之间,针下的肌肤顷刻变成黑紫,瞬间蔓延开来,蓝止身体僵硬像是泥膏一样,紫黑逐渐遍布全身。宋长老皱眉:“怎么回事?” 严凉将针继续刺进去:“不妨事,这针就是如此,魂魄返身之后便能恢复。” 大殿上没人敢发出声音,凝神闭息望着蓝止,只等看魂魄离身、在空中显现的奇景。等了半天没有动静,蓝止却突然皱起眉,猛烈咳了几声,一腔鲜血从口中喷出。 大殿上的人耸然动容,迟肃也微微向前倾着身体,问道:“怎么回事?” 严凉皱着眉,继续推动分魂针。蓝止这样子实在有些不对劲,但是他现在是赶着鸭子上架,难道能临时退缩? 蓝止又连续喷了几口鲜血,魂魄不但没有现身,身体反倒摇摇晃晃支持不住,向后倒下去。容云想连忙跑上来把他扶住,着急道:“严修士,蓝师兄怎么了?” 齐慕然也道:“严修士,是不是该停了?” 分魂针已经全部没入,魂魄还没有半点出现的痕迹,倒是蓝止全身紫黑昏迷不醒,手指不自然地痉挛着,嘴角不断流出鲜血,似乎危在旦夕。 宋长老有点着急:“气海乃修炼之要穴,分魂针留在体内怕是会出人命,严修士,这魂魄究竟什么时候能出来?” 严凉此时也有些慌了,一时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咬咬牙说:“别碰他,再等等。” 说话间,蓝止突然呼吸困难,急促地睁开双目,口中鲜血涌出,哽在喉间像是呛得咳嗽不停。容云想真的生气了,扶着他的头喊道:“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除针!要等到他死么!” 只见空中一道影子极速飞过,齐慕然面色凝重地蹲在蓝止面前,手放在他的气海,慢慢将分魂针吸了出来。“叮”得一声针落地,蓝止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颓然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不省人事。 万长老老谋深算地捻着胡子,心中不免为蓝止这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苦肉计喝个小彩,他这么吐几口血,不说容云想、齐慕然这些晚辈动容,连宋长老这样的长辈都有些不放心。 迟肃缓缓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云想和齐慕然早已经把蓝止抬起来,望着迟肃等候示下。迟肃见他们这副焦急的模样,挥挥手道:“先送他回院子休息,此事再做打算。” 严凉的心里烦乱,低着头把针捡起来,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难道魂魄重生的人不能用分魂针?” 万长老生气地说:“既是不能用,为什么又不早说?” 宋长老也道:“之前说起这针用起来有些危险,却没说能叫人全身黑成根木炭,兼之吐血。只不过我们连魂魄也没见到,如果伤及无辜,如何向弟子们交代?” 李峰比严凉有思量得多,心中起疑,淡定地道:“事发突然,严修士也是不解,众位且少安毋躁。记得方才万长老身上有块素白帕子,曾经碰了此针,可否把帕子拿给我看看?” 万长老比李峰大一百多岁,他开始在北行派当长老的时候,李峰还没出生呢,又怎么不懂得恶人先告状?他当即脸色一沉,厉声道:“我这帕子怎么了?你们的针不能分魂,反倒能让人丢性命,竟然找我的麻烦?” 李峰和严凉低调地对视一眼,万长老从袖子中抽出一方早就准备好的素白帕子扔给他,生气地说:“行得正而心不虚,你们自己看!” 李峰不受他的怒气影响,顶着压力把帕子展开,一寸一寸地抚摸细看。那帕子干净得很,不但没有怪异之处,连点细微的污渍痕迹都全然没有。他将手帕折起来,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万长老息怒,是在下多心了。” 大殿上的火药味叫人喘不过气来,迟肃把手一摆:“时间不早,李宫主、严修士不如先去休息,此事等明天慢慢再查。” 又吩咐宋长老:“你去看看蓝止,确保他性命无碍。” 宋长老领命去了,大殿上诸人等迟肃一走,也都一句不说地散去,各自摇头叹息。严凉悄声向李峰纳闷道:“这分魂针果真奇怪,不但魂魄没有游离出来,反倒险些把人害死,是不是真的不能用在起死回生的人身上?” 李峰静默不语,许久才道:“李悠死得冤,这个人是真的蓝止便罢,如果是假冒的,我不会放过他。” 严凉低头沉思一会儿:“嗯,我再想想办法。” 蓝止回到自己房间后,断断续续吐了好几天的血,其状凄惨,七八日都起不了床。宋长老见他的模样实在可怜,将上好的补血丹送过来三枚,容云想、白风扬、齐慕然和苏楚抽空轮番照顾他,连迟肃也纡尊降贵来看了他一次。 这天夜里院里没人,异常清净,蓝止咳着转悠一会儿,把几口残血擦干净了,拖着宽大布鞋回到卧房。刚在床沿坐下来,一个人突然像个鬼似的从背后出现,轻轻抱住他的腰。蓝止心惊胆战,险些跳起来:“谁?” 衡泱悄然无声地握在手中。 “师兄,是我。” 那声音有点沙哑,“这卧房不是只允许我私自进的么,你忘了?” 蓝止一怔:“你怎么来了?万长老让你来的?” “不是,我偷着跑出来的。” 嘴唇贴上来,湿润温暖,泪水和不知什么混在一起,又咸又苦。 蓝止推脱不及,湿滑的舌头已经钻了进来,有些急,也不容抗拒,只得闭上眼睛亲了一会儿。他手忙脚乱地抽离,半抬头微挑了眉毛:“你如今的修为比我高了?” 这么近,竟然完全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月阶上品。” 简锵望着他,看不出虚弱的痕迹,只是比几天前消瘦了些,脸色略微平静下来,“我听说你试针之后一直卧床不起,怎么回事?” 蓝止笑了笑:“都是骗人的,我现在的模样越惨,李峰和严凉就越不能拿我怎么样,迟肃也没办法奈我何。” 他悄声在简锵耳边道:“你知道么?我让万长老在针上下了一种罕见的毒,可把分魂针表层腐蚀,这毒药效果与分魂针差不多,只是吐血多了点。李峰和严凉就算起疑,也拿不到证据……” 他说得高兴,却不知简锵难受得要命,低着头一点声音也不出。蓝止七八天没见他,心里也是想念,安静了片刻沙哑道:“这几日怎么样?万长老没有难为你?” “他把我锁在房里不管。” 简锵半垂着眼睛,“听说你在大殿脱了衣服?” 蓝止皱眉:“……” 什么脱衣服?也就是随便掀了掀! 简锵向来视他为不可亵渎的谪仙,只会从远处憧憬膜拜,不经他同意从不敢轻举妄动。他今天却有些不太对劲,具体得说,今天他不知为什么胆子大了些。 简锵把他抱在腿上,抬头含住他的嘴唇,手慢慢滑进亵衣里抚摸他光滑的背,顺着脊椎一路而下。手心炙热,两人吻得也炙热,蓝止全身冒起一层薄汗,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得到他急促的喘息。蓝止扒拉着残存的理智:“怎么了你?” 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一想到蓝止在大殿里宽衣解带,就有种嫉妒得要命的感觉。他抚摸着蓝止的气海:“这里还痛么?” 可惜他就算再嫉妒,胆子也只大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 没用的少年把作案的手抽出来,隔着亵衣抱住他,想想又觉得不甘,垂着头小声商量:“我想要。” 蓝止踉跄着后退,把自己的亵衣拉紧了,清了清嗓子道:“之前不是说好了么,等你升到日阶,我们再、再做那件事。” 简锵低着头不说话,蓝止不由得愧意横生,仓皇间道:“我现在身体还没好全。等我身体好了,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简锵立刻抬起头:“还吐血么?” 蓝止闷着头咳出几口血,把少年勾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简锵忙抱着他躺下来顺气,蓝止背朝着他不敢动,把嘴角的血擦干净了。 简锵果然不敢再乱做些什么,只是抚着他头发不发一言。蓝止见他窝着一动不动,竟然有了安家落户的意思,不禁问道:“你今晚就睡在这里,不回去了么?” 简锵把脸埋在他怀里:“嗯。” 蓝止忍不住微红了脸:“……” 以前逼着他一起睡也不肯,现在却赶也赶不走,倒是越来越粘人了。 第56章 迟肃 自从这晚私会之后,简锵像是挣脱枷锁不管不顾了似的,每隔三五天就要偷着跑来住上一夜。两人不敢做什么,要么说闲话聊天,要么老老实实地睡觉,从不做逾矩的事。蓝止觉得他最近胆大粘人了些,本没有细想究竟为什么,直到一天晚上他半夜醒来,发现简锵正半支着头,眼睛含泪,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他才彻底慌了。 “你怎么了?” 懵了的蓝师兄半坐起来,不敢碰也不敢动。 “没什么,刚才做了个梦。” 简锵低下头,躺在被窝里把他圈住,“你睡吧,我抱着你。” 蓝止那碗粗的神经想了好几天才明白,他给自己投毒这件事,真的让简锵心痛了。 死去的那几个月,少年已经精神崩溃,重新见面后本来正逐渐修复,却因为蓝止这给自己投毒的神来之笔功亏一篑,勾起了往日的噩梦。 蓝止拉不下脸道歉,只好又去糊弄这个小拖油瓶子:“我吐血都是骗别人的,早就没事了。我那么蠢,会给自己下解不了的毒?” 眉目带笑,胸有成竹,说得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简锵也不晓得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听说,万长老和宋长老去看他的时候,蓝止吐得上气不接下气,面无血色,可怜得叫人心酸。可是他晚上来找他时,这人又能若无其事地说笑调侃。 他不想打搅蓝止的策划,只有好好待在他身边,有事没事地找些存在感,让他对自己牵肠挂肚,否则这没良心的指不定哪天又会把他忘了,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日子里,拖油瓶的存在感在潜移默化中日渐加强,蓝止睡着的时候摸不到他,还会大半夜的产生一丝难以释怀的怅然。 男女主的感情日趋稳定,评论区里也像是过节似的,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楼主:让蓝蓝怀了吧!】 宅男的思考都是跳跃式的,蓝止看到这句话时险些吐血,恨不得从床上爬起来打死他们。 【1楼:这么早就怀啊?伏笔不都铺垫好了么,现在我只希望升阶时不出意外。作者你倒是写点肉渣啊,微博上发也可以。】 【2楼:为什么非得等到升阶?那不是平均几年才能有一次?简师妹比我还惨啊,太惨了。】 【3楼:蓝蓝的原话,“要做几次,什么姿势都随你”,“让我叫也可以”,接下来是不是要承诺为男主做别的了?】 【4楼:蓝蓝太甜了,别食言啊。】 接下来的评论有些露骨,大家讨论得兴高采烈,殷切地期盼着蓝蓝的承诺。 【9楼:依照蓝蓝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承诺为简师妹那个吧,那也太露骨了。】 【10楼:我们强烈要求,作者就会啦!求蓝蓝为简师妹口!求!】 【11楼:多说几遍,作者大大就会答应啦,上次让蓝蓝复活不就答应了吗?求蓝蓝为简师妹口!】 为此,蓝止第一次挽了袖子在评论区下场挑架,他不能用系统霸占的作者回复,只得用跟李悠然交流的小号写了一个评论。 【12楼:蓝蓝的人设是高冷,楼上所说的这种事不符合人物性格。大家还是专注在两人的感情方面好,简师妹受了伤,两人深陷困境险象丛生,蓝蓝没时间想其他的。】 【13楼:我可以用我的小手指保证,只要蓝蓝主动一点,简师妹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14楼:我用我的大拇指保证。】 【15楼:我用我的人头保证。】 这简直就是机关枪的子弹射进了软棉花,宅男们没有身临其境,自然不晓得蓝止的苦恼,一门心思想看两个人卿卿我我。 【16楼:那天晚上简师妹突然强势的时候,我以为要成了呢,怎么师妹又临阵退缩,还小声商量“我想要”?想要直接上啊,看得我气哭了。】 【17楼:你们有没有发觉,所有的描写中,都没提起蓝蓝的胸部么?就算是胸小,至少也应该有点迹象吧,蓝蓝的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似的。】 【18楼:又来了,这个问题究竟要讨论多少次?蓝蓝如果是个男的,为什么要发表在男頻啊?这不是明摆着坑人么?】 【19楼:没错,好好的一个女扮男装梗,沉不住气的就别看了。依照我看文十年的经验,这文的结尾大概要反转,开始写的像是男的,其实是个女的。】 【20楼: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蓝蓝是女的,那反转不就是应该蓝蓝变成了男的?】 【21楼:我就是单纯地觉得作者在制造话题,写得扑朔迷离,让人猜来猜去。安心啦,男頻文不可能写成耽美的,否则作者得被编辑封杀。】 【22楼:是啊是啊,蓝蓝在大殿里的时候,要是个男人的话,早就光膀子了,只是掀了掀中衣。】 【23楼:别说了,一想到蓝蓝在大殿里脱衣服,我就觉得心里难受。简师妹倒是上了她啊!】 【24楼:还是那句话。作者赶快让蓝蓝怀了吧!】 这群宅男其实还是不错的,心地善良,单纯可爱,也没那么多黑暗扭曲的心思,跟他家的小简有几分相似,只除了偶尔想把他们砍死。 近来日子平静,然而好景不长,万长老终究还是发现了简锵的夜游不归,于是他多加了好几层的防御,像是关了只野兽似的,从此简锵便不能再随便出来了。 养伤接近两个月,蓝止终于第一次走出院子,向迟肃、万长老等请安。他这些日子根本没有闲着,在评论区里询问了许多事,让李悠然转问他的“好友”。这“好友”架子很大,有的问题照实回答,有的却不想说太多,蓝止依照这“好友”的生活习惯,把自己的院子整肃一遍,把两盆灵草送了出去。 换言之,从生活习惯上来说,外人已经基本上看不出破绽了。 宋长老依照约定,把蓝止体内的炙心丹化解了,这丹药果然厉害,足足折磨了人三四天,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待到蓝止清醒时,身体轻盈,已经升到了月阶中品。 万长老的儿子寻叶被锁在院子里,只有清晨时分才能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蓝止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不慎路过,与那寻叶打了一个照面。 万长老用的是障眼法,并不是幻形术,因此寻叶在别人眼里是个瘦弱的十六岁孩子,在他眼里却是个未及弱冠的俊俏少年。 少年一看到他便怔愣了,蓝止低着头走过,顺手把一枚青灰色丹药塞在他的手里。待要走时手却是一痛,少年拉住他的小指不肯放。蓝止脸红,却不知怎的挣脱不了,这个时间四周还寂静无人,少年本就坐着,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腰上。 “我体内的炙心丹已经化解,但他们都对我不放心,不少人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等找个机会我们一起走,你再忍耐些时日,嗯?” “嗯。” 嘴上答应了,手却攥着不放行。 蓝止摸着他的脸,迅速低头给了他一个深吻,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小拖油瓶受苦全都是因为自己,等将来有了机会,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转了几道弯,在长廊下碰上正要去朝会的齐慕然和白风扬。经历了这许多变故,蓝止没什么话说,白风扬也一改往日张扬的态度,低头不语,齐慕然这个平时安静的反倒担起了缓和气氛的重任,从肚子里扒拉许久才找出个话题:“多谢蓝师兄前日送我的灵草。” 一盆青色点眉送给了齐慕然,一盆红色猎烟送给了容云想,只有那一盆淡黄色的羞涩神思,怎么也不舍得送出去,暂时留在自己院子的角落里,被几片硕大的树叶盖住。 白风扬道:“你没有了阿生,生活可能不习惯,再给你找个服侍的罢。” 蓝止婉拒:“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对付了,没什么大不了。” 曾几何时,蓝止也能跟白风扬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他曾经有些不安,担心白风扬看出了什么,这个人却一直没有提起,态度也平和得自然,让他逐渐放下心来。 之前的事情,他已经累了,不想再查了,只要能跟简锵安安稳稳地过些小日子,他什么都愿意放弃。如果一切都是为了陷害他,那么吴斐、范青,甚至李悠根本犯不着死,因此说到底,所有的事还是因他而起。 像往常一样踏入朝会的大厅,蓝止在平时的位子坐下来,宋长老面带笑容,容云想一脸傻笑,苏楚颔首沉默,惟有万长老有些不以为然。 宋长老四下里一望,笑着说:“既然人都差不多到齐了,跟你说说吧。明苏啊,我们观察了你一段时日,大家都觉得你的确是真的。说实话,之前那个我们一直觉得有些问题,但是大家都没太当回事,因此没人提起。说开了之后,才忽然发现,原来大家都注意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小细节。” 宋长老望了万长老一眼,后者像只打了镇静剂的老虎被逼着迎客,不得不打起精神发个话:“没错,都觉得你是真的。” 宋长老又笑着说:“我们已经跟掌门说了,今天找你来的目的,便是要重新恢复地位,苏楚想闭关几年,让他闭关吧,你还是照顾之前手下的弟子。” 蓝止望向苏楚,苏楚轻轻颔首:“请蓝师兄成全。” 蓝止向宋长老道:“是。” 众人的表情都是一松,皆现出欢喜的神色来,容云想等年轻的更是眉飞色舞。蓝止心中微有些难受,低着头没怎么说话,突然间站起来,正色道:“师父来了。” 众人都落落而起,各自整理仪装,悄然无声地恭谨立着。不多时稳健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比平时略有些快。蓝止抬头,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容光焕发的中年男人,一身紫装,与前些日子的憔悴大相径庭,面色红润,意气勃发,双目炯炯。 万长老、宋长老等人已经是呆了,哆嗦了半晌才叫道:“掌门,恭喜掌门!” 年轻的弟子们就算看不出来,只看几位长老的眼神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怔愣了半晌,欢喜之情难以言喻,齐声道:“恭喜师父升阶!!” 升阶了,升上了圣阶。 怎么升的? 蓝止望着迟肃前额不易察觉的淡黑,以及神色之间难以发现的亢奋,脸色半青半白,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寒彻心骨的恐惧。 不好,北行要遭殃了。 第57章 蓝止根本没注意朝会上说了些什么,迟肃志得意满,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欢喜恭贺声一片,也没人去管蓝止在想些什么。 他没怎么说话,只是一直望着迟肃的脸色。乍看之下似乎有些叫人不安的青黑之气,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的心理作用。迟肃的设定是一辈子升不到圣阶,因此这一升阶让他猝不及防,条件反射地想到那枚被藏起来的升阶丹。 升阶丹属于高风险的丹药,残余药力藏在体内,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让人痛苦发狂,神智失常。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如此,情况不一,大约也只有一成的人才会发作。 北行派开门祖师定下来的规矩,修为停滞十年以上者才可服用升阶丹,服丹后要关在玄铁笼中观察三个月,一旦有发狂的征兆,那便是没救了,看管的弟子要把他立刻击毙。 如果迟肃服用了升阶丹,他现在就像只带了狂犬病毒没打疫苗的老虎,暂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却随时随地可以发疯,把周围所有人的颈项咬断。 “明苏,既然你已经回来,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算了吧。” 心愿已成,其言也善,掌门和颜悦色地说出一句好话来。 “谢师父。” 蓝止颔首称谢,态度端庄恭敬。 朝会一散,他便驾着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沿着后门去了山间的悬崖,在一株半山腰上横出来的古树旁边掏了掏。摸了半晌,小洞里却空空如也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半皱的纸条。蓝止摊在手中一看,上面字迹娟秀地写了几个字。 【蓝修士,找不到?】 藏在这小洞里的白风扬的戒指不见了,换言之,这戒指里的升阶丹也给人拿走了。那人是怎么找来这个地方的? 蓝止垂头丧气地飞上来,怔怔摸着下巴,突然笑了笑。 当初简锵被白风扬刺死,蓝止逼不得已带着他去晨雾之墓,回来时觉得自己的住处被人动过。那是他问阿生看到了什么,阿生说半夜上茅厕时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但是阿生本来就是害他的人之一,这话便是假的。 一切都是布置好的,蓝止仓促中背着简锵离开,自己的院子便空了,阿生里应外合,任凭人搜查。他要找的未必是白风扬的戒指,也许是离瑟,也许是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却什么都没找到。 于是他们故意制造出被外人搜过的假象,只盼蓝止上当。 那时蓝止生怕被人搜出白风扬的戒指,让阿生回了房,自己来到了后院的悬崖。 白风扬戒指的藏身之处,是蓝止亲手指给他们的。蓝止就算确定周围没人,阿生只要见到他出了后院的门,以那人的聪明之处,再找也就不难了。 迟肃之所以允许李峰在他身上试针,只怕也是因此而起。那时候白风扬的戒指已经落到了迟肃的手上,不得不怀疑蓝止的忠心。 那人是什么时候来搜这戒指的?这后山悬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凭他聪明过人,也不可能一两个时辰就搜到手。 蓝止低头想了想,又是一笑。 蓝棱。 小浣熊夜半被人刺成重伤失了踪,偏偏又没死,蓝止自然要去找它,一找便是好几天。这时候后院的山崖无人,那人随便待在那里一两天,根本没人知道。 他当时还有些起疑,不晓得那人为什么不直接把蓝棱杀了,留下它这条命做什么?后来的事情却是天翻地覆,步步追杀,仓促得让他没时间细想。 这人喜欢玩弄人的感情,简锵被刺,蓝止失去理智;蓝棱被刺,蓝止还是心痛着急。这人伤害的都是蓝止所关心的人,情深之处,关心则乱,他才能把蓝止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控制在手里,立于不败之地。 直到李峰出现之前,蓝止还不知道这人的目的是置自己于死地,如今细细想来,一切也都容易解释了。 不过,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 这个人的修为不如自己高。 如果他的修为比自己高,把自己打晕找个地方杀了也就算了,一了百了,何苦费这么大的周章? 知道了这一点,倒也不是全无所获。 整件事情有多方因素,缺一不可。李峰是个世外高人,严凉常年闭关,这些人若不是有切身之痛,也不会来管北行派的闲事。而迟肃多疑护短,外人上门让他的弟子试针,他也未必首肯,因此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要让这几方大势力联合起来,压制着蓝止试针。 一旦试了针,蓝止便是插翅也难逃。 这么一个修为不高的小人物,再加上一个天生脑子不好使的阿生,竟也能把这群人玩弄于股掌之内。 到底是谁呢?谁都像,谁都不像。 李悠果真已经死了么?苏楚的哀伤是真的?齐慕然除了看书,真的没有别的爱好?容云想一片赤子之心,天真可爱,难不成都是装出来的?又或者还有人躲在暗处,他竟然连注意也没注意到? 在这个草木皆兵的时刻,蓝止唯一没有起疑的人,竟然是白风扬。 真是讽刺。 那可是当初跟他势不两立的对手,针锋相对,恨不得置他于死地。蓝止总以为会跟他争斗到最后一刻,然而世事多变,他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蓝止把纸条重新放回原处,回到院子里,把后院的门一关,暂时将这件事放下了。既然已经恢复了身份地位,自然有不少事情要做,只能等有时间了再想。 退一步说,如今最让人忧心的事已经不是过往的恩怨,而是迟肃这个二逼。那人聪明一世,不知道想没想到他把升阶丹送给迟肃这步棋,无意之间把整个北行派推在了刀口之上?如果他知道,当初还会不会这么做? 迟肃升阶,北行上下过节似的争相奔走,宋长老传下来,让弟子们在大殿里摆了几十张桌子,着手准备晚上的水酒宴。蓝止碰巧也刚刚回归,便也捎带着沾了光,晚上一起庆贺。 谁知道还没进大殿,就听到里面传来吵闹的声音,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弟子拉拉扯扯,身边围了一群人,那样子不像是干活,倒像是要干架。 “我们蓝师兄好容易回来,关你们什么事?背地里说人闲话,也不怕舌头长疮!” “我们什么时候说蓝师兄闲话了?我们说的是之前那个,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你们什么都看不出来,连自己的师兄都不认得,还好意思在我们面前张扬?” “要不是我们白师兄戳穿他,你们现在还在认贼作父呢,什么时候被害死都不晓得。我看你们都应该跪下来给我们白师兄嗑个响头!” 蓝止的弟子气得脸色紫涨,又大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叫骂道:“你们嘴巴这么厉害,只说不做,敢不敢跟我们上擂台?” 擂台上较量,是切磋,就算打得鼻青脸肿、躺个几天也不算什么;擂台下打斗,那便是殴伤同门,就算不见血,面壁思过、挨鞭子也是绝对少不了的。 白风扬的弟子们不甘示弱,其中一个白白胖胖得好似小笼包,不怕死地说:“没话说了就想打人啊?之前那个假冒的蓝师兄把那姓简的弄进来,要不是我们白师兄一直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怕是你们这些都得被杀了!跪一下还算便宜了呢!” 蓝止门下都是天资极佳,受不得委屈的,只听“啪”得一声,不知是谁出了手,小笼包嫩白的面皮上红了一片。 情况顿时恶化,白风扬的弟子也火了,小笼包捂着脸叫道:“你殴伤同门!” 蓝止的弟子们受他们的恶气已经好多天,这时一巴掌打出来,心道反正都要挨罚了,一不做二不休,几个人围上去就要狂揍。 突然间有人在身后冷冷道:“住手!” 大殿里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弟子们齐刷刷地转过头,只见蓝止像株冻成冰的古树般站在大殿门口。 他们怕蓝止都已经成了习惯,一见他现身,顿时没了言语,乖乖地站在一边不敢动。小笼包被踢打了几脚,鼻青脸肿,呜呜哭着站起来,想骂又不敢骂,只说:“白师兄呢?我找白师兄评理!” 无巧不成书,这时候白风扬刚巧端着袖子从侧门进来,他的弟子本就不敢跟蓝止单挑,一看来了主心骨,急忙跳着上去小声撺掇:“蓝师兄的弟子把我们的人打伤了,白师兄替我们主持公道!” 小笼包噼里啪啦地掉泪:“白师兄,他们殴伤同门!” 殴伤同门在北行派不算太轻的罪名,严重时会被废除修为,逐出门派,但是像这种程度的轻伤,怕是打个一两鞭也就过去了。 蓝止的弟子们刚才打得痛快,早就做好了受罚的心理准备,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蓝止知道众目睽睽之下打人,辩解也没用,站在门口不替他们说话。 大殿里静悄悄的,全都看戏似的望着白风扬,等他开口声讨蓝止。 等了半天却没动静,白风扬端着袖子慢慢地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弟子们叫了几声“白师兄”,他深吸口气低下头,对惨兮兮掉泪的小笼包说:“打人没看见,你伤得不轻,下去休息一阵吧。” 第58章 酒宴 事情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不但白风扬的弟子们懵了,蓝止的弟子们懵了,连蓝止自己也微怔了片刻。 白风扬低着头没说话,现场的气氛好似白风扬背错了台词。他略微皱了眉,不辩解也不澄清,一句话也不说地走了。蓝止的弟子们还来不及高兴,只听蓝止道:“刚才打人的都站出来吧。” 几个人心里一凉,不敢不承认,扭扭捏捏地站出来,连求饶认错也不敢,乖乖地被送到万长老处领罚。 其余的弟子们张着嘴,不但觉得白风扬搭错了线,连蓝止也不对劲了,蓝止看了他们一眼,弟子们一个字也不敢乱说,连忙事不关己地假装干活。 这场小风波就此揭过,但谁的心里都知道,事情不一样了。 迟肃升阶是件不大不小的喜事,犯不着把常年闭关的老辈修士们吵起来,也不好大肆铺张,但略备些水酒在所难免。前些日子因为试针的事,李峰和严凉走得尴尬,关系有些不自然的紧张,迟肃与长老们商议,借此机会请两人过来喝杯酒,事情也就过去了。 于是宴上蓝止又见到了李峰。 北行派设宴,用的都是古朴典雅的八仙桌,每人一张桌子,宽敞舒适。长老和客人的桌子在上,弟子们依照修为辈份依次排下来,蓝止好巧不巧就坐在李峰的对面,隔了不到三丈的过道。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李峰的表情淡然无波,却不代表他心里也无动于衷。蓝止对面是寡言少语的李峰,左边是垂头不语的苏楚,罪恶感滔滔而来,全身上下都不自在地难受。 李峰向蓝止举杯:“前些日子试针时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蓝修士见谅。” 静月宫的宫主如此谦和,蓝止当然不能放肆,也举杯回敬:“蓝止不敢。” 一杯酒之后,气氛看似缓和了些,李峰没再理他,蓝止便也不在意了。 他低着头想自己的事。 那人的修为不如自己高,却能控制齐慕然杀李悠,这件事着实奇怪。他究竟是修炼了什么魔道功法,可以控制人的心智? 通常情况下,修炼魔道者修为进展迅速,却不够巩固,因此行为动作也与道修不同,大都有些轻微亢奋的感觉,比不上道修心静如水。当然这些外在表现可以小心掩饰,但是蓝止仍旧觉得有些不对劲。 整个北行派都在大张旗鼓地搜寻魔修,他在人眼皮子底下修炼魔道,就真的不怕稍微松懈之下,露出半点蛛丝马迹,被人发现? 还是他根本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 蓝止似乎抓住了什么,手指一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才永远都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酒壶空了,蓝止轻轻摇了摇:“上酒。” “蓝师兄,酒来了。” 盛酒的弟子用瓢从酒坛里一舀,打开蓝止的酒壶,笑着说,“这是宋长老亲手酿的,蓝师兄尝尝。” 李峰的袖子轻轻一摆,蓝止的眼皮抬了抬,那瓢酒里落下一片指甲大小的叶子,随着水酒一起进了酒壶。 那弟子把蓝止的酒杯满上,很殷勤地说:“蓝师兄试试看。” 蓝止低着头,咬牙。 酒里那片突然落下的叶子有些蹊跷,这大殿里又没有树,叶子从何处飘落下来?八成同李峰刚才甩袖子脱不了关系。那是什么叶子,有什么用途,李峰想做什么?不能试针,现在就要玩上不得台面的么? 李峰就是这样的人,外表温润如玉,里面黑得像团芝麻。 记得静月宫里有种灵草,学名醉仙,又叫做一步倒,只要用一片叶子泡在水中,就能叫人醉得不省人事。这片叶子是醉仙? 喝了上当,不喝又似乎不给面子。 蓝止慢慢端起酒杯抿了抿,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白风扬,用自己的酒壶给他倒了一杯:“方才弟子们不懂事,承蒙你不计较,我敬你一杯吧。” 白风扬今晚坐在蓝止身边,一直没怎么说话。蓝止亲自敬酒,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低下头淡淡道:“多谢蓝师兄。” “不客气。” 白风扬把酒喝了,蓝止又满上一杯。白风扬呆滞地坐着,不哭也不笑,又一口干了。 两杯酒下肚,只见白风扬双目涣散,软软地向后歪下来,抓住蓝止的袖子不放。蓝止轻咳一声,招呼白风扬的弟子们道:“你们白师兄醉了,把他送回去睡觉。” 弟子们赶紧七手八脚地来扶他,抬下去了。 蓝止望了李峰一眼,沉下脸,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整晚没再碰桌上的东西。 第59章 明苏 酒宴散时大约三更,蓝止无动于衷地坐着,直到弟子们把李峰和严凉恭敬地送走。回眸一瞥,长老们也正从自己的桌子前站起来,蓝止拉住即将离去的万长老,低声道:“万长老,弟子有事情禀报,有时间么?” “什么事?” “关于掌门的事。” 蓝止忍住自己的心焦,强调道,“关乎北行存亡的事。” 万长老的气不打一处来,却不敢当面扯破脸皮,说道:“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没耍花样。” 蓝止忍了忍气,低声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是我与这些弟子们生活了一年多,也不想他们死得冤枉。万长老现在若能听我一席话,将来绝不会后悔。” 万长老咬了咬牙:“我听你的话,才会后悔。” 蓝止心道这么下去也不行了,心一横,冷笑道:“万长老别忘了寻叶还在我手上,是不是要我把他杀了,万长老才能静下心来听我说话?” 万长老气得脸色铁青,但寻叶是他最不能碰的死穴,终究不敢硬来,忍着滔天的怒气道:“我现在要与长老们议事,没时间听你说,明早朝会之后再说吧。” 蓝止点点头:“是。” 他现在满心的彷徨,就算把真相告诉了万长老,也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万一是他杞人忧天呢?发狂的机会也不过只有一成,说不定迟肃没有事呢?今天他不断告诉自己,迟肃发狂只不过是个揣测,是大纲里的设定,但是又总觉得有种直觉的不安。 相处之后必然有感情,那些十六七岁的弟子们做过什么,也应该落得个无辜惨死的下场? 不管怎么说,这一晚上的时间总不会出事吧。 “掌门升阶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迟师妹出来?” 走在路上,身边的一个弟子小声嘀咕道。 另外一个说:“我也觉得奇怪,好长时间没见她了,似乎自从蓝师兄死就没再见。” “那也半年多了啊。” 回到房间时已是疲惫至极,蓝止没点蜡烛,把外衫脱了。刚要往床边一挂,黑暗中背后一双手臂忽然缠上来将他抱住,略带点激动地说:“师兄,是我。” 蓝止的手一抖,温热的呼吸烧着颈项和面颊,嘴唇被堵住了。 舌尖不急不躁地一点点侵略进来,温柔、呵护又有些淡淡的强势,这小子的技术是越来越纯熟了。 两人吻着落到床上,简锵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探进蓝止的中衣里乱摸。蓝止被他摸得身体掀起一阵阵热浪,连忙捉住他的手,安抚道:“今晚怎么跑出来了?” 少年拉开他的衣领,低下头,小心吻着他好看的锁骨:“师兄,我升上日阶了。” 蓝止没反应过来,怔怔地躺着。怎么可能?他昨天才给第三枚化气丹,怎么这就升阶了? 简锵见他没反抗,心中激动,轻轻拉开他的中衣,舌尖顺着他平滑的肌肤缓缓而过。蓝止全身上下一阵控制不住的战栗,心中一急,慌忙翻身坐起来。 方才他在李峰面前都面不改色,现今在这十八岁的小混蛋面前却不自在地红了脸。蓝止自觉失态,轻咳一声冷酷道:“你做什么?” 两人的第一次,蓝止脑子里只想着救他的命,简锵神智不清横冲直撞,根本没什么交流。第二次蓝止醉酒,这小混蛋压着他做了大半夜,他偏又什么都记不起来,只剩下点模糊的印象。 反倒是刚才这淡淡的调情,竟然让蓝公子生出些不知所措的恐惧来。 简锵低着头,声音沙哑:“师兄,万长老已经关不住我了。” 他顿了顿,忍不住紧紧将他环住,激动道:“师兄,我、我现在还不够好,但将来我会越变越强。以后、以后有我来保护你,只要我够强,就谁也不敢伤害你,不能欺负你……” 蓝止的嘴唇被封住,手指微微颤抖。 越吻越激烈,蓝止的理智游走在崩溃的边缘,险些把持不住。千钧一发之际,他推开正鬼鬼祟祟解开自己的裤子的手,满头大汗地坐起来,把衣服拉紧。 简锵见他拉起衣服,心中不禁着急:“师兄,我升上日阶了。” 蓝止下了床披上外衫,清了清喉咙,不敢看他:“很不错,值得嘉奖。你想要什么说吧,丹药、法器、功法,只要我有的都给你。” 简锵动了动干涩的嘴唇。 这是要赖账? 他对这没良心的听话惯了,这时候又不敢硬来,低着头规规矩矩地坐起来,又不甘心地要命,沙哑道:“师兄记不记得以前说过,如果我升上日阶……” 蓝止红了脸,他的贞操虽然早已经没了,但是真正两厢情愿地共赴云雨却还是第一次,忍不住有些怯场。想到这里又不禁觉得自己怂,蓝止掏出玉牌迅速一瞥。 只剩下七千点了,做个屁! 蓝止心情平静了些,理直气壮地说道:“现在是非常时刻,想这些做什么?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说完又有些歉疚,生怕惹得这小子不高兴,塞一枚小甜枣:“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迟肃吃了升阶丹,你知道么?” 简锵本来鼻子发酸,这时抬起头道:“吃了升阶丹?你从白风扬身上夺来的那枚?” “嗯,现在别人都不知道,我担心迟肃会出事。” 简锵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很怀疑这是蓝止的缓兵之计,也知道现在不是找麻烦的时候,问道:“师兄打算怎么办?” 蓝止静了半晌,叹口气:“上策,你我今夜启程离开北行派,给万长老、苏楚、白风扬、齐慕然和容云想留封信,把迟肃吃了升阶丹的事说清楚,让他们自行处理。” “中策?” “留下来劝说逼迫万长老,把弟子们迁出北行派暂避些时日,或者将迟肃关起来,没事才放他出来。” “下策?” “我们把年轻的弟子暂时掳走关起来,等确定迟肃没事了,再把他们送回来。” 简锵沉默了许久,轻声道:“依照我的心思,自然是想走上策,一走了之,不再管他们的死活。但是依照蓝师兄的心思,怕是想走中策或者下策?” 蓝止表面上对什么人都无情,其实心里却对许多人的性命都放不下。果不其然,蓝止望着地面叹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婆婆妈妈的?” 简锵拉住他的手:“让你跟我一起走,万一北行派出了什么事,你一定会后悔莫及。只要不伤及你的性命,我们在这里多待些时日也无所谓。只不过万长老会不会听你的话,倒是不一定。” 蓝止点头道:“万长老虽然顽固了些,骨子里并不是坏人,也不是蠢不可及,为了北行派的生死存亡,也许能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要是不行,你我再走不迟。” “可有办法证明迟肃吃了升阶丹?” 蓝止皱眉道:“正是没有好办法,迟肃目前精神比平时亢奋,却也可以认为是升阶之后心情愉快,没什么具体的证据。” “升阶丹不是藏在你这里么,怎么落到迟肃的手上了?” 蓝止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不觉得又生出些疑惑:“这人的本事当真不小,怎么知道白风扬为迟肃买升阶丹这件事了?还有,陷害白风扬时,迟肃所赐的功法怎么会掺了魔道的《循影落》?他是怎么做到的?” 简锵挑眉道:“师兄为什么不猜测这暗中的凶手是迟肃呢?如果迟肃修了魔道,北行派再怎么查也查不出来。白风扬的功法被人做手脚这件事,也容易解释得很。” “那么他为什么要对付我?” “他怀疑你抢了升阶丹,对你怀恨在心,或者怀疑你夺舍。” 蓝止淡淡摇头:“如果真是如此,他何苦杀了李悠?他以师父的名义,让李悠回家借分魂针,再逼着我试针不就行了?” 简锵哑口无言,想了想又道:“白风扬的修为在同辈之中不算低的,想偷偷进入他的住处,在他的功法上做手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蓝止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乱转,苦恼道:“总觉得有关键之处没有注意到,到底是哪里?” 简锵见他这副焦急烦躁的模样,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画来,不动声色地展开。蓝止瞥了他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简锵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这是将来我们在无人谷的院子,要看么?” 蓝止一怔,嘴角勾起移到他身边:“你画的啊?” “不错。” 简锵拉着他来到床上,一起趴下来研究这张图,“你看,书房连着卧房,前面有灵草地,卧房后院有个小泉子,可以用来沐浴。里面的水常年都是温的,是你喜欢的……” 蓝止扭过脸去看他,情绪像是海浪般翻涌,两人一时间情动,忍不住接了个吻。简锵把画往床下一丢,眼眶湿润,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明苏,我对你、对你,喜欢、喜欢……” 蓝止的手探进他的裤子里,咬了咬牙又要抽出来,被简锵抓着往下拉。简锵急道:“师兄,你、我对你是真……” 蓝止后悔不迭,手胡乱摸了几下,安抚地亲吻他:“师弟,一切都是我不对,将来我一定好好补偿你。你听话,将来我一定不这么对你,嗯?” 简锵的鼻头抽动似要哭出来,蓝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竟然想起评论区的留言来,怔了怔,逼不得已道:“师弟、师弟,等事情的风头一过,我给你、给你用嘴巴……” 声音越来越小,贴着简锵的耳边说出来。 简锵:“……” 这混蛋到底明白他的心情么?真是爱得要命又恨不得打死他。 蓝止把他抱在怀里:“师弟,是我对你不住,下次我一定不折磨你,嗯?” 简锵气得无处宣泄,在他怀里闹了一会儿,终于意兴阑珊地从床上爬起来,两人筋疲力尽。 两人正默默在床边穿衣,简锵眼圈通红,忽闻得门外传来焦急的声音:“蓝师兄快出来,出大事了!” 蓝止的动作一停:“什么事?” 那弟子的声音像是遇上了灭门之灾:“掌门、掌门发疯了!” 第60章 交锋 迟肃竟然这时候出事,蓝止一下子没了主意,把简锵塞在自己床上:“现在情况肯定乱得很,你等一会儿从后院出去,乖乖去上次咱们住的山洞等我,我去看看情况。” 简锵知道现在劝他也没用,点点头说:“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蓝止暂时放宽了心,心道这小子的修为比自己还高,除了万长老迟肃他们,也没人能怎么着他。 他快步出了自己院子,门前的小弟子浑身是汗,衣服都湿了一大片。两人来不及说话,驾着风飞起来,蓝止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那弟子的脸色比纸还要白,眼眶里挂着泪,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像是在泥里打了滚,一说话就带了哭腔:“掌门、掌门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从自己院子里吼着出来,一下子就打死了三四个人。蓝师兄的几个弟子正在晨练,连句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就被打死了两个,满地都是血。” “万长老和宋长老呢?” “弟子们去叫了。” 那弟子慌慌张张地说,“蓝师兄,掌门到底怎么了呀?” 蓝止低头不语,此刻的大殿,已经变成了尸体横躺的修罗场,鲜血流淌。 远远地看到空地上有几个人,迟肃满目狰狞,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旁边几个弟子仓皇地要逃,迟肃却像是控制不住身体似的,手法杂乱无章,抓着便要打。这些弟子都是蓝止门下的,天阶未到,根本经不起迟肃的一根指头,前胸后背顿时冒出鲜血。 蓝止落到空地上,恐惧得全身都在冒汗。 他不敢正面迎敌,右手敲了敲响指吸引迟肃的注意力,趁他望向自己的功夫,左手灵气大涌,把受伤的两个弟子往后面一推。弟子们怕得眼泪都要掉下来,连跌带爬地四处逃窜。 迟肃怒意狂涌,手上的魂器春秋刃也发了疯,刮起一道呼啸狂潮,向着蓝止狠狠劈过来。好在他神智失常,准头有些偏差,蓝止慌忙滚在地上,避了过去。 周围还有几个弟子摇摇晃晃地站不起来,蓝止咬了咬牙却不敢继续挑衅,在空中飞快地转着逃命。混乱中,身边陆续落下两三道光,身形迅速,只听宋长老焦急不敢置信的声音道:“掌门,你怎么了!” 蓝止叫道:“被跟他废话,他吃了升阶丹!一旦发疯再也没救!” 万长老气怔了,洪钟般的声音响彻山谷:“蓝止,他娘养的,混账小人!又是你暗中搞鬼!” 蓝止气得也想杀人:“是是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都是我搞的,你们北行派全都是正人君子,没人害人,没人嗑药!” 宋长老怒道:“现在吵什么!” 迟肃的春秋刃白光流动,朝着宋长老砍过来,宋长老躲避不及,身子一低,手中握了一柄淡红色半弧兵刃。铿锵一声,那半弧根本抵挡不过,当即碎裂成片。宋长老脸色苍白地往后飞去,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迟肃升到圣阶,现在又失去神智,使出的是不怕死的手法,强悍无比,在场无人能抵得上他一招半式。不多时,万长老、蓝止和宋长老全都或轻或重地受了伤,被春秋刃砍得招架不住,连连败退。 宋长老道:“闭关的长老们弟子去叫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现在如何?逃命?” 万长老怒道:“我们现在逃了,只怕北行要被杀得灭门!逃个屁!得想办法把他制住!” 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制住? 灵气穿肩而过,蓝止倒在地上滚了滚,他心中正绞尽脑汁,只见一道黑色影子忽然间窜在蓝止面前,拉着他的袖子道:“师兄,我们走,管不了那么多了。” 宋长老意想不到地看到简锵,惊诧急怒道:“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进来的?” 话未说完,腹背受剑,宋长老狼狈地飞起,仍被斜斜砍中,当即惨叫一声。万长老眼看着简锵要带着蓝止走,义愤填膺,当即卡住他的颈项:“你们两人就是罪魁祸首!哪里逃!” 蓝止这时其实根本还没有走的心思,见到万长老不分敌我地欺负简锵,却也气得脸色发白:“大敌当前,万长老倒也分得清轻重!” 又恨不得痛骂这小子,不是让他出去等了么,又追到这里! 迟肃的春秋刃呼呼作响,万长老拉着简锵的颈项转身抵挡,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人身肉盾。简锵右手一转,手中突然握住一柄极长的剑,从自己的左腰向后刺过去。 那柄剑下手不留情,猝不及防,正是要偷袭万成彬。剑身通黑,毫无光华,比平常的剑长了大约一尺。万长老怒骂一声,连忙将他的颈项松开,冷冷望着他:“邪魔外道,连魂器都是通身黑的。” 简锵又上来拉蓝止:“我们走,不管他们了。” 蓝止咬着牙,心道再留下来也没办法了,喊道:“大势已去,长老们先挺一阵,我们去把弟子赶到别处,暂时避过再说。” 万长老厉声喊道:“你少假惺惺的!我万成彬一生忠于北行,被这背信弃义之徒逼着做出无数窝囊事,把我北行派害成这般模样!姓宋的,把那蓝止给我捉住,今天要死一起死!” 蓝止的手臂一紧,立刻被宋长老的灵气环拖住。迟肃扑上来争斗,万长老和简锵只得勉强应付,一时间竟然谁也逃不出去。 春秋刃一挥,堪堪贴着简锵的手臂削过,一大块衣料脱落下来。 眼看着万成彬不安好心地只让简锵硬抗,蓝止咬牙喊道:“万成彬你少倚老卖老!他才多大年纪,根本打不过!” 正在打斗得如火如荼,几个人根本察觉不到多余的事,忽闻背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唤:“父亲……” 几个男人连忙回头,连迟肃都猛然顿住,却见一个妙龄少女缓缓走来,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往日眸中的灵动之色已经消失,痴痴的似乎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水歆回去待着,别来这里添乱!” 其他人还怔在原处,万长老第一个回过神来,却无意间又把迟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登时被春秋刃狠狠刺入手臂。 迟水歆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向迟肃走过去:“父亲,你怎么了?他们都说你出事了。” 迟肃正在与万成彬打斗,又疯了似的意识不清,哪里见到有人过来?灵气在空中汹涌凌厉,修为差点的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身在地阶又行动不便的迟水歆? 只听少女一声惨呼跌倒在地,前胸缓缓流出一道血迹。迟水歆哭着,声音微弱哽咽:“父亲,你几个月没理我了,你真的那么生我的气么?” 说着说着闭上双目,眼泪滑落下来。 在场的都是大男人,此刻全都慌了神,迟肃见到女儿不省人事地摔在地上,浑浊血红的眸子竟然出现片刻的清明,推开周围所有人,哆哆嗦嗦地扑倒在地上抱住迟水歆。 “水歆!水歆!” 任他叱咤风云,此刻也不过是个孤独的老人,喊声凄厉,直冲天际。 万成彬阴沉地四望,但见迟肃的眼眸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疯狂,心中惊惧。蓝止被宋长老挟持住无所遁逃,急得狠拉他的袖子,低声道:“迟肃要不行了,再不走就逃不掉了。” 宋长老也咬牙拿不定主意:“怎么办?走还是不走?” 谁都不敢袭击迟肃,但迟肃这副丧失女儿要所有人陪葬的模样,只怕北行派在劫难逃。就在这每个人都慌了的时候,万长老的脸上却突然显出淡定的神色来,喊道:“把蓝止抓紧了,姓简的要是不听话,你就杀了他!” 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万长老手中飞出一个金色罩子,全身灵气涌出,立刻扣在迟肃身上。 在场的人数万长老的修为最高,如今他把毕生所学和救命法宝押上,就连迟肃也一时间难以挣脱。但这一时间也只不过是十几秒的功夫,说话间,金色罩子已经被里面的人顶得摇晃不止。 万长老咬牙道:“简锵,使出你那个凶狠毒辣的阵法来,把迟肃灭了!” 什么?! 蓝止这才明白万成彬的计划,慌得手指颤抖,厉声道:“不许用阵法,听到了没有!你给我跑!跑得远远的!迟肃已经是圣阶,八风阵能要了你的命!” 简锵的身体本就没有修复好,就算吞一个月阶修士的修为也极其勉强,这圣阶的修士当真会让他经脉全断,当场丧命! 这万成彬实在是太毒了!既杀迟肃,又毁简锵,根本是一石两鸟。 宋长老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横在蓝止颈项的兵刃也收紧,登时划出一道深深血痕,蓝止脖子上鲜血横流。简锵见状哪里受得了,叫道:“师兄!” 金色罩子晃动得越发厉害,万成彬露出艰难之色,勉强道:“杀了迟肃,我保你蓝师兄不死!姓宋的,你不要客气,要是我扣不住这金色罩子了,你立刻把蓝止的头砍下来!” 蓝止只在月阶中品,离日阶上品的宋长老在修为上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连动一动也不能。 想到这小子为了他一定会听万成彬的话,蓝止二十几岁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的滋味,眼睛没用地湿了:“不许设阵,你听到没有!” 怒骂间,只见简锵眼圈通红地望着他,口中轻声说了几个谁也没听见的字,突然手指在空中依序点起来。 片刻之间阵法已成,蓝止怔怔地望着,只见那阵法之内的一切突然有了变化。先是从地面开始,一片一片皆都碎成巴掌大小,瞬间化为飞烟,只留下一片浓黑烧坏了的痕迹。 紧接着,金色罩子缓缓瓦解,里面的人发出恼怒惨烈的呼喊。 吸收修为比吸收灵气要难得多,只见简锵闭眼站着,一条条的黑色细丝在皮肤上生出,蔓延,手掌、颈项、甚至面颊都布满的难看的痕迹。 “你这个蠢货,你就算跟迟肃同归于尽,他们就会放过我么!” 简锵的神智渐失,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了。 蓝止的脖子正不断流血,却没有意识到似的拼命挣扎。挣扎不脱,也无济于事,他只能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步步地、心甘情愿地走向死亡。 该怎么办?真的到了山穷水尽,没有出路了?不是说好一起去无人谷,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么?那些画过的地图,心里想好的房子,全都只不过是他们的空想? 第61章 修养 每一个人都有底线,之前即使被杀被冤枉,蓝止也从来没有痛恨过北行派的人。他以为自己的心胸不正常的宽大,现在他才明白,那是因为他的底线根本不是他自己。 有些人被伤害无数次,仍可以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不改初衷,这其实并不难理解。人生在世,但求心安,自己做出的决定,只要甘心承受后果,就算为了自己的信仰死了也无所谓。 但是当他所爱的人受到伤害,当他的决定可以影响到家人的未来,他还会不会继续姑息危险的存在,还能不能任性地只考虑自己的行为?对敌人的一次心软和信任,心爱的人就会死,如果他还能继续圣母下去,那便是无知和可笑了。 这宛如炼狱一般的二十多秒中,黑暗逐渐爬上蓝止的心头,如同蔓延在简锵脸上的黑丝。 蓝止悄无声息地把衡泱攥在手中。 “师父、师父出什么事了?怎么迟师妹也在?简锵也在?” 气喘吁吁的呼吸,是容云想慌乱的声音,“宋长老为什么抓了蓝师兄?” 脚步声杂乱,背后似乎来了四五个人。 宋长老根本无暇说话。 突然间,他袖子一摆,只听身后一声闷声惨呼,蓝止略有些惊疑地回头,却见白风扬吐血倒在地上,手中的空山剑跌落在地,剑身滴血。 宋长老气得不轻,也根本反应不过来,单手捂着被刺穿的腰:“白风扬你做什么?叛徒!” 简锵闭着双目,黑色丝线爬上面颊,阴森可怖,让人面目狰狞。金色罩子逐渐碎裂成片,迟肃的修为被人吸着,痛苦地发出阵阵吼声。 整个空地黑色烟雾飞腾,天色阴暗,有种末日的毁灭之感。 容云想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在场的人都是什么关系,着急叫道:“这是什么阴狠功法?为什么要杀了师父?迟师妹死了?” 齐慕然没出声,突然出其不意地岀剑。 蓝止心道坏事了,来不及细想,衡泱顺势向后刺过去。想不到齐慕然的剑在空中虚晃一下,竟然不是朝着蓝止,而是朝着宋长老而来。宋长老躲过了衡泱,却万万没想到躲避齐慕然,小腹又被刺了一剑,当即吐着血站立不稳。 万成彬见状大怒,又不能放手去处理这两个叛徒,骂道:“白风扬、齐慕然,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蓝止心道机不可失,在怀中一摸,一枚粉色的丹药落在手中,狠狠向地上掷下去。突然间地动山摇,粉色烟雾团团围绕,众人呛得睁不开眼睛,万长老破口大骂:“蓝止又要逃了,抓住他!” 烟消云散时,在场的只剩下双目赤红的迟肃,地上躺着没有生气的迟水歆,蓝止和简锵却已双双不见。 万长老低头看一眼吐血不止的宋长老和白风扬,心中哀伤痛楚,向着气喘如牛的迟肃冲了过去。 ————————————— 八个月后,严冬。 “打听清楚了么?” 蓝止站在干枯的草地上,夜风冰冷,把鼻子吹红,又钻进他披着的外衫里。 面前是永远没什么表情的墨离:“打听清楚了,北行派八个月前经过迟肃那件事,元气大伤,齐慕然在混战中被迟肃打死了,其他人受了重伤,宋长老的修为受损,白风扬自从那时便被关在地牢里,现在还没有定论。” “迟肃和迟水歆呢?” “迟肃死了,迟水歆倒是还活着,听说却有些痴痴呆呆的。” 蓝止沉默了半晌,点点头,嘴里呼出的气体在寒气里形成一团白雾:“嗯,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又突然叫住他:“蓝棱怎么样?” “还是每天跟万寻叶关在一起。” 墨离望着他似乎要说什么,想了想又低下头,“蓝棱似乎不太认识我。” 蓝止瞄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知道。” 蓝止披着衣服在冻结的溪边坐了半晌,估摸着简锵该睡着了,慢慢走进院子里。无人谷里交通不便,搭建房子也都要亲自动手,于是暂时只盖了一间小屋子。 睡觉修行,说话聊天,都在这一片屋檐之下。 蓝止和衣在不算太大的木床上躺下来,轻手轻脚的,缩着脑袋不敢发出什么声音。这小子应该睡着了吧? 最近一段时间,蓝止都是在溪水边上睡的,冬天虽然寒凉,他有灵气护体,倒也凉快得很。但是今天墨离在,他可不想又在冷硬石头上睡觉,活像得罪了当家的不让进屋一样。 不多时,身边人的呼吸急促起来,蓝止的身体微微一绷,腰肢突然从后面被人抱住了,越收越紧。 “师兄今晚不修炼?” “墨离去北行附近探听消息,今夜回来了,就睡在外面。” 蓝止不着痕迹地拉开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今晚我在这里睡。” 少年的脸贴在他的背上,磨蹭着轻声道:“师兄跟我一张被子睡。” 蓝止的心被他磨蹭得发抖,额头罩上一层薄汗。这小子最近的花样繁多,没事也时不时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几天前还趁蓝止沐浴时想下水给他搓背。好在他天生害羞些,想要什么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说几句还会脸红,只让人替他干着急。 蓝止转头摸了摸他颈项上的黑色纹线,不舍道:“好歹脸上的黑线消失了。” 又拉开他的领口看了看:“胸膛上的也淡了些。” 八个月前被白风扬和齐慕然所救,简锵只吸收了迟肃一部分的修为,身体虽然伤得不轻,却悬悬欲坠地留下了一条性命。四五枚化气丹吃下去,又静心调养了这段日子,总算有点人模样了。 简锵被他摸得脸色绯红,恨不得他的手探进自己中衣里,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正心悸慌乱地等着,蓝止的手却又规矩地抽了回去,简锵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身体又往前靠了靠:“师兄。” “嗯?别想太多,睡觉。” 蓝止头也没回,声音淡淡的。 简锵不敢说什么,头轻轻靠在他的身上。这混蛋果真又赖账了,之前承诺过他的事只字不提,只要略微有些暗示就囫囵带过,整天欺负他脾气好,又或者在欺负他没出息。 爪子低调地放在他的腰上,简锵轻声道:“师兄,我想要。” 蓝止的头一低,许久才清了清喉咙:“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身体就算再不好,也不过是修炼上要注意些,与这种事有什么关系?简锵不甘心地躺着,又不敢随便乱来,翻来覆去了许久,轻声征求意见:“师兄,我、我让你舒服一下?” 蓝止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简锵有些激动,明知道蓝止可能根本没听清,但也是得到了领导的首肯。他把手慢慢送进蓝止的裤子里,蓝止皱了眉,面色酡红地轻哼几声。简锵把他拉进被子,蓝止没有反抗,简锵低头望着他,实在是忍不住,呼吸急促地压在他身上亲吻。 剧烈的动作让他终于清醒,蓝止在混乱中睁开双目,嘴唇哆嗦道:“你做什么?” 握到了,给他握到了! 简锵把头埋下去,蓝止突然间眉毛皱起,身体颤动着轻吟一声,立刻抓紧了他头发。太羞耻了,得寸进尺。 简锵根本没时间说话。 事已至此,现在是要怎么样,继续做,还是把这小子给踹了? 蓝止连忙从怀里抓出玉牌来,身体仍在他的动作下发颤,手指攥也攥不稳,心道:“还剩、剩二十八万七千点。” 他现在每天入V的收入有七八千,午夜十二点时才会发给他,换言之,明天早上10点之前,他必须要凑够另外的五六千点。 简锵欺身上来吻他,断断续续道:“明苏,我喜欢你、喜欢你。”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代表的却是他全部的、易碎的真心。 蓝止无奈地望着他期待又害怕的眼睛,闭上双目,舌探出来勾着他深吻:“我也喜欢你,从心底喜欢你。” 被压倒的那一刻,蓝止心里想着:“还差五六千点是么?今晚必须得审核了。” 正式开始时大约是晚上10点,蓝止的计划本来不错,到半夜也就差不多该偃旗息鼓了。那时简锵睡觉,他坐起来审核,明早10点左右应该可以有几千点。 可惜午夜已过,简锵还是没有任何即将结束的迹象。 蓝止半坐起来,尽可能地冷静道:“师弟,已经半夜了,今晚这么算了吧。” 简锵多少时间没有同他亲热了?况且就算这一顿吃饱,下一顿又凄凄惨惨没有着落,他自然不愿意这么结束,压着这没良心的撒娇道:“再来一次。” 蓝止咬咬牙,只得趁他中场休息时全力审核章节,简锵把他拉进被子里:“师兄,今晚不要管别的事。” 手指撬开他紧攥的掌心,把玉牌扔在地上,欺身压下来。 凌晨两点,蓝止的脸色有点发青,推着少年坐起来:“接近五更了,师弟,我还有点事要忙,不如……” 简锵吻着他倒下来,自上而下深深望着,慢慢动作。蓝止一时间又失了神,手指在他的肩上抓着,咬上他的颈项,轻声喊着:“师弟、师弟……” 时间在失去自我的欢愉中过得飞快,蓝止浮浮沉沉,难以自制。等他从无边无际的欲海中扑打着清醒过来的时候,月亮已经落了,窗户里照进来微弱的光线。 简锵轻轻咬着他饱经蹂躏的唇:“明苏,我喜欢你。” 蓝止咽着口水,心里直叫糟糕。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意志力不坚定到这样的地步?只剩下不到四个小时了,时间还够不够? 蓝止沉默了许久,平静道:“师弟,你修炼八风阵,修为提高得虽然快,却太过惊险。我的体质只适合循序渐进的道修,这几个月也不过升到月阶上品,一时半会儿难以平步升天。” 简锵:“……” 突然硬生生地扯到这里,绝对不是好事。 蓝止轻咳了一声道:“我已经想好了,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把东西收拾一下,中午我们就上路。” 简锵:“……” 就这么结束了么? 蓝止顺手从地上捡起玉牌,套上几件散落在床上的衣服,低着头出了门:“现在我有急事要办,你老老实实地在房间收拾东西,别出来。” 第62章 红包 【6:24 am】 蓝止在溪水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心无旁骛地低下头。他现在就算想关心别的也没心情。四个小时之内,他必须审核5627个章节,而且还尽量不能出错。这系统日渐智能化,如果他的评审结果与其他的有出入,最终判定无效,他可能会短时间内不能审核。 人在压力之下才会展现出最大的潜能,蓝止的精神高度紧张,全身不由得渗出细汗。 【7:03 am】 蓝止五感中只留下明目,其他的都施以禁闭,一目十行地扫下来,只抓关键的词语和句子。他身为修仙之体,与常人大不相同,平均两三秒就能审核一章。系统平时有些卡,今天反倒非常配合,一气呵成,毫无滞留。 已经评审了大约1000章,很好。 一件事的难度并不在于事情本身,很多困境都是人自己造成的。比如说审核章节这么简单的事,在这种特定的情况下,紧张程度也堪比蓝止当年的高考。 【8:16 am】 手指酸麻,速度略微降低了些,脑子也逐渐有些怠倦。蓝止以清心术摒除杂念,又唤那小子出来,用他的至纯灵气把自己的手腕好好护理一番,重新再战。 简锵见蓝止那副汗流浃背的模样,从空间戒指找出一把纸扇,寒冬腊月里引动清风,为蓝止扇扇子降温。 蓝止只觉得身体凉快了些,转头喊一声:“多谢。” 目前为止的进度是2732章,有希望。 【9:07 am】 糟糕! 刚才评审得过急,果然出了点问题。刚才评审的章节中有两章与最终结果不符,现在判定下来,蓝止获得了警告处分。要是再出一次错,评审功能就要被暂时屏蔽了。 只剩下一个小时,目前已经审核了4326章,还需要再审核大约1300章,依照他刚才的速度来算,这艰难的任务应该可以完成。 蓝止把手腕向后一伸,简锵赶紧又为他护理一番,温暖舒适的灵气徐徐进入,酸痛立刻消失。 【9:58 am】 蓝止浑身湿透,心中亢奋激动,丝毫不敢懈怠。只剩下67章了,两三分钟就可以解决,很快! 突然之间,评审功能就此定格。 【经判定,今天所评审章节中有三章与最终判定结果不符,评审功能暂时冻结,三个小时之后恢复。】 什么?! 蓝止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连忙将最后一次出错的章节调出来细看,懊恼得难以平复。里面果然有一段暧昧的描写,但是写得像是密码文似的,关键词汇都已经用代号代替,作者有话说里还附赠了解码表。这他一时间怎么解得出来! 【10:01 am】 还剩下17章需要审核,蓝止冷汗直流,心里彻底慌了。 这17点,换成现钱便是人民币1毛7分。换言之,他这条命如今就悬在这1毛7分钱上,差了这一点钱,他便活不了。 任凭他如何叱咤风云,横眉冷对,在敌人面前谈笑自若,此刻也不得不向这1毛7分钱给跪下了。 “师兄,怎么了?” 简锵见他的脸色难看,像是经历生死变故一般,拉了拉他的袖子,“出什么事了?” 蓝止不说话,抬起头看他一会儿,突然慢慢地把他拉在怀里:“师弟,我真心喜欢你。” 简锵紧紧抱着他,忍不住“嘤”了一声,扑着他倒在地上。 蓝止知道他今早根本没有做够,心想自己还不知道能活多久,这时候拒绝也没意思了。他的脸红了红,自动自发地解开自己的衣服:“你来吧,之前是我对你不起,今后我不晓得会如何,你想来就来吧。” 冷风吹过,山谷之内一片静谧,只听得到简锵急促的呼吸。 蓝止身上半挂着松垮的外衫,掀开中衣,主动坐到简锵的腿上。简锵揽着他的腰,激动得难以言喻,又有些莫名的不安:“师兄,你怎么了?” 蓝止勉强笑道:“没什么,你不用急,今天我想主动些。” 两人吻得急促热烈,像是要把一切都燃烧殆尽,正要混乱焦急地进入正题,忽听见玉牌“叮”得一声,似乎发来了一个系统信息。蓝止心中一动,弯下腰把玉牌捡起来。 【亲爱的作者,您收到一个20点的红包。】 蓝止呆了呆,再看玉牌上的时间,【10:07 am】… 这红包是个读者送的,在评论区附赠了一个留言。 【听说红包的钱作者都能收到,网站不抽成。我钱不多,只能送个小红包,希望你越写越好!】 他急忙把红包打开,总点数瞬间改变,蓝止做梦似的望着那明明白白的300003点,突然间从简锵腿上站起来。 于是少年插了个空。 蓝止心里只剩下对红包和这读者的感激膜拜,有些尴尬歉疚,但是他长久打磨的厚脸皮早已经刀枪不入,淡定地说:“师弟,东西收拾好了么?” 简锵红了脸:“还、还没……” “等一下就要启程了,我先给你枚丹药。” 蓝止来不及穿裤子,把半挂的衣服拉好,转身低下头,“你坐着稍等等。” 简锵:“……” 刚才主动坐到自己身上勾引,现在又清高冷漠不让亲近,这让他牵肠挂肚的混蛋实在太欺负人了! 【10:08 am】 蓝止把一枚黑色丹药送往简锵口中,简锵低着头不肯张嘴,蓝止来不及劝,拉开他的下巴狠吻一阵,趁势把丹药塞进去了。 简锵猛吸着气,突然间把他扑倒在地上,动作比以前强势粗暴了些,啃咬着他的颈项,生疼。蓝止知道他不高兴,现在却无法管他,只是紧紧抓着玉牌。 男主隐身的时间段,应该怎么设? 昨晚是大约9点多开始的,最多只能隐身十二个小时,但是刚才蓝止以为没救了,心中难受至极,与他又几乎要做起来,这该怎么办?遮得了昨夜,遮不了今早。 简锵攥着他的手腕,声音闷闷的,想把那碍人的玉牌给扔了。蓝止心急火燎地握着玉牌,安抚地说:“别动。” 【10:10 am】 丢车保帅,蓝止只能先顾及昨晚那个惊险万分的战场。 他等不及了,手忙脚乱地把隐身的时间段输入进去。简锵已经不理智地撕开他的中衣,按压在地上,强行打开双腿。 今天的更新就断在这里,于是评论区炸了锅。 【楼主:天哪!简师妹爆发了,要对蓝蓝用强!】 【1楼:好想哭,蓝蓝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勾得人火上来又不管,简师妹怎么也是有点血性的,能不用强么?】 【2楼:我从来没有这么操心这文的更新,断在这里没人性啊!】 【3楼:我太纠结了,又想看蓝蓝被简师妹用强,又觉得心疼。】 【4楼:少装模作样了,谁不想看强制啊?坐等,作者别让我失望。】 【5楼:简师妹现在的修为比蓝蓝高,蓝蓝根本躲不开,好心疼啊,这下该怎么办?】 【6楼:蓝蓝主动坐上去那一段真是火辣,后来怎么就不继续了?】 【7楼:我还是对于蓝蓝没有胸有点心理障碍 QAQ】 【8楼:简师妹都被撩成那样了,还狠心让他扑一场空,上了她!】 【9楼:蓝蓝主动坐上去的图已经出来啦,大家去李悠然的微博看!他刚刚转发的!】 【10楼:看了,可是为什么就是不点明男女?看得我心惊胆战的。】 【11楼:当然是画衣衫半褪的,又不是小黄图,难道什么都要画出来么?】 【12楼:蓝蓝坐上去那一段,简师妹的视角有点混乱,我有种怪异的感觉。简师妹到底是想进入哪里?】 【13楼:那一段描写真的有点怪,你们都是处男,也许不知道,跟女人那个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 【14楼:怎么最近动不动就扯到这些?这里是男频,以后写这种评论的一律投诉封杀!蓝蓝就是个女孩子,再混淆视听的都推出去斩了!还有,谁说我们是处男啊?】 【15楼:没错,蓝蓝就是个女孩子,是我们的女神!新的同人图又出来啦,夜猫画的,也是蓝蓝主动勾引的,这次在水里。】 【16楼:嗷嗷嗷,去看去看!】 【17楼:好多粮好高兴!我家夜猫子怎么会画男人跟男人呢,你们别傻啦!】 蓝止这时候自然没时间看评论区,也不知道已经闹腾成了什么样的地步,他只是心急火燎地想让简锵把他放开。 四五个月间,简锵把从迟肃身体里吸收来的修为化了大半,升到了日阶巅峰,蓝止的确不再是他的对手。 他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确有些过分,尽量采取怀柔政策:“师弟,你弄痛我了。” 简锵咬着唇,手劲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些,轻声道:“你欺负我。” 蓝止抬头亲他一下,实在不晓得该怎么解释,只好又想像往常一样糊弄过去,装死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 简锵垂着头不说话,眼神有些深沉,突然把蓝止拉起来抱在怀里,手探进他的衣服里抚摸,在他的耳边舔吮,轻轻吹气。蓝止在他的腿上坐着,脸色通红,喘息连连,心道这小子的技巧是越来越好了。想站起来逃命,又隐隐希望他能继续下去,羞耻万分,痛苦得难以自制。 少年沙哑的声音让他的身体颤抖:“师兄,我喜欢你,想要你。” 话说完,他却突然把蓝止扔下,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回了屋。 蓝止忍耐着体内翻腾的欲望,望着他的背影气怔了。这小子就是在告诉他,他清楚蓝止身上每一个敏感的地方,勾引人这种事不但蓝止会,他也会。将来再敢勾引他不收拾,他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会让蓝止好过。 果真长大了,不能再糊弄他了。 蓝止站在溪边,面带薄红,嘴角缓缓勾起,把散落的衣服穿好。 不多久简锵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身黑衣,眉清目秀,收拾得俊俏体面,那身黑衣不是别的,正是当年蓝止送他的流云千音。 他低着头不说话,蓝止笑了笑,拉起他的手:“走吧,该上路了。” 第63章 战意 蓝止就算神经再粗,也感觉出来简锵生气了。说真的,蓝公子欺负人有一手,哄人的本事却是差强人意。简锵生气时便是冷战,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着头赶路。蓝止从无人谷来到南部沉骨峡的深山一带,几次想跟简锵说点掏心窝的话,都被这小子不冷不热地顶了回来。 他们走得并不急,沿途夜里都在客栈里住宿。简锵不愿与他睡同一间房,只是在隔壁叫了个小房间,让蓝止吹枕边风的机会都没有。 蓝止每日只得望着他的背影懊恼。兔子也有咬人的时候呢,真的把他惹恼了,怎么办? 这天走在路上,忽然听到地上传来吱吱的声音,蓝止走上去,却见是一只从窝里掉出来的小雏鸟,不会飞,一身蓬松的小灰毛,正扑打着翅膀拼命叫唤。 这小东西又怕人又喜欢人,乱扑腾乱啄的样子煞是可爱,蓝止一时忍不住,带着去了旁边的茶铺子。正放在桌上逗弄那小灰鸟吃虫子,却听简锵淡淡道:“捡了来又不好好养,就知道逗着玩,你有关心那鸟想什么?” 蓝止被他说得怔了,连忙起身要把鸟放回窝里,简锵却又道:“为什么把它放回去,你玩了它就算了么?” 一时间蓝公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后来想了半天他才算明白,这鸟根本就不是问题的关键。 这天夜里,蓝止跟客栈掌柜的要了一坛上等好酒,抱在怀里,把自己铁打的厚脸皮捏出几分愧疚的薄红,轻轻敲响了简锵的房门。简锵抬头看了看微笑的俊雅男人,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 蓝止把酒坛往桌上一放,好声好气地说:“还没睡呢?陪我聊聊天。” 简锵低着头不说话。蓝止拉他坐在床上,倒上一杯酒端给他,好歹哄着喝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要把人灌醉干坏事的登徒子,哄着他喝了四五杯,简锵突然间把酒坛抱起来,咕咚咕咚往下灌。 蓝止皱眉:“……” 这小子喝得太急,蓝止生怕他呛着,想把酒坛抢过来。他的修为气力已经比不上,简锵把一整坛酒倒完,身上湿了一大片,自己却也醉了,怔怔地坐着一动不动。 蓝止慢慢把酒坛放下来,脱了他身上湿透的衣服,把他放倒在床上。刚要抱着酒坛走,简锵忽然间坐起来拉住蓝止的手腕,轻声道:“师兄去哪里?” 语气温柔,还带了点小小的心酸,让人狠不下心来说个不字。 蓝止皱了皱眉,被他拉着躺下来了。 简锵的修为高了,年纪大了,已经不再满足于做个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也执行的小师弟。他想要蓝止把他当成男人看待,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想要融进蓝止的思想和生活之中,身体也想要更深入的侵略。 换言之,他想完全占有蓝止。 这本就是成长,是自私热烈却让人飞蛾扑火的狭隘之爱,是感情深入的必然结果。蓝止一天不认识到这一点,还留恋向往着那个软和好糊弄的男孩,他和简锵的矛盾便会更加激化。 清晨,简锵抱膝坐在床边,低着头似是不知该怎么办,蓝止揉着皱巴巴的衣服坐起来,尴尬地解释:“昨晚你喝醉了酒,拉着我的手腕,我才……算了,你穿衣服吧。” 说完便逃命似的出去了。 简锵也适应不了。在谷内险些对蓝止用强,他感觉自己跟蓝止的距离从来没有那么远过。比蓝止修为高了,反倒感觉不如以前亲近,之前动不动就能在他怀里撒娇,近来却扯不下脸,总觉得自己在装嫩似的。 离宿醉事件已经有三天,简锵还是不言不语,只是跟着赶路。蓝止路上没少同他说话散心,奈何那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说三句也回不上一句,蓝止只好偃旗息鼓地住了嘴。 这人干活倒很勤快,夜里露宿的时候,找山洞、替蓝止打洗澡水、收拾床铺,从不用吩咐。 蓝止单纯地觉得,他和简锵的矛盾是因为那种事而起的,所以只要找机会温存一次也就解决了。