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修真]毒哥,来口锅 作者:一袭白衣 文案:昆仑小遥峰,一身粉色衣裳的秀秀依偎在炮哥怀里,落英缤纷,浓情蜜意。 忽起一阵杀气,笛音袅袅,毒雾在秀秀身上撞开,血条急降。 【世界】【仙风道骨的鸡】:雨落疏桐在诛杀狗男女!!昆仑小遥峰前排兜售板凳、瓜子、汽水!! 【世界】【起名好拙计】卧槽!!真带感!!!! 【世界】【落雨沫沫】渣攻去死!! 这场风花雪月,开始于仇杀,结束于仇杀。 小遥峰上的一对尸体给这个基三史上集合了各种“天雷”“狗血”“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还要爱别人”的大八卦划上了句号。 ——当然,这只是对莫雨桐而言。 至于门派、世界、论坛、贴吧都有何种议论他是没缘看到了。 因为在界面变灰的一瞬间,他带着基三系统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异世界。 虽然等级变成了十五级,但有基三强大系统的莫雨桐开始了异世界的修真升级之旅。 跳坑须知 ①本文慢热大长文,走修真升级路线,小攻粗线的比较晚=w=怕站错CP的请移目主角栏。 ②背景全部架空,自成一套修真系统,二货作者脑洞略大,有BUG随时欢迎指出。 ③主受,腹黑攻VS淡定受,HE保证。 ④日更,每晚十点更新,有收藏评论才有动力爆发!!!如果你们喜欢这篇文就多留言吧 ☆、无情杀,不穿越。 江湖快马飞报!“不灭天罗”侠士在昆仑对“秀起云裳”女侠使用了传说中的【海誓山盟】!以此向天下宣告:“不灭天罗”对“秀起云裳”之爱慕,天不老则爱不绝,地不裂则情不尽,海不枯则心相连,石不烂则意永存。无畏世间险阻比天高,誓要长相厮守到尽头。织纤云以为誓,填银河以为约,托飞星以传情,搭鹊桥以相聚。若是汝心正如我心,比翼双飞笑傲江湖!各位侠士可火速前往昆仑共同见证“不灭天罗”侠士这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真诚告白! 【门派】毒毒毒毒:卧槽!海誓山盟!!渣男贱女真的在一起了啊啊啊!这世上没有真爱了啊啊啊!!! 【门派】殇无骨:肿么了,貌似有八卦Σ(°△°|||)︴ 【门派】雪落成城:妈蛋,不灭天罗这个渣攻!!有没有姐妹跟着我去昆仑扫地图屠杀这对狗男女?凸(艹皿艹) 【门派】小蛋腚:你们不用着急……雨落疏桐已经去了………… 【门派】花瑶:…… 【门派】不搞基怎么活:…… 【门派】毒毒毒毒:…… 【世界】仙风道骨的鸡:昆仑山小遥峰,围观电X区最大一起情杀案件啦!!!前排兜售板凳、瓜子、汽水!(* ̄︶ ̄)y 【门派】花瑶:啊啊啊,师傅求拉到昆仑,神行在CD啊啊啊啊啊啊!! YY里,原本吵闹的频道顿时变得安安静静。世界频道上,复制党将“卧槽,情杀”拎出来轮了一遍之后,才有人颤颤巍巍地说:“雨落……你在哪儿呢?” “昆仑,小遥峰。”清冷的男声从耳麦里传了出来,听不出任何情绪,平淡的仿佛不是事件的中心人物。 电X区一直是整个基三的八卦核心区,男男女女千里送、小三上位之类的八卦都已经是陈词滥调,在这个区,议论的最多的就是这一对基佬,王牌CP——不灭天罗&雨落疏桐。 这两个男性角色背后坐的是真真正正的两个大男人,两人的恋爱关系从隐秘到曝光前前后后历时了半年多,可笑的是,感情确认之后竟然撑不过一周。 不灭天罗是个唐门,传说中的软妹币玩家,全服第一把橙武拥有者,在这个唐门已经被削弱的年代,不灭天罗的唐门输出仍旧极为强大。不过,他的犀利只限于小中型副本,因为再多的软妹币也买不来好操作,土豪不灭天罗即便一身定国打了全星也在大型的二十五人本经常OT死得不要不要的,战场更是移动人头。而且,操作烂成战斗机的不灭天罗身为瘸腿堡的一员,随地一摔就是个死。 而雨落疏桐则正好相反,在他与不灭天罗的事情曝光之前,雨落疏桐一直很低调,但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雨落疏桐操作的强大使得他那个装备不算太犀利的毒哥在战场上抢起人头来是叱咤一方。 这样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不得不说是命运弄人。 “喂,雨落,别冲动,他那身装备你打不死他的。” “他不会穿定国的。”莫雨桐微微一笑,平静如水,“80年代的破军套我打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他太了解不灭天罗这个人了。深V炮哥当初风靡一时,他过了把瘾就将破军丢到了一边,也没有拓印外观。而这个秀秀恰巧是深V炮哥的脑残粉。他猜,不灭天罗现在身上应该没有那个闲钱再去拓印全套破军。 九个海誓山盟,九个真诚之心,还有……莫雨桐点开雨落疏桐的包裹,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橙色的沉沙玄晶。 “玄晶的钱不用你还了。”他想起昨天不灭天罗在电话里跟他说的事情。 分手费是么?那他也应该送些礼物给不灭天罗,正好对得起他瞬间清零的银行卡。 昆仑,小遥峰。 绿竹青翠,落英缤纷,漫天花雨,海誓山盟和真诚之心的烟花将小遥峰湛蓝如洗的碧空染成了一片璀璨的橘黄。 绿叶葱茏间,一袭粉衣的秀秀依偎在身姿挺拔的炮哥怀里,双睫抖动,鹅蛋型的脸盘柔美而动人。 忽然,一声笛音响起,秀秀身上撞开了毒雾,还没反应过来,连招打在身上,血条急降。秀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间只给自己条件反射地读了个翔鸾,等到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之后整个屏幕都已经灰了。 【世界】【不灭天罗】:雨落你做什么? 【雨落疏桐】说:送礼。 【世界】【不灭天罗】:草! 【世界】【万花迷人眼】:=口= 【世界】【毒毒毒毒】:扫地图的你们找到人了吗??求具体位置嘤嘤嘤 【世界】【月上树梢】铜球QAQ 【世界】【送你小剪刀】铜球QAQ …… 底下一排铜球发完,在世界上打字准备叫嚣着两人明明是和平分手的不灭天罗双手顿时僵在键盘上,enter键还没来得及敲出去眼前的屏幕就灰了。 还剩一层血皮,穿着440品纵横套的毒哥站在绿林之间,手持长笛,背靠湛蓝晴空,一身纯白碎布衣裳随风飘摇,裸.露着修长的大腿,性感的胸肌和六块并排的腹肌在阳光下夺人心神,薄唇紧抿,颇有几分浪荡江湖客的味道。 见远方涌来大批人影,莫雨桐勾唇一笑,操纵着闪着红光的浪荡毒哥几个纵身跃起,正准备从一侧逃离案发现场,忽然眼前一花,翠竹纷乱散落一地,一个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丐帮用连招将他击飞起来,偷袭时间恰到好处,薄薄的一层血皮立刻见了底,毒哥的身子向着悬崖的方向飞去。 剑三的死亡方式有很多种,摔死是其中最常见的。在小遥峰上落下,一定是个死,更何况,在下落的瞬间,丐帮已经将他那一层薄薄的血皮清空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明明已经死亡了,可为什么没有出现系统提示的原地复活或者回回营地复活? 更令他没想到是,随着毒哥急速下坠的身体,他的脑袋一阵眩晕,周围的空间扭曲起来,逐渐形成一道道五彩斑斓的漩涡,漂浮在身体周围。意识搅和成一团,他仿佛能看见自己的灵魂从肉体上剥离了出来,一阵强大的挤压力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空气湿润而又粘稠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他觉着要大脑缺氧而死的瞬间,周围骤然一片明亮,刺目的阳光让他挣不开眼睛,条件反射地伸手挡住阳光,等到稍微适应了才眯着眼一点点睁开。 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落在鼻尖,莫雨桐耸了耸鼻子,骤然吸进了浓烈的花香,哈欠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蝴蝶受惊飞了起来,却在莫雨桐周围盘旋不去。 莫雨桐揉了揉还有些发痒的鼻尖,这才发觉有些不对。 他明明坐在那台组装的二手电脑前玩游戏的,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了这里?还有……这里是哪里? 念头一起,眼前的画面就变了。 莫雨桐惊讶地看着浮现在眼前呈现半透明状态的游戏界面。 人物头像、血条、蓝条、包裹还有小地图一应俱全。 等等……为什么等级变成了十五级?他明明九十级满级很久了。 十五级,在剑三里面是刚踏进师门的等级,那他现在还是五毒弟子吗? 调开技能面板,江湖技能里面扶摇直上、蹑云逐月还有神行千里几个有用的技能都是暗的,而打坐、虹气长空、大荒笛法,就连自绝经脉都是亮的…… 点开门派技能,之前为了杀不灭天罗和那个忘了叫什么名字的七秀,他切了毒经的内功,现在只亮着蝎心、蛇影和百足,好少……满级这么久,他都忘了十五级的时候都开了什么技能。想了想,他切换了补天的心法,却发现就连补天诀三个字都是灰色的! 剑三除了丐帮以外都有两重内功,只有进了门派,第二重内功才会开启。 这是什么情况?莫雨桐拧了眉,难道他现在已经不算五毒弟子了? 一阵微风吹过,有花瓣飘落下来,蝴蝶落在莫雨桐的肩头,翅膀并在一起抖了抖,莫雨桐惊诧地看着蝴蝶细长双足下赤.裸的肩膀…… 猛地低头一看,莫雨桐立即双手抱胸,掌心摩擦着结实的胸肌,牢牢遮住胸前两点诱人的小红豆,再垂首一看,他长吁一口气,好在裤子还在……只不过,现在穿在他身上的是条暗红色的绑腿长裤,腰间还围了一条销魂的兜裆布…… 没错,就是剑三成男什么装备都不穿的时候显示的外观=口= 嘴角抽了抽,莫雨桐调出装备面板,果然见里面空空如也,连挂件和暗器都不翼而飞,诡异的是,他切换了第二套装备补天的全套定国和第三套装备毒经的PVE散装都在,可是……他穿不上……他现在才十五级…… 无力吐槽。 在90年代,五毒的补天已经被削弱成奶里面最水的,要不是因为有锅,下大本很少有愿意组补天奶的。即使是这样,不灭天罗这个土豪还替他拍齐了一套的定国。 他原本是不喜欢玩奶的,却成了不灭天罗的御用奶爸。 想起那套他辛辛苦苦刷了好久却不翼而飞的440品纵横名剑套,莫雨桐心疼的滴血。 跟着不灭天罗这个水货一起刷名剑币刷积分他这是刷了多久…… 又检查了一下包裹,莫雨桐嘴角又忍不住地抽了抽…… 包里那三十几万金还在,小吃、红蓝药、五行石和五彩石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令毒哥意外的是小吃的等级限制居然没有了,这意味着荒郊野岭的他可以靠着这些填饱肚子。不过,更令他意外的是……那块价值三万多人民币的沉沙玄晶不!翼!而!飞!了! 莫雨桐算是发现了,这个穿越是什么值钱丢什么……这算是被系统黑了么?打个电话给客服能不能找回来? ……扶额,又在大开脑洞了。 身上光秃秃的,肥大的裤子还没有口袋,莫雨桐也不指望包裹里能出现大唐不存在的手机。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毒哥散落在脸颊的黑色细软长发拨到耳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这一举动惊动了停留在他肩膀上的蝴蝶,蝴蝶翅膀扇动了起来,绕着莫雨桐飞了几圈。 莫雨桐看着蝴蝶,苦笑道:“你总缠着我做什么?” 蝴蝶抖动了下长长的触角,又绕着莫雨桐飞了几圈后飞向某个方向,见莫雨桐没有跟上,蝴蝶又飞回来再绕了几圈。 “你想让我跟你走?”周围没有人,莫雨桐感觉自己一直做双手捂胸的动作略有些女气,他坦然地松开怀抱的双手,露出结实的胸肌和六块腹肌,顺势而下的人鱼线线条清晰而优美。伸出手,健美的毒哥用右手食指架住美丽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再次抖了抖,飞向之前的那个方向,随即右上角的小地图忽然出现了一个箭头,看到这个提示,莫雨桐虽然很诧异,但在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异世界这个事实面前,所有的诧异都不足以让他震惊。 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莫雨桐穿着颇有几分印度喇叭裤味道的红色长裤,顺着小箭头指引的方向,跟着蝴蝶走了过去。 小地图上显示的数字是五百,放到现实里应该是五百米?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不做任何表情就会一直挂着八号脸来迷惑众生但偶尔还会换上二十二号邪魅脸出来得瑟一下充满了禁欲气息形容放荡内心保守的毒哥的修真故事【好累! 新文,日更中,求包养~~ ☆、无缘分,不相遇。   烈日高悬,晴空万里无云。 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在烈日的映衬下绽放着点点炫目的白光。水波激荡间,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凝成的璀璨虹桥架在飞瀑之前。 溪水击打在石头上,溅起的水花扑在老人的脸上,他四肢着地,趴在岸边,伸出颤巍巍的双手捧了一把清水泼在那张皱如鸡皮的老脸上。连日来的疲乏这才有些消退,让他精神略略振奋起来,可游走于经脉里日渐稀薄的清气却让他的四肢百骸都重如千金。 老人望着绵延千里的青山,沧桑的老眼似是透过无尽的归途望见了门派高大的白玉石柱。 从门派出来已经五十余年了,怕是同门的师兄弟们早已经忘了他的存在,哪怕他当年是如微阁不世出的天才,也难免消融在滚滚红尘之中。 只为了一个振兴门派的希望,他远走师门,足迹踏遍了清冥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纵横无数。 他曾在戚山之巅与人大战了七天七夜只为求一个前进的方向,也曾在冰天雪地里跪拜了十二个时辰只为求他人的一个提示,甚至出卖自己的原则,杀了许多无辜的人,所有背弃的一切都只为了师傅的一句遗言,为了师门的重生。 苍天不负,耗费了五十年的光阴,他终于拿回了师傅临终前交代他的东西,却没想到,这份使命将断在归途。 这具满是沉珂的身体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吧?三天,一天,甚至才几个时辰…… 老人哽咽地滚了滚喉结,苍白开裂的嘴唇嗡动,默默地念诵了一句“命不陨,心不死”,一咬牙调整了方向,坚毅地向着东方爬过去。 骨骼已经无法支撑他站立了,他只能趴在地上像个低等的畜生一下爬行前进,肌肉的萎缩让他每爬一步都犹如百蚁钻心,更遑论无法控制的残留清气正在肆虐着他的肉体。 然而,最让他痛苦的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心中的不甘。 一行血泪从眼中滑落,老人颤抖着的身体忽然一顿,抬头看向前方。 草木窸窣间,一个青年拨开茂盛的林木走了过来,青年赤.裸着上身,肌肉结实,穿着蓬松的暗红色长裤,脚腕扎紧,双足用棉布缠住一半,看外表倒像是凡尘中武夫的打扮。 只是这少稷山满是妖类,怎么会有平凡百姓能轻易涉足? 莫雨桐绝没想到,拨开草丛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趴在地上大口喘息,他微微一怔,随即连忙跑上前想要扶起老人,“老先生,你没事吧?”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他眼睛一瞪,顿时一阵灼热罡风扑面而来,莫雨桐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兜头盖下。 眼前画面忽然一阵闪烁,边框泛起红光,莫雨桐连忙调出血条一看,快空了……_(:з」∠)_ 这不是坑爹么?人家一瞪眼自己的血就要掉没了,十五级究竟是有多弱?! 不过,反过来想的话,是不是这个老人应该是个高手? 莫雨桐连忙坐下来打坐,见血条缓慢回升这才放了心,他保持着安全距离一边打坐一边跟老人对话,“老先生,我不小心掉到了这座山里,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出去?” 老人眯着眼将莫雨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发现青年身体周围只有微量的真气在流动,此外,虽然自己刚才那一瞪眼几乎是使出了剩下的十成功力,可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即便是十成对一般的修真者来说也不过是搔搔痒,而这个青年,在真气撞上身体的一瞬间,脸上血色急退,身子摇晃不定,显然是没有多少功底,也许真的如他所想只是个稍有真气的凡人歪打误撞进了少稷山。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这个青年竟然有如此上乘的资质,能够自主吸收天地清气转为自身血气。要知道,即便是对清气运用最为纯属的清气师也需要练成元丹之后才能有如此成就。 如果将冰晶寄托给这个青年的话……老人心中一动,蒙了一片灰尘的眼睛又燃起了希望。 “小子,你过来。”老人趴在地上,昂着头看向五步远处的莫雨桐,脸上丝毫没有落魄者的狼狈与难堪。 “老先生有什么事情?”毒哥仍旧维持着打坐的姿势,心里天人交战,过去还是不过去?刚才老人那一瞪眼让他生了警惕的心,他也在懊恼自己太过冲动,明明就还没弄明白这处异世究竟是哪里他竟然还那么大胆地跑去跟陌生人说话,妈妈的教训果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全都忘光了啊…… “你扶我起来。”老人沉声说道,精神矍铄地瞪着眼前的青年。 莫雨桐犹豫了下,忽见老人猛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吐血,他一慌再也顾不得其他上前将老人扶起。谁知这电光一闪的一刹那,老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他的手腕,干枯的手指紧紧捏着他手腕处的经脉,一个用力,莫雨桐顿时痛呼起来,感觉手腕都要被捏断了,条件反射地想丢蝎心,可心念一动,他才恍然想起……没笛子…… 血条血条……咦?竟然没少? 莫雨桐一怔,老人随即放开了他的手腕,莫雨桐跌坐在地上,手腕上因老人被石子磨破了皮的手指而染满了血迹,他疑惑地看着老人,只见老人阴沉着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老人忽然死死盯住莫雨桐,说道:“采茶要采大山茶。” 做习惯了师门任务的毒哥想也不想条件反射地说:“茶香尽透满山花。” 老人:“……” 莫雨桐:“……”这时候难道不应该说:“哇,你居然会唱我们的山歌!” 老人又咳了几口血,身体似是放松了下来,“果然是在山下居住的百姓。”这首山歌是他机缘巧合从山下的一户老农那里听来的,属密不外传的山歌,老农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传扬出去,这首歌只有这边的男子才会唱。心下又安然几分,老人凝了心神忽然低声道:“你可知道清冥大陆三教十二宫六十四小门?” 莫雨桐顿时精神一震,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这是要给他灌输这个世界的知识了? “老先生,您说。” “三教十二宫六十四小门是按照每十年斗法大会的名次排列的,我乃如微阁第三十七代首席大弟子,百余年前,如微阁虽不能攀比玄天宗、三清观、龙隐阁三教,却能在十二宫内名列前茅。”老人叹了口气,续道:“可惜师门江河日下,天资出众者百年来未见一人,普通弟子资质一代不如一代,又因祖先威名恃宠而骄,常年不思进取,论排位已经落至十二宫之末。为扭转此局,五十年前我奉师门之命去寻找先祖遗落在凡尘的一件宝器,以开拓经脉,振兴我门,只可惜……”他望向莫雨桐,眼中充满了沧桑与悲戚,“你大抵也可以看得出来,我行将入木,命不长久。只是,师命在身,只差一步,不能完成,老夫悔恨万分!” “前辈……”莫雨桐略微动容,他扶起老人,叹息一声,要是补天诀开了就好了,他还能给老人跳个千蝶,只可惜…… 莫雨桐正叹息着,老人忽然又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厉声道:“小子,我见你真气纯净,又有修真的天赋,不知你可愿帮我将宝物带回师门。若你有修真之意,我如微阁虽然日渐式微,但在修真界也是小有名气,有我引荐,当保你直接跳过下层弟子,落入七宗殿。” “修真?”莫雨桐心中一动,沉思道,这个世界显然与他所知的任何一个世界都不一样,是个全新的异世界,即便他带了基三的系统,也不能保证能安全地存活下来,更何况……他看着人物头像旁的十五级,心道,总得先升升级……还要把技能都点亮了。想了想,问道:“请问你们这里有个门派叫五毒教,或者五仙教吗?” “五毒教?”老人略一拧眉,似在沉思,随即道:“你说的大概是上古神裔里的一脉,属御兽师门下,不过,现今清冥大陆大多是纯阳师,御兽师是少之又少,更遑论冷门旁系御蛊师了。” 这意思是这里已经不存在五毒教?他又接着问道:“不知前辈要我将什么东西带回贵师门?” 老人望着莫雨桐,见对方眼神清澈丝毫没有贪欲,略一沉吟,布满皱纹的右手在虚空中一抓,一道金光闪烁,有什么东西落于老人手心。 老人摊开手掌,莫雨桐探头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明明就是他丢了的那块沉沙玄晶……三万多人民币的沉沙玄晶!!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不会说在写这边的时候满脑子的白帝城托孤…… 求收~~求留言~~~(* ̄▽ ̄)y ☆、无危险,不好看。 “这块石头名唤橙玉冰晶,是我门开山祖师爷陨殁时骨血所化,至于功效,你不必了解。不过,老夫要提醒你……”老人厉声道,“只有我如微阁的化尘功才能将这块橙玉冰晶溶于血脉,你切莫起了贪欲害了自己!” 莫雨桐又仔细看了看那枚名叫橙玉冰晶的石头,心下惊讶不已,虽然游戏里的沉沙玄晶一直是平面设定图,但是跟眼前这块石头确实是一模一样的……他再眼拙也不会认错。可是,老人是半步踏进棺材里的人怎么会跟他说谎话,难道这块橙玉冰晶真的不是他丢的那块沉沙玄晶? 老人见莫雨桐眼中闪烁的是疑惑而不是贪念,虽不解他心中所惑,可对此人确实又放心了几分,现大限将至,他不惧死亡,唯惧此次所托非人,误了师门大事。 “小子,你答不答应?”体内清气忽然一阵翻涌,老人压抑住烧灼了胸膛的疼痛,沉声问道。 “不知前辈的师门在何处?”莫雨桐问得仔细,他初来此地,东西南北都要靠小地图来认,这个地图是什么他都不知道,更别说跑去别的地图给人家送东西了。 “下了山你一直往东走,顺着官道会到凡尘东方一带最大的城市开封,这个时节在开封会有修真者挑选弟子,我门应该也会有弟子前去遴选新人,你可以跟着他们前去如微阁。只是身怀冰晶一事在见到现任掌门之前,千万不要对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提起,否则容易起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毒哥被老人严肃地表情惊得后背一寒,随即抿了抿唇,转念一想:他一向不爱嘴碎,倒也不会说给别人知道,而现今到了这个世界也没什么事做,给他送过去也无妨,正好看一下这个修真.世界。 以前总在小说里看到修真有多么奇妙,长生不老,问迹仙踪,法宝符箓四处飞舞,现在有机会,他怎能错过? 不过…… 莫雨桐笑了笑,说道:“我会帮你将东西送去师门,不过,举荐什么的就免了,我想靠自己的本事踏入修真界。”玩游戏,他一向不看攻略的。 老人眼中划过一抹赞叹,眼前的青年英姿勃发,眼神光明磊落,又带着一股清冷的傲气,兼能吸聚天地精华,实在是不世出的人才。爱才心起,若是这个青年没有归入我门实在是可惜,他撕下一片破旧的衣裳,就着手指上被砂砾磨出的血,挥指疾书,笔走游龙,字迹潦草,莫雨桐只大体认出了“玉”“命”几个字,不过,看样子这个世界的字同他那时候的繁体字差不多,也不怕来了之后当文盲了。 老人再看向莫雨桐的时候眼神中戾气尽褪,带着少许亲和,许是命不长久让他整个人都温柔起来,他将血书折了几折递给莫雨桐,“小子,若是这一届遴选新人的弟子不识人才,你便将这血书拿出来,上面有我遗留的真气,但凡有些眼界的弟子一定能认出老夫这化尘功第九重的功力。” 莫雨桐闻言,再见老人眼中的欣赏和周身即便落魄也丝毫没有消减半分的狂气,只勾唇一笑,也不推辞直接接过血书,一瞬间,年龄相差足有六十余年的两人竟然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相视一笑,老人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毕,又有两行血泪流了出来,心愿半了,一瞬间的放松竟是让他体内的清气大幅散去,老人苦笑一声,忽然拉过莫雨桐,肃容道:“老夫身体内还残留了一些功力,小子,你我有缘,在化为枯骨之前,老夫便将周身功力尽数传与你,免得便宜了这周围可恨的妖兽!” 毒哥微微一笑,摇头道:“别了,还不如留着力气再好好享受一下这个世界。跳崖宝典对主角来说虽然是天大的好事,可对于传功的人来说却是致命……” 话音未落,莫雨桐只觉天灵盖处传来一阵强大的压力,涓涓细流通过盖在头顶的大手传了下来,浇灌了他的四肢百骸。似是能感知到每一寸最细微的变化,莫雨桐只觉着周身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舒服得不得了。 收功回身,老人全身的力气都散了去,他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猛地一咳,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即,肢体剧烈颤抖,又有无数鲜血从五窍中喷薄而出。 “老先生!”莫雨桐虽然猜到传功过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亲眼见到仍是惊惧不已,他连忙扶起老人痉挛的身体,往他口中塞了一个又一个回血的大药可都毫无效果。 老人满身是血,紧紧拽住莫雨桐的双手,“想我尘峥二十岁背井离乡,孤苦伶仃五十余年,大限将至却仍是无缘再见到师门的一草一木……苍天何其负我!负我啊!!”一双猿目死死瞪着莫雨桐,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沉重的嘱托,“小子!一定要……要将冰晶带、带回我门……!” 话音未落,老人身体剧烈颤抖,瞪大了的双眼仍旧死死盯住莫雨桐,身子却不再动弹。 *** 用树枝给老人在青山绿水间挖了个坟墓,莫雨桐站在鼓起的坟包前,以五莲泉代酒,祭拜了老人。 本想将他火化,按照老人临终的遗愿将骨灰带回如微阁安葬,可手头没有火源,莫雨桐又发现钻木取火自己根本玩不来,最后只能放弃。想着以后寻着机会再将老人带回如微阁安葬。 得了老人一身的功力,莫雨桐原以为等级会有什么变化,但人物头像那里,等级显示的还是十五级。不过,技能栏里蹑云和扶摇都亮了起来,莫雨桐试了一下,扶摇一跳能跃至三米高的树干上,而蹑云大概能持续三秒的迅速迁移,距离差不多有五十米。 老人给他的那块橙玉冰晶被他放进了包裹里,填充了原来沉沙玄晶的位置,现在包裹里还剩下一排空位。 除此之外,最让他感到幸运的是老人身边竟然还留有一把竹笛,做工虽然不算细致,但对身上武器等级太高都不能用的毒哥来说,简直是救苦救难的神器_(:з」∠)_ 先前指引他来此地的蝴蝶现下已不见踪影,小地图上的方向指示也没了,他只能自己摸索着往东边走,希望能找到下山的路,再不济,也盼着能碰见一两个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空中浓云密布,将月亮和群星都遮掩了起来。莫雨桐在山里绕了许久,也没寻着出路。 夜里的山路很不好走,脚下深一步浅一步的走着,时不时还会被路上的石子或者横出来的树枝绊上一跤。莫雨桐打了个哆嗦,搞不清现在是什么季节,明明白日里晴空万里,到了夜间却又乌云密布,阴风阵阵,温差太大让赤.裸着上身的毒哥受着森冷夜风的刺激,一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搓了搓胳膊,莫雨桐又猛地打了一个喷嚏这才恍然想起,不是还有外观嘛! 调开外观,推荐里的几个宣传图都变成了“无法连接网络”,莫雨桐淡定地切入其他小分类。 换装——点不开。 拓印——点不开。 易容——点开了。 莫雨桐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一下。 成衣店——继续点不开。 外观的所有小分类里只有易容可以点开,试着换了脸发现操作可以正常进行。 又试了几次仍旧是同样的结果,莫雨桐只好关掉界面,忍着冷,努力瞪大眼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想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先休息一晚,明日再作打算。 夜色凄迷,树影婆娑,他寻了棵高大的树木,看着横生出来的,足有盆口那样粗细的枝干,一运扶摇,跳了上去。 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莫雨桐躺在枝干上,靠着树干渐渐沉入了睡眠。 …… “肖师兄,这张九州寻兽图指示的位置就在这里吧?” “嗯,重九,把小罗放出来。” 睡梦朦胧间,好像有人在树下面说话。 莫雨桐意识模糊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眼前映出斑驳的火光,莫雨桐垂首一看,离他躺着的这棵树不远处正站着两个男人,一人高一人矮,皆是一身灰白相间的长袍,头戴高冠。其中个子稍矮的那个肩膀上站着一个小动物,只能看到背影,灰色的皮毛看起来有点像老鼠。 矮个子的男人手里正托着个长幅画轴,画面荧光点点,浮现出一个朦胧的近似于椭圆的图案,只凭着这点微光,莫雨桐难以认清画卷上的是什么图案。 “重九,怎么样?”高个子的男人手指尖点着一簇火焰,成为凄迷夜色中唯一的光源。 “小罗说他嗅不到。” “不会,再仔细找找。九州寻兽图百年只出一张,从未出现过差错。” “我再试试!”重九应了一声,将更多的真气注入手中的图卷上,图卷表面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趴在树上的莫雨桐终于看清了那上面的图案。 那是一只形状像蚕豆一样的东西,顶端伸出两根细长的线,拱起的背部驮着块小蚕豆…… ……好吧,即使看清了,莫雨桐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找到了!”重九忽然惊呼一声,话音未落,他肩上的小动物动作极快,咻的一声钻入夜色当中,重九和罗笙急忙追了上去,莫雨桐想了想,运起轻功跟在两人身后,可惜十五级的毒哥也就只有那么一丢丢的真气值……三段跳来了一发就萎了下去…… 那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莫雨桐被好奇心搔的心里痒痒,可现下暮色四合,处处皆是一片漆黑,两人去了哪里他根本无从下手,只得叹了口气,就此作罢。 没料到,他刚一转头,一阵腥风直直扫过脸庞,毒哥散落下来的留海被全都吹往脑后,莫雨桐大惊失色,连忙转身蹑云一起,迅速奔至五十米远外,再接一个扶摇跃上树干。 他垂首一看,方才他所在的位置上正站着一只形容狰狞的怪兽,八条细足支撑着肥硕的身体,脚步摇晃着使得足下每踩到平地便会陷进去一个个的深坑,腹部肿胀如鼓,头胸处两侧并排四对凸出来的大眼。 是只巨型的蜘蛛。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 ☆、无巧合,不得蛋。 莫雨桐借以树叶藏住自己的身形,一边坐下打坐回复真气,一边谨慎地提防着蜘蛛的举动。 老人曾经说过,这座山名为少稷山,常有妖兽出没,原想走了一下午都没碰见一只,兴许是他撞了大运,现下看到了这只妖兽,莫雨桐大概明白了为何少稷山会如此安静。 万灵生有本性,一向是趋利避害,欺软怕硬,有如此厉害的大妖在,那些小妖又怎么敢轻易暴露了行踪,做了那大妖的盘中餐。 莫雨桐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个妖兽的本事,自以为用树叶遮住身形就能挡住蜘蛛的视线,更何况两者隔了五十米远,却没想到成了妖兽的蜘蛛嗅觉也优于常者,嗅觉器略一抖动,巨型蜘蛛便挥舞着八条细长的足向着莫雨桐所在的大树撞了过来。 莫雨桐从树上跃起跃到另一棵树上,跳了几下真气值就空空如也了,只能徒步在地面上胡乱绕着树干奔跑着,五毒腿短,不像咩咩有凭虚御风,秀秀有蝶弄足,没了真气之后的速度,慢到让毒哥很想捂脸痛哭。 色彩斑斓的巨型深井冰蜘蛛不停抖动着八条细足追逐着赤.裸着上身的毒哥,莫雨桐尽管内心翻江倒海,可依然面无表情,淡定的东躲西跳,扶摇好了就跳上树打坐,靠着瞬间回了的一点点真气继续奔往远处,跟蜘蛛绕着圈子。蜘蛛体型庞大,远不及毒哥身子灵活,见捉不到莫雨桐,只好暴怒的横冲直撞,周围百米内的参天大树都被蜘蛛带甲壳的身体拦腰撞断。 树木一倒,纷纷横在地上,又弥漫起漫天烟尘,反而给莫雨桐的闪躲增加了难度。然而,跑着跑着,莫雨桐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越跑身后追他的蜘蛛就越兴奋,抖动着的八足踩踏着地面激起了道道烟尘,一边追逐还一边发出类似兴奋的鸣叫。 毒哥忽然有种自己在被蜘蛛当玩具戏耍的感觉,就像是小孩子特别喜欢追逐着小猫小狗一样。 忽然,蜘蛛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像是兴奋极了,前端两只螯肢上的尖锐螯牙锋利如刀,莫雨桐一阵头晕脑胀,血条降了三分之一有余,他边跑边回身一看,只见蜘蛛后腿撑起,螯牙猛地向前一劈,在地上划出一道足有十米长的深沟。 莫雨桐:“……” ……这显然是小孩子玩兴奋了! 莫雨桐恰巧靠着蹑云避开了这道深坑,不然,这一“刀”下去他整个身子就要被直接劈成两半! 在地面上打了个滚,莫雨桐被激起的烟尘呛得连声打了好几个喷嚏,见蜘蛛在原地兴奋地到处蹦跳,随即一把抽出别在腰间的笛子,灵活地在手中转动,紫光迸发,两条蛇影在头顶出现。 蛇影! 瞬发的蛇影丢完紧跟着笛子高举在手中舞动丢出去一个蝎心,横笛而吹用上百足,三道毒雾在蜘蛛身上撞开,却搞得对方更加兴奋了。 那蜘蛛形状的妖兽见对方搔的他身上痒痒,顿时变得兴奋不已,似是全身都在抖动,口器翁张,仰天鸣叫,忽然,猛地吐出一道浓重的粘液,向着莫雨桐的方向激射而来。 莫雨桐大惊失色,就在这时,眼前白光一闪,啪的一声,莫雨桐亲眼看见粘液撞击上眼前的东西,随即四溅开来,擦着他的头发迸射而过。 滋滋滋的烧焦声响起,莫雨桐两侧鬓角被风撩起的头发都被方才扫过的粘液给腐蚀掉了,正发出一阵阵的焦糊味道。 莫雨桐无心搭理,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东西。 这是一颗和皮球一样大小的东西,被上端挂着的一截几近透明的丝线轻轻一扯,又弹了上去,到达一定高度之后又因着重力的作用坠落下来,然后又被丝线拉着弹了回去,来来回回几次之后才终于稳定在半空中,原本粘连在表面的蜘蛛粘液被逐渐吸收融入圆球之内。莫雨桐看着看着便心生蛊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抱住圆球,只轻轻一扯,只听见一声极其轻微地“啪”。 丝线被毒哥拽断了。 这一瞬间,道道强光从圆球上爆发出来,将漆黑如墨的夜色照耀得一片明亮,嗡嗡的低鸣声在耳畔炸响,恍若万千昆虫以极快的频率拍打着翅膀。一阵耳鸣过后,莫雨桐才从混乱的状况中摆脱出来,而此刻,天地一片宁静,哪里有什么强光和尖锐的鸣叫。 莫雨桐看着手中的这个圆球,动了动手指,两只手掌拖住的圆球触感有些奇怪,既光滑又粘稠,像是沾了水有些发潮的鹅卵石。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 正疑惑不解间,手中的东西忽然抖了下,莫雨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感觉手中的圆球变得暖暖的。 难道这东西是个活的?裸着上身的毒哥又发现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不好,还有蜘蛛妖兽! 毒哥一手揽着圆球,一手挥舞起竹笛,正准备再丢个蝎心看看效果,没想到,嚣张万分的蜘蛛竟然凭空消失不见! “在那边!”此时,先前的两人又折返回来,莫雨桐闻声,抬首望向那边。 匆匆赶来的罗笙和重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前后陷入怔愣。 眼前的青年赤.裸着线条分明的上身,结实的胸肌腹肌上都挂着点点汗水。青年正微微侧过头望向这边,脸庞被罗笙指尖的火焰照耀着,细长的眉眼显得妩媚又多情,微微勾起的唇角还有额心的花瓣式的印记都衬得他如魔似幻…… “妖、妖兽……”重九结结巴巴地说,伸出来指着莫雨桐的手指尖都在颤抖。 莫雨桐疑惑地皱了皱眉,重九忽然不争气地差点儿晕了过去,被罗笙一把扶住后背才踉跄着稳住身子,脚步虚浮地摇晃了几步才回过神来,即便如此,仍旧是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怔怔地看着莫雨桐。 莫雨桐摸了摸自己的脸,恍然想起一件事……忘记换脸了!之前想试一下外观丢没丢随便一试就忘记换回来了…… 九零年代的套装他一个男生穿起来着实伤不起,袒胸露乳,拿妹纸们的话来说,活生生像被不灭天罗拖进草丛里蹂躏了一圈再水灵灵地拎出来的感觉,即便有新一代男神安禄山稳坐下限,他也一直保留着80年代破军套的外观。后来不灭天罗死缠烂打说喜欢邪魅的毒哥,他就勉为其难地换了白发和这张脸搭配破军,只偶尔和不灭天罗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切换南皇或者纵横的外观。 没错……这张脸就是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二十二号脸,其实在基三里这张脸已经烂大街了,但在这里想必还是新鲜得很吧,尤其是那双白内障…… “你是谷雨?” “谷雨?”莫雨桐摇了摇头,“你们认错人了。” “骗人,小罗说就是你。” “小罗?”莫雨桐眉毛一挑,表情清清冷冷。 重九脸更红了,他摊开手掌,站在他肩膀上的小动物跳到他手心里,莫雨桐这才发现那不是什么老鼠,原来是只浣熊。 这只浣熊体型很小,皮毛是浅灰色的,尾巴上间隔一段距离是一圈黑,看起来像是套着一个个的黑色圆环,一双眼睛圆丢丢的,眼眶周围黑色的毛发让它看起来竟然有些忧郁。 莫雨桐看浣熊的忧郁模样十分有趣,故意玩笑道:“方便面跟你说我是谷雨?” “方便面是何人?你先前的主人?”罗笙板着张脸,手中持着一把长剑警惕地看着莫雨桐。 “……不是。”莫雨桐无奈地搔了搔鼻尖,觉着自己实在是有些无聊,何必在这种事情上找归属感。 “你一定是只很厉害的妖兽,我根本就嗅不出你的气息。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与你一战!”重九定了定心神,从腰间抽出一个铜铃,轻轻一摇,清脆的铃声便在夜色中荡漾开来,“今日,我定要收伏你!”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重九绷着张还略带稚嫩的脸一本正经地敌视着莫雨桐。 罗笙见状,收了剑,将战场让给小师弟,他与重九虽同宗但不同门,他学的是纯阳一脉,而小师弟重九却学的是御兽一派。 御兽师的修行比纯阳师要难上许多,要不断修行本源清气,力图与天地万灵沟通,从开窍、灵明、融汇、贯通再到无我之境,每一重境界的突破都是百倍艰辛的过程。 重九正卡在开窍升至灵明的坎上,若是此次能收伏了这只妖兽,那便极有可能一口气突破。 好不容易得到的九州寻兽图怎么能就这么浪费掉?!即便对方再强大,他也要竭尽全力将其收伏!罗笙心想,忙凝了心神将真气汇于指尖,准备寻隙爆发。 莫雨桐哪里知道两人的心思,正一头雾水,他只是跟踪未遂,犯不着兵刃相见吧? 重九没给他多想的空隙,忽然摇动起手中的铃铛,响声时快时慢、时松时紧,节奏如波涛起伏,一道道纯然真气以铃铛为中心向四周荡漾开来,一圈圈地扫过莫雨桐。 莫雨桐抱着个圆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重九,清俊的脸上露出些微迷茫的神色。 看着丝毫不受他真气影响的莫雨桐,重九心下讶异不已,随即不甘心地瞪着他。 这第一轮的驯服他用了足有九成的功力,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无动于衷,面上难掩失落,又想起这一路寻来吃的苦头,小少年便强自振作起精神,念了咒诀,右手五指之间各夹了一枚铜铃,摇晃间,绿芒迸发,铜铃产生了重影,明明指间只夹有四枚铜铃,可在莫雨桐看来却像是四十枚。 一阵沉默过后,重九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而莫雨桐面上仍是一派淡然之色。 按住手中忽然抖动了一下又迅速安静下来的圆球,莫雨桐问道,“你们是修真者吧?” “你、你一点儿事情都没有?”重九惊惧地退后了几步,这四重幻铃阵他练了足有三年,竟然对眼前的妖兽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难道对方的强大真的不是他能收伏的? “我有什么事情?”莫雨桐只觉着铃声声音挺吵的,有些刺激耳膜,闹得他心脏跳动也加快了。但是,从重九一副失落又失望的表情看来,对方是不是把自己也当成了修真者,想和自己比试一下? “这不可能……”重九哪里知道莫雨桐心中所想,因眼前所见大受打击。“多多少少都会有影响的,明明就连师傅手下的大妖都会因这铃声产生瞬间的晕厥,而你竟然能毫发无伤……” “师弟莫急,我来助你!”罗笙低呼,莫雨桐只觉余光所见之处一点蓝芒迅速逼近,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一滑,那枚圆球从手心弹起撞在蓝芒之上,只一瞬间,蓝芒被圆球撞飞开来,击到一旁的树干上,登时将树劈做了两半。 圆球在空中一翻滚随即落回莫雨桐的掌心,在他手心处蹭了蹭,心满意足地卧着一动不动。 “师弟,怕是那人手中的东西才是九州寻兽图上的妖兽!”见重九腰间的九州寻兽图大放异彩,罗笙一声惊呼。重九闻言连忙看向莫雨桐掌心的那枚圆球,只见圆球表面虽然光滑,白白的挺好看,可是……又抬头看了看姿容妖娆的毒哥,眉眼间尽是风情,两相一比,重九眼中难掩失望。 ============================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们看看毒哥90年代定国套的原画~一身碎布,自从这套出了之后毒哥被黑出翔了23333我大五仙教不缺布料哈哈哈哈哈 ☆、无相斗,不相识。 “原来是误会一场。”罗笙见莫雨桐神情冷淡,心思一转老道地出来打了圆场。 只见罗笙握住长剑剑柄一个翻手,剑尖垂落指向地面以示友好,可仍吊着一口真气,以便防范对方出其不意的攻击。他对着莫雨桐一拱手,神情自然,微笑着说道:“在下罗笙,这位是重九,我们来自十二宫位列第七的韶华宫,不知这位道友师从何处?”罗笙发觉眼前长相妖魅的青年身上的真气并不充沛,只仔细一探才能察觉出些微的真气来,可方才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收伏了这只妖兽,怕是他刻意隐藏了本身的实力,只凭他们二人的功力都难以察觉。 莫雨桐学着罗笙的样子也一拱手,礼貌地回道:“在下莫雨桐。现在还是无门无派,正要下山去往开封拜入如微阁门下。”本来这里有三教十二宫六十四小门这么多的门派,他有很大的选择余地,可也是因为门派太多,他懒得挑选,倒不如就顺着任务走直接拜进如微阁门下得了。 “如微阁?”罗笙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清冥大陆三教十二宫,道友怎么会想着拜进如微阁门下?” 莫雨桐看懂了他眼中的奚落意味,并没有多做解释,只道:“随心所好罢了。” 罗笙点了点头,说道:“如微阁虽然日渐式微,但仍位列十二宫之末……呵呵,倒是比那些小门小派要好上许多。” 呵呵两字意味良多,莫雨桐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莫道友……”一直沉默地站在罗笙身侧的重九忽然开口说道,声音软糯,带了几分哭腔。这个名叫重九的小修者看样子不过才十五六的年纪,正闪烁着水汪汪的大眼,咬着唇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能不能看下那只妖兽?” “妖兽?”莫雨桐将手心里的圆球递给重九,“是这个?”重九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望着毒哥邪肆的面容,小脸一红,犹豫了下仍是伸手摸上圆球。 就在他指尖碰触的一瞬间,圆球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莫雨桐皱了皱眉,低喃道:“好晃眼。”话音未落,白光便瞬间暗了下来,讨好地在莫雨桐手心里蹭了蹭。 重九见状眼神一黯,将手又缩了回去,“他不喜欢我,我不摸了。”说罢退后几步站回罗笙身旁,可眼神仍旧在圆球和莫雨桐脸上来回逡巡。 罗笙又拱了拱手,说道:“抱歉,重九因为修习的是御兽师的法门,十分喜爱这些妖兽,但是御兽师其实在修真一途上一直遭人白眼,重九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得到了这张九州寻兽图,原以为能够一展宏图,不再被人欺负,结果……却不想被道友收了去。”他拍了拍重九的脑袋,笑着安慰道:“人各有命!重九,既然你与他无缘,那便算了吧。” 罗笙如此说辞,倒让莫雨桐很过意不去,他并没有想收走这个圆球的打算,他甚至连这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见重九如此心心念念,莫雨桐想了想便说道:“不知这是个什么妖兽?” “你连它是什么……”罗笙截住重九惊讶的反问,望向莫雨桐解释道:“御兽师一脉,每百年便出一张九州寻兽图的残页,有缘者或者有能者得之。九州寻兽图指示的方位会出现一只功力深厚的大妖,降服了此妖,自然是对修为大有裨益。而这只妖兽……”罗笙看着莫雨桐手中的圆球皱了皱眉,心中虽然讶异为何和残页上所显示的妖兽外貌不一致,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解释:“它名唤‘谷雨’,乃此次百年一出的妖兽,具体有什么本事,我们暂且也无从得之。” 大妖?这小圆球长得圆滚滚的,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跟皮球没什么两样,竟然被称为大妖? 许是感觉到了莫雨桐的惊奇,他手中的圆球讨好地在莫雨桐手心蹭了蹭。 莫雨桐见此情景,也难免觉着好笑,他忽然想起之前在林中遇到的蜘蛛状妖兽,问道:“可我先前在林中碰见一只巨型的蜘蛛妖兽,那又是什么?” “蜘蛛妖兽?”罗笙和重九齐齐惊叫道,重九心直口快,没止住脱口而出的惊讶,“不可能!凡是有九州寻兽图所指妖兽出没的地方,不会有妖兽敢再贸然出来放肆!” 莫雨桐见两人眼中都是不信任,只得耸耸肩,微笑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他指了指夜色中的某一个方位,说道:“那里还有它残留的痕迹。” 罗笙闻言,挥剑在空中画了个五芒星向着莫雨桐手指方向打了过去,只见夜色中忽的闪起一阵耀眼光芒,几乎整个夜空都被剑气点亮。 莫雨桐所指之处,正是先前蜘蛛妖兽兴奋之时划下的一道深渠。 “难不成……”看着那威力巨大的一击,重九怔怔地喃喃道:“那才是真正的谷雨……时辰一到,九州寻兽图便会将妖兽收回,我终究是晚了一步……” “师弟。”罗笙唤了一声沉浸在失望之中的重九,肃容道:“这枚圆球是不是谷雨,你一探便知。” 重九眼中的希望又燃了起来,莫雨桐见状将圆球递了过去,重九绷着一张精致的小脸,将手浮在圆球上方,默念口诀。掌心绿芒泛起,随即和圆球融为一体,莫雨桐瞧着有趣,仔细看着,却见那抹光芒越来越暗淡,重九脸上的失落也越发明显。 “妖力很弱,甚至比不上小罗。”重九摇摇小脑袋,对罗笙说道。九州寻兽图放出的妖兽最低也是金丹期的修为,这只圆球的妖力甚至远远不及成人之境。 罗笙眉头紧拧,压抑住心中愤懑,终是与这大妖失之交臂了!原以为重九如此得天厚爱,竟在自家门口捡到九州寻兽图的残页,喜悦之余,他与重九二人不眠不休地演习了一月有余。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百般准备到头来仍是一个空。眼见着还有五年便到了十二宫斗法之时,这强大的助力就算是断在这里了。 莫雨桐见两人皆都阴沉着脸,一副郁郁的样子,开口打破沉默:“那这妖兽要如何处理?” 现下两人都得知此物妖力稀薄,对这圆球都失去了兴致,见莫雨桐问起,继续沉默不语。 莫雨桐见状心下便明了了两人的意思,淡然一笑,抚了抚手中的圆球,圆球舒服地拱了拱,动了下圆滚滚的身子磨蹭着他的手心,莫雨桐心中一软,便想到,荒郊野岭的,这小东西竟然落在了自己手中,而且还从刚才那只蜘蛛妖兽手下救了自己,既然如此有缘,他便留下这小东西吧。 可话还未开口,便听罗笙说道:“这位道友,容在下多言一句,既然你现在还尚未踏入修真之道,身边留有这样一只妖兽于己不利。更何况……”罗笙顿了顿,语气中是难掩的嘲讽,“听闻如微阁虽然位列十二宫之末,收徒的标准却是三教也难以仰视。” 这话信息量略大,莫雨桐整理了下才明白过来,罗笙话语间显然是瞧不上末位的如微阁,可这通话真正的意思却是想要他将手中这个妖兽让出去。 罗笙打得的确是这样的主意,他原是觉着失落,可转念一想此行不能白来一趟,虽然没能收伏得了谷雨,但眼前这枚不知是何物的妖兽想也是有些本领,竟然能将他的纯阳剑气给撞击开来,若叫重九收伏了去也定能得其助力,若是日后察觉能力不济,丢了便是。更何况,眼前这人乍一眼看去像是有些本事,可此番对话下来,却是半点修真常识都不了解,妖兽放在他手里倒也浪费了。 两人各怀心思,罗笙只见毒哥邪魅一笑,心中一跳,再定神看去却发现落在莫雨桐手中的圆球消失不见了! 他竟然有芥子空间! 莫雨桐将妖兽往背包里一塞,手中之物消失,而毒哥的背包里却多出了一枚白色的圆球,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一格包裹上,眼前自动浮现出圆球的信息。 妖兽卵 等级?? 好简略…… 莫雨桐本也没对这略坑爹的系统抱多大的期望,将妖兽卵放好之后,才慢悠悠地对罗笙和重九说道:“劳你费心,路上带着当个储粮倒也不错。” 罗笙被莫雨桐这一句将死,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只讽道:“道友好大的胃口。” 莫雨桐只淡笑不言,眸子里冷冷清清。 重九对两人眼中激射的火花毫无察觉,一阵阴森冷风过后倒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小罗趴在他肩膀上拽了拽重九的头发,重九拍了拍小罗的脑袋,昂着小脑袋对罗笙道:“师兄,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一晚再下山吧。” 见罗笙点了点头,重九又望向莫雨桐,红着脸嗫嚅道:“你、你不如跟我们一起?现下谷雨被九州寻兽图收了回去,这少稷山里的妖兽也该蠢蠢欲动了,你一个人挺危险的。” 莫雨桐见罗笙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有了小小的坏心眼,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串蛋叉叔叔的糖葫芦递给罗笙。 一直生活在门派里的罗笙早就对这种民间的小吃心生向往,看着那一颗颗红红的诱人果子想也不想地接过。 罗笙:“我最喜欢莫雨桐叔叔了!” 叔叔……_(:з」∠)_ 调戏正太不成反被调戏的毒哥:“……”   ================================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来一发评论做反馈吧吧吧吧~~~方便我掌握下面剧情的着重点哇 PS:最后糖葫芦那边是恶搞的,不懂的话没关系,不会影响剧情,这里稍微给大家解释一下。 “蛋叉叔叔的糖葫芦”是剑三里面一个儿童节的道具。给萝莉吃的话,会随机跳出来萝莉卖萌的话,毒哥拿来调戏罗笙小正太,结果被随机成叔叔了…… ☆、无过渡,不成文。 夜里,各自挑好了合适的位置躺在树上。不知怎么,三人都毫无困意,最后在重九的居中调和下,干脆并肩坐在一根树干上,聊了一夜。 莫雨桐从对话中套出了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这果然是个不存在于他所有认知的异世界,名叫清冥大陆,分东西南北四域,由四方域主统治。 自上古神裔退居太古铜门之后,大陆上便只剩下妖族和人族。 这里没有轮回的说法,有的只是归于清气,凝神再生。也就是说,人族和妖族死亡了,不会变成鬼魂,反而是变成一缕清气,游走于山川湖泊,与自然之气融为一体,等待时机成熟了又会化作一缕神魂融入胎儿体内,获得新生。 因此,这里的人十分讲究对清气的修行,有天赋的人族通过气的修行可驻颜延寿,等到自身清气可以自由运用甚至与百川森林融为一体之时便可撕裂虚空,破开太古铜门,进入上古神裔所在之处,也就是说成仙。 而对于妖族来说,则要比人族艰辛许多。妖族本身寿命便短,一出生也不似人族那样七窍俱开,有天赋的妖族要比人族多耗费些年月修炼开窍,即成人,尔后才是真正练气的开始。 然而,妖族比人族在对清气的吸纳和转化方面要纯熟许多,一旦开窍,进展也比人族要快上许多,相对的,在境界的勘破上也要难上几分,每个阶段都会遇到一个瓶颈。 纯阳师是这个世界的主流修真派系,纯阳师本身对悟性的要求并不高,悟性高的自不必多说,悟性低的也可以修炼,只是境界低进展慢。因而,清冥大陆上许多修者都是纯阳一脉,他们靠外物凝炼清气汇成术法所需的真气,以此来修行境界。 而与纯阳师相对而言的则是清气师,清气师需要极高的天赋才能修行,是清冥大陆最受敬仰的派系。清气师可自由运用清气,无需任何凭借,有时甚至只是心念一转便可激发万灵之力。可惜自身体格较差,或者说是天妒英才,不像纯阳师一脉金丹期一过便可延年益寿,人之一世,清气师一旦未能修成元婴便会早早殒命,最多活不过百岁。 夹在二者中间的则是御兽师,御兽师被称为鸡肋职业,御兽师有门槛,可门槛却又不高,稍有天赋开得了窍的即能成为御兽师,而那些天赋出众能与自然通灵的又自然而然地选择清气师,不会选择御兽师。加之,人族与妖族关系一直紧张,说战不战说好不好,通过驾驭妖族作战的御兽师自然两族都不讨好。 听到这里,靠着驱使五毒战斗的毒哥微微一笑。 在剑三里五毒就是少数民族,到了这里疑似同宗同源的御兽师还是如此。 天边泛起微弱的光芒,三人聊了一夜也不觉着疲乏,莫雨桐一看界面上的时间,才早上五点多,轻功一跃纵身跳下树,身后响起了重九的惊呼声。 “好帅的轻功,这是哪门的功夫?” “踏云。” 身后重九灼热视线一路追随着毒哥,莫雨桐在附近寻了条小溪漱口洗脸,溪水映照着毒哥邪魅绢狂的五官,莫雨桐嘴角抽了抽,心道等跟这两人散伙儿之后绝壁要将脸换回来! *** 收拾妥当之后,莫雨桐便跟着重九和罗笙下了山。 路上碰见过几只妖兽都被罗笙和重九联手解决,每只妖兽躺下之后,莫雨桐都会望一眼经验条,结果经验条它死了,它一动不动…… 毒哥继续面无表情地风中凌乱。 下山之后,三人便就此分道扬镳,重九眼巴巴地跟着莫雨桐道了别,罗笙倒是大大方方,只道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临走时,道袍一扬,倒显得干脆潇洒。 莫雨桐对罗笙有些看法,却是对重九颇有好感,偷偷给重九塞了一组纳元丹,只盼着对他修行能有些好处。  按照老人的指示,莫雨桐下山之后一直往东走,走过一堆杂草丛生疑似乱葬岗的地方之后,眼前便是一条宽阔明朗的官道。 莫雨桐早早就将脸换了回去,现在用的是那张他当初新建人物时随便选的八号脸。 顶着这张英俊沉稳的脸,莫雨桐进了路边一家张着粗布顶棚的茶摊,倍感幸运的是,身上的金币竟然在这个异世界是通用的,而且,根据茶水的物价分析,这三十多万金貌似能顶上个小财主的身价。 莫雨桐又跟店家买了套衣裳,遮住了毒哥外露的胸肌、腹肌和裸背,这才觉着全身舒坦了些。看着路边吃着马草被喂得膘肥体壮的马,莫雨桐好想租用一匹,但问题是…… 他现在十五级……人物没学马术_(:з」∠)_ 后来又在茶馆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游戏界面显示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才看见官道上来了一辆牛车。 莫雨桐大方地给了老汉十个金币,托对方将自己送到开封。赶车的老汉待莫雨桐坐稳了,一挥鞭子,黄牛哞的一声缓缓向前走着。 颠簸了一天,到晚上才到开封,莫雨桐又给了老汉十个金币,这才晃晃悠悠地走进城门。 开封城虎踞东方天堑一字山脚下,为往来交通要道,分东西南北四方城门,每门都有一名金丹期修者镇守城门。入城时需得随身贴灵符一张以标身份,以免修者借以修为惹是生非,或者邪修残害平民。 进了城门,“寨子”里出来的毒哥难掩好奇,顿时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之感。这开封不愧是东方诸城最繁华的城市,即便入了夜,头顶点点星光,也是处处人声鼎沸,车来车往,比起现代里瞧见的夜市也丝毫不见逊色。 瞧着一路什么东西都觉着新鲜,莫雨桐边走边买,等走到一家客栈的时候,手里怀里都塞满了东西。而他的包裹早就满了…… 这么个买法,多少个蜀染布包都不够他用的…… 累了一天的毒哥开了间上房窝在房里倒头就睡,桌子椅子上堆了一堆奇怪的东西,比如说布老虎、比如说木马、比如说兔儿爷…… 一夜好眠到天亮,莫雨桐伸了个懒腰,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前,他顺手将被子一掀,毒哥的嘴角抽了抽。 为什么这个圆球居然能从背包里自己跳出来? 莫雨桐捧起那个圆球上上下下翻了几翻,又四处摸了摸,圆球似是被惊醒忽然抖动了一下,随着莫雨桐抚摸的动作整颗圆球逐渐变成了粉红色…… 莫雨桐:“……” 他无奈地坐到桌边,倒了杯凉茶喝下,揉着额心,对圆球说:“喂,小东西,你应该能听得懂我说话吧?你真的想跟着我?我可能不太会养你……”想着鱼缸里还没得空收殓尸体的死鱼,莫雨桐忽然有些心酸。 圆球蹦了几蹦,蹭到莫雨桐的手边,蹭了蹭。 “你的意思是没关系?”莫雨桐本就对这个圆球充满了好奇,见它又像是极富灵性,便应道:“好吧,我尽力养你,不过你不许给我捣乱。” 他抚摸着那枚圆球,圆球也极为舒服地在莫雨桐手心里磨蹭着,百无聊赖的毒哥支着下巴寻思着。 里面究竟会孵出什么来呢? 蛇?蜈蚣?还是胖胖的呱太? 呃,即便是呱太,也应该先是小蝌蚪…… “给你起什么名字比较好?”关上脑洞的毒哥继续托腮沉思,准备打开另一个脑洞。 圆球一抖擞,忽然蹦了起来,在桌面上蹦蹦跳跳,莫雨桐没有多理,一拍掌,坏笑道:“就叫二蛋吧!” 二蛋:“……” 外头一阵嘈杂,将莫雨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二蛋无声地抗议被无情地弃于脑后。 莫雨桐推窗看去,从二楼的俯视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城镇的百姓几乎都在向某个方向涌过去。莫雨桐想也没想,直接跃起再接一个二段跳三段跳跃下客栈…… 方向没控制好,他落在一条小巷子里,正打坐回真气,却听见一阵衣袂破空声响起,剑啸声紧随而至,抬头一看,一道青白身影似流星一般从眼前划过,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张冷峻如万年飞雪的面容。然而只一瞬间,那个人便踩着飞剑自头顶消失,徒留一串星光点点的纯正剑气。 好冷俏的青年! 修真之人因极为讲究清气的融炼,而清气又是清冥大陆之上的万物本源,稍有修为的都有驻颜美容之术,故而长相不差,就连当初在少稷山遇到了末路老者,即便须发尽白,血污满身,也难掩眉宇间的俊朗神逸。 可方才不过眨眼片刻所见的青年却着实一副天人之姿,即便远远的只望着一张侧脸,便叫莫雨桐心生一种雪山之莲的冷艳之感。 心神一收,莫雨桐却听见一阵闷哼声响起,随即似有隐隐约约的谩骂声自巷子深处传来。莫雨桐屏了呼吸,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巷子里乱七八糟,竹竿篓子还有不知谁家丢弃的杂物落满一地,几乎让人难以下脚,乍一眼看去像是死路一条,可莫雨桐眼尖心细,在杂物堆里发现一道拐角。他略一顿,没有贸然拐过去,却是小心翼翼地贴在墙边,探出半张脸偷瞥着里面的景象。 这一望却叫毒哥瞳孔一缩,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少稷山地图攻略完成! 获得任务道具“橙玉冰晶”一枚,神秘道具“妖兽卵”一枚! 切入地图——开封城。] 毒哥:……好卡! ☆、无名气,不牛逼。 这一眼望过去正巧和一双豪不服软的倔强眼神对上,莫雨桐惊讶于那双眼睛中蕴藏的复杂感情,悲愤、懊恼、倔强与失落,更令他惊讶的是拥有这样复杂眼神的竟然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那是个形容狼狈的小乞丐,瘦弱的身形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枯黄的头发不知被什么腌臜之物粘结在一起,一身灰布衣裳破烂到几乎无法遮掩满身伤痕的地步。为了不发出惨叫的声音,小乞丐将全部的拳头都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也只有疼到极点了才会无法忍受地发出唔唔的闷哼声。 眨眼过后,小乞丐便将眼神移开,不呼救,甚至眼里都没有燃起过一丝希望,只瞪着一双不肯屈服的眼睛望着一旁爬满青苔的石壁,仿佛望着那里都比向来人求救要可靠得多。 男人猛地在小乞丐的腹部踢了一脚,脸上刀疤狰狞像是恶鬼一样,随即一口黄痰吐在小乞丐的脸上,骂骂咧咧地说:“呸!贱骨头!为了块破玩意,连命都不要了!” “大哥,他还是不松手,真要打死吗?”另一个脸上留着胡茬的黝黑男人犹豫地问道,另一个打手脸上也露出彷徨的神色,在开封城里,他们横归横,可却从未闹出过人命。 “不打了,妈的,真晦气!”男人烦躁地说,又是狠狠踢了一脚,小乞丐的身子立刻因为疼痛自然而然地瑟缩了起来。 莫雨桐见三个男人收了手,将本欲凑到唇边发动百足的笛子又放了下去,静静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男人走后,小乞丐才将拳头从嘴巴里拿了出来,拳面上一圈深入血肉的牙印,因长时间用力攒握着,五指松开的时候还有些微微的颤抖。