因此,当他们在荒郊野外露宿,蓝止抛出了橄榄枝:“要、要不要一起沐浴?” 简锵不可能不知道沐浴是什么意思,你情我愿地沐浴一次,情潮涌动时,什么问题也能烟消云散。 少年低声说:“不要,你自己洗吧。” 蓝止懵了一下,有些找不着北了。他皱着眉把他拉住:“你到底怎么回事?” 简锵低着头道:“不关你的事。” 怎么就不关他的事了?蓝止憋了好多天的气爆发出来,几步就把他推到了湍急的溪流里,自己也随之跳了进去。 简锵低头坐着,身体发颤,蓝止怒气上来,冷着脸把他抵着岸边,不太温柔地揉着说道:“不是不想做么?怎么这么硬了?” 蓝止揉了一阵站起来要走,简锵急促地喘息,眼里噙了泪,死死抱着他的腰往下拉。蓝止心想,这小子说的跟做的完全是两码事,他来不及想太多,被硬扯着坐在他身上,慢慢深深地含了进去。 一夜无眠。 清晨,荒芜的山洞里,简锵把脑袋靠在蓝止肩上,身体揉在怀里慢慢抚摸,蓝止掏出隐身丹给他,他却不肯了,低下头来不说话。 蓝止知道没法再糊弄他了,只好道:“你先吃了,穿上衣服,我有件要事想跟你说。” 简锵看了他一眼,乖乖地把丹药咬了。 心中主意已定,蓝止整理衣装,慢慢从怀里取出那枚光滑温润的玉牌:“这上面有什么,你看得到么?” 简锵的眸色微动,低着头接过来看了看:“什么也看不见,就是一块玉。” 蓝止点点头:“嗯,我要说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你暂且听着吧。这玉牌里有种神秘的力量,不想让我好过。” 他现在不能把所有的事情告诉简锵,一是因为难以解释清楚,二是他不敢肯定系统会如何反应。揭露真相不是件小事,蓝止必须小心试探系统的底线。他不是不尊重简锵,却也下意识的需要保护自己。 简锵怔了片刻,问道:“怎么说?” “它逼着我订立了一个契约,每隔一段时间便提供罕见的丹药、功法给我,却也规定了,如果你我发生了关系,就要让我死。” 简锵怔了。许久,他问道:“为什么你我还能发生关系?” “我在长久的斗争中发现了一种丹药,只要你吃下这枚丹药,就会隐身六个时辰,这股力量也发觉不到你我做了些什么。只不过这丹药太稀少,非常难得,因此我才束手束脚。” 简锵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问道:“你给我吃的是隐身丹?” “嗯。” 蓝止不想告诉他,他与其他人发生关系,自己照样是死。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就算简锵真的喜欢上了别人,那又如何?难道要用自己的性命让他妥协,不允许他寻找幸福?男主想要什么样的人生,他根本无权干涉。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作者,是创世之主,可是这两年来他越发觉得,书里的人物都在真真实实的、自主地活着。他如同沙砾一般渺小,不要说去控制别人的人生,就算能生存下来也是艰险无比。他不是创世之主,他只是一个设计师、一个工程师,为这个世界创立了框架,却是仅此而已,不能主导什么。 蓝止低着头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不晓得应不应该说。”之前也根本没必要说。 简锵沉默了一下,问道:“师兄,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怎么让你脱离掌控?” 蓝止微微皱了眉,他从来没想过要同系统战斗,或者说他从来不敢想。脱离系统的摆布,自由自在,真的可能么? 简锵低着头道:“蓝师兄,之前都是我不好,全都是我的错。但如果不把这股力量处理了,就永远不能安心生活,是不是?” 蓝止望着他不语。 简锵后悔道:“师兄,你根本是害怕这块玉牌,是不是?” 蓝止的双目微动,心中有什么脆弱又坚强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难道真的要被威胁一辈子,苟延残喘,永远不敢反抗?自己窝囊,也要让他跟着自己一起窝囊? 他站起来背对着简锵思索许久,终于说道:“让我想想办法。” 翌日的评论区硝烟弥漫,战火味浓厚。 【楼主: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限制蓝蓝上床?】 【1楼:前几天在看另外一本书,有个角色也是有这么个玉牌,不过刚出场没多久就死了,好像是男主把到第一个妹子的时候就死了。】 【2楼:已经有四本书出现过关于玉牌的描写了,除了蓝蓝,其他的角色都死了,全都是在男主把到妹子之后猝死的。】 【3楼:不,还有一本,有玉牌的男配一出场就把幼年的男主杀了,十万字烂尾。】 【4楼:你们什么意思?有阴谋?】 【5楼:怎么这么乱?这是文章,又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难道几个作者联合作案么?】 【6楼:不清楚,一直没关心过剧情,难不成这个玉牌才是本文的boss吗?】 【7楼:限制蓝蓝上床的一定是反派啊!打倒它!】 【8楼:好心疼蓝蓝,难不成为了给简师妹换取化气丹,被邪恶的玉牌控制吗?】 【9楼:蓝蓝怎么不早说啊,搞出这么多误会!好生气,其他人死我不管,敢欺负我家蓝蓝和简师妹,这件事一定要抗议到底!】 【10楼:夜猫又画画了!这次画里有邪恶的玉牌!】 据说邪恶的玉牌是渗人的紫黑色,全身散发出罪恶的光线,面目狰狞可怖。蓝止看了看手中温润乖巧的小平板,突然觉得这货也是被冤枉得怪可怜的。 玉牌并不可恨,锁文也不可恨,可恨的是动不动就拿他的生命来威胁他。 就在这个时候,蓝止意料之外地收到了系统传来的短信。 【请作者注意,不要再次在文中提及任务道具,否则将作锁文处理。】 蓝止微微一愣。 系统竟然怕他说出真相,为什么?这就有点意思了。而且系统不高兴时,竟然不是立刻传达信息,却是要在更新之后才发出警告。 这说明了什么? 第64章 寻叶 蓝止猜测,系统的运行方式可能不太灵活,只能以男主的视角发文,而发文的真正目的,其实是窥视文中真实发生的事情。 换言之,操纵系统的人,只能从更新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自动发文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作者修改,从而忠实地呈现文中世界的全貌。 作者后台一切的功能全都是死的,一点不能用。已经发出的章节就在稿箱里躺着,表面看来没有什么不对劲,蓝止却不能进入稿箱修改,也不能添加新章节。 所有的问题,都在自动发文这件事上。作者在发文前完全没有权利改动,一旦出问题就非常麻烦。 也许,系统所谓的死亡,只不过是书中人物的死亡,作者在文中死亡之后仍然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所以没有实质上的危险。但是蓝止已经回不去了,他的死便是真正的魂飞湮灭。 蓝止得逼着系统放弃他,放弃这篇文。 沉骨峡地处南域,气候湿润,就算是冬季,深山里也是一片绿意盎然,景色极美。蓝止带着简锵晃到此处,心情比起前些日子天差地别,气色也精神不少,竟有了点游山玩水的念头。 在北行派时步步惊心,小心谨慎,之后一直被系统折磨,费尽心神,这样的兴致倒还是第一次。 简锵白天正常,却惟独喜欢夜里跟蓝止在一起的时间,过分的事不能做,亲热却避免不了。越是禁果,吃起来越香,蓝止浑身像是散发致命的香味,让他只要夜里单独相处,就会忍不住想象那一身衣衫之下的美好躯体。 这就像早恋,明知道不应该也不允许,心中的欲望反而更炙热。 于是,蓝止不知不觉地发现,简锵不再同他一起睡觉了。蓝公子在这方面向来比猪还迟钝,没想别的,只觉得睡觉地方宽敞了许多,挺不错的。 两人不知不觉在深山里过了一两天。 这天清晨,蓝止刚从夜宿的山洞里走出来,心思未定,简锵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蓝止低下头,遗忘了许久的怒意顿时冲到脑门,强制压下来,淡淡道:“知道了。” 他抬眼望着简锵,当日他被迫用八风阵杀迟肃,至今体内的修为还没有完全化去,淡淡的黑线在颈项间清晰可见。蓝止轻轻摸了摸,又立刻收了手,说道:“走吧。” 两个人在前面的身影消失,不远处的叶子轻轻动了动,地方本来空无一物,却慢慢显现出一个苍老的人来。他望着刚才蓝止住过的山洞,嘴唇微微颤动,隐了形又追上去。 寻叶,已经被关了十个月的寻叶,不知道还活着么? 万长老这段时间的日子,一言难尽。迟肃留下来一大堆烂摊子,不但要照顾后事,还要把长年闭关长老们都请出来,重立掌门。弟子死去了七八人,受伤的有数十,此等惨案皆是因为掌门不守门规而起,如此奇耻大辱,北行派在北部大陆已成了笑柄。 而他却还比别人多一件心事,记挂着寻叶的下落。 不久前李峰传来消息,说蓝止似乎南下了,邀他一起追查,万长老匆忙地把北行事务交付给宋长老,跟着追了过来。李峰因为李悠的死,心中执念难消,非要见到蓝止死了才肯罢休。他们兵分两路各自追查,李峰没找到他的行踪,却偏偏让万长老给碰上了。 万长老隐了身,远远地看到蓝止和简锵在山间漫步的背影,表情冷冷冰冰。他们究竟是在游山玩水,还是来办正事的? 蓝止果不其然就是在欣赏景色,与简锵时不时说笑,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万长老已经跟了他两天,心中只在着急寻叶,痛苦至极,哪里受得了他这样的好心情?恨不得上前把他抓来质问,又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他本来对蓝止的死有点可惜,也曾怀疑过蓝止无罪,现在却已经消失殆尽。寻叶生死未卜,只要把人找到,那时就算蓝止的本事通天,以他邪魔歪道的身份,也抵不过北部大陆的全力围剿。 密林逐渐幽深,蓝止的背影若隐若现,又被宽大茂密的树叶挡住。万长老快步追上去,拨开杂乱的树枝,突然间眼前开阔。 一片青青草地,一株古树参天,低低地在空中压下来。 蓝止静静地站着,身边古树上绑了一个十六七岁瘦弱的男孩,脚下有只小浣熊,双爪抱着男孩的腿,似乎正在拼命安抚他的情绪。 万长老猝不及防地身体一震,脱口而出:“寻叶!” 话音刚落,身边有个男子的声音淡淡道:“万长老稍安勿躁。” 万长老像是被电到似的,以他日阶巅峰的修为,竟然察觉不到有人在。迅速转身一望,却是一身黑衣的简锵,离他几步之遥,没什么表情:“请万长老撤了隐身术,蓝师兄想跟你说句话。” 万长老的喉咙发紧,这简锵一眼就看穿他的隐身术,现在是什么修为?心中的恐惧蔓延开来,心道这不过才短短几个月,他怎么又升阶了?他一时间心神难定,却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脸上瞬间收敛平静下来。 老人的衣着整齐,神色萧索,似乎清瘦了许多,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蓝止,把寻叶放了,不关寻叶的事。” 蓝止的眸色越寒凉,脸上的表情也越平静,淡淡说道:“行,万长老自杀便可。” 万长老的眼皮微抖,喉咙干涩。 蓝止缓缓地说:“万长老听到了,你自杀,我就把寻叶放了。或者你把自己的修为毁了,我也保证寻叶安然无恙。要么寻叶死,要么你死,我让你自己选。” 万长老的唇角露出淡薄笑意:“你别欺人太甚,你多行不义,就算我死了,难不成北部大陆能容得下你?” 蓝止根本不想多说话,衡泱架在寻叶的颈项上:“你死不死?不死我把他杀了。” 绑在树上的瘦弱少年发出恐惧的哼声,小浣熊赶紧抱他的腿。 万长老的脸色发白,已经明白了蓝止的意思。当日他逼迫简锵用八风阵,便是以蓝止的性命为要挟,蓝止如今这么做,根本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也知道被逼自杀的滋味。 这人究竟有多认真? 蓝止的手轻轻一划,寻叶的颈项开了一道血口子,鲜血猛地涌出来。万长老急声道:“别杀他!” 望着自己年幼的儿子,胸中惨痛,万长老脸色苍白地把手放在气海,微微颤抖。 蓝止静静地望着他:“动手。” 寻叶低低哭起来,发不出声音,只是痛苦的哽咽:“父亲。” 万长老泪眼迷蒙地望着寻叶,狠了心,手指在气海按了按,力道突然加重。 就在这一瞬间,咔嚓一声,右手深入骨髓的一痛,万长老整条小手臂都断了似的耷拉下来,使不上半分力气。 万长老惊险万分地喘着粗气,额头冒汗,方才差一点就要毁了气海。 蓝止慢慢把衡泱放下来,轻声道:“万长老表里如一,对寻叶真心疼爱,叫人佩服。” 万长老低着头,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蓝止把寻叶身上的灵索撤了,把他往前一推,说道:“万长老,今天放你们父子回去,是希望你记得一件事。今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扰,否则不但是寻叶,你万家上下两百多口人,我都不会放过。” 万成彬低着头,用没有断的手拉着寻叶,沉默地向外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过头来冷笑道:“蓝止,就算我今后不再跟你有瓜葛,你以为北行派的其他人会放过你?李峰死了儿子,你以为他会善罢甘休?你想过平静小日子,我看也是难办得很。” 蓝止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寻叶扶着他哽咽难当,父子两人慢慢走了。 蓝止静静地站着,低头不语,小浣熊又贴上来抱他的小腿。简锵来到他的身边,过了许久才说:“北行派如今乱得很,元气大伤,三年五年之内没办法来找我们的麻烦。其他门派不会无缘无故管闲事。静月宫的李峰不是我的对手,他要是敢来,我不会放过他。” 蓝止被云刃刺伤的事,他现在都无法释怀。李峰不找上门来,他不会主动侵犯,但是他要是敢上门,一定不会留他的性命。 蓝止点头笑道:“不错。” 这话说得太简单了些,众怒难犯,这件事怎么也该调查清楚,否则黑锅全都扣在他身上,怎么说得清?将来北部大陆出个什么阴损事,找不到主谋,就全都说是蓝止做的,他怎么过日子? 隐居无人谷这件事目前无人知晓,蓝止有办法让整个谷都与世隔绝,两人在谷中待上十年八年,出来时谁还能是他们的对手?如果能把事情查清楚,继而悄无声息地隐居无人谷,那倒是目前最好的策略。 蓝止想了想,突然低下头道:“得把白风扬救出来。” 第65章 蓝棱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小浣熊围着蓝止转了个圈,“万寻叶发现我是绑架他的人,把我一顿好打,尾巴上的毛都被他揪下来一搓。” 说着把自己的尾巴抱起来,翻出一小块没了毛的疤痕,“你看。” 蓝止一把将它提溜起来,向简锵道:“事不宜迟,走吧。” 低调地在僻静的路上走了十几天,这天日暮时,蓝止在一座清冷小镇旁边的古槐树下遇到了早就约好的墨离。 墨离同他主子一样都穿黑衣,相貌虽然不如其余几个俊俏,气质却最为内敛。他微微颔首,若有似无看了看正躺在蓝止怀里蹭的小兽。 几个人在客栈叫了些酒菜,小浣熊喝多了点醉醺醺的,躺在蓝止腿上仰着面睡觉。蓝止揉着它的肚皮,问道:“北行派打算怎么处置白风扬?” 墨离道:“据说一直都决定不下来,而且重立掌门是门派大事,白风扬就暂时被关押着,没什么动静。” 蓝止若有所思:“嗯。硬闯地牢有点风险,虽说把他救出来不是问题,但总归动静太大,可能会有死伤。” 现在这种时候,动不动就会刺激到北行派的人,最好不要正面争抢。 墨离望着蓝止腿上打鼾的小兽,轻声问道:“它怎么样?” “不错,我让它看着万寻叶,它倒把这件事办得不错。” 墨离又问:“恢复记忆了么?” “没。” 蓝止望着桌上闪烁的烛火,抬眼看了一下简锵,“你先回房休息吧,我有话想跟墨离说。” “嗯,有事叫我。” 简锵跟在他身边两年,知道蓝止这么说必然事出有因,也不问什么,转身走了。 小浣熊翻了个身,差点从蓝止腿上掉下去,墨离一把将它扶住。蓝止把它拉回腿上来,低声说道:“其实,它已经失去过一次记忆了,是吧?” 墨离低着头没说话。 “味觉奇佳,尝遍百草,只凭味道就能辨识灵草滋味,这是顶阶丹师养的试丹兽,是不是?” 墨离的眸色微微一动:“你怎么知道?” “通常这种妖兽都是要弄瞎眼睛,刺穿耳朵,五感中只留下味觉和嗅觉,一辈子被养在笼子里尝试丹药、草药。它是怎么回事?” 墨离的呼吸有些不稳,轻声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怎么说?” “试丹兽分为两种,第一种的天资罕见,便如你所说,弄瞎弄聋养在笼子里,只负责尝试最稀少名贵的草药、丹药,辨其成色,因为这种极为少见,通常悉心养着,尽量延长寿命。” 蓝止摸了摸手里蓬松的软毛:“另外一种?” 墨离的声音微微变了调:“另外一种,便同蓝棱一样,负责处理各种各样的灵草、丹药,除了要分辨成色、脾性,还要为主子干活。它们这类吃的灵草种类又多又杂,其中不乏有毒的,且各种灵草药性不一,长年累月积聚在体内,便死得早、去得快。这种用完就丢的,通常活不过二十五,丹师管它们叫做轮子。” 蓝止默默点头。 墨离深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它从小就被一个丹师养着,性格单纯些,因此对主子也算死心塌地。可惜它有感情有期待,也不知道自己是个轮子,主子却未必有真心,十几年下来,毒素积攒,身体越来越差。” “它怎么遇到你的?” 墨离安静了很久才说:“有一次我受重伤被人逮了,重金卖给这个丹师。这丹师让蓝棱把我杀了,将骨、肉、皮毛等全都分割开来,分门别类,炼丹制器用。蓝棱从没杀过活着的妖兽,当时下不了手,偷偷把我放了。” 蓝止已经差不多能预料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了。 “可想而知,它主子怒气冲天,用鞭子狠狠抽了它上百鞭,什么狠话都放出来,说它是个不值钱的轮子,用完就丢的,也敢把这么贵的东西给放跑。我伤势好了点回去找它,那时它被关在笼子里,满身的伤口化脓,烧得面目全非。我把它救出来的时候,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一点动静也没有。” 蓝止点头道:“所以你让它吃了药,失去记忆?” 墨离静静颔首:“它每天一动不动的,如果不让它忘了,它根本活不下去。我把它的伤治好,让它喝了断愁汤,把自出生以来的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我告诉它,它之前有个主子,对它很好,但是年纪太大死了,临死前把它托付给我。它就信了,从那时候开始便跟着我。” 蓝止久久无语,终于说道:“我也觉得它的记忆似乎有些混乱,断愁汤第一次喝效果最好,几乎不可能再恢复记忆。但是喝的次数越多,药效越差,蓝棱对以前的事记得一些,又忘了大半,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墨离忍不住问道:“它能恢复记忆?” 蓝止慢慢揉着腿上的软肚子:“我与它之前交集不多,想让它恢复记忆,还要靠你。” 第66章 聊完时已经是深夜,蓝棱被夜风惊醒,非要跟着蓝止回房睡。于是蓝止把简锵赶出去,跟墨离住同一间房。简锵跟墨离彼此之间向来话不多,简短地打了一声招呼,各自捡了一张床睡觉。 清晨醒来时,蓝止觉得有东西一直在蹬他的脸,力道不大,毛茸茸的,搔得他颈项难受。他皱眉抓住乱踢乱蹬的腿,提起来一看,果不其然见到这货睡得香,爪子抱住被子的一角,轻微的鼾声阵阵。 蓝止冷冰冰地唤了声:“该醒了。” 他的声音不大,小浣熊却突然打了个激灵,身子一抖现出人形来。蓝止没料到他这时候变身,嘴唇抖了抖没说出话来,怔了似的望着床上没穿衣服的桃花眼青年。 桃花眼青年连忙捡起被子遮盖,蓝止手里还抓着他的脚踝。 就在这时候,门轻轻敲了敲。蓝止的房间向来允许简锵随便进出,他心惊胆战地刚说了一句“等一下”,简锵已经自动自发地迈步走了进来。 真是不能更好了。 猝不及防地被眼前的景象惊住,简锵像是风化了似的望着蓝止,蓝止难堪地红了脸,扭头向蓝棱阴沉道:“变回去。” 蓝棱不晓得哪里出了错,连忙又变成动物模样,蹲在被子上不敢动。 气氛尴尬得像是凝固了一样。 简锵低着头许久,终于问道:“师兄昨晚睡得可好?” 蓝止一直把蓝棱当成宠物来养,心中风光霁月,没有半丝龌龊想法,尴尬一时也就过了,自然没当回事。“还可以,” 他说,穿着亵衣下了床,随手捡起床边挂着的衣服,“告诉墨离,准备好了就上路。” 简锵没多说什么,答应一声出去了。 这天晚上再次打尖住宿时,简锵却像是打定主意,死活不让蓝止和蓝棱同房了。蓝止拗不过他,于是蓝棱被赶去墨离的房间,简锵终于又躺在蓝止身边。 如果要选的话,蓝止自然比较喜欢蓝棱陪他睡,毛毛茸茸的摸着舒服,身体也小,不占地方,跟狐狸犬似的。简锵身材比他还高,抱起来闷热无比,蓝止埋着头紧靠着墙,皱眉说道:“快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简锵没说话,拉着他转过脸来,舌头长驱直入,吻到热烈处,手也轻轻缓缓地探进衣服里来:“明苏……你有隐身丹了么?” 这小子计算时间不要太准,现在他有三十万一千点,已经可以买了。 蓝止摸着他颈项上的淡黑细线,心里又有些难受,坐起来从外衫里掏出玉牌。简锵见状暗自高兴,心中悸动,从背后抱着蓝止坐在自己腿上,缓缓剥开他的衣衫。 蓝止心乱如麻,浑身炙热,继续下去他自然高兴,但是他体内那些未化的修为怎么办?这次妥协,下次再妥协,还有个结束的时候么? 上半身一凉,亵衣已经被他脱了下来,后背温热的嘴唇贴上来,手臂环着他的腰。蓝止心神不定地握住他游离的手,简锵的呼吸急促,掰着他的头转过脸来舌尖相抵,手指在气海之下撩拨,杂乱无章地拉开他亵裤的带子。 蓝止闭了闭眼,迅速从玉牌里取出一颗青灰色的丹药,说道:“把这颗丹药吃了。” 简锵一看那丹药的颜色就急了:“这不是隐身丹,这是化气丹。” 蓝止披上衣服,冷冷淡淡地说:“嗯,先把你体内的修为都化了,再想别的事情。” 吃了化气丹,就不能吃隐身丹,这是蓝止早就说过的。蓝止把丹药往简锵口里送,简锵死死闭着嘴不肯张开,着急含糊道:“我不吃,吃了就不能做。” 蓝止皱眉道:“我已经把化气丹取出来了,短时间内不能再取别的丹药。你不吃,我也没有隐身丹给你。” 简锵闻言怔了怔,委屈得难以描述,红着眼圈死死搂着蓝止。蓝止把丹药塞在他的嘴里:“吃了,听话。” 事已至此,不吃也没有用。简锵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丹药吞了,越想越觉得委屈,抱着蓝止躺下来,不忿又着急地说:“这次吃化气丹,下次就吃隐身丹了。” 蓝止知道他今晚肯定要找麻烦,闭上眼睛面朝着墙躺着,一声不吭。简锵见他似乎已经要睡了,心里更加难受,不甘心地晃着他的肩膀:“下次不吃化气丹,把隐身丹给我。你听到没?” 晃了晃没反应,简锵把他搂紧,眼眶含泪:“蓝明苏,你别装睡,下次给我吃隐身丹,听到没?” 不给他隐身丹,又能怎么样? 这小子绝对不敢硬上,又理亏不敢吵架,连想办法逼他答应也不敢,除了找他的麻烦,还能做什么? 委委屈屈地晃了好一会儿,蓝止的呼吸均匀似乎已经入睡,简锵不敢再吵醒他,擦了擦眼睛不吱声了。 好不容易胡乱睡了一晚,翌日清晨睁开眼时,简锵早已经醒了。他服侍蓝止穿好了衣服,看他的心情尚可,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道:“蓝师兄,下次给我吃隐身丹。” 蓝止没敢答应他,含糊地敷衍一声,低着头出去了,简锵在他身后着急地喊:“蓝明苏!” 这个混蛋! 第67章 墨离跟蓝棱早在楼下等着,墨离冷冷立着,望着窗外不说话。小浣熊觉得这人实在寡言少语,又冷淡得要命,心里不禁惧怕得要命。它见墨离的目光不断飘过自己怀里抱着的松子,不得以只好问道:“你吃吗?” 墨离的脸色微微一动,接过那颗松子,在手里把玩着,又放进衣衫里。 小浣熊见他没有吃,反而不着痕迹地放进前胸口袋里收好,心道不过是一枚松子,也需要收起来?他还有好多,想吃的话随时能送给他。 蓝止对蓝棱道:“我有件事要墨离去办,你跟着他一起去,路上听他的吩咐。” 蓝棱呆了一下,心里百般不情愿,又不敢当面说出实话,只是低头挠着蓝止的小腿。蓝止抱它起来往墨离怀里一塞:“去吧。” 小浣熊一动也不敢动,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晃动着泪珠望着蓝止。但见蓝止无动于衷地站着,它只好又转身抱墨离的手指:“我平时可崇拜你了。” 于是四个人分道扬镳,墨离和蓝棱北上,蓝止与简锵西去。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半个多月。 北行派最近热闹非凡,上下忙活得喘不过气,朝会也越来越长,需要议论的事冗长繁复。一个执事弟子见长老们还没来,悄声问身边的容云想道:“新掌门是谁,你知道么?” 容云想见周围的几个都竖起耳朵,轻声道:“听说是个常年闭关的长老,本来只管修炼,不管俗事,三十年前便已经是圣阶的修为。” 弟子们动容:“圣阶!” 那便是比迟肃要厉害多了。 容云想低下头。迟肃那件事成了笑柄,几乎毁去北行派的名声,要不是关乎危急存亡,那长老也不见得会答应暂代掌门之职。 不多时朝会开始,宋长老近来气色好了不少,修为恢复得差不多,已经可以主持事情:“都准备得如何?” 弟子们依序禀告。 “除了慧心派,各派的回帖、贺帖都大都已经收到,有些不能亲自来,但已经派弟子送来了贺礼。” “大典、酒宴所需的一切都已经打点好。” “弟子们把仪式演练得差不多,只等掌门长老们来走一遍过场。” 好容易议论完正事让弟子们散了,一个年轻弟子从门口进来,恭敬地把一封信呈上来,禀道:“是影都城的白修士发来的。” 万长老把信接过来,打开后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缓缓捋着胡子:“你必定想不到这封信写什么,白天复想把白风扬要回去。” 宋长老闻言也是微怔,不言语了大半天,说道:“还是想儿子了?之前不是撇清关系,不要他了么?” 万长老心中轻叹,说道:“父子之情,血浓于水,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气消了也就算了。他刺伤你也是一年前的事了,蹲了这么久的地牢,你的气消了没?” 宋长老说道:“以下犯上,当废除修为逐出门派。” “逐出门派是肯定的,但是废除修为之事,我看你也是决定不下来,否则怎么会等到今日?” 宋长老皱眉道:“这白风扬被假冒的蓝止迷住了么,死了心似的觉得他无辜,还为了他刺伤我,连慕然也是如此!” 说着说着又生气:“当时我就没想到会后院失火,被他们刺了两剑!” 两剑! 万长老低着头不言语,过一会儿道:“齐慕然已经死了,白风扬也蹲了一年的地牢,他们都不是心思歹毒的弟子,只不过是一时被蒙蔽。这件事也应该过去了,既然白天复想要他儿子回去,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逐出门派算了吧。” 宋长老摇头道:“你说了算吧,我是不想再见他了。” 万长老挥手把不远处的苏楚叫过来,说道:“去把白风扬收拾干净,顺便通知他父亲来接人,大典之前把他送出去。” 苏楚点了点头:“是。” 苏楚一身浅灰道服,面色沉静如水,沿着羊肠小道来到北行派关闭犯人的地牢。地牢里污水遍地,阴暗暗地看不清楚人的相貌,只觉得墙角处坐了一个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臭气一阵一阵冒出来。 苏楚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问道:“白师兄,值得么?” 为了救他,甘愿深陷泥沼,值得么? 一年前亲手把白风扬丢进地牢时就想问,他实在想不通,究竟蓝止做了什么,让他如此死心塌地? 地牢里的人很久没有说话,一开口,嗓音像是很久没用过似的,有点变了调的沙哑:“值得。” 没有人真的懂得他。 之前被人牵着鼻子,引着李峰和严凉来到北行。蓝止死去的那段时间,每每想到是自己亲手把人带来,把蓝止杀了,都内疚得难以平复。 救蓝止,并不是完全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不求报恩,只求心安,他毁了蓝止一次,如今又救他一次,功过相抵,这一年来虽然身在地牢,却觉得心静如水,从来没有如此安宁过。 苏楚久久没有说话,终于道:“白师兄,你不必再受苦了,你父亲来了信,想把你接回去。” 白风扬露出一种古怪至极的脸色,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苏楚平静地打开地牢门:“长老们吩咐,带你沐浴更衣,收拾东西,只等你父亲前来接人。” 白风扬慢慢站起来,脚上的玄铁锁链浸在污水里,拖得哗哗响。他在门口站了站,却像是难以平静似的,不敢走出去:“真的?” “真的。” 白风扬低下头,他父亲从小就不待见他,又与他决裂已久,能想起他这个儿子来还不一定,怎么会突然父子情深地想把他接回去? 蓝止逃脱在外,幕后坏事做尽的人还没有抓到,难不成是…… 白风扬迟疑许久,忽然轻声道:“烦请长老们转告我父亲,我想在地牢中清静修炼,不想出去了。” 苏楚:“……” 白风扬自动自发地把地牢的门关起来,盘腿坐下来作打坐状:“我刺伤宋长老,心中愧疚难忍,愿继续在这地牢里反省服罪。” 苏楚:“……” 苏楚皱眉把门一开,拉着他走出来:“长老有吩咐,恕我不能从命,白师兄有什么愧疚难耐,不如去跟长老们说吧。” 第68章 搭救 这天清晨,蓝止自山间露宿的石缝里钻出来,拿着一枚青灰色的丹药,往简锵口中塞。简锵捂着嘴几乎要哭出来:“上次已经吃了化气丹,这次该吃隐身丹了。” 蓝止低着头掰开他的嘴:“养好了身体再做别的。我已经把丹药取出来了,不吃不行。” 简锵要饭时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丹药取出来才告诉他。这人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嘴巴里塞进衡泱,简锵不得已含着泪把丹药吞了,又不敢跟蓝止吵架,拉着他的手小声道:“下次一定要吃隐身丹了。” 蓝止不敢看他小狗一样的目光。简锵的眼眶一热,要死要活地拽着他的袖子:“蓝师兄,下次吃隐身丹。” 蓝止实在拗不过他,敷衍道:“嗯,下次吃隐身丹。” 简锵心里安抚了些,却还是有些没底。这人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敷衍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总觉得又要被他坑了。 “说好的,下次不能再给我化气丹了。” 拉着他的袖子轻晃。 就是不肯,他能怎么样? 蓝止摸着他颈项上的黑色细纹,只觉得颜色又浅了些。这应该是他需要的最后一枚化气丹,今后也不用再心力交瘁地逼他了,蓝止的脸色正经了些:“嗯,如果你体内未化的修为全部吸收,身体复原,下次我拿隐身丹出来。” 简锵抽动着肩膀搂紧他,含着泪道:“嗯,这次身体肯定能复原,你别再糊弄我。” 蓝止没见过上个床能执着到这样的,想想也是替他心酸,搂着他的腰道:“嗯,这次我肯定不糊弄你,你的身体好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简锵心中酸痛不已,抬起头来要吻他,被蓝止拉着站起来:“走吧,还有要事得办。” 北行派。 有时候,地牢比外面更加安全,白风扬就是这么想的。 一年前把蓝止放跑,暗中作祟的人又没有着落,说不定便是有人假冒他父亲写信,要将他接走杀了。 白风扬被迫洗换,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送到万长老的面前。他开门见山道:“禀长老,弟子自感罪孽深重,想继续留在地牢之中,不想回家。” 万长老皱了眉头。什么愧疚?关一年了都没见他愧疚过。 这是嫌他事情不够多,不够忙,专门来给他添乱的?要是换做别人,感激涕零都来不及,他竟然不愿意? 白风扬又道:“弟子已经辟谷,就算关在地牢中也不吃口粮,还望万长老答允。” 越来越不要脸了,意思是说反正不吃饭,就可以赖着不走? 万长老捋着胡子,缓缓道:“白风扬,我不知道你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你与我们缘分已尽,从今日开始再无相干。你刺伤宋长老,放走叛徒,以下犯上,本应该废除修为再赶出去。念在你一时糊涂,又看在你父亲求情的面子上,你收拾东西走吧。” 白风扬心中七上八下,迟疑道:“万长老肯定是我父亲的亲笔信?” “信纸上盖有你们白家的印戳,怎么不是?” 万长老望着他,忽又叹了一声,“当初传出你魔修一事,你父亲急怒攻心之下与你断绝关系,想必也是后悔得紧。这次既然想接你回去,也是他放下了架子。你回家之后多多孝顺他,说几句好话,给他个台阶下,也就过去了。” 白风扬皱眉。万成彬不了解他们父子的关系,这话要是放在别人的父亲身上或许不错,但是他的父亲,可能么? 万长老问道:“苏楚,白家什么时候派人来?” 苏楚道:“后天,据说是白家家主亲自前来。” 万长老挥挥手:“收拾东西吧,宋长老已经不想再看到你,大典之前赶紧出去,别耽误事情。” 白风扬在原地立着,脑袋晕热,全部的心思却只在“白家家主亲自前来”八个字身上了。他父亲要亲自来接他,可能么? 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竭力心如止水,期待却像是石缝里艰难生存的种子,只要有点细雨滋润,便要控制不住地冒出芽来。 白风扬知道自己性子太贱,就算他父亲不认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听到那句“家主亲自前来”的时候,他知道只要他父亲招招手,施舍那么一丝父爱,他还是会把什么都忘了,摇头晃脑地迎上去。 等待中,两日缓慢而过。 清晨被人叫醒,白风扬拖着脚上的锁链,被人带到刑罚厅。万长老历述白风扬的罪过,末了道:“念在你往年对北行有功,今日只逐出门派,从此毫无关系,去吧。” 白风扬向祖师爷座像拜了三拜,苏楚禀道:“白家来人已经在等候。” 明天就是大典,万成彬脑子里的事多得数不过来,简短地吩咐苏楚道:“撤了他的脚链,一直陪送到北行山脉之外,从今之后再不能回来了。” 白风扬又低着头对万长老拜了一拜。万成彬大事上出手狠辣,心里面却最受不了这种斩不断、理还乱的生离死别,皱着眉道:“去吧,你父亲等着呢。” 转过身不去看他,只等着那锁链哗啦啦的声音出了刑罚厅,越走越远,情不自禁地轻声叹一口气。 出了刑罚厅,却见容云想和自己教过的一群弟子们在门外站着,悄无声息地看着他走出来。往日时光历历在目,白风扬的心中忍不住有些酸楚,说道:“今日一别,不知道他日能否再会。” 容云想深深吸一口气,笑着说:“为你担忧了一整年,好歹没有毁去你的修为,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你我能飞能跑,将来怎么就不会见面了?” 弟子们也纷纷走上来,年纪轻点的已经掉了泪:“白师兄路上安好,他日等然能再会。” 容云想揉了揉眼睛:“蓝师兄变了,齐师兄没了,你如今走了,咱们四个人中只剩下我一个了。” 说完掉下泪来,又笑了笑:“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今天我同苏师弟送你出山吧。” 他吩咐其他的弟子:“这两天事忙,你们别在这里站着,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吧。” 遣退了其他弟子,引着白风扬出了山门,果不其然见到四五人在山间台阶上等着。 白风扬远远望着站在为首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形貌普通,只是略微有些憔悴。男人临风而立,转过头来望着,白风扬不敢多看,也不敢叫出声,低下头望着地面,却又忍不住瞄向男人的深蓝长袍。 苏楚为白风扬解开了锁链,说道:“白师兄在此,万长老派我等送他离开北行山脉,从此与北行派再无瓜葛。” 白天复颔首:“知道了。” 白风扬的头有点晕,慢慢跟在深蓝长衫的男人身后,胸中的暖潮控制不住地掀起来。真的来接他了,他父亲果然自己来了,不是别人假扮的。就算多年不见,心里难不成或多或少真的放不下?否则派其他人来就好了,何必要亲力亲为? 理智上就算觉得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抓住这若有似无的父子之情,就像是拼命挽留着指缝之间的流水。 这一路虽然长,白风扬却只觉得过了那么一瞬,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北行山脉的出口。 容云想是个情绪容易泛滥的,握着白风扬的手哭了一阵才放开了。苏楚内敛不外露,这两年来性情也冷硬了许多,只说道:“他日再会。” 白风扬的心思如今都在自己父亲的身上,心神不定地回了几句,把他们送走了。他转身向着等候的白天复,沙哑道:“可以走了。” 白天复没吭声,带着人转身先行,白风扬跟在他的身后,不由自主地快步追上去,却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身前不断飘动的深蓝长袍离开不过两步之遥,伸手便可以触及,他的手指动了动,迟疑地慢慢探出去,嘴唇也开始哆嗦。 该说什么?多谢父亲前来相救? 手指离那深蓝长袍只剩下一寸,却见白天复的脚步骤停,声音带了点怒意,高声喊出来:“北行派的人早就走了,我已经把他带来,你们都出来!” 白风扬一时间有些茫然,动作缓慢地没有反应过来,却忽见前面不远处落下两个人,一蓝一黑,身形迅速移了过来。 蓝止像往日一样面色冰冷:“劳烦白修士跑这一趟。” “你满意了?” 白天复面带怒意,隐隐带了点狰狞,“人已经在这里,我可以走了?” 白风扬一动不动地站着。 蓝止道:“白修士放心,蓝止今后绝不会再骚扰白修士,只不过今日的事,希望白修士不要跟人提起。” 白天复不敢多说话,他不过是个星阶的散修,怎么敢跟这日阶和圣阶的修士做对?低声吩咐身边人一句“不许多话”,白天复转身就走,不经意扫过白风扬的脸时,神色却是微微一动。 这种目光,有点酸痛,有点了然,是哀莫大于心死的领悟。 他来不及多想,带着人转身离开,却又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心中不知怎的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白风扬还在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如同一座披了风雪的雕像。 深蓝的身影带着人渐渐飘远,白风扬眼中忍不住湿润起来。从山门到这里的这一段路,他感受到的父爱比这一生都要多。 活在谎言里,总是比活在真实里要容易。 眼角的余光瞥见身边蓝色的衣摆,左肩上忽然搭上来一只手,那人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不轻不重地压着。温暖的热度透过衣衫,白风扬突然觉得此时此刻,世间之大,好歹还有个人理解他。他刚才在白天复面前都没表现出什么,这时候被蓝止压着肩膀,情绪却像是失了控一样,身体微抖,蓝止叹气道:“难受就哭出来吧。” 白风扬的身体斜了斜,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蓝止不敢做什么,又不能推开,尴尬地用手拍着白风扬的背:“算了,有些事不能强求。” 白风扬没出声,静静地靠着。只可惜,这软弱的情绪也只不过掌控了他片刻。 少顷,他忽然间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一想到自己竟然趴在蓝止肩上哭,登时尴尬万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推开他转身就走。 蓝止冷不丁被人一推,来不及生气,愣了似的望着简锵。他微微张着嘴,有些茫然,意思是他又做错什么了? 简锵的脸色不太好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跟着白风扬前行。蓝止心中暗叫不好,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三个人谁都不说话,气氛简直不能更好,僵持着在路过的一座小镇客栈里投了宿。白风扬受人恩惠,不说句好话实在有些过不去,吭哧了半天才生硬地打破僵局:“多谢搭救。” 蓝止今晚不想再欺负他,随口道:“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白风扬不再多说什么,心力交瘁,进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蓝止眼看简锵也要关门,匆忙跟着进了房。 这夜里躺在床上,两人忍不住纠缠着吻起来。 简锵的动作尤其热烈,蓝止不敢出声,手被他交握压在一旁,混乱间越吻越深。他不能思考,只觉得口中每一寸都在被人侵略占有,满满都是简锵的味道,酥麻间激荡悸动,不知不觉已经硬了。 “你今天怎么了?” 双唇终于分开,蓝止抬起他的手,安抚似的吻着他的手指。 简锵低头看着他,手指倏然插入他的口中,勾动着软滑的舌头。蓝止忍不住从舌根生出一股酥麻,含住缠绕着,手指在他口中进进出出。不多时又探进来一根,蓝止应接不暇地含着,这暗示性极强的动作让他浑身热起来。 “蓝师兄,想要你。” 手指在他口中搅动,出入自如间抚弄着他的舌,只恨不得能换成别的。蓝止的脸色酡红,突然别开脸,说道:“睡觉。” “师兄……” 声音有点期待,有点急促,“师兄,想要你。” 蓝止跟他在一起这么多次,还从没像现在这么羞耻过。他低头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睡觉吧,明天还有事情要忙。” 第69章 调查开始 清晨看了热火朝天的评论之后,蓝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昨夜简锵吃醋了。 【楼主:简师妹昨晚生气了啊,手指都戳到蓝蓝嘴里了,平时绝不敢做这种事的。】 【1楼:太膈应人了,究竟蓝蓝是女的还是男的?白风扬就算了,蓝棱没穿衣服在蓝蓝床上变身,这个剧情不合理。】 【2楼:我越来越觉得蓝蓝是……】 【3楼:2楼别说了QAQ】 【4楼:蓝棱会不会也是女的?要不为什么简锵开门的时候会捂被子?】 【5楼:要是能恢复女装就好了。】 【6楼:强烈要求把限制他们亲热的规定给废了!】 【5楼:想看蓝蓝女装!作者赶快让蓝蓝恢复女装啊,我的心太痛了。】 【6楼:女装嗷嗷嗷!】 于是系统的任务更新,要求蓝止在男主面前穿女装,安抚评论区激荡不安的心。 上次的任务是小别胜新婚,蓝止尝试了多种方法,为简锵按摩过,做过饭,同他彻夜聊天,月夜对饮,怎么都完成不了任务。两人近来都没什么机会分开,哪来的小别,只能暂时把这任务放在一边。 蓝止自然不可能穿女装,这是个原则问题。况且他手头上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要考虑,哪有时间想这些?别人的评论区讨论剧情热火朝天,偏他的评论区只关心这些事,也是少见。 简锵已经醒了,却没有起床,抱着蓝止在被窝里温存。蓝止掀开被子,在他的身体上摸了摸,颈项和身体上淡黑色的细线已经褪了,光滑细致,这是一年多来,蓝止头次看到他淡棕色没有痕迹的肌肤。 “是药三分毒,化气丹也不是没害处,好在今后不用再吃了。” 手指在他身上摸的时间长了点,蓝止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笑了笑把他搂紧,又低头亲吻。 不多久,简锵慢慢把蓝止推开,低着头道:“硬了。” 蓝止:“……” 又硬了,硬得真快。 他自知理亏,一声不吭地披着衣服坐起来,不敢再刺激他。简锵静了一会儿,问道:“白风扬救出来了,他跟我们一起同行,还是分道扬镳?” “有几件事想问他,之后怎么打算还不知道,再说。” “问升阶丹的事?迟肃怎么打开他白家的空间戒指?” 蓝止摇头道:“那空间戒指虽说只容许白家人开,却也不过是个圣阶修士所炼的法宝,只要修为够高,什么戒指打不开?这法宝要真是稀世难得的东西,也不会传给白风扬了。我想问其他的。” 简锵低头穿衣,说道:“白风扬是否跟着我们无所谓,但你不许像以前那样欺负他,说话办事正经点。” 蓝止笑着说:“我就爱欺负人。” 简锵望他一眼,低头道:“你要是欺负他,就不能欺负我。” 蓝止难得地怔了怔,好半天才露出笑容,把少年腼腆的脸抬起来:“我这辈子只欺负你一个,行么?” 简锵倏然红了脸。 蓝止与他的额头相抵,轻声笑着道:“等我们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回到无人谷,我那时没有别的事情做,每天都欺负你,你愿意么?” 简锵被他气笑了:“嗯。” 无人谷中只有他们住着,蓝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简锵静静望着他,又道:“明苏,我们在无人谷住几年,提升修为,之后去西部大陆走走如何?” “到时候再说。” 他本来就是个喜欢待在家里的宅男,无人谷的日子听起来舒适舒心,住上几年闲散日子,未必想出谷。但简锵年纪还轻,一定想到处见见世面,有什么打算再说吧。 说笑着来到走廊,旁边的门正巧也开了,白风扬低着头走了出来。他收拾得整齐,气色也好了不少,仿佛昨天的事都已经忘了似的。两下里打个照面,白风扬见到蓝止和简锵从同一个房间出来,微微怔愣,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蓝、蓝师兄,简师弟。” 两个男人……他现在还适应不了。 “我们都不是北行派的人了,喊什么师兄师弟?来我房间里坐着,我有话问你。” 蓝止转身回屋。 三个人在房间里坐下了,白风扬有些不自在,低着头不说话。 蓝止开门见山:“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白风扬已经为这件事苦恼了一年,摇头道:“谁都像,谁都不像。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一点猜测都没有?” 蓝止皱眉道:“我只知道这人的修为不如我高,也不会太低,应该是个天阶弟子。这个人从很久之前就知道夺舍的事,因此一定是个对蓝止熟悉的人。” 白风扬的嘴唇动了动:“你、你果真是夺舍?” 蓝止看了他一眼:“你们都错了,我跟他是换舍,互相同意了的。他根本没死,当初也得了我的身体,现在安然无恙。” 白风扬闭了闭眼:“原来如此,怪道你知道这么多事,想必都是他告诉你的。” “当初你在天阶巅峰不得升阶,去求迟肃指点。迟肃给你的功法,究竟是什么时候掺进了《循影落》?” “你死后的那段时间,我把原本的功法与掺了《循影落》的功法仔细对照,发现从一开始,师父给我的功法就有问题。换言之,那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早就把功法调换了。” 蓝止皱眉道:“未卜先知,他怎么知道迟肃会给你那部功法?” 白风扬道:“道修九阶,人地天,星月日,圣仙神。天升星,日升圣,都是古往今来的大坎。就算资质如你,当初也在天阶巅峰卡了数个月。那部功法专为突破天升星的瓶颈而撰,你、你也曾修炼过的。” 蓝止不禁道:“换言之,只要知道你卡在天阶巅峰上不去的人,都知道迟肃会赐给你这部功法?” “也不尽然,我当初便不知道,师父把功法赐给我的时候才说起此事。” 蓝止忍不住头痛。修为比他低,知道的事情还不少,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简锵一直听着没说话,这时候突然开口:“跟迟水歆有关系?” 无缘无故失踪了半年有余,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70章 开始调查 迟水歆的事是有些古怪,但说她运筹帷幄陷害蓝止,又根本说不通。其一,她和原来的蓝止本来就没什么感情,撇清关系后,迟水歆送了他一幅骂他龟孙子的画,出口恶气,两人的恩怨应该就此勾销。其二,迟水歆的城府不深,肠子里没有这么多七拐八弯的想法,如果对蓝止有什么不满,他绝不至于看不出。 蓝止望着白风扬:“迟水歆的事,你听过些什么?她不是你的未婚妻?” 白风扬红了脸:“师父当时只是有那个意思,根本没有明说。后来我去买升阶丹的事没办好,这件事就这么搁下了,没再提起。” 蓝止浅浅一笑:“倒是耽误你的好事了。” 白风扬的嘴唇抖了抖,脸色又更红了些:“我的婚事关你什么事?” 简锵淡淡地瞄了蓝止一眼。 蓝止眼角的余光扫过简锵的脸色,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危在旦夕,立刻轻咳一声,严肃地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白风扬低了头大半天,说道:“等事情告一段落,想找个地方,闭关修炼。” 白风扬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这从他对父亲的放不下就能看出来,现在心无所依,难免不会对蓝止生出些近似于依恋的心情。这种感情并不暧昧,但是任其发展下去,谁也不晓得最后会变成什么。好在他不笨,看蓝止和简锵的感情就知道,自己现在就像根多余的筷子,不找个地方闭关修炼,难不成跟着他们讨人嫌么? 蓝止说道:“也好,你已经是星阶修为,在北部大陆也不算低了,十年二十年后想开创个小门派未尝不可。” 白风扬此时却无心想这些,随口应了一声。 简锵问道:“明苏,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白风扬从没听简锵叫蓝止的名字,这一声“明苏”又让他的脸色红了一大片,低着头不言不语。连他听了都想捂脸,这两人不觉得害臊么? 只见明苏浑然不觉地思沉片刻,说道:“这么多事无从查起,我还有心愿未了,先去拜祭一下齐师弟罢。” 齐慕然出身普通农户,自幼好学,有些书生气,天资又不错,只可惜他的父母都是凡夫俗子,不能千里迢迢地来领尸体,因此死后葬在北行派。这地方虽然也在北行山脉之内,却不是历代长老、掌门的归处,只能算个埋葬了弟子们的乱葬岗,名叫思怀山,地方偏远,平时荒无人迹。 时值初春,山野间到处是新红嫩绿,坟头青青,已经冒出来几根小草,爬上几抹青苔。柳有留之意,这里的人祭奠逝者通常都用这个,蓝止以柳枝编成一条细带挂在坟头,说道:“生前对你了解不深,承蒙你去年搭救,不敢相忘。” 垂首思怀,总算把另外一件心愿也了了。 思怀山上的坟大都年代久远,也没人来修,齐慕然要不是临死前刺了宋长老一剑,至少能有个像样的葬礼,埋在个风水好的地方。只可惜他犯了门规,便没能好好下葬,听说入土时只有几个亲近的小弟子前来凭吊。 离开思怀山,白风扬问道:“你们现今要去哪里?” 蓝止把子母虫的事说一遍,道:“子母虫是从西部大陆买过来的,当时黑市卖给了一个外号叫做戚虫子的散修,爱虫如命。上次墨离去查看时没发现什么,我们想再去看看。” 白风扬道:“我想查查北行派内部的事,尤其是迟肃的事。” 蓝止求之不得,道:“你就算不在北行派,至少还有些关系牵连,能名正言顺地打听消息。这件事我们还真办不到,托付你了,过些日子再会。” 于是白风扬在北行山脉附近留下来,蓝止和简锵继续北上。 这天走到一处灵地,漫山遍野的都是枫树,足有几千株。到了秋天,这山头定然是美不胜收的奇景,可是现在正是初春,景色便打了好大的折扣,美则美矣,与别处也相差不了多少。 蓝止与简锵入了山,正巧遇上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猎户在打猎。蓝止与他闲聊道:“这位小哥,这山名叫什么?” 那猎户的父亲当年曾经入过名门正派修炼,可惜几年下来只停留在地阶下品,不上不下有些尴尬,便自动离开了,以捕捉妖兽为生。这年轻猎户也是见过点世面的,见蓝止和简锵的气度不凡,揣摩着也许是出来游玩的仙家,殷勤道:“这里名叫霜剑山,不知道两位修士听说过没有?” 蓝止挑眉道:“霜剑?那不是就是十月霜的栖身之所?” 十月霜是八阶灵蛇,比墨离还要罕见许多。它通体赤红,从蛇牙到蛇胆,从蛇皮到蛇骨,都是难得的炼器之宝。可惜越是稀少便也越值钱,这妖兽天生又有些不驯服,养着危险,也没什么用处,因此大都在几十岁的时候就被人捕杀。这霜剑山的十月霜不知怎的,懵懵懂懂竟然长到几百岁,物以稀为贵,临近的各大小门派都当它是个活宝,不想杀它,因此规定不许骚扰。 那猎户喜道:“不错,这里的那条十月霜已经有六百多岁的年纪,整日盘踞在山洞里,无人敢接近。几年前我父亲跟我在后山发现它褪下来的皮,足足二十丈长,红里带黑,简直是世间珍宝。” 蓝止的心中忽得一动。 齐慕然房间里就挂了一张十月霜的披风,当时没有多想,只记得他说是一位朋友所送。这朋友是什么人,后来一直没有说起,不知道究竟是哪位?齐慕然之所以舍命救了自己,该不会因为陷害蓝止的事与这朋友有关,他觉得愧疚了? 蓝止微微笑道:“百年才蜕一次皮,可真是让你给碰上了。不知道这皮被你们卖去哪里了?” 猎户道:“我们卖给了赴仙城的栖山堂。” 蓝止与那猎户道了谢,送了几枚灵石,一把拉起简锵的手道:“走,跟我去一趟赴仙城。” 无巧不成书,这赴仙城的栖山堂,正是蓝止上次带着简锵来买流云千音的地方。两人的相貌在城里有些引人注目,因此各自幻了形,蓝止又变成那副青衣人的模样来。简锵不禁问道:“蓝师兄,你经常变身成这样,这是你本来的模样么?” 不是。 蓝止有点不好意思说,他就喜欢那种看似病弱,一出手就把人吓掉半条命的角色,这青衣人的形象融合了李寻欢、梅长苏等的人设,只是相貌跟之前的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似。 蓝止胡乱道:“随便变出来的,别瞎说。” 掌柜的出来迎接,蓝止也不同他废话了,低声逼着他进了后院,说道:“几年前有猎户曾经卖给你一张十月霜的皮,六百多岁的十月霜,你记得么?” 这两人的修为之高,呼吸之间就能让他毙命,掌柜的简直吓傻了,胆战心惊地说:“记、记得。小的、小的做了数十件护腕、衣服、靴帽。” 蓝止道:“披风,做过么?都卖给谁了?” 掌柜的连声道:“做、做了四件披风,小的得查查往年的记录,究竟卖给谁了。” 蓝止点点头,安抚道:“掌柜的,今天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帮我查好这件事,我送你一枚丹药,彻底解决你……”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贴着掌柜的耳朵说了出来。 掌柜的红了脸:“是、是。” 簌簌抖着进帐房去了。 简锵道:“你要送他什么丹药,这么神秘?” 掌柜的时不时摸腰,面色发白浮肿,身型瘦弱,一看就是有肾虚不足之症。蓝止面不改色:“反正是你用不着的丹药。” 不多时掌柜的果然抱着一本簿子出来,急慌慌来到蓝止面前,念道:“四件都是订做,有两位散修,寒山居士和凛殿君,还有慧心派的石彻修士,南罡派的洛天修士。” 蓝止脸色微黯:“没有北行派的人么?” “没有。” 怕是白来一趟了。 掌柜的见他的脸色不善,心中有些害怕,急忙翻了又翻,说道:“没有,披风就没有……等等!” “什么?” 掌柜的念道:“这洛天修士订做的披风,不是自己要的,让我们送去给北行派一位修士做生辰礼,您看看?” 蓝止心中激动,手也有点发抖,连忙接过簿子。简锵凑过来随着蓝止的目光一看,顿时心头一震。 再看蓝止,双唇紧紧阖着,面色微白,似也是一时间难以回神。 【蓝明苏修士二十岁生辰贺礼】 第71章 失误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是他自己。 蓝止手心出汗,抬起头来问掌柜的:“这披风真的交到了北行派蓝明苏手上?你们没有中途送错人?” 掌柜紧张之下根本脑子不听使唤,慌张道:“不是小的亲自送的,当时是派了个伙计送过去的,这种事咱们不敢弄错。” “当时送披风过去的伙计呢?” 掌柜的急得抓耳挠腮,求饶道:“都五年了,也不知道那伙计还记不记得,我去问问。” 如果这披风真是落到蓝止手中,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蓝止在玉牌上迅速留下一条评论。 【帮我问他,他二十岁生辰的时候,有没有收到一件十月霜制成的披风?那是南罡派洛天送来的贺礼。】 二十岁生辰是男子的及冠礼,蓝止出身好修为高,收到别人送来的礼物并不奇怪。 只不过这礼物竟然到了齐慕然手上! 简锵也在暗自思量,问道:“如果这披风是送给你的,怎么会在齐慕然那里?” 许久掌柜的才回来,手里捏着一张老旧的纸,紧张道:“问过了,当时送披风的伙计早就回乡下了。不过真是送到蓝修士手上的,这是蓝修士盖上的印戳。我们这都是几百年的老店了,代客人送礼也不下几千回了,哪敢弄错呀?两位修士互通个消息,我们的小命不就没了么?” 蓝止抓着简锵的手道:“跟我走。” 临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从玉牌中取出一枚淡绿色的丹药扔给掌柜的,一阵风似的去了。 路上收到李悠然的回信。 【没错,他收到过一件披风,后来送人了。你出事了么?】 记得死而复生回到北行派后,他曾经细细详问李悠然那位“好友”的喜好,确定他不喜欢院中的几盆灵草。那时蓝止问他该怎么处理,那位“好友”的答复是简短的两个字,送人。 他这才将那两盆灵草送给了齐慕然和容云想。 不喜欢的东西,蓝止会送人,这是他的习惯,十月霜的披风就是其中一件。蓝止平时只穿蓝的,这件红披风再珍贵有什么用? 马不停蹄地重新回到思怀山,蓝止半句话不说,一道灵气卷着泥土,掀开齐慕然的坟墓。泥土湿气扑面而来,他铁青着脸把棺盖掀开。 蓝止冷笑一声。 棺材里空空如也,散落着几根头发,几撮泥土,几道干涸的血迹,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被齐慕然给骗了。 从一开始,就被齐慕然给骗了。 去年在齐慕然的住处,几个人议论那十月霜的披风足有四五分钟。齐慕然说这披风是一位旧友所赠,蓝止没反应;容云想赞叹这十月霜的年代久远,蓝止颔首称是,完全不是认识这件披风的样子。 齐慕然那时就是明摆了告诉他,他已经知道蓝止是个假的,那送披风的旧友就是蓝止自己,而蓝止当时却一概不知。 说那些话时,齐慕然的心情是什么? 齐慕然跟蓝止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忍辱负重重设局,只为把自己杀了? 简锵蹲下来摸着棺木上的血迹,说道:“当时齐慕然受伤不轻,修为怕也受了损。你猜他逃去哪里了?” 蓝止垂着头不说话。 简锵没听到蓝止的动静,抬起头来。他的脸色惨然,心灰意冷,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简锵心中一寒,连忙站起来揽住他:“他修为受损,现在一定在某处藏着,我们想办法揪他出来就是。” 蓝止仍旧不答话,简锵轻声问:“你觉得齐慕然就是那个陷害你的人?” 蓝止望他一眼,点头。 简锵思沉片刻,说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没法思考,今晚先休息一夜吧。” 在附近小镇里的简陋客栈里住下,蓝止在外面洗了冷水澡,安静地擦头发、上床。进来时门没有关好,初春冷风呼呼地吹进来,蓝止却浑然不觉,静静地在床沿坐着,面无表情,只是凝神思索。 简锵爬起来关了门,不动声色地坐在他身边:“你在想什么?” 蓝止平静地躺下来:“没什么。” 简锵思沉一会儿,拉着他的手道:“当时你根本不知道,那件披风是你的前身送的,整件事怪不得你。” 蓝止的喉头动了动,突然转过脸来望着他:“蓝止送他那件披风,是五年之前的事。他从来不拿出来,为什么在北行派搜查魔修的时候,突然把披风挂在自己的大厅里?” 简锵不说话。 蓝止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开他:“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杀害北行山脉的妖兽,让北行上下大肆搜查魔修。现在我才知道,他就是想在一切开始之前,让我进他的大厅里,让我看着那件披风,最后一次亲眼确认我是个假的。” “嗯。” 蓝止缓缓地说:“他早已经告诉我主持这一切的人是谁了,我却懵懂不知,直到今天才明白。” “你当时根本不可能知道。” 可是他还是让这么一件重要的事过去了,没有追根究底,连对简锵提起都没有。如果他起了疑心,调查齐慕然的这位“旧友”,事情也许会不一样。 “当时那种情况,北行彻查魔修,你心里只担忧我的安危。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你只当是闲聊,怎么会想到要深查下去?” 蓝止低头不语。 简锵握着他的手,笑了笑:“师兄,披风的来历有那么容易查么?如果不是我们侥幸遇到了霜剑山的猎户,知道那是栖山堂做的,你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查出来?我当时已经中了子母虫,你去查披风来历的时候,他会不会直接把我杀了?” 蓝止抬头望着他,轻声道:“会。” “师兄,杀人的是他,不是你。他既然铁了心要杀人,你也根本没得选。也许你宁愿自己死,也不想让别人死,但是我呢?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死了,独独我却没有死?” 蓝止咬着牙。 简锵轻声道:“师兄,你早已经做出选择了。你宁愿所有的人死,也不愿我死。你怎么不想承认都不行,你就是这么自私。你的罪恶感,其实来自于这里。” 蓝止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不错。” “蓝师兄,他最阴险的地方,是利用我来伤害你。他让我时时处在危险中,你的注意力在我身上,察觉不到自己身边的阴谋。北行派的大搜来得猝不及防,你那时想的全都是如何帮我脱罪,他就是算准了你的分心。” 心思深沉,卧薪尝胆,布局细致,知识渊博,齐慕然的确有这种潜质。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有了证据。 蓝止深吸了一口气:“齐慕然是怎么控制洛英杀吴斐的?如果他入了邪魔外道,不可能两年之内不露出一丝破绽,北行派那么大张旗鼓地搜寻魔修,他就那么放心?而且,以《循影落》来控制人的心智并不容易,极有可能让洛英见谁都杀,并不只是杀了吴斐就能立刻清醒。” 简锵点头道:“我们慢慢查。” 戚虫子的洞府筑在沼泽一带,两年前就已经被毁,戚虫子不知所踪,洞府被人洗劫一空。现在那洞府的废墟早已经长满了青草,石壁上满满都是大大小小的洞穴,以玄铁上锁,里面的环境不一,是虫子各自的栖居地。 洞穴里的虫子当然早已经不在了,或者被人取走,或者早就饿死成了尸体。好在这戚虫子做事有条理,每个洞穴旁列出虫子的名字、习性,虽然有些模糊不清,细看却也能摸出端倪。 蓝止道:“死了的不用管,只找那些被偷走的。” 细数之下,共有二十多个洞穴的玄铁锁被撬开,里面的虫子被人取走。两人把名称都记下来,回去慢慢研究。戚虫子平实做了不少笔记,都在书橱里乱七八糟地放着,蓝止和简锵坐下来翻看,只可惜这二十多种虫子的纪录却已经不翼而飞。 接下来的数日,两人便是研究这二十几种虫子。 蓝止给李悠然也留下了评论。 【他以前是不是同齐慕然的关系很好?否则为什么这么想杀了我?】 阿生想杀他,是因为阿生认为只要他死了,真正的蓝师兄就会回来。齐慕然呢?难道他也以为真正的蓝止会回来? 李悠然隔了一天才留下评论。 【他说关系一般,其余的他不知道。】 蓝止哑口无言。人家都为你杀人了,你竟然不知道?这是无情到什么地步? 白风扬与蓝止见了一次面,两人互相交换消息之后,白风扬愣住了。他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齐慕然平时最是安静平和,怎么可能连杀这么多人?要说你杀人我还比较相信,他图什么?” 蓝止道:“你看人一向不准。” 白风扬最受不了给他这么戳痛处,气得跳脚:“你不也没看出来么?前些日子在他坟前,也不晓得是谁险些掉泪。” 蓝止挑眉道:“看齐慕然人缘多好,你就只会跟人吵架。” 白风扬不想再跟他说话,拂袖子走了。 简锵站在旁边听着,不声不响地低头拉着蓝止的手。他们多日没什么亲热,这小子又有些爱吃醋,蓝止估摸着他必定要找他的麻烦,心中不妙,觉得今晚怕是不能善了。 果不其然,夜里刚刚低调地在床上躺下,简锵静悄悄地欺身上来,话没说几句,不由分说地把蓝止在被子里脱了个干净。 蓝止气得要命,拼命拉扯自己的衣服:“混蛋!别撕烂了!” 小混蛋太不像话了,修为比自己高了,动不动就乱来。 “今晚能用隐身丹了么,师兄?” 手不敢乱摸,于是只好抱着他的颈项,舌尖自他的双唇探进去,温柔诱惑地勾缠。 这小子算得实在太准,蓝止现在已经有三十二万,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师兄,你以前早就说过的,我的身体好了,就能吃隐身丹了。” 简锵的声音有些沙哑,舌头在他口中深深侵略,像是要吸吮出一个首肯,“明苏,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蓝止早已经不能正常思考,全身炙热,混乱地点点头。突然间,两人位置倾覆,少年结实有力的身体压在他身上,两人的敏感处顿时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师兄,明苏,我喜欢你。” 身体不断地揉擦,声音也含糊不清,着急地想要更深入的侵略。 “等等,先把丹药吃了再说,免得明早醒不来。” 蓝止推着他的前胸,单手从外衫里玉牌。简锵早已经等不及,呼吸急促,得不到蓝止的同意又不敢做什么,只是紧紧搂着纠缠。 蓝止混乱地承受着他的吻,右手腕被他死握着,心中郁闷不已,只得单用左手取出一枚丹药:“先吃了。” 简锵放开他的嘴唇,低头在他手上的丹药上舔了舔,突然间怔住:“师兄,这是化气丹。” “什么?怎么可能?” 蓝止听了也是一怔,连忙低下头看,手上丹药浑身是青灰色,色泽光润,模样熟悉至极,不是用了数十次的化气丹是什么? “师兄!” 简锵着急起来。 “还真是化气丹。” 事情急转直下,蓝止红着脸轻咳一声,不敢抬头看他,摸着出了错的丹药小声道,“习惯成自然,想是前些日子用了太多次化气丹,不小心拿错了。” 这也能拿错! 少年许久没有答话,蓝止心虚抬头时,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胸口起伏,眼泪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 第72章 长生玉 该怎么办?哄,还是装死? 蓝止向来不太会哄人,眼看着简锵的眼泪越掉越凶,眼圈通红,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最后背对着他躺下来,选择了后者。 只听见少年的呜咽哭声越发伤心起来。 “蓝明苏,你别装睡,给我起来!” 少年的手抓着蓝止的肩膀晃动,“不许睡,听到没!” 晃了半天没反应,简锵又抱着他掉眼泪,呜呜咽咽地哭声越来越凄惨,像是要把多久以来的委屈全都倾泻出来:“等了那么久,你拿错丹药……” 情绪崩溃,便有点收不住了,开了闸门的眼泪全都落在蓝止的衣服上,又不甘心地把他的脸掰过来:“你别睡觉,我要睡你。” 蓝止闭着眼睛,手沿着简锵的腰往下摸,嘴唇也主动迎上去。简锵急道:“你做什么?” “不是要睡我?” 蓝止低着头,“先睡了再说吧,不管那么多了。” 那手灵活地解开他的裤腰带,在他平滑的腹部摸着,眼看就要探进去,简锵恼恨地抓住:“别乱动!” 说着又咬牙切齿地含了泪。 两人对峙了好半天,想不出个下文,蓝止叹了口气:“你想怎么处置我?跪搓衣板?” 简锵好半天没出声,缓缓把蓝止搂在怀里:“师兄……” 模样乖巧了许多,委屈却也更多了些,想表现自己大方懂事,眼泪却汩汩流出来,身体忍不住一抽一抽的。 “师兄,我喜欢你。” 那声音伤心得要命,是那种掏心肝的难受,蓝止轻缓地捋着他的背,让他在自己怀里入睡。这少年是真的喜欢他,虽然孩子气了些,不太拐弯抹角,却是真的珍惜他。 以前修为不如自己高,被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如今修为比他高了,却还是忍气吞声,这不是爱是什么呢? 深夜里终于哭累,在蓝止怀里睡着了。 上次在无人谷收到红包之后,蓝止明白到了危急时刻,他是可以向李悠然求救的。但是为了上床向李悠然索要红包,还是不太说得过去,所以他一直没有提出来。 今天他却有些动摇了。 简师妹受了天大的委屈,评论区里本来应该一片怨声载道,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动静,像是夏天里突然下了一场雪,猝不及防地把人冻成了冰棍。蓝止正有些纳闷,直到晚上,才有人嘤了一声。 【楼主:有人在吗?憋了一天了不敢问。昨晚在被子里,两人的敏感处紧密相贴,简师妹碰到的硬东西是什么?别再告诉我是树枝。】 不多时有人跟了一个评论。 【1楼:不是树枝,那就只能是……QAQ】 【2楼:我难受了一天了,真的吗?蓝蓝真的是男的吗?作者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3楼:太撕心裂肺了。你就想象一下,交了两三年的女朋友,终于在你面前脱下衣服,你期待万分地看着,然后你发现她是个男的!男的!】 【4楼:没人觉得齐慕然是幕后黑手这件事,还挺出乎意料的么?】 【5楼:我在想,蓝蓝是换个换了魂的,她是不是灵魂是个女孩子,只不过身体来到了男人身上?如果是这样的话,结局肯定是要换回去的。】 【6楼:这想法好!对对对,很有可能是这样!】 【7楼:那简师妹又是怎么回事?都在一起这么多次了,难道很久之前就知道他是个男的?】 【8楼:灵魂是女的,身体是男的,你们可以接受?】 【9楼:强烈要求作者解释,蓝蓝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男的还是女的?】 【10楼:蓝蓝是男的我真的接受不了,做梦都能变成噩梦。】 【11楼:我真的想弃文了,可是我又忍不住回来看。作者我们的心都在滴血你知道么?看了两年了,你时不时断更也就算了,你现在告诉我们蓝蓝可能是男的?】 【12楼:让蓝蓝穿女装啊!作者你解释清楚!】 被窝里一句暧昧的描写,隐忍了许久的忧虑揭竿而起,如同毒瘤般蔓延开来,让人恐惧不安。 蓝止本来不想理会,有几条评论却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18楼:蓝蓝如果是男的,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作者找出来,投诉到底!】 【19楼:我真的会受不了啊,作者你告诉你,我受不了的时候连我自己害怕。】 一旦被人投诉锁文,后果不堪设想。蓝止手头上的事情太多,现在最不想发生的事就是自己突然死了。转念一想,这群人哭天抢地的,也是有些可怜,如果这是蓝止自己追了两年的文章,女主突然变成了男主,他怕是会把作者揪出来暴打。 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几番思索,他终于痛下决心,独自去附近小镇跑了一趟。 这天夜里简锵出去洗了个冷水澡,湿着头发回到客栈房间时,门一开,突然见到一个窈窕女子临窗站着,身型高挑,一身细纱白衣,不知道散了什么,只觉得到处都是清新的香气。 简锵微微一怔,立刻咬了咬嘴唇:“你要做什么?” 那女子转过头来,脸上没有一丝妆容,清淡寡笑,房间里只亮了一盏烛火,幽暗旖旎,女子的身影有点模糊,却美得不可方物。 简锵不想理他,却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又着急问道:“蓝明苏,你到底想做什么?” 蓝止知道这时候以男声说话有多么惊悚,也不多话,慢慢从身后抽出一根墨色漆黑的箫:“上次想送给你的,没来得及。” 简锵低着头接过那箫,细细端详着,不知道蓝止是什么用意。蓝止却也不解释,只是慢慢解开自己的衣服,拉着简锵的手探入自己裙摆之中,轻声道:“你不是说我本来就像女子么?” 简锵的呼吸急促了些,左手执箫揽住他的腰,右手仍留在他裙摆里。手指轻动,蓝止突然间喘息起来,想要低头后退,简锵把他的腰锁得紧紧的,低哑道:“里面什么都没穿?” 力道加重,蓝止的身体抖了抖,说不出话来。 简锵的脑子像是充了血一样,力持镇定地抱着他来到桌上,拉开他的细纱外衫。一抹红云似的肚兜松松地挂在身上,衬着雪白的肌肤,细带在颈项和腰上打了个结,除此之外,肚兜和裙子之下却是连条亵裤都没有。 简锵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又不晓得他是要怎样,迟疑了半天才道:“你要怎样?” 这孩子当真被吓怕了。 蓝止为了这一刻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这时候不继续下去就真的得跪搓衣板了,红着脸点点头:“我们去床上……” 话音未落,简锵喉头微动,立刻伸手掀开了他的裙摆。蓝止只觉得身上一重,裙下的要害失守,简锵欺身压上来,把舌头顶进他的口中。 温热的手抚动柔软的双丸,炙热的欲潮骤然而起,沿着私处爬上来。蓝止呻吟一声,不自觉地带了点尾音。那声音比平时温婉,催人欲醉,简锵的手指沿着双丸滑动而上,慢慢揉上半硬的阳根。 蓝止低着头,双腿打开了些,露出自己的不断伸缩小穴,不知死活地轻轻在他手上蹭着。简锵目光暗沉,心里低咒一声,单手搂着他的腰拉到自己身前,解开自己的裤子。 简锵那物比他自己的要大,沉甸甸的,蓝止的手抚上去,一点一点地拨开包着阳根的皮,慢慢揉着。紫红色,比自己的颜色也深,筋络明显地暴起,在他的手中逐渐变大充血。 蓝止用手上下抚弄,用那东西抵着自己的私处,等不及似的揉擦研磨。简锵有些受不住了,把两人的阳根揉在一起,说道:“现在又勾引我,以前就知道欺负我。” 蓝止在他手里慢慢挺动,故意摩擦他的阳根,说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说着脱下最后的衣服,拉着简锵上了床。 两人立刻被包裹在阴暗里。 简锵早已经等得心痛,俗言道哀默大于心死,一声不吭地紧紧捏着蓝止的腰,颇有些怨怒的意味。蓝止调整了姿势坐在他身上,低着头吻他,单手扶着简锵那物,说道:“我来吧。” 慢慢插进自己的后穴中。 急了些,一阵生疼。 蓝止连忙深深吸口气,缓缓摆动腰肢,不疾不徐地,让那东西在自己体内适应着进入。简锵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操死,扶着他的下巴说:“亲我,舌头进来。” 蓝止抱着他的颈项,双唇相接,舌头相抵,火热地纠缠深入。那东西又大又硬,蓝止不敢一捅到底,抱怨道:“几天不见,怎么又粗了些?” 简锵被他气得要命,那东西狠狠顶了顶,说道:“谁又变粗了?又嫌弃我。” 蓝止皱着眉不说话,腰肢往下沉一沉,停半晌,慢慢地终于含进去。 骤然间触到阳心,蓝止忍不住呻吟一声,双腿大张,自己前方那物翘首昂扬。简锵的手摸在上面,揉着他白皙的肌肤,突然间狠狠捏着他大腿内侧的软肉,大力挺动起来。 来势汹汹,一下紧接着一下。 蓝止这时候还坐在他身上,顿时被他撞得有些不稳,身体后仰,手扶住他的膝盖。他现在什么也没穿,全身上下一览无遗,就连那东西在他小穴中进出都看得清楚。 那滋味真是欲仙欲死。 简锵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蓝止平时一派冷冽之态,如今却风华绝代,眼角含媚,诱人姿态浑然天成,叫人从心底动情。他实在不想露出小儿着急之相,深深吸了口气,压着他倒在床上。 力道加深,每一顶都正中阳心,深深直插到底。 两人相连之处没有分开,蓝止的喘息呻吟之声越来越大,手在简锵平滑有力的肌肉上抚动,轻轻拉下他的脖子,眼角一滴泪流出来:“师弟。” 简锵低着头吻他,轻声道:“混蛋。” 喜欢人已是不易,更可况两情相悦?抽动得并不迅速,却是直入心底,像是能借由着身体的欢愉把灵魂都揉进去。 蓝止被操得哭了,后面的阳心接连不断地传来暖潮,前面无人爱抚的阳根滴出透明的水。他也顾不得姿态,紧紧搂着简锵的颈项,双腿不想闭拢,只想那东西继续狠狠操弄自己。泪水不断掉出来,简锵低了头,一边不停地顶弄,一边吮去他眼角的泪痕。 “师弟,师弟……” 后穴传来的刺激加快加重,简锵覆在他身上投入得低喘,蓝止的身体扭动,却被他紧紧扣住腰不能动。肉根急急地在他体内进出,两人的喘息声交错,越来越急。 终于,两人的身体紧绷,一前一后地发出闷哼。 后穴里粘湿一片,蓝止推了推压在身上的身体,简锵却死赖着不肯出来。白色的黏液等不及似的沿着硕大的阳根流出来。 两人紧紧搂着,简锵喘息着低头吻他,蓝止还是止不住地流泪,浑身舒透,实在是爽哭了。 