莫雨桐眼前白光一晃,只见小乞丐那紧握着的拳头中间好像藏着什么东西,然而也只在这一瞬间,那枚闪烁着晶莹光芒的东西就从眼前消失。 小乞丐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瘦弱的身子在风中颤抖,宽大的破旧衣裳打着摆。他按住腹部,仍是不看莫雨桐一眼,支撑着墙壁拖着条瘸腿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莫雨桐本不是好管闲事的人,性子甚至有些冷清,可玩了那么多年基三,无论是天策军的“长枪独守大唐魂”还是浩气盟振奋人心的“吾恨不能以浩气之身战死”都让他一身热血沸腾,见着此情此景,又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安史之乱资料片里的那个小乞丐。 一样的孤立无援,一样的受人欺凌。虽然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比不得人家乖巧白嫩……虽然身为一只常年厮混战场和竞技场的毒哥,他对gay帮这群要饭的有种深深的仇视情结…… 莫雨桐无声地跟在小乞丐身后,看着他熟练地拐进另一条巷子中,被地上砂砾摩擦出血的手在墙壁上按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手印。 *** 与此同时,开封,城南,飞鸿落雁楼前。 烈日灼人,暑气蒸腾,可聚集在一起的开封城城众仍是将富丽堂皇的飞鸿落雁楼围成了铁桶。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一股强大的真气排众而出,热浪滔天,炽热如火的阳刚之气使得人人犹如置身火海,灼热难当。 只见一个面容刚毅,棱角分明的青年从人群中挤出,站在飞鸿落雁楼楼前,还未跨入门内便觉一股浑厚真气如千斤重石向他压了过来,外放的真气被逼得敛回体内,压力这才骤减。他仰头望了一眼金字招牌,抹了把布满额头的汗水,定了定心神,一咬牙大步向楼内迈去。只见他在跨入门槛时脚步略一停顿,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终是鼓足信心毫不回头地迈了进去。 跋涉千里来到开封,既然有缘得以接受三清观的考验,即便即将面临的是世上最严苛的试炼,他又怎么能够允许自己退缩半步! 见人影消失在飞鸿落雁楼的金字招牌之下,周围起哄声顿时响起,有人叫嚣着给青年鼓励,也有人冷言冷语嘲笑讽刺,一时之间,只因青年一个跨步入门的动作而变得热闹非凡。 毕竟,已经有半个多时辰,没人敢迈进飞鸿落雁楼了。 大半个开封城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就连当初新任开封城城主上任也未曾有过如此热闹的景象。今日,入住在飞鸿落雁阁内的不是王侯贵胄,也不是天命神子,而是三清观外出遴选弟子的斜阳真人。 三清观为三教之一,在修真界以三奇出名:一奇全派上下只传授纯阳之术,门下弟子却各个五脉精通;二奇三清殿虚无缥缈,明明已在世千年有余,却无一外人能得知三清殿所在方位;三奇弟子来源,从不见三清观在凡尘遴选弟子,每十年的斗法大会上却是少年英豪屡屡夺魁,最广为人知的便是十五年前的孤鹜峰一战,从未闻其名的弟子连耀只剑光一现便名动天下。 而今日,竟然有三清观的真人前来开封遴选弟子!此消息一出,自然是万人空巷! 先前的男子进了飞鸿落雁阁内,却是隔了一盏茶的时辰也未发出任何声响,围在楼前的人群皆是各个惊奇不已,先前踏入这个门的修者怕是百人有余,最多待不过一盏茶的时辰便沮丧地夺门而出。内里发生何事,究竟是怎样的考验,问起来只是哀声连连,只字不肯提起,倒叫外面的人满心好奇。 见方才的男子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众人的好奇心又被吊了起来,兴冲冲地昂着头紧紧盯着大门,这都选了三日了,也该出现一个合格者了。 正如此念着,便见门内一个高大的阴影现出身形,原是英姿勃发的男人此刻变得沮丧万分,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挺拔的脊背也弯了下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惨淡愁云之中。 见此情景,不禁又是一片唏嘘,竟然连修为这样厉害的高手也不能通过三清观的入门考验! “大个子,到底是什么考验?这么难通过!”人群里有人嚷嚷起来,大个子却连连摇头,紧抿着厚实的嘴唇一句话也不肯提起。还未等众人再发问便提起真气,几个连纵踩着一旁的树干跳离此处,徒留一个孤寂落寞的背影耐人寻味。 见此情景,众人更是唏嘘不已,一边对三清观的试炼充满了好奇,一边却又满心畏惧,不敢前去尝试。 想方才那大个子如此厉害也没能通过试炼,到底还有谁可堪一试? 人群忽然又是一阵骚动,却是两侧人群纷纷掩鼻避让开来,有脾气暴躁的当下怒喝起来:“哪里来的小乞丐,满身恶臭,沾了爷爷一身腌臜之物!”说着巨大的拳头一挥,猛地一拳将小乞丐揍倒在地。 小乞丐被打得一侧脸颊高肿起来却仍是面不改色,咬了唇用随手捡来的竹竿将身子撑起,拖着一条瘸了的右腿,脚步一深一浅地往飞鸿落雁阁内走去。 “他是要去三清观的试炼!” “就他?别是楼梯都爬不上去!” “哈哈,瞧那个样子,真是太可笑了!” 周围的笑声极为放肆,小乞丐毫不在意,板着张满是污泥的小脸,用竹竿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缓缓往前走着。 瘦小的身形逐渐消失在飞鸿落雁楼楼内。 此时,楼下人群已有散去的迹象,想那三清观如此传奇,又怎会在凡尘中随便拣选弟子,必然是要万里挑一、根骨奇佳的上乘弟子。而偌大的开封城,就连资质最好的开封四子也被拒之门外,究竟还有谁能入得了三清观的眼? 忽然,二楼雅间爆发出一阵强光,明亮的蓝色破窗而出,犹如喷涌而出的泉水,灼灼光华,熠熠生辉。 一时之间,众人皆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有先前进去接受过试炼的修者更是满目惊奇,宝剑都险些惊落。 在众人都在猜测二楼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莫雨桐却是将雅间内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一路跟随小乞丐到了这处飞鸿落雁楼,靠着扶摇,他跳上了一棵大树,坐在树杈上平视过去正巧能看见阁楼内的景象。 窗户敞着,只见雅间内除了应有的一干精致装潢以外,在铺了织锦桌布的红木圆桌上摆了个晶石制成的透明龙首,龙首神情霸道,口中衔珠,方才慑人的万丈蓝芒正是从龙目上发出的。而使得龙目大放异彩的却是那个毫不起眼的小乞丐。 小乞丐将满是伤痕的手从龙首上移开,光芒骤然消失。 失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椅子上,小乞丐因为体内清气的大量流失,浑身都在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可脸上露出的却是极为兴奋的笑容,“真人,我、我可有通过考验?” 一旁的男子穿了一身蓝白相间的雅致长袍,头发披散自然而然地垂落在肩上,一副儒雅亲和的长相因唇上的两撇小胡子而平添几分成熟与沧桑。 小乞丐呼吸凌乱,充满希望地望着斜阳真人。 “抱歉。”幻想一瞬破灭,斜阳真人语气冷淡地打破了少年为自己编织的绮梦,“你不合格。”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只不是攻,他会成为一个很重要的配角,不要站错CP嗷!想知道谁是攻的关注主角栏嗷! 专栏求包养(* ̄▽ ̄)y ☆、无考验,不入门。 距离有些远,莫雨桐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可看着小乞丐瞬间低沉下来的面容,莫雨桐便猜到了结果。 看到现在,他仍是弄不明白这三清观的收徒弟标准,先前那看起来就挺厉害的大个子花费了一盏茶有余却只是让龙目略略泛起一丝光芒,而眼前的这个小乞丐却是让龙目爆出如此耀眼的光辉,若是这样都不行的话,那究竟什么才是合格? “为什么?”小乞丐终于沉不住气了,昂着脏兮兮的小脸,愤怒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嫌我是个没人要的小乞丐,还是个瘸子?” “不是。”斜阳道长捋了捋唇上的一瓣小胡子,面不改色地道:“只凭你的资质不配入得我门。” 小乞丐脸上的血色倏地褪了个干净,他紧咬着唇,干裂的嘴唇立刻有鲜血冒出,“不配?我已让龙目发出如此强光,最终也只换了个‘不配’二字,不知真人可否告知怎样的资质才配进入你们三清观?” 察觉到气氛不对,莫雨桐只看见斜阳真人冲着某个方向招了招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蓝衫男子,莫雨桐凝神看去,心里一惊。 是他。 映入眼帘的仍是半张侧脸,男子容颜极为俊美,清冷孤傲,犹如雪山之莲,垂落眼眸,将浩瀚星河全都遮掩在小扇般的睫毛之下,正是先前在小巷中惊鸿一瞥所见的强大修者。 不知斜阳真人同他说了些什么,清冷男子点了点头,绕过斜阳真人走到龙首之前,这次,莫雨桐见着的却是男子的正脸。 真是从未见过的清俊好看,眉眼如画,细腻雅致,目光清冷,让人不禁想起寒夜里泼洒一地的白月光。 他看得出神,而此时,男子似是察觉到莫雨桐的目光,正巧抬起头来看向这边。眼神交汇之时,莫雨桐难免心跳加快,尴尬怔愣之间,他却见那清冷男子唇角一扬,眼神中竟是多了几份促狭与玩味,随即便将目光移开,放于龙首之上。 还未来得及多想这短短一瞬对视所带来的诸多信息,莫雨桐便觉一阵强光激射而来,似是要将眼前所见之物全都埋葬在这铺天盖地的光芒之中,即便是正午炽热耀眼的阳光也被毫不留情地全部吞噬。 铺天盖地,皆是一片纯正通透的明亮蓝色。 与之相比,小乞丐所激发出来的光芒便仿佛一豆烛光,微弱而渺小。 男子不动声色地将手从龙首上移开,蓝光却仍是滞留尘世,似是留恋红尘风景,与眼前种种事物缠绵难解,最终却是化作星星点点,消散于空中。 莫雨桐揉了揉眼,适应了光芒的眼睛再仔细望过去,男子的踪迹却已经从小小的一方窗户的视野内消失,只看见随风扬起的下摆还沾有点点星辉。 那人……究竟是谁? 小乞丐此时已是无力辩驳,稚嫩的嗓音中夹了几分哽咽,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因着右腿腿骨断掉,这一跪竟是身子一斜险些栽倒在地,他垂着头对斜阳真人哀声道:“真人,夏溪风一直盼着能求仙问道,可因这残破的身体和低下的身份屡屡遭人白眼。此番有缘能在开封城见到真人,万望真人能够……可怜、可怜我,收我为徒。夏溪风资质虽差,但绝对会比常人更加勤奋地修炼,绝不会丢师门半分脸面。”说罢,竟是又俯身咚咚咚地嗑起了响头。 一个响头磕完再要继续的时候,夏溪风却觉着身子僵直一动也不能动,正挣扎间,却听见一旁清淡如水的声音响起,正是先前那位让龙首大放异彩的神秘人。 “三清观比世人谣传的还要复杂,那样的环境,若以你的资质只怕撑不过一天。” “连师弟说得正是我心中所想。非我不体恤人情,实在是这份机缘只差了那么一步。” “真人……”夏溪风还要再说什么,却见两人都背过了身子,两人的衣摆因着周身清气的流转而无风自动,夏溪风这才明白过来,他与三清观这两人的资质是天壤之别。 对于纯阳师一脉来说,清气在内,真气在外,需得靠着法器才能将清气外放,而此二人,无需凭借,周身已经凝成了一层清气之光。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说罢,夏溪风撑着绵软的身子站了起来,小嘴巴紧抿着,弯成了拱形,下巴颤抖着,眼圈泛红,眼泪在其中打转却是一直忍着不肯落下一滴泪水。 即便瘸着,他仍是挺直了脊梁,撑着竹竿从飞鸿落雁楼内走出。 先前的两道蓝芒已经将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此时再见小乞丐抬头挺胸地走了出来,丝毫不见前人的半点落魄模样,心里都是既佩服又羞愧。一时之间,围在这里的近万人竟然无人说话,落针可闻。 然而,众人转变的态度自然没有给小乞丐带来丝毫喜悦,因为在他心里,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失败者。 这一头热闹看够,莫雨桐却是再也耽搁不得。十二宫每三年一遴选弟子,前前后后共持续三天,每日从巳时(上午九点)到酉时(下午五点),不曾早过一刻,也不曾晚过一时。 莫雨桐来到开封城时便错过了两日,今日便是最后的期限。眼见着日头的火力渐弱,一调出游戏面板才恍然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看着小乞丐离去的孤寂背影,莫雨桐摇了摇头,没有再跟上去。小乞丐这样的性格成神成魔全看机缘,运气好些遇到了善缘便能领悟无上道义,那便是主角路;若是不幸,一步步虐身虐心就要走上三观尽毁再创的反派路。 再回首望了一眼窗户内的景象,莫雨桐探着脑袋想再看那神秘男子一眼,而那人的踪迹似是隐没在阴影之中,终是难以寻觅。 *** 为防有心人滋事生非,开封城城主任沧澜独辟出一条长街专为十二宫招收弟子之用。此街名为“踏青云”,十字双向交错,呈横纵之势,十二宫门徒星罗棋布,所列位置并不分高低上下。 选徒的三日之内,由任沧澜拨冗亲自挑选的高阶修者镇守四方通路,若有意图不轨者,酌情处罚,轻者入狱,重者剥夺周身修为。 至于三教,其门内本就有许多大能,收徒之所从不设限。即便如此,除却行踪飘渺的三清观以外,玄天宗和龙隐宫都是每五年一招弟子,所用场所都会卖任沧澜几分薄面,不会离了踏青云太远。 即便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离着这三年的选徒结束只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踏青云上还是人潮涌动。这开封城里大半的人都跑去飞鸿落雁楼前看热闹,而小半的人差不多都聚集在这条街上。 莫雨桐从西侧街门进入踏青云,依照惯例缴纳了五十枚金币。一些已经踏入修真之境的初级修者则缴纳的是一枚清气凝成的白色清石。 清冥大陆凡尘里的通用货币是金币、银币和铜币,而在修真界则是这些对修者修行有益的清气之石。依照品次,白色最差,往上依次是绿色、蓝色、紫色、橙色。 一枚白色清石抵得上五十枚金币,而这五十枚金币却足够凡尘一户普通的五口之家饱食足月有余。 顺着长街一路寻下去,莫雨桐才在一个巷角寻到了如微阁的院门。 院门已经上了锁,只在门前摆了张一丈左右的长桌,桌面干净,放着一方砚台,一本名册,笔帘上挂着的毛笔墨迹干涸,显然是长时间未曾用过。 桌后,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打呼噜,一身蓝白的袍子被弄出褶皱,鼾声绵长,倒让莫雨桐不忍心打扰他的好眠。 一旁有人见莫雨桐想上前问询,好心地提点道:“这是如微阁,位列十二宫之末。他们每年的选徒测试都十分古怪,只有万分之一的人选才能通过。这位道友,眼下快到了选徒截止的时期,莫将时间浪费在此处。” 莫雨桐微笑着道了句谢谢,那人见莫雨桐还站在此处,嘀咕了一句“愚蠢”便不再多言。 凌语睡得正迷糊,却听见耳畔响起一声声有节奏的敲击,睁开惺忪的睡眼,凌语眼前正站了一个一身粗布衣裳模样英挺的青年,一时没从梦中反应过来,看着站在他眼前的挺拔青年迷茫地问道:“做什么的?” 莫雨桐无奈地说:“我想加入如微阁。” “加入如微阁?!”凌语立刻瞪大了眼睛,一瞬间睡意全无。全派上下,最烦人的便是下山来遴选弟子,凡尘虽好,处处都热闹非凡,可若是挑选不到让师傅师叔们满意的弟子,回去之后定要挨罚。 而能让长辈们满意的弟子,自梵清师叔以来未曾出过一个。 想到这一点,凌语神情恹恹,再加上他方才探知了下眼前青年的修为,不过才刚刚筑基,显然是连第一轮考验也难以通过。即便如此,他仍是强自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将挂在腰间的锦囊一抽,问道:“这是第一轮试炼,你可准备好了?” 莫雨桐没想到进展如此之快,还没被盘问家世姓名一类的就迎来了第一轮试炼。 凌语见对方点了头,便念了咒诀,锦囊封口彩绳自动脱落下来,一连串五彩斑斓的星河从囊口飞涌而出,细碎的粉末状光点飞扬在空中,照耀得两人脸上都斑斑驳驳。 凌语肃容道:“此乃芥子星河,由沙尘凝聚清气而成,不过方寸空间便有成千上万粒清气芥子。这便是第一轮试炼所用法器。”话音顿住,凌语从袖中掏出一方红色的鼎炉,一柱约有食指长的细小香烛插在鼎炉中央,指尖一拂,香烛顶端冒出袅袅白烟,“从现在开始,无论用何种方式,请将清气芥子逐枚打下,每击一枚芥子,出手清气不可触碰其他芥子。若是成功击下五十枚清气芥子,便算作你通过了试炼。” 莫雨桐:“……” 凌语见莫雨桐神情怔怔,心道果然如他所料,败在这芥子星河之下。这重试炼讲究的便是对清气的纯熟应用,化气为针,以细芒击落清气芥子。同时,还要考研修者的眼力与定力。即便天分过人,能熟练运转清气,少了那几分镇定沉稳也是不成事的。 不再对眼前之人抱有希望,凌语却见莫雨桐忽然勾起一抹笑容,怔然不解间却见那人以电光火石之速迅速出手。 一枚淡蓝光点从空中坠落,击打在桌面上溅出点点火花,终是形容黯淡,清气随风消散,桌面上唯留一粒细小尘沙。 凌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莫雨桐,方才那一刹那,此人虽出手极快,肉眼难以察觉,但令他觉着不可思议的是,那一瞬间竟然丝毫没有清气波动! 莫雨桐看着桌子上成功击落的一枚清气芥子,顿觉昨天逛街一时好玩买了个弹弓是正确之举。 没有受到凌语惊讶神情的干扰,莫雨桐tab了一下目标,锁定住另一枚清气芥子,右手凭空一抛,一道白光倏地闪过眼前。 虹气长空! 又一枚清气芥子掉落桌面。 凌语顿时有些凌乱,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 ======================= 作者有话要说:  给木有玩过剑三的妹纸的注解: ①tab:游戏里锁定击杀对象的快捷键,合理距离内所有的目标都可以通过tab锁定。 ②虹气长空:剑三里相当于暗器的一招,每次只攻击一个目标,所以无论如何都能只打中一只~ ☆、无作弊,不过关。 如法炮制,在击落了五十枚清气芥子之后,凌语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声音说道:“合、合格。”随即恍过神来,亮着黑溜溜的眼睛兴奋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白色的清气之石放在桌子上,“这是第二轮考验,用手紧握清气之石,感受上面的清气流动。” 莫雨桐看着那枚清气之石,不过鹅蛋大小,通体莹润透明,表面流动着浅浅地烟雾般的光华,不如与方才那个水晶样的透明龙首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踌躇了下,毒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资质究竟是好是好。顶着凌语热切的盯视目光,莫雨桐一咬牙伸手将清气之石一把握住。 一阵淡淡的光芒泛起,幽光闪闪烁烁,只稍微冲散了晶石表面的那层朦胧纱雾,微弱的像是稍一不注意就要熄灭了一样。 靠着基三系统作弊,实际上只有十五级的毒哥:“……” 凌语见状,眼中燃烧的熊熊烈火又尽数熄灭,叹了口气,脸上难掩失望,一把抓起一旁的本子,将笔尖干涸的毛笔在墨砚上蹭了蹭。 “等等。”莫雨桐打断凌语的记录,微微一笑,神情放松没有半点不自然,“可能是我肚子饿了,可以先吃些东西吗?” 凌语抬头看了下时辰,犹豫地道:“可是时辰快到了……” “没事,来得及。”莫雨桐淡定地说,他四下看了看,向着一个角落走过去,背过身子不让凌语看到自己的动作。 毒哥从包裹里那一堆小吃中挑了挑,有加根骨的,有加的元气的,也有加内攻的,最终选定了佳·白芷增骨汤…… 三十分钟内,增加根骨七十三点。 快速吃下小吃,看着头像下面多出来的buff,毒哥抿了抿唇,对小吃能否发挥功效心下把握也不大。顺手掏出包裹里的五莲泉洗了下手,毒哥又淡定地走到案前,对着凌语迷惑不解的目光微微一笑,再一次握住了测试资质的清气之石。 光华迸射!虽然比起先前小乞丐制造出来的光芒差得太多,与那神秘男子更是天壤之别,但已经让凌语露出了比较满意的神色。 凌语喜不自胜,当下抓起桌上的毛笔兴冲冲地在名册上登记:“尘年三十七,有弟子……”他抬头看向莫雨桐,现在才想起来询问毒哥的名字。 “莫雨桐。” 凌语点了点头,继续兴奋地写道,“有弟子莫雨桐欲加入我门,清气资质上等。” 莫雨桐:“……”这种略心虚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请让一让。”熟悉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个身影靠近莫雨桐。莫雨桐侧过头一看,毒哥眉毛一挑,竟然是先前在飞鸿落雁楼楼前碰到了小乞丐。 小乞丐目不斜视,像是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莫雨桐这么个人,对着凌语说道:“我想加入如微阁。” 凌语还在兴奋当中,一抬头却看到眼前的人蓬头垢面,一张肮脏的小脸满了污泥血迹,几乎辨认不出五官的模样来,不仅如此,方才凌语还看见他走上台阶的时候脚步趔趄,显然是个瘸子。虽说肢体有残疾并不影响大道修行,甚至用丹药还能将残毁的肢体修复,可小乞丐此番一副落魄样子,既然来求仙问道却不事先将仪容收拾齐整,真是不将他们如微阁放在眼里! 第一印象便不怎么好,凌语又看了一眼时辰,当下摆了摆手,说道:“对不住,时辰要到了,我们不收徒了。” “还没到。”小乞丐固执地说,站在他身侧的莫雨桐看见小乞丐紧紧蹿住了拳头,隐忍着不满的情绪,“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见对方没明白自己的婉拒,凌语也不想多跟他做口舌之争,开口便道:“我们如微阁不收你这样的弟子!” 先被无知凡人欺凌,后又被三清观拒之门外,小乞丐一直以来憋住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当下就爆发了出来:“我这样是怎样的?” “一副泥浆里打过滚的模样,事先也不知道收拾齐整!穿成这样,你这是何意?来嘲笑我们如微阁落魄的吗?”见对方脾气起来了,凌语翻个了白眼,也没好气地回道。 小乞丐紧抿着唇,气得浑身颤抖,瞪了凌语好几眼,终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愤怒中脱离出来,压着稚嫩的嗓音,说道:“请让我接受入门试炼。” 街道上有一个穿着玄黑袍子的年轻修者正巧路过,见到此情此景玩笑道:“小乞丐,来我们剑吟阁,我让你试炼!如微阁有什么好拜的,十二宫内排行倒数第一,还敢如此嚣张!” 夏溪风理也未理,又低声重复了一句:“请让我接受试炼。” 见有旁人奚落了师门,凌语便心生恼意,又见夏溪风拜入师门的心思没有半分动摇,脸色稍霁,心下一想,也觉着方才的话说得太重了,没准对方真的条件困难,或者遇上了什么不幸呢?心里有了几分愧意,可一时之间也无台阶下,凌语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动了动嘴唇又懊恼地闭上。 莫雨桐见状,适时地插嘴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时辰前,飞鸿落雁楼那个方向骤然爆发的刺目光芒?” 凌语狐疑地看着莫雨桐,不知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依着本心点了点头,“看到了,可那又如何?” “让龙目放光的正是这个小乞丐。” 话音方落,只见几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弟子驾驭飞剑一路寻了过来,落到街道后视线一扫,待扫到如微阁案前的夏溪风时,纷纷涌了过来。 “请入我三仙府!” “请入我翠微楼!” “请入我无尘宗!” 三道恳切的声音同时响起,吓得凌语一屁股从椅子上跌坐下来,见又有热闹瞧的莫雨桐悄声退后一步,将形迹从众人的视线中移了出来,静静观看着事态的发展。 夏溪风面不改色,看也不看其余几派,仍是一心看向凌语,只是语气中却带了几分傲意:“请让我接受试炼!” 被眼前突变之景吓坏了,凌语无暇多想,怔怔地点了点头。 芥子星河再次铺开,得知了规则之后的夏溪风脸色一变,他沉思了片刻,似是想到了对策随即站前一步,离着芥子星河不过一臂的距离。 “剩下的时辰大概没有一炷香了,若要还继续后续试炼的话,你最好在半柱香内就完成第一轮,不然等酉时的钟声一敲,这两样试炼宝器上的禁制就会发动,到时就来不及了。”凌语虽然很想直接留下夏溪风,当场打那几个门派一耳光,可是芥子星河上清气芥子多多少少,梵奎师叔都有数,这弊他实在是做不了。 话音刚落,便见夏溪风在两指指尖夹了一枚小小的银针,周身清气一转,不几时便见针尖上凝出了一点如星子般大小的光点,随即,针尖频闪,一豆一豆的光点从针尖射出,击向清气芥子。每一个光点都对应一个清气芥子,随着光点的射出,清气芥子如流星般坠落下来。 毒哥隐匿在屋檐的阴影下,把玩着笛子看着夏溪风神乎其神的术法,因看得仔细,夏溪风一闪而过的犹疑也被捕捉到视线当中。 自师傅大道损毁之后,夏溪风都是自行修行,对清气的运用着实不到位,欠了些火候。尤其是在这种需要将清气凝成一丝一毫,有极强把握力的情况下。随着清气涌入指尖,针尖一点寒芒却是越扩越大,再激射而出时,堪堪擦过其余芥子,若是再这样下去,光点变大,定是要触碰别的清气芥子,以失败告终。 脸上露出不甘,夏溪风紧抿着唇,可身体的清气完全不受控制,纷纷涌入指尖,他指尖忽然一颤,脸色顿时血色尽褪,颤抖着嘴唇无声地说着“不……” 明明已经熬到第五十个了,就这样失败,不甘心好不甘心! 少年人悲愤的咬紧了干裂的嘴唇。 然而,意料之中的失误并没有发生,夏溪风怔怔地看着落在盘中的最后一枚芥子,随后醒悟过来,抬起头看向隐藏在屋檐下双手环胸的毒哥。 虹气长空,tab一锁定,除非面向不对,小小芥子哪有打不中目标的可能! 不过,好在方才夏溪风手抖的那一下直接擦着星河而过,没有击中任何一枚。不然,若是多打下一枚,他这救场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毒哥也不知为何会出手帮这个乞丐少年,可只是望着那双不甘心不屈服的眸子便鬼使神差地出了手。 两人对视一眼,对方才的作弊手段皆是沉默不语,心照不宣。 方才一瞬电光石火,因虹气长空不耗蓝,凌语与其他几门弟子竟都没发现异样。夏溪风顺利通过第一关,在第二关,清气之石自然是大放异彩,晃得凌语几乎睁不开眼。 这一番试炼,究竟结果如何,却是不用再多说。 =================== 作者有话要说:  嗷,评论好少,求评昂 ☆、10·无平等,不为友。 当当当—— 酉时一到,一连十下的沉闷钟声响毕,芥子星河骤然从半空中钻回锦囊,那枚被夏溪风握在手中闪烁着万丈华光的清气之石也迅速光华内敛,平淡地如同凡尘随处可见的玉石。 凌语紧紧盯着夏溪风,像是怕他跑了一样,兴奋得脸上泛着红晕:“明日辰时(早上七点)一定要来这边等着,梵奎师叔他最忌讳不守时。”他顿了一下,恍然想起还有一个人也通过了试炼,“你也是,千万莫要误了时辰!” 毒哥点了点头。 等凌语交代完,莫雨桐望了一眼小乞丐的方向,他正被几个别门的弟子团团围住,劝说着要改为拜入其他门派。 小乞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板着一张小脸可耳根子羞窘得红通通的,望见莫雨桐要走,忽然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嗯?做什么?”毒哥回身看他,两人一人站于台阶,一人站于平地,视线一触双方正好平视对方。夏溪风叫住了莫雨桐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踌躇了良久才生涩地道:“我请你喝酒。”说罢才想起自己流落到开封城里又交了入门的清石,现今口袋里只有十几枚银币,怕只能请对方喝最糙的粗酒。况且……想起自己一路上受到的羞辱,这落魄的样子……小乞丐眼神一黯。 他也会像以前那些人一样嫌弃自己的吧…… “好。” 小乞丐抬头怔然地看向莫雨桐,没想到他竟然给出自己这样的回答,“我是个乞丐,还是个瘸子,你愿意跟我一起喝酒?” 莫雨桐微微一笑,一双眼睛里藏着莹莹星子,光华内敛:“我想与你喝酒,同你是个乞丐或者是个瘸子有半点关系吗?” 到底还是个孩子,即便眼神再过倔强,也难掩少年人因为身体残缺而折损的傲气。 莫雨桐顿了顿,又道:“比起这个,我倒更介意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喝酒真的没问题?” 夏溪风立刻昂起了小脸,不服输地瞪着莫雨桐。 这酒到最后还是莫雨桐请的,一人一坛酒抱在怀里,莫雨桐本来就能喝,少有人能将他灌醉,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乞丐也竟然这么能喝。一坛烈酒喝下肚竟也未露半分醉意,只打了个闷闷的酒嗝,眉眼间倒恢复了少许少年人的天真无邪。 “我叫莫雨桐,你叫什么名字?” “夏溪风。” “很好听的名字。” “我师傅给取的名字。” 一般这种时候都不要问你师傅在哪儿,十有八.九是死了……莫雨桐没有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今晚睡哪里?” “庙里。” “不如来睡客栈,我替你付房钱。” “好。” “……你是不是就在等我这句话呢?” “我是个乞丐,一个乞丐从来不会和银子过意不去。” 这话说得实在,腰包里还有三十几万金的毒哥微微一笑。 两人说说笑笑走了一路到了客栈,莫雨桐特意吩咐下人给夏溪风准备了一桶热水,又吩咐小二照着夏溪风的身材去买了一套衣裳。 莫雨桐也没打扰夏溪风休息,准备好这一切之后就回了房里,从包裹里拿出那枚橙玉冰晶仔细翻看着,入手处的确有些冰寒刺骨,没多久就被冷气刺得指尖酥麻。这东西到底该怎么不惊动他人就送到如微阁掌门手中呢?毒哥骤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指尖忽然一阵针扎一样的疼,没敢再把玩多久,就橙玉冰晶放了回去,想了想,又从包裹里掏出了那枚妖兽卵。 “二蛋,出来透透气。” 二蛋:“……” 终于有机会抗议名字,二蛋从床上弹起撞到莫雨桐胸前,又怕伤了他只轻微地擦过胸前就又跳了回去,再这么一擦,倒给胸肌结实的毒哥弄得像是挠痒痒一样,莫雨桐搔了搔痒,无奈地看着这一只傲娇的妖兽卵。 既然是卵,那孵出来的该是昆虫才是。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昆虫……好不好养…… 将二蛋揽在怀里,当做抱枕,毒哥渐渐沉入梦乡,怀中的妖兽卵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闪烁出五彩斑斓的微光,表面渐渐变得透明,依次映出了灵蛇、蟾蜍、蝎子、蜈蚣和蜘蛛的图案。 鸡鸣时分,莫雨桐懒洋洋地醒了过来,洗漱完毕,将一动不动的二蛋塞进包裹里,他推门而出。 门口正站了个俊秀的少年,板着一张稚嫩的脸庞,眉色和瞳色都是淡淡的,一头青丝用布带困得紧紧的,露出饱满的额头,从那双眼睛认出了此人,莫雨桐勾唇一笑,道:“收拾整齐了看起来也还不错。” “……”褪去脸上的污渍,莫雨桐这才发现原来一直板着脸的夏溪风其实很容易脸红。 两人在大堂随意吃了些东西,把房间退掉就去了昨日如微阁招新的地方。 如微阁的弟子正懒懒散散地靠在门边晒太阳,见两人来了连忙冲他们招了招手:“快过来,师叔要来了。” 见到夏溪风时,凌语眼前一亮,仔细一感知,才觉得此人周身萦绕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清纯之气,惊喜又疑惑地问道:“你是谁?我们什么时候收的你?” “小乞丐。”短短三字让凌语惊讶地叫出了声,站在周围的另外三个小少年也纷纷看向夏溪风,亮着清澈的眼睛满是好奇。 *** 此次,如微阁总共收了五名弟子,除了莫雨桐和夏溪风之外,还有一女两男,莫雨桐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其余人,包括夏溪风都不过十三四岁,毒哥果然是哥了…… “莫哥哥,我听人家说,十六岁以后再修真的话就基本没有问迹仙踪的可能了,你怎么、怎么还……”通了姓名之后,几人很快熟络起来,那个唯一的小女孩犹豫地向莫雨桐询问到。 莫雨桐微微一笑,俨然一副大哥哥的样子,“活到老学到老,只要有心,年龄不是问题。” “好个只要有心,年龄不是问题!”英朗的男音破空而来,莫雨桐耳膜一阵鼓胀,界面里,血条颤颤悠悠地掉了一些,他定了定神,血条这才随之稳定了下来。 一身红光闪过,一个长袍老者落于地面,飞剑持于手中背在身后,长袍老者长得凶神恶煞,下巴上密布着乱七八糟的胡子,说是钟馗再世也毫不为过。 凌语上前将芥子星河和名册交给梵奎,梵奎只拿起星河一掂,心下便有了数,名册却是抛还了凌语,看也没看。 严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五人,待落到夏溪风身上时顿了一下,只见少年目光灼灼,眼神中充满了野心与期待,这样的眼神正是不思进取的这一代如微阁弟子所缺乏的,即便心里满意,长袍老者仍是面无表情地扫了过去,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莫雨桐的脸上。 眼前的青年,确实已经过了修真的最佳年龄,只是,面对自己的音杀功,这青年仍旧能够镇定自若地应对,甚至还能保持微笑,气度和应变能力皆是上乘。若是有人悉心带领,再以丹药灌注经脉补充先天之不足的话,那便极有可能会成为我门的顶梁人物! 除了这二人,剩下的三人表现虽然稍微差些,但比起前些年一见到他就吓得屁滚尿流的新晋弟子来说,真是好得太多。 长袍老者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随手一捋下巴上凌乱的胡子,说道:“不错,今日的五名弟子老夫都很满意,凌语!” “弟子在。” “回师门后,去梵衡师兄的殿里领十枚益气丹。” 凌语闻言,面露喜色,急忙应道:“谢师叔垂爱!” 梵奎哈哈大笑了几声,不怒而威的面目也带了几分亲和,他一抛手中飞剑,宽剑骤然伸长,剑宽足以容纳两人并肩而立,“上来!”他率先踩于飞剑之上,却也不对几人伸手。 夏溪风率先走上前,这一走动就暴露了他瘸腿的事实,梵奎见状略一皱眉头,见夏溪风板着小脸艰难地爬上飞剑,踉跄着站直了身子后,心中不禁为这孩子的坚韧而动容,眉头松开,宽慰道:“治好你这断腿在如微阁并非难事,你且放宽心。” 夏溪风脸上并未露出惊喜,只淡淡地应了一句:“多谢。” 莫雨桐这是第一次见到飞剑,难免觉着新奇,瞧够了之后也随着夏溪风第二个踏上飞剑,与夏溪风并排而立,随即踩了踩脚下的剑身,若有所思。 梵奎见状,试探性地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嗯……”莫雨桐想了想说:“我们现在并不是踩在飞剑的剑身之上,而是足下有一层真气凝成的气流将我们托了起来。” “对,这便是纯阳师,借助法器将清气凝为真气,使天地灵气皆为吾等所用,天大地大,任我遨游!” 其余几人都露出欣然向往的神色,就连夏溪风也不禁动容,眼睛中星光点点,对修行一道很是倾羡。 莫雨桐只微微一笑,望向远方,其余几人都以为他在凝神思考,形容淡然,洒脱若仙,却不知莫雨桐其实只是调开了技能面板,看着里面灰暗一片的技能,无语凝噎…… 梵奎手中的这柄飞剑本就是一把飞行宝器,现两人一排,飞剑上一共排了三排,倏地腾空而起,几人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再回过神来时,周身云海翻腾,冷风呼啸,莫雨桐俯身望下去,凡尘事物皆都缩成星星点点,气势恢宏的开封城形貌也已经难以辨认。 直到这时,他才切身体会到,修真的玄妙! ================================= 作者有话要说:  教师节快乐嗷 PS:二蛋是毒哥一个逆天的金手指!!不过逃不过基三这个大金手指~你们猜猜它是什么哈哈哈 【如微阁宗门事】 ☆、无灵猴,不穿帮。 飞剑平稳前行,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如微阁山门之前。 外层山门便是一座恢弘雄壮的巨型拱门,足有数十丈高,两侧石柱各自雕有一条形容逼真的蟠龙,龙身或有残损,布满沧桑的岁月痕迹,只是看着那刀凿斧削的痕迹便生出了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即便没落,位列十二宫的如微阁的气势仍旧不减当年。 五人皆是一脸惊奇,看够了威严的蟠龙浮雕,视线都胶着在镶嵌在拱门顶端的五枚颜色不一的玉石上。 梵奎便解释道:“这五枚灵石代表着清冥大陆的五类修真派系。中间冰蓝色的便象征着纯阳师,左侧纯白色的则为清气师,右侧幽紫色则代表咒印师,至于最靠边的那两个,黄色为御兽师,黑色为凝练师。” 除了莫雨桐和夏溪风,其余三个孩童都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按照这位置排布,莫雨桐大抵猜得出来,在如微阁,纯阳师地位最尊崇,而御兽师和凝炼师则地位最为低下。 想起自己的使命,莫雨桐叫住了正欲乘着飞剑离去的梵奎,问道:“前辈,我如何才能见到掌门?” “莫叫前辈,唤我师叔便可。”梵奎沉了脸纠正道,“你入我门墙便是我如微阁的弟子,叫得那么生分做什么!掌门师叔近些年都在闭关以期勘破天道,怕是十年内都不会出关了。现今是代掌门师兄在执掌如微阁,若有机缘你自然能见到他。”梵奎心以为莫雨桐是想要攀上掌门这棵大树,心中有些不快,面色也随着阴沉了下来。 莫雨桐看他的神情便猜到了梵奎所想,并不多做解释只点了点头。 梵奎见事情已了,将缭绕着深棕色剑气的飞剑一抛,稳稳得踩了上去,剑光一闪便消失在茫茫云海之间。 随后赶来的凌语笑容满面,满心欢喜地带着五人去了下层弟子所住的不辍殿里。 每隔三年,如微阁便会下山招收弟子。可偌大的清冥大陆,纵横整整几百万里的土地,加上莫雨桐等人,如微阁才只招到二十余名弟子。 不辍殿说是“殿”其实只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取“勤耕不辍”之义,四合院内共有十几间房,每两人住一间,夏溪风性子冷僻只与莫雨桐亲近,负责不辍殿的凌威也怕夏溪风与别人同住惹麻烦便干脆让他和莫雨桐住在一间。 夜里,夏溪风端了盆水在屋里擦洗身子,露出白皙的上身,论起肌肉来当然比不过毒哥,但是却胜在少年人的稚嫩,只是这年轻的具身体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结了痂,有的落了疤,腹部还有一大片淤青尚未化开。 莫雨桐盘着双腿坐在床上看着从书架上拿下来的书籍,夏溪风擦好了上身又换上亵衣,一瘸一拐地往门外倒水,水盆内的水因为难以保持平稳而溅了出来。 莫雨桐想了想,仍是没有上前帮忙。夏溪风年纪虽小,却不似一般少年那样天真,平日里又总是沉默寡言,即便身有残疾,却也不希望接受别人的怜悯目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断然不需要他人的帮扶。 视线从夏溪风的背影上挪开,莫雨桐闭上眼睛沉思,想到包裹里放着的橙玉冰晶,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真是个烫手的山芋。 不如……试一下引起掌门的注意? 夏溪风倒完水回来后看着莫雨桐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就以为他睡着了,正要上前吹熄蜡烛的时候,却看见莫雨桐睁开了眼,漆黑的瞳仁望着他,放低了声音缓缓说道:“你的腿……是怎么瘸的?” 夏溪风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倏地又变成无波无谰,他躬下身,摸着断掉的一小节腿骨,说道:“这是诅咒。” “诅咒?”莫雨桐怔然,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个东西? 夏溪风点了点头,肃容道:“你可知道咒印师?” 莫雨桐听过这个词汇,可却知道的不多:“请赐教。” “那你可知道凤合关一役?” 这次是真没听过了。 夏溪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莫雨桐尴尬地笑了笑,在心里回答了夏溪风的问题,因为老子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夏溪风沉吟了一会儿,操着一口稚嫩的声音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此间事情复杂,我也不好与你多说。我只告诉你,我这条腿是咒印师施咒弄断的,即便是用了整个清冥大陆最好的药物,没有破除诅咒,我还会一直是个瘸子。” 莫雨桐望了他的腿一眼,若夏溪风只是站在那里倒是半分看不出来身有残疾。没再多言,莫雨桐想着抽空要去找几本关于这个世界的历史书看下就躺了下来。 第二日,一阵紧似一阵的锣鼓声响起,莫雨桐被吵得脑袋发晕,揉着太阳穴从被窝里挣扎起来,却见旁边的床铺上已经没了人影,摸了摸床的温度,是凉的,夏溪风早就起床了。 辅一打开窗户便有雨丝飘进屋内,打在脸上泛着丝丝的凉意,莫雨桐见夏溪风正盘腿坐在院子里打坐,毫不顾忌淅淅沥沥的小雨,一张精致的小脸紧崩着,十分认真的样子。 莫雨桐伸了个懒腰,回头穿衣服,刚穿好衣服便听见敲门的声音响起,“莫大哥,起床了!起床了!!” 莫雨桐边打哈欠,边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正是昨日跟他们一起来如微阁的两个少年之一,名叫段少辰,长得虎头虎脑很是精神,据说是个铁匠的儿子。 “怎么了?” “一刻钟后,梵衡师叔就会来给我们测试资质了!” 想起在开封做的灵气测试,毒哥迅速地回身掏出补足根骨的小吃开吃起来。 若是被发现资质根本就通不过考验,会不会被直接赶回去? 一刻钟后,雨停天晴。 莫雨桐跟诸多新晋弟子站在一起,这些大多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稍大一些的不过才十六七。本来基三成男人物模型就设定得身材威武高大,又因为年龄的差距,比年轻人们高了一个头的毒哥更是鹤立鸡群。 周围都是少年心性,又远离家乡前来如微阁求仙问道自是孤独万分,谈了一晚上的心第二天一觉醒来自然都成了朋友。见没有长辈过来,都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纷纷,说着此次试炼的目的。 “听说这次要是不合格会被赶回家的!” “不是吧?我听送我过来的师兄说,是上面的师叔们要挑选资质好的弟子直接领入内门。” “啊!不知道咱们之间有谁能被师叔挑中!” “要是我就好了……” “其实我想回家的,我想我娘……” 没过多久,便有一黄衫男子踏入院中,男人长的温文尔雅,一双眉眼弯起,笑意盎然,眼角一点朱砂痣明媚动人,一见来人吵闹的小院顿时安静下来,随从在黄衫男子身边的小弟子恭谨地说道:“这是执掌玉衡殿的梵衡师叔。” “师叔好!”几个小孩子奶声奶气兴致勃勃地问了好,就连夏溪风也红着耳根道了一声,倒是让混在一群孩子堆里的毒哥很不好意思。 “诸位弟子,此次,由我来为大家做第二次的资质试炼。”梵衡微微一笑,声音不高不低,正巧能让整个院子的新晋弟子听得清清楚楚,“这次的试炼很简单,大家不要紧张。”说罢,袖中光芒一闪,一只尖耳挠腮的瘦猴蹦了出来,两手抱着一张卷轴,竖着长长的尾巴,尾端勾着一支毛笔,正昂着脑袋不屑地看着眼前几人。 莫雨桐顿时亮了眼睛,好奇地看着猴子。 “你们每人过来同灵猴说一句话,灵猴自会判断你们的资质好坏。” 新晋弟子皆都面面相觑,即便是在他们这短短十三四年的认知里,妖兽都是比人族要低劣得多的种群,眼前这猴子不过是一只七窍尚未开全的孽畜,而现在他们能否被师叔们纳入门墙居然要这么一只杂毛猴子判定! 一时之间,几个孩子脸上别扭的神情一览无遗,二十几人无人踏前。 夏溪风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两侧人群,冷笑一声,从莫雨桐身侧一瘸一拐地走到灵猴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猴子,用稚嫩的嗓音说道:“蠢灵猴。” 灵猴全身毛发倒竖,龇着牙冲着夏溪风叽叽喳喳地吼叫,黄衫男子眉头一皱脸上微露不快,却也不曾阻止。而其余弟子见此情景,暗笑的暗笑,担忧的担忧,神情各异,莫雨桐倒真是为夏溪风捏了把冷汗。 却没想,灵猴闹过之后又恢复了平静,挥舞毛笔,墨水飞溅,在画卷上连打了五个勾。 见此情景,梵衡惊讶不已,“诀,你可有看错?这人资质竟然这样高?!”灵猴闻言,先前积压的怒气爆发了出来,一甩笔,溅了黄衫男子一袍子的墨迹,梵衡哭笑不得,连忙安抚:“好了好了,我知把你从梵廉师兄那里借来你心有不快,可不是说好会有回灵丹做交换吗?你就别闹脾气了。” 灵猴闻言,臭脸才缓了下来,哼了一声,继续等着下一个人前去。 以免小吃失效,莫雨桐想了想便主动跨前一步,望着灵猴犹如黑葡萄一样水汪汪的大眼,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说了句最常用的:“呃,你好。” “叽叽!”猴子忽然叫了一声,莫雨桐眼见着界面小吃的BUFF忽然被消掉了,顿时生气一股不祥的预感,随后便见灵猴忽然脸色一沉,一甩毛笔,当场甩了莫雨桐一脸的墨水,随即大笔一挥,在册子上连画了五个大大的叉。 梵衡:“……”  莫雨桐:“……” 难怪在周围人里,他看谁的等级都是一排问号! =============================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节奏慢不慢?~慢的话我后面调整一下~~ 话说关于小攻,因为他实在是太强大了,要是早出场奸.情早早发展起来的话,毒哥就不能和他的五毒小伙伴们快乐的玩耍了~~别着急嗷! ☆、无斟酌,不留人。 梵衡右手攥成拳头凑到嘴边咳了咳,打破了一时间尴尬无比的气氛,随即对莫雨桐温声道:“你切莫恼火,诀它的性子一向如此。除了梵廉师兄,我们这一辈的师兄弟中,谁的面子都是不肯卖的。”话虽如此,可他心中也存有疑惑。此人既然能通过梵奎师弟的检查,那应该不至于资质差到如此地步,竟然诀大为恼火。可梵廉师兄的灵猴本就天赋异禀,在资质查探上远比普通的清石要准上百倍,从未出现过差错。 梵衡不动声色地在莫雨桐脸上细细扫了一圈,见对方即便被一个杂毛猴子溅了一脸的墨水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脸上丝毫没有半点怨怼,光是这胸怀也足以让他赞叹一声。 可他不知道,在莫雨桐眼里,这只杂毛猴子就跟当初在峨眉山上戏耍延参法师的猴子没什么区别。 比起被只泼猴溅了一脸的墨汁,被识破资质极差这件事更让莫雨桐觉着尴尬,梵衡自然也是看了出来,却也体贴地没再提起,倒是有他自己的另一番心思。 现今的如微阁太过依赖弟子先天的资质,所以才会在选徒上百般苛刻,一轮又一轮的试炼不知将多少心怀大道却又无门而入的弟子拒之门外。 掌门尘镜闭关冲击元婴期,十余年也未曾过问过门派半句事宜,只偶尔从他亲传弟子梵清师弟口中得知师叔的点滴事情,却是叫人心里更加不安,尘镜师叔大限将至,若此次无法凝成元婴怕是就要……而掌门之下,是师兄梵丘,行代掌门一职,虽一心为门派殚精竭虑试图力挽狂澜,可推行的法则却与掌门师叔所差无几,皆是选徒以天赋为尊,后期再以丹药灌注,由大能者收为不二亲传弟子,以自身精纯功法相助,促其大成。他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挑选资质能满足要求的弟子。 若要说起来,就连上一代宁枫掌门也是如此。 如微阁三代下来,竟是沦落到如此人丁单薄的境地。 梵衡一向怜惜莫雨桐这样处事波澜不惊,沉稳持重的弟子,再一转念想到,若是此人无法通过年末的外门弟子大选,一样是要被赶回凡尘。既然如此,他何不给眼前这个青年一个机会?大道万千,资质固然重要,可若这一年内能寻得一个契机,眼前的青年未必不能破除资质的樊笼,即便大道不成,得成小道也是善缘。 梵衡有心给莫雨桐一个机会,便提点他道:“一年后有外门弟子大选,若是你想入得内门,这一年来最好择五脉之一专修,也许,大选之上会被内门弟子挑中,即便只是内门的普通弟子,提拔你入了内门当个伴练,你也有机会博得长辈赏识。这……也算是你的善缘。” 莫雨桐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我如果想要修行御兽师一脉,要如何修炼?” “御兽师?你为何要修行御兽师?”梵衡惊奇地问道:“你资质不高,不如去专修凝炼术,凝炼术考的是人的悟性与耐性,对资质要求不高,主修习五行之法,以清气凝结万物。而御兽师,虽然一直以来颇为冷门,但就入门条件来说……”梵衡摇了摇头,“莫怪我直言不讳,只是,你的资质确实达不到,先不说练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就说开窍便是极难的,还是断了这份心思为好。” 话音方落,莫雨桐还未做出回应,却见基三的界面自己弹了出来,包裹图标红光闪烁,咻的一声弹出又归为原位,白滚滚的圆球布满浓黑的颜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眼前一闪而过,恶狠狠地向着梵衡撞去。 梵衡面色一变,倏地恢复冷静,随即一挥袖子,刷得一声,一道白绫从袖中飞出将圆球弹开。 二者相撞竟然撞出了一团浓紫暗绿交杂的烟雾,被白绫弹开的二蛋怒不可遏地在空中四处撞击着,吓得周围的弟子抱头鼠窜。 这些愚蠢的人类竟然这么说主人!!简直是不可饶恕!!混蛋!蠢货!!白痴!!! “二蛋!”莫雨桐急忙唤了一声,心中大叫不妙,带了只对底细毫不知情的妖兽上修真门派,莫雨桐本就心里忐忑,将二蛋藏起来都尚且不及,现今二蛋自己撞了出来,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二蛋,回来!”莫雨桐又唤了一声,焦急的声音让圆球身子一顿,表面浓重的烟雾敛去,骤然停了下来,飘回莫雨桐手心,莫雨桐赶紧将二蛋塞回包裹里,二蛋跳了两跳,极为不情愿地回了包裹。 “这是?”梵衡讶然惊道,方才那一团白色的圆球究竟是什么东西?明明染了妖兽的气息,却没有让碧落纱上凝炼而成的天罡诛邪阵发动。 “你难道已经开了窍?”只有这一个可能,梵衡审视着眼前的青年。 好在莫雨桐听重九和罗笙讲过御兽师的几重境界,心下担心梵衡会为难二蛋,就只好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将二蛋纳入自己的麾下。 “怎会如此……”梵衡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若说莫雨桐的这份资质,便是与万灵产生一点沟通都极为艰难,竟然会开了窍,可若说他没有开窍又怎会有妖兽甘愿入他的血脉?他顿了顿,对莫雨桐说道:“既然你已开了窍我便不再阻你修行御兽师一脉,只是,你手中的这只妖兽虽然妖力微薄,可你并没有掌控能力。若我就此将其封印,你可有怨言?” 莫雨桐沉思了下,问道:“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吗?” “不会。等你有能力驾驭他的时候,我便将封印解开。” “……好。”莫雨桐点头答应,又将二蛋从包裹里拿了出来。 二蛋还不知道自己惹了麻烦,只一心为莫雨桐抱不平,他生怕主人听从了这个无知凡人的建议不再修行御兽师一脉,那他这一生便有可能永远不见天日。 莫雨桐当然也不知道二蛋心中所想,只安抚地抚摸着二蛋光滑的表面,看着梵衡指尖泛起一阵莹绿光芒,一个五芒星的图案打在二蛋的表面,二蛋忽然颤抖了一下随即便倒在莫雨桐的手中,像是睡着了一样不再动弹一下。 莫雨桐叹了口气,将二蛋放回包裹里。 梵衡见莫雨桐的神情知道他是真心爱惜这只未成形的妖兽,可一想到门派内御兽师一脉的状况,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你要一心修行御兽师一脉,我也不会多加阻拦。只是我需得告诉你,如微阁上下会御兽师一脉的修者唯有梵廉师兄一人。而梵廉师兄他……”梵衡顿了顿,神情凝重。 “已经十余年没收过弟子了。” *** 清冥大陆的修者虽有五脉,但究其根本还是清气的修行,境界分“筑基、开光、心动、金丹、灵寂、元婴、出窍、灵虚”八重,御兽师同宗之间又以“开窍、灵明、融汇、贯通、无我”五重境界区分能力高下。梵廉此人,承的是尘字辈真人尘幽一脉,而传闻尘幽门下弟子原本一共九人,可唯有梵廉一人存活了下来。自身的清气境界已经修炼至金丹期,在御兽师一脉的修行上虽早年就开了窍,可一直进展缓慢,到如今,蹉跎四十余年,也不过是个灵明后期。 梵廉平生有三好,一好走兽,二好美酒,三好赤.身裸.体满地走,现司掌天玑殿,天玑殿下无一名弟子,唯有他和御下走兽还活跃在天玑殿中,平日里连名普通的洒扫弟子也见不着。 梵廉此生曾经收过五名徒弟,皆都英年早逝,寿命最长的也活不过十九岁。 没有问到梵廉的情缘,那便极有可能是没有。一番询问下来,莫雨桐算是发现了,这梵廉大概是个好酒、懒散而又天煞孤星似的人物。 “若是梵廉师叔怪罪下来,你可不许说是我送你上来的!”凌威站在飞剑上,恶狠狠地警告莫雨桐,莫雨桐点了点头,应道:“师兄放心,半点风声也不会透露。” 虽说莫雨桐空口无凭也没个实在的保证,可凌威得了莫雨桐三个白色清石,也不好再多摆脸色。如微阁等级森严,外门弟子没有师长传召不得私自进入北斗七殿,若是被发现有违规弟子便会直接被罚处在外门苦修十年,帮扶者则一概同罪而处。凌威眼珠子转了转,想到,谅这个莫雨桐也不敢把自己供出去,虽然在内门,他凌威连个沙子都算不上,但在外门,哼哼,哪有人敢触犯他的权威!担心这些做什么,倒不如回去睡大觉! 于是,手诀一掐,灰色飞剑腾空而起,须臾便消失不见。唯留毒哥一人,把玩着手里破旧的竹笛,看着这处山明水秀的场景,眼中光华流转,暗暗思忖。 ======================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起床都想看到有好多留言【喂!酷爱醒醒! ☆、无罡风,不有戏。 天玑殿说是大殿,其实也不过是梵廉寻了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依傍着一棵参天大树搭建了个树屋,树屋门前是一块伸展出来的,用树枝捆在一起制作而成的平台,一根拧成宛如儿臂那样粗细的藤条垂落下来。 莫雨桐将视线定格在树屋不远处的一排墓碑上,踱步过去,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七个墓碑是七座衣冠冢,每个墓碑上面虽字迹潦草,可依稀能辨认出“爱徒”二字。 叽叽的叫声响起,莫雨桐抬首一看,正是三日前判断资质的那个灵猴,灵猴站在平台上俯瞰着莫雨桐,毛发倒竖,呲牙咧嘴地叫唤了几声,莫雨桐向灵猴抛了个染了浑厚清气的珠子,灵猴顿时纵身一跃将珠子抱在怀里,露出些满足的神色,抱着珠子蹭了蹭,还不等莫雨桐发言便长尾一甩钻入树屋之内。 不一会儿,莫雨桐便见从树屋内走出个中年男子,正不耐烦地被灵猴拖着裤脚往前走。 男子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穿一条宽松的黑色长裤,在脚腕处用带子扎紧了,勾勒出修长笔挺的长腿,上身肌肉结实,块块腹肌线条清晰,顿时让毒哥生出一种同是寨子中人的亲切之感…… “拜见梵廉真人。”莫雨桐将竹笛别在腰间,恭敬地说道。 梵廉形容有些邋遢,头发像是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乱得跟鸟窝一样,一双眼睛眼角下垂,标准的死鱼眼,见着莫雨桐站在树屋下面,打了个哈欠,不胜烦扰地问道:“你是谁?来找我做什么?” “在下莫雨桐,前来拜师。” 梵廉一脸原来是你的表情,随即一屁股坐在树屋外的平台上,随手抓起一旁的一坛美酒,拍开封泥,仰头灌了一大口,“我御兽师一脉,虽然日渐式微,但也不是随便招收弟子的,你的资质太差,竟然惹得我家泼猴大发雷霆,不收!” 莫雨桐:“……” 梵廉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太死,反而让莫雨桐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他笑了笑,说道:“我一心想修习御兽师一脉,希望梵廉真人能够成全。” “想修习御兽师一脉?你可知若是想将御兽师一脉专研至精髓,需要耗费多少光阴多少精力?以你的资质,还是别在这上面耽搁时间了!”男人喝起酒来极为豪迈,一仰头,灌下的酒倒有一大半洒了出来,顺着下巴一直流到脖子,滑过喉结,顺着胸前线条分明的肌肉流到腹部,“老子给你指条明路,你去找梵衡,跟他学凝炼术,此术不受资质所限,全凭悟性和你的热血!” 莫雨桐摇了摇头,只板着一张脸,严肃起来的毒哥透着一股子迷人的精干味道,微拧的眉头更是充满了禁欲的美感,“清冥五脉,我只想学御兽师一脉。” 轰的一声,梵廉将酒坛砸在林木制成的地面上,被真气震碎的瓦片连带着澄澈的酒液崩裂开来,随着真气的激射,有几片碎瓦甚至直直射向莫雨桐。 莫雨桐避也不避,任由那几个快如飞刀的瓦片自脸庞划过,刮出一条细长的血丝,“还请梵廉师傅成全!” 梵廉怒瞪着莫雨桐,只见对方仍是一副气定神闲,不骄不躁的模样,对此人的气度心下有几分满意。可转念一想,御兽师一脉人丁单薄,又极难成才,自己本身功力就不高,在与师兄弟的比试中一直落于下风,甚至连下阶的一些杰出弟子都斗不过。 他已不盼着有朝一日能踏破虚空,归于仙位,修行至今日,只不过是为了图个延年益寿,弥留到一二百岁再归于自然,哪里再能误人子弟呢?!更何况,这些年来收的几个弟子早就让他对收徒一事心灰意冷。 想到这里,梵廉略微动容的心思又沉了下来,他挥了挥手,果决地道:“不收!” 再三被拒绝,莫雨桐难免失落,只微微垂了眸子,将新丰酒从包裹里取出来放在地上,刻意将酒壶的盖子打开,浓郁的酒香登时散发了出来,顺着风势送上树屋,“梵廉师傅,徒儿明日再来。”毒哥摸了摸脸上的血迹,不禁回忆起当初拜入五毒的时候,好像是坐在花孔雀在寨子里溜达一圈,然后回答了一直在翻跟头的艾黎长老几个问题就过关了…… 就在这时,一阵劲风平地而起,无数的树叶草叶被狂风携卷着激射而来,一阵兽啸声由远及近,不过片刻便传至耳边,莫雨桐只觉声音之响,整个天地都在为之颤抖,明明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血条却急速下降,速度之快是前所未有。 莫雨桐暗叫不妙,连忙盘膝打坐,血条颤抖着回升又颤抖着下降,继续回升继续下降……几乎是这一秒他能回多少血下一秒就全给他掉光了……_(:з)∠)_ 百般无奈的毒哥只好维持着打坐的姿势,就当是游戏里每天的门派打坐了,率先在这里熟悉熟悉环境,免得以后选的位置不对,被石子泥块之类的咯了屁股…… 忽起的罡风已经让梵廉惊讶不已,林中束缚的那只妖兽近些年极为安静,最近却愈发暴躁起来。可更令他惊讶的是,眼前的这个资质极差的青年竟然能够如此熟稔地交流自然清气,将万物的清气转化为自身血气,从而达到回复体力的功效。这种功力,莫说是一般的修真者,即便是资质上乘的清气师也需要修行几十年才能做到。 如此资质竟然得了诀的五个连叉?莫不是诀的判断有误,平白埋没了这个人才? 拧眉沉思,梵廉从平台上一跃而起,跳至莫雨桐身前,将骤然而起冷厉的罡风悉数挡住,他一摊手,一柄短角号凭空现于掌心,鱼鳞纹样的银饰垂挂在短角号的周身,随着风起而发出伶仃当啷的声音,而号角尖端挂着的三枚铃铛却是诡异的丝毫未动。 梵廉熟稔地将犀角号在掌心一转,凑于唇边,呜呜的号角声传了出来,在强大真气的推动下逆着风送往前方不远处的密林里。 罡风逐渐停息,梵廉已是满头大汗,看着顺利升了回去的血条,莫雨桐望向梵廉,见他神情凝重,顺着他目光所及之处,抬眼望向密林深处。 莫雨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前方的林子幽黑深邃,只能看见林子边缘的几棵树木,稍深一点的地方是一片漆黑,就好似一只巨兽正向你张着血盆大口,只是用眼睛看着就生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里面是什么? 毒哥正诧异间,却感觉手腕一紧,脸色惨白如纸的梵廉一把握住了莫雨桐的手腕,眼中闪烁着急切的光芒:“你当真心甘情愿入我御兽师一脉?” 莫雨桐虽然搞不懂梵廉这忽然转变的态度,可眼下事情发展正如他的意便点了点头,应道:“嗯。” “好好好!”梵廉连说了三个好字,只觉着眼前一片坦途,自从御兽师一脉大受损伤,一千年间竟无一人能够独当一面,挑起御兽师一脉的大梁,就连万宝之宝九州寻兽图也隐匿踪迹,只百年才现出一抹残页,显露出一只大妖的踪迹,若十二个时辰还无人能将大妖收伏,九州寻兽图自会将大妖收走,再次隐没于虚空,徒留给残存御兽师一个悲戚的念想。 因而,清冥大陆上的御兽师越来越少,更遑论能够修至通达天人的至高境界,从而撕裂虚空,撞开太古铜门,荣登仙界了。 更何况……想起林中的妖兽,梵廉望着莫雨桐又燃起了希望,如果此人真的有专研御兽师一脉的资质与决心的话,那师傅的夙愿便有望能了! 莫雨桐见梵廉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犹豫了下才将他从沉思中唤醒,“梵廉师傅,你答应了要收我为徒?” 梵廉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见着此人如此一心向着御兽师一脉,喜悦是应当的,可…… 这二十年间,他并不像同门师兄弟宣扬的那般,不曾收过一个徒弟,反而在山下历练的时候收了三五个资质不错的流浪孩童,可这些令他心痛的弟子不是无法在御兽师一路上坚守自我,背弃师门,便是在召唤时心生惶恐被妖兽吞噬。 故而,回了如微阁后他便再也不愿收一个徒弟。 梵廉想了想,对莫雨桐招了招手,沉声道:“你可想知道这林里究竟是何物?” 莫雨桐一听此言便知梵廉十有八.九要带他进去看看,“若是梵廉师傅愿意,就带我进去看看。” 梵廉对莫雨桐点了点头,面色一沉厉声道:“记住!若非由我带你入林,其他时刻万万不可轻易涉足此林!至于原因……”他略一停顿,沉声道:“你看了便知。” “谨记。”神秘的味道让莫雨桐来了几分兴致,毒哥将别在腰间的笛子抽在手中,把玩着转了几圈。 ================================= 作者有话要说:  毒哥就要升级了……太不容易了_(:з」∠)_ ☆、无考验,不收徒。 梵廉在空中打了个响指,两只翠绿羽毛红色尖嘴的鸟叼了件褐色的袍子从竹屋里飞了下来。梵廉伸手接过袍子,在空中抛了两粒黑色的米粒大小的丸子,两鸟各自接了一只,衔在嘴中,叽叽喳喳,叫声清脆地向着竹屋飞了回去。 梵廉将褐色袍子穿了起来,款式跟梵衡穿的相差无几。随手从腰间拿了根绳子将散落的头发绑了起来,束成马尾高高得垂落脑后,中年男人瞬间就从一副邋里邋遢的猥琐形容变得精神奕奕,英姿飒爽。 