混乱中蓝止看了看时间,8点21分。 这夜也不晓得做了多少次,晕晕沉沉的,直到蓝止不再拘谨,主动地吻着他,喘息纠缠,予取予求。两人一直搞到翌日清晨,蓝止浑身酥软地躺着,眼角的泪痕也早干了。简锵已经偃旗息鼓好半天,却还是死赖着不肯出来,只是从背后抱着他。 肚兜皱成了一团,扔在地上。 蓝止在床上摸索着掏出玉牌,看了一眼顿时清醒,匆匆忙忙地半坐起来穿衣服。疲劳太过,不知不觉睡过了头,竟然是早上8点15分了,当真险些出事。 简锵仍处在极度的幸福中,红着脸拉住蓝止的手:“再亲我一下。” 蓝止低下头亲吻他,简锵闭上眼睛,突然间眼泪又从眼角滑落下来:“明苏。” 蓝止轻柔地吮着他眼角的泪痕,一点一滴,如同他昨夜也是一样,小心地为自己擦泪。 手中的玉牌发出叮叮两声,蓝止一挑眉,“小别胜新婚”和“扮女装”两个任务竟然同时完成了。 简锵等他穿好原本的男装,贴上来抱着他,耳语道:“怎么每次急着穿衣服?你不穿衣服好看些。” 蓝止不理他,他又觉得委屈,弯着腰从床上捡起那根丢到一角的箫,问道:“你送给我这个做什么?” 蓝止尴尬道:“要么?不要就算了。” 简锵赶紧道:“要。” 蓝止嗯了一声,下床穿好靴子,去外面打了一盆水回来洗脸。进屋时,简锵没穿衣服坐在床上,手指杂乱地掐在箫上的孔中,正在学着怎么吹。 蓝止有些无语,笑着说:“真想学,我空间戒指里有本功法,找出来自己看吧。” 原本的蓝止出身名门,琴棋书画的造诣深厚,他是比不上了,简锵如果想陶冶一下情操,那倒也不错。简锵光着屁股下了床,见蓝止正在抿嘴看他,又是一阵没由来的羞耻,红着脸套上自己的裤子。 本来是要找功法的,蓝止戒指里的东西却是不少,简锵逛街似的慢慢翻看着,捡出来一块白色半透明的玉璧,对着窗外看了看。 “师兄,这是什么?” “那是……” 蓝止正要随口回答他,突然间心思一动,若有所思地缓缓道,“那是长生玉。” 死而复生从棺材里出来时,口里含着的长生玉。 第73章 迟水歆 蓝止出了神似的低头不动,简锵慢慢走到他身边:“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 “你知道长生玉是用来做什么的?” 蓝止的神情有点高深莫测,不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语道,“那是用来保持死后尸身不坏的。这是我死而复生之后,口里含着的长生玉。” 简锵低着头片刻,突然眼神一亮:“当初把你的身体从北行派偷出来另行安葬的人,是齐慕然。” 除了简锵,还有谁会刻意保存他的身体不坏?除非,那个人如同阿生一样,也期待着原本蓝止的重生。 蓝止从床上站起来:“收拾东西,我们去找墨离和蓝棱。” 迄今弄不清楚齐慕然究竟是怎么杀人的,总感觉当初蓝棱留下来的“4”意义重大。他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就是想不通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当时蓝棱正在帮他品尝罕见的丹药,排列第四的是一种安神醒脑的丹药,看不出什么可疑。 “墨离和蓝棱在哪里?” 简锵边穿衣服边问。 蓝止看了他一眼:“他们两个在之前住的地方,墨离正帮着蓝棱恢复记忆。” 墨离是北行山脉土生土长的妖兽,住的洞穴也在北行山脉深处,蓝止和简锵不想再招惹是非,没有进山,低调地在附近一个小镇的客栈里住下来。墨离感到他们就在附近,等蓝棱恢复记忆之后,自然会来寻他们。 晚上睡觉前,蓝止瞄了一眼评论区,果不其然已经炸翻了天。 【楼主:蓝蓝穿女装啦,果不其然是女孩子!上次那个硬硬的东西别担心了,是蓝蓝要送而没送出去的箫。】 【1楼:终于弄清楚了,吓死我了,作者太差劲了,根本就是耍着我们玩。看我们害怕很有意思是么?】 【2楼:夜猫画蓝蓝的女装图了,只穿一件肚兜,美得我要哭了。】 【3楼:盼了两年,终于盼到了。昨晚梦到蓝蓝穿一件肚兜坐在简师妹身上。】 【4楼:怎么就拉灯了呢?强烈要求昨晚的具体内容,我们吃素吃了两年了!】 【5楼:我就是觉得有点害怕,蓝蓝送箫给简师妹,是不是寓意不太好?让男主学着吹箫什么的……】 【6楼:你想太多了,要女装也穿女装了,上次那个硬东西也解释清楚了,还要怎么样?这是男频啊,蓝蓝穿女装勾引男主,这种香艳内容你还要怀疑什么?】 【7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感动。】 【8楼:作者你文笔啰嗦,剧情慢,这些我都能接受。我就是冲着蓝蓝跟简师妹看这文的,要是变成两个男的我真得杀了你,别让我伤心失望!】 【9楼:这你们都能接受?你们到底是多么自欺欺人?我就等着看你们骗不下去的一天。】 【10楼:我们怎么自欺欺人了?作者给出的解释都很合理,而且有男人那么美么?】 【11楼:李悠然又写长评了,快去看啊。】 蓝止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这群人大概是善于自我催眠,他从头到尾露出了多少破绽,连他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怎么这群人就是掩耳盗铃地看不出来?心里实在不想伤害他们,又忍不住想看看他们遍体鳞伤的模样。 在小镇里待了几日,墨离和蓝棱还是没有出现,蓝止只好依照早先的约定,先同简锵去见了一次白风扬。 白风扬款款坐下来,先开了口:“戚虫子那边的调查如何?” 蓝止摇摇头。 从戚虫子的住处失踪了的二十几种虫子,至今仍然没有太大的进展。 首先,戚虫子只收集罕见的虫类,而且失踪的大都是西部大陆的品种,能够找到的资料极少。比如说子母虫,如果蓝止不是亲自设定,他也不会这么清楚它的习性。这二十几种虫子中,蓝止有印象的大约只有五六种,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其次,虽然玉牌是个百科全书,给出的信息却也不算多,只是寥寥几笔介绍一下,大都只是列出虫子的喜好、生活环境。这只是最基本的知识,如果想掌控、利用这些虫子,举一反三,只怕需要戚虫子多年留下来的记录。 而这些记录,如今就在齐慕然身上。 的确有两三种虫子,进入人体之后不容易被察觉,有时还能影响人的思考,却也性情平和得很,最多只是让人嗜睡、烦躁,并不会有非常恶劣的影响,更不能用来杀人。 于是蓝止也一筹莫展。 白风扬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迟水歆的事,我多方打听之下,倒是探出了一点消息。” “什么事?为什么失踪了半年多?” 白风扬低声道:“她早先怀孕了,记不清楚孩子的父亲是谁,迟肃死的前一天,她刚刚生下来一个男孩。” 什么?! 白风扬道:“我想,齐慕然之所以能在我的功法上动手脚,只怕就是利用了迟水歆。他知道我在天阶巅峰遇到了瓶颈,让迟水歆把功法偷出来,动了手脚再放回去,只等师父赐给我功法,便能大功告成。之后他让迟水歆失忆,一了百了。” 蓝止低着头不说话,白风扬又叹道:“有个服侍她的女孩子,名叫小紫,被悄悄地送下了山,我辗转许久才找到她。她本来什么也不敢说,我给她的娘治好了病,她才向我说了实话。师父曾想让迟水歆跟我结亲,她心里百般不愿意,当天夜里失了踪,回来的时候喝醉了,似乎、似乎有跟人在一起的痕迹。小紫当时吓坏了,问迟水歆是怎么回事,迟水歆又不说,还威胁她不许声张。后来迟水歆经常夜里失踪,小紫也被悄悄赶下山去了。” 蓝止的脸色有些发白。 心情郁闷,后山喝酒,偶然间遇到一个俊俏的男子,那男子又善解人意。于是她趁着醉酒倾诉心事,投怀送抱,终于跟那男子在一起。 这不就是原本的大纲? 蓝止忍不住看了简锵一眼,白风扬见他的表情有点怪异,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随着望向简锵。简锵乖乖地不说话也能躺枪,又不知道蓝止是什么意思,微微蹙起眉毛,半天才道:“这事,跟我有关?” 蓝止低了头道:“那男子应该就是齐慕然了。” 出身低微,性情谦逊美好,不多话,齐慕然跟简锵倒真有几分的相似,甚至比他更好。只不过他没有天赐的好资质,却有无人能比的深沉心思。 迟水歆再怎么逃,也没能逃出她原本的命运,还是喜欢上一个出身不好、父亲看不上的男子。 白风扬点点头:“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能不能查到他现在躲在哪里?” 蓝止问道:“迟水歆生下来的男孩,在什么地方养着?总不至于养在北行派。” 白风扬道:“嗯,迟水歆受了刺激,痴痴呆呆的,又什么都记不起来,无法抚养孩子。未婚先孕是丑事,孩子早被万长老派人悄悄抱出去了,将来能不能母子团聚还难说得很。” 说着,又忽然想起自己也是个没娘的孩子,不禁生出些怜悯之意,低了头不想再说话。 蓝止想了想道:“先去找找那孩子的下落,再做打算。” 白风扬答应一声,起身走了。 迟肃让白风扬买升阶丹,迟水歆偶然间听到、或者猜到些什么,未必不知情,也许就是在喝醉了的那晚告诉了齐慕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怕他就是在那时才开始这一切的计划。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蓝止与简锵等不到墨离和蓝棱,不敢离开,于是又在小镇住了两日。 虽然许多谜团尚未揭开,却也没什么危险,不妨碍他们心情逐渐好转。这天清晨天未亮,忽然听到楼下喇叭爆竹之声震耳欲聋。简锵兴冲冲地跑到窗边看时,只见仪仗队伍敲锣打鼓地在路上晃过,喜气洋洋的,原来是小镇上有人在办喜事。 简锵连忙拉着蓝止在窗口一起看,感怀似的说道:“小时候见到迎亲队伍就跟着跑,最后总是能捡到东西吃,被打的次数也少。” 蓝止说:“怎么,想嫁人了啊?” 简锵看了他一眼:“想娶。” “那好,改天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蓝止脸色微红,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喜欢什么样的?” 简锵笑道:“喜欢年纪比我大的。” 蓝止淡淡地喝茶:“北行派厨房的张大娘前几年刚守了寡,年纪倒是比你大不少,过段日子我找人去给你提亲。” 简锵低着头不语,半天才说:“蓝师兄,张大娘比我大三十岁,我怕聊不到一块去,将来耽误她的青春。我想找个比我大五岁的。” “大你五岁的姑娘都成亲了。” “没关系,男人也成的。” 简锵摸他的手,笑了笑说,“最好是跟我认识了几年,晚上能搂着我睡觉,睡不着的时候还亲我的。” 蓝止喝着茶望向窗外:“不知道,没见过这么一个人。” “……是么?昨晚我还搂着他睡觉呢。” 又装死。 两人打闹了好半天,简锵站在窗边望着远去的迎亲队伍,隐隐带点羡慕地问道:“师兄,一般人家的夫妻,通常多久做一次?” 蓝止没想太多,脱口而出:“两三天一次吧。” 简锵怔怔地转过头来:“什么?” 蓝止后悔不迭,急忙纠正道:“别人的事我怎么知道?两三天、七八天,几个月一次的也有。” 简锵早已经拽着他的袖子:“你说的是两三天一次。” 深夜里,简锵窝在蓝止怀里怔怔躺着,眼眶含泪,似乎被早上刚发现的事实刺激得很厉害。蓝止闭上眼睛装睡,只觉得怀里的人不甘心地揪起他的袖子,只得安抚地搂住他:“我再想想办法。” 简锵靠在他肩上,眼睛湿润,语气里有些隐隐的羡慕:“师兄,我也想像普通人那样,两三天就能上你一次。” 蓝止:“……” 你是应世而生拯救天地的男主,你人生意义就是这个么? 第74章 真相 简师妹受了委屈,引得评论区一群有正义感的宅男也为之义愤填膺。作为一个修为高容貌好的天之骄子,情有独钟也就算了,竟然要遭受这样的非人待遇,不约而同地戳到了众宅男的怒点和虐点。 蓝止逼不得已,只得暗示控制自己的那股力量强大,十年八年之内也许无法解决。 于是宅男有些失控了。 【楼主:简师妹究竟犯了什么错?对蓝蓝专情又痴心,从小到大就喜欢这么一个,也不让他好好吃,还有点人性吗!】 【1楼:心疼简师妹,好可怜。】 【2楼:我觉得这文从头到尾都在虐简师妹!】 【3楼:强烈要求把不合理的剧情处理掉,书里人物也是有感情的好吗?】 简师妹过得越委屈,便越能激发评论区里宅男的保护欲。李悠然唯恐天下不乱,在暗中推波助澜,不多时声势逐渐浩大,到处是一片声讨之声。 终于,这件事闹上了的论坛,网友们声称是两年来看过的最憋屈的文,要求给简师妹人权。 蓝止感觉时候已经到了,机不可失,这天清晨对简锵说:“师弟,想一了百了地解决我们的问题,也不是不可能,我今晚就把所有的事情跟你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 这天的更新一发出,蓝止静静等着,两个时辰后果不其然收到了系统的短信。这次的短信竟然不是单方面的下达命令,出乎意料地带了作者回复的功能。 【系统:请作者注意,不要在文中提及关于系统的事,否则将作锁文处理。】 【蓝止:我已经给他留下了一封信,里面全都是事情的真相。如果我死了,他会不干别的,每天只看这封信。那时天天锁文,这文对你们来说相当于报废。】 【系统:你想怎么样?】 【蓝止:完全脱离系统,变成书中的人物,就算锁文也威胁不到我的生命。】 【系统:做不到,技术上做不到。你永远都是作者,锁文会造成你和这个世界的断层,灵魂离体。之前我们可以把你送回去,但是因为你原身死了,所以你在这个世界里,灵魂离体就是真正的死亡。】 【蓝止:那么不要自动发文,允许我在发文前修改文章,并且让简锵脱离你们的监控。】 【系统:我们想要一字不改地知道这个世界的全貌。】 【蓝止:我只想把不合规定的内容给去除了,其他的内容可以无损地呈现给你们。现在论坛闹得满城风雨,你们也不想出事吧。】 【系统:不能修改,技术上做不到。除非文章完结,就不会再自动发文了,番外你可以自己写。】 【蓝止:那就是不给我活路了,你们就不怕我走投无路,把那封信给简锵看?】 【系统:既然你执意要如此,我们不得已,只能改变本文的男主了。现在的男主经历已经远远偏离大纲,达到了换男主所需的要求,而且将来也要在跟你无人谷定居,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蓝止:你们什么意思?不想让简锵当男主了?】 【系统:暂时无可奉告,一切根据数据而来。】 【蓝止:你们想选谁做男主?】 系统像是死了似的,无论蓝止怎么问,也再没有回音了。 除了简锵,这个世界里还有谁能担当男主的重任?系统已经找好了人选?如果那个人跟什么人发生关系,他不就完蛋了么? 蓝止顿时觉得一阵心慌。 果不其然,系统根本不关心他的死活。 心里有点难受,却也知道其实这不难理解,他的原身都已经死了,书里死没死还有什么人关心?不允许修改文章,完整无损地呈现世界本来的面貌,系统关心的似乎只是这个。 就算他在文章里把事实真相说出来,能有多少人真的相信?就算有人相信,又真的会帮他做些什么?连李悠然也没什么办法,其他人又能怎么样? 简锵看他的脸色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 蓝止低着头沉思半天,说道,“事情有点紧急,我们得动身去找墨离和蓝棱。” 已经三四个月的功夫了,蓝棱还没有恢复之前的记忆? @ 山林深处,灵草愈发浓密香醇,干净的山洞里传来轻微的鼾声。玄衣青年坐在洞口修炼闭目打坐,角落里有个吊床似的草藤轻晃着,毛茸茸的尾巴吊出来,腿时不时痉挛地蹬一下,鼾声就是从那草藤上而来。 草藤上的自然是蓝棱。他最近什么都没想起来,吃东西倒是不少,天天睡懒觉。 墨离把他带来这深山老林,蓝棱见附近荒无人烟,开始的时候有些害怕。墨离性情高傲,独来独往,北行山脉的妖兽之中有很多恐怖的故事流传下来,见了都夹着尾巴逃走,避而远之。 蓝棱为了生计,一路上时不时找些灵果送给他,绞尽脑汁地讨好这寡言少语的冷漠青年。 “墨离,我从今天开始就是你小弟,你想让我做什么别客气。” 终于来到以前居住的山洞里,蓝棱抱着他的小腿表忠。 墨离垂首望了望它,好半天才说:“困了么?一起睡吧。” 蓝棱蜷住了不敢说话,心惊胆战的,被他搂在怀里睡觉。开始的时候很不适应,后来撑不住困,四爪一松睡得天昏地暗。 醒来时,墨离正在给它做一个小吊床。吊床之上有个小布兜,爪子一伸就能掏出些灵果,都是自己平时爱吃的东西。 蓝棱坐上那吊床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墨离这人外表冷冰冰的,内心深处真的很温柔细致啊。 一晃三个月而过,蓝棱的日子越过越舒心,每天在墨离身边打转,除了吃就是睡,完全不晓得自己到底跟着他做什么来了。 这晚是个满月,蓝棱习惯性地跑出去,来到山洞外面的小溪喝水。突然之间水声阵阵,缓和的溪流中慢慢走出来一个人,衣服没穿,正在月色下沐浴。 蓝棱看直了眼,身材完美地毫无瑕疵,肌肉均匀,肩宽腰窄,这男人平时只穿宽松的衣服,想不到竟然长得这么好。 这情景,莫名其妙的有些似曾相识。 墨离转头看到了他,也不在意,擦干头发,随便披了一件衣服走过来。蓝棱不敢多说话,掏出一颗松子递给他:“吃么?” 墨离的眼神黯了黯:“还是想不起来么?” “想起来什么?” 似乎抓到了什么断断续续的片段,又完全连接不起来。这三个月来的舒心和生活点滴,总觉得有些熟悉感,之前难道也经历过?朦胧中记得很久之前似乎也有过这么一个满月,一个男人也从溪流中向他走来,当时他说了些什么? 墨离低着头,用树枝划着地面:“你记得么?你第一次看到我沐浴的时候,我们约定了什么?” 蓝棱怔怔地说:“你们闪电豹的种族有个、有个规矩。” 墨离的手一顿:“什么规矩?” 蓝棱懵了半天,苦恼地说:“好像是、好像是如果被人看光了身体,就得、就得……” 说完又懵了,猛然间跳起来:“我们约定了、约定了……” “约定了什么?” 墨离慢慢靠近,带着湿气的身体贴上蓝棱的肌肤,蓝棱整个身体热起来。墨离扶着他的下巴,自己的脸却也微红,又一次轻声问:“我们约定了什么?” 蓝棱的头有点晕,有点痛,明明有些意识不清,脑中的画面却突然清晰。 如果它有幸能活下来,就得成亲!这是闪电豹这一族的规矩! 记得那时的身体很不好,身体里面有很多毒素,时不时拉肚子呕吐,有时还会吐血。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种死了也无所谓的感觉,因此也不太在意。 只有墨离,每天想办法给它解毒,日夜照顾,比它自己都要关心它的身体。不知不觉的,蓝棱觉得如果自己求生意志不强烈,似乎很对不起他。 墨离静静地望着它:“想起来了么?” 一经触动,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如同开了闸门,像海啸般涌上来,疯狂汹涌,几乎要把他瞬间淹没。 昔日的一点一滴,墨离的悉心照顾,温存笑闹,历历在目。遇到蓝止成为他的妖兽,半夜跟阿生调查魔修,却突然间被他刺了一刀。临死前,它竭尽全力写下一个“4”字…… 嘴唇几乎要贴上,蓝棱却突然间清醒了似的跳起来:“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我得跟主子禀报一件事。” 墨离微怔了一下。 蓝棱焦急地拉着他:“快点,我真有事得告诉他。” 墨离静静望着他,低下头慢慢地把衣服穿好:“不急,他们已经来找我们,就在附近了。” “走,我们快走!” 墨离:“……” 两人回山洞收拾好了东西,刚在路上走了没多久,只见远处急速飞来两个人,在他们面前停下来。蓝止问道:“怎么样了?” 墨离还没说话,蓝棱抢着说:“齐慕然发疯杀死李悠的那次,我夜里去舔了舔李悠的血。阿生担心我出意外,非要跟着我,我就让他跟着。李悠的血里有种草药味,叫做入梦草。我跟阿生说了之后,阿生却突然趁其不备刺了我一刀。我一时间慌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那时你让我品尝一些丹药,其中排列第四的安魂丹中就含有入梦草,我才写下了那个符号。” 入梦草、入梦草…… 蓝止在脑海中迅速翻找这个名字,一无所获。蓝棱说道:“入梦草天生驱虫,有很多虫类都不太喜欢,在入梦草周围就会暴躁激动,有攻击性。” 蓝止连忙打开玉牌,果不其然,入梦草简短的描述中写了七八种天生压制的虫类,其中一种,便是戚虫子失踪的七节虫。 戚虫子那失踪的笔记中,必然详细记载了他在七节虫身上做过的实验。七节虫本身性情温和,就算进入人身体之内也没什么损害,但是如果它如果遇到入梦草,会变成什么样? 简锵简短地把齐慕然的事说了一遍。 墨离道:“在吴斐身上洒下入梦草的汁液,让七节虫进入洛英的身体,只等它引导洛英发疯杀人。人死了,洛英极度惊慌之下恢复清醒,看起来就像是被魔修控制了一样。范青、李悠的死只怕也是这么回事。” 蓝棱愣道:“齐慕然要杀李悠,直接杀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在自己和李悠身上也动手脚?” 蓝止道:“齐慕然生性谨慎,恐怕自己表演的不到位,露出破绽,因此才做得如此逼真。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要不是他在李悠身上下了入梦草,你也不会侥幸尝出来。” 简锵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去哪里把齐慕然找出来?” 这才是当今最难的事。 齐慕然狡猾之极,他想躲在什么地方,难道能轻易被人寻出来? 蓝止沉思了片刻,脸色沉下来,说道:“先不想这么多,明天约定了要见白风扬,问问他调查的结果如何。” 简锵悄声问道:“你莫不是想利用齐慕然和迟水歆生的儿子,来引他出来?” 蓝止望他一眼,不语。这方法实在太下三滥,他也是有道德底线的,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想利用出生婴孩达到自己的目的。 简锵若有所思地说:“装死而逃,齐慕然这是想隐居起来么?” 隐居? 蓝止从口袋里掏出这几天来反复把玩的长生玉,眼皮也半垂着。齐慕然如果真要隐居,难道还有比那更好的地方么? 翌日清晨,四个人匆忙间去找白风扬,白风扬早已经在小镇客栈里等着:“这些日子的确查出来一些事情,明朗了许多,只不过也有件不太好的事。” “什么事?” 白风扬道:“迟水歆的儿子本来养在赴仙城的一处院落,有奶娘、仆役服侍,一应俱全,可是一个月前出了点问题。那男孩半夜睡觉时被人偷走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丑事,万长老也没法大肆声张,加上无从查起,暂时就这么压着。” 蓝止闻言不禁摇头:“这男孩现在必然是跟他父亲在一起。” “怎么办?你能查出齐慕然藏在哪里么?” 蓝止轻声道:“现在还不清楚。不管怎么说,你们分头去把万长老、宋长老、李峰、苏楚和容云想抓起来,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押着来见我。成败在此一举,万事皆小心。” 万、宋两位长老和李峰都是日阶修士,只能由简锵亲自出马;苏楚和容云想则仍处在天阶,白风扬和墨离就能处置得了。 蓝止抱着小浣熊在房间里端坐着,只等着他们将这些人带过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齐慕然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突然间“叮”的一声,玉牌发布了一个系统短信。 【亲爱的作者,由于现在的男主大幅度脱离原本大纲,与原本经历只有31%的重合,不得不重新择定男主人选。重新选择的男主角色是根据基础数据而来,前后已经有了“征服迟水歆”,“杀死蓝止”,“假死逃出北行派” 等经历,与大纲男主的重合度达到了33%。因此从今天开始,简锵将不再是本文的男主,请注意。】 蓝止迅速翻到今天最新的更新,闭上眼睛,焦躁不安的心终于落到了谷底。 男主换人了,只是却是换成了齐慕然! 这姗姗来迟、叫人揪心不已的东风,系统终于亲手送到了他的手中。 第75章 大结局(上) 小浣熊多日没见蓝止,当然要在他腿上撒娇打滚,抱着蓝止的手臂说这些日子来的琐事。蓝止问道:“豹子怎么帮你恢复记忆的?” “他把衣服脱光,让我想起了我们以前的一个约定。” 蓝止的眼皮抖了抖:“什么约定?” 还得把衣服脱光? “以前他洗澡时被我看光了,所以我得跟他成亲,这是它们闪电豹的规矩!” 蓝止闻言怔了怔,大怒:“什么破规矩?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说什么你也信,它们什么时候有这种规矩了?” 这是个种马文的世界,怎么会可能有男人跟男人成亲的设定?有他和简锵这一对儿异类就算了,还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族规?越想越气,蓝止揪着它的尾巴:“他有没有占过你便宜?” 小浣熊吓了一跳,一时间有点心虚,不敢承认自己也挺主动的,赶紧摇头:“没亲过,什么都没做过!” 蓝止冷静下来。 其实墨离跟蓝棱的感情深厚,他本来不应该干涉什么,但是蓝棱跟他是从属关系,对蓝棱来说,蓝止在某种程度上比墨离还要重要,所以此事要慎重。 蓝止摸着小浣熊肚子上的软毛:“你专心修炼为要,暂时不要想别的,也别跟墨离单独相处。” 那豹子能活好几百年呢,蓝棱想要跟他在一起,也得活得长久些才是。 “嗯。” 蓝棱不敢多说什么,专心趴在蓝止腿上。 到了夜里,万长老和宋长老先被送过来了,不多时苏楚和容云想也被白风扬和墨离带到,各都脸色难看,不知道这丧门星又要搞什么鬼。蓝止以眼神询问李峰的下落,简锵在他耳边道:“李峰不在静月宫,不晓得现在哪里。” 蓝止点了点头。 这情况有点憋屈,万长老看到蓝止便气得不想说话,倒是宋长老淡定些,问道:“我们人都来了,你想做什么?” 蓝止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想杀了我,且先不要急,急也杀不死我。这次特地请诸位过来,是想带大家去见一个人。” 顿了一会儿却没人接话,蓝止又道:“没人问我是谁么?那倒是省了事了。” 万长老早就放弃跟他耗力气了,苏楚不多言,宋长老还在猜测蓝止的意图,只是容云想有点慌,想问又不敢问。 蓝止把两位长老拉起来,分别在他们口中塞了一枚红色丹药:“稍安勿躁,这是暂时降低你们修为的,咱们走吧。” 夜里,评论区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楼主:视角怎么换成齐慕然了?乱七八糟的,这文还想不想写了?人家就算转换视角也只不过几段而已,整篇更新都是关于他,我又不想学怎么带孩子。】 【1楼:切换反派视角,其实也不算少见。】 【2楼:可我看这文是为了蓝蓝和简师妹,要是写齐慕然跟迟水歆,我倒也不反对,腹黑心机勾引也挺带感,可是给儿子换尿布什么的写那么详细做什么。】 【3楼:没错,当初齐慕然勾引迟水歆的情节倒是写出来啊。】 【4楼:一天没见蓝蓝,想她。】 不错,这天文章更新的,全都是齐慕然生活的点点滴滴。系统把男主换了,齐慕然无可遁形,不但藏身之处泄露,连生活中的隐私也没有了。 他还能再逃到哪里? 翌日清晨,简锵在蓝止耳边说道:“李峰就在附近,大概在跟着我们,却不敢靠近。” 蓝止应了一声:“别管他,让他跟着。” 八个人足足在路上飞了四五天,到了北部,顺着一条溪流而下,进入群山环绕的密林一带。这里离北行山脉远,也算不上什么灵地,只是地势险峻,奇峰迭起,寻常人一定不会随便进来。 蓝止随手翻了翻玉牌,今天的更新又出了。 现在齐慕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连说句话也都记录在案。系统无形之中真是帮了他的大忙,如今只需要再做一件事,他便能永远自由。 宋长老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我死后重生时,被埋葬的地方。宋长老记得吗?我的尸体被你们丢在北行后山,有人把我的尸体偷了出来埋葬,我就是在这里醒过来的。” 蓝止笑了笑,“他倒也真的敢躲在这里,不怕我来杀他。” 白风扬道:“有时候,危险的地方反而安全。” 未必,也有可能是太过执着。执着太过,则容易让人掐到痛处。这地方是齐慕然亲手为蓝止挑选的墓地,必定是他心爱的地方。所谓飞蛾扑火,有时候就算知道危险,也还是会忍不住留下来。 人不能有弱点,有了弱点便无法攻无不克。 齐慕然虽然已经辟谷,他那不到一岁大的儿子却还需要吃饭喝水,因此只要顺着溪流慢慢找,一定能发现他的所在。 走过一片茂密竹林,突然间豁然开朗,晴空之下天明日朗,百丈处一座茅屋林山而立。蓝止远远看着,让简锵带着众人留在竹林中,在玉牌中给李悠然留下了一句话,只身一人缓缓向茅屋而去。 【要开始了,请他准备好。】 茅屋前坐了一个年轻男子,怀中抱着咿咿呀呀的男婴,面带微笑地逗弄。他听到四周的声音,忽然间转过头来。 气色憔悴,样子却熟悉得很,清雅俊逸,不是齐慕然又是谁? 齐慕然站起来望着他,蓝止也不着急催促,气氛安静了许久,只听齐慕然淡淡道:“劳烦蓝师兄追来这里。” “你既然把我埋在这里,我自然不能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蓝止坐下来,“这男孩倒是可爱。想那李悠小的时候,定然也是如此喜人。” 齐慕然抱着男婴坐下来,静了片刻才道:“蓝师兄怎么发现的?” “不小心发现,十月霜的披风竟然是我送给你的。” 蓝止笑了笑,“然后才去掀了你的坟,后来又去戚虫子那里搜了大半天,最后终于弄清楚了你到底是怎么杀人的。” 齐慕然淡淡道:“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与迟师妹做出苟且之事,心里害怕想偷偷逃走。当初被师父打成重伤之后,我闭气凝息,骗过了前来验身的师弟。那天死伤的人多,长老、师弟们都危在旦夕,没有人怀疑,便把我下葬了。其他的我都一概不清楚。” 蓝止深吸一口气:“齐慕然,我现在被你弄得身败名裂,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今天你如果不想说实话,我可以让你的罪报应在你儿子身上。你信么?” 齐慕然抬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蓝止避过不答,轻声道:“你跟你蓝师兄有很多话想说吧,不如你问他点什么,我让他回答你。” 齐慕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信么?” 蓝止缓缓道,“我死而复生之后,你相信你蓝师兄真的回来了,是不是?我怎么会突然那么清楚他的生活习惯和喜好?我之前不是露出了很多的破绽么?” “你怎么知道的?” 齐慕然看着他,突然间问道,“他没死?” “你要不要问?你们之间想必发生过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不如你自己问问他。” 齐慕然的脸色微变,垂下头许久,才忍不住问道:“他第一次见我面时,说了什么?” 蓝止在玉牌上敲下了问题,不多时开口念道:“他说你们根本没说话,当时他正跟白风扬吵架。” 齐慕然沉默半天,又问道:“他升上天阶时,我处在什么阶品?” “他说他忘了,应该是很低。当时白风扬也不过地阶中品,时不时想抢他的风头。” “不错。” 齐慕然怔怔地安静了片刻,“那时他只看得到白风扬,因为他厌烦白风扬到了极点。” “有什么话想告诉他?” 齐慕然似乎出了神,思绪飘渺,过了很久才说:“大家都说蓝师兄几年之内培养出了五个天阶弟子,其实不然。他总共培养出了六个,只不过他自己不清楚。” 蓝止不说话,慢慢在玉牌上敲了敲。 齐慕然平静下来,又缓缓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我们不小心换了魂,一开始并不是故意的,后来却想继续这么下去,不再换回来了。” 蓝止轻声道,“他是自愿的。你明白了么?” 齐慕然蓦然地望着远方。 “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么?” “没有。” 蓝止看了看玉牌,说道:“他说,当年你卡在地阶巅峰的瓶颈升不上去,险些被送出北行派,那时他指点了你两夜。他说,他当时并非是为了你,只不过不想看白风扬气焰太盛。” 齐慕然低头半晌,淡淡道:“他生性无情,我清楚。那两夜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我知道。什么也不用再说,我明白了。” 什么都说得太清楚,就像是把血肉生生地撕扯下来,鲜血淋漓。 “你和阿生什么时候发觉我的不对劲?” 齐慕然笑了笑:“你猜不出来?” 蓝止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阿生整日在我周围服侍,想必早就觉出了不对劲,只不过他只是害怕,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比别人注意蓝止,想必也觉出了不同,书又读得多些,因此才想到了夺舍一事。” 齐慕然道:“你外面的样子做的不错,我只是觉得有点轻微不同,却也说不出来太大的问题。直到简锵出现,你越来越不对劲,几次三番包庇,只觉得对这么个不起眼的弟子实在关心太过。我心情郁闷去后山观景,不想遇到了阿生,那时他说了一句话。他说,蓝师兄最近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那时你便觉得我是个夺舍之人了。” 齐慕然道:“阿生说你之前最讨厌神思的香味,但是不知道什么人送了你一盆神思,你却时不时在院子里逗弄。你似乎知道许多事情,又似乎不知道许多事情,我无可适从,又不敢在你身上动手脚,于是在简锵身上下了子母虫。可惜他当时见你的面不多,倒是意外地让我知道另外一件事,他偷偷地在修炼八风阵。” 蓝止轻轻点头。 齐慕然望着他:“夺舍是魔修所为,你竟然包庇一个魔修,那么你夺舍的可能性便很高了。” 蓝止道:“为了让我试分魂针,你不惜杀害这许多人。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向李悠借分魂针?” 齐慕然把怀中的男婴放下来:“如果你有一个很仰慕的人,突然有天不对劲了,不一样了,你的心情会是如何?其他的人谁也不关心,只管自己修炼,你偏偏又修为低,一无是处。你会怎么样?你会冒着被他发现的危险,像个傻子似的到处求人相信你么?” 蓝止望着他不说话。 齐慕然只想用最妥善的办法杀了他,就算死多少人也无所谓。 忽然间,那牙牙学语的男婴不知怎的落到蓝止的手上,蓝止道:“齐师弟,我需要你把所有的事情向北行派解释一遍。” 齐慕然望他一眼,沉静地站起来:“你真的狠得起来么?你不用学我了,你根本不会下手杀他。” 蓝止淡淡道:“我的确下不了手,但是有人下得了手。” 说话间,一阵疾风卷着草叶而来,蓝止手中的孩子已经落到另外一个人的怀里。那是个满面憔悴的中年男子,清瘦苍白,抱着那男婴道道:“齐慕然,你也想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么?” 齐慕然的神色微动:“李宫主。” 稀稀落落的人影由远逼近,简锵等人御风而来,呈包围之势向着齐慕然靠拢。 万长老叹气道:“一路上白风扬向我解释事情的经过,我起初还半信半疑,想不到你果真是这孩子的父亲。水歆现在意识不清,都是你弄出来的?” 墨离道:“他当时从戚虫子洞穴里偷走了二十几种罕见虫子,其中不乏能进入身体扰乱思维的,万长老回去可以对症下药。” 齐慕然只是低着头。 宋长老心急道:“再怎么说,这婴孩也是迟家的后代,望李宫主不要迁怒于他,只处置这齐慕然罢。” 李峰的神情萧索,像是没听见宋长老的话:“齐慕然,你也想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么?” 齐慕然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李宫主就这么确信李悠死了?” 李峰的眼神一凛,明明知道他只不过在耍弄他,却还是忍不住道:“你什么意思?” “你们全都以为他死了么?你有没有真的去看过他的坟墓里,说不定是空的——”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突然间从背后穿心而入,齐慕然瞪大双目。 苏楚在他身后站着,慢慢地把剑横着一搅,粗布衣服上鲜血横流,只怕心脏都已经被他搅烂。齐慕然一动不动,目中无彩,竟然就在这一搅之间死了个透彻。 苏楚慢慢将剑抽了出来,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是阴冷:“坟墓不是空的。” 齐慕然的身体终于倒了下来,双目空洞无神,如同压在心头上的巨石崩塌,四散的碎石让人战栗。 玉牌上突然传出来“叮”的一声。 【男主已死,文章是否完结?】 第76章 大结局(下) 蓝止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面对迟肃万长老等人都能谈笑自如,指尖也从没像现在这样颤抖。刚要竭力镇定地按下“完结”键,容云想在他身边道:“蓝师兄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蓝止的手指猛地顿住,冷静地说:“师弟,先别跟我说话。” 万长老皱眉道:“你在看什么?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了。” 说着抬起手擦了擦汗,从李峰手里接过男婴,却不经意地碰到蓝止的手臂。 蓝止被他碰得手一晃,指尖险些碰到“不完结”的键,心里恼怒,一声不吭地飞得老远,背对着众人,不晓得在做什么。 万长老何曾被人当面下过面子,怔了一下,铁青着脸就要发作。还没有开口,简锵突然间迎上来拦住他,目光不带任何感情,缓缓地说:“师兄说了,谁都不能跟他说话。”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也不算强硬,却有股冷透了的冷冽无情,让人不敢执拗。一时间无人敢说话,许久之后才低声讨论接下来的事宜。 蓝止轻轻按下“完结”。 系统自动回复的信息冒出来。 【恭喜作者完成文章,希望再接再厉,继续开新文!】 蓝止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一篇文就险些要了他的命,还要开新的? 万长老平素最是爱面子的,哪容得下一个后辈,尤其是蓝止这丧门星在他面前摆出这种姿态?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谁都在等着他,全都看他的眼色行事?想着想着,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简锵面无表情地望着众人,仿佛谁要敢做什么,就要让他后悔莫及似的。这里谁不知道他的修为,万长老就算心高气傲也得放下架子,不得不忍气吞声地憋着。 宋长老倒是淡定,拉了拉万长老的袖子:“你又打不过他,蓝止要做什么就让他做呗。可能真有要紧事呢。” 蓝止迫不及待地来到后台,突然间勾唇一笑。所有存稿发文功能已经全部恢复,文章处在“已完成”状态,可以添加番外,正文却是一动也不能动了。 完结章的更新已经发布,正是定格在齐慕然死去的那一刻。 几个评论已经冒了出来。 【楼主:诶?完结了?怎么一点征兆也没有?】 【1楼:怎么突然间发文了呀,现在是傍晚,不是发文时间。】 【2楼:反派死了,齐慕然死了!就这样了?作者怎么说停就停,我心脏受不了。】 蓝止小心翼翼地把玉牌收起来,回到众人身边。他清了清喉咙,声音却还是有些跑调似的沙哑:“长老们想如何处置齐慕然?葬在这里,还是送回北行派?” 自由如此来之不易,竟让他生出来些辛酸和不真实的感觉,蓝止眼角微有些湿润,余光不断地扫过简锵,之后其他人似乎商议了什么,他却什么也没听清楚。 齐慕然的尸体,终究还是葬在这里了,这个他喜欢的地方。他残杀本门弟子,不守门规,陷害同门,不论原因是什么,也不可能葬在北行派。 一切收拾好之后已经是深夜,蓝止望着众人道:“从今日开始,我们与北行派、静月宫再无任何瓜葛。路过无人谷时,不妨停下来邀一杯水酒,在下必定盛情款待。” 误会纠葛,就算理清了,终究也已经伤了感情。形同陌路,相对无言,竟然是他们最好的下场。 分道扬镳时,容云想对蓝止说了一句:“我只希望你从来没来过北行派。” 蓝止笑着没说话。即便早就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心里却还是因为这一句话轻微痛了痛。可惜痛也没有办法,有些事不是一两句抱歉就能解决得了,势必是终生的遗憾。 简锵不好在所有人面前拉他的手,也不好出声安抚,一路无言地跟着他去了附近的客栈投宿。去房间睡觉之前,白风扬内敛地轻声说了句:“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希望你出现。” 蓝止挑了挑眉,兴致顿起,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简锵已经拉着他进了房间,砰得一声把门关上。 蓝止不由得心道,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吃醋实在是太厉害了。 外衫脱下来挂在床边,蓝止望着背对着他喝水的简锵,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他倒不是真的多么色,只不过今天终于自由,有点不真实的兴奋感,总想着试试看。 他站在简锵身后,双手慢慢探进他的亵衣里。 “师兄?” 简锵明显地怔了一下。 蓝止没说话,缓缓解开少年的上衣,舌尖贴上他的后背的肌肉,轻轻吮咬着滑下来。简锵哪经得住他任何挑逗,不敢相信又不放心地说:“今晚,能继续?” 蓝止含糊地点了点头。 蓝止这晚有些不一样,情绪投入,简锵几乎不用什么前戏,轻而易举地便能进入。两人在桌子上就做了起来,那桌子的高度倒也刚刚好,进进出出的极是深入,蓝止从未这么舒服过,叫得极是销魂,简锵堵着他的唇,恨不得化在他身上,不断地叫着“明苏”。 缠绵了一整夜,清晨才睡过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蓝止突然间坐起来,拉了拉简锵的肩膀:“师弟。” 简锵拉着他顺势躺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闭上眼睛深深亲吻。蓝止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手指却掐着深陷入他的皮肤之中,身体传来剧痛。简锵瞬间清醒,惊慌失措地抱着他坐起来:“师兄!怎么了?” 早就知道系统不会轻易放过他,齐慕然死了,他自由了,系统被他摆了一道必定不高兴,如今来报复了? 蓝止紧紧攥着简锵的手,轻声道:“我要是死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 下一刻,脑海中一片黑暗,蓝止失去了知觉。 一切都如同死一般的寂静,无边的黯淡茫然,烧出难忍的焦急。突然之间,眼前缓缓出现一片明亮,阳光普照,蓝止木然站在一片青山绿水之间,天是空的,草地柔软,真实虚幻得让人分不清。 【起初,神创造天地。】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水分为上下。】 天地之间的灵气飘飘荡荡,声音浑厚,却不太清晰,像是远古的低沉号角。 【神以语言创造世界,你便是这个世界的神。】 蓝止道:“我不是,我只是列了个大纲,完全没想过要创造一个世界。你是哪位?” 【我是天地之魂,你列出的大纲是骨架,其余的血肉都由我来细细补充构造。】 “这是哪里?” 【这是你自己的身体。】 蓝止默然不语,半天才说:“我死了么?” 【是,也不是。系统杀了你,我把你暂时留在身体里。】 “系统锁文杀了我?” 【系统是人控制,他们想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却又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本就是他们的科技,可是他们连十分之一也没能搞懂。他们情绪化又急功近利,急匆匆把你丢进来创造世界,却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不错,动不动就威胁要杀了我。” 【他们根本无法控制这个创造出来的世界,也无法介入,只能借由着你来观察。不过你已经可以正式脱离他们了。】 “他们还是可以锁文,我还是可能会死。” 【文章已经完结,系统已经失去跟这个世界联系的通道,今天的锁文是对你最后的报复。从此以后,没有人能再控制你了,系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的?” 【系统利用我,认为他们发现了奇特神秘的力量,想来探索,想要拥有。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 蓝止悄无声息地坐下来:“可是我得活过来。” 【嗯。】 “如果我活不过来呢?” 【那么你就得堕入轮回,转世重生。我只能把你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这世界有这世界的规矩,我不能违背。我走了,你在这里慢慢地等。】 灵气缥缈消散,蓝止坐在这美得不真实的地方,心里有些焦急。境由心生,这一片空白之地,就是他心底的藏匿之处? 突然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天地像是揉成了纸的碎片,盘旋飞舞,拥挤着,咆哮着,重新把他推入黑暗之中。 紧接着,羞耻的地方传来难以言喻的舒爽,蓝止满头大汗地睁开双目,身上压着简锵,两人汗湿的身体紧密地交合,粗硬之物进进出出。 “师兄,师兄你醒了!” 声音惊喜又害怕,像是焦急地等了不知道多久。 蓝止喘息着叫出来,慌张道:“我好了,你出来吧!” “我、我还没好。” 简锵动得更加猛烈,轻声羞赧道,“师兄,我、我现在停不下来。” 律动良久,终于全都泄在里面。 早就料到系统有些阴险,蓝止只得趁着吃了隐身丹时先把《七方轮回 》传授给他,以防不测。这如果要放在别的文里,蓝止一定是死路一条,幸好这文没什么节操,啪啪啪就能救命。 蓝止浑身汗湿地靠在他怀里:“玉牌今后再也控制不了我了,今后可以无忧无虑地在一起了。” “是么?” 简锵坐起来。 “嗯。” 蓝止顺手拿起玉牌,随意看了看,却忍不住微张了嘴。几天不见,评论区这都吵成什么样了? “怎么了?” 简锵欲言又止,夺走玉牌擒住他所有的注意力,着急道,“什么叫做可以无忧无虑地在一起了?” 也罢,宅男们的抱怨先放在一边吧。蓝止躺下来,笑着说:“无忧无虑,就是无忧无虑的意思。” 简锵怔怔地望着他:“真的?永远不用再害怕了?” “嗯。” “怎么做到的?” 蓝止不晓得怎么解释,含糊道:“说来话长,是个很难说清楚的故事,改天再告诉你。” 简锵紧紧抱住他,突然小声道:“师兄,回谷之后,我、我想天天要。” 蓝止的脸一黑,简直想敲他的脑袋。聊天聊得好好的,怎么又扯到这种事上来了?他坐起来披上衣服:“之前不是说两三天一次么?” “我想天天要!” 简锵搂着他的腰晃。 蓝止低头看着他,突然低头叹了一声。天天要就天天要吧,这小子就这么点执着的要求,其他的都好哄好糊弄得很。 “到时候再说,我还等着你盖房子呢。” 简锵赶紧跑下床铺纸:“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屋子,我全都亲手盖出来。” “是么,你盖得能住人么?会不会漏雨?” 携子之手,共隐山林。蓝天白云,此世不争。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说说心里话。这篇文是2015年初的时候写的,当时心里就是有个萌梗,伏笔、剧情、节奏什么的都不懂,感情发展也不顺畅,因此心里一直有些遗憾。因此有读者联络我想要自印的时候,我才有了重写的念头。 重写这篇文的时候,心里一直想要给它一个主题。写着的时候,这个主题便诞生了。 如果身体里的灵魂换了别人,身边的人会怎么样呢?是难过伤心,是高兴,是无动于衷,还是根本发现不了? 齐慕然不惜一切要报仇,阿生懵懵懂懂也要蓝师兄回来,这些曾经关心过蓝师兄的人,都用自己不同的方式在怀念、祭奠他。白风扬则是另外一个极端了,蓝止的穿越反而成了他的救赎。只有容云想,还想要牢牢抓着之前的生活,希望“蓝止从来不曾来过北行派”。岂不知,如果蓝止没有穿越,北行派又会成什么样子呢? 接下来就是网络的番外了,宅男们一定有一篇,婚后日常一定有,转世之后的也会有,那个会让哭包属性大放光彩。 微博的番外应该有两段哲学内容。 这文的重修是为了出本子,本子上除了把所有哲学内容补全,也会有蓝止和简锵在西部大陆游历的三万字含肉番外。 其他还能想到的番外会陆陆续续发到网络上来,好的会选到本子里一起出。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第77章 重修番外(一)      回到无人谷后平静了一个月,墨离想带着蓝棱去游山玩水,蓝止见蓝棱实在期待,便也应允了,嘱咐墨离不能亏待蓝棱,把两人送出了谷。白风扬不愿打搅他们,却也没有离开太远,在无人谷五十里远的一块隐蔽之处落了脚,偶尔来无人谷喝酒聊天,顺便把外面的事说给蓝止听听。   蓝止没有别的朋友,见到白风扬自然高兴,谷里有先前留下来的十几坛佳酿,蓝止留下两坛专用来待客的,等他来时便开怀畅饮。   这天白风扬刚走不久,蓝止把酒壶等物件洗干净收起来,却见简锵低着头坐在溪边,满腹心事地揪着地上的小草。蓝止低头看去,见那块地上的草都要被他拔光了,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怎么了?”   简锵不说话,哼了一声。   “你不说我就走了。” 蓝止去撩他的头发,轻声问道,“有什么事不高兴?”   简锵转头看着他,脸蛋微红,秀目含泪:“白风扬隔三差五就过来找你,又没什么要紧的大事,根本就没安好心。你人迟钝什么都没感觉出来,他对你的心思不正。”   蓝止心道白风扬哪来这么多龌龊地心思,不在意地说:“他无家可归,又没什么朋友,偶尔来同我聊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整日躲在谷内,外面的事什么都不知道,蓝止倒是喜欢白风扬时常过来谈天说地。   简锵闻言眼圈更红:“我们修仙之人,本来就应该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每日静修打坐。就算不知道又怎么了?”   “静修打坐?” 蓝止的脸色有些难看,低了头半天才说,“我们在这谷里住了四个多月了,你倒是有几天静心打坐过?“   这小子每天缠着他做那种事,不分早晚,不想跟他做还含着眼泪地找麻烦,说以前忍得很辛苦,今后不能虐待他。   蓝止不过是想多腾出时间来做些有益于身心的正事,怎么就成了虐待他了?   简锵被他问得没话说,理屈词穷,登时眼泪啪哒啪哒地掉落下来:“我之前忍得那么辛苦,你还怪我……” 说着想起几年来忍了又忍的伤心事,顿时委屈得难以自制,呜呜地趴在蓝止怀里哭起来。   蓝止也知道这哭声不是装的,难过伤心也不是装的,心下也是佩服他这自怜自艾的本事,摸着他的头道:“我不都顺着你了么?”   简锵抽抽泣泣地抬起头来,眼睛红肿着上来亲了他一口,乖巧地靠在他身上:“嗯,师兄今后别再见白风扬了。”   蓝止皱着眉沉默许久,还是顶着莫大的压力开了口:“白风扬照样会来谷里,我也不会因为你这些无谓的担心就不见他,他是个好朋友,不是你胡思乱想的情敌,知道么?”   简锵立刻坐直了,眼圈顿时又通红:“在你心里,白风扬重要还是我重要?”   蓝止:“……”   这都哪儿跟哪儿?   “他有什么好的,一来你就陪他喝酒。”   蓝止有点生气:“哪次喝酒我没叫你,你不高兴什么?”每次都喊他来一起喝,他偏偏不肯,又没有堵住他的嘴,何苦自己一个人闹别扭?   简锵听到他的语气严厉了些,眼泪顿时泉涌似的冒出来,委屈得难以自制:“我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喝酒?他就是看准了我不愿意跟他掺和,又不能让你没面子,这才故意在我面前示威。”   “……”   “你为了他这么大声跟我说话,你以前都不凶我的……”   蓝止实在不想浪费时间跟他胡搅蛮缠,站起来就往房间里走,简锵抱住他的腰:“不许走,先把话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白风扬是个朋友,而且根本不喜欢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对我有意思了?”蓝止转头眯起双目。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说喜欢男的就喜欢男的,连个内心的挣扎都没有?   简锵看着他,喉头微动:“总之我不喜欢你跟他来往太多,他对你的心思绝对不单纯。你今后不许再见他,听到没有?”   蓝止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他回了房间。   这件事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蓝止在修炼室打坐了大半天没理他,出来透风时,却见简锵红着眼睛抱膝而坐,正在逗弄地上一只小鸟,怔忪着喃喃自语:“蓝师兄不喜欢我了,他以前从来不这样,他眼里只有那个白风扬。”   蓝止胸中怒气翻涌,也不想跟他说话,走去后院的灵草园子灌溉松土。   简锵不多时跟着过来,不帮手也不出声,只是坐在手上逗弄那只红嘴黄毛的小鸟。蓝止松了一会儿土,只听简锵轻声说起来:“白风扬明明对他有心思,之前我就看出不妥了,他到现在也看不出来。说我不懂事,只是袒护白风扬,他不喜欢我了,喜欢那个白风扬了……“ 越说越伤心,眼泪更是停不下来地往下掉。   蓝止被他絮叨得心烦,又兼之天气炎热,身上汗湿一片,把水瓢一扔就进了沐浴室。   刚解开衣服要脱裤子,简锵就红着眼睛走了进来,泪痕未干,低着头不说话。蓝止跟他向来有默契,不在意地问道:“一起洗么?”   简锵抹着眼睛点点头。   哭归哭,闹归闹,到了该做这种事的时候,这小子是绝不会错过的。   几个月前回到这里时,两人从谷外运石砖瓦片进来,亲自动手盖房子。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因此也不着急,每日悠闲地铺砖添瓦。蓝止开辟了一个灵草园子,从溪流引水过来灌溉,把谷内谷外稀罕的灵草全都移到园子里。简锵却着力于建造浴池、卧室、修炼室等地方,从设计到修建,都不让蓝止插手。   蓝止本来没有管太多,住进来之后才发现,他们居住的院子里几乎到处都是利于做那种事的场所。   蓝止想了半天,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于是向简锵建议把某些不道德场所给改了。这小子也是极有原则,别的什么都好说,唯独这件事上坚持自己的想法,拼死捍卫自己亲手建造的家。他哭闹了好几天都不肯妥协,最后蓝止只好让步,院子便暂时这样了。   两人在水里温存许久,俱都身体炙热,蓝止背转身贴在石壁上,突然间一阵痛楚,咬着牙皱起眉,只等那东西慢慢进来。他没好气地说:“我要是喜欢白风扬,又为什么让你做?”   简锵不出声,只是把他的头掰过来,低下头来亲吻他的嘴唇。   不多时逐渐进入了状况,简锵的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呼吸急促地抱怨道:“最近好久没做,我都快忘了怎么做了。”   忘记怎么做?就算是第一次意识不清的时候,他也很清楚怎么做!   “我们前天刚做。” 蓝止被他气笑了,“忘了么?”   简锵慢慢在他体内推送,低头吸吮他的耳朵,附议道:“对啊,师兄……两天没做了。”   蓝止气得不想说话。   进行到一半蓝止有些腿酸站不住,脚底直向下打滑,说道:“这里不行,回房间去继续。”   简锵正做到兴头上,这时候哪里也不想去,搂着他的腰喘息道:“师兄今天投降得特别快,一次还没结束呢。”   蓝止眼睛微微一眯,咬了咬牙不出声了。   春风几度,简锵脸上才有了些笑容,窝在蓝止的怀里乱摸乱蹭。蓝止见他高兴了,心里也是畅快,在他的面颊上亲了又亲,轻声道:“谁说我不喜欢你了?整天胡思乱想,我这是不喜欢你么?”   简锵在他的怀里扭动:“那就别让白风扬再来找你。”   蓝止皱眉道:“不是说清楚了么?白风扬是我朋友,见个面有什么不行?要是实在不想他来谷里,我出去跟他见面吧。”   简锵听他语气严厉,不由得怔了怔,身体也不扭了,搂着他的腰呜咽起来:“不许出谷去见他,他对你不安好心……”   蓝止扭过头去睡觉,简锵依旧抱着他不依不饶:“蓝明苏,你别给我装睡,那个坏蛋每次来都会跟我示威,就是欺负我没办法,你别总是信他……”   蓝止没好气地说:“他怎么向你示威了?”   简锵气急败坏:“他每次用嘲笑的目光看我,还说你们两个聊得来……”   聊得来有什么错?   蓝止道:“他对待我态度正经,对你谦逊有礼,反倒是你总是不给他好脸色,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你懂事点,别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简锵委屈得要命:“动不动就说我不懂事,他的表情你根本没看到……”   蓝止叹口气,摸着他的头揽在怀里:“我对你什么心意,你还不清楚么?别总是想些有的没的。”   简锵被他紧紧抱住,顿时满脸通红,这才又撒娇似的扭了几下,安静不出声了。   蓝止心里也有些古怪,简锵虽然爱吃醋爱撒娇,却也从没不讲道理到这个地步。这小子对白风扬的敌意实在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于是下一次白风扬造访的时候,蓝止便上了心。   白风扬近来对世事有所顿悟,气质沉静无争,谦逊淡然,让人望之而生好感。他坐着小船进来,在溪流边上了岸,一身白衣走上来,向蓝止颔首:“蓝师兄好。”   蓝止微笑道:“你来了,去厅里坐吧,我给你倒壶茶。”   白风扬恭恭敬敬地说:“谢蓝师兄。”   蓝止一转身,却见简锵正含着泪站在自己的灵草园子旁边,目光却是望着白风扬。蓝止迈步先入了院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倒水沏茶,而是站在墙角略蹲了蹲。不多时只听简锵带点怒意的声音道:“你又来做什么?”   “我来看望蓝师兄。” 白风扬的声音。言辞无甚古怪,语气却是与平常不同的轻佻。   “我与蓝师兄已经在一起了,你就算再来骚扰他也无济于事。”   “那也未必。”   那也未必?蓝止的嘴唇一抿。   简锵冷冷道:“我片刻工夫就能把你化为灰烬,你好自为之。”   “是么,你敢杀了我?蓝师兄会对你怎么样?” 白风扬的声音恬淡,“蓝师兄喜欢跟我聊天说话,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该好自为之的人是你。”   蓝止不急不缓地从墙的另外一边转过来,白风扬的脸上还有些示威的笑容,一时间收不及,就这么怔怔望着蓝止。   蓝止颔首道:“我倒不知道白师弟对我还有这种心思,受宠若惊,今后真是不敢再来往了。”   白风扬儒雅的气质消失不见,急得勉强笑道:“别生气,我没那个心思,我就是觉得简师弟防我像是防贼似的,有点好笑,这才一时兴起逗逗他……”   不逗他都已经横吃飞醋了,还要故意误导他,怪不得近来紧张成那样!   简锵不想突然间沉冤得雪,眼圈一红:“都告诉你了,他对你有意思……”   这天之后,白风扬三个月内不得入谷,直到后来向道了歉,郑重承诺对蓝止没有半点别的心思,这才重新被放了进来。简锵近来受到的委屈不小,经蓝止好好哄了几天,终于才不计较了。     第78章 重修番外(二)   文章在齐慕然死去的时候突兀地完结,自然引起了评论区的各种不满,这情况简而言之就是烂尾。只不过他这评论区与其他的倒也不同,别人烂尾都会招来无数怒斥,而这篇文因为简师妹的关系,读者群比别的温和些,只是抱怨和泪奔。   【楼主:这都算是什么?反派死了就算完结了?怎么也得说说男主的后续吧?】   【1楼:到结尾了,想要不能描述的内容啊!】   【2楼:作者你出来,真的这样不叫完结,这就是把幕后凶手交代了一下,叫做糊弄。你把我们想看的吐出来,否则我们要挂你。】   【3楼:到了结尾也没个准数,到底蓝蓝是女的还是男的?】   【4楼:至少把这个说清楚啊!喂!】   【5楼:就算是女扮男装,最后也会有个真相大白的情节。这都算什么,难道我们追文是为了看你剧情的么?】   【6楼:看不到确认蓝蓝是女生,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7楼:强迫症不能忍!】   作为一个读者,蓝止也明白自己的结尾是多么让人不能接受,尤其是蓝止的性别,宛如开放式结局随君想象,在某些人的标准下是可以判极刑的。   蓝止决定给大家们一个交代。   于是停更两个月后,文章终于更新了一篇番外。   蓝止许久没有写文,遣词用句生疏了许多,因此开启了系统自动写文的功能。现在的好处是,自动写文已经不会自动发布,而是出现在存稿箱里,由蓝止最后修改之后才发出去。这比他闷着头写三万字要简单许多,于是蓝止找了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准备开始这番外的一天。   说真的,在一起之后远远不如当初谈恋爱时刺激,每日就是跟简锵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嘴仗,然后和好,然后再小打小闹。但是你迁就我一下,我忍让你一下,日子也就这么温馨和顺地过下去了。   但是这种淡如白开水的日子写在文章里自然是无趣,蓝止思虑之下,于是准备了一些特别的活动。这就相当于领导视察他的感情生活,无论如何也得做出点样子,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早上10点左右,蓝止端着粥和几盘小菜来到了卧室,放在桌上:“起来了?吃早饭了。”   简锵早已经醒了,看到那几道菜时却是愣了片刻。他们两人早已经辟谷,这都多久没吃饭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突然间要吃早饭?   不过想到这是蓝师兄亲手下厨,心里却是一阵感动,他赶紧披上衣服下了床,坐在桌前吃了几口。蓝止坐在他身边摸他的头,简锵心里高兴之极,撒娇似的抱住蓝止的腰:“师兄喂我。”   蓝止抿了抿嘴唇,心道喂他吃也没什么,用勺子舀着粥往简锵口里送。简锵的心跳加速,望着他的目光也有些微动,张开嘴巴喝了一口,又小声道:“师兄用嘴巴喂我。”   蓝止半眯眼睛看着他。   这小子也太容易进入状况了,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蓝止转念一想,今天不就是为了秀恩爱来的么,用嘴巴喂他又有何不可?   蓝止低头含了一枚酸梅,脸慢慢贴近,闭上眼睛吻上他的嘴唇。简锵顺手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舌尖缓缓顶入,一时间唇舌相缠,酸甜之味散开,温柔缠绵,已分不清酸梅是在蓝止的口中,还是在简锵的口中。   许久之后两人才不舍地分开,简锵吐出一颗干净的小核,轻声笑着说:“去床上继续?”   蓝止被他吻得有了些反应,心中忽然间警铃大作,心道今天还有别的事做,不能被他勾得现在就上床,站起来说道:“把早饭吃了,今天我们出谷去逛逛。”   “何不直接去床上,比去外面可有意思多了。”   “白日宣淫,成何体统?快些把早饭吃了,否则我一个人出去了。”   “我们没白没黑地做过多少次了……”   蓝止赶紧打断他:“再说废话我不理你了。”   他要的就是简锵这句话,说明两个人的房事很频繁很和谐,宅男们看到这句话就会自动脑补几千几万字,也就不会继续找麻烦了。   简锵自然是不会就此罢休,把蓝止揽在腿上继续要他喂,软硬兼施地要来真的。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蓝止顽强抵抗之下功亏一篑,衣服被他脱下来一半,终究还是让他做了一次。   这次简锵总算吃饱,抚着蓝止白皙的大腿轻声道:“师兄,我每次进来这里,就感觉像是回了家似的不想出来,你说奇也不奇怪?我自小无家,想不到回家竟是这种感觉……”   蓝止冷着脸从他身上下来,提上裤子穿衣服,一声不吭。胡说八道,回家这么温馨的字眼用在这种事上面,也只有他能想得出。   “穿上衣服跟我出谷,否则你今天留在这里给我照顾灵草。”   “是……”   出谷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幸好太阳不算太毒,兼之天气秋高气爽,景色正好,漫山红叶美不胜收,正是游玩的好日子。蓝止本来就打算与他踏青,故意牵着他的手满山乱转,简锵自然是不管蓝止带他去哪里,只是时不时偏头看着他,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无人谷附近三十里远的地方有个瀑布,飞流直下,水雾濛濛,在漫山红叶里更是别有一番神韵。蓝止带着他找寻许久方才寻到,浸在落下的水雾当中,微笑问道:“之前没来过这里,倒不知道景色竟然如此之好。”   这就是他准备的约会,踏青赏景。   简锵轻轻点头,却突然间脚底一滑,扑通一声失足跌落水中,仓皇中抓住蓝止的裤脚,顺势也把他拉了下去。   蓝止猝不及防地落入水中,如同落汤鸡一般露出头来,头发已经湿透。他看着一脸复杂的简锵,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回事?” 简锵一个圣阶的道修,怎么可能连站都站不稳,还会脚底打滑掉落下来?   简锵浑身是水,推着他抵在石壁之上,轻声说道:“师兄,既然已经下来了,不如在这里做一次吧。今早你故意勾我,一旦勾起火来难以压制,我有点忍不住,不能就这么算了。”   蓝止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等,今天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喂!让你等等听到没有!” 他还有大把安排好的节目,要是整天只做这种事,他明天的更新还能剩下什么?怎么到哪里都会出错!   可惜这里的水较深,怎么站也站不稳,简锵也使不上什么力,只得悻悻停了下来。蓝止飞身上了岸,忍着气说道:“想做什么回家再做,在荒山野岭做这种事算什么?”   简锵不高兴地在他怀里乱蹭,蓝止也生不了他什么气,随口哄了几句,低下头来专心把衣服弄干。简锵又搂着他在岸边温存,半是撒娇半是讨好,蓝止倒是不厌烦他这样,温温柔柔地坐在草地上说了大半天的情话,简锵又趴在他腿上睡了一会儿。不多时天色渐沉,蓝止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拍着他的脑袋道:“已经是傍晚了,你我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去临近小镇的市集走走吧。”   风景没看成,反倒晒了大半天的衣服,蓝止心里到底有些不高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在心里生闷气。计划不如变化,跟这小子看什么风景约什么会,他心里也就只有这些事吧!   蓝止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在前面带路,简锵看出来他有些不对劲,隐约觉得自己得罪他了,不敢再说什么,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   两人自从在一起之后极少真的吵架,也很少有冷战的时候,不由得都觉得气氛沉闷。两人来到附近小镇的市集,简锵刚要小心拉着蓝止的袖子说话,突然间头顶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紧接着轰隆一声,磅礴大雨浇了下来。   顷刻间,小贩们卷着东西推着小车四处逃散,刚才热闹的集市一眨眼就没了。蓝止站在雨中,心里也有些低落下来。   “师兄,都是我不好。” 简锵赶紧上前揽着他的肩膀,小声道,“你好心计划带我出来玩,早上还给我做饭吃,花了不少心思,我却完全没体会到。”   蓝止瞄他一眼,心中微动,略微有些心虚。其实他应该经常带着简锵出来走走,非得等到要写番外的时候才做,也算不上有多诚心。   “师兄,咱们回去吧?” 简锵拉着他的手,“我学会了吹箫,等下回去之后我吹给你听。”   蓝止点了点头。上天都不佑他了,果然今天不该出门,就该在谷里好好呆着,种花什么的也比这有趣。   夜里蓝止在床上半躺,简锵坐在他的身边,果然悠悠荡荡地吹了一曲。箫声本就有些凄婉,简锵吹得又是不错,蓝止闭上眼睛听着,禁不住被那箫声勾得心情起伏。一曲终了,蓝止抱着简锵的腰躺下来,愧疚道:“今天我倒也不是生你的气。”   “是么?我真以为你生气了。”   蓝止把他抱紧,声音还是带些歉意:“有矛盾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就算有时候生气,心里还是爱你的。”   “是么?我却是从来没生过你的气呢。”   “你有,你经常吃醋。”   “那个不算。”   两人躺在床上拥着,不自禁地又亲密起来。简锵轻手轻脚地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头也低了下去。   “……你又要做什么?” 蓝止摸着他的头。   “吹箫。”   蓝止:“……”   整天做这种事,他明天的更新还会剩下什么?   荒唐一夜,蓝止翌日11点才从披头散发地床上爬起来,昨天的那一章早已经在存稿箱里躺着了。他粗粗一看,入眼的都是不堪入目不可描述的内容,心中有股难以言语的沮丧,赶紧把新章节里违反规定的部分剔除。   三万字的更新立刻缩水成了三千字。   蓝止摇着头,又不紧不慢地添加了一千多字,打补丁似的把残破不堪的段落勉强连接起来,顺便借着蓝止之口说出了自己是女子的事,算是给了宅男们一个交代,点击“发送”。   计划里既有看风景、逛市集、下酒楼,又有月下饮酒、谈心舞剑,最后却几乎什么都没做成。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呢?   只不过他两个多月没有更新,读者们自然不会时时盯着,等了四五分钟,竟然一个评论也没有。蓝止百无聊赖地翻到最新更新的那章,自己阅读起来。   这一看不打紧,他的目光突然在一段描写上定住,眼睛瞪圆,身体冒出冷汗。这下糟糕了,简锵低下头为他吹箫那一段,他竟然看漏了,没有删除!   都怪这模棱两可的描写,简锵一共吹了两次萧,第一次是雅致脱俗之事,第二次却是恰恰相反。他刚才混乱时没看清,竟然把第二次的部分描写留了下来。   他不过才发文几分钟,现在还能够进行修改,蓝止赶紧去后台调出章节进行修改。正在急三火四地处理时,评论区里却已经有了一个评论。   【楼主:怎么回事?为什么简师妹给蓝蓝吹箫?作者你出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蓝止紧闭着嘴唇把出问题的段落删了,在评论区留下一个留言。   【1楼:哪里有?楼主看错了吧?】   【2楼:诶?怎么又没有了?刚才我明明看到了!】   【3楼:我也没看到,楼主看错了吧?】   【4楼:我没看错!你们不要污蔑我,这个的确是刚刚修改了的!你们注意时间,我的评论是在文章最后的更新时间之前!】   【5楼:楼主冷静,你看到的吹箫是真的吹箫,不是你想的那种吹箫。】   【6楼:不是!文章里本来有两次吹箫的!第二次吹箫是那种不道德的吹!】   【7楼:楼主别害怕,文章里蓝蓝自己不都说了么,她是个女的。】   【8楼:是啊!好不容易等到蓝蓝亲口承认,我都感动得热泪盈眶了,楼主你别得妄想症。】   【9楼:泪目,终于可以放心地睡觉了,蓝蓝是个女孩子,看到这个真想哭。】   【10楼:我才没得妄想症!一开始真的是吹了两次箫!】   【11楼:楼主你唯恐天下不乱么,蓝蓝是女的你不高兴?你自己是不是喜欢男的啊?】   【12楼:我才没有喜欢男的,也不是得了妄想症,真的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么!】   【13楼:楼主你歇会儿吧,我看你蹦哒,我也累了。你让大家高兴一下不行么?】   【14楼:蓝蓝万岁!好高兴啊,至少把事情说清楚了,这才算是有交代啊。】   【15楼:不是,我真的看到了!我好委屈,你们怎么都不信我……】   蓝止默默地把玉牌关了起来,想起很久之前读过的一句话,莫名对这楼主有了点怜悯。   “真相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索伦·齐克果。   他以前真没想过这句话的可靠性,读过就算了,今天心中不禁有了些感慨。这句话所言非虚,当初自己被人陷害之时,有多少人能看清楚真相呢。   第79章 重修番外三(上)   时过境迁,历史渐渐成了流传下来的故事,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据说许多年前曾经出生过八风阵的传人,能单手列阵,方圆几里所有一切顷刻化为飞灰。这人修炼到了神阶,引领几乎灭亡的道修抵抗西部大陆的进犯,把魔修赶回沉骨峡的另外一端,打断通路,从此两方不再有战火。   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的性格如何,只知道他身边有个风华绝代的蓝衣男子,有人说是兄弟,有人说是伴侣,也有人说是好友。这男子的资质并不比他好,也修炼不到神阶,于是许多年之后,这男子先一步去世了。   从此,再也没有了八风阵的消息。有人说他跟随蓝衣男子死了,有人说他闭关修炼,也有人说他已经投胎转世。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百年,连故事也逐渐被人遗忘。   冬雪初融,春风几千年不变地吹绿了孤寒镇口上的古槐,古槐树下有户人家,在一个春日下午迎来了一位呱呱坠地的小公子。   小公子出生的时候,门口除了来往忙碌的仆役婆子,还站了一个比他父母还要紧张的男孩。这男孩大约五岁,眉目如画,长得极是好看,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房间,听着妇人的呼喊,咬着手指头等那小公子生出来。   这小男孩自然就是蓝止。   他死的时候,简锵也陪着他一起死了。蓝止的灵魂不生不灭,也不受管制,在心中净地等了很久,终于到了再次转生的机会。   生时相惜,死时同穴,转生时必定相隔得不远。   蓝止带着记忆先出生了五年,也在焦急中等待了五年,这年的春天有些不一样,镇子里灵气煞气相冲相撞,纠缠不清,盘旋在这条街上的一户人家的院子上方,不多时,这位小公子终于出生了。   小男孩出生之后也是奇怪,从小就是爱哭,也不爱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只有邻居家的小哥哥出现时,才会红着眼睛停下来,只是不住地看他。   待到长大一些,小男孩有了些力气,开始闹着要小哥哥抱。他母亲生了九个孩子,虽有仆役奴婢照顾,但也家事繁忙,有人愿意帮忙哄孩子也自然求之不得。   于是蓝止隔三差五便来看看他,陪着他玩。   男孩学会了说话,又学会了走路,连滚带爬地跟在小哥哥身后跑。他不出声也不闹,安安静静,只有蓝止抱着他时,他才会伤心地哭出来,抹着眼泪说:“今天别回家。”   蓝止拒绝不了,因此从小便经常跟他睡在一起。   八岁时蓝止家里没落,小男孩的母亲把他买了下来,从此蓝止成了他家中的仆役,十六岁时才能重获自由。三岁的小公子喜欢他,因此蓝止只管照顾他,手把手地教他认字、看书、翻跟斗、爬墙、抓蚯蚓。   这夜蓝止帮他洗澡,两人同坐在一个木桶里,小男孩咯咯笑着扑打着玩水,溅得他浑身湿透。当夜木桶里的水流了一地,蓝止被打了几藤条,小男孩抚着蓝止身上的红痕,不声不响地掉了大半夜的泪。   两人就这么一起长大,简锵从没离开过他的身边,一晃就是好几年。   十四岁那年的夜里,蓝止忽然梦到长大成人的简锵对自己做不能说的事。他半夜浑身冷汗地惊醒,被子上粘湿一片,竟是成人的初次梦遗。简锵不过才九岁,夜里就睡在他身旁,他从没见过蓝止这副模样,脸色酡红地看着他,问道:“你在梦里叫什么?”   蓝止自然不能告诉他,这种事打死也不说,无论怎么问也不说。简锵没有放弃,不甘心地向别的仆役打听,被人笑着糊弄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弄懂是怎么回事。