莫雨桐望着梵廉眉宇间的凝重,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 “走罢,记住,紧跟在我身后,切莫离我超过三步远。” “嗯。” 二人向着幽黑深邃的林间走去,身后,那只高傲又狡黠的灵猴叽叽地叫唤着,似是想跟上去,却在触碰到林子边缘的时候,像是被什么击到了一样身子剧烈一颤,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 一进入林子,莫雨桐便嗅到一股腐臭之气,冲天的恶臭让他忍不住俯下身来扶住一旁的树干大吐特吐,梵廉见状,神情凝重地拉起莫雨桐的胳膊,逼他站直了身子,指尖亮起一点白光,在他鼻尖轻点,莫雨桐顿觉空中的腐臭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可鼻尖也嗅不到任何味道。他耸了耸鼻子,用力嗅了嗅,果然丧失了嗅觉,毒哥感觉很不好。 梵廉见他板着张脸,解释道:“我暂时封掉你在嗅觉上与清气的交流。切莫多想,这是为了你好,这味道嗅得久了,会使人心智狂乱。” 莫雨桐点了点头,“多谢梵廉真人。”嗅觉一封,就像是感冒时堵了鼻子,连带着声音都带了浓浓的鼻音。 再往深处走,即便莫雨桐这个刚踏进修真之门,还未正式走上修真之路的人都能感觉到浓浓的杀意,强大的力量似是被实体化了一样,化成一片片锋利的刀刃,自肢体周围划了过去,明明皮肉都感觉到了疼痛,可莫雨桐将袖子撸到手肘处,看着赤.裸的手臂,却丝毫未见半点伤痕。 就在他讶异之时,林子深处忽然响起了浓重的喘息声,“哈……哈……”一声一声伴随着心跳,像是擂鼓一样在耳畔激荡。 “稳住心神。”梵廉沉声道,莫雨桐随着闷哼的喘息声不知不觉地往前走去,在抬起脚即将跨过地面上的一道黄色符咒时,身子忽然被一条胳膊拦住了去路,他一怔,这才发现脚下铺了一串黄符,数百张画着红色纹印的符箓在地面上连起一串,向着两边呈现拱形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在密林里的无限远处。 “这是封印。你踩进去虽然破坏不了封印,可人却会被封印上凝聚的真气弹飞。”梵廉的脚步停在这里,不再前进,他凝望着密林深处,沉声道:“野轨。” “喝!”爆吼声响起,一股狂风携卷着无数沙尘自林中向他二人涌了过来,在即将撞上两人面堂的时候忽然被一道无形的空气幕墙尽数截在半途,轰轰轰的声音在耳畔炸响,声音之大让莫雨桐难以忍受地捂住了耳朵。即便如此,也仍是有罡风透过咒印凝成的幕墙刮了出来,狂沙乱舞,吹得莫雨桐几乎睁不开眼。 “宁沙小儿!快放我出去!”闷雷一般的吼声自林中传了出来,好在莫雨桐先前就遮住了耳朵,饶是如此,也被这吼声激得血脉翻涌,血条颤颤悠悠地往下掉。 莫雨桐看着头像下面那个黄色的debuff,再次无语。 经脉受损,每秒损失一百滴血,倒计时还有十秒。 看了下自己的血条,满血也不过是一千三,这绝对不是他能单挑得起的BOSS…… 连忙坐下调息,在闭上眼睛的瞬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一个一头银发的高大男人被四肢大敞地吊在树上,赤.裸着的肉.体上画着黑红色的纹案,从被藤蔓捆缚住的双手开始直到修长有力的双腿一直蔓延到足尖,就连臣服在胯.下的阳.物上也画满了诡异的图案。 就在这时,一直垂首被长发遮住脸庞的男人忽然抬起头,透过浓密的发丝,莫雨桐看到一双通红泛着妖气的双眼,心下顿时一惊,抿了抿唇,差点儿喊叫出来。 梵廉要抵住这千年老妖的功力也是极为耗费心神,他一边运功相抵抗着大妖的真气激荡,一边又尽可能地将扑向莫雨桐那边的真气引导到自己身边。 梵廉看向莫雨桐,见青年盘膝坐在地上,两手手掌摊开搭在膝盖上,手心向上摆出了五心朝天的姿势,周围清气游走不息,源源流转灌入青年体内。面上更是形容不变,一派坚定淡定沉着之风,心下却是越来越喜,只道自己这次终于寻到了有望继承衣钵的良徒! “小子,睁开你的双眼看着!这便是九州寻兽图上的大妖!以后可能是你的朋友,但更可能是你的敌人!莫雨桐,告诉我,你可害怕与这样的怪物为敌?” “怕。可我不会后退。”莫雨桐语气一向冷淡,然而声音却不低,即便是逆着风也将这犹如宣誓的话语送进了梵廉的耳中。 仰天哈哈大笑,甚至笑出泪水,梵廉再不犹豫,抽出犀角号凑于唇边,两手手指起起伏伏,沉闷的声音随之传出,虽然听不出什么节奏与音调,但此音辅一吹出,莫雨桐便感觉到周身遭受的强大气压减弱了许多,甚至连被吼声震慑住的肢体也能自由动作了。 一曲号音吹毕,树林里的巨兽也随之安静下来,再传出来的声音不带有任何霸气,蒙上了些许沧桑与郁郁,“宁沙,你困了我百余年,究竟要将我困到何时?既然你无法将我驯服,不若放我自由,我野轨虽为妖兽,但一向重诺!你若答应放我,我便对天宣誓,你他日若是你的师门有何危机,我野轨定然帮你一帮!” “师门危机事小,天下苍生事大。”梵廉冷淡地说道,“野轨,你从九州寻兽图上逃脱出来,不受天命所控,我若将你放出,你定然要吞食修真者,甚至是毫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宁沙,那我应你,我出去之后绝不伤害一个人类,如何?”妖兽的声音软了下去。 “你且在此在静心几年!”梵廉丝毫不为之所动,冷然道。 他拉起莫雨桐,转身便走。 身后又传来野轨暴怒的吼声,却是越来越远,直至师徒二人再从幽暗的密林中走出,沐浴在阳光之下,吼声这才归于一片宁静。 灵猴见主人安然无恙地从密林中出来,欣喜若狂地扑了上去,挂在梵廉脖子上兜了一圈,随即灵巧地一蹦,跃至梵廉头顶,一只脚勾住梵廉的耳朵,抓虱子似的在他头顶挠着。 梵廉脑袋上顶着捣乱的灵猴,虽然形容十分滑稽,但仍面不改色地对莫雨桐说道:“莫雨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可愿入我御兽师门下?!” 莫雨桐笑了笑,说道:“梵廉师傅还在考验我的决心?” 梵廉死死捏住莫雨桐的手腕,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用力过度,正捏的毒哥的血条又开始缓慢下降,他一咬牙,直言不讳:“我修行三十余载,现今也只不过是灵明期,我在御兽师一途上领悟的不多,你可会埋怨于我?” “不会。”莫雨桐淡淡应道,声音冷冷清清。 梵廉一怔,看着莫雨桐的神情,忽然觉着仰头大笑:“好!是我眼见狭隘,太过自以为是了!”笑毕,眼角余光瞄到地面上那瓶新丰酒,面不改色地俯身拎起,在壶口深深一嗅,发出“啊……”的一声舒爽赞叹,酒香醇厚,入了五脏六腑平生一股干云豪气! 莫雨桐微笑着看梵廉喉结滚动,清澈的酒液在日光下反射着粼粼白光,一抹嘴,梵廉笑道:“好酒!我已经饮了你的拜师酒,还愣着做什么?” [梵廉请求收你为徒] 接受/拒绝。 剑三的收徒界面忽然弹了出来,莫雨桐毫不犹豫地选了接受。 就在这时,莫雨桐周身骤然泛起一阵微光,一道蓝白相间的光芒从足下盘旋着上升,绕至头顶,啪的一声,光芒炸开,游戏界面自动浮现出来,莫雨桐仔细一看,人物头像那边的等级竟然变成了十八级。 细思之后,莫雨桐暗想,难道说要触发了什么事件或者状态他才能升级? 迫不及待地点开技能栏,莫雨桐惊喜地发现,补天诀亮了! 切进补天诀的技能树,冰蚕、醉舞、蛊惑和圣手都是亮的。 莫雨桐喜不自胜。虽然在90年代的基三里面,五毒比较平胸,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会加血能治疗无疑是个逆天的技能! ================================================= 作者有话要说:  升级了_(:з」∠)_ 我在琢磨着18级以后是不是应该收个费啥的,掏空毒哥的金币乃们觉着肿么样= =+ PS:给没玩过剑三的妹纸们的备注:补天诀是奶妈的内功心法,切换补天可以用一系列的加血和辅助技能。 PS又PS:一如妹纸达成成就[第一百个评论],明天答谢大家加更一章! 第一更会放在中午十二点,第二更还是晚上十点,据说双更会跳点击,你们不要忘记来看啦╭(╯3╰)╮ ☆、15·无基础,不成才。 莫雨桐年轻的脸虽然仍旧冷冷清清,可微翘的嘴角却泄漏了他心中的喜悦,梵廉一直绷着的脸也有松动的神色,露出欣慰的笑容。 且不论莫雨桐这拿捏不准的资质,便说他这份面对金丹期大妖的淡定从容,便是他以往弟子所不具备的。人到老时便盼着能将平生所学传承下去,虽说他还有几十年才到大限,可用几十年来培养一个杰出弟子却也是极为不易的。 沉思了下,梵廉按住莫雨桐的肩膀,肃容道:“虽然我现今已经收你为徒,可不能破了门内的规矩,这一年你还是要待在不辍殿里潜修基础,学会吐息,学会如何将自然清气吸纳入经脉。一年后的外门弟子大选,不求你出类拔萃,夺得头筹,至少也要位列三甲!你可能做到?”梵廉这一番思量自然是怕莫雨桐因走了捷径而心焦气躁,学习御兽师一脉的清气游走固然重要,可这一切的境界都是基于清气的吐纳,如果连基础都打不好又遑论上层术法的学习! 莫雨桐想了想,应道:“好。”对他来说,辅一入门,比起高深的术法,打好基础更为重要。 梵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不再露出半分喜悦,他对莫雨桐道:“方才为师只是为了考验你的决心,才用千年妖兽试探于你。平日里,我们驱使的妖兽很少有如此高的修为。” 想起方才在密林里浮现于眼前的男人,莫雨桐问道:“妖兽也可以修炼成人形?” “可以。”此时此刻,梵廉虽然恨不得将平生所学悉数教给莫雨桐,奈何他也知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只按捺住沸腾的热血,循着莫雨桐的问题解释道:“妖族修真与我五脉修真有所不同,妖有妖道,在妖正式开始修真之前,先要筑基,以保吸纳的清气能游走于经脉之间,汇聚于五脏之内,然后便是要修炼至成人之境。” “成人”一说莫雨桐在罗笙那里听说过,梵廉此时提起,倒也不陌生,“成人之后才算是妖族正式开始修真?” “没错。”梵廉将头顶的灵猴扯了下来,对莫雨桐道:“此猴虽然能通过清气多少来判别资质高低,但只是灵智稍开,化不成人,说到底也不过是畜生一只。” 灵猴闻言,本就被梵廉抓的身子疼痛,现在更是恼怒,对着梵廉一龇牙,叽叽叫唤着,梵廉脸色一沉,怒道:“让你修炼,却成日偷我的酒喝,不愿听我骂你畜生,就快快成人!” 被戳中软肋的灵猴登时萎靡了下去,从梵廉掌中挣扎出来,一蹦三跳地跑远,忽然拧过头来,凶神恶煞地瞪了莫雨桐一眼,嘴边勾起了一个阴森可怖的笑容。 被莫名其妙地以仇视目光瞪了的毒哥:“……” 梵廉叹了口气,这只灵猴是他御下的第一只妖兽,名唤决,跟了他几十年,可一直惰于修炼,止步成人之境已逾十年,平日里又骂不得打不得,一骂一打就摆出一副泪汪汪的可怜模样,让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决的小时候,抱在怀里都怕捏碎了骨头,真真是叫他伤透了脑筋。 再不多想,梵廉对莫雨桐道:“这猴崽子让我宠坏了。我继续与你讲解妖族。”他顿了顿,调整了下情绪,声音平稳地续道:“在成人之后,妖族又分金丹、凝魄、炼魂、元婴、渡劫五重境界,每一重境界的突破都有天劫降临,最后一重渡劫期是三大天劫释火、转雷、洪涛择其一而受之。渡劫期过后,一旦金丹不毁,清气不散,那太古铜门就会直接为其打开,飞升仙界。最终飞升的妖族只有能修成人的妖族的千万分之一,然而,更多的妖族却是在连成人之境也修习不成的。” “那林中那只名唤野轨的妖兽是什么境界?” “他已是炼魂期,若是这些年潜心修炼的话怕是现在已经要到了元婴期,元婴期的大妖,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四方域主和三教长老才有可能收伏了。一百年前,他被九州寻兽图放于人间,当时得到九州寻兽图的人正是师尊宁沙。师尊循迹而去,将其收伏,原以为驯化过后会成为令御兽师扬眉吐气的利器,可用来在每十年的门派比试中为门派一战。却没想到,野轨居然突破了九州寻兽图的桎梏,丝毫不听从师尊的命令,反而将师尊打成重伤。后来,在身为咒印师的宁然师叔祖的帮助下才得以将其困在这座未迷林中。” 毒哥挂着八号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为何一直称呼师傅是宁沙?” “妖族一旦成人之后就会变得对时间极为不敏感。这也就是民间流传的一些妖怪故事中男子已然变成白发累累,而痴心女子还一副花容月貌的原因。野轨一直不知师尊早已大限降临,我也一直默认了他的称呼,不然,万一他发起狂来,誓要突破这重重禁制,以如微阁如今的本事,也只能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才有望残存。” 换言之,这妖兽野轨于如微阁就是个足以招致灭门的隐患,总有一日野轨会明白过来,时非昨日,如微阁已然不是当年那个鼎盛时期的如微阁。 然而……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却又放不得野轨。更何况还有哪门哪派愿意来帮扶他们,收了野轨? 梵廉说到这里叹息一声,他这一生已是无望能够收伏野轨,只盼着眼前的青年能够传承衣钵,修成大业,了却他们三代的夙愿。 梵廉再讲解了少许关于御兽师修行的法诀,便送莫雨桐回了不辍殿。 *** 如微阁外门弟子的训练很简单,每日里早晨与黄昏各打坐一个时辰,每隔一天便有内门的弟子下到外门给他们讲解《紫霄诀》,以供弟子学习清气游走之法。其余时间便各自回屋,专研精修。 日子过得苦不苦累不累全看自己能否将全神都贯注到修行之法上面。 自从补天诀亮了起来,头像也从大侠变成了五毒之后,莫雨桐意外发现他可以通过打“怪”升级了,就连一只蚊子打死了也能给他提供一点经验,虽说这一点经验在剑三长得可怕的经验条上,有和没有并没什么两样…… 包裹里还有一些满级之后攒下来的玄九丸,在人家打坐潜修的时候,莫雨桐便跑到不辍殿的后山,打兔子,打飞鸟,升升级,尸体落下来了还能拎回去给厨房加餐。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莫雨桐从十八级升到了二十级,技能界面却没再多出其他的技能。按理说现在应该有蛊才对,一个五毒要是不上蛊,单凭输出的话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而另一边,夏溪风却是更为勤勉地学习《紫宵决》,他本来就资质出众,即便不修炼,自出生起体内的清气就足以让他一举筑基,现今有了法门,进步更是飞快。莫雨桐虽然比一开始升了五级,可他在看到夏溪风的等级的时候也还是几个问号。不过,能看到不辍殿里其余几个小伙伴的等级,大概都在三十几级。 一开始起点便低,莫雨桐更是勤奋地在后山打鸟打兔子,悲剧的是,这片地图上的怪不是自动刷新……打到后来毒哥只好一寸一寸地扫荡过去。 这天,莫雨桐正要出门继续去后山凌虐小动物,却见天际一片光芒闪烁,清亮剑吟呼啸而过,下一瞬间人影便出现在眼前。是一个穿着紫色道袍,头戴高冠的青年弟子,抿着唇一副冷漠的样子,“夏溪风在何处?” “我便是。”夏溪风此时正从外面回来,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听到这句话时停下脚步,望向青年修者。 修者再也不看莫雨桐一眼,身形一动便如一阵疾风迅速移动到夏溪风身前一臂远处,下一刻周身剑光萦绕,两指一并向夏溪风面前激射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夏溪风面不改色,向左侧一撤,只一动身便躲过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击,再要还手时,却见对方已向后跃开,凭空抛了一个卷轴,红绳脱落,卷轴浮现在空中,自行打开,一排排烫金打字浮现在卷轴表面。 青年修者单手背于身后,语气傲慢地说道:“夏溪风,你资质绝佳,梵丘师叔要收你为徒,专研清气师一脉!” 方才的破空之声引得不辍殿里其余的弟子纷纷探出窗口在看热闹。 且不说清气师在整个清冥大陆便是受人敬仰的存在,就说梵丘真人的地位,那可是如微阁的代掌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一旦尘镜掌门陨殁,那便是梵丘真人执掌如微阁大权。能得到梵丘真人的垂青,岂止是三生有幸。 虽然早在当初夏溪风试炼的结果便让人十足惊讶,可真正到了夏溪风要被提拔的时候,其他外门弟子的脸上都难免露出嫉妒的神色,眼巴巴地望着夏溪风,恨不得站在那里的人就是自己。 然而,夏溪风却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惊讶的话。 他拒绝了青年修者。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猜猜夏溪风为啥要拒绝呢~? ☆、无流言,不孤立。 青年修者名唤凌光,是梵丘座下的首席大弟子,研习清气师一脉,现今境界已有心动后期,在凌字辈中当属佼佼者。方才刚结束闭关,可惜的是此次闭关并未有太大的成效,冲击金丹期以失败告终。 清气师向来受人敬仰,因而大多心高气傲,而凌光又因未能突破至金丹期而心中郁郁。见此人对师尊的垂青毫不感恩,反而弃如敝屣,当下心生恼意,抬手一拂,未见宝器先见一道紫雷从天降下,直直劈向夏溪风。 夏溪风躲也不躲只站在那里,紫雷兜头盖下,从头将夏溪风贯穿。 莫雨桐切了补天,悄悄隐在无人注意的地方,tab锁定夏溪风,决定若是待会儿斗起来,他不便直面与内门弟子发生冲撞,便只能靠着补天诀偷偷帮这小子一把。 没想到这一击打在夏溪风脸上只是让他的头顶冒出缕缕白烟,夏溪风定定地望着凌光。在凌光方才出手的一瞬间他便感觉到,虽然周围清气流动起来但却只有少量凝聚在凌光手中,清气师过人之处便在不用依凭外界宝器便能将清气凝成真气,可也因此,会极易让人从周围清气的游走上判断出术法的强弱。 凌光抿了抿唇,眸色一沉,喝道:“确有几分胆识!师尊惜你爱你,你为何不愿入我清气师一脉?” 夏溪风板着张小脸,面无表情地说:“我无意于清气师,我想研习的是纯阳师一脉。” 凌光心里冷笑一声,虽说如微阁是以纯阳师一脉为尊,可自从梵清师叔与尘镜掌门一同闭关冲击元婴之后,如微阁的纯阳师便由梵玉师叔统一教习,而论起境界,梵玉师叔远远比不上师傅,再说起教习弟子上,梵玉师叔一直中规中矩,虽然也是勤勤恳恳,却未曾见过门下出过哪些出类拔萃的弟子。夏溪风这么好的资质,落在梵玉师叔手中实在是可惜了。 凌光虽然心知如此,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现今如微阁以资质为尊,夏溪风的资质显然要超过自己,若是提拔到师傅门下,师傅必然会全力教导夏溪风,忽略了自己,更不会像从前那般一心一意倾囊相授。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费口舌给自己树立个竞争对手。 思及此,凌光对夏溪风点了点头,肃容道:“这是你自己做下的决定,日后莫要后悔,跑到师尊面前哭诉。” 夏溪风昂着的脸表明了他的态度,“我不会后悔,我来如微阁只为了一人。” 凌光严肃的脸上也难免露出了一丝好奇,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人选,“是谁?” “梵清真人。” 凌光:“……” 闻言,一旁躲在门后的弟子倒吸一口凉气,开始窃窃私语。 “他居然想当梵清真人的弟子?” “梵清真人可是从不收弟子的,这几百年来,如微阁只出了梵清真人这么一个天才,师祖让他专心研习纯阳师,从不用理会师门事务的。” “我也有听说过,我还听说这一代年轻弟子当中,唯有梵清真人可堪与三清教的连耀真人一战。” “啊?我怎么听说,十五年前的比试,咱们梵清真人输给了连耀真人啊?” 莫雨桐驻足听了一会儿,听到最后几人孩子的对话却从莫雨桐身上转到了那个连耀真人身上,说起连耀的事迹却是越说越夸张,如何单挑金丹大妖,夺回师门秘宝,又是如何在十年大比上一招击败其他弟子……简直是奉为神人! 这传奇之所以成为传奇,流言功不可没! 见夏溪风眼神坚定,凌光直言不讳:“梵清师叔从不收弟子。” “我知道。”夏溪风眼中露出少许失望,沉声道,“我会让他收我为徒的。” “呵……”凌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说道:“那你便好自为之。” 如微阁现今辈分最高的乃是尘子辈,岁月荏苒,当年的如微七子如今只剩掌门尘镜一人,其余皆都因突破不了寿命大限而化成清气融于自然。而掌门尘镜自修行以来便不问世事,一门修道,即便接任了掌门之位也是常年闭关于须弥极境,将掌门之责交予门下大弟子梵丘。 梵字辈即为尘字辈下一代弟子,按入门先后排列,依次为梵丘、梵清、梵廉、梵玉、梵衡、梵奎和梵紫。梵丘乃如微阁代掌门,行掌门之责,统帅整个如微阁上下大事,高居须弥极境之下的天枢殿。其余几个师兄弟各有职责,分居北斗七殿其余六殿。 唯有这梵清与人不同,虽位列北斗七殿长老之一,却从不出席门派的任何事宜,自被尘镜掌门带上如微阁起便随在尘镜身边一同闭关。有人传言,梵清天资极好,不过百余年便已经快要突破大关,修成元婴,门派上下都对梵清寄予厚望。也正因如此,尘镜从不许梵清在其他琐事上耽搁修行的功夫。即便是在如微阁待了快有百年的内门弟子也很少有人见过梵清的尊颜。 若说连耀是整个清冥大陆的传奇,那梵清则是如微阁的传奇。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去亲自教导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 夏溪风拒绝成为梵丘弟子的事情很快便被传言开来,谣言总是格外可怕,一件事情经过三个人口口相传,传到第四个人口中便可变得面无全非。 周围弟子看夏溪风的眼神从疑惑到鄙夷再到厌恶不过是几天的光景。夏溪风一向独来独往,平日里本来还会有段少辰等人同是开封城出来的少年给他送些好吃的打打牙祭,可最近几天,他们几人都是躲得远远的,在一旁对夏溪风指指点点。 “就是他,心高气傲,真把自己当盘菜,就连梵丘真人都不放在眼里。” “啊,我听说他还是个瘸子呢!” “岂止是瞧不起梵丘真人,他还眼高于顶,妄想着拜到梵清真人门下呢!” 夏溪风虽然面上冷漠,可夜晚回到屋里,莫雨桐总是能看见,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少年正坐在板凳上望着桌面的茶水发呆,不禁又让他想起当初在小巷中见到的夏溪风。 将拳头塞进嘴里,死活不肯发出一点屈服的声音。可他一直拿这样的熊孩子没有办法,就像他当初拿他家那个倔脾气的臭弟弟一样。 更令莫雨桐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居然会牵连到自己身上。他不过是看着夏溪风孤独,在后山打鸟的时候偷偷烤了只小鸟给夏溪风补身体结果就被打成了夏溪风同党。 可笑的是,这两人一个性子淡然,从不介意流言蜚语,一个性子冰冷,宁肯背下罪责也不愿意多作解释。也就任由着谣言越传越凶,传到后来便变成了夏溪风靠着作弊骗过了灵猴,其实资质没那么高,还恬不知耻地想要抱上梵清真人的大腿,再借以机会赖上掌门。 至于无辜躺枪的毒哥,则是被冠上了抱夏溪风大腿,妄想染指北斗七殿的罪名……_(:з)∠)_再加上他当初明着对梵衡说要研习御兽师一脉,更是被打成了“无能还偏要逞能”的那一类人…… 于是,这座小屋里的难兄难弟就在不知不觉间被大家孤立了。 莫雨桐最近的感觉很不好,倒不是因为周遭环境让他觉着十分压抑,只是那根经验条在卡满二十级的时候不知怎么便不再动弹,任由他心狠手辣地屠杀了半片树林的飞禽走兽也没有多上一点经验,脾气好的毒哥难得的暴躁了。 若是连二十级都升不上去,他又如何能做到答应梵廉的事情,在一年后的外门弟子大选上名列三甲?如何能趁着这个机会,将老人托付的橙玉冰晶交给代掌门? 他一向言出必践,既然答应了老人就必然要将橙玉冰晶物归原主,只是期间的复杂倒是他没有想到的。怪也怪他想的太过简单,在这个世界里,掌门不是你想见,想见就能见…… 解除掉五心朝天,莫雨桐看着界面上的真气值补充满了,又不死心地捏死一只要上树的蚂蚁,见经验条仍是一点未涨,郁闷地转动着手中的笛子。 就在这时,周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莫雨桐凝神听去,却觉着声音越来越响,他警惕地一运扶摇,纵身上树,单膝跪在树干上,警惕地查看着周围的情况,TAB一直在不停地切换,从蚂蚁到飞鸟,目标一个又一个的变化。 前些日子便听说,最近后山变得有些不安全。 一个外门弟子外出采药,一夜未归,第二日清晨却被发现在后山山沟里,身上肋骨断了将近半数,只吊着一口气息苟延残喘。抬回不辍殿,经凌威查证周身并未发现有任何术法残留的痕迹,倒不知道这伤势究竟是何人以何方法所为。一番查证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凌威便说只是下山采药时不慎脚滑从山坡上跌落下来。 结果,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越来越多的弟子在后山发生事故,身上皆是多处骨折。 更为诡异的是,这些弟子一直都昏迷不醒,即便通过喂服丹药将周身骨折之处将养妥当了,也都沉睡在梦中,任凌威怎么敲打辱骂也没有睁眼的迹象。 凌威心生惶恐就将事情上报给了内门,本来这后山已经被内门弟子封住了,可靠着打怪升级的毒哥在不辍殿里只能拍拍蚊子,打打蟑螂,着实没什么意义。不顾代掌门梵丘真人封锁后山以待查看的命令,莫雨桐便经常偷偷跑进后山。 难不成,真的让他遇到了袭击众多弟子的罪魁祸首? 窸窣的声音越发靠近,像是什么东西被拖在地上一般,莫雨桐专心致志地用tab搜索着目标,忽然,他停了下来。 目标里不再是飞鸟昆虫,有了新的事物。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这张写得卡死我了QAQ 时速掉到了几百,我就是个大悲剧_(:з」∠)_最不会写转折了…… 下面收五毒,猜猜首先是哪一只~~ ☆、无蠢货,不暴露。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怀抱着药篓子,弓着背耸着肩膀,提心吊胆地走在后山密林中。 树影婆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刮起了大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听在少年耳中,更是平添了几分惧意。 他一边瞪着双惊惧的大眼四下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一边分神寻找着一种叶片暗红,叶脉翠绿的药草。 这个少年正是当初与莫雨桐、夏溪风一起从开封城挑选进如微阁的弟子,名叫段少辰。他正在苦心寻找的草药正是一种名为“聚灵草”的初级药草。 聚灵草虽然极为常见,但用途十分广泛,不仅可以凝炼丹药,还可在修炼时点燃了放在身畔提升清气的流动,唯一的弊端就是焚烧之后味道有些大,甚至几天几夜都消不掉。 内门弟子大多忙于修炼,采摘聚灵草的责任便落在了他们外门弟子身上。凌威给外门弟子每人每日都订下了一定的份额,每日必须完成既定任务,月末时经由凌威统一验收,一旦完不成可是要接受凌威惨无人道的惩罚! 虽然代掌门下令封了后山,可原定下每日要采摘的草药并没有取消,从修行开始到封山那天的聚灵草要一株不剩地全部上交,明日凌威便要来检查。 都怪他前些日子偷懒,每日在屋里打坐睡觉,想着这个月还早便没去后山采药,结果等到现在,他手里可是一株聚灵草也无! 想到这一点段少辰就头皮发麻,虽然凌威师兄平日里懒懒散散,可一旦惩罚起人来可是半分不讲情面。前些日子,罗沉打坐的时候打盹儿被凌威师兄发现了,那可是挂在树上倒吊了整整一个时辰! 段少辰虽然既害怕遇到这些日子在外门里疯传的妖兽,又害怕受到凌威的惩罚。但比起密林里未知的恐惧,来自凌威的实打实的威胁更让段少辰觉着恐惧。因此,两相比较下来,他才敢独自一人偷偷跑到密林里,想试一下能不能补齐定额的聚灵草。 现在还是下午,日头正高,倒给段少辰添了些胆子,虽然本就心中害怕,连看着平日里熟悉的一草一木都疑似埋伏着危险,可一路寻过来,也找到了不少的聚灵草。 一手挂着药篓,段少辰靠在一边的树干上,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苦着脸,吭哧吭哧地喘了几口粗气。 祖师爷爷,保佑徒孙这次安然无恙,徒孙保证下次再也不干这种事了!一定每日完成每日的任务,绝不拖延! 念叨了一长串,段少辰扶着树干站起身来,将药篓子背在背后,刚迈出第一步,身子便僵住了。 就在他方才靠在身后的那棵参天大树上正吊着一条巨蟒,周身覆盖着黄铜色的鳞甲,长尾盘在树上,俯下身的那部分像是张开的斗篷,硕大到几乎遮蔽了阳光,胸腹部的前半截画着朱红色的纹案,发出嶙嶙红芒,活像是一种诅咒。 这条蛇正眯着满布阴森的细长双眸一寸不离地盯视着段少辰,两者之间的距离近到只要巨蟒的蛇信子稍微多吐出一寸便可触碰到他挂满冷汗的鼻尖。 巨蟒一歪脑袋,额头上的鲜红纹样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吐了吐蛇信子在段少辰脸上轻轻一扫,随即眯着的双眼微微瞪圆了,细长的瞳孔中带着迷茫和少许兴奋的神色。 段少辰身子剧烈一颤,下一刻,身形便迅速后撤,随即转身飞奔而逃。他本就有意学习纯阳师一脉,早在来如微阁之前,身为铁匠的父亲便送了他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这柄宝剑虽然在修真界算不得什么法器,但却与他联系密切,驱使起来更是得心应手,方才才能在一瞬间将清气爆发,转为可供御使的真气,将自己从巨蟒身侧弹离开来。 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给他争取了逃命的机会,段少辰背着药篓子,全力奔跑着。虽然他天资不错,可才刚刚入了修真之门,哪里能是这样一只巨型妖兽的对手。 咚咚咚——心脏剧烈跳动着,身后沙沙沙的声音越来越靠近,段少辰扭过头一看,顿时瞳孔紧缩,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巨蟒拖动着粗大的身子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追逐着,即便身子碰撞到两侧高大的树木,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再不敢多看一眼,段少辰害怕地一头钻进前方密集的灌木丛中,矮着身子在诸多矮小的植株中穿行,段少辰身上脸上都被刮出细小的伤痕。这里是条近路,从这里跳出去便能到后山一片树木十分密集的地方,到时候他就可以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再说。 被莫雨桐tab锁定的目标正是这个段少辰。 毒哥看到忽然出现在界面里的头像,默默无语了一把。 如果说基三界面在这个世界还算运作正常的话,现在能锁定段少辰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在段少辰心中已经把他当成了“敌对”,两人成立了仇杀的关系? 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多想,他便看见前方不远处,忽然有一个人影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就地一滚便站起身来迅速地奔向他所在的这棵树。 来的人正是段少辰,他头顶上挂着杂乱的树叶,在冲到树下的一瞬间顿住了脚步,抱着药篓子犹豫了一下。 他是为了这一筐聚灵草才来后山冒险的,现在让他丢下这筐药草不是白忙吗?! 身后的窸窣声越来越近,段少辰一咬牙正要将怀里的药篓子丢在地上,却见一只手从树上伸了下来,抬头一下,正是莫雨桐倒吊在一侧树干上,伸长了手要帮忙接过他手中的药篓子。 