从这时候开始,他看着蓝止的目光便不太一样了。   十五岁时蓝止已经是镇里少见的美少年,对他倾心的女子也不在少数,蓝止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作什么也不知道。这天夜里睡到一半,忽然觉得身体被什么压着,嘴唇酥酥麻麻有些刺痛。睁开双眼时,简锵轻轻压在他身上,正捧着他的脸试图接吻,虽是年纪小不得要领,却还是兴奋地舔着他的嘴唇,满脸通红。   蓝止像是从头到尾浇下一盆凉水,他虽喜欢简锵,却也绝对没有恋童的嗜好,当下把他一推,穿上衣服下了床。   他真切地意识到,是时候跟简锵分床睡了。   从这天起蓝止搬回了自己仆役的房间,小男孩哭着不肯,在他门口蹲着不回房,蓝止就是不肯点头答应。简锵年纪越大,蓝止越是害怕,他这时候已经接近十六,很快就是自由之身,于是开始准备拜师修行之事。   家里人也知道小公子对他的依赖不正常,瞒着他让蓝止去几个门派考核,在家的日子越来越少。小男孩找不到他,天天坐在门口等,蓝止偶尔回到家时,他便红着眼睛跟在身后乱转。蓝止不敢跟他同睡,不敢像以前那样亲亲抱抱,甚至不敢跟他同处一室,简锵意识到了两人不可挽回的疏远,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天深夜他被蓝止赶出房间,站在门口伤心哭着说:“以后我再也不敢亲你了,再亲你,你就把我打死,行不行?”   才十一岁,连接吻的意义都不清楚,他应该怎么解释?   蓝止低着头让他进了房间,这夜最后一次同床而眠,黑暗里背对着他而躺,说道:“我不久就要出远门拜师修行,你十六岁那年再来找我,那时你若是知道了对我是什么感情,再亲我也不迟。”   小男孩紧紧搂着他的腰,把满是泪痕的脸蛋贴在他的背上:“五年后你就忘了我了。”   “不忘,就算你忘了我,我也不会忘了你。”   小男孩爬到他的面前,把身子蜷在蓝止的怀里,含着眼泪不说话。蓝止轻抚他的头,在他的鼻尖落下一吻:“五年,那时你再告诉我想要什么。”   小男孩攥着拳头:“那时是不是不论我要什么,你都给?”   蓝止略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他那时候已经是十六,古代十六岁也就差不多了,点头道:“嗯,没错,你要什么我都给。”   小男孩慢慢把头靠在他的怀里:“你好好修行去吧,我到时候去找你。” 说完不多时似已入睡,呼吸平缓,许久却忽然又不放心地说:“别把我忘了。”   “不会忘。”   蓝止不想再去北行这种地方,挑选的都是不算太大的去处。他们多年前曾经建立一个叫做百草门的小门派,专以种养、贩卖灵草为生,后来交给墨离打理,再也没去管。墨离和蓝棱死得早,这门派换了几个门主,如今却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蓝止对它有些感情,好感也自然不少,几经思量最终决定去那里。   一晃五年而过,蓝止先天资质难得,后天又刻苦努力,两年之内升到天阶,在百草门的后辈弟子中首屈一指,被门主提拔为引领弟子之一,专管二十个后背弟子的修行。   这年春暖花开,百草门经过重重严格筛选,终于让十二名新弟子入了门。 第80章 番外三(下) 百草门以种药、采药、炼丹、酿酒为生,低阶灵草在修仙界虽不值钱,在凡人当中倒是卖得很好,养活上下三百人不是问题。蓝止资质奇佳,修为提升迅速,因此一概杂活都不用做,平时只管闭门修炼,每月只是护送两次灵草,以为回报。 这里不比当年的北行派,入门的考核极其严格,进来之后却轻松许多,除非犯了大错,否则不轻易打发出去。这种方式有利有弊,弟子们不觉得整日有鞭子抽似的,关系融洽许多,但是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的却也不少。 蓝止生死一世,早已经看开了许多,却也希望这辈子能尽量活久一点。简锵与他不同,乃应天地大劫而生,肩上的担子重,自然不像他一样可以选择怎么过活。 五年里天各一方,再相见时已经是有些生疏客气了。 入门当日拜见师尊师伯师叔师兄师姐,简锵与蓝止打了一个照面。蓝止这时有二十一岁,修为到了星阶,在北部大陆二十五岁以下的道修中排行第三,兼之长相超凡出众,倾慕者不计其数。 简锵已经有了些当年的模样,个子也跟蓝止差不多,蓝止心中虽是高兴,两人脸上却都没流露出什么,只是随便点了个头。 晚上蓝止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打不定主意是否要去找他叙旧,不想有人敲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简锵抱着一个小包裹,里面都是家乡带来的果品,也是蓝止以前爱吃的东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都是娘亲让我带来给你的,我说你未必稀罕,她执意不肯非要我带着。” 蓝止从他手中接过来,开了门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简锵从白天见到他时就在害怕,晚上来找他时也是忐忑不安,生怕蓝止与他的感情淡了,不再想跟他扯上关系。他现在何止想进去,更恨不得今夜能睡在这里,点点头跟了进去。 蓝止与他坐在床上吃着东西叙旧,聊起小时候的事,越说越高兴。不知不觉到了三更,谁都有些不舍,也不想先提该走的事。最后蓝止清了清嗓子:“你先回去吧,改天我们再继续聊天。” 简锵点点头下了床,说声“我回去了”便出了门。 从此蓝止与他也时有相见,只不过来去匆匆,简锵是新入门的弟子,与他没什么交集,见面也不过是略点个头。 只是夜里简锵却时常来找他,有时是因为修行上有不懂的地方,有时问他些门派里的事,总之各种各样的问题都有。蓝止偶尔在门口跟他站着聊上几句,大多数时候还是放他进来。 蓝止跟他多少都有些心照不宣,坐在床上说说笑笑,时不时也你靠着我,我靠着你。有天夜里蓝止躺下来,简锵也顺势平躺在他身边,用手撩了撩蓝止的头发。 那动作略有些亲密,蓝止装作没注意似的不出声,简锵小声道:“师兄,你越长越好看了。” 蓝止勉强清清喉咙:“跟以前长得一样,你许久没见的缘故。” 简锵轻声道:“这五年我每天都想着你,有几次做梦半夜惊醒,就是梦到你不记得我了。” 蓝止说:“就算你不记得我,我还是会记得你。” “可是你从不单独写信给我,只是逢年过节的才给娘亲写信。” 那声音委屈了些,简锵往他身边靠了靠,“七八张纸的信,只有最后几句才问我长高了没有。” 蓝止有些不自在,就算是含蓄了点,也算不上什么大错吧。 简锵的手摸上蓝止的脖子,忽然道:“这里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 “是么?你给我揉揉。” 蓝止闭着眼睛。 简锵的脸凑上来,舌头轻轻舔上那红色的小包,见他只是动了一下却没有抗拒,呼吸突然重了些,小心翼翼地轻轻舔着。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乱,简锵不知所措地说:“师兄。” 炙热的嘴唇直接贴上他的咽喉,轻轻咬啮,蓝止浑身发热。不知不觉间领口散了些,肩膀露出来,顿时没了遮挡。 这天的亲密浅尝辄止,两人脸红心跳地分开来,蓝止低着头拉好衣服,简锵也不好意思说想继续,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回去了。 自从这天起,简锵来得更加频繁了些,两人说些话之后,简锵便会倾身上来,轻拉着他做些亲密的事。 两人的年纪都不大,又是互相有意思,自然是有些干柴烈火。这种事不能急,开始时只是像之前那样亲亲脖子,躺在一起聊天温存,后来有天夜里油灯熄了,两人在黑暗里没说话,蓝止只觉得嘴唇被人试探似的碰了碰,湿滑的舌头慢慢撬开进来,从此便有些难以控制了。 蓝止当夜没有拒绝,简锵紧紧抱着他,由开始的轻柔细吮,越吻越深。 谁都没有挑明了说,但越是不说便容易产生绮思,两人心照不宣地小心试探着,不着急也不逼迫,拉扯着对方逐渐陷下去。 同门之间禁止行不轨之事,尤其又是两个男的,自然是要多加小心。蓝止在百草门中的地位超然,简锵频繁的登门自然叫人觉得奇怪,后来说开来,才明白蓝止与简锵是年少旧识。幸而蓝止向来对儿女情长没什么兴趣,因此也没人怀疑他们的关系,只以为他们是好友。 蓝止是男的这件事似乎从来没让简锵困扰过,他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小了些,有些不安。 这天简锵夜里又来,蓝止等他关上门才道:“你进来半年,很快就要抉择将来做什么,你想好了么?” “想管护送。” 那便是同自己一样,武修为主,其余的可以不管。这倒也不辜负他的好资质,只是依照这小子的性情,恐怕不是为了修炼,而是为了多点机会亲密相处。 蓝止说:“既是想主武修,便要勤奋修炼,不能偷懒。” “嗯。” 蓝止躺下来要睡觉,简锵也掀被子上了床,慢慢把他搂在怀里。 简锵的动作非常轻柔,越是如此,就越是难以抗拒。简锵在他的肩窝里蹭着鼻子,在他细滑的颈项上细咬轻吻,含着他的舌温柔吸吮。蓝止只觉得浑身发热,手不听话地探进他衣服里,摸上他的腰。 简锵的呼吸急促,像是得到了鼓励似的,拉散了蓝止的衣服,手也慢慢探进他的裤子里。 混乱间蓝止想着,才十六岁啊,不过是个初中生,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这段时间一直对简锵的年纪有些心虚,却也找不到彻底拒绝的理由,今天想到“初中生”三个字,脑子突然间打结,蓝止的身体冷却下来。 “师兄。” 呼吸急促的简锵自然感觉到了不对劲,自他的前胸抬起头来,“怎么了?” 蓝止要把手抽出来,简锵急忙拉住,重新贴上自己的腰腹:“你喜欢的。” 蓝止很少主动,今天竟然掀他的衣服摸他的腰,实在是难得。 蓝止把他推开了些:“你年纪还小,暂时不能做这种事。前些日子我没想清楚,是我的错。” “我已经十六了。” 简锵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哥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成家当爹了。” “你哥跟你嫂子的年龄一样大,我比你大五岁。” 蓝止半坐起来,“等再过两年你十八的时候,我们再说别的。” 简锵低着头郁闷了很久,说道:“你五年前曾说过,再见面时什么都答应我。” 蓝止实在有些头痛:“再过两年吧,你还在长个子,应该专心修炼,不要因为我而分心。” 这一句话之后,简锵再来时就什么都不能做了。 他倒也不是没试过,可是从此之后蓝止把门开着,什么亲密的事也不能做。偶尔他也能搂着蓝止接个吻,但只要想做别的,蓝止便会把门窗都打开,房间里的动静一眼便能望穿。 望眼欲穿地等了两年,终于到了他十八岁的生日。 蓝止对简锵这两年的修炼是非常不满意的。以他的资质,两年之后应该能在天阶左右,可是他却不思进取,与其他资质一般的弟子一样停留在人阶上品,连地阶也不到。 要是没有要紧的事,得过且过也就算了,但是男主是应大劫而生,肩负天地重任,修行若是不到,将来大乱时连自保也是问题,更不用说消灾除难。 蓝止又看看书橱里的一叠纸。 这小子怕是很有艺术细胞,不但会吹箫吹笙弹琴,连情书也写得很好,几乎每隔几天就作首诗送给他,有的还谱成了曲子,搬着琴过来唱给他听。 本来不想让他分心,可惜有些人天生就没有修行的自觉,不在乎长生,也不在乎大道,只想着跟心爱的人相依相守,风花雪月。 简锵上一世还不至于如此不求上进,细想来,这怕是临死前遗留下来的恐惧。蓝止先他而死,简锵却还有几百年的寿命,终究承受不住,追随着蓝止一起去了。 转世再生,竟然多了点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情。 想到此又觉得有些不忍,蓝止却不能任他我行我素。能力越高,责任越大,这便是简锵身上的枷锁。 生辰这天自然是要帮他庆贺,蓝止把他叫进自己的房间里来,煮了一碗长寿面。他煮饭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简锵自然清楚得很,还是连汤也不剩地喝光了。 之后两人漱口清洗,简锵不声不响地把门关上,揽着蓝止上了床。 蓝止有些被动:“你要做什么?天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两年了,你说等我到十八岁,我已经十八了。” 简锵有些着急,“你当年答应了我的。” 蓝止的嘴角抽了抽:“你还答应我好好修炼呢。” “我有修炼啊。” “你要是能每天修炼两个时辰,也不至于升不到地阶。” 蓝止胸中的气小旋风似的慢慢而起,“你别跟我犟嘴,昨天做什么了?” “早上去修炼室了啊。” “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墨,下午就给了我一封六七页的情书,早上在修炼室做什么了?我就不信修炼还能染墨。” 被人抓包,又狡辩不得,简锵的眼圈一红:“修炼的时候想到你了,觉得心痛难受,写了封情书给你。” 蓝止又道:“前天呢?” 简锵抹着眼睛掉下泪来:“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就是喜欢跟你在一起,你怎么总是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蓝止生气道:“你别避重就轻,你在我床上滚了一天没做正事!” 简锵呜呜地哭起来:“为什么那么凶……” 蓝止道:“在一起的事过两年再说吧。夜深了,你回去睡觉吧。” 简锵闻言怔了怔,眼泪决了堤似的涌出来:“又要我等两年!我从十一岁就开始等,好不容易等到十六岁,你要我等两年,我等到十八岁,你又要我等两年,你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我不干,你欺负我……” 蓝止拉着他的手臂下床,简锵死死抱着床柱,哭得肝肠寸断:“说了话不算数,就知道用修为压我,我已经等了七年了,你一点都不心疼我,还要我继续等……” 蓝止脸色发黑胸口起伏,心道修为不如我高还好意思说。他却也不敢硬拉硬拽,这小子现在铁了心不肯走,硬拉他出去怕是自己的床也要塌了。 简锵见他没有反应,肩膀随着哭声一抽一抽的,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蓝止心道就你这样还要上我,忍了忍气道:“升到星阶之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简锵抹了抹眼泪:“天阶。” 蓝止眯眼看了看他:“一年之内升到天阶,否则等到你星阶的时候再说吧。” 简锵的情绪慢慢舒缓下来,倒在蓝止怀里搂着他的腰:“亲我一下,师兄亲我一下。” 蓝止还生着气不想理他,简锵拉着他的头下来亲了亲:“师兄,我想到你就心疼,在你身边看到你没事的时候才觉得心安。” 蓝止摸着他的额头:“笨蛋。” 简锵在三个半月后便升上了天阶,众人哗然,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蓝止的脸色黑了黑。这小子果然是要用皮鞭子抽着,又或者要在他头顶吊根胡萝卜才会用功,将来只怕不会顺风顺水。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简锵就来讨债了。 他故作矜持地在床边站了站,蓝止装作没看见似的继续看书,简锵又把床重新铺好整理一遍,乖巧地坐在床上看着他。蓝止继续不理他,他终于着急起来:“师兄,很晚了,该睡觉了。” 蓝止道:“我还想看点书,你先睡吧。” 简锵怔了怔,站在蓝止身后慢慢吮他的耳朵,只把蓝止吮得热气四起,一回头,滑腻的舌头钻进口中。 两人缠绵地接吻,蓝止情动,简锵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轻手轻脚地拉开他的衣带:“师兄,你喜欢我么?” 蓝止的脸上罩上一缕红:“嗯,喜欢。” 情话他不会说,但是都愿意给他上了,难道还不是喜欢么!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有个西部大陆的番外,因为要放进个志,暂时不会放上网络。不过西部大陆打算写几个故事,感觉魔界应该很有发挥的空间,因此剩下的二十章会慢慢补齐。   第81章 2017年重修 现代同人番外      (一)   蓝明苏微蹙双眉,左手轻扶着额头,右手的食指落在滑鼠中间的小轮上。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他还是睡不着,裹着被子在电脑屏幕前。   屏幕上有各色不同的男人的脸,全都是以卡通漫画的形式画出来的。   网站的名字叫做“蓝屏公关”,是2018年某公司投巨资设立的网站,顾名思义,专为人寻找蓝颜知己。这是个让人相识的平台,所有的男公关只签一年的合同,负责的只是陪着出席场合、聊天、约会,网站上明文规定不提供任何性服务和性交易。   蓝明苏心不在焉地看着人头旁边的简介。   这里只提供最好的男公关,学历高、有品位,大都是重点学府毕业的本科生,有些还在读书。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学历,那么他们的长相气质必定是十分出挑,甚至还有几个不太红的小明星。   这些男公关全都是业余来捞些外快的,并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因此网站也保护他们的隐私。客人想看他们的真人照片时,必须得点击“申请”,征得了他们的同意才能看得到。   男公关按小时收费,有硬性规定,每小时的价格至少五百元。虽然条例上写着不得提供性交易,但是蓝明苏知道,这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到时候见了面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网站开始运行不过半年,已经出现了非常专业的暗语。   比如说这个,简介里写着BKM-SD,意思就是Bisexual——男女通吃,Kiss——可接吻, Mouth……嗯,以此类推,自行想象,Sex: depends —— 看情况再决定上不上床。换言之,这个人接男客也接女客,上床也可以接受,但是要看情况。   这类的描述比比皆是。   蓝明苏法律系毕业,最先注意到的肯定是这种事。这网站打了擦边球,现在运行着没什么关系,将来抓得严了未必不会出事。不过听说这网站的后台硬,无论如何也倒不了,那就不关他什么事了。   他来看这家网站的意图很简单,他有个很久没见面的大学同学投资了这家网站,在朋友圈里发了个消息,因此他顺手点了来看看。   蓝屏公关有五大红牌,年纪在二十八到三十三之间,每小时的价格都是一千五百以上。蓝明苏觉得这不难理解,这种年纪的男人成熟又有魅力,有品位有经历,懂得说话的艺术,即便长相不是最好的,却最得客人的欢心。   反观角落里这个无人问津的“小简”,就有些可怜了。   长相似乎很不错,长眉秀目,个子高,皮肤白,看起来有点古典的雅致。蓝明苏翻了翻他的简历,钢琴八级,爱游泳,水彩画得很好,似乎还很会唱歌。笑容很可爱,还有两颗小小的虎牙。   就是年纪小了些,今年只有二十一岁。   这种年纪的男孩子,约会起来自然是没什么意思的。还在读书,涉世不深,想必也说不出什么让人受益匪浅的真知灼见,那么在这种竞争激烈的网站上,他唯一的用处便只剩下——   蓝明苏下意识地看了看。B?   竟然只是个简短的“B”。   换言之,这人男女客人都接,但除此之外其他的一概都不能做。不能接吻,不提供性服务,只能见面聊天说个话。蓝明苏微微蹙眉,这男孩子也太天真了,真以为能付得起一小时五百块价格的客人,会想来这网站找真爱?   胃有些疼,蓝明苏把电脑关了,吃了两片快胃片,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二)   他是个工作狂,一头扎进公司里的事就会忘了时间。最近有个客户特别拿不定主意,他独自一个人担着这四百万的生意,心头沉重,经常加班到半夜。回家洗了澡还是想着公司里的事,睡不着。   蹙着眉打开电脑,前几天浏览过的网页立时打开。   蓝屏公关上有显示在线的功能,客人喜欢上了哪位公关想买他出台,只需要点一个“邀请”的按键,顺便说明约见的时间和地点。如果公关刚巧在线,那么几分钟之内就能给予回复,双方敲定时间和价格。这时候客人在线上付款,公关暂时是拿不到钱的,完成交易后款项才会打到公关的账户上。   深更半夜,整片屏幕只有七八个头像还亮着灯。   蓝明苏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那个忽闪忽闪的“小简”上。不知怎么回事,他对这男孩的印象就是比别人要深些,说不清是因为这男孩子的天真,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他皱着眉打开他的评论区。   空的,一个客户评价也没有。   再翻翻他注册的时间——2017年10月13日。   2017年就已经签合同了,这男孩已经在蓝屏公关上注册了四五个月的时间,竟然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也不奇怪,人生经历这么单纯的男孩子,又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客人一个小时花五百块,难道真是来听你唱歌弹琴、看你画画的?   不说别人注意不到他,就算蓝明苏也太想去理他。   他关上灯回到床上躺着,没过多久忽然间又抱着被子爬了起来,心情复杂地在“小简”的人头像上点了“邀请”。   【明晚8点,XX区XX街XX楼XX单元XX号,两个小时。】做这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蠢蛋,说不清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理。同情心泛滥么,还是真的想找人陪?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边回了信。   【我准时到。】   表情符号用的是“握手”。   蓝明苏抿着嘴唇,把电脑慢慢关上。   无缘无故地花了一千块,叫来一个不太通人情世故的年轻男孩,虽说他向来不缺钱,这也不是他平时会做的事。   (三)   简少枚深吸口气,看着铜门上典雅的欧式花纹,轻轻按了按旁边的门铃。   这小区是近几年才开发出来的,装潢现代,靠近市区,主要的客户群是年轻白领。这地段的房子都很小,只有七八十平方米,价格却不便宜,单是他正在敲门的这家,至少有六百万。   等了片刻,没人。   简少枚不甘心地又按门铃。   这时候还是三月,天黑得早,街头路上的行人已经少了。   他安静地等着,屋子里静悄悄地,还是没有动静。   在蓝屏公关注册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是头一次有人买他出台,怎么他提前十五分钟到了,竟然家里面没人?难道是八点还没到,这家的住户没有回来?   客人是上帝,就算迟到也没有什么不对。简少枚等了一会儿,取出耳塞听着音乐,双手插在口袋里倚着门旁的凭栏。客人不在家,他就得慢慢地等,一直等到他回来。   蓝明苏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个不认识的男孩子,脸趴在膝盖里坐在自己家的台阶上。他微微蹙着眉踢了踢那男孩的脚:“喂,你是谁?”   男孩睡眼惺忪地抬头,一张脸的左侧被压成了红色,牛仔裤的褶皱也压在脸上,一时间竟然看不出究竟是长得什么模样。   两人互相望着。   蓝明苏忙到现在精疲力尽,皱眉道:“你在我家门口坐着做什么?”   男孩立刻站了起来,笑着把耳塞拿下来,殷勤客气地笑着:“是我,我是小简”   蓝明苏:“……”   想起来了,竟然是他。   公司里的事情太多太忙,他压根把这件事忘干净了。   “蓝先生,昨晚两点左右的时候,您点了我来您家。” 男孩小心地看着他,声音里似乎带了点小失落,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我带了凭证过来的,8点到10点,你要了我两个小时。”   蓝明苏的样子尴尬了些:“不用看了,今天公司里的事情太忙,我忘记了。” 说着他看了看时间,低声说道:“九点半了。”   简少枚:“……”   “回去吧,钱照给你,这事是我忘记了。”   简少枚似乎很是不好意思,着急地说:“还有半个小时呢,我进去陪你说说话也好。”   蓝明苏皱着眉,拿钥匙开门:“我不爱跟人说话。”   简少枚的样子像是傻了眼,也不敢再要求进门了,小声道:“我不陪别的。”   “我知道。”   简少枚:“……”   不爱说话,也不想做别的,那这蓝先生叫他来做什么?   简少枚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个头大约在一米八,二十七八岁,肤色白皙,长相清俊,要不是看起来憔悴,睡眠不足,比自己只怕也要耐看些。他是个同,要不为什么找男人陪他?   蓝明苏把门开了,淡淡道:“进来吧。“   简少枚点头,小心地跟着他走进来:“谢谢蓝先生。”   “……”   蓝明苏进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简少枚咕咚咕咚地喝了,看着他侧对着自己脱下外套,拉开领带。这公寓走的是极简风格,色调以白、灰、黑为主,电视挂在墙上,黑色真皮沙发,只要看得到的地方都没有多余的东西。   “蓝先生,你想做什么?” 简少枚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他是真的不想陪人做那种事,如果这位蓝先生想要什么特别的服务,他大概会扭头就走。   蓝明苏在黑色的沙发上坐下来,拉松了领口的扣子,从茶几的下面取出两个游戏遥控器,淡淡地扔给他一个。   简少枚:“……”   “陪我玩游戏。” 蓝明苏把电视打开,连接到自己平时玩的游戏上,一脸的没有表情,“会玩游戏吗?”   “会、会。” 简少枚不知怎的红了脸,赶紧在他的身边坐下来。   (四)   这是个探险游戏,修仙背景,画面美观宏大,细节在六十四寸的屏幕上看起来尤其清晰。蓝明苏给他建立了账号,脸朝着屏幕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简少枚,少年的少,一枚——”   蓝明苏在屏幕上打出三个字。   【简师妹】   简少枚:“……”   蓝明苏把最后的两个字用回车键抹去了,重新拼了两个字。   【简少枚】   “是这个?” 他问。   “嗯。” 简少枚高兴地朝着他凑了凑。   一玩就是一个多小时,蓝明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简少枚却比他还要高兴,半靠在沙发上说笑个不停。突然间,蓝明苏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把控制器的暂停键按下:“十一点了,你该走了。”   “再玩一会儿。” 简少枚抱着遥控器,有些不舍。   “我有事要做。” 蓝明苏把自己的遥控器收起来,声音冷冷淡淡,“这么晚了,你明天不上课?”   “……”   “打电话叫计程车。”   蓝明苏下了逐客令,简少枚是不能再留下来了。这是他的客人,又不是他的朋友或者哥哥,况且这人付了他一千块,最后却不过是让他来陪着玩游戏,他感激还来不及,还能提什么条件?   简少枚规矩客气地走到门口,穿好了鞋子说:“今天你玩得高兴吗?”   “嗯。” 蓝明苏点头。   “……” 简少枚不知该说什么了,“那我走了,你好好睡觉。”   “嗯。”   好歹把他送走,蓝明苏洗了个冷水澡在床上躺下来。其实今晚这一千块也花得不亏,他现在就觉得身心放松许多,以前就算自己玩游戏也总想着工作,今晚竟然被这男孩子激起了好胜心,一心扑在游戏上。   如今的头脑是空的,有点晕,想睡觉。   他取出手机翻到蓝屏公关的客户端上,在“小简“的界面写着:”不错,推荐。“这件事过后他就把事情放在一边,继续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几乎彻底把他忘了。这天半夜他例行公事似的睡不着,抱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百无聊赖地看了点新闻,不知怎的又来到蓝屏公关的界面上。   其实他也不是在特意看什么,就是无意识地乱翻。   正在慢慢看着,角落里有个小灯亮起来。   蓝明苏开始时没有在意,那盏小灯忽闪忽闪地越来越亮,不容忽视,他皱着眉把一个小屏幕拉开。   【小简:是你,你来啦。(开心)(开心)】   蓝明苏没有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小简:我有空,你要找我吗?】   那边看着他没有说话,又很快地出现了一行字。   【小简:蓝先生,我全天都有空,白天晚上都可以的,你要找我吗?(期待脸)】蓝明苏默默看着那小屏幕:“……”   现在的男孩子,是越来越会用表情符号了。      第82章 2017年重修 现代同人番外      (五)   网站有自动提示的功能,男公关以前的客人上线时,系统会自动给男公关发出信息,并且开启对话小框。换言之,蓝明苏除非把他彻底屏蔽,否则今后只要他上线,“小简”都会看到。   蓝明苏平时是不喜欢跟人聊天的,在线上也是如此,可是他现在打开了对话小框,小简就能看得出信息已经阅读。   他低头想了想,再点他出台?   蓝明苏随手翻着他近来的评论记录,微微皱眉。怎么只有一个?   除了他上次写的评论,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这几个星期没人叫他出台么?   【蓝先生:有客人了么?】   【小简:没,只有你一个。(脸红)有几个客人看了你的评论,问我能不能灵活点,我说不行,他们就没再问了。】蓝明苏沉默了片刻,慢慢地敲着键盘。   【蓝先生:你明天没课?】   【小简:明天我放假。(期待脸)】   蓝明苏看着屏幕上那行字,略微皱眉,低下头摸摸自己的肩膀。这些天他当真是累坏了,再加上夜里失眠睡不好,其实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   简少枚,是吧?   蓝明苏点了“邀请”。   【明晚8点,两个小时。】   对话小框框里敲出一行字来。   【小简:谢谢蓝先生,明晚见。(开心)(开心)(羞涩)】蓝明苏头脑里向来不会记得这种与工作无关的事,很快便抛在脑后。他躺在床上睡了一小会儿,坐起来给自己的手机设置了闹钟,提醒自己准时下班。   于是这天晚上他不到八点就回到了家里。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起来。   “蓝先生。”男孩子进了门就规矩地脱鞋,站起来看着刚洗过澡的蓝明苏,“蓝先生,好久不见。”   一身清新的气味,宽松的上衣里随意地露出一段锁骨,颈项修长,头发微湿,比上次看起来闲散很多。   其实男人也可以很好看啊,简少枚怔怔地想。“蓝先生吃饭了吗?”他的语气突然间温柔了些,不知不觉的想起他是个同来。   蓝先生喜欢男人,对吧?   “吃过了。”   简少枚把外套脱下来,跟在他身边笑着:“蓝先生今天想做什么?”   蓝明苏略有些倦意地坐在沙发上,把遥控器取出来扔给简少枚:“我没别的爱好。”   (六)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起来。蓝明苏抬头看了看时间,把遥控器的暂停键按下:“到时间了,10点正。”   简少枚哪里玩够了,不情愿地看着他小声说:“再玩会儿。”   “你明天不上课?”   “明天星期六,今晚不睡觉也没关系。”   蓝明苏淡淡地说:“我明天清晨要去公司。”   简少枚:“……”   “星期六也要去公司么?蓝先生的公司是六天制?”   “五天制。”   简少枚:“……”   “蓝先生其他的同事也星期六去公司吗?”   “不去。”   简少枚:“……”   别人都不去,公司也没规定要他去,他就这么喜欢工作?   蓝明苏扫了他一眼:“我没别的兴趣爱好。”   没有兴趣爱好,所以周末也在工作?简少枚怔了怔,却不敢再露出不想走的心思,站起来客气地说:“那我不耽误你休息了,谢谢蓝先生。”   “嗯。”   送他出了门口,简少枚背上背包,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蓝先生,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嗯。”   “那个——”简少枚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低着头说,“蓝先生,你花了两千块,只是要我陪你玩了几个小时的游戏。我心里过意不去,你要是想要其他的——”   “我不要其他的服务。”   简少枚垂着头没再说话,末了点点头离开了。   蓝明苏把门关上,就这样再次送走了他。   跟他玩过游戏之后比平时要轻松许多,蓝明苏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电视,竟然再没去想公司里的事,不多时有些昏昏欲睡。   临睡前他想起今天的事,在“小简”的简历评论上写着:“不错,年轻可爱。”   刚要关上电脑,通信上的小红点忽闪着亮起来。   【小简:蓝先生,你要睡觉了么?】   【蓝先生:嗯。】   【小简:每次在蓝先生家里,我都很开心。(高兴)】   【蓝先生:那你付我钱吧。】   那边停顿了一下。   【小简:好。】   【蓝先生:我开玩笑而已。】   【小简:我知道。(害羞)谢谢蓝先生的评论,我看到了。】【蓝先生:不谢,我睡了。】【小简:晚安,蓝先生,睡个好觉。】   【蓝先生:晚安。】   接下来之后就没了消息,蓝明苏浏览了一会儿新闻,不多时角落里的小红点又悄悄亮了起来。   【小简:晚安。(飞吻)】   这是个公关网站,对话小框上的表情符号绝对比平时的要丰富得多,飞吻、送唇都很平常,甚至还有个脱上衣的表情。蓝明苏没有当回事,默不作声地把屏幕关了,回到床上去睡觉。   一觉睡到天明,没有做梦也没有醒过来,身体也像是轻了许多。   (八)   不知不觉地又过了两个多星期,蓝明苏忙起来就不管别的,有时恨不得吃睡都在公司里,一起没再想起简少枚的事。这天清晨刚到办公室,公司的老总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我下星期要在会所里见Z公司的钱总,他喜欢年轻的男孩子,你想办法给我弄两个来。会所里的他都见过了,怕是没什么兴趣,这次找些好的来。”   钱总是大客户,只不过最近有些模棱两可,不知道是不是想带着生意去别的公司。老总其实也不喜欢用这种不太正经的手段,但到处都是如此,他也不能清高到哪里去,偶尔不得不投其所好。   老总这话的意思,就是价钱多少没关系。   蓝明苏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蓝屏公关。   放下电话,他打开电脑搜索起来。   钱总喜欢的是年轻秀气的类型,而且看上眼就要带回家的,那么必须要找长得好、放得开、会看事、看起来还得纯情天然的美少年。这类的价格都在每小时一千左右。   蓝明苏翻着一个叫做“小边”的简历。   十九岁半,现在就读重点本科,身高一米七二,什么上层社会流行的他都懂一点。评论有好几十条,前段日子似乎被人包了,没什么评论,但最近又可以见别的客人了。这男孩很合适,懂得抓住人心,也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就是稍微贵了些,一个小时一千两百块。   看着看着,角落下面的对话小框亮起来。蓝明苏迟疑了片刻,把它拉开。   【小简:蓝先生,你来啦。】   【蓝先生:今天没上课?】   【小简:上着课。】   上着课还在看蓝屏公关?蓝明苏皱了皱眉。   【小简:蓝先生,你在上班?】   【蓝先生:嗯。】   【小简:那你赶快工作吧。】   本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几分钟之后那对话框上的红灯又亮起来。   【小简:蓝先生,你还在。】   【蓝先生:嗯。】   简少枚有些话不敢问出口,也不能问出口。蓝明苏在这网站上停留了这么久,却又不邀请他,是不是正在看别的人?   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他硬着头皮敲下一行字。   【小简:我这几天都有空。你想找我吗,蓝先生?(期待脸)】蓝明苏低着头,心中生疑,拉开他的评论看了看。   空的。   除了自己留下的两条可怜兮兮的评论,还是没有的客人。   小边一千两百一个小时,照样有很多人买他出台;这不通世故的男孩比他还大两岁,却怎么都没人眷顾。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很复杂。   【蓝先生:今晚你有空?】   【小简:有。(害羞)】   蓝明苏安静了半分钟的时间。   【蓝先生:还是8点,两个小时。】   【小简:好。(开心)(开心)】   【蓝先生:你什么时候考试?我怕耽误你。】   【小简:还早。】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   本来是替客户找年轻男孩的,不想自己又先订了一个。算来,他两个月里已经在这小简的身上花了三千块。   算了,他的年薪、提成加花红有一百六十万,这也真的算不了什么。   【小简:蓝先生,今晚我准时到。】   说是准时到,其实七点半就到了。   蓝明苏回到家的时候,简少枚正站在门口等着他,边把耳塞拉下来边笑:“我下了课就跑过来了。这里离我们大学远,又堵车,两三个小时才到。”   “嗯。”   “蓝先生,今天你想做什么?我玩游戏也会,做别的也行。”简少枚在沙发上坐下来,客气小心,还是不敢太过于熟络。   蓝明苏淡淡地说:“接着上次的玩吧,还没把酒仙杀死呢。”   “好。”   高兴快活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说说笑笑地就到了10点半。蓝明苏把屏幕关了,简少枚不知该说些什么,低着头道:“怎么这么快就到时间了……”   “晚了,你走吧,回到家的时候怕都已经半夜了。”   “嗯……”他犹豫着站起来,红了脸笑着说,“蓝先生,我都拿了你三千块了,除了陪你玩游戏什么都没做——”   “嗯,没关系。”   简少枚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蓝先生,那我走了。”不论心里面想什么,外面却总要做出客气的表象来。   “嗯。”   蓝明苏不想做,他却有点想做,刚才在沙发上玩的时候就想对他做点什么。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喜欢男人的不是蓝明苏么?   “蓝先生,你要是想要找人陪,或者有事需要我——”走到门口,他转过身来笑着。   “其实,最近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忙。”蓝明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微带了点尴尬,“下星期我想带个男公关去见客户,你有空吗?那次可以付你多一点。”      第83章 2017年重修 现代同人番外      (九)   这话也不算是脱口而出,蓝明苏今天的确有过这么个念头。老总是个爱家爱老婆的人,带钱总去风月场所谈生意是迫不得已,但要他逢场作戏、左搂右抱还是不太情愿的。他不能玩,那就要找人代替他陪着钱总玩,这重任最后落在蓝明苏的肩上。   蓝明苏思忖许久,斟酌迟疑,最后想起这小简。既然要找逢场作戏的男公关陪在身边,那挑个已经熟络的不是更好?   简少枚一时间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什么?”去见他的客户?   蓝明苏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想想也不合他的性格,微蹙着眉道:“算了,那种场合你不熟悉,我另外找人去。”   嗯?这就不要了?还没说清楚是什么事呢!   简少枚拉住他的袖子:“为什么要找别人?我去。”   “你想去?”   “嗯。”   “那不是个正经地方。”   “我去,蓝先生我去。” 说着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要得这么急,蓝明苏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这事就这么盖棺定论。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你路上小心点。”   “我走了,蓝先生好好休息。”简少枚抓着肩上背包的带子,“我等你通知我。”   蓝明苏把他送走,回头在网站上点击了“邀请”,简单地写了几个字。   【有礼貌,很可爱,还会再叫来。】   不多久,小简的头像已经忽闪起来。   【小简:谢谢蓝先生。(开心)今晚在蓝先生家里玩得很开心。】【蓝先生:嗯。】【小简:蓝先生周末怎么过?】   【蓝先生:工作。】   【小简:好认真。蓝先生没有固定的男朋友吗?还是在外地?】【蓝明苏:没有,没交过。】【小简:(惊讶脸)怎么可能?】   【蓝先生:浪费时间。】   【小简:嗯,也是啊,蓝先生说得对。(害羞)】   【蓝先生:我睡觉去了。】   【小简:嗯,下星期五再见。】   一晃一个星期而过。   (十)   “你们是来陪谁的?”   简少枚在那天如期而至,可是却没有见到蓝明苏的面,反而被人安排着坐在会所的一个黑暗小房间里,身边是两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他们低头玩着手机,忽然间听到简少枚发问,散漫地抬起头来:“你呢?来陪谁的?”   “蓝先生。”   其中那个眼睛细长的笑了笑:“我们都是他叫来的,我们陪的是钱总。”   简少枚总觉得他们的目光里很有深意,有那种摸透了一切,对他略有些轻视的感觉,就好像他高中时选科,在志愿栏里写想当艺术生时,老师的目光一样。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早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不在意地随着付之一笑。   细长眼睛的男孩见他笑,反倒把电话放了下来,开口问道:“你笑什么?你知道陪蓝先生和陪钱总的区别吗?”   废话。蓝先生长得比钱总好看多了。   “蓝明苏只不过是个高管,年薪、花红加起来也不过是一百万,买房子供车就要花去一半,再加上平时的开销,再怎么喜欢你,在你身上花的钱也不会超过七八万。” 细长眼睛的男孩微微笑着,“钱总不一样,我在网上查过了,他的身家大约有五亿。”   简少枚低头想了想,简短地说:“我花钱少。”   他花钱的确不多,而且还有别的收入,要不是最近家里把他的生活费停了,他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蓝明苏要是能每个月叫他出来两次,他就完全过得不错。   否则也能活得下去,就是太艰苦了些,想想就觉得饿肚子的感觉有些害怕。   那男孩皱起了眉,似乎有些不信:“你要是只想赚两三千块,来蓝屏做什么?你不去问问来蓝屏的男公关都是想要什么?”   简少枚没说话。   另外一个玩着电话抬起头笑了笑:“有的是为了结识上层社会的人,进演艺圈;有的是为了开拓路子,将来工作时有大把的关系;还有些人,比如说我们,是纯粹为了赚钱。用自己的青春去换这些老女人老男人的钱。你是来打工的?”   说着说着他被自己的幽默逗笑了,自己捂着嘴笑:“竟然是来打工的,哈哈哈哈——”   “这不叫工作,不叫卖、淫,这叫做投资。如果不是有大量的利润,谁也不会用自己的青春来投资。这世界还得靠你自己,趁着年轻好好利用。”细长眼睛的男孩微笑,“我在蓝屏七个月,已经赚了四十多万,结交了不少有地位的人,将来开店开公司都方便得很。你过万了吗?”   简少枚摇了摇头,没吭声。他从小到大做的决定都被人骂,用他妈的话说,就是他从来没做过一件对的事。既然如此,反正他每天都在犯错,多这一件也算不了什么。他不想同人争论辩解,口舌之争是最没意思的事。   两个人各自都摇了摇头,细长眼睛的那个笑着说:“人各有志,我们不该笑。”   看不起简少枚是一回事,却不能侮辱人。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如今是他们混得好,但以后谁混得好还无从得知。做人当留有后路,也不能落井下石,他否则不知哪天就会自食其果。   蓝屏是个好地方,高端、会包装,让他这种出身低、没后台,唯有聪明才智和容貌的男生也能青云直上,实在是不可多得。   简少枚明白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个不开窍的笨蛋,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笑了笑:“没错,人各有志。”   另外那个轻笑着哼了一声:“又当又立,真以为自己清高到哪里去呢。”   就在这时门开了,服务员小姐小声道:“云海间的蓝先生请你们过去。”   终于不用待在这里了,简少枚着实松了一口气。他连忙收拾好东西,顺手打理一下仪容,跟着那小姐走了出去。他依照蓝明苏的吩咐穿了一身休闲装,也没特意打扮,反观另外两个男孩穿得很有品位,一身装束至少价值几千,长衣长袖,只是微露出白皙的颈项和锁骨。   他们是真的把这事当成投资来做的,简少枚却就是过不了自己那关,跟自己讨厌的人做那种事,还不如挨饿呢。   他比这两个人高了足有半个头,鹤立鸡群,站在他们身边看起来格格不入,那细长眼睛的男孩笑着:“蓝先生喜欢你这型的,说明他是个零。”   简少枚红了脸,不知为什么有些高兴:“我也是那么觉得……”   那细长眼睛的少年面皮微微一抖,什么叫“这么觉得”,不都已经见了好几次面了,还不清楚他是零是一?   云海间的门开了,房间宽敞,沙发宽大舒适,足能容纳十几个人。房间里暗沉沉的,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正在商议事情,时不时传来说笑声。   简少枚不管别人,笑着在蓝明苏身边坐下来,轻拉着他的手臂:“蓝先生。”   蓝明苏以为他见世面少,对这种场合感到陌生紧张,淡淡地低声道:“你在我身边待着就行。”   “我知道,蓝先生。” 这里的光线暗,地方又很幽谧,比家里面更让人容易生出遐思。   蓝明苏低着头小声说道:“今晚你对我亲昵点。”   简少枚望着他,突然间把嘴唇贴上来,猝不及防地轻蹭他的嘴角。蓝明苏微怔,那边的钱总已经轻声笑了起来:“小蓝啊,你身边那个比你更着急。”   蓝明苏的目光扫了简少枚一眼,淡淡道:“这个我见了好几回了,平时也是这样的,不知道什么叫害羞。”   假戏真做,他倒也做得真。   今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钱总高兴的,他心情舒畅比什么都重要。钱总听了这话果然心情好,甚至有些刮目相看:“认识你两一年多,从来都觉得你性格死板,难以亲近,想不到平时也懂得放松。”   蓝明苏淡然地笑了笑:“人不可貌相。”   这句话让钱总心情大好,搂着身边的两个男孩子笑道:“就是人不可貌相,以前总觉得你们办事虽好,却就是不太谈得来,近来倒是越来越会揣摩人的心意了。”   “钱总说的是。多谢钱总给我们这个机会。”   说笑了大半个小时,谈得很是顺畅,蓝明苏的老总见气氛融洽,满意地拍拍蓝明苏的肩膀,先一步回家看老婆孩子去了。   “钱总,您好好玩别客气,这两个公关都是小蓝从外面找来的,等会儿你怎么安排都行。我家里有事,先回去一趟看看。”   蓝明苏继续向钱总敬酒,不慌不忙地顺便聊着生意上的事,钱总醉意加深,也不再理他了,动作越来越放肆,最后拉着那细长眼睛的男孩子倒在沙发上,撕开上衣亲起来。   他醉醺醺地说:“先干服了这个,回家再摆弄那个。”   简少枚低着头靠在蓝明苏身上,听着角落里男孩的呼喊,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他们是不是开始做了?”   “快了。”该走了,再待下去也不行。   “蓝先生——”简少枚拉过蓝明苏的脸,怔怔地看着他。   “你今晚喝了多少?”   简少枚的脸色酡红,双目半闭,一看就是喝了不知多少的酒。他认真思考着,却像是记不起来似的皱眉:“七杯,嗯,不对,八杯。”   “该走了。”   简少枚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突然间,嘴唇迎上来含住他的,舌尖勾动着,生涩地探入到他的口中。   蓝明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醉了,真醉了。   简少枚虽说意识不清,但却又像是知道他是谁,压着他倒下来,舌头顺势顶开他的牙关,深深而入。   “蓝先生——”舌头在口中纠缠着,津液沿着嘴角流出来,“你真甜,蓝先生。”   蓝明苏彻底红了脸,强作镇定地平躺在沙发上,闭上双目同他生涩地纠缠。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个吻而已,这男孩子喝醉了酒,醒来也未必记得。   甜,哪里甜了?   越吻越深,简少枚压着他唇舌相连,不舍地吸吮搅动,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压在身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他的白衬衫,抚上他的前胸,他低着头把简少枚推开几尺,拿出手机打电话,声音异常冷静:“你好,把钱总和我的司机叫过来。”   亲一下就当没发生过,再做别的就有些过了。   他平时是自己开车的,但是想到今天肯定要喝酒,这才安排了公司的司机候着,这是他的先见之明。没过多久两个司机一前一后地来了,蓝明苏让钱总的司机在门口等着钱总完事,自己带着简少枚上了车。   “你家在哪里?” 蓝明苏问。他喝醉了,先得把他送回去。   “蓝先生,你真好吃,身体都是甜的。”简少枚醉得不轻,身体八爪鱼似的挂在蓝明苏的身上,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地轻舔他的脖子,“蓝先生,你亲我好不好?你嘴里也是甜的,好吃。”   说着轻掰着蓝明苏的脸,不依不饶地舔上他的唇,撬开牙关。   蓝明苏皱着眉同他接吻。这是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后座上活色生香,司机只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蓝先生,你怎么不理我?我想、想——”他突然间静下来,乖乖地看着蓝明苏很久,轻轻抱住他的脖子,“蓝先生别不理我,我不想接别的客人了。”    第84章 、2017年重修   简少枚睁开眼的时候头痛欲裂。其实也不是要死的那种痛,而是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也无暇去想的那种痛。   他捂着头,静待那阵火车碾过的感觉消散。   他酒量不好,随便喝几杯烈酒就晕乎乎什么也记不清,这都是他从小没什么锻炼的缘故。喝酒、应酬,都是他最反感的事,能免则免。   隐约只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又该死地脑子里一片浆糊。   “唔……” 他的眉拢成两道优美的弧。   不远处是挂在墙上的黑色电视大屏幕,他整个人半躺在浅灰色的沙发上,身上的被子滑落一半。鼻间清新、略带了点薰衣草的味道让他忽然间醒悟,诶,这哪里是大学里四处堆积脏衣服和臭鞋的男生宿舍!   这突然间上升了不知几个档次的地方,不是他平时睡觉的地方,而是蓝明苏的家!   “醒了。” 身后传来男人和往常一样平静的声音。   简少枚的嘴角一抖,身体本能地酥了起来。   最近觉得蓝明苏的声音越来越好听,不惊不乍,低低的带了些磁性,有点因为工作劳累而导致的疲倦感。以前听了只觉得让人心情安定,近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撩得他脖子上的汗毛微微站起来。   他站起来,仍旧捂着自己的额头:“蓝先生,我昨晚……”   “你昨晚喝醉了,没有告诉我你住哪里,我只能让你睡沙发。” 蓝明苏翻着报纸,目光专注在不知是什么新闻上面,喝了一口咖啡,面无表情,心思很明显地不在简少枚身上。   “我昨晚……” 简少枚呆呆皱眉。   不对。他昨晚亲了蓝先生?   亲了吗?怎么隐约有点印象?可是印象若有似无的,像是真又像是假,在哪儿亲的,还是做了个春、梦?依照他现在对蓝明苏这乱七八糟的心情,就算做一晚上春、梦也算不上奇怪的事吧?   简少枚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要是真的亲了蓝先生,怎么蓝这人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蓝明苏抬起头看着欲言又止的他,道:“怎么了?你要上课?”   “星期六,用不着……上课。” 简少枚仔细地望着蓝明苏的双眸。那双眸子与平常看起来没什么不同,没有半点的尴尬,眼睛的形状略长,沉沉静静,看不出喜怒哀乐。   简少枚垂下眼。这表情,昨晚该是什么都没发生吧。   心头放松下来,却也随之涌上来一阵失落。喝醉酒也什么都不敢做,这也太怂了。也不对,该是庆幸什么都没做……   蓝明苏继续低头看报纸,喉咙轻轻动了动。昨晚的事他记得一清二楚,现在看到简少枚都觉得不自在,可是这事他不想提。喝醉了酒做的蠢事说的蠢话,能算什么?   “你洗个脸吃饭吧,等会儿我要去公司,顺路开车带你去学校。” 蓝明苏指了指厨房,“有面包和牛奶。”   简少枚不服地想,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吃面包喝牛奶?根本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吧?   “我也喝咖啡。” 简少枚低着头走过去。   蓝明苏没有吭声,低头看着报纸,像是根本什么都没听到。   简少枚倒了一杯黑咖啡在坐在蓝明苏身边喝,安安静静了片刻,又不甘寂寞地用手拨弄一下报纸,凑着头看着:“蓝先生在看什么?”   他的身体已经几乎歪在蓝明苏身上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脸也靠得极近。蓝明苏心里面有些烦乱,身体一退,把手里的报纸让给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最近正扫黄呢,你最好不要上蓝屏公关。”   简少枚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前别人说什么他从不多想,只听字面上的意思,可是蓝明苏这句话却让他敲起小鼓。不是吧,蓝先生是真的让他小心点,还是自己太主动了,他不喜欢,用这个当借口不再找他出来了?   到底是哪个意思?   简少枚立刻规矩起来,也不看报纸了,点着头说:“谢谢蓝先生。”   蓝明苏拿起挂在门边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学校。”   ~   一路上静得有些尴尬。   简少枚平时是那个多话的,蓝明苏充其量不过是点头和“嗯”一声而已。可是现在简少枚有心事,车里面的气氛便像是凝住了似的,沉闷得连蓝明苏也觉得不太好了。   “你学什么?” 他生硬地打破寂静。   “音乐。”   原来是音乐啊。这专业不太好找工作吧。蓝明苏是学法律的,隔行隔层山,一时间又搭不上话,只得又“嗯”了一声。   简少枚低着头把玩手机,确切地说,是在回复微博上的评论。   蓝明苏瞄了他的手机一眼。   那是一个弹吉他的视频,没有拍脸,只不过是有个身体,可是一看那身衣服就知道是简少枚。蓝明苏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窥探他隐私了,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正视前方的路。   看起来评论不少,比自己只有82个粉丝的微博账号热闹多了。弹吉他又唱歌,这简少枚难不成是个网红吗?   真是个奇怪的人。有这样的皮相,就算当模特也可以赚不少钱了,为什么要来蓝屏公关?他又不是要大富大贵,更不想结识权贵,每个月两三千的收入,做什么不行呢?   蓝明苏忍着想要问他的欲望。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总共见面不超过五次,熟不到可以什么都问的地步。   简少枚把手机收起来,心思又回到蓝明苏的身上。   快到学校了,今天到此为止,叫人难受的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他现在反倒希望蓝明苏是那种欲、火、难、耐又心思不堪的顾客,隔不几天就把他叫过去,翻云覆雨。   父母说得不错,还是有钱好,他现在要是有钱,就会疯狂地追求蓝明苏。   哎,就算有钱也未必追得上呢。   “蓝先生,下星期见。” 临下车的时候,简少枚还是厚着脸皮说了一句。   蓝明苏不是个当面不给人下台的人,他这么说了,蓝明苏一定不会说“不要”,让他当场难堪。果不其然蓝明苏的嘴唇拉了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   简少枚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占蓝明苏的便宜。要见面的是他,拿钱的也是他,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可是蓝先生为什么又对他这么好?   还是说他对谁都这么好?心又是沉下去……对谁都好,哪天有人让他做男朋友,他是不是也会似是而非地答应呢。   蓝明苏调转车头走了,不敢回头看站在宿舍门口目送他远去的年轻人。   一切都变得太真实了,他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想给这不通人情世故的简少枚赚一点外快,可是现在他们究竟是什么古怪的关系?   下星期见面……再说吧。 第85章 、2017年重修   简少枚幽幽地叹一声,把背包往肩上一搭,无精打采地往宿舍里走。以前听歌,觉得写爱情的歌词实在是夸张,有时候还无病呻吟叫人浑身发毛,可是现在,现在风水轮流转,他竟忽然间有些感同身受了。   宿舍里一团乱。臭鞋臭袜子躺了一地,远远地便能闻到那熟悉的味道,桌上是隔了夜的方便面,薯片辣条的包装袋到处都是,两个男生光着膀子正在玩游戏。   似乎是玩了一夜,简少枚想。   蓝明苏也玩游戏,可是这人平时像是上紧了发条,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似乎根本没有别的娱乐。总觉得他工作也太辛苦了点,是真的喜欢工作,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想起他,就想起他身上干净的味道和略带些疲倦的双眸。他不知道疲倦也能成为一个人容貌的一部分,明明知道他很累了,可是还是想……让他更累点。   简少枚从橱里拉出干净换洗的衣服,肩膀搭上浴巾。   “去洗澡啊?你昨晚没回来——哟,我操,你敢打我?” 忙得不知所以的舍友好歹注意到他的存在,注意力又回到电脑上,键盘敲得哗啦哗啦响。   “嗯。” 简少枚心思烦乱地往外走。   分开多久了,半个小时?他走了几步又看手机,没信息,没动静,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叫他过去?   ~   蓝明苏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知道忙得忘了时间是什么意思。日子一成不变,工作、供车、供房,偶尔给家里打电话,看着银行账户里的数目字一天比一天增加。他也不清楚自己这么工作下去有什么意义,他不会有家庭,不会有孩子,就算是赚上了一个亿,总有一天也是要……送人的吧。   简少枚,似乎是他生活里唯一的意外。就是那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神经搭错了线,他做出了一件自己也难以解释的事。   他时不时也会想起简少枚,可是他明白简少枚不像自己,不是个天生的同。于是他想了想又放下,这世道,能好好像个正常人过日子,就不该走上这条他自己不得不走的路。   他们之间有短暂的相处,在彼此生活里掀起一点涟漪,但蓝明苏做事的时候喜欢计划到后面七八步,他已经看透了他们的未来,就算是现在一时快活,将来也不过是分手的结果。   这是他的十字架。想得太多,永远不会义无反顾。一想到晦涩的未来,就连当下的快活也变得空虚没有意义了。   所以当他收到简少枚的短信的时候,他才突然间意识到,他们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联络了。   简少枚的短信很是平常。   【蓝先生,不好意思又来打搅你了。最近要交学费,想问你需不需要人陪你玩游戏?(期待脸)(期待脸)】   又来……卖萌么?   他自然是不清楚简少枚为发这短信,究竟是痛苦到了什么地步。   苦苦等了一个多星期,半点消息都没有。简少枚像是游尸似的,把手机扔了又捡,捡了又发呆,有消息便冲过去看,看过之后又像是失恋似的魂不守舍。   他不敢让蓝明苏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他花了一个多小时,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总算把这个短信发出去。   这短信里有几个意思。   第一,蓝先生跟他绝对是顾客的关系。第二,他不是有事没事就来打搅他,实在是因为没钱了,又有要交学费这么个无比正当高尚的理由,才小心问一下蓝先生还要不要他的服务。第三,就算他过去也不过是陪着玩游戏,对蓝先生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   这短信什么错处都没有,运气好的话,蓝先生恐怕会把他想成是个为了学业而躬身低头的上进好青年。   蓝明苏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麻。   他不是不想让简少枚过来,更不是心疼那几百一千块钱,他只是不明所以地觉得有些危险。   那天晚上的急燥不堪的吻,闭上眼,他还是忘不掉。   蓝明苏一声不吭地低头看着短信,慢慢地敲下几个字。   【这个星期六晚上我有空,你呢?】   那边没有立刻回信,一分钟后,一个短信飞了过来。   【星期六可以。(开心)】   蓝明苏按下回复。   【8点。】   【好。】   一拍墙壁,简少枚在宿舍走廊里蹦似的小跑了起来。   “简少枚,你到底洗不洗?你不洗我洗了。” 宿舍里是舍友略带点威胁的声音。   “洗。” 简少枚意气风发地踢开澡房的门。   水蓬头打开,全身淋得湿透。   8点,蓝明苏特别喜欢这个时间段。   好可爱。   他明白蓝明苏让他过去,是一起玩游戏,可是他却也隐隐期待着什么。   蓝先生是个同,而且平时忙于工作不怎么跟人交往,又没有男朋友,总是有些需要难以启齿的吧?他自己别的方面算不上太突出,可是单看个头和皮相是真的不差,如果他硬要提供什么特别服务,蓝先生恐怕也不会拒绝得太厉害吧?   蓝先生……也会有意志不坚定的时候吧?   头顶的水哗啦啦落下来,简少枚低下头,忽然又觉得自己龌龊得很。   心里面愧疚着,却还是难以拒绝地闭上眼,眼前出现一、丝、不、挂的蓝明苏,低着头,正跪在他身下张口吮着。   ~   简少枚在镜子面前擦胸膛。   蓝明苏喜欢穿西装,简洁的白衬衫,连领带也总是端正地系着,一丝不苟。他自己则不然,喜欢舒适的运动装,跑步鞋。两人的性格这么不同……可是除去这些,镜子里男人干净湿润的头发,年轻有朝气,肌理平滑,这胸膛算不上勃发魁梧,可是蓝先生也该是喜欢的吧?   离星期六还有两天,他却已经等不及了,看看手表,又百无聊赖地刷微博。   多了几个新粉丝,随意搜了搜,其中有一个有81个粉丝的账号,什么博都没发过。简少枚觉得这账号是僵尸号,留着无用,随手删了。   正在抱着吉他轻哼,突然,蓝屏公关的提示信息没有预警地响了起来。   简少枚一愣,立刻登陆上去。   这个特别提醒是他为蓝明苏设置的,只要蓝明苏一上线,他便能立刻收到消息。蓝明苏没有屏蔽或者拉黑他,所以他能看到蓝明苏的即时动态。   果不其然,蓝明苏的号忽闪着。   突然间,又突如其来地熄灭了。   简少枚只觉得有些拿不准的心慌。不是要星期六见面吗,怎么今天又上蓝屏公关?他也明白蓝明苏要应酬要工作,说不定是像上次那样,为了客户来蓝屏找公关。可是既然是为了工作,为什么又突然间下线了?是因为看到自己登陆?   还是说……   简少枚的眼睛突然间迸圆。   什么下线,难道蓝先生把他屏蔽了?! 第86章 、2017年重修   蓝明苏垂眸低望屏幕,已经是后悔得不能自已了。   短信不多久就发了过来。   【蓝先生还没睡吗?简少枚。】   果不其然让他看到了。   问睡没睡觉是假,问为什么三更半夜上蓝屏公关才是真。   蓝明苏发给短信回去。   【没。在工作。】   他的回复半点不假。他的确是在工作。   【我也是没睡,在学习。】   学习个鬼啊。分明就是看到自己上了蓝屏公关,兴师问罪来了。   蓝明苏又回复。   【好好用功。】   其实他也没有跟简少枚有什么约定,更没说不能约别人,可是一想到简少枚,还是有种要被兴师问罪似的狼狈。   【蓝先生,我没做错什么事吧?(惶恐脸)】   单刀直入。这磨人的表情符号,字里行间里充斥着想问不敢问的不安全感,引得蓝明苏有些愧疚起来。   哎……还是要告诉他了。   其实,不告诉他不是为了他好么?   【钱总要举办个Party,想找几个蓝屏的公关。】   举办Party请公关这种事很平常,也是公关们结识上流社会的途径之一,许多人都趋之若鹜。可是钱总的Party很难说会发生些什么,简少枚这种性格根本不适合。   如果让他知道了,蓝明苏直觉上认为他肯定想要去,斟酌之下决定瞒着他。可是刚才一上线,忽然间发觉简少枚也立刻上了线,他一时间略有些被抓的狼狈和慌张,竟没有细想就把他屏蔽了!   蓝明苏微微吸气。他多少年没有慌张过了,今天实在有失策。   短信又传过来。   【我上蓝屏去提现,刚巧看到蓝先生也在。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事蓝先生可以告诉我,骂也好罚也好,千万不要藏在心里。】   蓝明苏咬咬牙。   前面这句话纯粹是胡说。简少枚那么缺钱,为什么两星期以前赚的钱现在才转账?肯定是把自己放成了“特别提醒”,自己一上线就能收到消息。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继续屏蔽的话,简少枚只怕要担惊受怕,不依不饶天天缠着他不放,真是……有些自作孽。   而且后面这句话……实在是让他的心头软成一滩浆糊。   【你没做错什么。钱先生的聚会不太适合你。】   “嘟噜”一声震动。这次的回复尤其快。   【蓝先生是说钱先生的聚会比较无所顾忌吗?】   【我没去过,不过我猜是。】   这个短信之后,那边似乎更加着急了,不到几秒回复就传了过来。   【蓝先生你放心!我已经二十一岁是成年人了,我可以去!蓝先生千万带我去!那边那么乱,蓝先生千万让我待在你身边!蓝先生!】   蓝明苏揉了揉额心,没有回复。   【蓝先生!蓝先生我真的可以去!我学费要交了,我现在为了学业急需钱!蓝先生你千万让我去,我不会有事的蓝先生!】   这个架势,再不答应,简少枚只怕晚上不会让他睡觉。蓝明苏看着不断涌现的短信,深吸口气。   【明晚9点。XX路XX号。一小时1000。】   一小时1000。单看价格就该明白这是什么类型的服务了。当然那里的客人不会硬来,但是有多少男公关会傻到拒绝呢?   【我准时到。(开心)(开心)明天见,蓝先生。】   傻子。笨蛋。   蓝明苏心情复杂地把手机扣上。开心什么呢?什么时候都把事情考虑得这么简单。   ~   这是个戴了面具的聚会。   公关是不戴面具的,客人却戴着,不清楚谁是谁。   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用发胶整齐地打理在脑后,略瘦的身型略带点古典的气质,就算是站在男模特身边,也看不出丝毫的逊色。   “又是你。”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又是跟着蓝先生来的?”   简少枚的目光自蓝明苏身上移开,望向身边矮了自己半个多头的年轻男孩。想了想,那是前些日子在会所里见过的小边,一身的衣服得体又有气质,质地精良,左手袖间露出一半劳力士手表。   这是他的金主送的?   简少枚是从来没戴过这种表的。这是几年的学费?羡慕,可是他抬头看看远处体型是自己两倍宽的钱总,略略露头的虚荣心又刺溜一下缩了回去。   不行,真是过不去自己那关。卖身可以,却不能违背原则。   金主的首要条件,是要长得好看,有气质,最好再有些让人心疼的感觉。哎……遇到蓝先生后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金主。   好想卖给蓝先生。一毛钱也卖。不给钱也卖。   “你还是跟着蓝先生?”小边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落在几个男客的身上。   “嗯。”   小边笑了笑:“随你吧。”   简少枚试探地笑:“你不是跟着钱总么,怎么还在找别人啊?”   小边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弯了弯嘴角:“要是换做别人,我多半会觉得你在挑衅我。可是我知道你是真不懂。” 他顿了顿,低声说道:“钱总身边的人不但我一个,再过几天也就淡了,这种场合才是最能结识人的,这才是将来的资本。”   简少枚明白这话不假。正如小边上次所说,他的青春是他的资本,他并不是卖身,他是在投资。他之所以告诉自己,完全是觉得自己不是跟他竞争的对手。   “听说今天晚上有节目。” 简少枚说。   小边见惯不惯地笑着:“头次来是吧?等着开眼吧。”   几声叮咚敲酒杯的声响,四周安静下来,齐齐转身望着站在旋转楼梯上的肥胖男人。男人戴了白色的面具,笑着举起手里的酒杯:“今天大家来到这个小聚会,不要客气,等下几个厅里都各有活动,大家随便看,尽兴为是。”   周围一阵笑声和掌声,简少枚也随着拍手,左右望了望,不明所以地跟随着众人从大厅往里面的长廊里走。忽然间他手腕一紧,身边有人低声道:“你跟着我,别乱走。”   “蓝先生。” 骨头一下子又酥了起来,简少枚晕晕乎乎地拉住他的手,“蓝先生不用跟人交际吗?”   “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   钱总头一次邀请他来这种聚会,只怕是要把自己化成小圈子的人了。他的办事能力向来不用人操心,可是跟钱总这个大客户一直是客气疏远。他早就听说钱总有个难以进入的小圈子,自从上次款待之后,钱总对他略有些青眼,他小心应付着,不想亲近也不想得罪,想不到这次真的让他来了。   他也不清楚这种聚会究竟是什么样子,只能警觉些,走一步算一步。   除了公关之外客人不多,只有二十几个。换言之,准备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款待这些客人的。   蓝明苏也是其中一个。   灯光忽然转暗,四周静下来。忽然间一声古琴的声音响起,周围还是黑暗,叮咚声愈发悠扬,高山流水的琴声中,一道灯光亮起,照在台上一个身穿白衣的古装男子身上,正在低头抚琴。   优美的琴声谁都听过,那是叫人荡气回肠百听不厌的《梁祝》。台上抚琴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祝英台。   “钱总的兴趣真是高雅。” 简少枚略有些意外。   男子长得很是不错,的确有些古典的气质。只不过那弹琴的却不是他,而是早就录制好的背景音乐。   简少枚又觉得古怪,小声道:“蓝先生,祝英台不是女子吗,我怎么觉得这个祝英台身材……不太像——”   蓝明苏紧紧抿着嘴唇,已经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抚琴之时,另外一个身穿白色古装的男子也走了上来,亲密地坐在之前那男子的身边。两人互相依偎一起抚琴,抚着抚着,两人由轻吻而变得缠绵,之后上来的那男子将第一个男子的衣服解开,动作缓慢又热切,只听台下响起细碎的笑声和叫好声。   有人叫道:“上了他!”   衣服扯开,果然不是什么祝英台,正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两人吻得难舍难分,衣衫半露,肩膀和大腿露出一截,正是最为撩人的模样。台下的笑声不断,简少枚却已经是呆了。   这是什么?竟然是现场上春、宫么?   手腕给人拉了拉:“看得下去吗?”   简少枚转过脸,只见蓝明苏微低着头,目光没有落在台上那两个男子身上,看不见脸色,声音却是平静得很。   “没、没什么。” 简少枚又攥他的手,今天戴着面具的蓝先生不知怎的,叫人有些熟悉又未知的神秘感。他忽然想到靠在身边这身西装之下的身体,呼吸瞬间有些加快:“他们不是要真做吧?”   这、违法吧?   忽听见台上一声急促的呻、吟和喘息,台下的气氛立刻火热起来,戴了面具的客人早已经没了顾忌,发出一阵阵露骨的叫好声。   谁也分不清是谁,只是一群露出兽性的陌生人。   做了,竟然真的做了。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淫。   简少枚活了二十一年,今天是真的见了世面。   台上难舍难分,又都是相貌身材都相当不错的男子,不得不说是很有看头。可是简少枚的心事却不在台上那两人的身上,攥着蓝明苏的手,转过脸在他耳边说:“蓝先生要是不想看,我们去别处。”   蓝明苏低声说:“就在这儿站着吧。”   喘息声不断地飘过来,台下的气氛早已经不再拘谨,简少枚明知不该,却还是被原始的冲动冲昏了头。   黑暗中可以嗅到几近沸腾的欲、望的气息。   全都疯了。   简少枚的手不知所以地滑在蓝明苏的腰上,沙哑着说:“蓝先生,我——”   “冷静点。” 那声音果然还是冷淡得可怕,顿了一下又说,“跟我来。”   简少枚低着头随他而行,也分不清走去了哪里,只觉得跟着他走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周围黑不隆咚的,蓝明苏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   “蓝先生——” 晕了似的把身体靠上去,自己那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扬了起来,急急燥燥地抵在他的腿上。   “蓝先生我——” 简少枚把他顶在墙上,手胡乱地拉他的腰带,“蓝先生你摸摸我多硬——”   头顶忽然间一凉,一杯水不知什么时候浇了下来。   简少枚呆望着,有些分不清楚状况,从脸到下巴都在滴滴答答地落水。   蓝明苏已经把面具掀开了,仿佛被压着的不是他,还是用那种很平静的声音说:“酒里面有催、情的药。”   果不其然,被水一浇有些清醒了。   简少枚尴尬地从他身上移开,讪讪的,这才看见两人正在洗手间里,又是张口结舌。   四处是熏香,气氛幽雅,清洁无比,墙上还挂着一幅画。   这地方比他们四个男生的宿舍都还要大。   