段少辰眼中闪过了厌恶的神色,操着一口稚嫩的口音,说道:“呸,土豪!” 莫雨桐:“……” 他无奈地拧了眉,土豪是他在外门弟子里的骂名,自从他被灵猴探出了极差的资质,关于他如何通过如微阁的入门考验便成了外门弟子茶余饭后的谈资,各方说法不一而足,最终却都一致赞同了一个观点——莫雨桐是土豪,在开封城可是拿了上百个清气之石买通了选拔弟子! 他其实真的很想哀嚎……明明他们大五仙教已经穷的连布料都买不起了,何来的土豪一说_(:з」∠)_ 段少辰这些贫苦出身的孩子自然是瞧不起想象中满身铜臭的毒哥,可现下也不是澄清误会的时候,莫雨桐一见药篓里装的东西就明白了事情原委,他又伸了伸手,说道:“能不能完成任务,全看你自己。” 段少辰怨恨地瞪了莫雨桐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中的药篓子递给了毒哥。 毒哥随手将药篓子往包裹里一塞,又伸手拉段少辰上树。 恰在这时,烟尘四起,巨蟒扭动着粗长的身子从密林深处缓缓走来。 莫雨桐tab的目标自动锁定在了巨蟒的身上,看着头像下面血条和蓝条上的一连串问号,默默地抿了抿唇。 这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妖兽。 两人藏身的位置虽然有密密的树叶做遮掩,但仍旧小心翼翼地尽量缩小着身子。这处位置十分隐蔽,他前些日子私自跑到后山打怪升级,碰见巡山查找妖兽的内门弟子也是躲在这里,他不担心妖兽凭借肉眼能看到他们,他只担心妖兽与人类不一样,它们嗅觉过人,能凭借气味发现他们二人的踪影。 因而,早在进山之前他便在身上抹了一种这里常见的植物的汁液,见段少辰来了便警告他不要说话,然后塞给他几片叶子让他快速咀嚼成泥,涂抹在身体和脸上。 可段少辰却梗着脖子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莫雨桐,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的聚灵草呢?” “在包裹里。”莫雨桐也压低了声音回应,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巨蟒妖兽的身上,这只妖兽看起来有些眼熟,长得倒是和灵蛇引召唤出来的双生搅基蛇中的一只比较相似,只是体型比游戏里那只不知道大了多少。 段少辰听了莫雨桐的回答只以为他在敷衍,脸色难看地说:“你骗了我的药草!” “……”莫雨桐紧抿着唇没再回答段少辰的问题,随手从包裹里又将装着聚灵草的药篓拿出来递给段少辰,原以为能绝了这小子的唠叨,却没想到段少辰抱了药草居然还十分不识趣地冷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莫雨桐已经开始后悔救这小子了,气从口出,话说的越多,气息就会愈发暴露。自藏身在这处,段少辰不知说了多少句话,还不肯咀嚼遮掩气息的草药,再这么说下去,怕是马上就要被妖兽发现了。 段少辰自是没有注意到这些,见莫雨桐不搭理自己便坐在树干上,蠕动着嘴唇数着药篓里的草药,见草药数目一棵没少,放心地长吁了口气。 也正是这一口气,彻底地暴露了他们二人的位置。 原本在林间盘绕的蟒蛇忽然定住身子,扭过斗篷一样的上身,细长的眸子直直地望向了这边。 嘶——嘶——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肯定猜出来了第一只五毒是神马,不过还没有这么简单就收掉~~ 求反馈求反馈~~和读者互动神马的最喜欢了╭(╯3╰)╮ PS:给没玩过剑三的妹纸们(也许有汉纸?)的备注 ①五毒教是剑三里面的一个门派,以蛊和御使五毒闻名,五毒是:蝎子、蛇、蜘蛛、蜈蚣、蟾蜍。 ②【他其实真的很想哀嚎……明明他们大五仙教已经穷的连布料都买不起了,何来的土豪一说_(:з」∠)_】 这句话只是吐槽,因为剑三给毒哥设计的衣服布料越来越少……总有一天要被城管们拎回大牢看(tiao)押(jiao)的2333……壮哉我大毒哥!~呱~~ 看不懂不影响剧情=w= ☆、无迷路,不危机。 巨蟒这一转头,叫莫雨桐看得愈发仔细。   这只巨蟒外型是眼镜蛇的模样,可体型却比一般的蟒蛇都要粗壮上许多,周身皆覆盖着的坚硬如铁的黄铜色鳞甲。细长的瞳孔像是两根锥子镶嵌在眼睛中,泛着阴森冷厉的光芒,鲜红的蛇信子在空中不停地上下翻舞着,发出了嘶嘶嘶的声音。 一看这模样就知道不好招惹! 尤其是当巨蟒发现了目标,猛地一甩长尾,将身侧一棵足有三人合抱之粗的参天大树拦腰折断的时候,莫雨桐更加确认了这个BOSS他一个人推不了! 战斗力比5多不了的毒哥根本就没有要与之一战的愚蠢想法,站起身立马要运起轻功走为上策。想起身侧还在瑟瑟发抖的段少辰,莫雨桐虽然很烦恼跟讲不通情理的熊孩子打交道,可天地良心也不能把个十三岁的小男孩给留在这里,“别发愣,跑!” 谁知道这小白眼狼这会儿倒闭紧了嘴巴一句话不说,红着眼睛瞪了毒哥一眼,只将药篓往背后一背,手脚并用地爬下树,向着某个方向跑去。 见此情景,莫雨桐仍旧没什么表情,淡然地转了方向,右脚一蹬,脚下尘土飞起,毒哥几个纵跃,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周身紫蝶飞舞,转眼便飞出了三五棵树的距离。 谁知刚一落地,身后忽然爆发出一声惊悚的惨叫声,莫雨桐回身一看,段少辰小小的身体被凭空抛起,巨蟒的尾巴在空中接过段少辰的身体卷成了团,又抛在了一侧的树干上,随即,将视线从段少辰的身体上移了开来,细长的双眼紧紧地看向莫雨桐,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和这双视线对上,莫雨桐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之前在少稷山遇到的那只蜘蛛妖兽,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快跑,快跑,让我来追你,追到了就要玩死你”的样子! 下一刻,巨蟒的身体忽然弹了过来,快似一道闪电,张大了血盆大口,暴露出内里尖锐的獠牙。莫雨桐顿时心里一惊,沉下气,往巨蟒头上丢去一个减速的千丝,黑雾一闪便见巨蟒身形一顿。莫雨桐忙回身跃起,往林木愈发密集的地方拔足奔去。 在一棵棵大树之间跳跃着,莫雨桐顿时有种在游历瞿塘采仙草的感觉,只不过那时候有冷馨兰不会摔死的状态罩着,怎么样都不会横死在石头或者树干上,可这会儿不一样,二十级的真气就那么一丢丢,跳了几跳就用完了…… 用完了……完了……了…… 毒哥无语地看着界面上空了的真气槽,身形顿时慢了起来,随即接了一个小跳安稳地落在地上,身后的巨蟒穷追不舍,粗壮的身体撞倒了一棵又一棵的大树,烟尘四起,莫雨桐又回身丢了个减速的千丝便忙侧身一滚,躲入一旁的树干后,借以大树掩盖住自己的身形。 坐下打坐,没等真气回满,莫雨桐便听见嘶嘶的吐舌声便在耳边回响着,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莫雨桐靠着的大树忽然剧烈一颤,头顶阴影笼罩下来,正是被巨蟒蛇尾撞断的树枝在毒哥头砸倒落下来。 瞳孔一缩,莫雨桐看着即将砸在头顶的粗壮树干。 躲开也是死不躲开也是死,倒不如拼一把! 莫雨桐咬牙,一运蹑云,身形顿时前跳至数十步远处,也正是这一瞬间,蟒蛇发现了他的踪影,在莫雨桐再次运起轻功之前将蛇尾缠了上去。 抓到了!蟒蛇兴奋地盯住莫雨桐,细长的蛇信子迫不及待地要在莫雨桐的脸上舔上几口,自出生以来,它每日都在搜寻着这个味道,虽然它不知道这是什么,它为什么要寻找,可是不停叫嚣着的欲.望催动着它去寻找。 跟那个蠢哥哥的比赛,它可是赢了!它先找到了这个气息!这个气息是属于它的!嘶嘶嘶—— 眼中红芒大盛,就连周身黄绿色的鳞甲也微微泛起光芒,巨蟒亮着眼睛,猛地一收紧尾巴。 莫雨桐被他的视线盯视得头皮发麻,感觉整个身体的鸡皮疙瘩都在立正敬礼。抓紧时机,莫雨桐一运扶摇,从巨蟒的包围圈中跳出,直接上树。 手中攥着一根叶片暗红、叶脉翠绿的草药,莫雨桐将这个世界的火折子从包裹里掏出来,点燃了后将聚灵草焚烧,淡青色的烟随即冒了出来,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迅速在莫雨桐周身缭绕开来,真气值瞬间疯长! 果然有用! 莫雨桐趁着巨蟒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忙再次丢过去一个千丝,随即拔足跃起,穿梭在树林之间。 巨蟒顿时就暴躁了,它甩着巨尾向着那个气息逼近,却没想到,一种刺鼻的味道遮掩了那种气息,身形因迟疑而变得缓慢,而莫雨桐则在有聚灵草接连不断地补充真气的情况下,竟然渐渐甩开了巨蟒。 落下地,莫雨桐调开地图想找一找出树林的路。现在这个世界的地图系统不是自动默认的全景地图,而有些像他之前玩过的仙剑奇侠传一样,除非你能提前找到地图卷轴,否则只能走完全部的地图才能在界面上合成一张完整的地图,不然只能显示出你走过的那一部分。 而世界地图更是让人无语,点是点得开,但除了山川城市和势力划分之外什么都没有标,而当你点开某个地方的地图的时候,里面还是一片黑暗。 虽然之前毒哥在后山密林里一寸一寸地扫地图打鸟打兔子,但他手中的地图仍旧不完整,这附近在地图上显示的是黑暗的,唯有一条来路是亮着。 回去的话,势必要和巨蟒碰头的吧? 想到这一点,莫雨桐脚下更加不敢停留,只得硬着头皮往前方走去,走没多久却发现这处林子愈发地阴森诡异,就连树木也与之前所看到的不大一样。 先前的林木虽然也是枝干高大,但却不足以让人惊奇,约莫三丈高便是极限。而这附近的林木则是粗壮到让人惊奇的地步,棵棵都足有十人合抱那样粗细,即便是在这深秋之际,也有遮天蔽日之势,浓密地几乎容不下一丝一缕的阳光。 莫雨桐放缓了脚步,微蹙着眉头,斟酌着是该继续走下去,还是回头。 啪的一声,莫雨桐踩断了一根树枝,爆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密林里格外的清晰。只这一瞬间,眼前白影一闪,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袭至眼前,下一刻一个冰冷的器具便抵在脖子上,丝丝的寒气渗入了皮肤当中,莫雨桐一抽笛子正要丢过去蝎心,便听见一个熟悉的稚嫩声音在耳畔响起:“是你?” 笛子一顿,莫雨桐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夏溪风,精神略微放松,可在这种环境下碰见了熟人怎么想怎么古怪,毒哥没有将笛子别回腰间,问道:“夏溪风?你怎么在这里?” “我被一只巨蟒妖兽追到这里的。” “巨蟒妖兽?”莫雨桐闻言虽然觉着这个理由亲切得很,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刚才他被那只巨蟒妖兽追逐的时候明明就没有看到夏溪风,想了想,他问道:“你看到的那只妖兽可是大约十五米……不对,是将近五丈长的巨蟒?” “是。” “鳞甲看起来很坚硬,像是铁一样?” “是。” “头部张着巨大的斗篷,上面还有鲜红色的花纹?” “是。” 对到这里,两人眼中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同时开口道:“同一只?” “怎么会……”莫雨桐眼中闪过不解的神色,蹙眉细思,“黄铜色,形似眼镜蛇的巨蟒……” “不是一只。”夏溪风忽然打断了毒哥的沉思,说道:“我见到的那只不是黄铜色,而是青绿色。” “青绿色?”莫雨桐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什么关键。 以前就觉着先前遇见的那只巨蟒妖兽有些眼熟,像极了灵蛇引召唤出来的搅基蛇,如果真的如夏溪风所说,还有另一条青绿色的巨蟒妖兽的话…… 没准,就真是他的搅基蛇。 先前从十五级一举升到十八级的时候便是拜入梵廉门下为徒,现今卡在二十级的关卡上,他又没有多出新的蛊术,难不成,真的要完成收伏搅基蛇的事件才能升级? 想起方才被巨蟒妖兽追得灰头土脸,毒哥嘴角抽了抽,“一只尚且如此,若是来了两只……”戛然而止,莫雨桐望着前方迷茫起的尘土和隐隐浮现在尘土之后的影子,默默地低语道:“夏溪风,如果你我联手,能不能推了这只妖兽?” 夏溪风抿了抿唇,提起手中的一截竹竿说道:“不是一只,是两只。” 莫雨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在密林的另一侧,一条青绿色的巨蟒从参天巨木的背后饶了过来,斗篷般张开的脑袋微微颤抖着,眼里闪烁着让莫雨桐十分熟悉的兴奋光芒。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JJ抽死了!o( ̄ヘ ̄o#) 给没玩过基三的妹纸们的图,这货就是传说中的锅: 明天收了搅基蛇我再把这两条整日里缠缠绵绵秀恩爱的小伙伴发给大家看看~ PS:今天码字的时候头有些晕,不知道文内有没有哪里逻辑有问题,要是有的话欢迎指出来,我明天再来看看修一下~ ☆、无天命,不收宠。 狂风怒吼,沙尘激荡。 因着两只妖兽的兴奋,整个森林的树叶都在剧烈抖动着,发出了哀鸣一般的簌簌声音。本就不见阳光的树林愈发的昏暗,两蟒幽蓝色的阴森双眸恍若四点飘渺的鬼火! 前有黄蟒,后有绿蟒,一时之间二人进退维谷! 莫雨桐如何也想不到会呈前后夹击之势,一条巨蟒妖兽就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现在却偏偏出现了两只,且这两条蟒蛇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唯有靠着覆盖周身的坚硬鳞甲能区分二蛇。 横笛在手,莫雨桐从不是退缩之人,眼见着无路可逃,除了尝试一战再别无它法! 思及此,他与夏溪风对视一眼。 夏溪风主修的是纯阳一脉,功法身形讲究飘逸自如,人如剑,剑如人,出剑要行云流水,虽没有一柄趁手的宝剑,但好在手中提了一截这段的竹竿,《紫霄决》上的运气之法虽是基础,但涵盖了世界所有术法的真义,夏溪风研习多时自是十分清楚,到如今也能使出三五个纯阳一脉的简单术法。 在两人确定了与巨蟒死战之后,夏溪风便旋身一扭,化长竿为利刃,携卷着滔滔不绝的真气向着邻近的那条青绿色巨蟒踏空而去。 而五毒原属内功职业,可远程控制,虽然现在没有蛊术,但只要对方是活物,蝎心等造成的毒素一定会对其造成牵绊。 思及此,莫雨桐再不犹豫,竹笛在手中转动,随即在空中横向一挥,一道黑绿色浓雾直直射向青绿色巨蟒,赶在夏溪风逼近巨蟒妖兽身侧之前击中了巨蟒的腹部,撞开了一团黑色的毒雾烟花。 横笛在唇边,一段诡异的乐声响起,莫雨桐熟练地丢过去蟾啸和蛇影,tab将目标一切,视野里的头像顿时换做之前他所遇见的那条黄铜色巨蟒,将千丝毫不犹豫地丢了上去,毒哥一运蹑云,腾身上树。 青绿色巨蟒庞大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林中顿时掀起一阵滔天的森冷之气,夏溪风被这阴寒之风刮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却仍是咬了牙将竹竿逼近巨蟒! 按照《紫霄决》上的口诀,夏溪风将周身清气汇聚于右手,通过手中毫不起眼的竹竿化作道道真气,丝丝缕缕的真气包裹着竹竿,化作一道无形的剑芒,向着青绿色的巨蟒兜头劈下,剑气划破了巨蟒头部的鳞甲,生生劈出了一条血痕! 青绿色巨蟒顿时发出一声嘶鸣,震得两人身形摇晃,飞于空中的夏溪风五脏六腑更是一阵激荡,噗嗤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站在树干上的莫雨桐晃了晃身子便扶住了一旁的树干,这声吼叫让他的血条掉了五分之一有余。顾不得补血,莫雨桐的视线紧紧锁定住另一条黄铜色的巨蟒,只要千丝CD一好,就冲着巨蟒兜头丢下。 如果说这是在对付野外BOSS的话,那么现在,夏溪风负责输出,而他负责控制。 然而,令他不解的是,之前他所遇到的黄铜色巨蟒并没有加入战局,只是盘绕在一旁的大树上,歪着大如斗篷的脑袋,一双细长的眸子紧紧盯着莫雨桐,任由毒哥不停往它头上丢千丝,虽然莫雨桐看不到它的血量,可从血条上看得出来,黄铜色巨蟒在不停的掉血…… 黄铜色巨蟒忽然扭了扭身子,粗长的尾巴一甩向着莫雨桐缓缓靠近,莫雨桐见它忽然动弹了下,忙纵身跃到更远的一棵树上,谁想到,巨蟒见他如此,忽然停住了身子,粗长的尾巴有些僵硬地顿在那里,好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 黄铜色巨蟒眼角耸了下来,尖细的瞳孔里带着几分委屈。 “不能让他跑掉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刚才自己都吓着他了……” 黄铜色巨蟒在想什么,莫雨桐当然猜不出来!他只看到这条巨蟒像是中了邪一样,周身的霸气骤然褪得一干二净,徒留下一副小媳妇般的可怜模样,扭动着尾巴,撞倒了两侧高大的树木,身后掀起涨天的烟雾,让毒哥很有一种金刚芭比的微妙感觉。 然而只这一瞬间的分神,夏溪风的惨叫声顿时响了起来,莫雨桐忙凝神望去,却见青绿色巨蟒长尾一卷将夏溪风紧紧缠绕在尾巴当中,夏溪风双手按在坚硬的鳞甲之上,不停地挣扎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吓得血色全无,巨蟒的紧缚让他无法呼吸,惨叫声卡在喉咙,徒留一连串的喘息声。 要死了,就要死在这里了!我还不能死,还不能死! 夏溪风瞪大了双眼,死亡的恐惧笼罩着他。 莫雨桐大惊失色,蹑云一起便逼近了青绿色的巨蟒,随即横笛在唇,蝎心、蟾啸、百足、千丝全都毫不犹豫地尽数丢在巨蟒身上,直到蛇影一出,两条淡淡的蛇影在毒哥头顶浮现出来,青绿色巨蟒的身子忽然剧烈一抖,尾巴一松,身子绵软的夏溪风直直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莫雨桐忙一个纵跃,接住了夏溪风,两人一齐倒在地上,贴近地面的一侧皮肤被地面的砂砾摩擦地血肉模糊。 然而,莫雨桐还未从忽然坠落在地的强大冲力下缓过神来便觉着身子一紧,坚硬的鳞甲穿透衣裳在皮肤上刮出了道道血痕,毒哥的身子被黄铜色的蛇尾卷了起来高高地举在空中。 糟了! 莫雨桐心里一紧,笛子在手心里一转,方才注意到蛇影的功效,莫雨桐忙要再丢个上去,却见巨蟒将他稳稳地放在了地面上。 就在此时,青绿色的巨蟒绕过密集的高大林木,扭动着巨大的身子爬行了过来,缠绕上黄铜色的巨蟒,两蛇尾部交缠,两头并在一起,交叠在一起的巨大斗篷几乎遮蔽了莫雨桐眼前的光芒。 莫雨桐听见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是谁?” 两头巨蟒都将脑袋凑了下来,两对足有人头大的眼珠子在莫雨桐眼前不停转动着,细长的瞳孔像是纺织的梭子。 御兽师一脉最初的境界便是开窍。所谓开窍,即指能通过自然清气与天地生灵交流。 想起梵廉所说,莫雨桐惊讶不已,难道他现在是开了窍? 莫雨桐抿了抿唇,尝试地与这个声音交流,因为紧张与激动,说出口的话都带了几分颤抖:“我是莫雨桐,你是……巨蟒?” “是。确切的说,我们是九州寻兽图召唤而来的大妖,然而我们与先前的大妖不同,它们是择选能者而服之。而我们自被放在人间开始便在一直寻找一个气息。” 巨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细长的瞳孔一缩,续道:“我们从一睁开眼便出现在这片密林,那个气息在这里盘旋不去,每个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人类修者都会接受我们的检查,可哪一个都不是。”它忽然往前探了探脑袋,一左一右各自一个庞大的脑袋在眼前晃悠着,毒哥左右各看了一眼,说道:“现在是在对我进行检查?” “不。” 两蛇忽然退回了身子,尾巴交叠在一起转了转,俯首叩拜在莫雨桐身前,沉声说道:“不必检查了,您便是我们的主人。” 就在这时,莫雨桐眼前的基三界面忽然亮了起来,正中央出现了灵蛇引的图标,而且是亮的! 这两条居然真的就是他灵蛇引召唤出来的搅基蛇! 莫雨桐伸出手抚摸着两蛇的脑袋,早在游戏里他就挺喜欢这对呆萌呆蠢的搅基蛇,现在亲眼见着,虽然有些受不了这视觉上的强烈刺激,但一代入那两条小蛇,感觉这两条杀伤力挺强的搅基蛇还蛮萌的! 当灵蛇引亮起来之后,触手所及的鳞甲也变得柔软起来,不再如当初抚摸到的那样坚硬,柔软得就像是上好的丝绸。 没想到灵蛇引是以这样的方式亮起来,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后他的五毒小伙伴都需要以这种方法寻找出来?还是说,这次只是一个意外? 两蛇左右分开将莫雨桐缠在中央,就在这时,忽起一阵破空声响,莫雨桐定睛一看,却见夏溪风阴沉着一张脸手中持着一根树枝,周身卷着道道白光! “莫雨桐,躲开!” “……” 已经不需要再打了! 毒哥还未来得及喊出这句话,剑光便劈面而来,雪白剑影交织成网,夏溪风这一击显然用足了周身的全部真气,直直刺向青绿色的巨蟒! 却在这时,眼前忽起一道光幕,夏溪风的攻击尽数被光幕挡住,与此同时两蛇骤然消失在空中,就在莫雨桐脚前一寸之处,地面崩裂开来,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沟壑,滚滚浓烟自沟壑之中升腾而上,热气迎面扑来,一道红色的光幕如水帘一般将两人隔在沟壑两边。 夏溪风支撑着树枝站了起来,一脸伤痕,满身的灰尘,他咳了咳,一瘸一拐地向莫雨桐走了过来,堪堪停在沟壑之前,“你没事吧?” “我没事。”莫雨桐看着眼前将自己与夏溪风隔开的深邃沟壑,问道:“这是被你一剑劈开的?” 夏溪风:“……” 莫雨桐:“……” 沉默了一会儿,夏溪风耳根有些发红,嗫嚅着说:“不是我,我还没有这样的本事。” “那这个光幕是怎么回事?”莫雨桐疑惑地说,他随手抓起旁边的一根树枝戳了戳光幕。 莫雨桐:“?” 只见树枝从一段进入却并未从另一端伸出,莫雨桐正蹙眉沉思,却觉周身一股升起阴寒之气,熟悉的感觉当下就让他想起了触摸那块橙玉冰晶时的感觉。 说时迟那时快,莫雨桐的界面顿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橙色光芒,将整个世界都渲染得一片橙黄,随即一股强大的吸力自前方出现,莫雨桐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觉得身体穿透了一层薄膜。 随即,从高空中坠落而下的无力之感,排山倒海般地向他袭了过来。 然而这一感觉只在一瞬间,下一刻,莫雨桐便双脚着地,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面巨大的石壁,墙面上镌刻着七幅壁画。 ============================== 作者有话要说:  麻淡,这章我写了三个多小时嗷! 结尾又惊现我最爱的神转折! PS:话说明后天要准备考试,19,20号这两天晚上的更新可能会很晚,大约要十二点(看我手速嘤嘤嘤) 十点不要来刷了,第二天再来看吧,么么~~ ☆、20·无壁画,不怀疑。 这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至少在莫雨桐目光所及之处都未曾见到出口。四周围坚实的墙壁将这处空间围成一个约有三丈见方的密闭石室,头顶便是无边无际难以望穿的黑暗。 没有光能射入这间石室,唯有空中点点的微小光粒将墙壁上的七幅壁画照耀得斑斑驳驳。 七幅壁画凌乱地分布在墙壁上,乍一眼看去难以分清先后顺序,莫雨桐习惯性地从左向右看去,眉头渐渐蹙紧,他虽然知道这七幅画上画的是什么,可画里的含义却一点也看不懂。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画是凿刻在墙壁上的,没有涂上任何颜料,可显然当初雕刻这些壁画的人用了十足的功夫,才使得每一幅画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就像是西方细致逼真的浮雕。 莫雨桐上前一步,仔细研究着这七幅壁画。即便不为弄懂画中含义,也为了想办法从这密闭的石洞中出去。可辅一踏前一步,空中便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刺目光芒,橙芒闪烁不息,莫雨桐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这几乎要晃瞎眼的神秘光芒,待片刻之后石洞又恢复昏暗,才微微睁开眼看向凭空出现在石室里的那个身影。 “这里是哪里?”夏溪风怔怔地看着莫雨桐,当眼角余光触碰到墙壁上的内容时骤然瞳孔一缩,惊叫道:“冰皇!” “冰皇?”莫雨桐疑惑地反问道,他随着夏溪风的视线看过去,小少年稚嫩的脸上满是惊讶,视线死死地盯住壁画上高大的男人不放。 在这里碰到这些神迹,夏溪风显然有些激动,他一瘸一拐地走向石壁,却在半途堪堪停了脚步,似是不敢逾越般,只站在那里,垂落双手,眼神虔诚地看向壁画中的高大男人。 不等莫雨桐再细问下去,夏溪风便说道:“冰皇是最后一个退回太古铜门的神裔。”他顿了一顿,手指向最左边的一幅画,“那便是冰皇。” 莫雨桐顺势看去,只见壁画上画着山川流水,一个体型足有山峦那般巨大的男人坐于平川之上,正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凝神打坐,男人长得极为英俊,然而诡异的是他面上有三只眼睛。 “冰皇有三目,故而又称三目冰皇。他司掌天地清气,每一只橙色瞳眸都可以散发出无穷无尽的清气,是他滋养着浩瀚山河和这片大陆上的万千生灵,无论是妖族的修真之法,还是人族的五脉修真之术都是从冰皇的吐息中演变过来的。” 莫雨桐点了点头,感觉冰皇有些像中国神话故事里的盘古和女娲的合体。 夏溪风又顺着看向稍右一点的壁画,小少年咬了咬牙,续道:“后来人族与妖族兴盛起来,许多上古神裔都认为这处三千世界对他们来说已经没了乐趣,便退居太古铜门之后,不再过问凡尘诸事。唯有冰帝留念着每一个生灵,继续用他的三只灵目滋养着大地。然而,这片无限横纵的土地单就冰帝一人是无法照顾周全的,东边干旱西边洪涝,北边冰霜南面热潮,人族与妖族以为神明在操纵这一切,便有了后来两族的叛乱。” 他指着第二幅壁画继续说道:“冰帝不愿与生灵交手便自甘臣服,结束了这场闹剧般的叛乱。”画面上高大的男人匍匐在地,四周围画着零零散散几个让人摸不透形貌的黑影,似是在手舞足蹈,欢欣鼓舞。 “他自甘退回太古铜门之后,将三目化作了蕴含着无限清气的清气之石留在了清冥大陆,以保全这万千生灵繁衍不息。” 莫雨桐往后依次看去,第三幅画上,画面上的男人消失不见,一道巨大铜门横亘在大地之上,斑斑点点的黑影盘踞在同门之前,皆是一片无力施为的样子。 “再往后,整片清冥大陆上没了神裔便只剩下生灵,他们循着神裔们留下来的气息,自成了修真之法,经过了沧海桑田,千万年的变化便逐渐变成了如今这幅大道兴盛的模样。” 莫雨桐安静地听着夏溪风的解释,看向第四幅画面。 第四幅画则像是一幅狩猎的场景,经过夏溪风的解释,莫雨桐倒也能看得出来,那些飞在天上的是人族,而落于地面的则是兽族。 早就听闻人族与妖族并不相好,仔细想一想,其中的道理这也挺容易弄明白的。 统治他们的人走了,一时之间的自由自然是让势均力敌的两面都野心膨胀,谁也不愿臣服在谁的脚下,这一斗就是千万年。 毒哥也不打算耗费心神去解开人族与兽族的积怨,只听了夏溪风的背景介绍,再往下看去试图弄懂剩下这些画的含义,结果发现,后面的这三幅画和前面的压根就连不起来。 第五幅画上所绘的是一处浮于空中的巨大的平台,平台之上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而剩下两幅画的内容更为简单,一面石壁,一座高山,连个装饰都没有。 莫雨桐向来没有艺术细胞,每次欣赏艺术品都只能感受到这世界深深的恶意,见到后面这三幅壁画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是在暗示那三只眼睛的存放之处?” “什么?”夏溪风骤然一惊,他方才也在琢磨这剩余的三幅壁画究竟什么意思,可百思不得其解,仔细一想,莫雨桐所说的倒也极为可能,不过……他摇了摇头,对莫雨桐解释道:“应该不是的,冰帝的三目已经化作了无限的清气与这世界万物融为一体了。” “这样。”莫雨桐见自己没猜中,有些失望地耸了耸肩,可同时又有了一丝的希望,如果不是暗示三目的位置,那是不是很有可能是在暗示从这处封闭空间出去的方法? 心知如此,夏溪风也觉着很失望,他垂落了眸子,咬紧自己苍白的嘴唇。 如果这三目并不像流传的那样,还是以冰晶的形式存在的话,只要他能得到这三块中的任意一块,就可以融化那道坚冰回到家乡,而不用像现在这样,为了向境界极高的纯阳师学习开山之术而颠沛流离,低声下气地四处哀求。 “别站着了,我们一起来找一下从这里出去的方法。”莫雨桐打断了夏溪风的沉思,从包裹里拿出两瓶五莲泉,试着喝了一口觉着味道还不错,将另一瓶递给嘴唇干裂的小少年,莫雨桐拍了拍手,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了观察着壁画。 不知怎么,视线总是胶着在冰帝的三目之上,莫雨桐越看越觉着熟悉,怎么看都像是静静躺在包裹里的那枚橙玉冰晶,或者说是他基三里的那枚沉沙玄晶。 当日在少稷山,须发老者托他将这枚橙玉冰晶交给如微阁的掌门,而现在他又是在如微阁外门弟子居住之所的后山发现了这些壁画。视线定格在最后一幅的高山上,曾经在梵奎帮扶下,踩着飞剑一路踏云而来,将整座如微阁依仗的山脉尽数纳入眼帘的毒哥,又生出了隐隐的熟悉之感。 山峦之貌虽不说走势尽数相同,但高低起伏却有七八成的一致。 再说,不怪他亵渎了这个世界的神灵,可那什么冰帝早已消失了千千万万年,这千千万万年前,那三目究竟是真的如传说中那样化作了道道清气融汇于天地,还是安然无恙地保存在天地某处静静等待着有缘人的挖掘,真的还未可知。 如果真的如他猜测,那么未免也太过巧妙。这块橙玉冰晶长得跟沉沙玄晶几乎一模一样,而在他摸出沉沙玄晶不久便穿越到了这处异空间。 手里的这块橙玉冰晶究竟是什么来头,看来还真得想办法问一下如微阁的掌门了。 毒哥早就打探好了,见到如微阁掌门的这个契机便在一年之后的外门弟子大选,尘镜掌门那时是恰巧第三个十年的出关之日,也正要遴选能派去参加五年后门派比试的弟子。 梵廉要求的前三甲一下子就逼近到了第一名,因为只有外门弟子大选的第一名才有幸能得见掌门尘镜。 也就是说剩下的这不到一年内,毒哥压力巨大_(:з)∠)_ 默默叹了口气,莫雨桐又集中精神将壁画上上下下都仔细地搜索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找到开启神秘大门的机关。 密室逃生游戏玩到现在已经没什么耐心了,毒哥心中虽然有了主意,但这个主意并不妥当,他瞄了一眼夏溪风,抿了抿唇。 “夏溪风。” “什么?”一直埋头寻找机关,脸上沾了些灰尘的夏溪风直起身来疑惑地看向莫雨桐。 莫雨桐面无表情,挂着八号脸严肃地说道:“我有办法出去,不过你要相信我,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惊讶,也不能说出去。” “……好。”夏溪风怔怔地看着莫雨桐。 莫雨桐直起身,将神行点开。 偌大的一片清冥大陆,东西南北四域皆都坐落在整个界面上,可唯一能点开的便是如微阁脚下的小小的一方不辍殿…… 神行的目标选中不辍殿,莫雨桐周身浮现淡白色的薄烟,渐渐将他笼罩了起来,身子轻盈如萍,逐渐腾身而起。 夏溪风惊讶地看着渐渐飘在空中的青年,越发觉着对方的诸多本事已经不在自己的理解范围之内。 现在这种诡异的招式如是。 当初在开封城里帮他打下芥子空间所用的招式如是。 还有最近,莫雨桐每日除了研习《紫霄诀》外,总是跑到后山挥舞着竹笛,用着他从来没见过更没听说过的招式在后山打鸟打兔子。然而,这种让他看不明白的修炼方式却是让莫雨桐越来越强。 下一刻,视线一直不离莫雨桐的夏溪风骤然瞪大了双眼。 莫雨桐在他面前凭空消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口=我现在说中秋快乐还来得及么么么! 撸完这一章我已经精尽人亡了_(:з」∠)_ 给没玩过基三的妹纸们看看脸,图是网上找来的=。= 前面这张是八号,后面是二十二号 ☆、无蛊术,不昏迷。 【神行千里】 领悟招式,身轻如燕,来去自如,瞬间到达江湖各地和武林秘境。秘境战斗中无法施展此招式。 神行千里是剑三里面新手都会的基础江湖技能,说是能瞬间到达江湖各地,但实际上必须到了相应的等级或者事先去过那个地图才行。 而且,清冥大陆这片土地的地图全是无缝衔接,莫雨桐在飘起的一瞬间也不是全然放心的,不辍殿这么大,他会落在哪里完全是个未知数,若是突然出现在凌威面前,毒哥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这“神行千里”的玄妙。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地顺利,当莫雨桐眼前一黑又再恢复光明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是他无比熟悉的院门,那扇破旧的还沾了几只蚊虫尸体的院门正是和他夏溪风居所的房门。 虽然不辍殿呈现的是四合院式的房间分布,但唯有他和夏溪风的房间独立出四合院,在偏后一些的地方独立成屋。 见此情景,莫雨桐再不犹豫,从包裹里拿出那枚绑着红穗子的铜质令牌。 聚义令 使用:右键点击使用,召请指定五个在线帮众到自己身边。(秘境中限制使用) 生为帮中人,死是帮中魂! 当初他闲着没事收了一个小毒萝当徒弟,可新人一向耐不住寂寞,毒萝满级之后没多久就A掉了,就给他留了一堆狂战牌、聚义令等。毒哥通常都会在包里备一两个聚义令以防万一,可聚义令在游戏里一直都没用的上,没想到,来了这处异世倒是发挥大作用了。 自从入了如微阁的山门,帮会图标便亮了起来。照理来说,只要点开帮会图标,包括北斗七宫的长老以及那个他费尽心机想要拜见的掌门在内,如微阁上上下下诸多弟子的职业和等级都会显示在帮会成员列表上,可他总是打不开帮会的界面,只能看到旗帜下面有个305/7643的数字。 这么大个金手指放在毒哥面前,居然还是个残疾的_(:з)∠)_ 莫雨桐攥住那枚铜质令牌稍微犹豫了下,只怕夏溪风会在那边点了拒绝,可又不知该如何与夏溪风联系。自他来了异世界后基三界面上的信息面板就从来就没有浮现过,虽然夏溪风的名字躺在好友列表里面,可聊天系统崩坏了,他怎么也无法通过私聊或者帮会频道跟夏溪风进行沟通。 但愿之前跟夏溪风说的那些他会放在心上。 毒哥如是想,握着那枚聚义令的时候又犯难了。 莫雨桐嘴角抽了抽,说是右键使用……这个意思是他应该用右手紧握么? 将聚义令握在右手上,莫雨桐心念一动,手中的令牌骤然发出强光,一连串薄雾凝成的名字浮现在眼前,慢慢得滚动着,皆是不辍殿曾与他一起打坐修炼清气的外门弟子。 找到了夏溪风的名字,莫雨桐指尖一触,啪的一声眼前的薄雾散开,化作丝丝缕缕的真气消弭于空中。 毒哥习惯性地抿了抿唇,眯着眼看着那淡到几乎看不见踪影的白雾,这聚义令原是能一次召请五个帮会成员的,方才他只点了夏溪风一个人的名字,聚义令便消失了。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是个异数,也是个变数,因而基三系统的许多内容都在这个世界里得到了调整。虽然对于整个清冥大陆的修真者来说,他的金手指仍然存在,然而却不至于太多得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 又想起那枚静静躺在包裹里的沉沙玄晶和方才在神秘石室里见到的壁画,莫雨桐觉着自己貌似跳进了一个天坑。 就在他凝神思考的时候,夏溪风的身影忽然凭空出现在眼前,没有任何过渡,只是一眨眼便呆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傻傻地站在毒哥身前。 莫雨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夏溪风瞪大了眼望着夏溪风,操着一口稚嫩的声音厉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这空间转换之术你是如何学会的?” 莫雨桐有心隐瞒他身怀基三系统这个强大金手指的事情,只将真话说了一半,留下一半任听者脑补,“我从他人那里得来了三面令牌,方才便是这令牌助你我逃离了那处封闭空间。” “令牌?”夏溪风疑惑地皱了眉头,跟从师傅颠沛流离的那些年,他听说过也在书上看过不少清冥大陆的珍稀法宝,无论是天才地宝亦或是凝炼师所造的神兵珍宝,都没有一样符合莫雨桐的描述。 能够穿梭空间的令牌?还是他人相赠?哪一样都不符合他认知中的常理。 一般来说,修真者所谓的空间转换之术极为讲究清气的运用,一个法阵或者法宝上只有铺设了毫厘不差的清气才能将人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瞬间推送到某个固定的地方。一旦清气的数量或者在媒介上铺设的厚薄发生了变化,那么推送的位置极有可能发生偏离。 可是……夏溪风绷着张小脸,望着莫雨桐,眼中是捉摸不透的情绪,莫雨桐此人实在是有太多的不可思议,如果是他的话,是否是真的有这种超脱了常规的法器倒也未可知。 思及此,夏溪风动了动唇,犹豫地说道:“能否将那个令牌借我一看?” 莫雨桐从包裹里拆分出一枚聚义令交给夏溪风,见小少年板着张脸严肃地将那枚令牌翻来覆去地研究着,忍俊不禁地道:“使用这个……呃,法宝是有法门的……” 话音方落,便见聚义令上射出一道强光,先前薄雾汇成的一个个名字都浮现在两人眼前,夏溪风惊讶地微张着嘴巴,颤抖着说:“这、这是……”手指忍不住地要触摸上界面上的名字,莫雨桐看见他指尖正要触到凌威的名字便连忙上前拦住,从他手下接过聚义令。 “当心!碰了凌威的名字,他就会忽然出现在你身边,就像是你刚才忽然来到我这里一样!” 闻言,夏溪风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他急切地望向莫雨桐,问道:“谁都可以召请到你身边吗?” “不是。”莫雨桐解释道,“只有同一个门派的弟子才可以,而且一枚令牌只能召请一个人,召请过后便会消失。” 夏溪风闻言,失望地叹了口气,脸上的喜悦尽数消失。 是他太过天真了,即便可以召请父亲他们,但离开了家乡,离开那连绵千万里的锦绣山河,自己的祖辈父辈们又如何能过得心安。 将手放在胸口上,夏溪风微微垂落了双眼,方才被竹竿刮出许多伤痕的小手紧紧攥住胸前的一块衣襟,捏住挂在脖子上的一小截玉石。 那里是他断掉的一小截腿骨,更是他们全族的希望。 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必须尽快学会开山之术。 ***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毒哥躺在床上万分疲乏,虽然很想把刚点亮的灵蛇引用一发来看看效果,可一想到若是这搅基蛇的体型还跟林子里遇到的那样一般大小,将整间屋子撑破倒不是什么大事,引起整个不辍殿的混乱才是真的会叫他头疼。 虽然现在发动技能都是随着心念所动,但毒哥还是习惯性地将技能按照以前的顺序摆好,强迫症果真伤不起_(:з)∠)_ 忙完这些,莫雨桐看着左下角只剩下一丢丢的体力,默默地叹了口气,到了这个世界基三系统究竟做了什么调整也不给玩家发个公告提醒一下,差评!他明明没有去采集也没有挖宝,更没有去押镖,体力怎么会掉的这么快? 想着想着,困意袭上心头,毒哥伸了个懒腰,在被子里动了动身子,轻轻嗯了一声便渐渐沉入了梦乡。 睡意如此之浓,倒是莫雨桐没有料到的。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之后他一向浅眠,每日凌晨五点钟醒来在无意识间竟然形成了生物钟,这次沉眠竟然让他一觉睡到将近七点,差点就误了晨起打坐的时辰。 不过一夜好眠倒让他气色恢复了不少,体力值也涨回去了大半。 起床收拾洗漱,莫雨桐拿杨柳枝沾了水放在嘴里咀嚼着刷牙。 异世界的修真常常需要打坐养心凝神,经常一坐便是几天几夜,高阶的修者往往在打坐过后还能保持一身干净,不染纤尘,但是像他现在这样才刚入门的低阶弟子就要忙着每日洗漱来打点自己。 夏溪风此时已经不在房间,莫雨桐洗漱完毕后便前去不辍殿主院静思院与凌威继续研习《紫霄决》。 静思院里三三两两地坐了几个弟子,原本外门便人丁单薄,只有少数的二十余名弟子,现下又伤了五六名,断了骨头各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便更显得整间院子寥落冷清。 想起此事,莫雨桐便难免有些尴尬,罪魁祸首自然就是那两条恩恩爱爱亲亲我我的搅基蛇……既然没有伤及性命,一向护短的毒哥自然是不会将这对搅基蛇交给如微阁处置。然而令他想不通的是灵蛇是五毒DPS型的宝宝,怎么会造成外门弟子昏迷不醒的症状? 莫雨桐下意识地看向技能栏里,骤然发现,迷心蛊的图标开始闪烁起来。 【迷心蛊】 神意不守,若乱若迷。 =================================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_(:з」∠)_ 话说昨天那章好多评╭(╯3╰)╮看到这么多评,洒家这辈子值了!爱你们嗷嗷嗷~ 还有还有,感谢“杏仁星大战35°军训”妹纸的地雷╭(╯3╰)╮名字真给力噗哈哈 ☆、无诅咒,不试探。 自昨日机缘巧合地收伏搅基蛇之后,莫雨桐的等级便升到了二十五级。若是在游戏里,作为五毒常用的三个蛊术之一的迷心蛊现在也该亮了起来。可如今,却是以一种叫毒哥捉摸不透的方式在不停地闪烁着。 难道是在提示他蛊虫就在附近? 一边摆出五心朝天的调气姿势,毒哥一边分神细细思索着。 搅基蛇在游戏里有原型存在,到了这个世界还能分辨得出来,可那迷心蛊,不过是五毒的一个技能,究竟是哪种蛊虫他也搞不清楚,难不成待会儿要在那些昏迷不醒的弟子身上好好找找不可? 回想着曾经用迷心蛊时毒哥的动作,横笛在唇,一连串的笛音便连缀而出,招式并不算华丽。再一想到梵廉曾经与他讲述的御兽师一脉的修行根本,莫雨桐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御兽师虽然开窍过后便能逐步与世间万灵沟通你我,可为了使得这种心意相通达到极致,一般都会选择一种乐器来取代复杂的口令与动作,作为控制飞鸟走兽等生物的指令媒介。 梵廉的乐器是号角,那日在少稷山遇到的重九则是铃铛,而作为大五仙教的一份子,莫雨桐自然是笛子。 手中握着的仍旧是老人遗留下来的那把竹笛,虽然看似破败,但实际上材质极好,在后山林间多次磕碰也没见生出太大的裂痕,也未曾发生过走音,想必应当是什么珍奇的材质制成的。 他本来就稍懂音乐,会吹几首极具民族风情的小调,奏个乐曲自然不会太麻烦。可御使百兽,讲究的不是音律,而是节奏。一连串起伏高低不同的节奏才是真正的指令,即便人族听着会比较刺耳,但在百兽听来,却再正常不过。 这个节奏自然不好把握,但更为虚无缥缈的则是梵廉所说的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 早先便有说,御兽师除了基于本身清气的境界,还有开窍、灵明、融汇、贯通、无我五重境界,境界越高所能驱使的百兽就越多。梵廉同莫雨桐讲时只草草说了这五重境界,然而每重境界究竟有多少威力却是说不准的。 蛊虫虽小,但轮到哪一阶才能御使倒也真是拿捏不准。 思来想去,却是越来越多的麻烦袭上心头,莫雨桐干脆抛开一切,打算待会儿照着梵廉浅浅教的一点乐声去那些昏迷不醒的弟子窗外吹上几吹小试一下看看反应。 那几个都是极为简单的指令,即便真的是迷心蛊之类的蛊术在作祟,倒不会让那些弟子受什么折磨。 可计划还没来得及施行,便听耳畔一阵吵闹之声响起,周围的弟子七嘴八舌地在讨论着什么,莫雨桐睁眼一看,天际一道炫目蓝光划过,下一刻蓝芒便逼至眼前,尚未看清来着何人,莫雨桐的全部注意力便被漂浮在半空中的那柄飞剑给吸引了过去。 这柄飞剑朴实无华,剑锋冷硬,剑只有两指宽,可缠绕在剑身上的冰蓝色剑气却足足有一尺! 即便是莫雨桐,在不辍殿修习了半月有余之后也能稍微分清一个人功力的高低。 若是周围弟子的等级皆在三四十级的话,那么以来者附着在飞剑表面的强大清气来看,必然要有七八十级!然而,清冥大陆的修行等级却跟剑三的等级没办法完全划等号,在剑三的升级系统里,虽然一级比一级所需要的经验多,但做任务或者打怪所得到的经验也会相应增加。这个世界,越往后修炼你的境界提升的也就越慢。 如果说这里也是九十级封顶飞仙的话,基三里你稍微努力一下就满级了,而这里,也许终其一生,你也无法看到太古铜门之后的景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止步元婴便心怀不甘地覆灭于自然更是常有之事。 不过,境界和等级挂钩的毒哥显然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让他烦恼的是,每一次卡等级的那个瓶颈。 果然世界是要讲求平衡的。 凌威见来人也是惊讶不已,往日里,这小小的不辍殿,每三年才只有梵衡一位七殿长老会为了查看资质踏足一次,平日里冷清寂寥得很。可最近这段日子里时常有内门弟子踩着飞剑在不辍殿顶徘徊不去,上次代掌门梵丘师伯座下首席大弟子突然到来更是让他又惊又喜。 然而,这次的来人却是真的叫他一时激动,半天也没说出句囫囵的话来。 “你、你……弟、弟子……弟子凌、凌威……” “不必拘礼。”男子轻轻一拂手,足下飞剑化作一缕蓝光钻入手心,转瞬间便消失不见,这不辍殿里大多数的弟子都有意研习纯阳师一脉,见此招情景俱是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忌惮来人这未可知的身份,怕是要当场就议论开来了! 竟然是无我无剑!人剑合一,方是纯阳一脉的根本! 来人究竟是谁? 莫雨桐听了这冷清的声音这才抬头去看来人,当下眼前一亮,骤然觉着这修仙的好处真是不只一点半点。眼前的男人长相冷清,五官如精雕细琢般精致,眉宇间一点朱红血痣给这张显得寡情的脸增添了一丝妩媚,然而周身的冷艳之气却令人更加不敢逼近。 莫雨桐恍然想起那日在小巷中见到的如雪山白莲般冷傲的男人,怕是只有那人的长相才能与眼前之人一较高低了。 男人不带任何情绪的冰冷目光在人群中一一扫过,在视线相触的瞬间,莫雨桐没有像其余弟子垂落了头不敢与之对视,而是毫不退缩地迎了上去,男人因而在莫雨桐脸上多停顿了一会儿,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地将视线移开,最终落在了夏溪风的脸上。 两人对视良久,还未等男人开口,夏溪风便说道:“你可是天璇殿的梵清真人?” “梵清真人?!”其余弟子皆都情不自禁地惊叫起来,天啊,他们真是走了大运,居然在此见到了梵清真人! 现今年轻一辈,纯阳以三剑为尊,为首的自然是三清教的苍云剑连耀,其次便是如微阁的冰凝剑梵清,最后一名则是投奔了东方域主君天如的拂柳剑涵玉仙子。 三人无一不是天下诸多纯阳师尊崇的对象。 连耀行踪飘渺,便是整个清冥大陆也只有寥寥几十人见过其真容,梵清虽不如连耀那般难觅踪迹,但总是随掌门尘镜闭关于须弥极境,即便是内门弟子也难以见到,现今,他们几个才刚入如微阁一月不到的外门弟子居然有幸得见梵清真容,真真是叫人兴奋! 梵清的大名,莫雨桐自然是听过,但毒哥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见着真人了也没有其余弟子“我见着偶像了,还是活的!”那种激动的心情,与此相比,他倒是比较在意梵清会突然来不辍殿的原因。 不辍殿怕是整个如微阁最不受重视的存在,高高在上的梵清真人又怎么会无故拨冗前来不辍殿? 梵清微微点了点头,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对周遭弟子的激动心情无动于衷,“你便是夏溪风。” 夏溪风微微一怔,他万万没有想到梵清居然知道自己,语气激动起来,“我是。” 梵清的目光落在夏溪风的脸上,语气冷清地说道:“你想拜入我的门下,研习纯阳一脉?” “是。” “你的资质不错。”梵清轻声赞叹了一句,直到这时,莫雨桐才从这人的语气中听出了半点情绪。 只见梵清说完便垂落了眼睑,将负于背后的手伸到夏溪风的面前,随后手掌一翻,手心向上,顿时滔滔不绝的清气像是泉水一样从手心中涌了出来,剑鞘随即浮现在诸位弟子面前,然而却只露了一个头,剑鞘是浓深的蓝色,约有一掌长短,上面刻着一朵几乎包裹了整个剑柄的雪花。 梵清抬首看向夏溪风,说道:“这便是冰凝剑。”他沉了沉眸子,定定地看向夏溪风,“拔出他,我便收你为徒。” 他曾受到咒印师以殒命为代价的诅咒,一旦收徒,若非能拔出凝冰剑者必然要受清气四溢爆裂而死的痛苦。这几十年来,师尊日薄西山,此次闭关冲击元婴,情况堪忧。而他也正修炼至瓶颈之处,将将卡在金丹期之末,虽然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让他突破,可未来如何实在是飘忽不定。 他早有收徒的心思,可因背负着诅咒,夙愿屡屡不能实现,此次遇到这个少年,资质自然不必多说,人看起来也乖巧沉静,若是有缘,实在是良徒的不二人选。 这样想着眼中便带了几分期待。 就在梵清微微期待的目光和周围弟子艳羡的眼神下,夏溪风望着那幽蓝的剑鞘,渐渐抿紧了唇。 ===========================================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逗比作者的惯性,你们猜这次试炼的结果是神马_(:з」∠)_ 感谢馨芯妹纸的地雷╭(╯3╰)╮ 【←看着“芯”念做蕊,我是一个人么…… 话说来一发作者收藏肿么样(* ̄▽ ̄)y ☆、无高人,不动蛊。 相传,冰凝剑是由如微阁开山祖师爷采集北域极北之境的不融凝冰铸造而成,周身清气充沛,乃如微阁不二传的宝器,自创派以来皆由门内修为最高的纯阳师所掌。 二十五年前清冥大陆门派比武之前,冰凝剑便由掌门尘镜亲自传授给了梵清,而梵清在那届的比试中一战成名。若不是在最后一轮遇到的整个清冥大陆也惊叹为修真奇才的连耀真人,怕是那届的纯阳师一脉的魁首就要落在如微阁内了。 冰凝剑本就凝聚了天地灵气,又在如微阁三十余代弟子的悉心滋养之下,其剑身已经初步养成了剑灵的胚胎,若是在清气充沛的地方,甚至能听见剑灵雏形清亮的长吟之声。也正因为这个剑灵的胚胎,若不是冰凝剑承认的使用者,是断然无法正常挥舞此剑,甚至还会遭到冰凝剑的反噬。 当年梵清之所以会遭受咒印师的诅咒,正是因为那个咒印师的徒弟贪图宝剑而死在冰凝剑的剑芒之下。 思及此处,梵清见夏溪风面色凝重,一张稚气而坚韧的小脸因紧张而显得有些苍白,双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缝隙,不禁放柔了目光,他性子本就冷清,说出来的话虽是善意,但仍旧夹杂了几分冷意:“成,便是你我的缘。不成,便是你我缘分未至。不必太过介怀。” 夏溪风点了点头,他抬起左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隔着粗布衣服将那块断掉的腿骨攥在手心。 夏溪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不复犹疑,紧握着的右手松开,缓缓握上冰凝剑的剑柄。 触手所及之处是一片冰寒,刺骨的寒意顺着掌心的皮肤一点点浸透至血肉当中,犹如一根根细小的针头不停戳刺着他的手心。夏溪风的手颤抖了一下,终是紧咬着牙关握紧了剑柄。 只见梵清手心上,冰凝剑周身的水纹震颤着,向四周一圈圈的扩散开来,然而冰凝剑本身却毫无反应。夏溪风抿紧了唇,运起《紫霄诀》上教授的清气游走之法,竭力将经脉之内的清气凝聚于掌心,再略一用力,试图将冰凝剑从梵清手心拔出。 诸多外门弟子皆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一幕,连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生怕漏了一个任意一个细节。夏溪风掌心与冰凝剑相触的地方骤然爆发出一团蓝芒,以其为中心,一圈又一圈的清气以肉眼可见的方式震荡开来,寒气顿时四溢! 冰凝剑发出低低的鸣叫声,忽然一声尖锐长啸,几个弟子纷纷“啊”得惊呼一声,只见那古朴剑柄上的雪花骤然绽放出来,从中站起了一个仿若婴儿大小的虚影。 夏溪风只觉手心一阵阴寒,甚至出现了麻木,周身的清气正被冰凝剑的剑柄不断吸噬着,让他产生了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光洁的额头上已然布满了细小的汗水,眼圈也因着急而微微泛红。 梵清见他体力不支,而冰凝剑却丝毫未动只得微微叹息一声:“罢了。”随即一震手掌,冰凝剑钻出梵清手心的那一部分剑柄化作一滩冰水,消融于梵清掌心。 梵清沉默着看向脸色苍白的夏溪风,额心朱砂痣的色泽也稍显暗淡,他沉默了片刻方道:“若你与凝冰剑有缘,即便周身清气稀薄也可将其拔出。可你现如今已经用了将近十成十的功力却仍是无法撼动其半分,甚至唤醒了其中抵御外敌的剑灵。由此可见……”顿了顿,梵清虽怜惜眼前这瘦弱的少年,却仍是直言不讳,摇首道,“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梵清真人……”夏溪风抬首看向梵清,眼里蓄了泪水,可小少年仍是紧紧抿着双唇,不肯留下一滴屈服的泪水,他尽量让自己颤抖的声音恢复平静,“若是以此来试探我的资质的话,夏溪风虽不过关,可我愿意比常人更加努力地修行!只求梵清师傅能够收我为徒!” “并非如此。”梵清微微摇了摇头,“只是……缘法如此。”身上的诅咒是身为一个纯阳师的耻辱,也是一个弱点,被施加了咒印的地方清气无法流通自如,一旦被攻击便可破除纯阳师周身的防御,若是遇到境界极高的修者,甚至可以通过这个缺口震碎他的经脉。 即便这个结果对少年残忍了些,梵清也不能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于他。 他的确欣赏这个孩子,只是可惜,二人之间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缘分。 不再多言,梵清深深地望了一眼夏溪风,随即将冷清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凌威。 凌威这时候已经从梵清师叔大驾莅临不辍殿的事实中缓了过来,见梵清冷冰冰的眼神望向自己,忙踏前一步,低眉垂眼地问道:“梵清师叔有何吩咐。”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可怕惹上了什么麻烦。 “我此次前来,其一是为了收徒一事,其二则是为了前些日子外门弟子受伤一事。” 一直处在旁观状态的莫雨桐忽然精神一抖擞,随即看到梵清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时面部僵硬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向技能栏里,灵蛇引的图标正欢快地亮着,毒哥伸出手摸了摸鼻子。 梵清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能从外界调出他的基三系统,把这两条捣蛋的罪魁祸首给弄出来……吧? “那些弟子现正在不辍殿内修养,梵清师叔可要随弟子前去一看?”凌威毕恭毕敬地答道,他早年因为在内门犯了事情被贬到外门,这一待就将近二十年,本来盼着师尊们念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过些年头会将他再接回内门修炼,可没想到几十年的风平浪静,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梵清闻言,再次扫视了一圈静思院内零散的几个外门弟子,略蹙了眉头,却没有再说什么,视线在莫雨桐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才对凌威说道:“带我去看看那些弟子。” “是。” 凌威引着梵清走远了,莫雨桐原想跟过去看一下,可见被梵清拒绝的夏溪风双目失神地站在那里,一副整个人都快不好了的样子,犹豫了下,终是无奈地啧了一声。 夏溪风这样的性子,此时此刻别人说什么都很难听进去,这个孩子不知道早年遭受了怎样的变故,如何会一个人漂泊至此,在小巷中又遭人那样欺凌。不过,就莫雨桐看来,夏溪风一向早熟,虽偶尔会表现出孩子的天真,但大多数时刻都是一副冷淡的自我保护模样,心思之缜密甚至常常不亚于一个成人。 这样的话,所谓的劝解之语,夏溪风其实全都明白,他自然不必多说,更何况,他原本就不爱说话,这会儿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人_(:з)∠)_ 与其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好了好了”倒不如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让夏溪风自己去舔舐伤口。 再细细一想,毒哥在包裹里面翻了翻,找到了当初游戏里赠的青蛙。 将青蛙放了出来,毒哥看着那只绿油油的小东西在夏溪风面前跳了几跳,见小少年眼神微微闪动,这才悄悄从静思殿中退去,向着凌威与梵清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外门弟子身上的诸多伤痕皆是由搅基蛇所为,依照莫雨桐那日在林中所见,应当是同段少辰一样被两蛇高高抛起后撞落地面或者撞在粗壮树干上造成的骨折。因修真者练气在内,四肢百骸、血肉经脉皆都被锻炼得比之常人要强韧百倍,后来被抬回不辍殿之后又在梵衡亲自凝炼而成的丹药的滋养下好了个七七八八,就连后来在莫雨桐暗示下于后山找到的段少辰,身上的骨折也都好了大半。 现在却只是昏迷不醒,有的弟子还时常梦呓,凌威仔细查看了,也未见他们中了什么术法,倒叫人捉摸不透。 莫雨桐运起扶摇直上直接跃到一棵树上,挑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毒哥借以浓密的叶子遮掩住身形。因修习了《紫霄诀》,他已经可以随性地将呼吸放得很浅。 透过叶片,毒哥望向院内。 为了方便梵清查证,凌威方才特意将大多数昏迷不醒的弟子都集中在了一起,现今一张榻上,并排躺了五六个弟子,看起来拥挤得很。然而梵清也只是微微蹙了眉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略一沉吟,嘴唇翻动,自袖中滑出一枚一掌长,三指宽的令牌,在一枚弟子额心处一扣,登时蓝芒暴涨,片刻过后,梵清将鉴天印收回,依然无甚表情地道:“是蛊术。” 果然是蛊术! 听到这三字的莫雨桐眼睛一亮,可随即又生出了许多忧愁。 既然梵清查了出来是蛊术作祟,那此时此刻,定然要将蛊虫从这些外门弟子身上驱离并逐一消灭。到时候,又哪有机会让他来验证是不是迷心蛊?! 正思及此,界面上迷心蛊的图标忽然一亮,莫雨桐再看向屋内的时候,梵清已然将一只越有一个指节那般大小的蛊虫给销毁得一点渣滓都不剩! 毒哥见此,整个人都不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了╭(╯3╰)╮ 话说为了防止你们揍我,我得事先打个预防针: ①晚上更新得比较晚_(:з」∠)_我尽量早些码完放上来,一般是十一点左右,大家早些睡,不要熬得这么晚~~ ②小攻是连耀,不是夏溪风,不是二蛋,更不是林子里那个暴露狂(つД`)ノ ③……你们有人发现关于夏溪风这个角色,我其实走的一直是反派养成之路么? ☆、无笛音,不得技。 现在迷心蛊的图标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闪烁着。 剑三的技能图标皆是方形,而现在那个方形图标的上部已有约莫六分之一的部分彻底得暗淡了下来,而其余部分则是明明灭灭地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 莫雨桐定下心神,仔细一数,屋子里床上正并肩躺着六名弟子,唯有方才被梵清取出蛊虫的那名弟子身子一动,似是要苏醒过来,其余几人仍旧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在后山因灵蛇而骨折的弟子几乎全都在这间屋子了,梵清方才杀了一只蛊虫便有一名弟子醒来,而随着蛊虫的消亡,迷心蛊的图标又变成了现今的这幅样子,若是梵清将全部昏迷的外门弟子体内的蛊虫全都拎出来捏死了,那又该如何? 也许……迷心蛊的图标会全部变暗,不是之前尚未点亮时的那种黯然,而是像是石化般凝固的黑暗。也就是说,迷心蛊这一技能便会就此消亡。 想到这种可能性,莫雨桐凝了心神,一时之间寻不得法子解决,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再加上他虽然有此想法,但并不是十分确定这就是迷心蛊,在游戏里,迷心蛊出现的时间很晚,不该是这个等级才有的。 眼见梵清又将那三指宽的鉴天印逼近一名弟子的下颌,令牌尖端凑近颈间的动脉,所触之处的皮肤立刻凸显出一块,约有一截一寸长的肿块在期间不停挪动着。 鉴天印上刻有的殷红“鉴”字忽然亮了起来,凸起的部分蠕动得越发剧烈,仿佛在皮肤下面剧烈挣扎着,却仍旧不肯突破那薄薄的一层表皮,随即,梵清右手在其上一点,那块凸起骤然一滞,下一刻便从脖颈一侧的皮肤里缓缓地钻了出来,似是有些迷茫地晃了晃身子。 那是一只通体湛蓝的肉虫,身长不足寸,腹部四对细小的爪子正紧紧贴附着皮肤,腹部肿胀如鼓,头部扁小,上覆黑色的甲壳,远着看去倒像是一块色泽纯正的蓝宝石。 待那只胖墩墩的肥虫子冲皮肤钻出来的一刻,梵清眼疾手快地将其捏在两指之间,那只肥虫子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立刻变作了齑粉,微风一吹,化作点点荧蓝色的光芒,消散于空中。 迷心蛊图标上凝固的暗黑又多了六分之一,毒哥深吸一口气,这迷心蛊在这个世界将有大用处,迷心蛊配合着蟾啸可以封印内攻,在这个清气游走于经脉,大多数都算是内攻职业的修真.世.界,能够封锁其清气,必然是一个克敌制胜的法宝。 左思右想间,毒哥只好纵身跃下树,迅速匿进不辍殿里的一处阴影里,将一直别在腰间的古朴竹笛,横于嘴边,两脚一并,一段节奏起伏的音调便响了起来。 短促的笛音连缀而出,莫雨桐回忆着游戏里的那段音调将迷心蛊的乐曲奏了出来。 一连串又一连串,几乎都是一个音调,但这音调逐渐连接在一起,竟然没有半分违和,反而生出一种迷惑勾人的味道。莫雨桐闭着双眼,周身渐渐缭绕起一阵紫色的光圈,由足下向上一圈一圈地盘旋着,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只紫黑色相间的奇异蝴蝶在他周身煽动着翅膀不停盘旋着。 周身泛起了一种暖意,笛声骤停,莫雨桐略一停顿下来,将竹笛移开唇边。 蓝色的小人在眼前一晃而过,迷心蛊亮了! 与此同时,一道蓝芒自天际划过,莫雨桐的笛子还未来得及收回,便听见破空声随即而来,重重刺骨寒芒纷至沓来,将毒哥眼前晃得骤然一花,条件反射地运起蹑云,跳离出道道剑光,随即横笛在唇丢出迷心,再甩上蟾啸,略一停顿,才将召出灵蛇的想法按捺下来。 一连套控制技能丢出来之后,莫雨桐已经跳离了方才剑光的包围圈,微蹙着眉头看向在剑影包裹中的男人。 梵清敛去周身清气,将冰凝剑背于身后,周围空气因冰凝剑而凝固成水雾,因染了毒哥甩过去的蟾啸而变成浓黑的颜色。 