蓝明苏不露痕迹地把被他拉松的腰带系好:“今晚不要吃喝这里的东西。”   简少枚点头,也说不清楚是惋惜还是顿足,低头小声道:“还是有点……下不去。”   蓝明苏瞄了一眼他那胯、下鼓起的小帐篷,像是没有听到,转过身去洗手。   简少枚撇了撇嘴。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他的声音又不是蚊子哼哼,蓝先生怎么至于听不到,装作没听见就是了。   好无情的人。他要是有钱,真想把他现在脱干净了硬上。   哎……有钱也没用吧。   蓝先生究竟是喜欢什么样的人?   “出去吧。今晚好好跟着我。” 蓝明苏戴好面具,拉了拉领带,打开洗手间的门。   刚才那幕已经散了,气氛却早已经变得热络,客人和男公关们在刻意布置的暗处里说说笑笑。距离下一个节目还有半个小时,蓝明苏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忽然间钱总从西边一间房里笑着过来拉他:“在这里做什么?进去玩游戏。”   蓝明苏不好推辞,只能跟着他走,简少枚也赶紧跟上来。那是个宽阔的休息室,几个男公关和客人散乱地坐在地上,正在大笑着摇地上的一个空酒瓶。简少枚不明所以,刚要跟在蓝明苏身边坐下,蓝明苏却是把他一推,轻声说:“你去对面坐。”   简少枚一愣,什么意思?   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给身边的人拉着坐下来了:“来来来,一起玩。”   简少枚望着镇静自若的蓝明苏,急得要命,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让他坐在身边?   酒瓶子滴溜溜地在地上转着,忽然间一阵大笑和喧哗:“去吧去吧!”   酒瓶子停在地上,平底对着一人,瓶口对着另外一人。那两个人互推着进了旁边的一个壁橱,简少枚还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不多久,壁橱忽得一开,刚才那两人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   简少枚又是张口结舌,脑子飞速转弯。怎么,原来就是瓶底和瓶口对着的两人要进壁橱做那种事?   他倏然间觉得喉头有些哑。   蓝先生让他坐对面,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看不清楚蓝明苏的表情。可是,真是好想、好想好想好想让酒瓶子中一次!   简少枚忽得举起酒瓶子:“我来转!” 第87章 、2017年重修   七八双眼睛盯着在地毯上飞速旋转的瓶子,停下来,不偏不倚,瓶口正对着一个戴了白色面具的黑色西装男子。瓶底,是对面一脸期待的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公关。   蓝明苏在面具下沉默。   简少枚乖乖而坐,表情却不那么淡定,在众人的推搡下站起来,掩饰似的说道:“怎么这么准?”   废话。说穿了就是准头和力道,他从小也练过不知多少次射击了,掷个酒瓶子自然是百发百中。   玩游戏就得守规则。   蓝明苏也站起来,微微点个头,在众人的笑声中拉着简少枚往壁橱里去。壁橱里不过是一平方米的空间,两个个子不矮的男人在里面实在是挤,一关上门,像是被隔绝了似的,外面的喧嚣变成不甚清晰的轻微杂音。   蓝明苏靠在壁橱上,略有些艰难地调整姿势:“等吧。”   简少枚自然是不指望能发生什么,可是就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也让他喜欢得很,两人的脸难以躲避地碰着,简少枚小声说道:“要是什么都不做,他们能不能看出来?”   近在咫尺,真想把他抱在怀里。   游戏规则,要是什么都不做,出去就要领罚。这个责罚是什么不好说,蓝明苏不语了许久,又听简少枚好似不在意似的说:“要不……要不亲几下?”   蓝明苏的睫毛一动。   亲几下?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鬼使神差似的,不知怎的把面具拉了下来。两人面对着面,壁橱里乌漆麻黑什么也看不见,简少枚的唇贴上来,轻吻。   其实……都是成年人了,亲几下也不代表什么意思。蓝明苏模糊不清地想。舌头被人勾着吸吮,衣领散开,一只手沿着前胸模下来。能有什么意思呢?在这样的聚会里,本来就已经难以控制了,就算发生了点什么,也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蓝明苏把衬衫里游走的手拉出来,心头发热。简少枚还要往前,顶着他胸膛的手却很坚决,他只好略有些惶恐地退开,慌道:“蓝先生,我不是有意的。”   蓝明苏镇定地摇头:“没事。”   “蓝先生,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想、想为你做点事。” 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真的想为他做些什么,见他没有回答,头发晕,一只手来到他的腰间试探着解他的腰带。   蓝明苏觉得自己从来没像今天这么乱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简少枚的手探进他的裤子里,他要阻止,却又不怎么坚定。手指环上来,他咬着牙不想出声,简少枚的舌又已经探了进来,含糊着说:“蓝先生,我——”   上下都是湿热,一片混乱,模糊中蓝明苏似乎觉得有什么摩擦着他的腿间,他的呼吸略急,忽然间听到简少枚嘶嘶了几声,略带点痛苦地道:“蓝先生,你的拉链、拉链……”   蓝明苏猛地低头站直:“你没事吧?”   “没事。” 简少枚有点气急心焦地往前,又不敢太强势,小声笑着说,“蓝先生,我们继续。”   蓝明苏略略推开他的胸膛,冷静地说:“不用了。没人会管我们。”   没人管我管啊。简少枚简直想把自己扔进垃圾桶里。怎么刚才就那么不小心让拉链夹住了,现在弄得蓝明苏没感觉了,还怎么继续?   两人在壁橱里默默系扣子。   “蓝先生,你没有男朋友,平时有需要时怎么办?” 简少枚厚着脸皮小声问。   忍不住想撩他,想知道他怎么解决。是不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拿东西塞进去?   蓝明苏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问题。他已经有些不自在,好在壁橱里的黑暗藏起他的羞耻,什么也看不清。   简少枚低下头:“我就是随便问问,蓝先生要是不嫌弃……”   蓝明苏深吸口气,哑声道:“一晚上没吃东西,你饿不饿?”   简少枚闭上嘴。   蓝明苏把壁橱的门打开,外面的人已经剩下不多,大都往旁边的厅里去了。他往前迈步,简少枚只好心有不甘地跟着他走。   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是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点个头?   隔壁的厅里响起摇滚乐,台上一片白雾,突然间一声巨响,灯光如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四根银色钢管,每根钢管上挂着一个男模,正在火热跳舞。   台上台下的气氛一片热闹,每个人都像是疯了,在亢奋之中尖叫。戴上了面具,却像是释放了真正的自己。突然间,台上转为平静,萨克斯风的悠扬乐声响起,陆续从后台上走出来几个人。   扮相不一,有古有今,可是简少枚认得出,这都是今年最为火热的电视剧中的美男子,打扮得极其像,足以以假乱真。   台下已经笑起来。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蓝明苏拢着眉心:“我觉得这个你看不了。”   简少枚心道你究竟当我是几岁,越想越是不服气,小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看不了?”   摇滚的乐声忽然又响起,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台上的几个年轻男人走下来。   简少枚已经是风化了:“这是什么?”   不是吧?这是要……   蓝明苏被人挤着,默然退到角落里,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热闹,对简少枚说:“不是看得了?去看吧。”   简少枚努嘴低头。他只想看蓝先生的身体,对别人那种乱七八糟的景象只觉得恶心,更别提这种现场的了。   蓝明苏若有所思地瞄向厅门口一闪而过的几个人。   那是个中年男人,也戴着面具,身后也跟着两个戴了面具的人。钱总就在他身边说笑,引着他朝后面一个小房间里去了。   简少枚小声问:“这谁啊?重要人物?”   蓝明苏瞄了他一眼:“应该是他今天真正想款待的人。不知道是谁。” 他也不想知道。   连钱总也对他卑躬屈膝一脸讨好,怕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简少枚转头四望,厅里的气氛已经火热到了极致,到处都是不堪入耳的声音。他颓丧着脸。这地方本就是为了让人失控的,简少枚就算明知道脏,也控制不住地心头涌上热意。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蓝明苏思量着,嘴角忍不住有了点笑意。   “钱总不会再回来了,我们走吧。”   “嗯。” 简少枚点头。   ~   有些人就算活几十岁也长不大。简少枚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举手投足间带着股对生活充满了憧憬的气息,理想化,看准了什么就奋不顾身地冲上前。   蓝明苏右手开车,迎面而来的光时不时打在他思索的脸上,忽明忽暗。   他想着坐在身边的男孩子。   简少枚不是个被生活蹂躏得失去了希望的人,用他妈常说的话说,这个孩子的品质很好。这样的孩子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但他不想去探究简少枚的家庭和背景,所以他什么也不问。   学音乐,缺钱,网红。这就是他对简少枚的认识。   简少枚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蓝明苏行驶的方向是他的学校,马上就要到了,可是他觉得今晚跟以前不一样,如果他想要发生点什么,就应该是今晚了。   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才能发生点什么。   笨,真笨。太没用了。   “宿舍大门现在还开着吧?” 蓝明苏问。车里的安静让他有些不太自在,轻轻拉了拉领带,随口找着话题。   “关了。” 简少枚的胸口直跳。   是真的关了,可是能从墙角里爬进去,宿舍的男生只要是回去晚了,都会从那个角落进。所以时间从来不是问题。   蓝明苏微挑眉,下意识地轻踩刹车,速度慢了些。“关了?” 怎么不早说?   简少枚似是而非地点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他是不想对蓝明苏撒谎的,可是现在这情形有点不一样。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做梦,事情突然间对他有利了许多。   宿舍的门关了,那是要去哪里?   蓝明苏有些拿不定主意。走了这么久也不说,这事该怪简少枚。他心里这么想着,明知不太对劲,可是也不想说什么责备的话。   “你想住宾馆,还是去我家?” 蓝明苏迟疑地问。   这孩子没有多少钱,就算想住宾馆也有困难,所以刚才什么也不说,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简少枚有点呼吸急促,脑子里只剩下“去我家”这三个字蜜蜂似的到处飞转,微微点了点头:“谢谢蓝先生,麻烦蓝先生了,要不去蓝先生家吧?”   “嗯。” 蓝明苏调转车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不对劲,很不对劲。攥着转盘的手心里有了点汗。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让这简少枚去他家了,之前也曾经让他过夜,照理不该有这种不自在的感觉。   是因为时间太晚了?   已经过了半夜一点,刚下过雨,街上的车寥寥无几。蓝明苏一路飞着回到家里,把车放进车库。   “进去吧。” 蓝明苏把门开了,低着头将湿了的鞋子脱在门口。   简少枚略有些拘谨地走进去,又是道谢:“麻烦蓝先生了。”   蓝明苏取出一套干净的黑色睡衣:“厨房里有热水,冰箱里有牛奶,你要是饿了自己热着喝。我还要写几封邮件,你可以先洗澡。”   “嗯。” 说不清是兴奋还是什么,手指都有点热了。   他走进洗手间里,随手带上门,迫不及待地把带了浓重酒气和烟气的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这是蓝明苏常用的洗澡间,简少枚不敢胡思乱想,迅速洗好身体换上衣服,来到外面,蓝明苏还是一身整齐,脸上是沉思的表情,正坐在电脑面前敲打着什么。   真是辛苦啊,两点多了,还在工作。   “蓝先生还不睡?” 客厅里的灯已经暗了,简少枚走到沙发前,抱起已经摆好的干净枕头和被子。   “快写好了,你先睡吧。” 蓝明苏没有回头,神情还是专注,“委屈点睡沙发上。”   “不委屈。” 简少枚赶紧说,“谢谢蓝先生。”   他躺在沙发上,单手支着下巴,望着面前不到三米的男子的背影。   怎么看也看不腻。背影喜欢,声音也喜欢,就连他用过的笔也喜欢。听说一只兔子喜欢另外一只的时候,会在那只兔子用过的东西上撒尿,占为己有。   他现在就有点明白那种心情。   哎……   自己其实没什么希望吧?就算来到他的家里,睡在他的客厅,也还是没有什么可能。   简少枚把头缩进被子里,眼前一片黑暗。蓝明苏就在附近,他闭上眼,听着有规律的键盘敲击的声音,深深深深地叹口气。   ~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早已经黑了,简少枚晕晕乎乎地从被子里爬起来。   刚才没有撒尿,他是不得已醒过来的。   他半闭着眼拉开洗手间的门,打开灯,周围似乎有些声音,他也没有注意,拉开裤子。差不多要结束了,突然间他一个冷战,头脑瞬间清醒,迅速转过头看去。   洗手间里蓝明苏一身湿哒哒地站在水蓬头下,一脸尴尬,什么都没有穿。   洗手间里只听见哗哗的水声。   简少枚一下子结巴起来:“蓝、蓝先生,我没发现你在这里。你、你洗澡?”   天,蓝明苏看了他全程?   他拉上裤子,恨得不能自已,目光却忍不住朝着蓝明苏的身体瞟过去。 第88章 2017年重修   他拉上裤子, 恨得不能自已, 目光却忍不住朝着蓝明苏的身体瞟过去。他的心又是一酥。身材真好啊, 属于瘦的型,却不是瘦得没有肉,优美, 白皙, 水滴滴答答在灯光下发亮。蓝明苏已经侧转了身挡住前面, 可是紧致的臀部形状却露出来。简少枚控制不住地又望过去:“我就是来上厕所。”   “没关系,你上吧。” 蓝明苏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忽然又觉得“上”这个字现在不能用。他的衣服都挂在洗手间门口,就在简少枚的身边,现在什么都挡不住, 只能装作冷静:“怪我。我怕你睡了, 刚才洗澡没有开灯。”   简少枚站在门口不说话。   他不是一直想要机会吗?现在是什么,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他要是现在还什么都不做, 将来能再做什么?   简少枚突然间问道:“蓝先生现在还没睡,明天还能早起么?”   蓝明苏心一横,走到他身边拉过自己的睡衣:“嗯。” 这小子现在还不走, 他不自在地很,直觉上有种要出事的预感。   “蓝先生。” 简少枚忽得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声音发哑, “蓝先生一直对我很好, 我想报答蓝先生。” 声音是有些诱人的,滚烫的唇埋在他的颈上, 牙齿轻咬,右手从他的腰慢慢滑下去。   蓝明苏的呼吸瞬间加重,他披上了上衣,之下却没来得及套上什么,前面让人握住,后面直接地贴上一样滚烫的异物。   他的心跳停了一下。   “蓝先生,我知道你没有男朋友,我想帮你一次。”   蓝明苏的手握上挂衣服的不锈钢管,混乱地低下头,腰让人压着往下,后臀却提了起来。简少枚掰过他的脸,伴着呼吸的热气的舌贴在他的脖子上,又沿着下巴探入他的口中。   舌是热的,一直热到他的心尖。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同,可是却也没想到真正跟男人亲密的时候,是这种天地尽毁的感觉。   他低下头紧咬着唇。   “蓝先生,今晚我想要你。” 简少枚抬起他的一条腿,心里发急,略略乱了分寸,没有章法地乱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顶不进,怎么也顶不进。肌肤密无缝隙地贴着,热血嗤嗤地在体内流窜,偏偏就像是力气不知道该往哪里使。他其实已经好好研究过怎么跟男人做那种事了,可是学不能致用,怎么现在却什么都不会?越是着急就越是乱,简少枚心急火燎。   “蓝先生。” 他把蓝明苏的身体翻转过来,急促地吻着,有些强势地吮着他的舌。   蓝明苏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慢慢推开,力持沉静地将那贴着自己□□的东西移开一段距离:“今晚你在钱先生那里喝了很多酒,有需要很正常。” 他拉过挂在旁边的裤子,“睡个觉就会清醒。”   清醒?清醒个屁!他现在才是真的清醒!   “蓝先生……” 简少枚咬着下唇。   这么好的机会也上不了他,真是太难受了。没经验就是没经验,到了这种地步也能让人推开,要是略有些恋爱史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蓝明苏默然瞄他一眼。今晚简少枚在钱总聚会的表现绝对不像是喜欢男人,可是现在那根直对着他下不来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他披上衣服要出门,简少枚心一慌,在他身后说道:“蓝先生……蓝先生,今晚是我不对,你别怪我。”   蓝明苏低着头:“别想那么多,睡吧。”   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把门在身后关上。   简少枚眼巴巴地看着紧闭的卧室。   从他网上搜罗到的资料里,攻这种稀有动物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他看了暗中窃喜,下意识地以为蓝明苏多少会对他有些心动,可是现在这样,还有没有半点的机会?   搞砸了吧?蠢!蠢死!   他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睁着眼,一动不动地望到天明。   冬天天晚,清晨七点正时天还是黑的,蓝明苏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整洁无暇的白衬衫和笔直的深灰西装裤已经穿好,他系着袖上的扣子,脸上的表情略有些不自在。他对简少枚点了点头,从冰箱里取出牛奶和面包热了,坐下来翻看早上的报纸。   简少枚也没有出声。他现在只怕一件事。   “蓝先生,昨晚……我喝醉了。”   “嗯,我知道。” 蓝明苏仍旧低着头看报纸。   简少枚又停顿了一会儿:“那这样,我不打搅蓝先生,先走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上小心点。”   简少枚背上包,站在门口,迟疑了片刻,轻声问道:“蓝先生,下次大概什么时候找我?”   蓝明苏不敢抬头,敷衍道:“下个星期吧。”   “嗯。”   下个星期,没有生气便好,至少没打算就这么断了关系。   简少枚心急火燎地等着。可是一连三个星期,蓝明苏都没有再联络他。 第89章 、2017年重修   这三个星期里,简少枚前前后后经历了心焦、痛苦、怨愤等连续几种情绪。蓝明苏一直没有联络,他有种彻彻底底让人抛弃了的感觉。   是工作太忙了?   他不敢再给蓝明苏发短信。蓝明苏说会找他,他是个男公关,本来就应该安静地等着。以前他敢对蓝明苏撒娇卖乖,是因为自己年纪小,觉得蓝明苏对他多多少少有些好感,现在他却不那么肯定了。   只不过他还不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他也根本不想知道。   简少枚换了件还算过得去的衣服,抓抓睡得翘起来的头发,背上背包出了门。   其实他今天是不想出去的,可是早上他姐给他发了短信,说这几天在附近出差公干,让他去A酒店见面。   每次见面他姐都会给他点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维持他两三个月的生计。他好几个月没有父母的消息了,所以不管怎么说,他也得去见一面。   更何况,蓝明苏又不想见他,他整天窝在房间等手机响,怕是会窝出病来。   一想到蓝明苏,心又被人捏似的痛了起来。   只会玩弄人感情的金主。别的男公关至少还能跟金主上床,他这算什么?连亲个嘴都要战战兢兢,没有比他更委屈的。想到这里又觉得难受起来。蓝明苏你凭什么,等我哪天自立了,我要把你包下来,让你天天——   前方二十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微低着头,正在跟身边两个略略发福的中年人客气地说话。   简少枚瞬间觉得周围都像是消失了似的。   远处年轻男人的动作如同慢动作,薄唇一张一合,似乎连睫毛的颤动都能看清楚。   那张脸是他不久前捧过的,唇是他吻过的,连身体的触感和味道也没有淡去。   蓝明苏怎么也在这里?   紧接着,那年轻男子的脸朝着他转了过来。   简少枚的脚定在原地不能动。年轻男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猝不及防,立刻露出意外和略带些尴尬的表情,他迟疑了片刻,垂了头,不紧不慢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这是简少枚头次看到他没能隐藏的情绪。他打不定主意该说什么做什么,连日来焦躁难忍的怨愤却也化成了烟,他一声不吭,看着年轻男人停在自己面前。   “最近好么?” 蓝明苏问。   他总是那么淡定,像是无时无刻不戴着面具,叫人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简少枚微哑着“嗯”了声,没再说话。   蓝明苏明知自己错了,头皮发硬,却也说不出什么借口来。他暗自吸口气,又聊天似的问:“你来这里找朋友?”   简少枚动了动唇,喉头却紧得发不出声音,眼睛泛酸,这时候才发觉自己连日来究竟是多么委屈。他咽了咽口水,用下巴对着对面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几个人指了指。   “你来见……”   蓝明苏回头看了一眼,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迎面而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身体已经发了福,个子比自己矮一个头,粉底很厚,浓重的妆和眼影让人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蓝明苏下意识地睫毛微动:“你……来找她?”   简少枚还是哽着发不出声音,也装不出什么笑脸,只是点了点头。这是他姐的秘书,是来接他上楼的,他不想走,可是那阿姨已经在亲热地冲着他笑,他由不得自己,勉强道:“我先走了,蓝先生。”   “……你很缺钱?” 蓝明苏的微笑有点僵硬。   他这三个星期里一想到简少枚就觉得不自在,于是一拖再拖,没有发短信给他。他也清楚失信于人不对,可是那天晚上的事让他心里烦乱,他不知道见了面该怎么相处,只能这么一直放着。   简少枚缺钱他明白,所以他今天来酒店,是有了新的客人?   这个五十多岁浓妆艳抹的女人?   简少枚莫名其妙地点头:“今天就是来拿钱的——”   他的心思一顿,忽然间明白蓝明苏误会了什么,心里一怔,立刻想也不想地着急澄清:“蓝先生,不是……”   “少枚还不上来?” 女人扭着身子,已经笑吟吟地迎上来拉住他的胳膊,“你姐可想死你了。”   蓝明苏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都多少岁了,连当他妈都不委屈,还好意思自己说自己是他姐?   简少枚哭笑不得:“您先上去吧,我跟朋友说几句话,等会儿就去找您。”   女人像是这才看到蓝明苏,心想这男人长得倒是真好看,就是冷冰冰的没什么笑容,连忙干笑着拍简少枚的肩膀:“23楼H室,你快点上去,要不没钱拿了。”   简少枚的头皮发麻,七上八下地笑着让她走了,小声道:“蓝先生误会了,其实根本不是……”   蓝明苏低着头,这时候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堵住了似的。   其实这事真的不怪简少枚,他是简少枚的金主没有错,可是他没有包月,简少枚本来就想见谁就见谁。而且他明知简少枚急需钱,却还是接近一个月不联络他,现在简少枚接别的客人有什么不可以?   心里不舒服得很,可是算来算去却只能怪自己。   简少枚着急地小声说:“蓝先生你听我说,我只是拿钱,什么都没做……”   这都算什么事,连来酒店见他姐都能出差错,好巧不巧偏让他撞上。要是蓝先生以为他跟别人做了什么,将来他还能有什么机会?   “蓝先生,刚才的阿姨是……”   蓝明苏忽然间打断他,问道:“你一个月需要多少生活费?”   “嗯?” 简少枚怔了怔,“三千……嗯,两千五,不,两千就足够了。”   蓝明苏心里算了一下,从口袋里取出支票簿来:“以后我一个月给你三千,你不用再继续接客人了。”   简少枚闭上了嘴,唇微微打颤。   包了自己了……蓝先生包了自己了……   “公司如果有活动也会找你,那个算是陪我出席场合,另外算。” 蓝明苏迅速地写下一张支票,撕下来放在他的手上,见他一声不吭没什么反应,又低声问道,“……你觉得少?”   “不少!太多了。” 简少枚觉得自己今天不知道做对了什么,好似什么都顺着他的心意,自言自语小声说道,“谢谢蓝先生……蓝先生对我真好……”   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不对他有半点儿的心思,能无缘无故每个月拿三千来养他?否认他都不信!   刚才蓝明苏那样子,分明就是吃醋了……   吃醋了……因为他而吃醋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你说刚才的阿姨是谁?” 蓝明苏又问。   简少枚一怔,立刻胡乱道:“不是什么人,就是在蓝屏上遇见的,其实什么都没做,就是想找人聊天。”   蓝明苏不语。简少枚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做这行,三千虽然不多,可是比起整天陪这些有钱的富家太太要好多了。那都是什么人,五六十岁了来找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陪着“聊天”,真是把人糟蹋了。   “蓝先生今天怎么也在这里?”   蓝明苏看了看手表:“见了两个客户,现在要回公司。你呢?”   简少枚恨不得跟他多待会儿:“我也要回宿舍。”   宿舍跟他的公司顺路,蓝明苏想想还有时间,自然而然地说:“那我送你回宿舍吧。”   “谢谢蓝先生。” 简少枚很是乖巧地跟在他身边走,隐约觉得似乎是忘记了什么大事,却又无暇顾及,只是笑着说话,“蓝先生最近忙么?”   “嗯。” 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忙,就算是不太忙的时候,也会自己找工作来忙,“你快考试了吧?”   “嗯。”   “难吗?” 他不知道音乐怎么考,弹琴?   “专业课都还好,就是理论和基础课得下点功夫。”   这点跟他正好相反,不过蓝明苏小时候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几乎不懂得什么叫做难题,于是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这么不同的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和兴趣,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种关系的? 第90章 、2017年重修   “蓝先生今天好宠我。” 简少枚低了头,嘴角还是带着笑。   不过是三千,现在就算是个高中生,也不一定把这些钱放在眼里,简少枚实在是好哄。凭他的外在条件,无论是当模特还是陪客人,一个月入万实在是简单到不行的事。可是这话蓝明苏不想说。如今还能看见几个这种纯到犯傻的人呢?他想尽力让简少枚的纯情延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宿舍里住了我和室友两个,但是他有女朋友,时不时会偷着来过夜。” 简少枚坐在车里断断续续地说,“有时候晚上根本睡不着,真想让他们出去开个房间。”   不会很勾人么?蓝明苏这么想着,不过他没有说出口。   “蓝先生大学时住宿舍么?”   蓝明苏摇头。   简少枚不说话了。蓝明苏是个同,大学的时候可能还没有出柜,应该是不喜欢跟别的男生住在一起的。   “蓝先生什么时候出柜的?” 他试探着问。   蓝明苏没有说话,可是简少枚却觉得他的身体绷紧了些,握着转盘的手上关节也略略泛起了白色。这紧绷只不过只持续了一秒的时间,简少枚却敏感地察觉到了。   “高中。” 声音没有起伏,也听不出什么异样。   “嗯……” 这么早就出柜,怎么到现在为止也没交过男朋友?   一想到这个话题便又想到他的身体,简少枚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右手,厚着脸皮说:“冬天这么冷,蓝先生的手也红了。”   蓝明苏没有出声,眼皮却是一跳。   简少枚是不怕他不高兴的,蓝明苏是个同,他想到这点就会自顾自地心喜。蓝明苏把他包下了,其中的意思不必言明,自然是不讨厌自己碰他的。   黑色的BMW安安静静地把简少枚一路送到宿舍大门口。简少枚下了车说道:“蓝先生路上小心点。”   “嗯。”   他顿一下又笑着:“蓝先生愿意什么时候叫我过去,发短信就好。”   “嗯。” 蓝明苏微点头,调了车头道,“天冷进去吧,我走了。”   说罢也不等他再说话,一踩油门而去。   简少枚站在大门口目送车尾远去,摸了摸腮,傻了吧唧地咧嘴笑出声。今天是真的中了彩票了,去酒店看他姐还能搅出那么大的误会,偏又好巧不巧让蓝明苏包下了他——   他的心思一顿,脸色也一变,骤然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手机。   果不其然,未接电话足有十几个,短信留下了七八条。   那最后的一条短信写着。【简少枚,你想死。】   糟了,他把他姐忘干净了!   ~   蓝明苏打开震动的手机,翻到最新发来的短信。   【蓝先生最近好吗?几天没听到你的消息了。】   他在键盘上敲。   【好。谢谢。】   他是看到信息必回的人。通常发短信给他的人大都有事,没有多余的废话,唯有简少枚的短信没有什么着急事。这种信息可回可不回,但他总是习惯性地回复一次,就算只是个“嗯”字也好,以示礼貌。   【蓝先生点了我包月,现在都十几天了,是工作忙没有时间?】   蓝明苏心想我什么时候点你包月了,蓝屏公关的包月价格至少在每月两万以上,他这三千块不过是给他生活费,跟包月价格天差地别。   而且,包月的男公关大都是直接住在金主家里的,简少枚恐怕是误会了。   【我没点你包月,你专心学习考试。】   那边的短信立刻发了过来。   【蓝先生给我一个月三千,那不是包月的费用吗?】   【不是。】   电话那边安静了许久,突然间“嘟嘟”一声,又传过来一个短信。   【蓝先生我不能这么收你的钱。】   蓝明苏突然间觉得有些头痛。白给钱又不用干活,换做别人大概要偷笑了,简少枚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永远都是跟别人这么不一样。   【没什么意思,你帮了我好多次,不用觉得亏欠我。】   【蓝先生本来的意思是要包月的,我都准备好了,而且我真心想为蓝先生做点事。】   做点事……什么事?   蓝明苏又想到之前的那晚,脸上微微发烫。   本来都忘得差不多了,偏又让他想起来。   他想了想,在键盘上敲着。   【这样吧,明天晚上7点在X酒店门口见面。】   【去酒店?】   【嗯,带你吃个饭。】   ~   简少枚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在凌霄飞车上冲,前一刻还粉身碎骨地跌下去,这一刻又像是突然间轻飘飘地飞上了天。   蓝明苏要带他去吃饭,这像什么?根本就是约会吧。   吃饭的地方档次不低,他翻箱倒柜,换上一套半正式的休闲装。   他早到了15分钟,刚进大门,想不到蓝明苏却已经在酒店大厅里了,不过除了他,身边还有个长得很特别的陌生男人,正面带笑容地说话。   说他长得特别,是因为这男人不是传统式的帅气,头发的前端有些弯,衣服搭配得有些怪,线条和颜色本来应该是冲撞,很不和谐,可是却就是看起来很有型,而且莫名其妙地顺眼。   这让简少枚无端端地生出一丝警惕。   这男人看起来跟蓝明苏很熟,肢体语言和表情都像是知根知底,简少枚直觉上对他有了些不喜。   “蓝先生,这位是?” 简少枚很有礼貌地问。   “这是我中学同学,今晚跟我们一起吃饭。”   简少枚的心情又低沉下去。本来是两个人的晚饭,怎么又突然间多了个电灯泡?   蓝明苏简短地介绍两个人:“郭北林,简少枚。”   简少枚再不高兴也不能露出心思来,有礼貌地打了招呼,蓝明苏和郭北林说着话,先走进餐厅里去了。他只好跟着两人在后面走。   装潢和菜色都是顶级,简少枚却吃得没什么意思。蓝明苏和郭北林一直在聊中学同学的事,思追往事,很是尽兴。他是个外人,就算想说什么也插不上话,只能闷着头吃饭。   郁闷不堪地吃到一半,突然间他听到郭北林问:“听说你学音乐?”   简少枚愣了一下抬起头,只见郭北林的目光果然是朝着自己,蓝明苏也安静着。他不明所以地说:“没错。”   “在T大?”   简少枚又是点头。   “明苏说你做过一些曲子,都是自己写的吗?”   他的确是做过不少曲子,有几首发在微博上,有些存在电脑里没有整理。他一时间也想不清楚蓝明苏是怎么知道的,翻开自己的手机说:“是我写的,存了一些在这里。”   郭北林把他的手机接过去,低头从口袋里掏出耳塞,往后面的垫子上一靠,没有出声,竟然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一首一首地听了起来。   简少枚觉得现在的情况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可他不知怎的也不敢说什么,郭北林的来历他不清楚,可是他感觉现在不像是在吃饭,反倒像是面试。   简少枚看了蓝明苏一眼,后者没有任何的表示,安静地夹起一片蔬菜放进口里。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等着。   郭北林把手机里所有的曲子都听了一遍,将耳塞取下来。   “微博上有粉丝十六万。” 他说。   “嗯。”   郭北林似有深意地看着他:“为什么不露脸?”   “嗯?”   “微博上连一张有你的脸的照片都没有。”   简少枚面色尴尬:“没必要。”   他那样子似乎是有些话没有出口,又像是戳中了心事,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郭北林和蓝明苏互看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了。郭北林又说:“给你词,能根据要求作曲么?”   简少枚的脑中停顿了一下,嘴巴里却已经反射性地说了出来:“能。”   “嗯。” 郭北林不再说什么,也不再理他,转过头又跟蓝明苏聊天去了。   简少枚就这么又被冷落在一旁。   他隐约觉得这人的来历不小,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8点半,晚饭正式结束,郭北林先一步走了。   简少枚摸着冻得通红的鼻子,这才有了点心情舒畅的感觉,站在蓝明苏的身边小声说:“郭北林是什么人啊,怎么问我那种问题?”   蓝明苏推着他的后背往酒店里走,随口说:“没什么。”   简少枚笑着说:“现在去哪里啊蓝先生?你家?”   蓝明苏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来:“还要在酒店里待着,有事。”   “什么事?”   “工作上的事。”   简少枚的脚步停住,低头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所以今晚根本就是为了工作才来这里的么,那他算是什么?   蓝明苏那样子像是自知理亏,又道:“钱总今晚约了我在这里泡澡,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让你来帮忙。这里的经理我认识,等会儿你换套服务生的衣服,专门服务我那个包间。”   简少枚立刻警醒起来,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好。” 说着又有些不甘:“你们在一个池子里泡?”   “分开的。” 蓝明苏带着他上了顶楼,顺着蜿蜒曲折的长廊,走进一间静谧高雅的居室里。   这是最顶级的消费场所,每个顾客都有单独的浴池,与临间隔开。现在是冬天,露天的浴池加上了玻璃屋顶,三个单间全都面对着城区的夜景,身后的门一闭上,居高临下,连整个城市都像是踩在脚底。   经理早已经迎出来,声音低低地说:“钱总订下的是最里面的套间。” 这是他们的设计,有两个套间跟别的不同,每个套间有三个单间,相邻的客人说话无碍,一边能谈生意,又不至于影响到别人的隐私。   他把一套衣服递给蓝明苏:“给他换衣服吧。”   钱总的嗜好几乎无人不晓,单独叫蓝明苏来泡澡,换做他也会心里发怵。有个自己人在身边看着,喝酒多了也有人照顾,多少放心点。   简少枚走进洗手间里换衣服,有些不放心地说道:“蓝先生,钱总的生意是不是一定要做?”   蓝明苏皱着眉沉思。钱总是个大客户,而且以前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注意,业务往来和和气气,自然是能留住就留住。可是他最近这么三番四次地拉拢,让他也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谁都知道钱总有个小圈子,圈里有谁没人清楚,可是这个小圈子水深,深不可测。   蓝明苏是不想一脚踏进这趟浑水里的,可是事到如今,他却觉得不那么容易抽身。   钱总究竟是因为什么对他有了兴趣的?这个兴趣绝对跟那些乌烟瘴气的嗜好没有关系,也没有那么简单和肤浅。   可他还是不懂哪里出了错。   简少枚换好了衣服走出来,干干净净像是十八、九的学生,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着说:“客人这边来,我给客人宽衣。”   蓝明苏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这简少枚是做公关做上瘾了么,随时能进入爬床的状态。   “钱总要来了,出去吧。”   9点15分,钱总像以往一样姗姗来迟,蓝明苏客客气气地迎合着,钱总随口应了几句,笑着说:“去泡澡吧,我每个星期都来,不来都觉得不舒服。”   蓝明苏把钱总送进其中一个单间,走进相邻的单间里坐下来。简少枚把他身后的门紧紧关上,从柜子里取出一套浴衣,一声不响地笑着,走到蓝明苏的面前,为他宽衣。   白色衬衫脱下来,又露出让他夜夜思念的身体。简少枚在心里叹一声,手来到他的腰带上解开。浴室里热气升腾,手底下肌肤温暖滑腻,他有些醉了。   突然间,蓝明苏笑了笑,轻轻点了点简少枚的肩膀。   “嗯?” 简少枚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蓝明苏放在他面前的手机。   【郭北林:让简少枚明天来找我,要跟他讨论一下写歌的事。】   简少枚有些懵了。   蓝明苏在他耳边低低地说:“给T.M.R写首曲子,敢不敢?”   T.M.R,一支由四个少年组成的音乐组合,虽然没有红得发紫,却也是家喻户晓。郭北林是他们的制作人?   “当然你要写得好,他才会用。”   简少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蓝先生今天晚上特意安排这场晚饭,是为了把自己介绍给T.M.R的制作人?   “蓝先生……”   蓝明苏把手机放好,忽然觉得面前的头一低,简少枚热得发烫的脸贴了过来。 第91章 、2017年重修   蓝明苏扭开头要躲,简少枚今晚的态度却是坚决,他扣住蓝明苏的后脑,舌尖抵开他的牙关。   蓝明苏有些狼狈。他要硬推是能推开的,可是钱总就在隔壁,他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于是那舌便一直顶进他的嘴里。   “看没看过这里的夜景?我经常来。你站在这里,就会觉得这个城市也不过如此,你控制了他们的衣食住行,他们就成了你的傀儡。” 钱总在那边说。   蓝明苏急促地吻着。简少枚的呼吸快了些,拉开他的腰带,双手扶着他的后臀往前一紧,密无缝隙地贴着自己。   蓝明苏在混乱中别开脸,艰难地说:“钱总说的是。”   一句话说完,简少枚捏着他的下巴,重新把他的口堵住。   “下水了么?” 钱总在那边笑着,“这个间的浴池大小据说是按照华清池的规格做的。”   蓝明苏还在吻着,他现在难以兼顾。简少枚不断地揉着他的腰,急急躁躁地轻声说:“让我插。”   “…………”   默然不语像是给了无声的许可。简少枚上次已经做出了出格的事,他要是厌恶,早就应该跟他一刀两断了。现在拖拖拉拉地维持着关系,换做是自己,也会觉得他不怎么坚决。   蓝明苏把他略微推开一点距离,低头将裤子褪下来扔了走进水里:“我从没来过这里,谢谢钱总。”   他坐在水中的大理石侧椅上,小声问道:“门关紧了?”   “嗯。”   蓝明苏低着头不语。   简少枚把衣服迅速地脱了跳进水里,全身笼着蓝明苏半跪在侧椅上,热得发烫的嘴唇贴在他的颈上。两人的身体在水里紧紧搂着,蓝明苏忍住体内难以抑制的耸动,简少枚的舌沿着他的脖子呼吸不稳着滑下去,哑声道:“蓝先生包我就是想让我插。”   胡说八道。根本没包你。也没——   简少枚的手在水里收紧,蓝明苏倏然“嗯”了一声,流窜的火沿着脊椎上来,全身出汗,连脚趾也忍不住蜷了起来。   简少枚的手开始转动,蓝明苏低着头皱起眉,紧紧咬住下唇不敢出声。   “明苏,你这名字取得有些书香气,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吧?” 钱总的声音传过来,好似舒适的闲聊。   舌还在他的口中搅动,蓝明苏推了一下,反倒顶得愈深。他狠狠一咬,也不管是不是把他咬出了血,迅速收敛了声音说道:“是。”   简少枚的膝盖往外斜着,硬生生地抵开他的双腿。   蓝明苏急了,坐着的姿势使不上力,声音里不知不觉竟然掺了些仓皇的求饶,小声道:“等会儿!”   简少枚的胸口起伏着,垂头看着有些慌张的蓝明苏,竭力地闭上眼不动。许久,他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脸慢慢趴在他的耳边,低语道:“蓝先生,你的恩情我都不会忘,今后你想让我怎么伺候你,我都听你的话。”   蓝明苏低着头“哼”了一声。   满嘴都是放屁。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第92章 、2017年重修   “明苏,你现在一年的薪水大概有多少?两百万?” 钱总在隔壁笑着。   “基本年薪八十,花红和提成大约六七十。” 蓝明苏把在前胸乱蹭的头拨开,压低了声音,“去给我倒点水喝。”   “别的喝不喝?” 简少枚厚脸皮地撩。   蓝明苏红了脸,把他的头一拍:“去。”   简少枚爬出浴池披上衣服,钱总又在那边笑了笑:“你一年买房子买车就要七八十万吧,这点薪水听起来不少,可是真正花着还是不顶事。”   这是某些有钱人的通病,先问你有多少钱,再贬低一下说太少,借此来引出自己钱多比你多的话题。蓝明苏一天到晚跟有钱人打交道,各种各样的都见了不少,对这早已经熟悉了,便顺着钱总的话头说:“不是每个人都像钱总一样有本事。”   钱总又哈哈地笑:“你以为我在贬低你?不是。我是觉得你这么个有才华的人,现在的公司限制你的发展,被埋没了。”   蓝明苏皱眉:“钱总过奖,我现在觉得还行,公司对我不错。”   “我不是说你老总对你不好,可是人往高处走,你还不到三十,有机会就应该抓住,免得将来后悔。”   这话题越说越是奇怪,蓝明苏猜测着钱总的意图。他现在完全没有跳槽的打算,以前要挖他脚的律师行不少,他都一一婉言谢绝,钱总想要继续再说下去,他只能挑开说明话了。   钱总的话题却是一转:“前几天刚买了一辆保时捷,开着不喜欢,我看你的车也有五六年了,不如送给你吧,换辆车开开也好。”   这礼物有些重了,蓝明苏深吸口气。拒绝就是不给面子,不拒绝就吃人家的嘴软,这是最难缠的情况。他斟酌着说道:“多谢钱总的厚爱。这辆车开着也还好,钱总是老总的大客户,我私自收钱总的礼物不合公司的规矩。”   “你也太小心了。你以为我是想挖你过来?我是想介绍一位大客户给你。我是看你的能力介绍的,人家看中的也是你的年轻和历练,咨询费一年五百万,这么多的钱百分之八十以上都要归你老总,为什么不自己做?”   蓝明苏沉默了。做他们这一行,客户是基本命脉,能有自己的客户的律师大多都会自己开公司。他觉得自己年纪轻,远远没到能有自己的客户的时候,可是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我也可以把我的生意交给你,这样你一年至少有六百万。” 钱总笑着,“凭我的关系,再介绍几个客户给你不在话下,你是想一年赚一千万,还是辛辛苦苦地给人家当骡子?”   简少枚把装了热水的杯子放在蓝明苏的手边。蓝明苏工作上的事他不懂,没有什么有用的见解,可他直觉上对钱总没什么好感。   蓝明苏的衣服在挣扎中沾了水,他将裤子折好,拿出去烘干。   钱总又说道:“你不想要就算了,不过这样的机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有时候还是要当机立断。”   蓝明苏不敢应承什么,慎重地说:“多谢钱总指点,我回去好好想想。”   “你不接这生意也就算了,人哪,强求时未必能如愿,不想要的时候却偏偏遇上机会。只不过一时胆怯,就把机遇白白放走了。” 不久,那边细微水声响起,却是钱总自浴池里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吧。明苏,你好好看看这里的夜景,好好筹划一下,想想将来自己走什么样的路。”   蓝明苏也赶紧站起来:“钱总慢走。”   他说着便要找自己的衣服,钱总却也不等他,敲了两下相隔的木窗,出了房门走了。   蓝明苏重新在浴池里坐下来。   露天的窗外灯光点点,一城风水尽在眼下。   钱总带他来这里的用意是什么?让他看着这里的风景,好决定这辈子是要永远平起平坐居高而立,还是像其他的人一样被他踩在脚下?   对他也太好了……太好了……   不久,简少枚从门外走了进来。   “蓝先生,钱总已经走了。” 他把蓝明苏的衣服放下来,关上门,缓步坐在他的身边。   “我知道。”   简少枚贴在他的耳上,轻声说道:“蓝先生,你另外一边的那间房里,刚才也有一个客人。”   什么?有人?蓝明苏立刻坐直了身子。   这个套间有三个单间,他刚才只是把钱总迎了进来,送在最西面的一间,自己用了中间的一间,怎么东面那间里面有人?   简少枚又压低了声音说:“我刚才在外面烘衣服,亲眼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从东边那间走了出去。”   “什么样子?”   “长得很平常,三四十岁的模样,不高不矮,眼睛很细。”   这模样的人随便从街上一拉都有七八个。   什么人呢?这人很明显是钱总安排在那里的,可是偏又不告诉他。所以他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暗中听他们说话?   难道是那个钱总口中很神秘的客人?   蓝明苏的表情凝重起来。   简少枚问道:“蓝先生想自己开律师行?”   “没呢。” 蓝明苏若有所思地洗着肩膀。   “是因为钱总?”   蓝明苏道:“钱总说那客人看上了我的能力,可是我觉得这话也有些蹊跷,我的专业水平也算不差,却也不是绝无仅有,怎么就会突然如此看重了?”   越是看起来好得不可思议的事,他越是觉得古怪和慎重。他从很久之前就明白,他真正想要的不是钱,也不是众人眼中的功成名就,因此就算眼下的机遇看起来再好,他也难以被轻易冲昏了头脑。   “那正好。我就觉得那个钱总信不太过,在另外一间房安排个人也不跟你说一声,还不知道会不会对你哪天下杀手呢。”   蓝明苏觉得好气又好笑:“下什么杀手?你以为这是武侠小说呢?”   简少枚笑着把脸凑过来:“不是。武侠小说里有男一和女一,这里只有男一和男二。” 说着,他慢慢解开自己的扣子,露出很有些看头的身体来,拉着蓝明苏的手,极缓地抚摸自己的前胸。   指甲轻轻划过一颗突起,蓝明苏的牙关紧了紧。   “蓝先生,你看我好不好看?” 简少枚在他耳边问,轻轻咬他的耳垂。   “…………”   “蓝先生——” 简少枚跳进水里来贴上他的身体,将他的腰紧紧压住,缓慢地抚着,低低地小声道,“硬了。”   蓝明苏拉住他的手腕。   简少枚低下头,笑了笑,舌尖沿着他的唇线缓慢滑动:“蓝先生是怎么知道我会作曲的?”   “你那天给我看了你的微博,忘了?”   “没有。我从不主动给人看我的微博。”   蓝明苏有些语塞。   “我在你车上查过一次微博,我想你可能那个时候注意到了,可是你为什么专门跑去我的微博看?”   “…………”   简少枚低头看着他,突然间笑了笑:“蓝先生,我不过是个穷学生,你这样对我,我是真的会误会的。”   说着他半跪下来,舌尖在他前胸的红点上轻轻咬着:“我本来以为我是真的很想要你,现在我才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蓝明苏咬着牙,极力忍耐。   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越来越混蛋了……   简少枚暗自压制着体内的冲动:“蓝先生,我明天还要回去写歌,今晚是非要发泄一次了,你别不高兴。”   说着他的脸靠上来。   蓝明苏的双眸半闭。算了,谁也有意志不坚定的时候,他是个凡人,毕竟是个凡人……   简少枚在旁边的侧椅上坐下来,揽着蓝明苏的腰跨坐在自己腿上,略带着急地轻声哄着:“蓝先生,你坐上来,听话坐上来。”   一边哄着,一边却不由分说地分开他的双臀,硬生生地往下压。蓝明苏被他拉着,紧紧按着他的肩膀,疼痛难忍,轻叫出声。   “蓝先生,你是第一次吧,过会儿就好了。你忍着点……” 那声音急了些,“我、我忍不住了……”   “你慢点、慢点……” 蓝明苏的紧咬着牙关。嘴上说着怜惜他第一次,下手却一点也不留情,润、润滑呢?   都是第一次,总是乱些,忍一下,暂时忍一下。   混蛋。   后面的事他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自己把简少枚在心里骂了一百次。   ~   翌日中午,他收到了简少枚的短信。   【蓝先生,我和郭先生见过面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要写首歌出来。】   【嗯】   许久,那边又传回来一则信息。   【还痛吗?】   蓝明苏的眼皮跳动,面无表情地写着。   【不痛】   废话,被人连续做上两个小时,不痛是真的见鬼了。不过也不能说全然都是简少枚的错,开始的时候是痛了些,可是到了后来谁还管得了那些,简少枚根本没犯什么错,他就是急了点……急了点。   【蓝先生,你好好休息,等我写好了歌再来找你。不过你要是有需要,我随传随到……】   【你专心写歌。】   【蓝先生,我昨晚急了点,你别生气。(委屈)(掉泪)】   蓝明苏有些尴尬。不生气……不生气……   【把歌写好,写好了给我听。】   【我知道。谢谢蓝先生,我不会辜负蓝先生对我的期望。(高兴)(开心)】   怎么看都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只有昨晚……就是昨晚……   蓝明苏闭上眼。不能再想了……不去想了…… 第93章 、2017年重修   简少枚抱着吉他坐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   这是个很少有人用的教室,也是他平时不想别人打搅时来的地方。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写歌需要灵感,他现在就在绝望里寻找灵感。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首歌,但是能依照要求不断得写出高水准的作品,那才是真正的才华。   他到底有没有才华?   这是简少枚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能力。   这种陌生的怀疑让他有些恐惧。   能在压力强度异常大的情况下写歌,是商业作曲家的基本素质。能不能在这行里混,取决于他能不能在压力下存活。   可是他现在脑子里想的事有点多。   他终于明白商业作曲家究竟是多么艰难的一个行业。   这是学校里不会教的,也不会有人告诉他现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手指在弦上拨动,指间流出一串琴声。听着还好,可是却怎么也到不了让他满意的程度。最主要的是他抓不准这首歌的基调,到底是应该怎么样的呢,应该融合什么样的元素?   T.M.R是个少年组合,歌手的年龄都在十七到二十二岁之间,他们的歌写的不都是爱情,理想、青春什么样的主题都有。   这首歌的主题,便是触动心弦的时刻。   人的一生不是活在真空里的,很多人从小就承载着家人的期待。小时候什么都不懂,于是总是人云亦云地说话。   “将来想做什么?当医生吧,你看当医生多好,多稳定多赚钱。”   于是脑子里便留下“当医生”这么个概念。久而久之,便真的以为当医生是自己的理想了。   可是当医生的毕竟只有那么些人,毕竟也不能每个人都能当医生。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再找下一个能稳定赚钱的职业。   许多父母不指望孩子能飞黄腾达,他们只想要孩子安稳。可怜天下父母心,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   于是还没有长大,还没有领略到青春的激荡,人已经变得四平八稳,“成熟”稳重了。   可是这一生里究竟有没有能真正触动心弦的时刻?   简少枚的手指在弦上拨动。脑子里乱糟糟的,追求理想的路从来都是荆棘遍布,他小喜欢的就是写歌,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要是写不出来,将来就永远没了翻身之日。   越想越多,心里也越乱。   压力就是这么回事,能在强大的压力之下生出灵感,才是成功和失败的区别。   可是简少枚觉得会被压力和对自己的怀疑弄垮。   突然间,手机“嘟嘟”一声震动,屏幕上跳出一则短信来。   【蓝明苏:歌写得怎么样了?】   简少枚立刻把手机抓起来。   【还行】   【嗯】   【蓝先生有没有怀疑自己的时候?】   那边安静了一下,跳出来一则短信。   【有】   【是吗?】   【嗯】   【那么蓝先生会做什么?】   【我会玩游戏】   简少枚扑哧一声笑出来。是了,他和蓝明苏之所以能认识,不就是因为蓝明苏没人陪他玩游戏?   【蓝先生真可爱】简少枚的心跳略微加快。   【……你写歌去吧】   【嗯】   还想再写些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简少枚把吉他放下,往前翻着两个人的短信历史。   蓝明苏从来都是内敛和冷静的,就连短信也大都是几个字,不爱说话,做起事来却叫人全身涌上热浪。   每一次的接触,都让他想靠得近些,再近些。即便是已经有了那次亲密的关系,还是觉得不够,想时时刻刻看到他的模样。   心动是什么感觉,不就是这个?   简少枚的心一动,忽得坐直,将地上的吉他抱起来。   他本来就不该怀疑自己的,他一直都明白动人心弦的感觉是什么。   ~   蓝明苏低头看着桌上的资料。老总正在台上说话,最近他们有了一个新的客户,搬来的资料就有十几箱,老总得分配任务。   手机在桌上旋转震动了一下,蓝明苏拿起来。   【简少枚:蓝先生,想你。】   他的喉头忍不住动了一下。   简少枚写了两个星期的歌了,自己一直没有联络他,他也没有主动发短信,今天是第一次。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回复了个【嗯】。   【蓝先生想我吗?】   有时候会想起,但也不太敢时常地想。蓝明苏明知开会时发短信不太好,还是按下了一个【嗯】。   那边安静了许久,突然间,一则图片发了出来。   那是一张特写,是一张男性特殊部位的特写,是张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不能看的特写。   那晚只觉得痛,现在看图片才发觉真的是很长……很……   蓝明苏的身体有些不舒服起来,脸上热意泛滥,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的同事。   每个人都在读资料,没人注意到他在做什么。   这个简少枚。   【蓝先生记得我XX时的感觉吗?】   那两个XX是他脑子里自动过滤后的字母,本来的两个字羞耻得让人难以直视。   他的下腹明显地有了点异样,像是被那短信引入了那日的回忆,蓝明苏一动不动地坐着,身体僵硬。突然间老总的声音从台上传过来:“……明苏,这一块你负责。”   蓝明苏倏然抬头。这是他头一次在会议上开小差。   老总看着他的眼神也有些异样:“听到了吗?”   蓝明苏点头,脸色又恢复原样:“明白。”   他调整着心情,将注意力重新放在资料上面。   XX……XX时的感觉……简少枚这个混蛋。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蓝先生我想你。】   蓝明苏有些受不了了。他感觉简少枚就像坐在自己的身边,在桌下悄悄地摸着他的腿。   【蓝先生记得我在你身体里XX的时候吗?】   就算是再自动过滤也没用了,蓝明苏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朝着老总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要去厕所。老总会意地点头,蓝明苏低着头朝外面走出去。   这个简少枚,等下次见了他,一定要教训——   他突然间在门口停住。   接待处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年轻人,手里把玩着手机,见他一出现便立刻站了起来,神情惊喜。   “蓝先生……”   接待处的小妹赶紧说:“蓝先生,这位简先生说要见您,我说您在开会,他便在这里等。”   蓝明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简少枚走上来,声音略低了些:“蓝先生,我的歌写完了,今天拿来给你听……”   蓝明苏掉头就走,简少枚尴尬地朝小妹笑了笑,赶紧跟上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门一关,蓝明苏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蓝先生,对不起。我明知道你在开会……” 简少枚的声音有些哑,“可是我想到你在这里,我就忍不住了,蓝先生,你听我说……”   他拉着蓝明苏的手朝自己的裤子贴上来。   “蓝先生……” 简少枚抱着他的腰,把他放在办公桌上,有些着急地解他的腰带,“蓝先生……”   舌头急不可耐地钻入他的口中。   蓝明苏的双手撑在桌上,简少枚把他的裤子拉下。他还在开会,工作时间是不能做这种事的,蓝明苏极力地想着,却忍不住搂住他的颈项。   “蓝先生是不是也想我?想我这么对你?”   简少枚把他放在桌上,身体压下,两人绵绵密密地吻着,想是要把他的情绪全都揉进他的身体里。   蓝明苏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急促地喘息着。   心头热意泛滥,脑子里想着该去开会了,却不知怎的难以控制,拉开简少枚细长的领带。   简少枚也要疯了。   本来就已经到了极限,却也知道不能在他工作的时候做这种事,可是蓝明苏这种样子,让他怎么再抗拒?   简少枚脑中的弦崩断:“蓝先生,我忍不住了。”   ~   “明苏,你在?” 办公室的门拉开,老总探进头来。   蓝明苏坐在桌后,手里举着一杯水:“抱歉,可能是生病了,刚才觉得头晕,就没有再回去开会。”   他的脸有些红,看起来的确是气色不太好,老总好脾气地说:“生病了吧?昨晚就让你早点回去,你在公司里待到几点?11点?”   蓝明苏还是坐着没有起:“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谢谢老总关心。”   “生病就早点回去吧。” 老总摆摆手。   用人之道他懂,有些下属想要上级的赏识,士为知己者死,有些下属喜欢物质的奖励,为财死为食亡。这些人他都懂得如何驾驭。   可是蓝明苏,却是比较少见的那种。   蓝明苏做事情尽心尽力,可是却不是为了这些原因。其实他至今也不懂蓝明苏究竟在事业上想要什么,他之所以看重蓝明苏,是因为蓝明苏是个很可靠的人。   做事细致,平静温和,不会情绪化,需要他的时候他从不推辞,任劳任怨。蓝明苏天生是个有责任感的人,而且有种现在越来越少见的品质:一点点的怀旧。   这一点点的怀旧,导致他就算到处有人高薪挖角,他还是会静静地留在这地方。   只不过这种默契是相互的,如果他亏待了蓝明苏,那么他还是要走的。   门轻轻关上,简少枚从桌下探出头来,脸趴在蓝明苏光、裸的腿上:“蓝先生,你老总对你真好。”   这话让蓝明苏又是一阵愧疚。   在工作时间、青天白日下胡天胡地,这在之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他从椅子后面捡起自己的西装裤,简少枚低下头蹭着他的腰,小声道:“我等下要去见郭先生。”   “要给他曲子?”   “嗯,他找了三个人写曲子,今天要决定用谁的。” 简少枚抬起头看着他。   蓝明苏的动作定住。他转过身来,手指抚着他的脸:“你怕?”   简少枚深深吸了口气。这就是他的蓝明苏,什么时候也能看穿他在想什么。从小到大,有谁真的费心了解过他呢,知道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恐惧什么?   多少年的执着,最怕的便是这一刻,就算尽了全力,就算有了难得的机遇,也没有足够的才华做自己想做的事。假如他真的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好,那么他的努力和坚持又是什么呢?   他还能剩下什么?   “现在不怕了。” 他小声道,脸趴在他的腿上。   见到你就不怕了……明苏。 第94章 、2017年重修   简少枚毕恭毕敬地走进一间房间里。   房间不大,墙上吊着欧式的街灯,装潢带了些复古的气息,桌上的一瓶红色鲜花开得鲜艳惹眼。   这是个设计上很有意思的房间。简少枚现在却没什么心情看它的样子,他想不了别的,注意力全都落在面前的几个人身上。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坐在西边的是郭北林。   他今天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一身紧身暗格子黑白西装显出他高挑的身材,裤腿有些高,露出一双紫色的袜子。他看到简少枚,笑着做了个手势:“坐。”   不亲近也不疏远,双臂收回去环在前胸。   简少枚看不出他什么心情。   他在唯一空着的椅子上坐下来。   坐在东边的是个女人。   雪白的肤色,黑框眼镜,乌黑长发,穿了一身黑,唯有唇色是鲜艳惹眼的红。简少枚猜不出她究竟是多大年纪,只是觉得这女人冷得像冰棍儿,似乎随时能说出让人滚的话。   他被她犀利不友善的目光看得别开脸。   这里的人真是不太好惹。   旁边的沙发上还坐了几个人,简少枚却无暇去看,只是弯腰恭敬地打招呼:“郭先生,各位领——”   “嗯。开始吧。” 郭北林挥手。   简少枚摒着呼吸把印好的乐谱拿出来,递上前去。那女人看那乐谱只有一份,很是严厉地说:“怎么就一份,面试也不准备充分吗?”   简少枚给她骂得有些狼狈:“对不起。”   他没预料到这里有这么多人,也没听郭北林说起,怎么能知道今天不只他一个?真是……   郭北林一声不吭地走出去。   房间里没了认识他的人,叫人尴尬地寂静着。女人低着头发了几个短信,又抬起头来看着他,简少枚觉得她不看自己还好,这一看连时间都变得漫长了起来。   好似度过了几个春秋,郭北林终于从门外走了回来。   他把印好的乐谱一一分给在场的人。   简少枚取出吉他来。   大家低着头看乐谱,他也不清楚此刻该做什么,等了半天,心想现在照理是应该演奏了。他试探着刚弹奏了几个音,那女人却是眉头一皱,郭北林也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简少枚赶紧停住。   郭北林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乐谱上,没有出声,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天气似的变化多端。   他时不时轻声念着:“不对。”   不对?哪里不对?这自然不是什么好兆头,简少枚本来就已经紧张了,这时候的心又拧成绳。   许久,几个人终于抬起头来,不约而同地望着他。郭北林点点头:“开始吧。配上歌词一起唱。”   “我没有经过声乐训练,唱得不好,还请见谅。”   “嗯,没关系。”   简少枚其实挺爱唱歌,可是在场的都是专业人士,再加上今天几番出错,神经禁不住拉得有些紧张。他清了清嗓子,手指在吉他弦上拨动几下。他已经练习过了许多遍,早已经到了不用想就能弹的地步,可是今天到了歌词的部分,一出声却又跑了调。他心里暗骂,赶紧调整回来,轻声唱到:“……我想跳上热气球环游世界,我想把篮球拍得满天飞……”   整首歌都是青春洋溢的气息,热情向上,对生活充满希望。一直都是往上升的节奏,可是忽然间歌词一转,到了最后,才发现只不过是作了一场美梦,醒过来,功课没有做完,父母安排的各种补习班、课程一眼望不到尽头。   梦想就此结束。心动就此结束。重新进入没有季节变化的世界里。   曲子的结尾是平淡的,略带了些无奈和怅然。这就是成熟的代价,承载着家人的期待,忘却自己的梦和心动。又或者,连自己也害怕去追求想要的东西?   没有梦想的世界是安稳的。因为没有梦想,便没有破灭。   这和爱一样。没有爱,就不会有痛苦。   房间里安静着。郭北林把他的资料收起来:“出去吧,我们还有一个面试,你在外面等消息。”   简少枚把吉他收起来,又朝着众人弯了个腰,走出去了。   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已经到了只能等,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刻。   待客室还坐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穿得很是得体,黑色的西装上衣,黑色细长领带,军绿色的休闲细脚裤,新颖出位又不会让人感觉不适,头发用发胶整齐地固定在脑后,纹风不动。他一看到他走进来就抬起头来:“你刚面试完?”   “嗯。”   “哦,那我比你早来。我是你之前那个。”   原来如此。   现在要等最后一个面试了。   年轻人又问:“刚才面试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有那么多人在场,只印了一份乐谱,郭先生还得去给我当场印。”   那年轻人的脸上显出一种古怪的表情来,没有开口,却不知为什么让简少枚觉得自己很蠢,也有点不自在。   简少枚笑着打圆场:“挺低级的错误,是吧?”   年轻人的嘴角动了动:“我妈给我印了十份乐谱。”   “哦。” 简少枚心道你怎么不带你妈来面试呢,问道,“你妈很支持你写歌?”   “还行吧,她比我还紧张。”   简少枚取出自己的手机来。   “你还在读书?” 年轻人又问。   “嗯。”   “谁介绍你来的?杨阿姨?”   刚才那冰渣子似的黑衣女人姓杨,可是他就算戴上眼镜也看不出她竟然是个阿姨,而且“阿姨”这个用词有点怪。   “你认识杨小姐?” 简少枚问。   “我妈跟她是同学,她老公在我爸公司里上班。” 年轻人不太在意地说。   “原来是这样。”   每个人今天能站在这里,都是多多少少有点关系的,否则就算是喊得声嘶力竭了也没人能听见。有位丰神俊雅的公子曾说过,才能就像一把锥子,放在口袋里,是一定能露出尖来的。可是你怎么让人把你放进口袋里呢?   毛遂老公公抓住了自己的机遇,自己跳进了口袋里,可惜很多机遇未必都是那么明显的。   比如说他今天能站在这里,便是一件运气到不行的事。   简少枚玩着手机,心思却没法放在游戏上,时间越长,便越是坐立不安。等了一个小时,门呼啦一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是第三个面试者,换言之,郭北林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考验,现在正是决定录用哪个的时候。   三个人各自都没有说话,屏住呼吸等着。   简少枚不知道别的公司是不是也是如此,可能是他见过的世面少,感觉上等待的时间似乎特别长。时间长说明至少有两个人的歌不错,公司决定不下来。那到底他们是喜欢谁的歌?   长长的指针又在钟表转了一个整圈,刚才那第一个来面试的受不住了,低头抱怨一声,拿了手机去上厕所。还没出门,就见门一开,接待处的女孩快步走进来,对着那要出门的年轻人说:“郭先生请你去会议室说话,其他的人可以回去了。”   简少枚只觉得那声音离自己很远。女孩的声音很干脆,越是干脆,他便越是觉得不真实。   什么?真的不是他?   女孩又看手表:“公司快关门了,你们要出去了。”   自己的梦想,在别人的口中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简少枚低着头出了门,脚底软绵绵地走进电梯,按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按的是这层楼的按钮。他连忙道歉,刚才那第三个面试的年轻人小声叹气道:“你也用不着太在意,没听说是吗?人家的父母跟制作人的关系匪浅,什么面试的诀窍都传授了。听说人家还专门请了业界的老师来教他写歌,一个小时一千块,都不一定是自己写的。怎么比啊?”   简少枚勉强笑着:“是吗?”   “我怀疑老早就内定好了。你写歌再好,能比写了十几年的有经验?”   “也不一定,说不定真是自己写的。”   “能给T.M.R长期写歌,将来去哪里不好找工作?我有关系我也会利用。其实这么好的事本来就跟我们不相干啦,我本来就觉得没什么希望。”   电梯门开了,简少枚走出去,跟那年轻人挥手道别。冬天的天黑得早,简少枚在路上茫然地步行,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穿梭。   他望着对面被黄色胶带围绕正在修理的小路,停住。   这是条被封住的路,不能走。   其实还有别的路可以去地铁站,可是他不想走别的路。就算了被封住了,他还是没有办法想别的路。怎么办呢?   灯红了又绿,绿了又红,简少枚站在原地不动。   ~   蓝明苏收到郭北林电话的时候是晚上10点,现在已经过了半夜。他去过了简少枚的宿舍,问过了他的舍友,连他长去的小吃店和超市也找了一遍。   天已经下起了小雪,冷得人发抖,他到底是去了哪里?   蓝明苏让自己冷静下来,将车停在郭北林公司路旁的小巷里,下了车,一步一步地沿路寻找简少枚的踪迹。   晚上6点离开公司,简少枚肯定是要去地铁站。街道上空无一人,只能听见偶尔的杂音,蓝明苏沿着路往右转,在薄薄的雪上缓步而行。简少枚的电话已经没电了,现在可以在任何的地方,他根本无从下手。   蓝明苏其实也许不必找。等他心情好些了,自然会联络他,急什么呢?   可他就是想把他找到。   沿着去地铁的路来回走了两遍,什么人影也没有发现,蓝明苏想,看来是不在这里了。   一旦上了地铁,他就更加找不到了。   蓝明苏往自己的车走。   这个简少枚,永远也不知道别人也会为他担心的吧?   突然间,马路对面的桥上传来轻微的咳嗽声,远远的有些听不清,蓝明苏一抬头,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   废弃的桥上没有灯,黑黝黝地却能模糊看到个靠在壁上的人影。蓝明苏把手机的灯开了,远远地问:“简少枚?”   那人影从地上站了起来,半天才道:“蓝先生?”   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眼睛是有些肿的,嘴唇干得裂开了,脸白得像纸。蓝明苏说了一句“嗯,你别动”,走上去,一声不吭地摘下自己的围巾套在他脖子上。   “蓝先生,对不起,郭先生决定不用我的曲子。” 简少枚看着他。   “我知道。”   简少枚无声地跟着他走。   不能写歌,就不可能跟蓝明苏平起平坐了。如果能混出个门道来,他就会让蓝明苏做他的男朋友,他这么英俊可爱,又能死缠烂打,蓝明苏是个天生的同,一定能让他追到手。现在呢?他说不出真正想说的话来。   回到车里,蓝明苏开了暖气,把外套脱下来扔到后座。   简少枚勉强笑着:“蓝先生找了我很久?”   “嗯,从10点找到现在。” 蓝明苏拉开自己的领带。   “4个多小时。” 简少枚咬唇,又看着蓝明苏解开自己的衬衫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是要做什么?   蓝明苏的唇缓缓贴上来,动作很慢,细腻温柔地舔、弄着他干裂的唇,声音低低:“嘴唇干了。”   “嗯。” 简少枚的喉头上下动着,手心出汗,裤子慢慢紧了起来。   “刚才冷吗?”   简少枚点头。   “你……心情不太好。”   刚才的确是心情不好,可是现在蓝明苏这样,他根本连郭北林的事都无暇去想。蓝先生是怕他心情不好,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对他这样?   蓝明苏解开他的衬衫,空气里有些寒气,让他觉得空荡荡的。这时候该是劝他今后还有别的机会,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可是这些场面话说给别人也就罢了,说给简少枚听做什么?   这么好的机会,谁都明白,这辈子都很难再有第二次了。   他觉得这时候只能给简少枚一些实际点的安慰。   蓝明苏把灯关上,倾身上前,将椅背调了。黑暗里简少枚看不清,只觉得蓝明苏移身过来坐在他的身上,低下头,嘴唇与他的胶粘在一起。   “蓝先生,我除了音乐,别的什么都不会,什么优点都没有。” 他搂紧蓝明苏的腰,冰凉的手钻进衬衣里面,在他温暖的背上抚摩。   “你有。你很纯,很干净。” 蓝明苏的舌在他的颈上缓慢滑动,哑声道,“我喜欢你。”   简少枚的心停了一拍。喜欢他……这是安慰他,还是真心话?   他把蓝明苏的腰带拉开,唇贴在他的肩上蹭着,轻声道:“蓝先生说什么?我没听清。”   蓝明苏皱紧眉,腿发颤,发出带了些轻微的喘息声来。简少枚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又低低说道:“蓝先生,明苏……你知不知道……”   蓝明苏的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含糊地低吟。   "明苏,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事。”   蓝明苏已经听不太清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思考。   痛痛痛……蓝明苏咬着牙。 第95章 、2017年重修   冬天的夜里黑得见不到一点光,外面冷得刺骨,车窗上却蒙上一层模糊的雾气。   不知不觉的,远处渐渐有了点声音,房屋依稀现出轮廓,锅碗瓢盆的撞击声也响起来,蓝明苏开了车门走出来,朝着里面说:“早上了,吃面吗?”   简少枚小声笑着说:“吃你。”   蓝明苏没有理会他,披上深灰色的大衣,把车门关了。   简少枚从副驾驶的车门里走出来。   蓝明苏穿着衣服的时候总让他有些不敢亵渎的感觉,可是想想昨夜,心情却又爽朗了。他走在蓝明苏的身边,悄悄拉起他的手:“痛不?”   蓝明苏不声不响地走开了些,目光微垂:“天亮了,有人。”   简少枚的双手叉进自己的口袋里:“难受吗?都是我不好,全射在里面了。”   语气是歉意的,态度也好得无可挑剔,但是声音里却夹了点不太想掩饰的得意。   蓝明苏不予置评,像是没听到似的,站在兰州拉面的铺子前说道:“大爷,来碗面。”   简少枚赶紧跟上来,笑着露出自己的小酒窝:“大爷早上好,也给我来一碗。”   “好嘞。” 大爷转过身去,笑道,“大学生啊?这么早就起床?”   “嗯,我哥、找我有事。”   简少枚又在袖子底下拉蓝明苏的手,蓝明苏转头看着他,低低地说:“你想给人看到?”   “原来是兄弟啊,” 大爷在锅里煮着面,抬头打量着两个人,“怪不得看起来感情那么好——来,面好了!”   “比一般兄弟要好。” 简少枚又是笑,双手接过大爷手里热腾腾的碗,“大爷给我吧,我哥喜欢我伺候他。”   蓝明苏的眼皮抖了抖。   简少枚把碗端到旁边的小桌上,街上来往的人稀疏,简少枚左右看了看,又忍不住调戏蓝明苏:“蓝先生喜不喜欢我伺候你?”   蓝明苏一声不坑地吃面。   “蓝先生信不信我现在敢亲你?”   蓝明苏立刻抬起头:“我信。”   “蓝先生喜欢我伺候你吗?”   “…………” 蓝明苏的面皮发热。   “蓝先生这么快就忘了……” 简少枚的脸靠过来。   蓝明苏飞快地拉住他的头,嘴唇贴在他耳边迅速道:“我喜欢你插、我。” 说着又将他放了,耳尖微红,举起筷子继续吃面。   简少枚呼啦一下红了脸,笑着小声道:“……蓝先生喜欢就好,我也喜欢、喜欢……”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蓝明苏适时地转移话题。   简少枚的神情严肃起来,却又立刻笑道:“没什么,我已经想清楚了,写歌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做的事。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还是会继续写,不会放弃。”   “嗯。”   “谢谢蓝先生昨晚找到我。” 语气又温柔起来。   昨夜那么冷,那么无助,直到有人把他从冰天雪地里拉出来,给了他那么美好的一个夜晚。将来他想到人生的第一次最大的打击,永远都不会再是痛苦心酸的,他的记忆里满满都是蓝先生炙热的吻,安抚的声音和湿透的身体。   “嗯。”   简少枚低着头吃面,状似不在意地问:“蓝先生二十八了,不会想找男朋友么?家里人不问?”   “暂时没想过。” 蓝明苏简短地说。   简少枚迄今为止还没有听他说起过家里的事,他只字不提,简少枚也不想再问什么,笑着说:“其实也不用急,蓝先生还年轻得很。”   等等他,再等等他,等他自立了,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他占为己有。   蓝明苏不会再有别的男朋友了,他已经是他的,谁想碰他一根手指也会让他发疯。   “其实你不必把郭北林的话太当真。” 蓝明苏道。   “还是有道理的。” 简少枚低着头,“我该好好琢磨琢磨。”   蓝明苏没有再说什么。   这世上不是有人觉得他没有才华,他就真的没有才华。就算是业界的前辈,目光也未必不是短浅的。或者说,每一个教训应该成为对他的鞭策,最终他能脱胎换骨,还是就此一蹶不振,都取决他的韧性。   简少枚现在就处在这个临界点上。   这是他自己必须要经历的路,有些时候自己可以帮他,但是有些时候,他却只能孤孤独独一个人走。   “需不需要请一个老师?” 蓝明苏问。   简少枚赶紧道:“不需要,太麻烦蓝先生了。而且我觉得老师对我现在来说没有用……我弄不清楚自己的方向。”   蓝明苏默然不语。简少枚的方向……么?   “我送你回宿舍。” 他把空了的面碗放下。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你还要回家洗澡准备上班。” 简少枚捡起自己的包。   刚要起身离开,蓝明苏突然间站住,从大衣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机:“喂,北林?”   郭先生。他怎么打电话来了?简少枚也停下来。   蓝明苏默不作声地听着:“嗯……他在这里。”   他把手机递给简少枚。   简少枚不明所以地把手机放在耳边:“郭先生……嗯,我的手机没有电了。”   只听郭北林在电话的另外一端说道:“你觉得自己昨天的曲子写得怎么样?”   “……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有哪些不足的地方?”   这让他现在怎么说呢,他自从昨晚开始根本没有细想,匆忙之间能说出什么有见地的话来?简少枚蹙眉说道:“高潮时的旋律气势不够。”   郭北林没有说话。   简少枚又说:“前期有点平淡?”   郭北林仍旧不吱声。   “中间转折不好?”   “……”   简少枚也说不出什么来了,难道要把自己的歌从开头到结尾都批判一遍?只听郭北林缓缓说道:“你整首歌写得不错的地方,是结尾那几秒钟。”   简少枚低着头不说话。   他花了一个月的心血,只有结尾还有点意思,就连离郭北林口里的及格也差了一大截。   “那么前期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呢?” 他问。   “有点老套,放不开。”   简少枚的胸口瞬间郁闷起来。老套,没有创意,这是对一个创作者最大的否定,甚至是侮辱。   “我今天打电话来的目的,不是要讨论你写的歌。我是要问你想不想自己做歌手。”   简少枚哑然无声。唱歌?   “你写歌还不能大红大紫,声线也需要训练,我们昨天晚上讨论了很久,你的情况不适合在幕后写歌,走实力派也暂时够不上,但是我们可以考虑把你塑造成走偶像派的创作歌手。”   简少枚怎么也没想到郭北林竟有这样的打算。   “有没有兴趣?”   唱歌。这条路对他来说有些陌生。   “那么我还能写歌?”   “你是创作歌手,你说你能不能写歌?”   “我不太会唱歌。”   “要培训,细节具体再说。”   简少枚缓慢地点了点头,忽然又发觉郭北林看不见,哑声说道:“有兴趣。”   写歌还不够好,但是只要他能继续写,就还有机会。   “那好,明早9点来公司跟我细谈。”   简少枚把手机放下,不言不语地坐下来,有些怔愣地望着蓝明苏。   “蓝先生,我要当歌手了。”   ~   蓝明苏的目光移向电脑屏幕的右下角。   10.28 am。电话还没有响。简少枚和郭北林之间的会议还没有结束。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最后的短信是简少枚的一个笑脸。   【蓝先生,会议要开始了,我进去了。想你。(拥抱)】   蓝明苏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了几下,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小朱,帮我叫个早餐,嗯对,豆浆和——算了,我自己下去买。”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写字楼下角落的一个男人身上。   这是个不怎么起眼的人,就算看过几次也不会让人记得相貌,穿着相当普通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根烟,闲散自在地靠在写字楼上抽。   这人看起来像在休息。   蓝明苏披上西装外套,迅速出了办公室,搭着电梯直落到第一层,拿起手机随便拨了个号码,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对面写字楼旁边的小胡同里走。   路过角落那个男人的时候,他低着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那男人却慢悠悠地把烟扔了碾掉,双手叉在口袋里,隔了一段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蓝明苏走到胡同的一半,突然间转过身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跟着我做什么?”   男人像是有些吃惊,又立刻平静下来,不说话也挣扎,只是用死鱼似的目光看着他。   蓝明苏冷冷淡淡地说:“钱总说的事我会考虑,让他不必费心,也用不着找人每天看着我。”   男人推了他的肩膀一把,打理着自己的衣领,仍旧不坑声,像是对自己的办事不力有些生气。   怎么发现的?   他这身打扮就算是进海关也没人多看他一眼。   他默然抬头看一眼蓝明苏。这小白脸看起来没什么本事,平时的脾气也客客气气的待人不差,让他觉得就像个任人欺负的书生,可是现在不知怎的,脸色还是一样,眸底没什么情绪的目光却有些慑人。   他冷不丁地打个寒噤。   总之是被发现了。就算是每天换身衣服也被人注意到了。   蓝明苏目送着男人走出安静的胡同,沉着脸,一动不动。   果然是钱总的人。到底是怎么了,他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钱总想要的,贿赂还不够,要大费周章地派个人过来监视他?   突然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蓝明苏按下接听键:“嗯?结束了?”   那边的声音有些低:“郭先生要带我去吃饭,我等下再跟你细说。他们想要签我。”   “嗯。”   “你在做什么?”   蓝明苏看看手表:“准备吃午饭。”   “今晚、今晚我去你家好么?我有些东西不懂,想问你。”   “嗯。”   “你几点到家?”   “8点吧。”   “好。”   男人早已经不见踪影,蓝明苏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在写字楼拐角的档口停下来,掏出钱包:“大爷,一碗面,带走。”   “蓝总啊,这么早。” 老人在铺子里忙活,“今天看起来心情挺好?跟谁打电话呢?女朋友?”   “没呢。” 蓝明苏尴尬地摸着略微上扬的嘴角。   “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运气?年纪比你小吧?” 老人看着他的脸色,笑着转过身自顾自地说,“还是年轻好,单纯,不事故,你做点什么她都对你崇拜得要命……”   蓝明苏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笑。   “说准了吧?多大?”   “二十一。”   “这么小?蓝总惹了人家小姑娘,也是要记得负责的啊……”   蓝明苏尴尬地把面接过来:“谢谢大爷,我走了。”   ~   8点05分,电梯的门打开,蓝明苏从里面走出来。简少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身平时穿的运动装,见他出现也不站起,只是抬头看着他。   蓝明苏拿出钥匙来开锁,简少枚被他笼罩在影子里,头低了低,轻轻靠上他的腰。   蓝明苏眼皮动了动:“怎么了?”   “没什么。” 简少枚爬起来,跟在他身后进了屋,用一种近似于迷茫似的表情看着他,把门关上。   “你说他们要签你。你想签吗?” 蓝明苏把外套和公文包放在椅子上,倒了一杯水,拉松领带,解开衬衫上的两颗扣子。   “嗯。这是目前唯一能让我写歌的路。”   简少枚也把背包和外套放下来,这时候已经是寒冬,他穿得却很单薄,运动装里面什么保暖装都没穿,一拉袖口便是手臂。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包:“这是他们让我带回来的合约,今晚看了,明天去公司正式签——”   蓝明苏低头看着他,突然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前胸。   好薄啊,他想。不冷吗?   简少枚的身体就此定格,抬起头冷静地说:“蓝先生,要不我们先去你的卧室?我是不介意的,合约可以等……”   蓝明苏早已经把手收了回来。   他从简少枚的手里接过一叠纸,在沙发上坐下来,耳朵尖泛红,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翻看手里的合约。   简少枚在地毯上抱起膝盖,吃吃地笑着:“蓝先生,我的年纪这么小,什么都不懂,蓝先生就喜欢勾着我做羞羞的事。”   蓝明苏一声不吭地将注意力放在合约上。 第96章 、2017年重修   签完合约,他就算正式进入娱乐圈了,虽然说未来还难说得很,可是至少比现在这种暗淡无光看不到希望的情况要好得多。他会很努力,很勤奋……那么现在能不能让蓝明苏做他的男朋友?会不会太早?是不是应该等做出点成绩来才表白?   蓝先生那么温柔,应该不会忍心拒绝他,他这人爱面子,怕伤人,就算想拒绝也经不起自己的死缠烂打。那么他们就能在一起了……反正他喜欢的是男人,就算自己缠着他也不会让他反感。接下来他们会同居,再接下来,他会向蓝先生求婚……国内不能结婚,那么应该去哪里结婚?   蓝明苏从沙发上站起来。   皮肤好白,灯光之下,连发梢和眼瞳的颜色也是略微浅淡的。他穿上白色西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想什么?” 蓝明苏随口问。   “想…………” 简少枚笑了笑,“蓝先生穿白色的衣服一定好看。”   蓝明苏瞄了他一眼,像是完全摸不清他的思路,掏出手机拨了个号,说道:“北林啊?”   那边有些吵,郭北林说了句“等会儿”,像是从什么热闹的地方走出来,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说话,声音立刻清晰了很多:“什么事?”   “你给简少枚的合约我看过了。”   “新人的合约千篇一律。”   “条件有点苛刻,简少枚不会接受。” 蓝明苏淡然地说。   简少枚马上站了起来,有点着急地用口型道:“蓝先生。” 刚才都梦到结婚了,怎么现在突然间说不接受?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只听见郭北林的声音又说:“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十年的合约长了些,而且一切的活动都要公司指定认可,我觉得苛刻了点。” 蓝明苏的声音仍旧很客气,却是没有半点妥协的余地。   对面又无声了片刻:“我知道你在为他争取利益,可是他是个新人,没有任何的背景,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就可惜了。”   蓝明苏道:“以前他的确是没有什么资本,可是现在你郭北林要签他,那么他的身价跟以前就不一样了。如果我让他去你们对面写字楼的公司走一趟,你觉得会不会有别的公司想签他?”   “明苏,我们是十几年的老同学,你不至于这样吧?”   “你还说老同学呢。之前你们已经内定好了写歌的人选,也不跟我事先打声招呼。小孩子从你们公司出来之后就受了打击,大冬天三更半夜在外面晃。你说真要是出了人命呢?”   简少枚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蓝先生的声音分明是在生气,生气什么呢?心疼他在外面冷得发僵?   简少枚轻轻走上前,头低低地靠在他的背上,双臂环住他的腰。   电话那端又是片刻的寂然:“他想进这行,就得吃苦。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能吃苦。” 蓝明苏的手掌放在他的后脑,“北林,我相信你清楚他的价值。自己能写歌,声线可塑,他没有露脸,只不过是上载了几首歌,时不时发个日常,就能有十六万的粉丝,这种吸粉的体质并不多见。简少枚是块璞玉,稍微打磨一下就能大方光彩,我觉得失去他是你的损失。”   简少枚的身体发抖。   那边很久没有说话,末了只听见郭北林笑了笑:“这小子到底是多有钱,请了蓝大律师来跟我谈合约?他是你男朋友啊?”   “不……”   简少枚猛地拉住他的下巴,撬开嘴,不温柔地把舌顶了进来。   蓝明苏不敢出声,闭上眼。   “这样吧,你这两天有没有空?来我公司具体谈他的合约。”   蓝明苏用力推开他的肩膀,简少枚狠狠咬了他的嘴唇一口,松开了。   蓝明苏忍住想要剧烈呼吸的冲动,平静地说:“明天下午2点去你公司。”   “嗯,明天见。”   蓝明苏把电话扣了,低头摸着流血的嘴角:“痛。”   “我帮你舔舔。” 简少枚的脸凑过来,舌尖探出,在他的唇角轻刷,又小心地一寸寸顶进去。   两人拥吻着在沙发上坐下来,简少枚解开他的衬衫,牙齿在他的喉结上轻咬:“蓝先生说我是块璞玉,是真心话吗?”   蓝明苏没有出声。   简少枚又笑着说:“蓝先生真会谈合约,刚才那番话说得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价值不低,随便签真是不公平了。”   蓝明苏拉住他的后脑,让他抬起头来直视自己,一字一字地地说道:“我喜欢你的歌,也喜欢你,你在我心里是颗发光的宝石,我不想别人因为你年轻而欺负你。”   简少枚的目光闪动。忽而,他又垂下头笑道:“蓝先生,你真会说情话,说得我对你的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蓝明苏把他抱住:“等大家听到你的歌,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向你示爱,你可要习惯了。”   多少人向他示爱,有什么意义呢?此刻他只想知道怀里这个人会不会接受他的爱。   蓝明苏的肚子里忽然间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   “饿了?”简少枚吃吃地笑。   “我今天吃得少。”   “中午没吃饭?要不要出去吃晚饭?”   “……今晚要研究合约的事,可能不能睡觉了,我想吃方便面。”   “要做什么研究?”   “他们之前签过什么样的合约,公司里每个决策人的利害关系,用什么当成筹码来协商……今晚的时间未必够。”   蓝明苏从厨房的柜子里取出两包面来:“要不要?”   “要。” 简少枚打开冰箱拿出两枚鸡蛋,“蓝先生经常吃泡面吗?”   “在公司里工作迟了也是一样,吃泡面看合约,习惯了。” 蓝明苏把热水倒进装了面的碗里。   简少枚自己平时也吃泡面度日,今天却不知怎的觉得有些心酸。一个人过日子,时常凑合着也就过去了,没有人关心自己,谁还管自己究竟吃什么喝什么?   简少枚笑了笑:“你先去研究合约,我给你煮面。”   蓝明苏也笑:“要报答我啊?”   “你的律师费这么贵,哪能煮碗面就这么算了?”   蓝明苏摸摸他的头,温和地说:“那你亲我一下吧,亲一下就算付了。”   简少枚偏过脸看他,又突然间把头扭过去:“不要。”   哪能这么轻易就付清了?想得美。   蓝明苏微挑起眉,挽起袖子:“那你继续煮面吧,我去看合约。”   说着他走到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打开电脑。简少枚转过头去看他,只见桌上的台灯映着他的脸,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专注又严肃,早已经全然将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把其他的事都忘记了。   其实……蓝先生如果愿意养他,他留在家里照顾这男人也不错啊。虽然说这种事有点没出息,可是将来他当了歌手,多半会忙得不可开交,怎么能好好照顾蓝先生呢?   他给蓝先生弹琴唱歌,给他做饭,写歌当成毕生的爱好。反正蓝明苏赚钱多,自己又花得少,家里添个他就当是多双筷子……   好没出息的想法……   简少枚把两碗面放在桌上,蓝明苏从合约里回过神来,端起碗来:“你有什么要求吗?还是全凭我处置?”   “蓝先生说了算,我什么都听你的。”   “嗯。” 蓝明苏用筷子夹起面来,习惯性地又浸了浸,忽然间发觉今天的面有点不一样。调料包里面的葱呢?   调料的味道还在,葱却不见了。   他又去看简少枚的面,一大把的葱都在里面,一看就是两个人的份。   他有些发愣。   调味包里面的细葱不少,每次都让他有些不喜,可是不容易挑,他也就随意凑合。这小子发觉自己不爱吃葱,所以把调料包里面的葱一片一片捡了出来?   他忽然觉得手里的碗有点重。   这世上还有人会比这简少枚更宠他的么?   他对所有人都这么细心温柔,还是只对自己……还是说心里面感激他……   冷静。不用多想。现在这样的关系就很好,简少枚年纪轻,还处在什么都想尝试的阶段,戳破了这层纸就难以修复,等简少枚哪天长大想要成家了,两人该怎么面对?   蓝明苏摸摸他的头,轻声道:“谢谢。”   “嗯?谢什么?”   是啊,谢什么呢?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黯淡无光的日子里多一点色彩和欢乐。   蓝明苏把脸移开了,吃着面道:“还不吃?再不吃就冷了。”   简少枚有些发蒙,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半晌只好又端起碗。   “今晚你在我床上睡吧,我要在这里工作。” 蓝明苏的脸色微红。   简少枚没有出声。你在这里,我独自一个睡你的床有什么意思?   “我今晚陪着你。” 简少枚把脸凑过来,“蓝先生为了我的合约不睡觉,我多少应该表示一下——吃完了吗?蓝先生洗个澡吧,我去洗碗。”   蓝明苏取出家居服和干浴巾,揉着自己的头发。   他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安排接下来要做的事。今晚的事情不少,先要研究郭北林以前签过的合约,新人的最底线究竟是什么……   进洗澡间要关门的时候,他一转头,却见简少枚已经洗完了碗,远远地站着,目光朝着他的方向飘了过来。   蓝明苏的睫毛一动,鬼使神差地手一松,门没有关紧,半掩着露出一些缝隙来。   他低头脱下自己的衣服,他知道简少枚是看得见他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让他看。   他究竟已经不知羞耻到什么地步了?   内裤脱下来放在架子上,蓝明苏轻轻揉着自己半硬的那东西。   他这动作没有持续多久,不多时,简少枚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蓝明苏打开水蓬头。   “蓝先生,你的门没有关紧。” 简少枚站在门口看着他。   “嗯。” 蓝明苏满脸都是水,闭着眼,伸出手去拉门。   手被人握住,紧接着门不声不响地关上了,洗浴房里瞬间安静了许多。突然间,他的后腰环上来一双手,缓慢地,一只沿着他的胸膛往上摸,一只却从前腰往下滑。   后背密无缝隙地笼在一个男人的身体里。   “蓝先生,今晚我本来想让你专心工作的。”唇贴在他的耳上,“你想给我插是不是?”   蓝明苏的呼吸略有些不稳。本来是想逗他的,现在却被他抚得浑身都是火,蓝明苏小声道:“今晚没时间。”   糟了,控制不住了。   双手环住他的颈项,嘴唇贴上去,呼吸急促,两条舌瞬间胶粘在一起。   简少枚把他顶在墙上,掰开双腿,低哑道:“蓝先生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谁见到你这副样子也要变弯,你天生就是给我、给我……弄的。”   蓝明苏咬着牙,深深吸气。   胡、胡说。谁天生是给你弄的? 第97章 、2017年重修   “合约五年,期间的活动都由你和公司一起协商,必须双方都同意才能进行。每年出一张新专辑,由郭北林亲自监制发行,其余还有不少细节都写在合约里。你和他的名字绑在一起就没有太大的问题了,他不会砸自己的招牌。”   那边的简少枚已经欢呼起来:“谢谢蓝先生!”   蓝明苏借着昏暗的路灯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11点半,他已经跟郭北林谈了九个多小时。   谈判是艺术,太软了不行,太硬了也不行,蓝明苏在这方面比郭北林要训练有素得多,谈了九个小时之后还能温和有礼有条不紊,相比之下郭北林就有些坐不住了。   “蓝先生要吃饭么?”   “有点迟了,我明天清早要去公司,现在要回家睡觉。” 蓝明苏拉紧衣领上了车,镜子里的脸终于露出一抹疲倦之态。   “我明晚请你吃饭。”   蓝明苏笑了笑:“好啊。”   “吃泡面。”   那边又是一笑:“好啊。”   好啊,好啊,什么都是好啊,哪天随便冒出个什么人来向他表白,他是不是也会无可无不可地说好啊?   “你在车里?” 简少枚又问。   “嗯。”   那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蓝先生,签约之后我有基本收入,以后就不需要再继续……嗯……跟你拿钱了。”   蓝明苏说:“嗯,我知道。你想怎么样随你。”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 简少枚越说越觉得讲偏了题,半晌又说道,“蓝先生,今后我可以自立了。”   “嗯。郭北林要给你紧急培训,签约之后你要在他指定的地方住三到五个月,他想在明年九月的时候给你出专辑。你接下来也是要忙了。”   “嗯。还好大四课程少,应该应付得来。”   怎么说都好像胸口堵住似的。他到底想说什么,怎么又扯到大学课程上了?   “蓝先生,明晚8点我在Y餐厅等你。”   那是个市中心的餐厅,档次不低,花费也不低。蓝明苏直觉上想推辞,可是转念一想,简少枚急着想谢他,他拒绝反而不好,而且他这么着急替他省钱做什么呢?   “嗯。” 蓝明苏说。   “蓝先生……我其实真的想谢你……”   简少枚又闭上了嘴。是想谢他,却也更想要别的,但是他从头到尾都是那个被照顾的,再要什么总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他能给蓝明苏什么?   “嗯,不必谢。” 蓝明苏说道,“这么晚打电话,不怕吵醒舍友么?”   “我在楼下。”   “睡觉去吧,大冬天的不要着凉。”   “不冷。” 简少枚片刻后又道,“蓝先生回家吧,明天晚上再聊。”   “嗯。”   蓝明苏把电话挂了。   其实今天谈合约的时候他就想了很多。简少枚将来必定是许多少男少女仰慕向往的对象,在蓝屏当男公关的这段历史,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出去的。   那么曾经跟男人发生过关系的历史呢?   蓝明苏转动车钥匙。不想了,有些事想得再多也没用。   ~   “先生,您的吉他好了。” 售货员小姐让人把一个巨大的箱子搬上蓝明苏的车,转了几圈险些放不进去,好不容易调整着勉强把车门关上。   “谢谢。” 蓝明苏取出卡来。   “先生的手指不像是弹吉他的人,这是送人的礼物吗?” 售货员笑着寒暄,把收据印好了放在他的面前,“一万三千九,您看看对不对。”   “嗯。”   “什么人啊这么有运气?女朋友吗?” 这么帅的男人,自从进门开始就让她的目光移不开,出手又这么大方,他的女朋友真的是要幸福死了。   “弟弟。” 蓝明苏小声道。   售货员小姐感叹道:“先生真是宠弟弟啊。”   蓝明苏的睫毛动了动。他有时候是想宠简少枚,可是也小心着不想太过……真的这么明显么?   他又问道:“他如果不喜欢,可以自己来换吧?我对乐器不太懂。”   不懂,所以挑了一把贵的,弟弟来换的时候也不必再贴钱。售货员小姐的心又化作一汪春水:“您放心,除了店长的收藏品和非卖品,什么吉他都随便他挑。”   蓝明苏点点头把钱付了,又低头看手表。   六点半,时间还早,离晚上吃饭还有一个半小时,他可以先在附近逛一逛。   他想象着简少枚看到吉他时的表情……面摊的老人说得没错,年轻单纯,随便为他做点什么,他也会感激崇拜得要命。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蓝明苏拿出来看一眼,是简少枚发来的照片。   黑色的西装上衣,松垮垮地系了条黑色细长领带,头发也用发胶打理了。照片下面写着:【好看吗?】   蓝明苏的嘴角弯了弯。天生就是进娱乐圈的料,这种照片发在微博上多半会让人到处疯传。   下一张照片又发过来。   白色衬衫撩起来,腰带也拉松了些,露出好看的八块腹肌,半遮着一颗胸前的红豆,两条人鱼线没入裤子里,脸上的表情慵懒又调皮。   【蓝先生想继续看吗?我还有一张你的照片。】   他的照片?他什么照片?   一声震动,一张新的照片发了过来。   蓝明苏脸上的热气瞬间腾腾腾地往上窜。   那是一张把他的角度拍得相当不错的照片,可惜他没穿什么衣服,身体赤、裸,被简少枚压在墙上。照片只有上半身,可是那姿势和表情却就是看得出来正在做、爱。照片看不清他的脸,简少枚的头也埋在他的前胸,暗暗的不甚清晰,吸吮着他胸前的一颗小豆。   【好看么,蓝先生?】   四周突然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蓝明苏的耳朵一动,本能地把最后一张照片删了。   他抬头,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四五个陌生的男人,什么话也不说,面无表情地拉着他往后走。蓝明苏只觉得这几个人的力气极大,他甩也甩不开,心思一时间乱得很,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被他们拖着后退。周围几个路过的行人瞄了他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蓝明苏被人丢进一辆车里,车门关上,立刻安静下来。   他的面前坐着一个熟悉的男人。   蓝明苏立刻明白了什么,拉了拉西装上衣,恭恭敬敬地向对面坐着的肥胖男人说:“钱总,您找我。”   “想清楚了吗?” 钱总笑着问。   蓝明苏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轻声道:“多谢钱总的厚爱,我想了很久,觉得自己年纪还轻,不适合开律师行,这个机会还是给别人吧。”   “明苏,我这么欣赏你,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钱总笑了笑,“本想跟你好好相处,现在只怕是不行了。”   说着他拿出一个公文袋,扔在蓝明苏的腿上。   蓝明苏也清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低下头将那公文袋里的东西取出来。   那是一叠又一叠的照片。   前面几张还好,是他出入公司、吃饭说话的情景。里面的人有老总,有自己的同事、朋友,各个不一。他的生活像是被人完全监视了,不但是自己,就连自己朋友的大小琐事也被人记录了下来。   照片里有个女人在车里跟一个陌生男人接吻。钱总指着那女人道:“不小心拍到的,那是你老总的老婆。你老总那么顾家,连在外面玩也不肯,他老婆倒是会享受,花着你老总的钱,跟一个小白脸来往一年多了。”   蓝明苏的胸口起伏。   钱总又指着一张照片道:“这是你的同事,白天端庄大方在你们公司上班,晚上做小姐赚外块。我让人买了她一夜,灌了不到两瓶就醉晕了,什么照片都让人拍。”   “钱总做得也太过了。”   “大家都不是圣人,谁还没做过违背良心的事呢?” 钱总又翻出另外一张,“这是你以前的同学吧?都说娶了个高干女,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现在他都正处了,竟然在外面出了轨。他老婆不是个好惹的人物,知道了怕是会让他身败名裂。”   蓝明苏只字不语。这里的照片,一旦传出去就会让不止一个人自杀。   他继续翻着,突然间停下来,目光不动。   上面的人穿了一身休闲装,正站在钱总的家门口朝里面望着,是那天他去蓝总聚会时拍下的,不是别人,是简少枚。   蓝明苏的心停住。   “这是你在蓝屏包下的那个男孩子吧,听说要当歌手了?” 钱总笑了笑,“挺不错的,我觉得会红。”   蓝明苏不言语。   简少枚的照片不少,都是平时的生活日常,出入宿舍,在超市里买东西,跟同学说话聊天。   钱总笑着说:“我是想拍你们的,可惜你们挺小心,拍下有用处的不多。” 说着他把一张照片抽出来:“这张怎么样?他发专辑的时候我也发,题目就是《当红明星当男公关时参加同性恋疯狂Sex Party》。”   那是简少枚在钱总家里跟他接吻时的照片。他戴着面具,简少枚却没有戴,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掀开他面具的一半,将他压在墙上接吻。当时他们两人都被药物影响,周围的环境并没有顾及太多,结果就这么错了一步。   糟了。   蓝明苏的脸色凝重下来。别的还好说,但是这张照片传出去,简少枚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粉丝也许能接受他喜欢男人,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他曾经当过男公关,更不可能接受他滥、交。   人言可畏,再有什么好才华,也经不住被这么抹黑。   “多么有才华的孩子,未来就这么毁了。他要是后台够硬,还不会有人敢说什么,可惜他的家庭却也帮不了他什么。” 钱总把一份文件扔在他面前。   “简少枚的父亲是个军人,军衔还不低,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在家里说一不二。简少枚中学时喜欢听歌喜欢弹吉他,被他爸爸将吉他摔了,说他不务正业。他高中选科想选音乐,他父亲不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承诺不再走写歌这条路。”   蓝明苏不语。   “上大学的时候他告诉家里选了工程系,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偷偷学了音乐。到了大三的时候家里发现了,他父亲怒不可遏,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不让任何人供他读书。” 钱总的话锋一转,“其实他是个很执着的孩子,自己交学费都已经很辛苦了,还是坚持不懈,现在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你说你真想断了他的未来?”   “不想。”   钱总语重心长地说:“明苏,我给你开出的条件相当不错,薪水高,工作也轻松。我没有害你的意思,你好好接受,我们合作长久了,你将来一辈子都会顺风顺水。”   蓝明苏低下了头。   他寂然无声地将一叠叠的照片收起,车里面只听见钱总按手机的声音。许久,他才又抬头起来,说道:“钱总说得对,以前是我没想清楚,钱总在我身上用心良苦,今后我会用心为钱总做事。”   钱总笑了起来:“想清楚了就好,我就是喜欢你的识时务和聪明,我就知道你会听话。你要跟简少枚吃饭是不是?赶快去吧,他从下午四点就出门了,打扮得那么帅,路上每个人都回头看他。”   “谢谢钱总,我走了。”   蓝明苏把车门打开,从守在门口的两人中间走过,双手叉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望着脚下的街道。   路上的人时多时少,他也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好似响了几次,后来便没有声音了。不知何时他发觉人越来越少,自己走过头了,于是又转身往回走,到了餐厅门口,天已经黑得泼墨。   两个服务生正在里面收拾桌椅,其中一个看到他站在门口,立刻训练有素地说:“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关门了,客人不如改天再来吧?”   蓝明苏低头看手表。十一点了。是关门了。简少枚也回去了吧。   其实……还要见面么?见了面该说什么呢?   蓝明苏觉得自己有些无处可去。   他回到车里,把没了电的手机插在插座上,静静地望着前方。片刻,手机里“嘟嘟”蹦出几个短信来。   【蓝先生,你到了吗?】   【蓝先生,你在哪里?】   【蓝先生,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已经把那张照片销毁了。蓝先生你放心,不会传出去的。】   【蓝先生,我打了电话给你的公司,他们说你5点就走了。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什么意思,那张照片我就是拍着玩的,今后我再也不敢了。】   【蓝先生,你别吓我。我不是存心想惹你生气的,你没有事吧?】   【到处没有听到有车祸,我打电话去了附近的几个医院,也没有紧急事件。蓝先生,你要是看到这个短信就给我打个电话,你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们都好好说清楚。】   蓝明苏的喉结动着,在手机上按下一行字。   【对不起,临时有点工作的事,跟客户吃了饭,不小心把今天的晚餐忘记了。我没注意到手机没电。】   不多时,简少枚的短信发了过来。   【没事,你没事就好。我在你家门口,你回来我们好好谈。】   蓝明苏深吸口气。   【你先回家吧,我还要再去公司一趟。今晚的事我抱歉,等有机会我好好补偿你。】   【你是生照片的气么?】   【不是,没生气。】   【我等你回来。】   【你明天要去见郭北林正式签约,还要商议将来的计划,需要养足精神。你先回去吧,那个客户的是比较急,我今晚可能不能回家。】   那边很长时间没有动静。许久,简少枚的短信终于发了过来。   【给我发张你现在的照片好么?我想看看你没事。】   蓝明苏的嘴角弯起个浅淡的笑,对着自己按下快门,给简少枚发过去。   【我真的没事。】   看起来脸色是有些疲倦和憔悴,衣服和头发却整整齐齐,没有被人伤害的痕迹。简少枚的短信终于发过来。   【那好,我先回宿舍了。等你忙完之后我们再见面。】   【可能需要好几天,你把心思放在签约的事上面。】   【嗯。】   蓝明苏迟疑着,又缓慢地打下几个字。   【你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了,记得多少跟家人说一声。】   那边又没了消息,半天,简少枚的短信发送过来。   【好,我会的。谢谢蓝先生。】   蓝明苏把电话放下,发动引擎,车子离开了空无一人的街道,缓缓行驶。蓝明苏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忽然间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黑色的车像是豹子般地冲刺。   他的性格是客气有礼,可是他却不是那种会被人威胁之后还无动于衷的人,特别是威胁他所关心的人。   车子在转角迅速飞过,一个急刹车,在他写字楼的大门前停下来。蓝明苏下了车,顺着电梯一直上升到自己的楼层,在办公桌前坐下。   他在电脑面前敲着键盘。   【辞职信】   这是他工作了几年的地方,有他许多的回忆和不舍,如今却不得不全部扔掉,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他把辞职信打印出来折好装在信封,又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放进去,用胶水和信戳封了,走到隔壁的办公室里,放在老总的抽屉里。   他取出电话,翻到通讯录的最后一个号码按下。   不久,对面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明苏?”   “嗯。”   对方迟疑了很久,问道:“你有事?”   “嗯。你跟妈说,我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我估计是因为她的关系。” 第98章 、2017年重修   “钱总觉得这身衣服怎么样?布料都是法国进口的,沉而不重,透气又通风,今年春天欧洲可流行了。” 裁缝将布料搭在男人肥胖的身体上,“最近天气越来越热,钱总穿上这身出门,什么样的名牌也比不上。”   不是比不上,是没他的尺寸,钱再多也买不来他要的大小。   “就这个吧。” 男人把手里的香烟扔给身边站着的男人,在桌边坐下来喝一口茶,看着裁缝进了里屋,百无聊赖似的随口问道,“最近蓝明苏怎么样?”   “安分守己。换了新的写字楼,早上10点上班,5点下班,在家附近的餐厅独自吃饭,之后便是回家待着,不太喜欢外出。” 男人恭恭敬敬地说。   “没再包养新的公关?”   “没有。”   钱总半眯着眼睛养神,突然间笑了笑:“简少枚在做什么?”   “郭北林对他进行封闭式的培训,还有两个星期就到期限了,现在还不能跟外界沟通。”   “蓝明苏跟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他母亲上个月过生日,他人没去,但是给他妈买了一辆车。”   “什么车?”   “保时捷。”   钱总半闭着双目伸了伸手指,将他招过来在耳边,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吩咐了几句。男人低着头说:“是,我就去办。”   “不能让蓝明苏知道。”   “是。”   该什么进行下一步呢?蓝明苏现在看起来什么都听他的话,可惜像个木头人,完全没有为他真正做事的动力。蓝明苏越是听话,越是想跟简少枚表面上拉开距离,说明他心里对简少枚越是在乎,因此要让蓝明苏脱胎换骨,还是要从简少枚下手。   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那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钱总。”   好听。每次听他的声音都觉得有些磁性,很动人。可是他钱某人虽说生活糜烂不堪,身边的男孩子一个接一个,却也很奇怪地从来没有动过对蓝明苏的心思。   有些人天生就是玩物,心里无论如何也瞧不起,因此用完了便扔。而有些人有种能与他平起平坐的气质,也叫人不愿去侮辱亵渎他,蓝明苏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愿意折断蓝明苏的骨,让他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效力,却不会对他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蓝明苏这种人,他对你有想法的时候,你整个人都会被他吸引着,惊艳着,难以移开目光。可是他对你没有意思的时候,便疏离得像是隔了一座山,你永远都心知肚明,更不会存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钱总有时觉得简少枚真是个有运气的人。蓝明苏看上了他,愿意让他接近,否则简少枚连跟他在一起的机会都不会有。   所以他现在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明苏,最近工作忙么?”   “多谢钱总关心,不忙。”   “下个星期五有个私人的聚会,想让你来认识几个朋友,对你的事业也有帮助。你有没有空?”   “有空。”   “晚上8点来我家。啊,还有,帮我找几个男公关。”   “好。”   蓝明苏把电话放下了。   他把玩着手里的笔。   自己的律师行开张两个多月,办公室的大小是之前的三倍,但是他每天上班做的事,就是玩笔。钱总给他介绍的客户连脸也没有露过,所谓的工作也不过是看几分老掉牙的合同,看不看都没有人管,可是每个月他却有接近五十万的律师费进账。   这里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表面功夫,他的公司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洗黑钱。   这就是钱总口中的顺风顺水,居高临下。   蓝明苏翻开手机里的短信。   那还是简少枚临走前发给他的最后一个。   【蓝先生,我就要开始培训了,接下来三个月都不能跟你联络。你等我出来,好吧?】   好啊,我等着你。   简少枚不但在学声乐,还在跟着郭北林学习创作。郭北林把他创作的一些片段放在微博上,又适当地在一旁推波助澜,甚至由T.M.R转发了一次,引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现在他的粉丝已经有三十多万,是之前的两倍了。   简少枚越走势头越好,也越来越红,而他现在却是……一言难尽啊。   三个月没有联络,等他结束培训的时候,怕是已经忘记自己了吧?   蓝明苏戳了戳笔尖,在纸上画下一个鸡蛋,写下“简少枚”三个字。以前只知道忙,只知道责任,每天都像是背着沉重的锁链,现在无事在身清闲自在,反而倒是学会自己哄自己玩了。   墙上的挂钟轻轻敲了起来。五点了,该下班了。蓝明苏将原封不动的公事包捡起来,随手擦了擦桌子,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怪不得许多人拼了命也要犯罪,这钱来得多容易,清清闲闲坐一天,不用低声下气也不用看人脸色,就能收入一两万。他近来略略明白了钱总的意思。钱总在消磨他的意志,腐蚀他的骨,让他过惯现在这种好日子。他懒散久了,享受得多了,谁还想回到以前去做牛做马?   蓝明苏慢悠悠地在习惯的餐厅吃了晚饭,提着包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在客厅里独自坐着。   不久,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他的厨房里走了过来:“蓝律师,冰箱里没有啤酒了。”   蓝明苏垂下头,“嗯”了一声。   “大队长让你过去。” 男人又说,“蓝律师,明天能不能麻烦你买几罐啤酒回来?”   蓝明苏点着头站起来往厨房走,拉布布帘,打开靠着墙的落地橱上的门。   门一开,周围的环境立刻变吵了些,对面是个打通了房间,跟自己的房子格局一样,桌上散乱地叠着吃完的盒饭,电子设备到处都是,几个人忙忙碌碌地走着,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各自做事。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放下戴着的耳机,向他说道:“今天钱耀电话里让你下星期去他家。”   蓝明苏点着头:“没错。”   “你觉得他会把集团里的人介绍给你?”   “说不准。我不知道他现在信不信任我,要静观其变。”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两个多月了,他除了让你洗钱,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在迟疑些什么?”   “不清楚。”   中年男人寻思了许久:“下个星期的聚会,我要安排个人进去,你帮我一下。”   蓝明苏淡淡点头:“嗯,那里面乱得很。” 您老的那些刑侦人员受不受得住啊?   “我知道,你先去休息吧。等我安排好了再让你知道。”   蓝明苏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厨房壁橱的门关好,一切又恢复原来的安静。他现在这种日子一个多月了,刚开始的时候不习惯,睡也睡不安稳,现在倒是好了许多。   他坐在床上,打开手机里“我的音乐”,轻轻按下播放键。   耳朵里吉他的旋律立刻涌了上来,伴随着简少枚带着笑的声音。   【我不知道这把贵重的吉他是谁送的,谢谢你的支持和鼓励!我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期待,这是正在写的一首歌,好听吗?】   好听啊。   蓝明苏戴着耳塞闭上眼。   手机的屏幕亮着。   【简少枚微博1月23日文件下载。本机播放次数:1242次】 第99章 、2017年重修   “把它放进耳朵里,这样我们能听见你的声音。”   工作人员把半个指甲大的黑色耳塞放在他的手心。今天已经是星期五,是钱总私人聚会的日子,蓝明苏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这是陪你去聚会的男公关。” 大队长把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引到他的面前,“进去之后他会听你的指挥,到时候你看准机会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引开,让他在钱耀家里放置窃听器。”   蓝明苏道:“钱耀每个星期都会叫人把家里清扫一次,一旦发现有窃听器的时候就会想到是我。”   “这是最新型的窃听器,一般的清扫发现不了。” 大队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希望这次他要把集团内部的人介绍给你。”   蓝明苏不予置评,将深灰色的西装外套拿起来:“好了吗?该走了。”   大队长拍了拍手,蓝明苏带着那年轻的男孩走回自己的家里,顺势斜睨了他一眼。身高、相貌、年纪都是依照简少枚为参照选的,可惜虽然形似,目光和表情却相差甚远。   简少枚是能随时把衣服掀起来撩他的,这男孩却像是刚从军校里毕业,身板硬邦邦的像是随时能掏出枪来。   蓝明苏一边带着他出门一边道:“你今晚的名字叫做Mike。”   男孩不自然地点头。   “放松点,你现在是男公关,不是要去剿匪。”   “嗯。” 男孩尽力融入自己的角色里。   他们一前一后地到了楼下,蓝明苏指着自己的车:“你先去车上——”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间震动了一下。   蓝明苏将手机掏出来。   【蓝先生,你在做什么呢?】   简少枚?   蓝明苏立刻站住了,站在路边飞速地打字。   【你从培训出来了?】   【嗯。提早出来了。】   蓝明苏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出来就给他发短信,简少枚还是没能忘了他。   【我现在正在公司里上班。】   他开律师行的事一直没有告诉简少枚,自己惹上的麻烦也没有告诉他,现在他要去钱总的聚会,简少枚听了肯定要不放心,他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踪迹。   【是吗?很忙吗?】   【跟往常一样。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回来了。蓝先生,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没能在一起吃的饭么?】   【记得。】   【我不在,蓝先生过得好吗?】   【还好。】   耳朵里传来大队长的声音:“时间到了。”   蓝明苏低着头深吸口气,在手机上写着。   【我还有点事要做,有空再聊。】   【蓝先生最近没有再包新的男孩子吧?(笑脸)】   蓝明苏略红了脸。   【没有。】   那边安静下来。蓝明苏又继续打着。   【我同事要我去看文件,先走了,改天再谈。】   【嗯。】   蓝明苏把手机收起来,上了车,对着他身边站得笔直的Mike说道:“你……露出个笑脸来,肩膀放松点。”   男孩笑了笑,不自然地扭着肩:“这样?”   蓝明苏垂下头道:“……算了,笑就行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引擎发动,缓缓开出停车位。黑色车子在街道的转角处消失,一辆深蓝色的奔驰从公寓旁边的小胡同里开出来,简少枚在驾驶座里远远地看着,目光不定。   他借了郭北林的车,一回来就往蓝明苏的公寓跑,本想着急见他,想不到刚到楼下,却看到他跟一个陌生的男孩子一起走出电梯来。   简少枚垂下头,努力压制着心底的不适,车子缓缓跟上去。   蓝明苏,你平时从来不带人回家的,这个人是谁?   ~   “等下你在里面见到的事可能匪夷所思,你有点心理准备。” 蓝明苏低声道。   “我明白,很乱。”   “钱耀知道你是我带来的,不会难为你。但是如果有人碰你,你不能冲动,不能打人也不能无礼。”   “我受过基本的训练。”   “下车吧。”   客厅里早已经有人在等着,恭敬地打了招呼,引着蓝明苏去了地下室。他顺着旋转楼梯往下走,光线立刻暗了许多,黑色的皮质沙发衬着深色的地毯,有几个人在低声说笑,有男有女,远远地看不清楚人的面孔。   蓝明苏无动于衷地来到钱总面前。   “诶,明苏啊。” 钱总拍着蓝明苏的肩膀,向周围站着的几个人道,“来见见我的律师,少年英才,前途无量,现在我几千万的生意都是他给我把关。”   蓝明苏递上自己的名片。   耳朵里大队长的声音问道:“记住在场的人有谁。”   蓝明苏有分寸地寒暄周旋着。这里的确都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人,可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人,钱耀的生意黑白两道都有,在场的都是有往来的大老板。   所以,钱耀还是不信任他。   从表面来看,正如钱耀所说,他想栽培蓝明苏。这些人,都是其他人想见都见不到的,对蓝明苏的事业发展有难以想象的帮助。   如果他不怀疑钱耀的意图,他会真的对钱耀感激得很。   究竟是为什么?今天让他来这个聚会的目的又是什么?   钱耀笑呵呵地让众人坐下:“大家赏脸来我这个聚会,钱某人自然不会让大家失望,今天我安排了几个节目,大家尽兴!”   他拍了拍手,隔壁房间的门打开,几个人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几个都是蓝明苏安排的男公关,年纪大小不一,是根据钱耀的要求配的型。除了女人之外,其实这些人不一定都喜欢男人,可是这就像是出国旅行,你未必喜欢当地的食物,但是既然来了,多少要尝一些的。   Mike有默契地坐在蓝明苏的身边。   钱耀笑着说:“明苏,这是你今晚带来的?”   “嗯。”   “你还是喜欢一样的型。”   “钱总心细。”   钱耀举着酒杯敲了敲,忽然间一道灯光打在不远处的舞台上,紧接着幕拉开,一个全身着了黑色镂空长裙的女人拿着麦克风走出来,巧笑倩兮,风华无限。   台下立刻响起一阵轻微的笑声和耸动。   那是一张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脸,国内的二线明星,会演戏会唱歌,连七岁的小孩子都能指着屏幕认出那是谁。   这人出现在机场也会被人围观求着签名,可是现在就站在他们的面前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为在场的这十几二十人献歌献舞。   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歌曲结束。她笑着走下台来,拥着钱耀送了个热吻:“钱总,好久不见。”   钱耀拉着她的手:“越来越漂亮了。来,今天给你介绍几位大老板。”   蓝明苏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抿酒。明星谁都想要,人有了钱之后想要什么呢,想要的是平常人不能有的特权和享受。钱耀现在就是要给人提供一个特权阶层的待遇,一个有钱人才能享受的童话。   他突然间明白钱耀为什么在圈子里这么重要了。   这就是联络者。谁都认识他,谁都喜欢他安排的节目,谁都想在隐蔽的场合结识想认识的人。   钱耀的重要性,就在于为这些人牵线搭桥。   甚至是——   “……最近我投资了一家新公司,其实也没什么,是个有潜质的新人歌手。我马上要叫人进来了,人家小男孩没见过什么世面,性格也比较单纯,各位老板担待他点。”   钱耀拍了拍手,隔壁的门重新打开,一个身高不矮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蓝明苏的心猛然间一撞。   简少枚。   他的身体不能动,目不转睛地望着越走越近的熟悉面孔。   简少枚的目光扫过他,立刻又落在坐在他身边的年轻男孩身上,脸色略微冷淡了些。这都不过是几秒的功夫,他随即朝着钱耀道:“钱总。”   钱耀笑着介绍:“这就是我投资的新人,艺名叫做简从,音乐系的高材生,会写歌会唱歌,才华难得一见。今年九月要发新专辑,各位老板帮忙照顾一下。”   他今天穿了件深色的休闲西装外套,细长的军绿领带松松挂着,看起来比平时都要可爱得多。郭北林的确是教得好,从站姿到气质,从发型到身材,无一不小心雕琢。   璞玉已经被打磨起来了,从里到外都充斥着一飞升天的气息。   钱耀转过头笑着说:“明苏,我记得你认识他,是吧?”   蓝明苏的唇有些干,不敢直视简少枚的脸:“是,钱总。”   “他今晚就陪着你吧,你好好照顾他。”   蓝明苏的心又是停跳了片刻,低下头,以无比平静的语气说:“是,钱总。”   糟了。   刚才他说谎话骗了他,接下来有些不太好了。   灯光又暗了些,低沉动人的音乐让气氛更隐秘了些,客人们已经略微分散开,各自在沙发上组成四五个人的小圈子,或者说说笑笑,或者玩起了游戏。   几个放得开的抱起怀里的公关,走到阴暗的角落里,看不清楚在做什么,依稀可见掀起的衣服和柔媚的笑声。   简少枚一声不吭地走到蓝明苏的面前,瞄了他身边一动不动的Mike一眼,问道:“蓝先生,这是你的新男朋友?”   蓝明苏闭了闭眼站起来,想拉他的手,却又忽然间想到是在钱耀家里,不敢再有任何的身体接触,坐下来低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公司里安排的活动。”   公司不会随便安排他这种活动,简少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钱耀的要求。   合约里说清楚了公司不能逼他参加任何他不愿意的活动,所以简少枚之所以出现,是因为他自己也想来?   蓝明苏的心往下沉。   简少枚误会他有新的男友,这件事是不好收场了。   钱耀笑着将怀里的年轻男孩拉开,向着简少枚道:“怎么不坐下?明苏,我好像记得你以前包过他?”   钱耀。   蓝明苏的目光冷淡。   你究竟是为什么让简少枚过来?   他低下头,客客气气地说:“他现在的身价不一样,钱总该明白我的收入有多少,今非昔比,远观就好。”   简少枚的目光直视过来。   钱耀笑道:“多少明星被人包,难道还差一个简从?明苏,你为我办事有力,我至今还没好好奖励你。这样吧,我把简从包给你一个月,你看怎么样?”   蓝明苏抿着唇不说话。   钱耀又问:“简从,你愿不愿意?”   简少枚弯下腰来,轻轻拉起蓝明苏的下巴:“蓝先生,为了你我打个折扣。” 他的目光直直望进蓝明苏的双眸里,蓝明苏一时间不敢直视,迅速偏过头去。   简少枚低低看着他,轻缓地摸着他的脸:“蓝先生,你做过什么我都不怪你。”   钱总笑了几声,打了个手势让人把Mike带走了,周围的灯光也不知怎的暗下来。   这张沙发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蓝明苏有些不自在地垂着头。   许久,简少枚道:“你身边那个究竟是什么人?”   “……”   “你跟没跟他做过那种事?” 简少枚按捺不住。   蓝明苏转过头看着他,声音干哑:“你不是不在乎?”   “你!” 简少枚揽住他的腰,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有些依稀不清的受伤和心急,“坐在你身边的那个位置是我的,你怎么随随便便就给别人?”   蓝明苏寂然无声地看着他。   他现在想吻他,可惜偏偏不能。   “你说话。” 手臂又收紧了些,像是要把他的腰拉断。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对方的唇上。   “蓝先生……” 简少枚的声音软下来。   蓝明苏别开脸,简少枚扶着他的肩膀,手在桌下狠狠拉开他的腰带,不管不顾地探进他的裤子里。   “简少枚,你放开我,这种地方——” 这是钱耀的家,是最不能发生任何关系的地方——   “我现在想插、你,” 简少枚在他耳边低低哑哑地说,“你安安静静地不要出声,否则我真的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简少枚把桌上的酒杯递给他,轻轻靠着他,聊天似的把他推到沙发阴暗的角落里,蓝明苏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不动声色地抿着酒。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逐渐晕起不自然的红。他轻轻了皱眉,低下头,攥着酒杯的指关节泛了白。   “蓝先生哭什么?” 简少枚抹了他眼角的一滴泪。 第100章 、2017年重修   蓝明苏在桌下将腰带束紧。   “钱总什么时候投资了你的专辑?”   “不清楚,郭先生今天早上才告诉我的,要我提早结束培训,来这里参加一个聚会。” 简少枚低头侧过脸瞄了他一眼,“他说你也会在。”   蓝明苏没有吭声,目光扫过不远处坐在一个男客人身边的Mike。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体挺得笔直,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感觉上已经快要露馅了。   简少枚把他的脸扭过来:“蓝先生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蓝先生还在顾及刚才那个?” 简少枚的语气里带了些嘲讽,“既然想他,刚才又让我碰?有了新的公关也不见你的承受力好到哪里,两根手指就……”   蓝明苏挡住他的嘴,尴尬道:“别、别说话。”   简少枚低头看着他。   他把蓝先生的手拉开,在桌下缓缓搂住他的腰,贴在他耳边用一种他从没有听过,很是低沉动听的声音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在公共场合亲密,今晚我去你家。”   他的耳尖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声音像是电流般流窜而下,一直穿进脊椎骨里。   这是简少枚用来唱歌的音质。三个月不见,连声音也懂得如何运用了。   “明苏,我想吻你。我在这里连吻你都不行……” 简少枚握着他的手。   蓝明苏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理智。   他家现在是钱耀贩毒走私集团特别调查小组的根据地,没有半点隐私,连一个星期来清扫两次的阿姨都辞退了,简少枚怎么去?   “明苏……我忍不住了,我要……” 简少枚把他的脸捧起来,捏着下巴拉开双唇。   不远处突然间发出酒杯掉落的声音,蓝明苏迅速抬头,只见前方阴暗的角落里,Mike被那男客人半压着靠在沙发上,身体紧绷,连脸色都不自然地青了。   糟了,他要打人。蓝明苏的身体忍不住一动。   简少枚再次把他的脸掰过来,声音里有些咬牙切齿:“蓝明苏——”   你专心点!   蓝明苏只觉得焦头烂额。   他艰难地咽着口水,将耳塞不着痕迹地拉下来按住,压低了声音:“等下聚会散了,你从钱总家开车出去之后往右转,往前开一千米之后有个关了很多年的厂房,旁边有条荒弃的小巷,你在那里等我。”   简少枚的双眸微微发亮。   蓝明苏低着头:“我给你插个够。”   简少枚的呼吸平缓下来,把他放开坐远了些,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在桌下缓缓握起他的手,交叉轻抚。   蓝明苏的目光往周围一扫,刚才那角落里的男客人还在,Mike却不知哪里去了。   他将耳塞重新戴上,大队长的声音道:“小赵已经放好了窃听器,从侧门先出去了,你随时可以准备出来。”   总算结束了。蓝明苏的心放下来。   “蓝先生怎么会接受钱总的条件的?本来不是不想自己开律师行么?” 简少枚轻声问。   “人往高处走。” 蓝明苏简短地说。   他又问道:“你呢?还住宿舍么?”   “郭先生给我在工作室附近找了间小公寓,还没搬进去,今晚暂时住在郭先生家里。”   “写了几首歌?”   “写了两首,接下来要编曲,录音,拍MV。” 简少枚的脸上露出一种很是怪异的表情来,不像是兴奋,反而有些迷茫。   “你自己写全部的歌么?”   “我写四首,其余的让别人创作。”   这大概是郭北林的意思,简少枚以创作歌手的身份写主打,第二主打找业界成名的前辈作词作曲。这是郭北林的专业特长,只要他是简少枚的制作人,必定不会害了他。   “那是很忙了。” 蓝明苏道。   简少枚不坑声。   蓝明苏看着他的脸色,心里有些古怪,还要再问什么,忽听见不远处酒杯的敲击声轻轻响起,大家抬起头来。   钱总微微笑着:“各位今晚可还愉快?”   台下传来迎合之声。   “我钱某人别的不行,唯有这地方还算过得去,我年纪大了先行休息,大家不必客气,都随意。”   这是钱耀结束聚会的意思,想走的可以走,想留下来继续的也没有问题。这里的房间多地方大,各种各样的娱乐都有,很多人是留下来通宵达旦的。   他如果想,也可以在这里找个房间,解决一下简少枚的事。   可是他不敢。   他的心里忽然间一动。钱耀今晚简少枚来,究竟是什么目的?   简少枚笑着在他耳边说道:“我先出去了,蓝先生记得来。”   蓝明苏闭上眼点了点头。   简少枚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蓝明苏看了看四周,独自一人靠在沙发上。   ~   “能回来了么?” 耳塞里的声音道,“小赵已经到家了。”   蓝明苏瞄了一眼车镜,心头不禁有些抑郁,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我后面有个小尾巴。”   钱耀安排了人尾随着他。   有人跟着,他就不能去找简少枚。   “用不着甩了,直接回来吧,免得钱耀起疑心。”   蓝明苏“嗯”了一声。   其他人不知道他要和简少枚见面,现在如果他刻意甩开,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他看了看手机。如果他等跟踪的人走了再去找他,会不会来得及?   蓝明苏踩紧油门,在黑夜里冲刺而去。   一开门,他把耳塞取下来,脱下大衣打开厨房的暗门。   一个站在窗边的组员道:“尾巴在对面停下来了。”   蓝明苏走过去看了那辆黑色的轿车一眼。这是跟踪过他几次的人,技巧相当高超,如果不是有人提醒着,只怕他现在还发觉不了。   他拿出手机来,从通讯录里拉出简少枚。   【钱总找我有事,可能要等会儿才能到。】   等了片刻,那边没有回答。   蓝明苏攥着电话。   “蓝律师,过来我们商议一下……今天聚会到场的都已经确定身份了,全都是和钱耀有正当生意往来的人,没有什么我们想找的……”大队长把一张名单放在蓝明苏的面前,“所以说,钱耀还是没有将集团里的其他人物介绍给你……蓝律师?”   蓝明苏的思绪立刻回到眼前的中年男人身上。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蓝明苏低头看了看名单,“没错,就是这些人。钱耀现在还是不能信任我。”   “嗯。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不清楚。钱耀是个做事小心的人。”   “可是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钱耀负责整个集团的对外联络,笼络、收买有关系的人,发展新的成员,传递消息。”   “不错。”   情况仍旧一筹莫展。   他又看一眼电话。还是没有回复。   “你觉得该怎么得到他的信任?”   蓝明苏沉思片刻,默然摇头。   蓝明苏也弄不清楚钱耀究竟在犹豫什么。他已经在帮钱耀洗黑钱,如果这点都不能让钱耀对自己有足够的信任,那么他想要蓝明苏怎么证明自己的顺服和忠心?   他今晚让简少枚出现是为了什么?纯粹地威胁和收买他?   “中途耳塞出了点问题,有什么情况需要我们知道吗?”   “不需要。没有发生什么事。”   大队长将目光移开,半天又谨慎地说:“我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你来说有些辛苦,也很不公平,但是钱耀威胁到你和你母亲、乃至整个社会的安全,关系重大。你再忍一段时间,没有关系的人,尤其是平民百姓,除非必要不能让他知情,这是为了行动的保密性,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我明白。”   “还有,钱耀已经看过了小赵的脸,我们计划让他继续以Mike的身份在你身边出现,出入钱耀的家。他有一些你没有的技能,便于配合你展开行动。”   蓝明苏垂着头没说话。   “我们有些事商议,你先去休息吧。”   “嗯。”   蓝明苏走回自己的公寓里,关上门将灯关了,站在黑暗的窗前翻看自己的手机。马路对面的车还在,简少枚还是没有回复消息,蓝明苏有些心急了起来。   他已经失约过一次了,今天再次不出现,换成什么人也会心灰意冷吧?   蓝明苏看着秒针在手表上一点一点地走动。   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想别的事。   房间的灯黑了半个多小时,突然间,对面马路上的车前灯一亮,车身慢慢移动起来。   蓝明苏半抬双眸,看着黑色的轿车调转车头,在夜色里慢慢远去。   深夜1点45分。   蓝明苏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我现在去找你】   刚刚打完,却又觉得不知怎的有些心慌,蓝明苏慢慢将那几个字删了。他悄悄地拿起外套和车钥匙,走到楼下上了自己的车,慢慢地在无人的街上转着圈。   没有尾随他的人,他现在可以去了。   蓝明苏屏住呼吸,踩紧油门。   钱总的家离那地方近,自己的家却有至少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深夜的街道虽然畅通无阻,他来到那荒弃了的厂房的时候,却也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半。   蓝明苏把车停下来,在黝黑的巷子里慢慢走着。   “少枚?”   没人回应。   他沿着路慢慢走下去,心情愈发暗淡。巷子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一个人。   不在了,简少枚已经走了。   蓝明苏拿出电话,翻到简少枚的号码,迟疑了许久,轻轻按下去。他站在角落里等着,过了许久,突然间一声“咔嚓”,电话那边挂断了。   蓝明苏的心里一阵疼痛。   他想了想,在短信里写下几个字。   【对不起,今晚又失约,你回家了么?】   简少枚仍旧没有回答。   蓝明苏有些不安起来。简少枚一直都没有回复短信,也不肯接电话,是真的不想跟他说话,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其实用膝盖想也知道他在生气,可是如果、万一,真是出了什么意外?而且,简少枚那种性格,就算生他的气也会想办法容忍他……   他翻出手机里的一个号码来。   嘟嘟声响了很久。“喂?” 电话那边的人睡意满满。   “北林啊,是我。”   “几点了,你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有急事?” 那边清醒过来。   “嗯。简少枚到家了吗?”   “半个小时前回来的,现在洗了澡已经睡了。你等一下,我让他起来接电话。”   蓝明苏赶紧道:“不用,他回家了就好。我担心他深更半夜的不安全。”   “你不是跟他在一起的么?”   “他先走,我有点事耽搁了,现在才出来。他回家就行了,凌晨三点把你吵起来,你快点睡觉吧。”   “我明天早上告诉他你来电话了。”   蓝明苏立刻说:“不用跟他说我来电话,我知道他回去了就好。”   对面又安静了一会儿:“你们两个没事吧?”   “没事。” 他刻意转移话题,“对了,你那个欠钱不还的客户,我前天早上去了他们公司一趟,都谈妥了,每个月分期付款,半年还完。我明天让人把合约送过去。”   “麻烦你了。我明天把律师费转给你。”   “客气什么,你随意。”   帮他的忙是一回事,简少枚的专辑是另外一回事,郭北林向来不把几件事扯在一起,明账清算,所以就算是他想贿赂郭北林,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那边笑起来:“听说你现在自己开律师行了,等哪天你有空跟我好好聊聊,可以的话我这边的生意也给你做。不过我的公司没有钱总的那么大,你别看不入眼。”   有空啊,现在他天天都有空。   可是他不能让郭北林的公司跟他这个洗黑钱的律师行挂在一起。   “有空我们再聊。” 他模棱两可地说。   “钱总突然间投资简少枚专辑的事,是你私下里活动的?” 郭北林问。   “不是,这事我也不知情。你不是一直在找投资商么?我以为是你找到了钱总。”   “真不是。我根本没有联络过钱总,结果他上个星期突然间打电话来,说要在简少枚身上投资。”   蓝明苏沉默了。   钱耀是什么意思?他两个多月没有对简少枚做什么了,为什么现在又突然间对他有了兴趣?   他之前用简少枚来威胁自己,自己已经乖乖听话替他做事,简少枚现在应该是没有用了才对。他绝对不会对什么新人的专辑感兴趣,所以他现在究竟是想要什么?   “天不早了,钱总的事改天再谈,你也早点睡吧。”   蓝明苏把电话收起来。   无缘无故的投资,连郭北林都有了点警戒之心。   他无声地看着手里的电话。他们的关系一直是由简少枚主动的,死缠烂打、撒娇卖萌,他早已经习惯于这种相处方式。   简少枚不想回复他的短信还是第一次。   这样下去怕是要坏事了吧……他该怎么办?   ~   “这个地方再重新试一次。” 郭北林道,“加一点base,对,重一点,再重一点。简少枚的声音跟上来,对,简少枚你明白了吗?重新再试一次!”   “嗯。” 简少枚满头都是汗水。   “郭先生,外面有位蓝先生来找你,说有些法律文件要交给你。” 助理从外面探进头来。   简少枚的睫毛一动。   “简少枚你停什么?继续!” 郭北林朝着助理道,“让他进来。”   简少枚谈着吉他,眼角的余光却飘到门边,只听见轻轻的开门声响起,一个高挑俊秀的西装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蓝明苏的目光与他的立时间相遇,简少枚恼恨地转过头去。蓝明苏的眸色又是一动,拼命压抑着涌上来的的酸涩,硬是对着郭北林挤出一个笑容。   “这是所有的文件,全都在这里了,只等你的签字。”   “你还亲自送过来,找人送来不就好了,我等下签了之后让助理给你送过去。”   简少枚隐约听得到两人在谈事情。   “留下来吃晚饭,简少枚这段也快完了,等下我们一起吃。”   蓝明苏的目光又朝着简少枚投过来,简少枚哼了一声没有看他,他干笑着对郭北林说:“我晚上还有事,你们继续,我就是刚好顺路。”   “我送你出去。”   “用不着,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这就走了。” 蓝明苏把他推着留在录音室,转身出去了。   郭北林回过身来,拍着手提高了嗓音:“来,重新来一遍!”   简少枚低着头弹吉他,唱了几个字,声音干干涩涩,找不到半点的感觉。郭北林皱眉道:“简少枚你怎么回事?连歌词和乐谱都忘了。来,从头来一遍——”   简少枚突然间把手里的乐器一扔,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我去趟洗手间。”   郭北林抿嘴看着他:“…………”   简少枚已经跑了出去。   郭北林低着头叹口气,对其他人说道:“大家休息15分钟。”   蓝明苏走进电梯里按下一楼。简少枚不想见他,他已经预料到了,可还是想厚着脸皮来看看他。送什么文件呢,根本是自讨苦吃……   电梯门关得只剩下一道缝,却听见外面有人疾步跑来,蓝明苏立刻按下开门键,抬头一看来人,却见简少枚一脸怒意急呼呼地跑了进来。   他的心头一跳,脸色也微变,又瞬间恢复到原样。   冷静。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简少枚没有说话,蓝明苏无声无息尴尬地站着,望着门上的小灯从27楼一层一层地往下掉。   “蓝律师不是很忙么?” 简少枚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不想掩饰的怒气,“所以说还是看人,有些人重要,就多给他们一点时间,连文件也亲自送。不重要的人就可以放在一边,根本不用去管。”   “不是。”   “你是大律师,什么人都可以花钱找你,可以用你的时间。你为了客户,可以几次三番地失约……” 简少枚的声音哑了些,“你变了,以前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那么会哄人,我要什么就给什么……”   蓝明苏从身后环住他的腰。   简少枚偏过头去看他,蓝明苏的嘴唇贴上来,舌头生涩地钻进他的口里。   “你做什么?” 简少枚恼怒地把他的脸甩开。   蓝明苏干笑着站直了身体:“对不起。”   已经下降到了第10层 ,蓝明苏按下9层的开门键,电梯立刻停下来,他低声说道:“我想起这层还有个客户,我先走……”   他转过身逃命似的往外走,没走几步,腰突然被人狠狠拉着,嘴也捂住,连拖带拽地拉进一个阴暗的房间里。   他听到门上锁的声音。   房间里黑得很,两人急促的呼吸交错,简少枚把他推在墙上,炙热的舌带着怒气顶进来:“前天晚上为什么失约?”   蓝明苏发不出声音来。   简少枚拉开他的腰带:“你给我发短信的时候,钱耀正在跟我通电话。你说他让你留下来谈事情,纯粹是胡说八道。”   蓝明苏的睫毛颤动。当时就露馅了,怪不得他什么回复也没有!   简少枚把他的衬衫撕开来,纽扣断了线,一颗颗崩落在地上。他把蓝明苏的腰托起来:“你今天来做什么?又想欺骗我?还是要继续那晚的事?”   “…………” 手指沿着腿根摸上来,引得人心头发抖,蓝明苏忍不住收紧了双腿。   “淫、荡。” 简少枚垂着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声音里有了点难以控制的激动,“荡死了。”   蓝明苏闭着眼咬紧唇。   “自己动,你给我自己动。”   “什么……” 蓝明苏也有点恼了,“我……不行,这个姿势不行。”   “你给我跪下来,我要从后面——” 简少枚的身体压上,把他的脸掰过来,自上而下望着他,声音不知不觉软了些,“蓝先生,说你喜欢我。”   “我——” 蓝明苏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说你喜欢我,我那晚的事就原谅你。” 简少枚的手从他的腰上滑下来,五指收拢,力道越来越大,诱惑似的道,“硬成这样……你说不说?”   蓝明苏痛苦地抓紧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双腿发颤。   两人急促地喘息着,突然间,地上简少枚的电话“嘟嘟”响了起来。简少枚拿起来看了一眼,又随手扔掉。   “谁?”   “没事。” 简少枚用膝盖顶开他的双腿,半是激动半是忍耐道,“你专心点。”   电话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地上另外一个电话的铃声又在衣服里响起。   简少枚微微一怔。这铃声是什么,不是他在微博上发出的新歌片段?   蓝明苏一个翻身把自己的电话拿起,低着头尴尬地看着来电。紧接着,他转过脸瞄一眼简少枚,按下接听键,尽力平静道:“北林。”   “你让简少枚回来,全部的人都在等他。”   简少枚怒目而视。   “嗯。” 蓝明苏低头捡起自己的衣服,又把简少枚的腰带扔过去,“我明白,嗯,他知道。”   郭北林把电话关了。   “你该回去了。” 他把领带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所有的人都在等你编曲。”   ”你的手机铃声是怎么回事?” 简少枚凑到他的身边,嘴唇贴在他的耳廓,用唱歌的声音轻声道,“你喜欢我的声音?”   蓝明苏只觉得半边脸都麻了起来,把他的脸推开。   “你爱听我的声音是不是?” 舌尖在他的耳廓上轻舔,“这样呢?”   “…………你再不去,连工作也没有了。”   简少枚拉下他的领带,把他的手腕系起来,在旁边的铁管上打了个死结:“蓝先生别以为就这么算了,你骗我的事还没有说清楚,我还有两个小时结束,你在这里等着我。”   “…………”   简少枚抓着他的手腕,把舌缓缓探入他的口里:“今晚你再走,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听到了么?”   蓝明苏抬起头。   简少枚把他推开,喘息着站起来,急匆匆地穿好衣服把门带上。   蓝明苏仰面靠着墙坐下来,轻晃手腕上的领带。走什么呢,他哪里想走呢?   许久,他把自己的手机打开,找到熟悉的片段,点击了“播放”。   【简少枚1月23日微博更新下载。本机播放次数:1847次】 第101章 、2017年重修   蓝明苏整理好衣服,把撕裂了的白衬衫装进垃圾桶里,若无其事地到楼下买了一杯咖啡。转角处的路灯下还是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他喝着咖啡,给简少枚发了一个短信。   【我出去一会儿,等下回来。】   简少枚的短信立刻发了过来。   【我这就好了,正在收拾东西。你不是衣服裂了么?】   【嗯。有人路过,我说我的衣服弄脏了,让他给我买了件新衬衫。】   有钱就是好,什么也不必怕。反正是钱耀的钱,他花着半点也不心疼。衬衫不过三百块,跑腿费倒有五百,谁听了也会屁颠屁颠地替他做事。   【……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待着。】   蓝明苏笑了笑。   【想不想吃龙虾?等会儿我带回来给你。】   【你自己给我回来就好了。】   他觉得自己抓不住蓝明苏,强也好,硬也好,撒娇也好,温柔也好,这人总是能气定神闲地从他手底下逃走。他也觉得自己追不上他,就算他用尽了力气拼了命,蓝明苏还是能平平静静地在他前面一步。   简少枚低下头拨起琴弦。   他唯一的胜算,便是蓝明苏心底里喜欢他。可是蓝明苏究竟是喜不喜欢他?   蓝明苏曾经不止一次地说喜欢他。   这却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喜欢这种感觉,是不敢轻易出口的,一旦出了口,便要面临着被拒绝的可能性。能轻易出口的喜欢,要么是喜欢得不深,要么是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蓝明苏也丝毫没有流露出在不在乎他回应的意思来。   蓝明苏想做什么,他根本就阻挡不住。   因此他只能等,在这里好好地等。   蓝明苏七拐八弯地把后面的车引到下班的车河里,几个红灯一过,他和矫车已经距离半个小时的路程了。他把车停到自己家门口,顺路在餐馆里买了奶油大龙虾,又叫了一辆出租,直奔简少枚的录音室。   等到轿车追上来的时候,恐怕只能以为他像往常一样,下班就回家了。   工作室里已经没了别人,灯光暗下来,夜黑浓重,简少枚坐在窗边孤孤独独地弹着琴。   他想让蓝明苏等他,可是每次等的人都是他自己。   蓝明苏在他身边坐下来:“吃么?”   “............”   蓝明苏伸手拿过他身边的乐谱,随口道:“这是你的新歌?”   简少枚红了脸抢回来:“没写完,先别看。” 说着又低了头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给你买龙虾。” 蓝明苏把盒子打开放在他面前。   简少枚垂着头不说话。   蓝明苏收敛了表情正色道:“前天晚上Mike有点急事,我先把他送回了家。我知道你听了肯定要不高兴,所以没有说实话。”   简少枚咽了咽口水:“他……看起来是你喜欢的型。”   一想到蓝明苏亲自送他回家,一想到两个人深夜里单独相处,就有种害怕嫉妒到想要发疯的感觉。   “他不是。” 蓝明苏简短地说,“他跟你不一样。”   简少枚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捏住一般,眼眶发酸。   他靠上来,从袋子里取出一次性的刀叉,垂着头小声说道:“我这两天冲动了,蓝先生生我的气么?”   蓝明苏挑眉:“…………”   生气倒是没有,惊讶和出乎意料却不少。简少枚能嫉妒到那种样子,让他有点措手不及的狼狈。   “钱总对你很好?我记得以前你是真心不想替他做事的。” 简少枚早就有点不解,可也不想质疑他的决定,试探问着。   “……嗯……他那天晚上跟你打电话,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大都是场面话,但是他问我知不知道你是谁。”   蓝明苏的脸色微微一变。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   简少枚又低下头道:“他那句话我没听懂,你是谁……我也不想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律师。”   蓝明苏的身份越高,他反而越是忧心,这件事他下意识地不太想去思考,想起来就觉得有些烦闷。   他自己家的事瞒得极紧,到现在为止,不论是大学同学还是学校导师,谁也不清楚他的底细。   难道蓝明苏也是跟他一样,有什么苦衷?   蓝明苏的身份是怎么个高法,难道比他爸还……   事情好似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些。   蓝明苏转移话题道:“你每天都很忙吧?”   “早晨5点起床,跑步、去健身房锻炼,7点半声乐训练,9点半吃早餐,准备开始编曲、录音。下午3点后通常有宣传活动,晚上吃完饭之后的几个小时才能写歌。” 简少枚转着手里的汤匙。   “怎么了?” 蓝明苏偏过头看着他,“那不是你喜欢的?”   简少枚干声笑了笑:“我最近觉得我没什么才华,写不出什么好歌来。”   才华不够,因此只能依靠相貌来增人气、挖粉丝,这就是郭北林对他未来几年的规划。   每个人都想趁着年轻多搜刮一些钱,根本不想管其他的事,郭北林对他的期待也是如此。   蓝明苏看了看他身边的吉他,垂下眼问道:“新的?”   简少枚端到他面前来:“粉丝送的。”   蓝明苏轻抚着光滑的木:“看起来不便宜。”   “一万三千九……连收据都一起发给我了。” 简少枚的表情有些古怪,“包裹上没有写名字,我都不知道是谁送的……问了也没有人承认。开始觉得感动,但是最近感觉很不好,可能要辜负他的期待了。”   “好用吗?收据一起发给你,大概是让你不喜欢的时候去换。”   “好用……” 就是有种浪费的感觉。   蓝明苏把吉他抱过来,手指轻轻拨着琴弦:“怎么看吉他的好坏?”   简少枚来了兴致:“各种方面……琴身的材质和做工就不说了,主要是音色和手感。我给你听听郭先生助理用的吉他,你注意下琴的音色和共鸣。”   说着他取过一柄吉他来,先后轻轻在两柄琴弦上拨着。蓝明苏不太懂,可还是能听出那明显的音色差异来,一个质纯而一致,一个则略有些杂,完全是不同的档次。   “你几岁开始喜欢吉他的?”   “十一。” 简少枚把那吉他抱起来,“当时我迷上吉他就忘了学习,还宣布说要进娱乐圈,我爸把我的吉他砸了。”   “…………你弹得废寝忘食?”   简少枚笑了笑:“小学的时候听了Hotel California,觉得前面那段吉他简直叫人心醉,我当时不吃不睡地听歌弹琴,有种要疯了的感觉。”   说着他灵活的手指迅速拨动,流出一串叫人莫名激荡的音乐来,笑着说:“当时我十四岁,在父母面前弹了这个曲子,说想进娱乐圈,写出像Hotel California这样的歌来……然后我爸就把我的吉他砸了。”   “你爸对你的期望值很高。”   简少枚干笑着:“总之我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儿子。”   蓝明苏默然片刻:“你想写歌,不想唱歌。”   “不是不想唱,我也想唱我的歌,可是……每个人都觉得我就是只能这样,应该把注意力放在粉丝上,靠脸赚钱。” 简少枚又摇了摇头,“我也不是不想靠脸,就是觉得……”   想写出什么永恒的东西来,而不是让人听过就忘、只为赚钱的廉价作品。   “现在写歌都有公式,只要是按照某些公式,大家就不会讨厌。再加上推销和卖脸……郭先生给我做了预算,专辑、广告和通告加起来,我今年年底能有一千万的收入。”   蓝明苏沉思着。   “其实收入能到这样我该很满足了,唱几年歌,可能接拍电视剧,说不定还有电影……” 简少枚笑着,“这都不能让我高兴,蓝先生觉得我很贪心,是吧?”   换做别人,只怕已经睡觉都要睡不着了。   蓝明苏静静地看着他。   简少枚这种人不是没有,但是相当少见。他的年纪轻,想的却很长远,而且他追求的并不是常见的东西。   他想要的,是一点点的永垂不朽,是碰触到天籁的感觉。   他满心里都是好奇和渴望,即便知道世所不容,也忍不住想掀开天神的面纱。   “你写的歌,都是依照郭北林的公式来写的?”   ”我没办法写出惊艳的作品来,也找不到自己的风格,郭先生说,必须要按照他的指示写歌。”   尝试自己写歌的歌手不是没有,蓝明苏的记忆里就有一位,当年她凭着动人到不行的声音红遍大江南北,可是自从开始照自己的性子写歌之后,便没有那么得人心了。   郭北林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想找到独特又能让人接受的风格,是风险非常大的一件事,对新人来说几乎是自杀行为。   或者说,就算是有才华,也没有胆量去尝试。   “我记得你微博上有首曲子,很久之前写的,跟别的很不一样。”   他的微博上有许多的尝试,有中国风,有乡村,有抒情,甚至还有摇滚。只有一首,好似没有在别的地方听过。歌词是简少枚自己写的,整首歌的曲调并不复杂,却很是动人,没有重复的歌词,歌曲的开头至结尾完整地讲述了一个带点哀伤的故事,让他听了之后心里面久久难以平静。   简少枚笑了笑:“蓝先生说的,是我仿照音乐剧的风格写出来的曲子,说了一件中学时班里同学的事。”   “音乐剧?”   “嗯。”   “为什么不继续呢?”   简少枚有些哑然:“这个……音乐剧是要有故事有剧本的,流行歌曲不一样……” 说着又皱了眉:“音乐剧?”   蓝明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我不懂,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当回事。”   “不是……嗯……音乐剧?” 简少枚迟疑地说,“如果专辑里有七首曲子,分明讲述七个不同的故事,的确是有很大想象的空间……蓝先生让我想想,我再想想……”   蓝明苏有些怕了:“这张专辑郭北林已经计划好了,你可以先把这个想法存着,将来才计划,而且也要听郭北林的意见……”   “音乐剧……蓝先生说得对,流行歌曲也能写成音乐剧的形式。”简少枚转过身来,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张专辑先不写,可是我要从今年就开始准备……”   他拉起蓝明苏的手,喉头哽着,像是有什么想讲却讲不出,许久才小声问道:“蓝先生……明年我做专辑的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么?”   “…………”   能活下来自然是没问题了,可是他现在不清楚自己究竟还要跟钱耀纠缠多久,到时怎么样还难说得很。   他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蓝先生?”   蓝明苏看着简少枚单薄的衬衫,心思不知飘到了哪里,不知不觉地脱口而出:“你最近经常在健身房锻炼?”   简少枚的唇抿起来,声音也低了些:“蓝先生……你听没听到我问的话?”   “…………”   哎……都是钱耀的错,污染了他的高风亮节,敲碎了他的傲骨,让他时不时想起享受的事来……   可是……   今晚这地方没人偷窥,也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如果现在不利用,将来还能有多少机会?   蓝明苏转过身看着他:“少枚,今晚你把我留下来,真的只想跟我谈专辑的事?”   简少枚低头看着他,声音又沉了些:“我的话你究竟听到没?”   蓝明苏的手放进他的衬衫里,心头像是慢慢浇上一层油,一点一点地火热起来。   嗯……他平素觉得自己不算色,可是现在是什么?   简少枚把他的手抓住。   蓝明苏心里叹口气。   他干笑着站起来:“夜深了,不然去找Mike好了,反正我把他也包下了——”   话音未落,简少枚把他翻身压在地上。   蓝明苏的肩膀摔得生疼,着急地低声喊着:“慢点,我的衬衫……”   “…………”   “这是你工作的地方,等下还要收拾……”   “…………”   “……简少枚,你生气起来有点可怕,你知道么?” 第102章 、2017年重修   蓝明苏把白衬衫穿在身上,用手理了理头发。领口之下的那个扣子断了,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刚好露出颈上的一块红色痕迹。   “…………”   简少枚是故意的。这是他刚才留下来的吻痕。   这就像是有些动物,喜欢什么就要撒泡尿在上面,简少枚现在做的就是这种幼稚的行为。   他正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穿衣服。   “6点了,你公司的人快要来了,我先走了。” 蓝明苏把自己的包捡起来。   “今晚去我家。” 简少枚简短地说。   “…………”   “你不喜欢我们去你家,那去我家。” 简少枚低着头,“我不想再问你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我在家里等着你。”   “…………”   简少枚从口袋里掏出一柄钥匙,红了脸递给他:“这是备用的钥匙,总之你拿着。”   “……你家在哪里?”   简少枚说了一个地址。   蓝明苏挑眉:“这个地段的房子不好找,郭北林真舍得为你花钱。”   “……他说房子主人是他朋友,基本上没花什么钱……今天就装修好了,你今晚下班记得过来。”   “……我晚上要回家工作。”   “…………”   “时间不早,我先走了,等会儿再联系你。”   “蓝明苏!”   蓝明苏系着领带往电梯走。其实他也不是不能见简少枚,钱耀把简少枚当成物品买给他一个月,他晚上去简少枚的家也无可厚非,可是在没有弄清楚钱耀的意图之前,他还是有点不安心。   记得钱耀之前也曾经想介绍男公关给他,都被他婉言谢绝了。那么再次把简少枚安排在他的生命里,是为了……   蓝明苏的双眸倏然有了光亮。   他在马路上叫一辆计程车,拿起电话:“喂,在吗?”   “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在……追踪一条线索。跟踪我的车没有起疑心吧?”   “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到半夜2点就走了。”   “我现在就回去,等下我发给你一个地址,你把这座公寓的保安录像调出来,查一下最近两天出入的人。”   “有什么问题?要找什么人?”   “还不清楚,总之你让人查一下,好吗?”   回到家时已经是清晨7点,黑色的轿车还没有出现,蓝明苏低着头迅速回到自己家里。打开连着隔壁暗门,大队长正在跟几个人议论着什么,蓝明苏走进来:“查到了什么?”   “果然有事情,你看这里……” 大队长指着屏幕上定格的人,“昨天早上6点半拍到的,你看这是谁?”   戴了黑色的帽子,穿着装修工人的衣服,可是一转头时却被摄像头拍到了脸,蓝明苏笃定地说:“这是钱耀身边的人。”   “简少枚刚离开公寓,他就出现了。”   “嗯。”   “我们怀疑钱耀在简少枚家里装了窃听,或者是针孔摄像机。”   蓝明苏默然不语。   “你觉得钱耀想做什么?”   蓝明苏迟疑着没有说话,大队长把其他的人支开了,说道:“我知道你有隐私,我们都受过保密训练,你的私人生活我们是不管的。只要对案情有帮助,你可以放开胆子说。”   蓝明苏迟疑了片刻:“你知道……我是个同。”   大队长面不改色。   “我跟简少枚的关系,有点难以说清……一开始我只是想帮他,后来就不知怎么回事有些不清不楚。”   大队长还是没有吭声。有什么不清不楚呢,别人都看得再不明白不过,只有你自己还在自欺欺人。   “他用简少枚的照片威胁我为他做事,我答应了,但是也刻意保持跟简少枚的距离。于是简少枚去培训的时候,钱耀便试图介绍几个男公关给我,但是我没有接受。后来他投资了简少枚的专辑,还创造机会让我和他见面。”   “你觉得钱耀不信任你,跟这些事有关?”   “钱耀掌控我的目的,是要威胁我妈为他做事,这个我们都已经猜到了。可是他大概知道了一些事……就算是我为他洗黑钱,我妈也不一定会为了保护我自己下浑水。”   “你妈是个有原则的人。” 大队长谨慎地说。   “钱耀认为,如果我犯了罪,我妈不一定会保护我。但是如果……” 蓝明苏顿了顿,“如果我有更让人不齿的把柄让他抓住,一些我妈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的把柄,那么我妈就有可能会就范。”   这把柄就算不说,也能猜到是什么。   “你这么肯定?”   蓝明苏点了点头:“我是这么猜的。钱耀先把我控制起来,给我极高的律师费,再抓住我致命的把柄,用来威胁我妈。那时候只要我妈肯松口帮一个小忙,钱耀之前给我的律师费也就成了贿赂她的证据。那时候我妈怎么也解释不清,不得不继续继续帮他的忙,一错再错,最终泥足深陷爬不出来。”   “你妈是出了名的正派……”   蓝明苏默然垂头,又道:“钱耀之所以不敢进行下一步,是因为他还没有掌握能够控制我妈的证据。”   这个证据,正是要靠简少枚才能得的到。   大队长沉思着:“我们想要引出钱耀集团的其他人,就必须让他跟你妈接触,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胜算,他又不会轻易接近你妈。这件事有点难办,而且就算是知道简少枚家里有摄像头,我们也不能清理掉。”   蓝明苏坐下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最初我接触钱耀一整年,他都不清楚我的背景,可是后来突然间对我有了兴趣。现在我回想起来,当时我去了他家的一个Party,后来他对我的态度就彻底改变了。我怀疑那个Party上有认得出我的人。”   “知道你背景的人不是很少么?”   “很少,几乎没有。所以我怀疑那个人是我妈身边不远的人。”   大队长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个消息很有用,我们会从这方面查。简少枚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蓝明苏没有致命的把柄在钱耀手上,事情恐怕要僵持下去了。   “这件事我得想想。” 蓝明苏把桌上的包提起来,“时间不早,我该上班去了。”   ~   “蓝先生,到下班时间了,我先走了。” 助理敲了敲门走进来。   蓝明苏站在落地窗前没有动:“嗯。”   他已经在窗前站了一整天,风景也看了一整天,却还是没能想出什么办法。所有的办法都行不通,钱耀这人下流又无耻,狗急跳墙时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他不能冒险。   兜来转去,想不到今夜还是要去简少枚的家里看看情况。   哎……有时他都不知道钱耀是不是为简少枚做事的。   蓝明苏拿出震动不停的手机。那是小组专门配给他的保密专线。   “喂?”   “蓝律师,你现在在办公室?” 那是小组工作人员的声音。   “嗯,准备走了。今晚我打算去一趟简少枚家里。”   “这个……情况有点变化,简少枚今晚不会回家了。”   “怎么回事?” 蓝明苏挑眉。   “你先不要急,简少枚没有出意外。只不过是我们查清楚了他的身份。”   “什么身份?”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向人请示什么,又道:“是这样。你也知道简少枚之前在案子中不是很重要,所以我们一直没有细查他的背景,早上有了那些推论之后,我叫人重新查了一下他,结果有些出人意料。”   “他做过什么事?”   “并不是他做过什么事,而是他的出身。他的父亲并不是个退了休的军人,母亲也不是什么家庭主妇,我们之前查到的是他在考大学时编填的资料。他真正的父亲,想必你听过名字。”   “谁?”   电话那边说了三个字。   蓝明苏有些发怔。   这是个甚至在新闻上都不时能听到的名字,就连小孩子都会觉得这名字耳熟,以前蓝明苏偶尔怀疑他的出身,却也想到他竟然是那个人的儿子。   “那么他大学的户口是假的?”   “不是,重名重姓的多了,简少枚没有填他父母的真正职业,平时也低调得很,因此没有人怀疑。他父母一直以为他在学医……直到去年纸包不住火。”   “……所以现在他父亲已经知道他的事了。”   “我们也束手束脚,这种事,发觉他的身份之后只能立刻上报。他爸今天派人去工作室跟他谈,具体谈了什么不清楚,但是那个被人装了摄像头的公寓是不会去了。”   “所以……”   “嗯,简少枚要消失了。”   竟然要消失了。   蓝明苏觉得电话里的声音有些远。   “蓝律师……蓝律师?”   “还能再见他一面?”   “他爸全权负责他的事,他已经不在郭北林的工作室了。”   蓝明苏觉得一时间难以消化,拿着手机没有说话。   不止一次,他想过许多可能离别的场面,可是他想不到竟然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有。   电话对面的声音软了些:“……你先回来,接下来该怎么做要从长计议。”   “我知道。”   蓝明苏把电话扣上。   简少枚不在了,可是日子还得继续。钱耀拿不到他的把柄,无论如何也不会善罢甘休。   蓝明苏把车停在楼下。不知不觉,已经开到家了。   把一个人存在过的所有线索都抹杀,会让人渐渐怀疑这个人是否真实地出现过。简少枚没有任何预警地人间蒸发了,让他觉得这个人也虚幻起来。   蓝明苏打开他的微博。   简少枚最终连脸也没有露过,即便是悄悄换了人,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一直在写歌的是谁吧?   一个人是这么容易被抹杀,你把他关起来,消除一切的通信记录和账号信息,这个人就变得像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一样。   简少枚究竟是不是他的想象?   日子太孤独了,因此出现了这么一个追着他到处跑的男孩子,不经意地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无时无刻都想跟他亲近。他的生活中本来只有工作,手里有的也不过是钱,于是他就用钱来买了一个能让他的生活多姿绚丽起来的假象。   蓝明苏站在电梯里。   就到此为止了吧?今后无论再花多少钱,也不会再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出现了。   有多少人会为了亲近他,甘愿抛弃自己的自尊,三天两头地追着要他包养,问他什么时候见面?难道真是为了那两三千块?   现在想想才觉得心里面难受得很。很多话没能说出口,可是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电梯门打开,蓝明苏走出来,取出口袋里的钥匙。   他看到一个穿着简单运动装的男孩子坐在他的门前,嘴唇苍白,闭着眼,斜斜靠在他的门上。   “简少枚?” 蓝明苏的胸口起伏着。   “蓝先生?” 简少枚闻声笑着睁开眼,坐直身体,“我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你又迟了呢。”   你不是——?   “你花钱买了我两个小时,记得吗?”   “…………”   这景象有些似曾相识,让他不知不觉地想起很久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来。蓝明苏哑声道:“你现在有点贵,我买不起。”   “我便宜得很,五块钱也卖的。”   “是么?” 郭北林花了那么多钱包装你,听到这话怕是要气死了。   “明苏,我知道你不想牵连我,可是这件事我不能不管。” 简少枚望着他,轻声道:“蓝先生,我们一起把钱耀送上绝路。” 第103章 、新章   简少枚看着厨房里的暗门:“是这个?”   蓝明苏点头。   简少枚的手落在门上,刚要推开,蓝明苏把他抓住了。   “怎么了?” 简少枚问。   “……你确定?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用不着淌浑水。钱耀的目标本来就是我和我妈妈,跟你没什么关系。”   简少枚望着他,手往前缓缓一推。   那天晚饭失约没有联络的时候,他真的害怕疯了。他直觉上出了什么事,可是却就是猜不出……那天他好难过,离开餐厅之后到处寻找,心里面隐隐觉得觉得如果找不到他,就会从此失去他了……   当时的直觉并没有错,他果然险些失去蓝明苏。   蓝明苏哑声道:“少枚,当时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不是你的错,蓝先生,无论你在哪里,找到你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他失落伤心的时候,蓝明苏总是能找到他,把他从黑暗的地方拉出来,可是蓝明苏痛苦的时候,他却怎么也是找不到他的人。   太害怕了,他不想再有这种无力的感觉。   他不想要求蓝明苏做什么,只想做那个能无论何时都能找到他的人。   公寓里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停下来,齐刷刷地望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大队长对着蓝明苏使个眼色,站起来说道:“你们继续做该做的事。”   蓝明苏跟随他走到公寓西边单独的房间里。简少枚的身份现在每个人都知道,各自看着自己的文件,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斜过来。   大队长把门关上,向蓝明苏道:“他来做什么?”   简少枚的安全要是保障不了,这个责任他不想付。   “他想帮忙。”   大队长心里暗暗摇头叹气。不是他看不起他,可是一个就会唱歌弹琴的官二代,能有什么用?   简少枚指着他腰间的枪,说道:“给我试试?”   大队长心里还来不及鄙视,简少枚右手向他腰间而去,大队长连忙出手阻挡,简少枚一个反手压住,左手在他腰上迅速一拉,大队长的枪已经落在他的手里了。   蓝明苏:“…………”   大队长有些没面子,脸色十分难看地笑了笑:“出其不意,让你得手了。”   “我小时候为防止人绑架,受过一些防身的训练,最熟的是射击。”   “……射击不属于防身训练。”   “我知道,那是我爸后来让我练的。”   大队长看着蓝明苏:“蓝律师知道这些?”   蓝明苏摇了摇头,沉默到底。   简少枚把手枪转了,枪柄朝外还给他:“我的身手不会比你们的刑侦人员差。”   大队长沉思着:“你想做什么?”   “我想跟蓝律师一起做卧底。”   “你爸同意?”   简少枚避而不答:“我有个办法,既不用伤害到我和蓝律师,又可以让钱耀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你想不想知道?”   “什么意思?”   “蓝律师的母亲监管海关,钱耀想把她拉下水,方便他将来大量走私贩毒。他现在没有可以威胁人的东西,所以才要千方百计让蓝律师为他做事。我想……如果我们可以让钱耀直接得到他母亲之前犯过大错的证据,钱耀就不会咬着蓝律师不放了。”   “可是蓝律师的母亲正直清廉,并没有什么犯过错的证据。” 大队长沉声道。   简少枚轻声道:“这个证据如果你想要……我爸会让人处理。”   蓝明苏的眸光一动。   “用足以乱真的假证据引钱耀上钩,再让他跟蓝律师的母亲接洽,到时候将大批走私物品和毒品在海关缴获,钱耀就算再怎么想逃也脱不了干系。” 大队长的脸色有些动容,“在这之前要逼他引出集团里其余的人。”   蓝明苏道:“钱耀负责的只是传递消息、接洽客户,具体谈的会是比他阶层更高的人。”   “不管怎么说,只要钱耀逃不出去,我就有办法让他供出其他的人。” 大队长对着简少枚道,“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你打算怎么做?”   “今天晚上蓝先生去我家。” 简少枚匆匆从背包里取出一张发皱的纸,“刚才我都写好了,蓝先生读过之后觉得没问题,按照这个背台词就可以。”   大队长把头探了过来。   “事情会比之前计划得要快,我想,应该再想办法推钱耀一把。” 简少枚道。   “这个没问题,我们暗地里传出要从今年十月开始严查严打的消息,钱耀知道之后肯定会想赶快把手里的货出手。”   简少枚垂头而望,轻声道:“蓝先生觉得怎么样?”   蓝明苏点了点头。   “那你们现在就赶快去吧。还有,今天你从录音室里出来,钱耀没有起疑心?”   “我爸派去的人做事你放心。” 简少枚背上自己的包,“蓝先生,我们走。”   大队长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推开门喊道:“小张,给他们两个准备通讯设备,通知小吴去简少枚的家附近等着,调出他公寓附近的摄像头……”   简少枚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黑色的耳塞:“戴上这个,你们就什么都听得见?”   “嗯。”   所以之前在钱耀家里的聚会时,蓝明苏的耳朵里也戴了……   “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你说一声‘台灯’,我们附近的人就会冲进去。”   “嗯。”   “稍等一下,我们这里准备好了你们就出去。”   蓝明苏默然看着简少枚,等他身边的人走了,缓步来到他的身边。   “蓝先生?” 简少枚往门外看一眼,用脚轻轻踢了踢门半掩上,坐在椅上环住他的腰,头也靠在他的前胸上。   蓝明苏的手轻抚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沿着颈项而下。简少枚笑起来:“蓝先生……你这么主动,我有点受不了。”   “是么?”   手指探进他的衣领,解开一颗扣子,简少枚的喉头动了动,忽然间后衣领猝不及防地撑开,蓝明苏把他上衣掀了起来。   “蓝先生……” 简少枚哑声握住他的手腕。   蓝明苏深深吸气:“这是你父亲打的?”   后背上有几道深深抽出来的红痕,高高肿起来,几处破了皮,血迹斑斑。   简少枚轻声道:“别让人听见。”   “因为你不肯回家?”   简少枚把头埋在他怀里:“钱耀敢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我爸心里也咽不下那口气,我说不把他抓到我就不回去,他同意了。”   “那是为什么?”   简少枚垂着头不说话。   蓝明苏还要问,门外却有人声伴随着脚步而来,他把嘴闭上。   简少枚立刻站起来把衣服套好。   工作人员道:“楼下那个小尾巴会跟着,你们出去后先找地方吃晚饭,之后再顺路回简少枚的家。”   吃什么饭呢?十几个人一起听着,他们能说什么?   各自戴好耳塞,大队长做了个手势,蓝明苏和简少枚一起出去了。两人无声地站在电梯里,过了片刻,简少枚突然拉过蓝明苏的手,在他手心里写道:【他们看不见我们?】   蓝明苏缓缓摇头。   简少枚把他的头拉过来,唇贴上,轻轻吻了起来。   【跟我在一起。】简少枚在他手心里写着。   蓝明苏的呼吸略微急促起来。之前他不知道简少枚的身份,也曾暗地里偷偷想过,可是现在简少枚是这种背景,事情结束之后他们能有什么未来?   电梯门开了。   两人吻得投入,蓝明苏不想这时候推开他,简少枚按着关门键,电梯门又重新闭上。   “有人要用。” 他哑声道。   “嗯。” 简少枚在他手心里潦草写着,【别出声。】   得到蓝明苏并不算是很难的事。他明白自己在欺负蓝明苏。蓝明苏是个同,自己怎么追求他都没有心理负担,就算有身体的占有,蓝明苏也不会太反感。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从身体到心的距离那么不可捉摸,蓝明苏已经跟他那么亲密,他却还是没办法心里踏实。   简少枚把他的脸掰过来:“蓝先生……”   蓝明苏按着开门键:“……到底层了。”   “…………”   两个人无言地上了车,默然开到简少枚家附近的一家餐厅里。这时候正是吃饭的时间,噪杂吵闹,简少枚和蓝明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随便点了几个菜。   “尾巴在你们马路对面。” 耳塞里的声音道。   “嗯。”   简少枚的脸色越来越有些不好看,也有些不正常的红,看起来辛苦得很。蓝明苏的喉头动了动,走到他身边坐下来,让他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   【你爸为什么打你?】他在餐巾纸上写。   【他不近人情。】   【还打哪儿了?】   简少枚没有吭声,蓝明苏轻轻在他的腰和腿上捏了捏,简少枚微微一缩,嘴巴疼得咧了起来。   ……打得好重。是气到什么样子了?   【你到底怎么气他了?】   【没气他,就是说了实话。】   【什么实话?】   简少枚一动不动地斜靠着他。   一个年轻的服务生走过来上菜,眉眼间带着笑意,似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蓝明苏的手被简少枚在桌子底下攥着,只得单手将桌上写了字的餐巾纸扔了。他略红了脸,又不想把用力挣开,只得客气地说:“都放下来吧,等下我们自己吃。”   这服务生是个同。同看同,一看就能知道,这年轻人分明是对他们两个都很有意思。   简少枚则不同,天生对男人并没有特别的兴趣,就算正对面有个再英俊不过的男人走过,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想到这里,他就会隐隐觉得自己害了他。   年轻人把菜放下来走了,却也顺便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是什么?” 简少枚接过来看了一眼,皱眉撕了。   “到处都有人向你投怀送抱。”简少枚不服气地小声说。   其实不是向他投怀送抱,而是向他们两个。   可是现在解释什么都是自己的错,蓝明苏连大气也不敢出,低下头喝了一口茶。   【痛么?要不要先去看医生?】蓝明苏写道。   简少枚重新靠在他的肩上,垂着眸。   这病恹恹的模样真是让人有种疼他的欲望。   ……是什么人不好,偏偏是这样的身份。以他的能力,养个平常人家的男孩子不成问题,哄着宠着也没有问题。如果简少枚是个没什么来头,需要他疼着养着,想要男朋友,会让他开心的男孩子,事情该有多么简单?   【你爸知道我和你之间的事,一定是生气了吧?】他又问。   简少枚不点头,也不说话。   蓝明苏轻吸口气,端起茶碗。   【你好好哄他,他是你的亲生父亲,怎么都会回心转意。】   简少枚摇头。   【什么意思?】   【我说我跟你的关系不是玩玩而已,我要跟你在一起。他就算再怎么反对,我也不会跟你分开。他有点气不过。】   蓝明苏的手一抖。   这也能说。   ……打他,是因为这个? 第104章 、新章   蓝明苏扶着简少枚的肩。两人像是不知该说什么似的寂然无声,许久,蓝明苏用筷子夹起一枚去了核的红枣,放在简少枚的嘴里。   简少枚一声不吭地吃了。   蓝明苏笑了笑,写道:【这么疼,忍得了么?】   简少枚点了点头:【你用不着喂我。】   蓝明苏又夹起一片青菜放在他口里:【我想喂你。】   简少枚的脸越发变成酡红。蓝明苏单手扶着他,右手举起筷子,转过头看着桌上的饭菜:“还想吃什么?”   脸上一麻,忽觉得唇上有些什么,简少枚的脸已经凑过来在他嘴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口。蓝明苏还没回神,他又重新靠在蓝明苏的肩上。   蓝明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住。他笑了笑,清嗓子似的咳了一声:“我看你脸色不好,今晚怕是要生病。”   简少枚舀起一勺粥:“喝不喝?”   盛汤的勺子放在他的嘴边。   这动作实在黏糊了些,蓝明苏却有些拒绝不了,张开口喝了。简少枚又舀起一勺,蓝明苏不愿推阻,笑着说:“这要是酒,你就把我灌醉了。”   这要是酒,就不会只是灌醉那么简单了。   简少枚在心里叹口气。   蓝明苏不但是能懂他的人,而且是个能让他悸动的人。换作别的男人,比如郭北林,就算再能理解他,也无法让他生出尊重之外其他的感觉。   如果蓝明苏不是同,他大概也不会生出这种走偏了的心思,可是自从他晓得自己在蓝明苏面前有机会,便在心底悄悄埋下了一枚种子,拔也拔不掉,发了邪似的越长越旺盛,占据他的心思,让他日夜难眠。   得不到这个男人,他觉得自己会痛苦一生。   蓝明苏对别人永远是疏离冷淡的,唯独对他,总是温温柔柔的。他喜欢蓝明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像是似水的月色,让人心动神驰,即使分给别人一点也不愿意。   他的蓝先生就是如此,把外人和自己人分得很清楚,对于外人,他永远都客客气气远在天边,绝不会露出现在这温暖如春风的一面。   蓝明苏的温柔以待,一旦感受过便不会舍得移开。   这种感情他明白,将来即使再有人对他好,他心里也会时时惦记着蓝明苏,背叛不了对他的感情,也不会容忍自己与别人发生什么。   忠贞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没得选。   因为你们的心相依相连,你伤了他的心,那是连自己的心也要一起切碎的。   “蓝先生家里有什么人?” 简少枚道。   “我爸,我妈,还有一个哥哥。” 蓝明苏垂下眼喝粥,“快点喝,要准备走了。”   不慌不忙地吃了晚饭,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把那藏在暗处的尾巴也遮掩起来。蓝明苏把车开到简少枚公寓的楼下,互不交谈,静静地坐着电梯升上去。   一进门,两个人在黑暗里拥着吻了起来。   “蓝先生……” 假戏真做,连裤子也有点紧。太可恶了,想做点什么都有人盯着,难得蓝先生这么热情主动,早知如此,应该把剧本写得再火热点。   蓝明苏的舌很少把他纠缠得这么紧,连那地方也似乎有了点迹象,虽说是在办案,可是这都不是能作假的……吧。   蓝明苏想要他,不会比自己想要他少。   这个认识让他的身体瞬间热了起来。   蓝明苏摸索着单手把灯开了,不大的客厅里,灯光很有格调和层次感地亮起。   简少枚在心底骂了一声,努力克制着跟他分开。   “公寓很不错。” 蓝明苏道。   客厅里都是质地很好的家具,虽有些旧,可却看起来很有品味。蓝明苏沿着墙壁慢慢走下去,停在西墙的书柜前。   “是郭先生朋友的房子,闲着没事,就租给我了,每个月一千。”   “那是相当于不收钱了。” 市场上租这种地段和大小的,怎么也要七八千。   “喝水吗?” 简少枚走去厨房,“今天刚装修好,我还没怎么好好看这房子。”   蓝明苏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眼角的余光扫过墙角的一个小孔,那小孔正对着客厅的沙发。蓝明苏转过身面对着简少枚:“这沙发不错。”   简少枚会意,沿着厨房的大理石台子慢慢摸过去,轻声道:“嗯,厨房也挺好。”   光滑的木质餐桌上,桌面平整无暇,正对着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下也有个不起眼的小孔。   书柜和餐桌旁边各有一个摄像头,不过才三十多平方米的客厅厨房就已经完全在控制之中了。   蓝明苏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个指甲剪修着手指,随口问道:“钱总给了你多少钱?”   “他给了我十五万,要我时常陪着你。” 简少枚坐到他的身边,小声问,“他怎么对你这么好?”   “……你做你的专辑就是,用不着想太多。”   简少枚笑着把头趴在他的肩上:“白天做专辑,晚上陪着你。”   蓝明苏低着头看着他:“……你笑什么?”   “你说我笑什么。” 简少枚在他的肩上蹭了蹭,“我笑你被钱总管着,才会老老实实让我摆布。”   他静静看了蓝明苏片刻,把脸凑上来。   蓝明苏用手掌挡住他的头,简少枚顺势吻着他的手指,翻过身来作势压上去。蓝明苏咽着口水,手心抵在简少枚的额头上:“你的额头怎么这么热?”   “没什么……”   “生病了?”   简少枚把他压在沙发上:“生病了上你也没问题。”   “烧得很厉害,要不要看医生?”   “你别又想找借口……”   蓝明苏西装外套里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简少枚握着他的手不让接电话,蓝明苏混乱中看了手机屏幕一眼,声音正经了了些:“是我哥,别出声。”   简少枚郁闷地坐起来。   蓝明苏调整呼吸,按下收听键:“哥。”   他站起来,用眼色向简少枚示意,仍旧对着话筒道:“你等等,我找个没人的地方。”   简少枚撅着嘴,轻声道:“对我还隐瞒什么……卧室在那里。”   蓝明苏摸了摸他的头,走进卧室里,随手把门关上。   客厅里有至少两个摄像头,那么卧室里绝对不会比这少,蓝明苏状似随意似的在卧房里走着,目光在墙角里一寸一寸地扫过。   “找我什么事?”   “嗯……我记得。你是说两年前那件事?不是已经摆平了么?”   大队长已经联络好了,现在跟他说话的正是他的哥,就算钱耀心有怀疑去查他的电话,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又要找妈的麻烦?不行……这件事要是捅出来……嗯,我知道,我明天早上去探听下消息。”   蓝明苏把电话挂了,眼角的余光掠过台灯后面墙壁上不起眼的小孔,在房间里站了片刻,重新走出来。   简少枚正仰头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前额,脸色晕红,一动不动。   蓝明苏走过去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简少枚揽着他的腰,一把将他拉在自己的腿上,轻声道:“发烧也能让你哭。”   “身体要紧……你先睡觉。” 蓝明苏在他身边坐下来,不声不吭,像是有心事似的把玩着桌上的小刀。   “……怎么了?” 简少枚的声音也体贴起来,脸靠在他的肩上,“你哥说什么了,怎么不高兴?”   “…………”   “连我都不能说?”   “……我妈的事。”   “你妈怎么了?”   蓝明苏有些烦躁地轻声道:“……我妈两年前工作上出了点事,本来捂住了,现在有人手里有点东西,想要打她的算盘。”   简少枚沉默了片刻:“你妈……我记得名声尤其好,很正气的一个人。”   “越是正气,越是容不得半点瑕疵……当时她怕得很,好不容易捂住了,本来以为没事了,想不到有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很难处理么?”   “我要找关系打听一下情况。” 蓝明苏转过脸摸着他的头,“你烧成这样还想什么,吃点药睡觉。”   “那你跟我一起睡。” 简少枚叹口气搂住他的腰,“你别以为我不中用,我是看你心情不好……”   蓝明苏拉着他走进卧室,把他放在床上,打开空调,自己也跟着钻进被窝里。   “好了。” 耳塞里大队长的声音道,“今晚就算收工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们两个不要把耳塞摘了,我这里有人24小时监控,保护你们的安全。”   ……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简少枚的身份如果暴露出来,钱耀不知道会做些什么,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戏演完了,现在只剩下睡觉一件事。摄像头就算再清楚,被窝里面的事也拍不出什么,蓝明苏吻了吻他的额头,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是发烧了,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出不正常的热度。   “难不难受?”   简少枚轻声咕哝着,蓝明苏听不清,又问:“你家发烧药在哪里?”   这样子怕是伤口发了炎,要吃抗生素,发烧药是不管用的。   “……你的身体凉,喜欢。”   “…………”   蓝明苏没有吭声,在被窝里把衣服一件一件解开来。简少枚的脸贴上去,舌尖在肌肤上缓缓舔着。蓝明苏在他的头顶亲了亲:“好点了?”   “嗯。” 简少枚吻上他的颈项。   蓝明苏把他的脸拉起来,用唇将他的口堵住,舌尖抵着舌尖,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   简少枚紧紧搂着他的腰,克制着哑声道:“你睡觉吧。”   “你睡。” 蓝明苏吻着他的面颊和额头。   “我睡不着。”   不只他睡不着,蓝明苏也睡不着。简少枚才二十出头,不是个发了烧就会虚弱到没有力气的年纪,身边躺着喜欢的人,偏偏就是不能做些什么,躺得越久,反而越发意识清晰。蓝明苏默然环着他,简少枚闭上眼一动不动,看样子像在睡觉,身体却很明显地起了些反应。   蓝明苏的心中越发不平静。这是在拼命忍着不敢动么?   他的心跳加快。   身体这个样子,再加上高烧,简少枚一定是辛苦得很。   蓝明苏慢慢把他的裤子松开了,手轻轻摸索着滑进去。简少枚虽然不肯说,现在却一定是想要的……吧?   简少枚把他的手捏住。   “…………”   ……不想要么?他会错意了。   蓝明苏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抱歉。”   简少枚没有出声,忽然间将蓝明苏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而躺。   “蓝先生,我……”   蓝明苏红着脸点点头:“嗯。”   裤子慢慢被人拉到膝盖,蓝明苏在黑夜里睁大双眼,突然间双手痉挛地紧抓着被子,皱了眉。   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疼吗……对不起……蓝先生。” 简少枚的声音有些急促。   蓝明苏把头埋在被子里,很快地摇着。   两人将身体尽数遮挡起来,他们的动作不敢太大,也不能出声,外面看来不能比睡觉翻身有什么两样。过了片刻,房间里平静下来。   简少枚的脸贴在他拱起的光滑的背上,浑身出汗,无声地喘息。他将蓝明苏转过身来,抱在怀里轻轻揉着。今晚又不会再痛了,似乎烧也退了些,将来如果想到这个时候,定然不是火烧似的疼,而是蓝明苏微凉颤抖的身体和温柔的细吻。   在他的身边,他有种自己是珍宝的感觉。 第105章 、新章   “……从钱耀家里安置的窃听器里,钱耀那天晚上之后开始找人追查你妈犯过罪的证据。你妈妈身边的内应也被我们找出来了,现在已经开始为我们做事,争取最少的刑罚。前天晚上钱耀找到了我们准备的证据,已经同他确认核实……” 大队长敲敲桌子,面露喜色,“我们认为钱耀已经上钩,就要开始有动静了。”   “他相信手里有我妈的把柄。”   “没错。另外,即将要大力严查严打的消息已经悄悄散布出去,钱耀应该暗中得到信了,近期内应该会有所行动。”   换言之,事情要进行得快些了。   “从现在开始,钱耀随时会找你,让你穿针引线,跟你妈见面。我们认为他自己根本不知道毒品和走私物品在哪里,应该会把集团里其他的人介绍给你、或者你妈,你要有所心理准备。”   “嗯……”   左耳耳塞里传来时起时停的吉他声,蓝明苏笑了笑。自从简少枚当了卧底,小组不敢怠慢,已经开始24小时不间断地保护他,连蓝明苏也要随时戴着耳塞。所以,就算事情突然间紧急起来,也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准备了。   蓝明苏拿起自己的公事包:“我去上班。”   公事包的几只笔发出撞击的声音。   最近……   他有点闲。   自从那天晚上开始,简少枚“感冒生病”了三天,郭北林却也有趣,不知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对整件事什么也没问,只等他病好就让他投入到工作当中。简少枚的时间越发紧迫,大多时候吃睡都在录音室,就算出门也是为了为新歌宣传。   蓝明苏坐在驾驶座上,打开手机,看着一张微博上疯传的照片。   那是简少枚的一张侧面照。   终于……露脸了。就在一次录音采访之后。   简少枚的长相一直成谜,吐他槽的说这人肯定长得不怎么样,谁长得好了到现在还不敢露脸?而且才华也就那样,就算偶尔有几段写得不错的地方,但没有个人风格,跟周杰伦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粉丝闻言痛心,自然是拼死挺他,说就算是丑八怪也不关他们的事。但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歌手能替他们打脸?   于是在混战里,简少枚终于发了一张自己的侧脸照。   【刚刚结束采访,录音室楼下的冰激凌才三块。】   那轮廓就算看得不算太清楚,也能看出是个能让粉丝疯狂的人,就算是单只靠脸吃饭也饿不死。于是粉丝们泪奔了,争相呼告,引得来围观的群众络绎不绝,一夜间粉丝数量已经爆增到九十七万。   【我家小简不丑啊,欣慰】   【当妈的放心了】   【本想着就算长得丑也认了,谁家的妈嫌孩子丑呢?】   这些评论都是蓝明苏看着觉得好笑的,还有好些送吻送拥抱叫他老公的,蓝明苏便当作看不见了。简少枚的特长是吸引年轻女粉丝,他心里不能觉得不舒服,这都是他从开始便预料到的。   只是看看自己,跟他相比真是……闲了些。   钱耀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他妈的身上,不再盯着简少枚和他不放,他的日子突然间自在起来。   开车到了写字楼,他不紧不慢地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转着笔打开自己的书。   他现在正在学习德语。   他天生最擅长的事就是学习和考试,别的孩子还在学怎么写字,他已经可以看《三国演义》,别人为了英文焦头烂额,他却已经连日语也精通。司法考试、英国和美国的律师资格考试,他都从来没有发过愁。他蓝明苏别的不敢说,学习和考试是能让他心情平静的事。   工作开始之后他没时间再读书,反倒是钱耀逼着他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空逐渐变成了火一样的颜色,慢慢暗变暗。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蓝明苏伸了伸懒腰,把书合上。   手机震动起来。   【今晚9点在XX街的卡拉OK等我。】   是简少枚的短信。   蓝明苏抿着唇。   又唱卡拉OK……这个月已经唱了三次了……   【嗯】   蓝明苏把几只笔捡起,丢进自己的空得发扁的公事包里。他打开门走了几步,突然间目光微动,脚步一停,转身迅速回自己的办公室里。   刚刚坐下,只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笑声。   “蓝大律师,你这办公室不错啊。” 钱耀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扭着肥胖的身体走进来,当成自己家似的拿起摆在沙发旁边一件瓷器,“你说说我,我这客户都跟了你好几个月了,从没来你这么好的地方看看过。”   蓝明苏把桌上的文件收起来,恭敬地站起身:“都是托钱总的福。”   “坐,坐,不用客气。” 钱耀翘着二郎腿在他办公桌的对面坐下来,轻轻打了个手势,两个随从迅速出去了,将门关紧。   钱耀面带和色:“明苏,我对你,就像是把你当成了亲生儿子似的。你说说我那两个儿子算个什么东西,要有你的一半本事我也高兴。”   “钱总过奖,两位公子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哎……都在国外上学,也不知能上出个什么名堂来,就知道要钱。” 钱耀拍了拍腿叹口气,“这年头没有钱真是不行,没有关系也不行,你是自己人,我也不跟你弯来弯去的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钱总指教。”   钱耀的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前几天我听说了一件事,牵涉到你妈,本来是两年前的事了,已经捂死,结果听说最近有人想重新找你妈的麻烦。我知道之后吃了一惊,你妈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我赶紧去调查,把整件事压了下来。”   说着他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你看看。”   蓝明苏面无表情地把信封打开。钱耀正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也已经准备了很久,现在断断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一张一张的文件掀过去,蓝明苏的脸色微微有些泛青,小指微颤抖了一下,低着头,很是缓慢地将文件重新装好。   钱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连一瞬间的惊讶和恐惧的微表情都很真,这不是一般人能装出来的,蓝明苏要么有着绝佳的演技,要么便是真的吓得不轻。   “多谢钱总照顾我妈。”   “别这么说,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着客气。” 钱耀笑着,淡淡地说,“不过这件事有些难处理,我虽然尽力压着,可也不知道能压多久。”   蓝明苏赶紧道:“钱总辛苦。这件事关乎我妈,我自己做不了主,要不这样,不知道钱总哪天能有时间,让我妈做个东一起吃饭?”   “这怎么好意思?” 钱耀推辞着,作势站起来要走。   “钱总……钱总你听我说,” 蓝明苏有些紧张地站直,又尽力平静地笑了笑,“钱总从之前就对我那么好,我却总是不领情,还从心里对钱总有抗拒心理。钱总你听我说,我妈年纪大了,实在是不能再吃牢狱饭,钱总也有孩子,就看在让我孝顺父母的份上,钱总跟我妈吃个饭,可好?”   钱耀的脚步停下来,转过身看着蓝明苏,回心转意似的笑了笑:“明苏,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哎……你妈真有福气。也是,谁家的孩子能看着当爹娘的坐牢呢?这样吧,你跟你妈商议一下,有空咱们一起吃个饭,看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谢钱总,谢谢钱总。” 蓝明苏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后,声音发哽,把他送出门。   “行了,你留在这里吧,我就是顺便来跟你说一声。快下班了吧,这么迟了,你吃饭去吧。” 钱耀笑吟吟地说着,随意摆摆手走了。   “好,演得好。” 耳塞里传来大队长兴奋的声音,“蓝律师,哪天你不想干律师了,跑去演戏,我看你拿个金球奖也不稀奇。”   “…………”   蓝明苏无语。   “我这就去准备了,你得找时间去跟你妈吃个饭,一来表示你跟你妈的感情不错,一来也告诉钱耀你真的通风报信去了。”   “……嗯。”   “现在就回来么?”   “不,去长K歌。”   “那你去玩吧,简少枚是钱耀安排给你的,生活一切如常就是。”   蓝明苏拿起公事包下了楼。天色已经变黑,路边的小吃和餐馆也都忙碌起来,蓝明苏开着车游走在忙碌的车河里。   简少枚找的那地方有些偏僻,蓝明苏在路上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8点50分左右才终于赶到。   服务生引着他来到会所后面一个单门独院的小房间。一开门,简少枚已经抱着吉他在等了,蓝明苏看着桌上已经准备好的饮料和晚餐,客气地对服务生说:“谢谢,就送到这里吧。”   “两位客人需要什么,按铃就好。”   “好的,谢谢。”   服务生把门关紧,蓝明苏缓步走到沙发前坐下来。简少枚早已经把吉他扔了,用遥控器把电视开了,调到“循环自动播放歌曲”,将音量放到最大。   四周传来震耳欲聋的歌声。   蓝明苏把自己的耳塞摘了放在桌上,简少枚也把自己的耳塞拆了,揽着蓝明苏的腰坐在自己腿上,低低哑哑地说:“想我么?”   蓝明苏吻他的鼻尖。   大队长让他们尽量不要关耳塞,简少枚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最近钱耀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简少枚吻着他的唇,“我前几天本想找你的,可是郭北林不让我走……”   “嗯,你的工作重要。” 蓝明苏的喉咙有些干,无声地笑着。   “钱耀有没有再欺负你?” 简少枚解开他的衬衫扣子。   “没……我看你的工作好忙。”   “嗯,忙……” 所以连正常恋人该做的事、能做的事都没办法做。   蓝明苏任他脱着自己的衣服,闭着双眼,哑声道:“你最近粉丝多了不少。”   “嗯……” 简少枚将他的衬衫掀开,舌尖迅速地贴在他的颈上。他像是渴极了的人终于喝到了水,急促的呼吸也略微缓慢下来,“粉丝多了……” 可是他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粉丝上。   舌沿着颈项和胸膛滑下去,咬着前胸上的红点,蓝明苏的腹上升上来一把邪火,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叫吧,这里叫他们听不见。” 简少枚的舌尖用力地舔吮着,声音也带了些沙哑,“叫给我听。”   蓝明苏的喉间逸出一声喘息,立刻消散在音乐里。他的嘴唇动了动,难以克制地又发出一声隐忍的低吟。简少枚情动不已地翻身将他压下,意识也逐渐进入疯狂:“蓝先生,明苏……”   想你,好想你。   蓝明苏艰难地抚着他的头。   十几天不见,结果就是这样了吧? 第106章 、新章   蓝明苏趴在他的肩头。头发是湿的,与简少枚的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气息已经平缓下来,可是他们靠着对方没有分开,蓝明苏捧着他的脸细细地吻着。   大家都是中国人,不喜欢把情啊爱啊的字眼挂在嘴边,可是越说不出口,越是积聚在心里,像酒一般的发酵。   “等事情结束之后,你想做什么?” 简少枚问。   “……回去工作。”   “我知道你要回去工作,其他的事呢?”   “…………” 蓝明苏无语。他的生活枯燥乏味,从来都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他反问道,“你呢?”   简少枚把他搂紧,小声道:“……我想跟你约会。”   “…………”   “吃晚饭,回到你家给你弹琴,之后留在你家过夜……” 简少枚笑了笑,轻咬他的唇,“……我要整夜整夜地在你身边,让你睡不了觉。”   “…………” 蓝明苏微红了脸,“好啊。”   “…………”   什么都是好啊好啊,这种事也好啊,这么顺从,什么时候让人卖了也无所谓。   他们的身体一直没有分开,简少枚压着他的腰顶了顶,让他们结合得更紧密些。身体内的邪火骤然流窜,蓝明苏暗暗吸一口气,笑着垂下头,靠在他的肩上。   “喜欢么。”   “喜欢。” 蓝明苏羞耻着。对于简少枚的肯定和赞美,他向来是不吝给予的。   他的双腿难以控制地收紧。   这地方简少枚本是不知道的,不过他猜有些来历,不见得是真正的KTV,他也并没有问。蓝明苏这么小心的人觉得这地方安全,那么这地方就一定安全。   简少枚心头有些懊恼,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小声道:“快半夜了,该走了。”   “嗯。” 蓝明苏低着头慢慢起身。   简少枚:“…………”   …………他就随口说了一句,这人就真得走。   他克制着把蓝明苏拉着重新坐下来的欲望。   蓝明苏捡起沙发上的白色衬衫:“钱耀今天找过我了。”   简少枚挑起眉。   “一切都按照计划,下个星期我要回家吃饭,做样子把钱耀的意图告诉她。”   “你要见你妈。”   “嗯。”   “…………我能跟你去么?”   蓝明苏转过身:“……你去做什么?”   简少枚低着头,手指随意地拨一下凌乱的头发:“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算了……没事。”   “…………”   蓝明苏不知该说什么。并不是他不想带他回家,可是他的母亲……   蓝明苏把衣服穿好,拿起电话。现在找他的人很少,他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随手翻微博的习惯,一解锁,屏幕上出现简少枚侧面的照片。   粉丝数已经到了九十八万,照片下的各种留言直逼一万,几次登上热搜。郭北林为他出道真是下了大本钱,脸还没有正式露,专辑还没有出,就已经有不少媒体预测他会是未来几年最红的新人。   年轻、有才华、长相出众讨喜,如果简少枚不自己做出毁了前程的蠢事,五年之内,一线明星里一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这个正在扶摇直上、即将一飞冲天的年轻人,此刻正站在自己身边。   【看我看我!我是你老婆!】   【谁也不许睡他!只有我能睡!】   蓝明苏看着不计其数的呼喊。   “怎么了?” 简少枚轻声问。   蓝明苏把手机一扣,突然间拉着简少枚的领带,将他的脸拉到自己面前,用口堵住。两人站着接吻,越吻越深,简少枚搂住他的腰,把他推在墙上抵住,意乱情迷地低语:“今晚去酒店吧,去他的钱耀,我什么也不想管了。”   “…………”   蓝明苏闭着眼。   刚才冲动了,现在难以收场。   ……只是他也不想收场。   蓝明苏轻轻把简少枚推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克制地说:“我想让你只看着我,无论多少人喜欢你……是不是很自私?”   简少枚的双眸微动:“不是。”   蓝明苏不敢看他,低下头道:“夜深了,回去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简少枚抓着他的双腕:“蓝先生,你说清楚……”   蓝明苏把他搂住,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少枚,你想要我是么?”   “……嗯。”   “我、我……” 蓝明苏结结巴巴的。   “说吧,别怕。” 简少枚轻吻着他的唇。   蓝明苏的睫毛颤抖:“我怕我害了你,我怕你会后悔……你可以不必有我这样的生活……”   “我可以结婚、生孩子,可以有个幸福的家庭?”   “嗯。”   简少枚在他的额头上亲吻着,轻声叹气:“蓝先生,你还不明白么?那些事,我根本不想跟别人一起做。”   ~   简少枚像是有心事似的,几天来一直发呆。   郭北林也管不了什么,简少枚时不时端着吉他,又在纸上潦草地记录着,有时候不吃不睡不说话,头发像一堆杂草。这是他创作时的状态,打搅不得,郭北林悄悄叫人暂时撤了,让简少枚没有心理负担地写新歌。   这天他写到一半,突然间将记录下的乐谱捡起,一把撕了。   他这样子极为少见,郭北林安静了半天:“写不好?”   简少枚颓丧地垂着头:“写不出想要的感觉。”   “…………” 郭北林无声地看着他,慢慢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蓝明苏家里吃饭吧,今天休假,他应该不上班。”   简少枚捡起外套跑了出去。   蓝明苏给过他一把家里的钥匙,他到的时候家里正没人,大概是蓝明苏出门买东西去了。他用钥匙把门开了,闻闻自己身上,两三天没有洗澡,全身都是股怪味。他找了一套蓝明苏的家常衣服,走进洗浴间里。   水哗哗直响,不一会儿,隐约间听到客厅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简少枚拿起水蓬头迅速洗干净身上的肥皂泡沫,随手在腰上系上一条浴巾,擦着头发走了出去。   “蓝先生,是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与客厅的三个人八目相对。   站在正中的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一看到他的模样便连忙转过身去,他身边那三十左右的男人模样与蓝明苏略有些相似,也立刻撇开脸。蓝明苏已经低着头走了上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来这里怎么不说?”   “我就是突然想来见你……”   “去穿衣服。”   “这是……” 简少枚的心里恐慌起来。   “我妈,还有我哥。”   简少枚的睫毛一颤,鼻子略略酸了起来。   ~   “阿姨好,我叫简少枚。” 简少枚一脸笑容,身上穿着整洁的衬衫长裤,双腿收拢,很有家教地坐在沙发上。   刚才大队长和几个主要的刑侦人员已经来打过招呼,让他们先吃饭,晚上再讨论接下来的步骤。简少枚觉得自己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差,又插不上话,只得干站着等。   “你好。” 蓝母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身材高瘦,眉目清朗,可以看出蓝明苏的好容貌是遗传自哪里。她端着茶碗,和气地说:“我听说过你的事。在学音乐?”   “今年大四,要毕业了。”   “怎么认识的?”   蓝明苏的眼皮一动。   简少枚笑了笑:“……工作上认识的。”   坐在他身边的男人下意识地看了蓝明苏一眼,目光微动,流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疑问。   蓝明苏道:“时间不早了,出去去吃个晚饭吧。”   女人客气地说:“在外面说话不方便,在这里随便吃点吧,简单点没关系。”   “……也好。厨房里还有些菜。”   简少枚赶紧站起来:“我帮蓝先生做饭。”   他随着蓝明苏来到厨房,着急地小声问道:“你妈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你要去找她?”   “她要跟大队长细细商议对策,又要跟钱耀见面吃饭,我们商量了一下,就当成是她担心,迫不及待自己赶了过来,也省事点。”   简少枚又悄悄看了她一眼,欲哭无泪:“她现在对我的印象是不是特别差?”   蓝明苏:“……不会。”   “她都看到我光膀子了,又看到我在你洗澡房里,肯定认为我把你……怎么怎么了……” 简少枚的鼻头酸酸的。   蓝明苏心道,那也不冤枉你……吧。   “她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安抚着。   简少枚这样的出身,就算他妈心里反对,也不会直说……长辈们做事都是如此,不愿意便直接去找简少枚的父亲谈,表面上肯定不会露出半点情绪来。   “我怎么讨好她?”   蓝明苏默然片刻,抬起头道:“你不是很会吸引大妈的么,我看有好几个叫你亲儿子、乖儿子的。”   “别闹。”   “……她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好。”   “真的么……” 简少枚忐忑不安地切着菜,“我就是怕……” 忽然间,他的腰被人轻轻摸了一把,简少枚一怔,立刻转过脸去。   “你妈在,别乱动。”   蓝明苏微红了脸:“嗯。”   这么坐怀不乱,以前也没见他小心成这个样子……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不着痕迹地远远看着他们,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明苏看起来很喜欢这男孩子。”   蓝母没有说话,只是端着茶。   “很少看到他这么高兴……虽然不说,可是眸底的关切都是真的。” 男人意有所指地说着。   蓝母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茶杯。   ~   简少枚就算是没有多少家庭生活,也觉得蓝明苏一家人的关系实在是怪了些。饭桌上客气得就像是陌生人,蓝明苏不爱说话,他哥哥也不爱说话,蓝明苏随便问了问他哥和母亲的工作,便找不出什么话题来了,蓝母就算说些什么,也是围绕着简少枚。   饭罢,蓝明苏去洗澡,他哥去里间发几封工作上的邮件,客厅里只剩下蓝母和简少枚。   蓝母站在窗外,默默望着对面街上的一排轿车:“监视明苏的车,是哪辆?”   “从前面数,第六辆。”   蓝母点着头,许久,她又问道:“明苏跟你很好。”   简少枚小声道:“我喜欢蓝先生。”   蓝母微微红了脸,像是极不适应这么直接的表达方式:“你也是天生……”   “……不是,我对别的男人不感兴趣。”   蓝母怔了怔。   “感情这种事,难说得很。” 简少枚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来,“我从小到大也没喜欢过什么人,只喜欢音乐,遇到蓝先生之后,才知道他也是一首曲子,听得越久,便越是心里欢喜……”   蓝母垂下头。初恋啊,她当年同蓝明苏的父亲,又何尝不是这么纯的感情?   她默然了片刻:“你看得出,明苏跟我的感情算不得好。”   “…………”   “想知道是为什么?”   简少枚不敢出声。   蓝母用眼神示意,简少枚悄悄把耳塞取出来关了。   蓝母一言不发地朝着窗外望了许久,轻声道:“其实也怪我,全都是我的错。”   ~   蓝明苏一身家居便服,用毛巾擦着头走出来,家里的人全都不见了,只剩下简少枚坐在沙发上。   蓝明苏随口问道:“他们去隔壁了?”   “嗯。”   蓝明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背不多时贴上来一个人,环着他的腰轻抚:“你这公寓怎么没有钱耀安装的监控?”   “安装过,被我找出来了,我把摄像头亲自还了给他。”   简少枚轻声笑。   “刚才跟我妈说什么了?”   “没什么。” 简少枚的下巴压在他的肩上,轻轻摘下他的耳塞关了,手臂在他的腰上缓缓收紧。   “你要做什么?”   简少枚低低地说道:“蓝先生,以前发生过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蓝明苏的身体一动。他想要回头,简少枚却将他抱得死紧:“明苏,你不用怕……你没有什么不好。”   恐惧像是藤一样从心底爬上来,蓝明苏的身体轻轻发抖。   不……   简少枚的唇贴在他的颈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一直不知道你的性情为什么这么收敛,年纪轻轻,却像是槁木死灰一样只等着日子一天天地过,不想未来,也不敢去追求什么……”   “那些早就过去了……” 他镇定地说。   “不,没有过去……你还在怕。” 简少枚吻着他的耳朵,“现在你不是一个人,有我。”   高二的时候觉察到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那时候该有多么害怕?他恐惧得无法睡觉,无人可诉,战战兢兢地告诉了自己一直尊敬崇拜的母亲。   蓝明苏闭上眼,简少枚的气味像是雨雾般笼罩全身。   母亲是他唯一的希望,可是这希望并没有破灭。母亲沉默过后,安抚他就算与别人不同也没什么关系,告诉他暂时什么人也不要说,先把书读好,考上理想的大学。   他满怀欣喜地努力,终于不负众望。   只可惜就在高考结束之后,他的母亲将他送入了一个地方,让他在里面被人治疗了三个月。   “你在那里面受过什么样的……治疗?” 简少枚紧紧搂着他。   “电击,药物……” 蓝明苏的嘴唇轻轻抖了起来。   记忆回笼,像是心底灰暗角落的尘土飞了起来,那个角落结满了蜘蛛网,到处是疼痛,容不得半点阳光。   “自愿的么?”   “我不知道,不懂,我不想做个让她失望的儿子……”   怕,好怕,就像是十七岁的他也躲在那个角落里,寂静无声,孤孤单单地等着。   他在等什么呢?   简少枚紧紧抱着他靠在墙上:“明苏,蓝先生,你从来都没有错的地方,你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好的人,最善良最温柔的人……”   是么?   窗帘被掀开了,灼热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蓝明苏捂住双眼,全身无力,低低地哭了起来。 第107章 、新章   “……其实我也不恨她,就是不知道怎么相处,慢慢疏远了。”   蓝明苏斜靠在沙发上,耳塞仍旧没有戴上。他的语气像是在话家常,不紧不慢,娓娓道来,简少枚认识他这么久,今天才觉得他像是卸下了不知多么重的担子,连嘴角都时不时有了些笑意。   雅静恬淡,蓝明苏真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没有受伤之前,小时候想必也是这种模样?   多少年解不开的心结,要不是少年时代的那种经历,这个温柔好脾气的人也不会变得那么这么疏离,将自己封在茧子里,拒人于千里之外般不愿接近。   “我爸打我就打我,我反正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简少枚道,“我上大学骗了他,他知道我学音乐的时候气疯了,把我所有的经济来源全都断了,我暗地里打工,他就不声不响地给我掐断。那时候我又要交学费,又要维持基本生活,苦得我……我就卖身去了。”   蓝明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谁叫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去蓝屏找什么男公关。我年纪那么小,你就对我有那种想法。”   “…………” 蓝明苏面不改色,“嗯,是我的错。”   简少枚拉起蓝明苏的手轻轻摩挲着:“蓝先生,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个位置,这位置,就算将来有天你不想跟我在一起都好,都不会被另外的人替代。”   蓝明苏的眸色动了动。   “……我怕你不敢坚持。”   蓝明苏低下头清咳一声:“你爸想让你认错回家。”   简少枚不语,许久才道:“可我不能回家,回了家,就是告诉他,我离开了他什么也做不了,今后一辈子靠父亲吃饭。” 说着他又露出一种近似迷惑的神色来,“……可是我总觉得其实他也并不真的想看我夹着尾巴回家。”   蓝明苏不说话。   简父自己奋斗到今天的地位,对儿子的期待只怕是复杂得很,想让他听话,却又隐隐有些期待……期待什么呢?   “他本来想让我做军官,或者进国安局,或者从政,你明白的,他想要的是那种儿子……我背着他学音乐,让他知道了,他气得把我赶了出来。”   “……之后又打了你。”   简少枚垂头趴在他肩上,小声闷闷地说:“打我倒没什么,我就是怕……你动摇。”   蓝明苏心里轻叹一声,无言地抚着他的手。何去何从他真的不知道,简少枚生生被他掰弯了,这事怎么说也有些哭笑不得。   只不过,如果真的错过,那么他这辈子还会有一天能不想着他么?   之前也曾有人追求过他,他不为所动疏远冷淡,过不多久对方便会识趣地偃旗息鼓,偶尔他再想起来,也没有半点的可惜和遗憾。   简少枚,简少枚,一想到要推开他时,当真是万分不舍。假如是简少枚想要同他一刀两断,他痛则痛矣,过段时间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这境况……   蓝明苏把他抱紧,轻声道:“你今后会有很多人喜欢,我独占着你,你不后悔?”   简少枚立刻抬起头:“不后悔。蓝先生,你不懂……”   他还要再说什么,却听见厨房的暗门轻轻一动。   两人连忙坐直分开了。   大队长带着蓝母几个人走进来,声音压得有些低:“……就这么说定了,您尽快跟钱耀搭上线,小心周旋,需要什么我们会立刻帮您处理。我们以最快地速度摸清楚这个集团里的人物,早点把他们一网打尽。”   “嗯。”   蓝明苏和简少枚站起来。   大队长看着他们,笑道:“我们追查这个组织一年多,还是第一次这么接近他们的核心,多亏了蓝律师和小简。如果这次失败,他们一定会更加小心,甚至从此不会再有机会抓住他们,所以上下对这次行动的期待都很高……大家再辛苦几天,把钱耀抓了,今后生活就能回到以前了。”   蓝母道:“我尽快跟他联络。”   大队长又意味深长地道:“今后蓝律师只怕要卧底更深,小简专心于制作专辑,偶尔见面相处,不要露出破绽。”   “……嗯。”   大队长向着蓝母道:“您今晚在哪里住?”   蓝明苏还没有说什么,蓝母已经道:“这几天我去酒店住,到时候跟钱耀见面也方便。”   蓝明苏没有出声,过了片刻又说:“妈,在这里睡吧,不然让钱耀觉得我们不亲近,也不好。”   蓝母的眼眶骤然湿润。   大队长自然是弄不清楚这两母子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他也多少能看出点不对劲,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赶紧道:“那你们赶快休息吧,明天展开行动,我先回去了。”   “嗯。” 蓝明苏起身送他。   蓝母留下来住,蓝明苏的哥哥自然也要留下,简少枚一看这模样,自己是不能留下来了。话又说回来,他也不是蠢材,根本不想让人看出自己早就把人家儿子给不道德地弄了。   他识趣又乖巧地帮蓝母提行李,笑着说:“这里比不得南方,又冷又干,阿姨晚上多敷点润肤露,皮肤才舒服。”   蓝母忍不住笑了笑:“好。”   “阿姨有事就找我,这里我熟得很,等过段时间事情过去了,我陪阿姨到处走走。”   “好……你忙你的,明苏说你要做专辑。”   “不忙,蓝先生的事最重要。”   蓝明苏把简少枚送到门口,两人不敢说什么亲近的话,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蓝母早就转过身去了,简少枚轻轻攥了攥他的手:“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我送你去楼下。”   “不用。”   简少枚把他的身体半拉出来,两人飞快地轻吻,湿润的舌尖刷过。简少枚又以平常到不行的声音道:“好好照顾阿姨,我先走了。”   蓝明苏不及回话,简少枚拉起他的下巴,舌深深插、入。   蓝明苏垂着脸把门关上,一抬头,正对上兄长来不及收起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哥哥有些尴尬地开了口:“挺不错的,喜欢就好好把握住,做人自私点,别总为别人着想。”   “我知道。”   兄长轻声叹口气:“你知道就好。时不时也主动去他那边,让他知道你心里有他。”   “我们没有……”   哥哥已经当作没听到似的走进去了。   ~   不知不觉,又过了两个星期。   简少枚忙得很,大队长又下了命令不让他出现,派人24小时声音监控,他便一直住在录音室里。最近白天要做宣传工作,又要录音又要写歌,他累得有了点小感冒。   “……阿姨那边都安排好了么?”   蓝母已经跟钱耀见过面,估摸着最近就会有些动静,昨天晚上下班回家,钱耀在蓝明苏写字楼下的街上等着,把他的手机扣住,带他去见了一个陌生人。   经过调查,这人看似是个普通不过的低调生意人,地位却比钱耀还要高些。   蓝母在吃饭时向钱耀提供消息,一个半月后会开始突击检查,她也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扫。钱耀给蓝明苏的户头又放了一百万,蓝母就算不想淌混水也不行,将钱收下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下一步的动静。   “嗯……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   简少枚用手揉着喉咙:“有点小感冒。”   “录音室里冷?”   “不是,可能最近忙了些。”   “水喝够了么?”   “嗯,就是有点喉咙疼,没什么大不了的。”   蓝明苏安静了一会儿,说道:“你今晚还在录音室睡?”   “嗯。这里有洗澡间,又有个小房间,我在里面放了床垫和被子,比在家里还舒服呢。”   “嗯,那你早点睡吧。”   那边把电话扣了。   这么快就撂电话,他还没聊够呢。   被人24小时掌握着行动,说什么都不方便。   简少枚拿起一身洗衣店送来的洗好的家常衣服,去洗澡间洗了个澡。洗到一半他听到外面有动静,心中一动,莲蓬头的手收住,他轻轻把门开了。   谁会这个时候出现?   只见蓝明苏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站得笔直,正站在录音室里翻乐谱。   有些人就是好看,不但是相貌,就算是站姿也与别人略有不同,气质雅致,叫人看了还想看。   简少枚微微一怔,脸红笑着扑上去:“蓝先生怎么来了?”   蓝明苏看了他一眼:“你不怕着凉?把衣服穿上。”   简少枚笑嘻嘻地拉过体恤衫和短裤往身上套:“你半夜三更来做什么?”   蓝明苏取出一个塑料瓶子:“你录音室里没有药,我给你送点感冒药。”   简少枚低着头把药瓶子取过来,一脸酡红,攥着药瓶也不说话,看着他只是笑。   “你吃了药睡觉,我走了。” 蓝明苏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往门边走着,“天不早了,晚安。”   简少枚哪能让他就这么走,拉住他的手将两人的耳塞一拆,按下遥控板,录音室里的乐声响起。   “你做什么?” 蓝明苏轻声道。   “想你。” 简少枚把耳塞放到扩音器前,轻轻揽住他的腰,“蓝先生,让我抱你一会儿。”   两人在乐声中依偎着。   “蓝先生,你说我们谈的是不是历史上最辛苦的恋爱?” 简少枚问道。   “……不是吧。”   “换做别人,现在都……嗯……住在一起了吧。”   “……我们比较忙。”   简少枚闷着头趴在他的肩上,不言不语了半晌,蓝明苏有些尴尬地道:“又……”   “你越这么搂我越难受。” 简少枚闷闷地说。   那怎么办?   简少枚抱着他的身体半蹲下来,轻轻解开他的腰带。蓝明苏咬着唇闭上眼,腿一颤,捡起遥控器把音乐声调大了些。   简少枚低头拼命吮着。   “去看看我睡觉的小房间?” 简少枚抬起头哑声道。   “天晚了,我得回去。” 蓝明苏强自镇定地拉起腰带。   简少枚没有阻止他,站起来擦了擦嘴唇道:“今天有粉丝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还叫我老公。”   蓝明苏的动作停下来,深深地吸一口气。   简少枚继续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拉黑?”   蓝明苏把自己白色衬衫的扣子解开,裤子没有系好,露出白皙的腰和腹,轻声道:“她们是你的粉丝,不应该拉黑。”   “是么?”   蓝明苏把他推着坐在长椅上,紧皱起眉,面对着他咬牙缓缓坐下去。简少枚觉得自己似乎要高兴疯了似的,双手搂紧他的腰,发出低沉的难以控制的吟声:“蓝先生,你吃醋的时候,真是特别……紧。”   蓝明苏闻言作势要起身,简少枚哪能容得他走,提起腰来翻身将他压在地上。蓝明苏哑声道:“不是在想你的粉丝?”   “……他们听我的歌,跟你……不一样。”   越说声音越是沙哑,双膝跪起,大力地冲刺而下。   “怎么不一样?” 蓝明苏有些委屈地搂紧他的脖子,“我也听你的歌。”   这从来没有过的撒娇语气让人的血液疯狂地流窜,简少枚只觉得头像要炸开似的,难以控制地驰骋着:“蓝先生,你别说了,我要、要……”   “我不但听你的歌,还跟你的微博,收藏你的曲子。你粉丝做过的事,我一样也没有少做。我疯了似的爱你,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简少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狠狠吻着他的唇。   许久。   简少枚从他的身上爬起来。   他满脸晕红着抓起地上的衣服。   这是他第一次比蓝明苏先忍不住。他有些狼狈害羞。平时永无歇止的持久力,今晚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蓝先生跟他告白了呢,弄得他想哭。   蓝明苏也垂着头穿衣服。以前不敢说,现在说出来了,心情反倒是坦然了许多。他把简少枚的底裤递过去,简少枚没有接,反倒拉过他的脖子狠狠地咬着亲着。   “蓝先生,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这辈子不要离开我,听到了么?”   “嗯。”   他哥让他自私点,他今天便自私点,管他什么家庭背景,管他什么音乐奇才,管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人生得意须尽欢,他蓝明苏以前顾虑太多,从今以后要放纵自己一把,喜欢就要把人上了!   “今晚在这里睡。” 简少枚道。   “…………”   家里还有事呢。   “你今晚……总之你今晚留下来。” 简少枚把他的身体压下来,撑起他的双腿,“今晚我要让你睡不了觉。”   “…………”   “蓝先生,以前我都收着,就怕把你吓坏了,从今以后我就不会再收敛了……蓝先生,你知道我忍得多辛苦么?”   “…………”   以前……很辛苦?   话已出口,好似已经晚了……   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吧?   ~   清晨7点,蓝明苏将公寓的门打开。客厅里的灯亮着,哥哥已经醒过来了,正坐在桌前喝着牛奶看报纸。他抬头看了蓝明苏一眼,淡淡地说:“感冒药送到了?”   蓝明苏的脸一片酡红:“嗯。”   “脖子遮一下。”   蓝明苏一脸尴尬地拉了拉领口。   “妈那边有了消息,昨晚你说的那个人跟妈见了面。”   “要开始了?” 蓝明苏的眸色微亮。   “嗯。约定了时间、细节。到时候有人把货送到妈那里,然后妈负责让人将货运上货船。”   “他会亲自去送?”   “应该不会,但是已经掌握了他的身份。这两个星期沿着他的钱顺藤摸瓜,有几个公司和客户来路不明,深入调查之后问题更多,已经大致摸清了集团里主要人物的关系。现在只等那边人赃并获,几个地方同时收网。”   “嗯。” 蓝明苏垂下头,“事情快结束了吧?”   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拍:“快结束了。其实你未必信,我倒是有点庆幸有这么件事。”   “…………”   “你不在家的时候,妈天天想着你。她以前对你做过的事,嘴上不说,心里也很后悔,你有空多回家看看,她年纪大了,成天有心事对身体不好。”   蓝明苏默然点头。   “你这么多年身边没有个男朋友,妈觉得是自己的错,时不时夜里睡不着觉。她性格强硬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有了小简,妈心里也少愧疚些,笑容也比以前多了些。”   “我明白。”   “母子哪有隔夜仇?以前是妈不对,但这些年来心里也受了许多折磨,端午的时候回家吃饭,以前的事就算什么都过了。”   蓝明苏点了点头,说道:“我去换身衣服,该上班去了。”   “去吧。”   蓝明苏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衣橱。一行挂着的都是黑、白和灰,他这才发觉自己衣服颜色的枯冷,他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其实当真打扮起来,也多少算是个明星脸吧?   蓝明苏取出一件白衬衫和一条深灰西装长裤,手习惯性地摸向平时戴的黑色领带的时候,心思微动,将角落里一条深浅相间的蓝色领带挑了出来。   这是之前老总送他的Gucci,他一直没有用。   蓝明苏在镜子前系着领带。   简少枚看到了这条领带会说什么?那么粗的心思……怕是根本看不出来吧?   “我走了。” 蓝明苏从卧室里走出来,提起自己的公事包。   兄长随口“嗯”了一声:“今晚叫小简来吃饭吧。”   蓝明苏的脸一红,走到门口:“他最近有点忙,改天吧。”   蓝明苏搭着电梯来到楼下。   清晨的空气果然是清新,枝上的新绿刚刚冒了芽,脆生生的让人觉得充满希望。   不久,这里便会绿树成荫。   蓝明苏拿出手机,调出许久没有查找的联络号码。   手机这时不知为何有千斤重,他的心跳加快,慎重地按下一行字。   【妈,照顾好身体,一切小心。】   他屏住呼吸等着,不久,对方的短信发了回来。   【谢谢,你也是。】   蓝明苏的心平静了些。这么久没有交流,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母子连心,一句简单的问候便什么都化解了。   【下个月端午,我带小简回家看您。】他写道。   【好。】那边停了一下,又发过来一个短信,【我煮你最爱吃的肘子。小简爱吃什么早点告诉我,我这里好准备。】   【谢谢。】   蓝明苏把手机扣上,上了车发动油门。   心里的巨石掀开,身体也不知不觉轻便许多,蓝明苏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其实事情也还没有结束,可是总觉得一连数年冬天的阴冷已经逐渐远去,心底的暖意压不住地缓缓涌上来。   冬去春来,应该是一连年的好时光了。   ~   蓝明苏把车停在楼下。   今天是个大日子,虽然对别人来说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可耳塞里的动静却是紧张到叫人窒息。   交货就在今日,各个部门分队早已经准备就绪,只等那边赃物出动,就把所有相关的人一起扣押。   成败在此一举,谁也没办法好好睡觉。   为了安全着想,简少枚已经连续数日没有同他见面,耳塞不能拆除,说话也有分寸了许多。   蓝明苏抬头仰望。   等着,耐心地等着,就等着今天赶快过。   这么好的写字楼,这么好的办公室,以后就没办法用了吧?又要回到当初朝九晚五做牛做马的工作了。   算了……钱不如现在多,但养活自己没问题,简少枚那模样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上,钱多钱少他也不管……挺好……这样就挺好……   上了电梯打开公司的门,接待处的小妹已经在了,冲着他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道:“钱总在您办公室里。”   蓝明苏的眸色微动,稍稍调整了心思,缓步走进去。   “钱总。” 他恭敬地说。   钱耀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明苏,你这里居高临下,风景真是好。”   “钱总过奖,都是钱总的提携。”   钱耀转过身来,笑着坐下来:“明苏,我年纪大了,考虑的事情也多,最近总有些睡不安稳。你说昨晚吧,我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觉,起来散步,忽然间发觉家里的藏獒不起身也不咬,病恹恹的。”   “生病了,看医生没?”   “看了,被人喂错了东西。你说这藏獒,跟随我多年,为我办过的事也不少,平时身体强壮,无病无灾,怎么说中毒就中毒?”   “……钱总莫急。”   “没事,我已经把那人找出来了。明苏啊,咱们都是在刀尖上行走,就算小心也有出错的时候。换做别人,出个错也就是道歉,咱们要是出错,那真是掉脑袋的事。”   “钱总所言不虚。”   “今天是咱们的大日子,一旦成了,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我也打算洗手不干了,在国外找个地方好好住下来。你呢,年轻有为,我看你将来大有前途。今天我有些心神不安,这样吧,你也别上班了,陪着我出去走走。”   蓝明苏的心思飞快地旋转,静静地看着他。   “走吧,我就是想跟你找个地方散散心。” 钱耀拉起他的手臂,转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笑着的眸子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痕迹。   耳塞里大队长的声音传来:“跟他去。”   现在他不跟着钱耀走,钱耀一定会起疑心,这样关键的时刻,有点风吹草动,这苦心布置了几个月的案子就会这么打了水漂。   蓝明苏平静地笑着:“好啊,钱总要带我去的地方,一定不同凡响。”   钱耀的意图不清,这时候跟着他出去不知道会如何,但是写字楼附近就有便衣守着,耳塞在,手表里又有定位系统,想必不会出什么事。   耳塞里的声音道:“不用担心,我们派人跟着你,你尽量周旋拖延时间,我们保证你的安全。”   不能保证又能怎么样?到了这个节骨眼,难不成就半路退缩功亏一篑?   蓝明苏拉开办公室的门:“钱总请。”   ~   简少枚把门狠狠推开,一脸湛青:“蓝先生被钱耀捉走了?”   他的声音不小,可是谁也顾不得他,大队长把自己的耳机摘下来递给他,冷静地说:“不用担心,我们一路派人暗中跟着他,他跟着钱耀去打高尔夫球了,我们在附近安排了人,不会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   简少枚已经快步走到电脑面前,呼吸急促,捡起桌上的耳机。   “……钱总的球技让人甘拜下风。”   是蓝明苏的声音。   简少枚的呼吸放缓了些,不声不响地听着。   两人说的都是天南地北不相干的事,可是简少枚听到他的声音就心安。他静静地站了许久,等到钱耀打球的时候,他轻声说道:“蓝先生,是我。”   那边没有出声。   “蓝先生,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不用说话,我在这里等你。”   耳机里响起一长一短模模糊糊的声音,简少枚默默念着不甚清楚的摩斯密码:“l……o……v……e……”   那是两人相处的最后一夜时,简少枚教他的,在他的手心里画着,在他耳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教。蓝明苏聪明得很,真是过目不忘,如今还记得一清二楚。   大队长略有些尴尬地说:“他的安全没什么问题,你先休息去吧,我还要指挥工作。”   简少枚把耳机还回去,随便找了个空椅子坐下来。   这里忙碌得要命,他却帮不上什么忙,蓝明苏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心里多少也平静些,现在只能耐心地等候。   离交货的时候还剩两个小时,只要确定是赃物,那么就能立刻抓人了,蓝明苏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一分一秒地等着,脑中的思绪千千万万,时间越近,他越是难以冷静,盯着墙上的钟表,嘴唇紧抿。   “时间要到了,安静。”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凝住,屏住呼吸听着耳机里的动静。简少枚站起来,一动不动地望着大队长脸上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几声欢呼同时响起,大队长的双拳紧握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对着话筒说道:“各分队注意,已经确认赃物是毒品和一部分走私古董,立刻展开行动。各分队注意,海关已经人赃并获,立刻展开行动。”   他又转头对身边的工作人员道:“一切录音都没问题?”   “从贿赂到安排交货,全都清清楚楚。赃物一到,他们没有半点逃脱的可能,这次再弄不死他们,今后我也不干这行了。”   大队长笑道:“胡说八道。”   房间里此起彼伏地响起报告的声音:“第三分队已经把嫌疑人逮捕。那家伙还在洗桑拿呢,被揪出来了。”   “第六分队把嫌疑人逮捕。”   “第八分队……”   简少枚走上来:“蓝先生没问题?”   大队长像是这才想起什么,拿起耳机对着话筒道:“老董,你们那边怎么样了?钱耀有没有抓到?”   “钱耀和蓝律师正在单独的厅里吃午饭,我们刚才怕打草惊蛇,不敢离得太近,但是已经把他包围起来了,现在就要进去。”   简少枚问道:“吃了多久?”   “差不多一个小时。”   简少枚微微一怔,就在这时,破门而入的声音响起,只听见一阵嘈杂,耳机里传来焦虑的声音:“房间是空的!钱耀和蓝律师的人都不在,里面有个暗门!” 说着又道:“GPS和耳塞全都被人拆下来了,放在桌上。耳塞前面是他和蓝律师的对话录音。”   最后这一个小时里听到的,是蓝明苏和钱耀的对话录音。   大队长朝着简少枚望过来,脸色变得极是凝重,对着话筒命令道:“分头去追。”   他把耳机放下,走到简少枚的面前:“你不用担心,一定能把他找回来。”   简少枚无声地看着他,眸子里现出少见的冷,却又异常地平静:“钱耀做了准备,蓝先生已经落在他的手里了。”   预谋已久,才会带蓝明苏来到这个有暗门的地方,预先录制下两个人交谈的话,放在这里转移人的注意力。   千算万算,算不到钱耀已经打算金盆洗手,反正他不少罪证都已经被人掌控,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把集团端了,自己卷款而逃。   “他什么时候发现蓝明苏是卧底的?” 工作人员皱起眉。   “应该就是昨天晚上。” 另外一个道,“不知道哪里看出了问题,昨晚半夜他把一些集团里的资金转移了一部分,我们本来以为是货款,现在看来怕是他在海外的账户。”   “录音呢?什么时候录制的?”   “很久以前他曾经在蓝律师的办公室和家里安置窃听器,后来被蓝律师还给他了,只怕就是那时候的录音。”   “为什么要带走蓝明苏?”   简少枚望着电脑上的市区地图:“他在黑道上混,其他人覆灭,只有他一个逃脱,摆脱不了出卖组织的嫌疑。掌控了蓝明苏,可以把他当成人质,达到目的之后也可以揭露他是卧底的身份,义正辞严地把他杀了。”   大队长的脸色越发凝重。   简少枚望着地图上纷乱复杂的街道和房屋。   这么这么大,蓝先生究竟在哪里呢?   以前曾经失去过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一次,他不能再把蓝先生弄丢了。 第108章 、新章   脸色难看的,不只是简少枚一个,角落里站着的那个笔直后背的男人便像是冰渣子似的不吭一声。   弟弟失踪的时候,他只忙着注意母亲那边,连蓝明苏被钱耀带走都不知情。   “一路的监察录像显示,钱耀带着蓝律师进入了市区西部,那里已经进入全面封锁。” 大队长放下电话。   能破获这起案件,蓝明苏的功劳最大,现在他们只顾着抓嫌疑人,结果却让至关重要的蓝明苏不见了,该怎么交代?   一个工作人员小声道:“都一个半小时了,钱耀该已经带着人逃出去了吧?”   一旦离开本市,当真是大海捞针,追捕起来尤其辛苦。拯救人质时最初的48个小时最为重要,时间越久,蓝明苏被钱耀杀死的可能性越高。这钱耀对蓝明苏是恨到了极点了吧,临死都要抱着他不放。   “未必。” 蓝兄沉着脸,“钱耀现在是通缉要犯,白道黑道都在找他,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安排他出国。况且到处都是摄像头,离开本市的路就那么几条,很容易被抓住。换作我,我会先找地方藏上十天半月避风头。”   一个工作人员放下电话道:“钱耀的车找到了,停在西郊的一个废弃公路旁,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大队长皱眉:“进行地毯式搜索!”   简少枚一声不吭地玩着手机,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几个人侧目而望。这个节骨眼上了,还在玩手机刷微博?   两个干警从公寓大门口走进来,风尘仆仆。   “怎么样了?”   “钱耀的家已经搜遍,抓住了几个手下。据家里的佣人说,钱耀昨天晚上睡到一半睡不着,起来散步时发觉自己的藏獒病了,大发雷霆,把负责喂食的新来的佣人狠狠打了一顿。之后他从兽医那里回来便一直在发呆,待在书房里不出来。我们去兽医那里走了一趟,原来那藏獒之所以不舒服,是因为吃了一个窃听器。”   安置在钱耀家里的窃听器。   “窃听器是放置在窗子外沿的底下的,本来正对着沟渠,就算掉下来也会落入沟渠中被水冲走,不至于让人发现。可惜据佣人说,钱耀因人说花园里风水对他今年的气运不好,沟渠填平,那地方成了藏獒住着的所在。我们猜昨天下雨,窃听器掉下来落在藏獒的饭盆里,被它吃下去了。”   一个早已经没了电的窃听器,让钱耀半夜三更清醒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走进了别人设下的圈套,只等着绳子一收,就将他像是牲口似的活活吊起来。   一夜之间,他想清楚了接下来的棋该怎么下。   “这么说来,钱耀根本不肯定明苏是不是真是卧底,今天之所以叫他出来,完全是赌了一把。” 蓝家兄长的脸色更是沉,“匆忙之间,他未必能准备周全,所以他现在多半还留在市内。”   钱耀现在也许比他们想象中要害怕。   “金钱方面有什么动静么?”   “钱耀所有的资金、信用卡、账户都被监视着,现在他只要有点动静,我们就能查出他的所在。” 工作人员看着电脑屏幕,“目前一点动静也没有。”   “家人呢?”   “他两个儿子都在国外,城西的房子里里养了一个女人和私生女,也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筹莫展,几个人锁眉深思。   简少枚像是根本没听到他们似的,刷着微博,似乎正在跟一个粉丝聊天。   在场的人看他几眼,都没有吭声。刚才着急的是他,现在诸事不理的又是他,都现在这时候了,就知道跟粉丝交流,究竟对蓝明苏有多关心?   “有了!” 一个工作人员突然间叫起来,“邻市发来的监控录像,一辆小货车正在往东行驶,司机是钱耀手下的亲信!”   几个人同时围上去。大队长喊道:“派人去追!”   简少枚不为所动,继续低着头。   大队长在桌上铺开地图:“机场正在进行地毯式搜索,钱耀不能出国,看样子是要从东邻的小机场出国。”   钱耀不了解现在的监控和面部辨别技术,就算是化了妆,只要骨骼没有变化,就能将人辨认出来。货车里的是钱耀和蓝明苏无疑,他们安全到了机场,用来当人质的蓝明苏就没了用,那时候把他杀了,同时在黑道里放出蓝明苏是卧底的消息。他先为集团报仇杀人,再安然无恙地飞去国外,一来没有仇家寻仇,国内警方也奈何不了他。   四周群情振奋,还好把他找出来了!   大队长套上外套:“调动所有警力,务必把货车拦下来,我现在就赶过去。”   简少枚像是漠不关心似的,一动不动地握着手机打字。   蓝家兄长皱眉望他一眼。   房间里紧张忙碌着。邻市警方已经锁定了货车的踪迹,正在开往机场的高速,意图化名出国,大家所料果然不差。   大队长作着临行前的部署工作。   扩音器里道:“现在实行逮捕吗?”   大队长指示道:“现在逼得太紧,钱耀会狗急跳墙,威胁到蓝律师的安全。你们把货车包围起来,但不要过度逼近,谈判专家很快就会到。”   千军万马,此刻的注意力便放在那辆黑色不起眼的小货车身上。   找到人只是个开始,能把人质成功解救出来却复杂艰辛,谈判失败歹徒撕票的情况比比皆是,一不小心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机场高速附近已经清场,货车停下来了。” 扩音器里传来警车汇报的声音,“我们告诉他已经被包围,让他们自首,他们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要轻举妄动,等谈判专家到。”   事态一触即发,紧张万分。   突然间,扩音器响起来:“货车门打开了!钱耀的亲信用枪指着一个男人的头下了车!”   四周人的脸色一变。   大队长立刻转过身来:“蓝律师?”   “用黑面罩遮着脸,看身高、体型和穿着是蓝明苏无疑。隐约看到里面还有个人,身体肥胖,戴着鸭舌帽,应该是钱耀。”   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   大队长问:“他们要什么?”   “要求已经传达过来了,他们要安全离开这里,3个小时之内给他们一架直升飞机,否则就把蓝明苏杀了。”   大队长的脸色有些泛青。   这是相当坏的情况,他们手上有枪,又有人质,钱耀不但贩毒走私,手上更有不少人的鲜血,被抓是死路一条,现在已经是什么都豁出去了。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样的情况下能将人质救出来的例子少之又少,答应不答应他们的要求,蓝明苏都会死。   “该怎么办?”   “周旋!说已经把他们的要求传达上去了,正在安排,需要一些时间。” 大队长踱着步子,“引着他们继续跟你们说话。”   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货车所在的地方极为空旷,突袭一定会让歹徒发现,杀死蓝明苏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们现在缩头不出,任何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跟他们暂时僵持下去,我们不给飞机,他们也不会敢杀人,继续谈判。”   现在已经没了好办法,但是继续这么拖下去,至少能暂时保证蓝明苏的安全。   四周的人都应着:“继续拖延时间,保持跟对方的沟通。”   简少枚突然间把手机一放,站了起来:“蓝先生不在那里。”   蓝家兄长的眼皮一动。   大队长也锁着眉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钱耀的私生女今年十六岁,是我的粉丝。刚才我去看她的日常,她在微博上抱怨今天他爸不让她去学校,还把她和她妈关在一间屋子里,不让上网也不让看电视,更不让跟朋友通信,无聊得很,只能在厕所里偷偷用手机。”   简少枚继续道:“于是我举办了一个互动抽奖活动,黑箱把她抽中了,假扮经纪人告诉她我正在某电台录音,她可以来取抽奖的礼物。她说她现在不在市内,还说她们等会儿要出国,现在哪里也不能去。”   “他们在哪里?” 大队长问。   简少枚道:“南边A城市的一家酒店。”   南边!   在场的人心里一惊。   “我猜,小货车是钱耀的声东击西。他让手下人,或者随便绑架了一个人,穿了蓝先生的衣服往东行驶,引着你们发现他的所在。这时候他悄悄带着蓝先生往南走,化名从其他的海关出国。”   大队长的脸色铁青:“这个老狐狸,耍得我们团团转。”   蓝家兄长的手指微抖。钱耀带着蓝明苏在南边,他们这群人却在东边瞎了眼似的部署,如果简少枚没有发现异常,钱耀不就顺利地出国了么?   那时候蓝明苏还能有命?   之所以要直升飞机,就是因为知道警方不会随意妥协。他们自以为拖延时间才能救蓝明苏的命,其实正是中了对方的计策,把蓝明苏推上断头台!   大队长重新坐下来:“让谈判专家继续跟他们在东边周旋,别让他们觉出事情有变,允许新闻记者现场报道动况。技术人员注意南部道路的状况,不要增加警力,也不要有任何大的举动,我暗中带着人往南追。”   简少枚穿上外套:“我也去。”   这话是和蓝家兄长一起说出来的,两人互看了一眼。   简少枚对这兄长的情况知道的不多,只晓得叫做蓝明寺,在外交部任职。他只觉得这兄长的目光里有点特别的意思,却也无暇考虑,跟着大队长下楼上了车。   两人坐在后座,蓝明寺翻着那女孩儿的微博。   头像照片里,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坐着直升飞机,身边有个男人,三十多岁,样子有点像钱耀的手下。蓝明寺翻着她的日常和照片,有和妈妈一起的照片,也有和钱耀的照片,是钱耀的女儿无疑。   任你本事再大,也管不住一个正在青春期的女儿,也料不到一件小事就能让你满盘皆输。   他对简少枚本来是有些迟疑的,年纪太小,不易定性,做事未必靠谱。现在他忽然间发觉,这看似很喜欢粘弟弟的简少枚,比他想象中要细致些。   前些年明苏恨不得像个和尚似的过日子,一辈子吃饭等死,这简少枚能把他的心结打开,功不可没。   弟弟如果没事,这年轻人只怕就要时常出现在视线里了。   ~   蓝明寺看着距离自己五步之遥的藏獒。   钱耀家里这条狗,他以前见都没见过,现在从这角度看来,不叫不咬的,当真是威武可怖。钱耀对它也好,跑路也忘不了它,让它好好欣赏着自己的食物。   不错,它的食物就是自己。   想逃,这藏獒半分钟之内就会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正如钱耀所说:“卧底和叛徒,该当是给狗吃的。”   对于钱耀来说,看着蓝明苏被它生吞活剥,也许是最欣慰的事。   临时插起来的电视里,正播报着一条特别新闻。   “……警方正在进行抢救工作,黑色货车内的嫌疑人已经确定,海天对外贸易集团的总裁钱耀,人质为他的高级律师蓝明苏……”   蓝明苏的心沉下去。   果然,什么时候都该靠自己,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活该了吧?警方已经中了钱耀的计策。   蓝明苏望着站在对面的巨型犬。一只能对付了五只狼的狗,他能有多少的胜算逃脱?   钱耀把电视关上了,笑了笑:“明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不要怪我。”   “不怪。” 蓝明苏笑了笑,“只是我生性怕疼,希望钱总能动作快点。”   “那可不行啊,咱们组织里叛徒怎么死你知道么,尤其是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让我情何以堪?” 钱耀指指身边的房子,“你看这地方怎么样?”   一间无人知晓的公寓,刚开发不久,周围没有什么住户,就算是自己痛苦得声嘶力竭,也不会有人听得到。   “俗言道,狡兔三窟。明苏,我们干这行的,刚开始时就要准备好逃亡的路线。” 钱耀叹了一声,摸着藏獒的头,脸上露出些许阴狠的神色来,“只是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功成身退,想不到会被你逼得到现在这种地步。”   蓝明苏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不理会。   钱耀见他不吭声,笑着对藏獒说:“听说这小子一路上都在哼歌,他骨头硬,待会儿啃起来有嚼劲,你慢慢地咬,别断他的咽喉,让他轻轻醒醒地死。”   这话藏獒是听不懂的,蓝明苏却听得明白。   最可怕的并不是死的那一刹那,而是临死前的恐惧。钱耀想让他这最后几个小时都活在恐惧和煎熬里,就像是为了让牛肉更好吃,不能用刀杀,而要把牛活活地打死。   蓝明苏笑了笑:“钱总怎么带藏獒出国?它饱餐一顿后,也要给钱总弄死吧?” 说着又对藏獒道:“你主子对你也不怎么样,发现窃听器立了功,却还是要给人活活弄死。你跟了你主子多少年了,跟个儿子差不多了吧?”   钱耀的眸子里现出一道寒光,又立刻淡下去。   他忘记了,蓝明苏现在不是个温顺听话的傀儡,就算是死,也要让自己不舒服的。   钱耀看看手表:“还剩三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看样子也没人会追来了,明苏,你我今世的缘分就到此为止,明年这时候我想起我家狗的祭日时,也会想起被它吃得血肉模糊的你。”   说完他吹了个口哨。   藏獒站了起来。   蓝明苏遍体生寒,浑身的汗毛慢慢竖起。   说不怕那是胡说八道,他的双腿和双手都被绑在椅子上,动也不能动,现在无疑是坐以待毙。   “上!”   一声令下,巨大的身体飞了起来。蓝明苏额上出汗,心里叫着糟糕,身体本能地紧张晃动,坐着的椅子在一阵混乱中倒在地上。藏獒一击不中,转过身来又朝他扑过来。   巨大的身体压在他的身上,他脸色发青喘不过气来,心里什么槽也吐不出来,力气逐渐消失殆尽。   忽然间近处一声慑人的枪声,藏獒瞬间抬起头来,钱耀也像是一惊,立刻抬头望向窗外。周围的枪声同时响起,听起来不过是几十米开外,藏獒似也慌了,丢下蓝明苏四下里望。   钱耀狠狠地把蓝明苏拉起来,掏出枪指着他的太阳穴,高声怒喊道:“再敢有什么动静我就杀了他!”   枪声停止。   几个手下的人已经从外屋躲了进来,慌张道:“四处都是刑警,不知道什么时候追过来的!怎么办?”   钱耀像是疯了似的:“这些人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布置好了一切,乔装打扮来到这个地方,房子没写他的名字,开车的司机也雇了新人,连公路上的摄像头也拍不出什么疑点,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查出来的!   不是中了计在瞎忙活么,怎么会突然出现!   外面有喇叭的声音道:“钱耀,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立刻释放人质,弃枪投降。”   他娘的!   钱耀怒得血脉贲张,冷笑着用枪顶着蓝明苏的头:“你做了什么?给他们留下了什么痕迹?”   蓝明苏不说话。   钱耀又是冷笑,许久。   他这次的笑却不是对着蓝明苏,像是灰心丧气,又像是自嘲,声音却渐渐恢复了冷静:“行啊,蓝明苏,你行啊。”   他冷淡地说道:“把话放出去,我要谈判。”   ~   “钱耀要谈判。”   大队长一脸凝重地用望远镜看着对面楼上关押了蓝明苏的公寓,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电话,按下扩音键,面无表情地听着。   四周寂静无声,只听到手机里钱耀不慌不忙的声音。   “冯队长,神交已久,今天终于能说上话。”   “钱总是大忙人,不到今天这步,也不会有机会听到钱总的声音。”   “冯队长这话说的,冯队长听我在家里说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钱耀笑着道,“现在一招不慎,虎落平阳,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不过这蓝明苏还在我手里,大队长想怎么办?”   “钱总想要什么?”   “我也不想跟你讨价还价,这么着吧,我的肚子也饿了,就想吃口家乡的小笼包。大队长找人给我买来,再给我送进来,我就暂时保证蓝明苏不死。”   大队长与紧锁眉头的蓝明寺互望一眼,说道:“钱总这要求倒是古怪。”   钱耀冷笑着:“就凭你的本事,能给我想要的东西?你是能免我死刑还是能把我放走?你也用不着跟我多说,冯队长的权利,也不过能给我买包小笼包。”   大队长低声吩咐:“去找附近能买到的小笼包。”   蓝明寺打了个手势,大队长又问道:“蓝律师有没有受伤?”   电话“啪”得一声挂断了。   简少枚的脸色泛出怒意的黑,一字不言。   一路追查过来,沿途货车极多,根本找不到痕迹,钱耀大概是用了新人开车,连路上的几百个摄像头也查不出什么。按油量计算,钱耀的车至少会中途加一次油,或者需要用洗手间,他们一个一个地找寻,终于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一个加油站的小哥说:“来过一辆货车,有个长得很肥的下车上厕所,我隐约听到车里面似乎有什么轻轻撞击的声音。”   “什么声音?”   不是摩斯密码,也不是任何的讯号,大队长问了好久都不得要领。想来也不奇怪,钱耀的手下也不是泛泛之辈,发暗号难道他们能听不出来?   简少枚轻轻敲着:“是不是这个?”   “是!就是这样的声音差不多!” 小哥激动道。   简少枚的眸色变黯。那是自己新歌的拍子和节奏,只在微博上放了片段,唯有真正爱他的粉丝才会记得一清二楚。   他终于把蓝先生找到了。   以前无能,总不能为他做事。   今后他再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毛头小子。   蓝先生是他的归宿,是他的前世今生,他用尽了力气也要护他安好。   “小笼包买到了。” 刑警把一个包装精致的饭盒放在桌上,热腾腾地冒着气,香味四溢。   大队长拨通了电话:“你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怎么送过去?”   钱耀笑着说:“大队长手下都是以一敌万的高手,我钱某人有些害怕,这么着吧,我看简少枚似乎也在?”   大队长看了他一眼:“他是个平民百姓。”   钱耀笑了笑:“让简少枚过来送饭,身上不许戴任何窃听装备,也不许带武器。否则我五分钟后开始把蓝明苏的手指砍下来喂狗。”   说完他把电话切断了。   简少枚道:“我去。”   “你不能去。钱耀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一个不小心把你们两个都杀了。”   蓝明寺锁着眉不说话。   简少枚说道:“钱耀现在言出必行,我不进去,蓝先生一定会受折磨。大队长不放我过去,将来蓝先生有什么意外,大队长心里过得去?”   大队长怒道:“我有上头的指示!”   上头的指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无论有多么糟糕,也不能危及简少枚的人身安全。   简少枚铁青了脸:“现在的情况特殊,大队长再重新请示一次!”   大队长忍着气不理他。现场的情况目前正直播给总部,上层高度重视蓝明苏的人身安全,有什么风吹草动一清二楚。   哪里需要什么请示,就算是依照规定,简少枚一个平民百姓也不可以涉险。   一个戴着耳机的工作人员道:“队长,总部来电。”   大队长有些意外地把话筒接过来,皱起眉,规规矩矩地应了几声,忽然间神色复杂地把电话扣了。   他向着周围的人低声吩咐:“准备让简少枚过去。”   简少枚微怔。   “你爸人正在总部,要求你进去给钱耀送小笼包。” 大队长低声说着,“你爸也真舍得。”   简少枚冷静下来,拿起桌上的饭盒。   父亲原来在那里。   父亲的性格他以前不懂,现在却不知不觉明白了点什么。父亲对他的期待,不是飞黄腾达,不是安稳无忧,而是比那要求更高的事。   如岳飞之于岳云,之所以教他骑射兵器,并不是要他保命、保平安。   钱在他的父亲眼里,根本无关紧要。之所以讨厌他学音乐,尤其是流行音乐,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可以做更有意义的事。   比如说现在,救蓝明苏,能为一个人的生死赴汤蹈火。   这才是他的好儿子。   明明心里面那么关心,亲自去总部看他的一举一动,却不肯打一个电话,发一个短信。儿子的危险他岂有不担心,可是人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如今的事,便是任何一个血性男儿都不会逃避的。   他不能让父亲对他失望,他要活着把蓝明苏救出来。   “通信设备?” 工作人员请示。   简少枚立刻摇头:“一旦发现我和蓝先生都得死,全都依照钱耀的吩咐,什么都不戴。”   什么都不戴,那就是警方处在黑暗里,完全不清楚对面的情况了,就算有危机也难以解救及时。   大队长压低声音:“全部的人都注意对面的情况,一有不对立刻行动,简少枚进去15分钟后还不出来,或者没有发出任何的信号,马上冲进去。”   “是。”   一切准备就绪,简少枚不慌不忙地提着小笼包,往对面建筑物的公寓里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从头到尾把他的身体搜了一遍,将门一推。   门打开,简少枚的目光落在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身上。一身肥肉,身上穿着质地极好的西装,嘴里叼着烟,微笑而望。   脚边蹲了一只巨型的藏獒,一动不动用死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哟,这不是我花钱捧红的小鲜肉?” 钱耀笑着道。   “小笼包在这里。” 简少枚冷静地说,“蓝先生呢?”   “啧,啧,谁说戏子无情?你看你这小白脸当的,为了金主真是赴汤蹈火,情意绵绵,情意绵绵啊。” 钱耀使了个眼色,“把蓝明苏带出来见见他的小情儿。”   简少枚的心跳骤然加快,只听见混乱的脚步声,两个男人驾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隔壁房间里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憔悴,头发凌乱,腮上有一道淡红血丝,可是人至少还是活的,是完整的。   蓝明苏的目光与他的锁住,简少枚的喉头有些哽,攥着的指关节泛了白。   钱耀笑着道:“你的蓝先生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怎么样,把小笼包给我吧。”   泛着热气的小笼包放在钱耀面前的饭桌上,简少枚的目光仍旧朝着蓝明苏的脸:“小笼包送到了,钱总打算什么时候放人?”   钱耀打开饭盒:“放人可以,那也得等我好好过把瘾。” 说着又自言自语:“只是自己吃饭无聊得紧,怎么也得有些娱乐节目吧?”   说着他笑望着简少枚和蓝明苏:“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一定缠绵悱恻,不如上床给我看看吧?”   蓝明苏的目光一动。   简少枚咬紧牙关不说话。   钱耀作了个手势,两个男人的手一松,蓝明苏被他们往前一推。   简少枚几步上前把他扶住,紧紧抓着他的双手,轻声道:“蓝先生。”   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钱耀的要求又无耻至极,蓝明苏看着他没有出声,目光冰冷。   钱耀笑了笑:“别说你们两个没上过床。”   其中一个手下的枪指在简少枚的后脑:“钱总的话没听到么?”   简少枚捧住蓝明苏的脸。目光清澈,嘴唇微抖,看不出究竟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见到他的激动。简少枚明白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对他有感觉,却也清楚蓝明苏死也不想在钱耀面前做那种事。   “蓝先生,你别怕。” 简少枚轻声安抚,“我们想办法。”   蓝明苏的目光有些发颤,紧握着他的手。   手心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简少枚低头望着他,把那东西小心攥紧。   “婆婆妈妈的,不想上床是吧?” 钱耀拉下脸来,手一挥,两个手下同时把蓝明苏的肩膀往后拉,不容挣扎地将他挟持住。   “老子临死前想看场春、宫,都这么麻烦。” 钱耀擦擦嘴站起来,眸子里露出隐藏了许久的阴狠来,“你不想上他,也好,咱们换场戏。”   他一声口哨,藏獒闻声,即刻站了起来。   简少枚猛然一惊,顺势而起。钱耀掏出枪来指着简少枚的额头:“你别动。”   他走到简少枚的身后,枪口顶着简少枚的太阳穴:“喜欢你的蓝先生是吧?我给你看场好戏——我让你试试亲眼看着心爱的人被狗吃是什么滋味。”   简少枚的眼睛发红:“钱耀!”   他根本已经不想活着出去了,事到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蹲在牢房里是生不如死,逃亡又逃不出去,他的年纪大了,狗一样地残喘着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死了,临死前带上几个垫背的!   蓝明苏和简少枚,一个都不能活着出去!   “喜欢当小白脸是吧?” 钱耀阴测测地笑着,用枪口划着简少枚的腮,“亲眼看着心爱的人死却无能为力,是什么滋味?”   他的手指放在口中,轻轻一吹,藏獒像是豹子一样跳了起来,朝着蓝明苏飞过去。   紧接着,钱耀的大腿不知怎的一阵剧痛,他叫了一声,持枪的手瞬间被人拿住,清楚地听到身体里“咔嚓”一声,手便像是折断地木头般不自然地垂了下来。   他像是做梦一样,四周全都如慢动作,只听见一声近在咫尺的枪声,藏獒痛苦地呜咽着,从空中跌落下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几个手下慌忙掏枪,却只听见简少枚低低地说道:“再动我就杀了他。”   太阳穴上发凉,被冷硬没有感情的金属抵着,钱耀这才发觉自己的头上已经插了一柄枪。   大腿上鲜血淋漓,地上有枚沾满了血的长钉。   混账,长钉是什么时候到他手里的?   简少枚推着他前行,走到蓝明苏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他:“全都不许动,你们已经完了,垂死挣扎也没用。”   钱耀咬着牙怒喊:“不用管我,把他们都杀了!“   简少枚的声音阴冷:“钱耀想死,你们也要陪着他?你们家里有没有父母儿女?”   几个人举棋不定地举着枪,其中有个年轻的眼圈发红,手也颤了起来。   钱耀怒不可遏地骂道:“蠢材!混账!没用的东西!”   他疯了似的冲向那年轻的手下,夺过他手中的枪,转身朝着简少枚扫射。只射了一枪,只听到一声巨响,粘稠的液体沿着他的脸滴落下来。   他往后仰着倒在地上,额心一个鲜红的空洞,至后脑穿透而过。 第109章 、新章   “……当时钱耀用枪指着我的头,放了藏獒去咬蓝律师,我用手里的钉子戳了钱耀的大腿,顺势把他的手腕折断,夺了他的枪射伤了藏獒。”   “你手里的钉子是哪里来的?”   “蓝律师趁人不注意,从折断的木椅中拉出一根铁钉,藏在手里暗中交给我的。”   “之后杀钱耀呢?”   “我已经警告过他,他仍旧从手里手里夺了枪朝我们扫射,我只好把他杀了。”   “嗯,还有…………”   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询问终于结束,简少枚垂着头从会议室里走出来,郭北林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他,挑眉问道:“没事吧?”   “没什么,” 简少枚无奈地笑着,“要等我情绪稳定后进一步确认当时我是出于正当防卫。另外要观察当时的情况有没有造成我精神的创伤,有没有后悔、愧疚。”   “有没有?”   简少枚摇头。钱耀意图伤害蓝明苏,唯有他死了,自己才能安心睡觉。这人死得一点不冤。   郭北林拍他的肩:“都已经两个星期了,再过段时间就好了,现在专心做专辑。我在你身上投了多少心血你清楚,别让我失望。”   “嗯,谢谢郭先生。”   郭北林看着他手机屏幕上的头像,张了张嘴又闭上。有个人他现在死也不敢提,只要一提,必会戳中简少枚的心事。   头像是在床上拍的,蓝明苏紧闭着眼睡得死沉。   睫毛修长,果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让人牵肠挂肚的,害得他旗下首屈一指的新人魂不守舍。   他再拍简少枚的肩:“不要想太多,你忙着忙着时间过得快,还没等什么他就回来了。”   “嗯。” 简少枚垂下头。   他现在不忙,还能怎么样?   那天刚把蓝明苏救出来,睡到半夜就被人叫起来了,原来钱耀之前已经把风放出去,这次的逮捕行动是因为警方有卧底。为了保证蓝明苏卧底的身份和人身安全,警方要暂时把他送去另外的城市暂时居住一段时间,直到把残余势力消灭殆尽,才将他送回来。   一别两个星期,音讯全无。   “我先回去睡觉了,明天7点到录音室。” 简少枚道。   “我送你回家。”   简少枚的脸靠在窗上,望着街道两旁变幻交替的霓虹灯。其实他还有一首歌没有写完,怎么也写不出,蓝明苏不在,他的心思有些迷茫和涣散。   忽然间,简少枚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一座建筑物:“郭先生,送我到这里吧,我想从这里走着回家。”   郭北林把车停在路边:“路上小心点。”   “谢谢郭先生,郭先生早点休息。”   简少枚跳下车来,颇有感触地望着眼前的中式建筑物。这地方有些特别,在简少枚心里有些不一样的意义。   那是蓝明苏第一次失约的地方,当时他在这餐馆里等了一晚,没有等到他的出现。   这里便是蓝明苏出事的开始。   简少枚在餐馆面前站了片刻,沿着马路走下去。蓝明苏那晚本来就在这附近,却心事重重地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约会,顺着这个方向没有目的地往前行。   已经进入初夏,街上散步的人多了,蓝明苏出事的时候正是冬天,寒风如冰刀,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走着走着,他在一家吉他铺子前停住。   他望着铺子上的招牌。   诶?这铺子他不就是……   不对。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简少枚朝着里面望了望,轻轻推开玻璃门,两个导购用甜美的声音道:“欢迎光临。”   墙上三排整整齐齐地挂着各式吉他,店门口的普通些,清一色价格都在一两千左右,挂在后面的样式越发各异,简少枚不紧不慢地走着,来到两架封在墙上玻璃橱窗的吉他面前。   身边一个导购温温柔柔地道:“看先生的手指,弹了好多年的吉他了?”   “嗯。”   “这是我们质地和音色最好的吉他,先生要不要试一试?”   “不用,我就看看。我有把吉他是人送的,是去年从你们店里买的。”   导购笑着说:“是么?什么样的吉他?”   简少枚把吉他的型号说出来。   导购明显地错愕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位女导购闻言也转过身来,两人上下打量着他,脸上现出奇怪的喜色。   简少枚直觉得这气氛有些古怪:“怎么了?”   其中一个笑着说:“原来是您啊。那型号的吉他数量极少,我们店里只有一把,被您的哥哥买走了。”   简少枚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您哥对您真好,一万三千九的吉他,想都不想就直接买下来,还怕您不喜欢,问我们将来可以不可以换。” 导购笑着叹道,“我们都说您哥哥可真疼弟弟啊。”   简少枚仍旧一声不吭。   他取出手机来迅速翻出一张照片,那导购笑着道:“就是这位先生,人长得也英俊,性格也好……”   简少枚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望着她。   他也不记得是怎么离开的,只大略记得客气地笑着道别,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孤孤单单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心里面涌动着莫名的奇特的感觉,四散汹涌,无处释放。   这天夜里两点,他在微博上发出了一首新歌。   ~   《点石成金》   词/曲:小简   我是沙滩里的一颗小石子   总幻想着有天乘风破浪生出双翅   可是我近在咫尺   却不得而至   梦想被现实慢慢风蚀   海底的旋律是我心中的诗   可是我开始觉得也许已经太迟   时间流逝   我一无所至   只是仰望着天空空空度日   直到那一天你把我从海边轻轻拣拾   你告诉我   我是你心中最亮的宝石   你的手   点石成金   我的梦   从此成真   海再凶猛我不再恐惧   不经过千锤百炼   何能得你真心?   脚步声起我蓦然转身   你已经无处可寻   无论走多远   我还有那颗质朴的心   等着你的手   轻轻地碰我一下   天地之大   唯有在你的手心   我才是那枚从里到外散着淡淡光芒的金   ~   简少枚坐在桌前,望着汹涌而来的评论和点赞。里面有几个人是他的老粉丝,他已经很熟了,他回复了几条评论,从转发开始,一个一个地点入粉丝的页面里。   早上9点半,他将手机关上,在密密麻麻写满了的白纸上画了几个圈,给郭北林打了一个电话。   “郭先生,我最后一首歌写好了。”   “……我看到了。写得马马虎虎……但是你不应该没告诉我就发在微博上。”   “对不起,一时激动。”   “……算了,今天早上我已经跟他们讨论过了,发了也没办法,好在粉丝的反应不错。这是你自己作词的?”   “是。”   “嗯……可以考虑作为副主打,再商量吧。你什么时候来录音室?”   “下午过去。” 简少枚顿了顿,问道,“我想请问一件事。”   “什么事?”   “接下来的宣传活动,我有几个地方想去。”   “什么地方?为什么突然想去?”   简少枚的眸色深邃:“没什么,那些地方有很支持我的一些粉丝,想去见见面。”   ~   蓝明苏轻轻翻着手机。   “老师今晚有事么?” 年纪二十出头的男学生站在他的面前,“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电影?”   “不用了。我要回家。” 蓝明苏把书本阖上。   他现在想的根本不是电影。   “……我今晚一定要去!你知道他从来没有露过脸么?就发过一张照片,还不是很清楚,我就想去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一个女学生收拾着包,兴奋地脸红。   “你说的是那个简……什么的?好像也不是很红啊?” 另外一个道。   “脸还没露,粉丝就二百多万了,我觉得他会是将来几年最红的新人之一。你听过他自己写的歌么,好听得要死!” 之前的那女生露出梦幻般的眼神来。   “要是长得丑呢?”   “哪里丑了?就算只是一张不清楚的照片,那也是小鲜肉好么!” 声音越提越高,好似那句问话侮辱了自己不可侵犯的尊严。   “……活动在哪里?远么?”   “电台广播室,五十分钟的路程。” 那女孩子又兴奋起来,“我不管!今晚我一定要看他的脸!见了面我一定要亲他一口!”   “啪”得一声,蓝明苏手里的笔跌落在地上。   两个女孩子没有听见台上的动静,刚才那女生又道:“我真的好喜欢他,我要献身给他,跟他上床!”   又是“啪”得一声,蓝明苏手里刚捡起来的笔彻底折断。   “老师,你没事吧?”   蓝明苏没有抬头,好脾气又尴尬地笑着往外走:“没事,笔质量不好。我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聊。”   明知不该去,也不能去,现在却不去不行了。   简少枚的宣传活动是一个城市一个城市轮着开的,活动地点全部都发在微博上,想见面的粉丝可以去看他。专辑还没有正式发行,预售却已经突破了十万,对于一个新人来说不得不说是罕见的成功。   有人说是因为他有郭北林当制作人,有人议论他肯定有背景,但是不管怎么说,不管有多少人不服和嫉妒,他未来的大红大紫几乎已成定局。   因此许多人都想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微博上已经出现不少他的照片,但是都看不太清楚,郭北林的手段也高超,简少枚长什么样子这个问题已经持续高热了几个月,现在仍旧没有降温的迹象。   蓝明苏把车停放在路边,拉下窗口,买了一碗番薯粥,像是蹲点似的看着对面的写字楼。   写字楼前人满为患,大都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少男少女,很有秩序地在路边等着,有人还带了小板凳,捧着饭盒。   蓝明苏翻着自己的手机,打开音乐,远远地望过去。   曾几何时,他现在与简少枚的距离,比眼下这些少男少女还要远。   8点正,门开了,一个年轻的熟悉身影跟几个男人说着话走出来。   人群瞬间激动起来,远远传来一阵听不清楚的混乱呼声,争先恐后地迎上去。   简少枚笑着与他们拍照。   蓝明苏不晓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和目光是什么,可是他觉得一定不会跟眼馋差太远。他屏住呼吸望着,只见那年轻的男人拍了照,抬了抬头,不知怎的好似朝着他的方向望过来。   蓝明苏的心瞬时一停。   自己坐在车里,就算没有关窗也暗得很,他应该看不到?   男人朝他望了一眼又侧开脸,蓝明苏转了转车钥匙,车窗慢慢关上。继续待下去让人坐立不安,反正已经看到了他,也应该是时候走了。   他又望一眼年轻男人的侧脸。   相逢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可是他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   ~   蓝明苏抱着书本走上楼梯。   这里是成人英语培训班,他现在是个临时代课老师。在这里隐姓埋名了一个多月,他时不时出来跟人接触一段时间,日子过得快些,总不至于发疯。   简少枚的活动结束之后便走了,至今已经有两个多星期。微博上说他最近正在拍MV,闭不见人,连更新也少了。   学生们都是已经工作了的成年人,流动性很大,这星期看到的学生,下星期又不在了。这天是星期一,晚上的课几乎没什么人到场。   蓝明苏推开教室的门,一边走上讲台,一边对着几个零星坐着的几个学生道:“今天要讲解如何写申请工作的个人履历,大家——”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的年轻男子身上。   简少枚一身运动装一动不动,笑着看他。   蓝明苏只觉得喉咙干涩,手心出汗。“——请大家拿出纸笔。” 他垂了垂睫毛,走下讲台。   “老师,我忘了带纸笔。” 他走过简少枚的身边,简少枚托着腮道。   就你这种学生,见一个训一个。   “记在脑子里。” 蓝明苏不动声色。   课程是一个半小时,蓝明苏上这课已经有十好几次,台词背也背得烂熟。他讲解完布置了作业,提前15分钟散了,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坐在最后一排的简少枚。   他转过身擦黑板,不多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在他的身边停住。   简少枚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清晰又温热:“老师,我有句话不懂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讲解一下?”   “什么话?”   “I miss you and I want to fuck you.”   蓝明苏抬眸看着他。   “老师下班了么,带我回家?” 简少枚的唇缓缓蹭着他的耳垂。   “我家里有监控。” 他轻声道。   “那怎么办?我们去哪里?” 简少枚搂着他的腰,双手微抖着把他放在讲台上,“你想我么?”   “你……” 蓝明苏压低了声音。   你等等。   说话间,走廊上的灯忽然间一暗。   “其他的人都走了?” 简少枚抬头向外望着。   蓝明苏不声不响地走到讲台边,把墙上的开关一拉,教室里登时一片黑暗。紧接着门和窗上了锁,他将黑色的窗帘拉好,路边的灯光也遮盖起来。   简少枚摸索着将他放在讲台上,嘴唇碰着他的脸:“怎么这么热?”   “没有。”   “硬了呢,蓝老师。” 简少枚将他的裤子脱下来,低低地道,“蓝老师,刚才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 蓝明苏咬着嘴唇。   熟悉的刺痛感传来,简少枚的手指急急地深深而入。   “还有呢?” 他的呼吸急促着,手指转动着抽出来,压着他分开双腿,“你还想我做什么?”   “我想你……操、我。” 蓝明苏紧搂着他的脖子,红着脸闭上眼,“操、我。”   ~   简少枚……真是不错的。   这个不错……就是那方面的不错。   这种事就像是超市里买牛奶,本来你觉得牛奶不错,结果回家后才发觉还附赠一张优惠卷。   “你那天看到我了。” 蓝明苏扣着白衬衫的扣子。   简少枚也不穿衣服,看着他笑。蓝明苏是他的粉丝,是粉丝就会留下蛛丝马迹。他从粉丝中的留言点赞里一个一个翻找,辗转十几个城市,只是为了寻找他的踪迹。找到时又不敢见面,只能焦躁地等待,等到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时,才敢在他的面前出现。   “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简少枚问。   “快了。” 蓝明苏深吸口气,“残余清肃得差不多,而且把我是卧底的事压下去,又将钱耀提前移动财产的举动披露出去。现在道上大都认为是钱耀做的手脚,故意引入警方卧底,将集团端了之后携款逃跑。应该很快可以回去了。”   简少枚坐起来搂着他的肩,轻声道:“我专辑要发了,我希望那时你能在我身边。”   蓝明苏咽了咽口水:“我尽量。”   柔软温热的唇贴上来:“我等你。”   说着他停了停,轻轻吻上他的眉心:“不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不会再来找他,也不会再联络他,只会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等着他有一天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样的人他一生只会遇见一个,因为就算等到天荒地老,就算变成了海边的一块石头,他也会等着爱人归来。   ~   两个月后。   “准备好了,还有三分钟就开始了!” 后台紧张混乱,只听见有人叫着,“额上出汗了,快去再补补妆!”   “放轻松点。” 郭北林按着简少枚的肩,“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紧张在所难免,灯光一打,其实台下的人你都看不清楚,就当什么人都没有。”   “嗯。” 简少枚点头。   其实他紧张的不是观众,而是另外一个人。   专辑发布,他第一次现场演唱,可是蓝明苏至今没有出现。   只剩下一分钟了,蓝明苏是真的赶不及了。   简少枚咬咬牙,努力压制着心中泛滥开来的失落,镇定心神。不要紧,错过了第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辈子还有那么多机会唱给他听,何必非要急在这一时呢?   场下忽然间掌声顿起。   “进场!” 有人在身边喊。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背着吉他跑出去:“大家好!”   呼喊声、鼓掌声混成一片,像是潮水似的一浪又一浪,简少枚在高脚椅上坐下来,拨了拨吉他的琴弦。   “嗷嗷”声此起彼伏,彩色灯管不断抛起来,舞台上的灯光略微暗了暗,简少枚隐约看得见无数晃动的面孔。   他笑道:“谢谢大家来捧我的场。”   他现在不太会带动台上的气氛,但是郭北林告诉他,不会说便不说,弹琴唱歌就是。   于是他生硬地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给你们唱的第一首歌——”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定住,望着台下刚从侧门走进来的一个人,似乎刚刚赶到,正在着急地在人群中往前挤着。   简少枚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看不清楚面孔,可是就算那人烧成了灰,他也能认出来。   台上一片安静,台下的观众不明所以地朝着他目光望过去。蓝明苏擦擦头上的汗,力持镇定地朝着台上看,停下脚步。   简少枚把目光移开,突然间又笑了笑,以一种无比温柔和美好的语气说道:“我今天想唱的第一首歌,叫做《点石成金》,这是我为一个心爱的人自己写词作曲的第一首歌,在我的心里有特别的地位,希望大家能喜欢。”   蓝明苏的目光微动。   柔和的乐声响起,灯光暗下来。   他的简少枚,永远是颗纯朴的小石子,无论以后会有怎么样的未来,永远在沙滩里守候着最真挚的爱情,呵护着他最爱的那朵浪花。   接下来的日子,一定是让人期待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   写到最后,才发觉这篇文可以叫做《点石成金》。   只有在你的爱人面前,你才是一枚金子。正如小王子所说,世界上美丽的花有那么多,可是只有这朵花,才是最特别的。   谢谢观看。   要去更新《魂修》了。写文是我的爱好,可是工作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