莫雨桐只觉梵清的冷意隔着数十步远传了过来,不禁暗叫不妙,又不能跟他解释这其实是迷心蛊在作祟,而那个迷心蛊又是他基三系统里的一个技能,他当然有权利回收。可这回事在梵清看来,便很有可能变成是他操纵了蛊虫使得外门弟子陷入昏迷。 梵清所想与毒哥估计所差无几。 方才他在院中取蛊便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伺,只是感觉那气息微弱又熟悉便暂且忽略,只专心凝神地将蛊虫从外门弟子体内取出。他取蛊之法也是极为小心谨慎,只因御蛊师在清冥大陆上少之又少,近些年更是未曾听说其半句踪影,蛊术之玄妙不亚于许多纯阳一脉的高神法诀,他马虎不得。 前几只蛊虫取得尚且顺利,等到了第四只的时候便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原本安静的蛊虫忽然变得躁动起来,任由他用鉴天印怎么吸引也不肯露出具体形貌,然而就在他想尝试着用清气逼出蛊虫的时候,却感觉其余弟子体内的蛊虫皆都兴奋不已自行从皮肤中钻出,见此诡异的反常情景,梵清不敢轻举妄动,也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那些蛊虫便倏地从眼前消失不见。 凝神感知,梵清才发现空中似乎在飘荡着节奏古怪的笛声,略一沉吟,他便怀疑这吹走笛音的便是操纵蛊术钻入外门诸多弟子体内的元凶。 顺着渺茫的笛音一路寻了过去,果然在一处回廊的阴影里见到了吹走笛音的人,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吹走笛音的居然是先前在静思院里见到的那个青年! 此人他初见便觉形容磊落,竟有勇气以微末境界与他直视,须知,修真者若是境界相差太多,高位者无形中散发出的强大气息会压迫得低阶者抬不起头。若不是此人资质一般,甚至从梵衡师弟那里听来是奇差一说,他倒还真想试一下,他二人之间可有师徒缘分。 此番见那吹奏笛音的人竟是莫雨桐,梵清心中虽然有些遗憾,但清俊的面容上布满冷意,他略一低吟,沉声说道:“可是你在操纵这些蛊虫?” 被逮了个现行的毒哥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想了想,只好耸了耸肩膀,说道:“操纵他们钻入同门体内致使昏迷的人不是我,而后来将他们召唤到这里,引得梵清真人也一同前来的人,的确是我。” 梵清眯了眯眼,冷冰冰的目光直射过去,背于身后的冰凝剑立刻嗡嗡地鸣叫起来,莫雨桐只觉着惊奇,并未有半分惧怕,只淡然如水,语气平静地说道:“梵清真人,我修行的是御兽师一脉,自然对这些飞禽走兽游鱼爬虫之类的很感兴趣。方才偶然听见真人说那是蛊虫作祟,我又一向对蛊虫十分感兴趣,便到此一试,看看学来的一些御兽师之术究竟灵不灵验。”顿了顿,莫雨桐也知道现在有些百口难辩的嫌疑,叹了口气,复又苦笑道,“梵清真人若不相信,莫雨桐听凭查证。” 梵清不言不语,只站在那里,一身蓝色道袍衣摆飘扬,黝黑深邃的瞳仁定定地望过去,就在莫雨桐以为对方正在想办法如何惩戒自己的时候,却听见梵清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我且先信你。” 莫雨桐怔怔地看着对方,虽心中感激却也疑惑梵清这信任究竟从何而来。 梵清所想其实极为简单,只是信任二字。 青年眼中一片坦荡,不似宵小。而方才那些蛊虫消失得极为诡异,竟然不留丝毫气息,而他却是循着笛音找到此处,见到试图用笛音驯服蛊虫的莫雨桐。 早前便说,御蛊术本就玄妙,莫雨桐周身境界浅薄得很,甚至放在外门弟子里都不算出众,若说他能以此修为御使蛊虫实在是不太可能。 这世间的确有隐匿修行一说,可那只是对境界比自己低上许多的修者而言,眼前这个青年,若是连他也无法判断是否隐匿了修为的话,那他的境界必然要有元婴期以上。 即便修真者驻颜有术,从外形中判断不出一个人的等级。可修成元婴期的修者至少也有四五百岁,若是天资出众也需得三百余岁,就连他的师傅尘镜真人,乃是如微阁上一届资质最好的弟子,现如今是修行了三百余年且还止步元婴。 因而元婴期以上的修真绝不会有青年这般纯净的双瞳。 心中虽心思百转,可梵清脸上依然一副冰冷冷的神情,淡漠地在莫雨桐脸上一扫,随即将视线移开,背于身后的冰凝剑再次融于掌心。 就在这时,轰鸣声骤然响起,一团光柱冲天而上,划破云霄,在湛蓝上天际绽放出巨大的莲花印记,正是如微阁的象征白莲。 梵清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再也顾不得其他踩于飞剑之上,迤逦而去。 莫雨桐疑惑地看着那朵白莲残留的光华,不知其何意,可从方才一瞥间触及到的梵清的神情中便可猜出,应当是如微阁出了大事。 远远的,凌威暴躁的声音响了起来,破锣嗓子一声高过一声得喊叫着:“别都愣着,半柱香的时间,赶紧都给我到不辍殿的正殿里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通知~当当当~】 本文这周四入V,入V前不断更。【我一想到断更那天没有新的评论可以看了就特别舍不得断……我果然是个抖M么嘤嘤嘤 入V当天周四上午十点有三更~~╭(╯3╰)╮感谢妹纸们这么多章以来的陪伴,希望能够继续支持我么么~~~入V后将会更加努力勤劳地更文~~(* ̄︶ ̄)y 给没有买过V的妹纸们的买V指南:注册一个晋江原创网的账户之后,就可以在这个网站充值 这里是做任务免费得晋江币的链接: ☆、25·无妖兽,不动乱。 梵清的骤然离去与凌威这严肃的声音都叫毒哥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与众多外门弟子坐于屋内,莫雨桐摒心静气地盘坐在一角。 方才吹笛的时候他运用的正是从梵廉那里学来的御兽师一脉的皮毛,然而却真实感知到了体内流动着一股暖流,这股暖流大概便是这个世界修真者所依凭的清气。若真是这样,那么就意味着,毒哥本身除了基三系统自带的那一套武学以外还可以研习这个世界的修真法门。 换句话说,这就相当于莫雨桐身上背负了两套奇术! 然而,先前在静思院与外门弟子一同研习《紫霄诀》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只是每次按照法门调用真气的时候头像下面会出现个类似小吃每秒补充内力值的buff,而当他运起御兽师一脉的清气调用之法时才能有这样清气流转的切身体会。 如此一想,莫雨桐便发觉,若是当初没有坚守我大五仙教的话,是不是他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修成半点成就?再转念细思,其实不遵从御兽师一脉,拜入梵廉门下的话,那他将永远都卡在十五级。 既不能升级,获得五毒的技能,又不能修行这个世界的修真法门,那他这一生便大抵是废了。 一连串的事情又堆积在一起,莫雨桐越想越深,只觉着引导他走向这一条路的沉沙玄晶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更或者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推动着这一切。 凌威前去查看内门究竟发生了何事,偌大的正殿里只剩下一些年纪稍轻的外门弟子。 段少辰等人这时已经清醒了过来,正抱着馒头吃得欢快。 他们几个外门弟子平日里感情便不错,因有了夏溪风和莫雨桐这两个共同的假想敌更是团结一致。现今正七八个孩子纷纷凑做一堆,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 “你猜这次会是什么事情?”一浓眉大眼的少年扭着他毛毛虫一样粗细的眉毛,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他望着周围几个小伙伴,说道,“我看书上说,白莲画符是门派顶珍贵的通讯符箓,非重大事宜不会轻易动用的!” “我也不晓得,只是看方才凌威师兄的表情,莫非是什么大事?”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女孩眨着眼说道,眼里同样满是担心。 一个瘦小的少年紧跟着说道:“啊,那一定是什么大事!” 先前的浓眉少年闻言连忙跟着说道,可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另一个发髻梳得歪歪扭扭的灰衣少年截断在嘴边:“ 噫——!倒不要去讨论这些了,出了什么事情谁说得准呀!等凌威师兄回来我们不就都知道了嘛!” 浓眉少年有些不大高兴,瞪着双牛似的眼睛埋怨道:“那你说讨论什么?!” “讨论……”灰衣少年刻意压低了声音,往夏溪风独自待着的角落一瞥,说道,“你们不知道吧,刚才梵清真人可是来了静思院!” “啊!”连声惊呼想起,且刚苏醒的几个弟子和先前偷摸在房里打盹没去打坐的弟子都一脸艳羡地望着灰衣少年,“你快说说,梵清真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梵清真人自然是极好的,长得比我见过的所有修真者都要好看。可我想说的是……”他顿了一顿,清清嗓子,说道,“我觉着那个夏溪风肯定不是简单人!” “做什么突然提起了他?再多跟我说说梵清真人的事情!”女弟子听他转移了话题都不太高兴,嘀嘀咕咕地抱怨道。 “啧,你们不知道,方才梵清真人来静思院之后,将冰凝剑给夏溪风让他拔.出来,若是夏溪风能将其拔.出来的话,那梵清真人就要收他为徒……别打断!”灰衣少年瞪了一眼要说话的浓眉少年,随即眉飞色舞,连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起来,“可那冰凝剑竟然出来了剑灵!” “天啊,剑灵!!”稍有懂得一些的弟子又是一声惊呼。 “所以啊,我觉着夏溪风肯定不简单!你看,都能召出将冰凝剑的剑灵逼出来了!” “吹嘘什么?人家梵清真人都说了,那是冰凝剑的自我防御意识!”另一个皮肤黝黑、一直沉默着的少年恼怒地说道,众人平日里就有些惧怕这个黑肤少年,见他开了口纷纷闭起嘴巴不再多言,那个先前将夏溪风抬得可高的少年顿时缩了缩鼻子,没趣地挠了挠后脑勺。 皮肤黝黑的少年瞪了一眼夏溪风,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声音不高不低,正巧能落进夏溪风的耳中,“哼,不过是个瘸了腿的废物!” 靠坐在窗边的夏溪风闻言沉了沉眸子,眼中划过一闪而逝的阴霾,苍白的嘴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不辍殿的正门被凌威推了开来,满头尘沙的凌威进了屋后,一甩门,回身上锁,这才敢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骂了一句:“他奶奶的,一堆杂毛子妖兽也敢闹到我们如微阁来!” 莫雨桐眼尖地发现凌威的深灰色袍子的下摆有几处颜色变成了暗红色,像是染上了血迹。 “凌威师兄,外面究竟怎么了?”怎么外门弟子推推攘攘的,终是将平日里比较讨喜的小姑娘推了出去,小姑娘没法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凌威翻了个白眼,抖了抖衣摆上的灰尘,说道:“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妖兽竟然撞破了咱们外山的阵法,一口气跑上内门闹事去了!” “啊!那没事吧?” “那不知道,上面正斗着呢!”凌威大步迈到圆桌前,倒了杯冷掉了的茶水一口闷下,随即一抹嘴巴,大刀阔斧地搬了凳子,随手一指一个外门弟子,说道:“你,来给我揉揉肩膀。” 那个外门弟子犹豫了下,终是皱着张脸不太高兴地凌威捏起了肩膀。 底下一众外门弟子皆都亮着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凌威,受着瞩目,凌威自是万分得意,他摇了摇脑袋,不禁想到,日子过得这样顺畅,在外门他可谓是呼风唤雨,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非要去那抢破头还随时可能丧命的内门呢?! 想起方才一瞬间被妖兽撕成碎片的内门弟子,凌威打了个寒颤,一脸惊惧地说道:“那些妖兽上了内门后,直奔天玑殿去了,我去的时候正见着梵廉真人和那些妖兽战得个你死我活。他奶奶的,那个血肉横飞,可真真是吓人。” 莫雨桐心里顿时一紧,连忙调开师徒面板。 梵廉说是要等他一年后外门弟子大选再教授莫雨桐心法,可平日里莫雨桐总能看到一些关于御兽师的修行之法不经意地出现在身边,偶尔是刻在树干上,偶尔桌面上会出现几张纸,甚至有时还会碰见尾巴上卷了本秘籍的诀直接将秘籍丢在了他的脸上(……)。 虽然师徒之缘并未正式开始,但早在心里,莫雨桐就已经对梵廉产生了师徒间的情谊。此番听见天玑殿出了事情自然是万分担忧。 点在召请师傅上,莫雨桐犹豫了下,他现在弄不清楚内门那边的状况,虽然担心梵廉,但却不能这样贸然地召请,一方面会惊扰了梵廉,而另一方到时候又要如何向他们解释? 一想再想,莫雨桐咬牙问道:“凌威师兄,梵廉真人可好?” “大抵没事。我回来的时候,梵清真人已经赶到,随后又赶来了几个梵字辈的师叔。” 闻言,诸位弟子长吁一口气,纷纷放下心来,既然梵清真人赶到了,那危机大抵便能顺利化解。 莫雨桐更是松了一口气。 谁知凌威扫视了一眼众弟子,将脚搭在另一旁的板凳上,形容放浪形骸地说道:“你们可真是高看了我们如下的情况!现今的如微阁可连排行六十四小门前几的门派都不如!”想起内门弟子对他的欺凌,凌威撇了撇嘴,大声地续道,“今日得了空,我便与你们讲讲如微阁这些年来发生的几件大事!” 诸多外门弟子皆都精神奕奕地望向凌威,盼着他能讲一些有意思的故事。可即便如此,仍对他所言的“如微阁比不得六十四小门”怀有不敢苟同的态度。 清冥大陆三教十二宫六十四小门虽是按照实力排布,但实则三教与十二宫之间横亘着难以逾越的天堑,三教位置千百年来从未变动过,而十二宫与六十四小门之间的区别虽不似前者那般巨大,但也存在一定的鸿沟,非六十四小门经过千百年的励精图治和辛勤栽培很难有所替换。 因而,每次十年大比之上,几乎是十二宫在彼此争个头破血流。 凌威所谓的六十四小门中的优越门派能超越如微阁,在他们这些懵懂的孩子眼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然,他们又何必明明身怀不错的资质却偏要跑来如微阁呢? 莫雨桐对此也来了感兴趣,选了个合适的位置,习惯性地摆出五心朝天的调息姿势,静静地听着凌威的叙述。 凌威微微皱了眉头,回忆起当年他还是个孩童的事情,眼神渐渐变得飘忽不定:“如微阁的没落还要从当年尘字辈的师叔祖们说起……” ============================================ 作者有话要说:  抽得不显示的那句话在这里……哭瞎 【虽然师徒之缘并未正式开始,但早在心里,莫雨桐就已经对梵廉产生了师徒间的情谊。此番听见天玑殿出了事情自然是万分担忧。】 PS: 明天不断更╭(╯3╰)╮ 白天我要攒存稿,晚上可以更得早一些,我放在八点或者九点怎么样?还是想更早一些。。 感谢“绝歌“和“逑夏夏.”两位妹纸的地雷╭(╯3╰)╮么么哒~【一定是表扬我不断更的,捂嘴偷笑。 ☆、26·无控制,不困兽。 “早在三五百年之前,如微阁还在十二宫内名列前三甲,与当世‘凤羽阁’、‘晴明宫’并称为三小教。而现在,凤羽阁与晴明宫仍旧名声斐然,而如微阁却成了微末之名。”想起门派的沧桑往事,即便一向懒散而不知进取的凌威也难免叹息一声,续道:“等到了尘字辈这一代,却逐渐没落下来,只因尘字辈上的宁枫掌门笃行了专才之策。” “何为专才之策?”一个弟子不解地问道。 提起这专才之策,凌威自是恼怒万分,也是这专才之策害得他一路犯错,直至被贬到这外门来当个小小的看护弟子,解释起来便带了几分愠怒,“专才?哼,不过是将天资捧得高高的,瞧不起天资低的弟子!按照宁枫前掌门的解释,这资质是与生俱来的。肉体是聚拢清气的容器,而资质的高低端看你能容纳清气的多少和吸聚清气的能力。这天资高的弟子自然是日后能够踏破虚空,有望推开太古铜门的能者,而资质低的则是这些能者的踏脚石,甚至是丝毫没有用处的废物!” 几个孩子下意识地看向夏溪风,心中有些侥幸,夏溪风是他们这一届外门弟子中资质最突出的,若是他一旦成为了内门弟子,拜到高阶长老的门下,那么他们便很有可能像凌威所说的,成为夏溪风成就修行的踏脚石。 “也正为此专才之策才使得尘字辈七殿弟子的能力便远不如上一代的那般均衡。唯有现任掌门尘镜与尘峥师叔祖二人修为颇高,而其他几位师叔皆是一般,论起能力比其余门派的中等弟子所差无几。就这样在日后的十年斗法大会上,如微阁的阶位便越来越低。到了这一代,尘字辈还剩尘镜掌门一人镇守如微阁,而梵字辈,也只有梵丘代掌门和梵清师叔二人可独当一面了。” 凌威如此说道,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缓解了下唇干舌燥便续道:“我听说,当初宁枫前掌门还为了培育尘镜掌门,还特意将尘峥师叔祖派下红尘寻找一个如微阁密不外传,除了掌门以外谁也不知晓的宝物。” “宝物?”“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有这样的秘闻?”外门弟子们顿时议论纷纷,对这个宝物起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莫雨桐心里咯噔了一下,听到这里,大抵猜了出来,当初在泉水边遇到的灰发老者就是凌威口中的尘峥,而尘峥在寻找的宝物……现在就躺在他的包裹里。 “据说,这个宝物还和如微阁的运势相关,尘峥师叔祖少说出去也有百年了,不知现在在哪儿?” 莫雨桐想起他在湖边为老人立下的墓碑,心念着什么时候将他的坟墓迁回这边。 凌威没有继续说下去,而余下弟子都陷入了沉默当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正殿的大门被敲响了,卡啦一声推门的声音响起,房门未被推开,倒是吓得一众弟子身上一寒,想起正在内门肆虐的诸多妖兽,皆都小心谨慎地盯着房门。 “凌威。”威仪的声音响起,凌威认出了来人的身份,精神一抖擞,随即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下仪容,这才镇定自若地将门锁来开,将房门打开。 众弟子纷纷望过去,只见门口站了一个一身蓝袍的中年男子,剑眉鹰目,五官端正,一派正气凛然之风。 凌威卑躬屈膝地说道:“外门掌事凌威见过梵玉师叔。” 来的人正是执掌北斗七殿之一天权殿的梵玉真人。 听见梵玉的名讳,诸多外门皆都骚动起来,整个如微阁,除了高不可攀的梵清真人,最受依仗的师尊人选便是这个梵玉真人。 梵玉修的也是纯阳师一脉,此时境界虽然比不得梵清,但也算是小有名气,此番见到群情激昂的外门弟子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做指责,全然一副微笑好先生的模样。随即看向凌威,说道:“我奉梵丘师兄之命,前来看看外门弟子是否安全。” “回梵玉师叔,皆都安全。”凌威抱拳,毕恭毕敬地回到。 莫雨桐见状略有些惊讶,你说平日里见凌威还真是恃强凌弱,仗着自己外门掌事的身份没少欺压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即便是见了梵清这样厉害的人物也是惊惧为多,而现在,却对这个梵玉毕恭毕敬,脸上的痞子神情退了个一干二净。 真是古怪! 想到这点,莫雨桐情不自禁地多看了梵玉几眼。 梵玉并未将视线投过来,仍旧挺拔着身姿端正地站在那里,对凌威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小心谨慎,我们方才在天玑殿击退了一波妖兽,可仍有一部分妖兽得以逃窜,你们千万要注意。” “弟子……”凌威话音未落,便听见身边一声惨叫声骤然响起,在梵玉剑光亮起之前,已有一条巨大的肉舌破窗而入将一名外门弟子高高卷起,猛地迅速撤离。 一路磕磕碰碰,那名弟子被毫不留情地拖曳在地上,嘭的一声从破碎的窗户中被拉扯了出去。 鲜血满地。 随即梵玉身形一闪,虚影从莫雨桐身侧划过,莫雨桐转身,视线紧随而上的时候便看见梵玉的身影突破了那扇破碎的窗户向着妖兽追击而去。 屋内这才一片大乱,不知是谁先爆发了一声惊叫,引得众多弟子纷纷抱头逃窜,方才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脑海里残存的只有那名被拖曳出去的弟子惊惧的神情,那种发自内心的绝望与恐惧让他们都吓得瑟瑟发抖。 “别闹!别乱跑!!”凌威爆喝一声,待要拎起一个外门弟子揍上一拳以儆效尤的时候,顿时感觉炽热的气息扑在颈后,有粘热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打在他脖子后面的皮肤上,烫的仿佛烙铁印在上面一般。 凌威一哆嗦,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一条宽厚的舌头正冒着白雾,再略一侧头,一只巨大的黑狼出现在眼前,一双凶狠的狼目正闪烁着渗人的光芒。 “啊、啊——”喊叫声卡在喉咙里,过度恐惧造成了瞬间的失声。 那头黑狼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要咬将下来,凌威双腿一软,就地栽倒下来。 笛音骤响,莫雨桐不知何时已经跳到了屋外,正将那柄竹笛凑于唇边奏起了一连串的笛音,tab一锁定,保证不出攻击范围,先上了迷心蛊,随即蝎心,屏幕下方出现了读条,也就在读条的过程中,因被迷心蛊击中的黑狼放弃了嘴下的凌威,暴怒着向莫雨桐的方向逼近过来。 莫雨桐的笛子在手中挥舞着,实在无法控制这系统自带的动作,眼前着黑狼以一种毫不科学的速度逼近了自己,莫雨桐估算了时间淡定地没有闪躲,就在两者只差一寸便要碰触,毒哥甚至感受到了从黑狼口中喷出的恶臭呼吸之时,黑狼迅猛的攻势骤然一停,随即四足踉跄,在莫雨桐前方不远处摇摇晃晃。 毒哥见状立刻蹑云一起,一边奔向安全的地方,一边对那些怔愣的弟子喊道:“别乱,各自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言毕回身给眩晕状态的黑狼上了百足,竹笛在手中转动着,蝎心丢了上去。 五毒释放技能的时候,周身会萦绕起紫色的光芒,时而会出现暗紫色的蝴蝶,技能特效不要太好看! 莫雨桐现在还看不到黑狼的等级,显然他与这黑狼妖兽相差悬殊,蝎心有时候丢在黑狼头上会出现未命中的情况,然而百足锁足、蛇影减速、蝎心眩晕……蟾啸,呃,蟾啸封内,对狼用处暂时看不出来,总该有一样是命中的! 怀着这样的心态,毒哥毫不大意地将蛇影、蝎心和蟾啸纷纷往黑狼身上丢。那只愚蠢的黑狼居然没有机会奔出周身一丈远外,生生被毒哥连招不断地控制在原地! 其余的外门弟子都看不出莫雨桐使了什么法术,只见他在那里翻来覆去、手舞足蹈地摆弄着手中的竹笛,伴随着周身泛起的紫黑色光芒,那只将凌威吓得屁滚尿流的黑狼居然就被活生生地困在那里! 他们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初级御兽师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莫雨桐这居然是在妄图控制御兽这头凶猛的黑狼妖兽? 若不是一身白板装备……还有BOSS那目测略有些长的血条,终于得到了蛊的毒哥真的很想在黑狼身上狠狠地撸上一把! 又想起他那套不翼而飞的440纵横套,毒哥心里颇有些看破红尘的沧桑之感。手下的技能砸得更狠,瞄了一眼蓝条和头像下多出的《紫霄诀》的buff,莫雨桐估算了下内力还能撑多久……再望向BOSS的血条,毒哥精神一振奋,居然已经打掉一半的血了! 一喜之下,莫雨桐却毫不懈怠,配合着回蓝的速度输出,可BOSS血条长的情况下内力总是消耗得很快,莫雨桐眼见着回蓝跟不上掉蓝的速度便开始着手想下一个对策。 他本就不指望能够打败这头看起来就很流弊的黑狼妖兽,只是盼着能够为梵玉拖延一些时间,不至于遭受两头或者更多头妖兽的夹攻,早日解决了那边那只妖兽来这里救他们出去。 然而就在这瞬间,莫雨桐便听见低沉的喘息声在耳畔响起,他怔怔地看向眼前的黑狼妖兽。 属于人类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既是御兽师一脉,为何不体谅我们妖兽的苦衷?我们不过也是受人御使,前来寻找野轨大人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五毒技能被我金手指夸张化了……考据党慎重吐槽。。_(:з」∠)_ 明天入V啦,早上十点,还望多多支持╭(╯3╰)╮苦逼作者码存稿ing~~~ ☆、27·无危机,不显威。 这头黑狼原是西北荒漠上的一只普通妖兽,耗费数十载才堪堪筑基,得以延长寿命来追逐无上大道。只可惜它天资受限,一直止步成人,并未能学会人族的语言。 本来莫雨桐是无法与这只黑狼沟通交流的,只是他侥幸拜搅基蛇所赐,开了窍,那便自然可以与筑了基的万物生灵沟通你我。 听见黑狼竟然说的是人话,莫雨桐尚且来不及惊讶,只想起那只封印在神秘森林里的恐怖妖兽,反问道:“是谁让你们来寻找野轨的?” “临行前,主人厉声告诫不得透露他的身份,我不能告诉你。”巨浪伏低了身子,一双莹绿色的眸子妖异瘆人,“再者,我们本无意袭击你们,只是你身上存有野轨大人的气息,我们这才一路寻了过来。你将我从这诡异的术法里解脱出来,我便带着余下妖兽离开这里,如何?” “不如何。”莫雨桐耸了耸肩膀,不是说这个主意不好,而是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妖族,梵廉曾经说过,妖兽一旦筑基成功就有了一些人族的思想,而狼族本就狡猾多端,他如何能信得了眼前这只妖兽? 更何况,说是无意袭击,可这头妖兽的好伙伴方才还在自己的眼前将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卷了出去,这一路撞过去,鲜血满地,怕是凶多吉少。而这头黑狼……若不是他方才反应及时,恐怕凌威已经落入它的肚子里耀武扬威了。 黑狼听了此言大为恼怒,高昂着头颅一声咆哮,莫雨桐随即读条将蝎心丢了上去,黑狼气得目眦欲裂,可耐不住眩晕状态,立刻四足踉跄,差点儿被自己绊上一跤。 他其实也没想到千劫万毒手的五种毒素配合上迷心蛊的作用居然会这么显著,毕竟一连串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的控制技能一定会使得天平失去平衡。然而,真正每一样毒素被触发的debuff都挂在BOSS头像下面的时候,莫雨桐才真的确定了剑三的这个系统在这个世界将会有多么流弊。 莫雨桐正如此想着,下一瞬间却见黑狼周身翻腾起滔天的黑雾,将整个巨大的狼身都包覆起来,莫雨桐望见BOSS的头像下面出现了一个BUFF,仔细一看暗呼不妙,连忙再丢去几个输出的技能,向着远处容易遮蔽身形的地方蹑云而去。 这不科学……! 毒哥默默腹诽,这个世界居然也会有抵抗一切负面状态的buff!完全是来驳斥他刚才的定论的! 身后劲风紧随而上,莫雨桐侧过身去再丢去一个百足,boss头像下并未出现锁足的迹象,可见黑狼的那个buff果然是真的而不是开玩笑的…… 上面挂着的数字是10,且正在不停地倒计时,莫雨桐心道只要挨过这十秒便可再次丢控制,谁料到那黑狼的速度竟然远远超过了他轻功的速度。 已经被逼至正殿的高大围墙之下,莫雨桐转念一想,一咬牙,顿时止住步子,回身正面迎上黑狼,黑狼见这个人类居然敢停下身形,以为他放弃了挣扎,忙一声狠戾咆哮,越发迅猛地向着毒哥的方向扑了过来。 莫雨桐一沉呼吸,待看到蹑云的CD好了之后,立刻一起,直冲向黑狼,因着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只能看到身后紧随着一道又一道白色的虚影。 在临近黑狼身前,莫雨桐立即一个矮身从黑狼腹下穿过,借着蹑云止不住的前冲之势,在转瞬间便一路直冲而出,绕过黑狼粗壮的后腿,从腹部一侧钻了出去。 化险为夷! 盯着那个状态消失的瞬间,莫雨桐又甩上锁足的百足,许是人品爆发,竟然出现了会心! 与此同时,蛇影和蟾啸造成的伤害也同时爆发出来,那头前一刻还气势凶猛,仰头咆哮的黑色巨狼,现今周身被一团熊熊燃烧着的凝绿之火完全覆盖,从头到尾就连垂落在身后的尾巴也难逃一劫。 就在黑狼倒下的瞬间,身上爆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莫雨桐顿时眼前一亮,调出游戏面板一看经验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蹭地增长着,当那截经验条涨到顶端的时候,人物头像旁的等级瞬间跳至了二十六级! 一只BOSS居然跳了一级! 这不科学! 等等……毒哥回忆起原来经验条的位置顿时发现了违和感在哪里,本来因为卡等级他已经懒得去瞥那动也不动的经验条了,结果他记得刚才开始关注经验条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半的经验了。 难不成是今早在静思院里打坐的那一会儿,经验条就已经涨了一半有余? 在这处异世界,莫非他除了能够靠打怪和做任务升级,还能通过这个世界的修真之法升级? 这点在收伏搅基蛇之后才显露出来……再一想到另一个可能,莫雨桐顿时有种不可思议却又欣喜若狂的感觉。 是不是随着他一只只地将五毒的技能图标点亮,他身上的基三系统就会越来越多地与这个世界的修真法门融合,到时候他就很有可能凭着这两套强大的本领称霸异世界? …… 毒哥,酷爱醒醒! 自娱自乐的想法让莫雨桐自嘲地一笑,虽然是个男人都会意淫自己称霸一方,但能不能实现……以他现今的这点本事,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想这浩瀚无垠的三千世界,他不过只才处于如微阁小小一隅,见识微末,更甚井底观天。听闻整个清冥大陆除却修真门派的三教十二宫六十四小门,还有东西南北四方域主都是惊才绝艳的修真大能,手底下人才辈出,金丹期以上的强大修者数不胜数。 想到这一点,毒哥体内顿时热血沸腾,想去一观这奇异世界的想法在胸腔中咆哮奔腾着。 夏溪风只见莫雨桐眸子中光华流转,一双黑瞳甚是目光灼灼,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可心里却有了一种异样之感。 这大抵便是师傅所说的希望与憧憬吧…… 小少年垂落了眸子,将手中的竹竿背于身后,紧紧握住,鼓起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变得苍白。 心中翻涌不息的是愧恨与愧疚,方才黑狼妖兽来袭的瞬间,他多么想就这么死在这里,多么想就这么结束这疲乏的生命。 忍辱负重一路从极北之境走到这里,曾经他满身粪便地被人吊在树上,也曾经像个奴隶一样地被人任意驱使抽打。一次又一次地绝望让他屡屡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师傅说他的潜力无垠都是骗他的吧……他哪里有那么好的资质,哪里能够担负地起拯救族人的使命。 就连方才面临着巨狼妖兽的时候,他想到的也是就此放弃挣扎。 真是个废物。 在所有外门弟子都没有砍到的时候,夏溪风扬起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用力之大,使得小少年右侧脸颊立刻高肿了起来,夏溪风狠狠咬着嘴唇,牙齿与苍白嘴唇磕碰之处流出鲜血,他紧闭着双眼,仍是锁不住滚滚流淌下来的泪水。 外门弟子见那头黑狼倒地不起,皆都又喜又怕,又羞又愧。有胆子稍大一些的都纷纷从躲避处走了出来,有些脸皮薄的看向毒哥的时候还带着愧疚,显然觉着前些日子他们是错怪莫雨桐了。 莫雨桐本就对这些毫不在意,也未曾被黑狼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喜悦而冲昏头,他凝神看向周围,忌惮着除了黑狼以外其他妖兽的突然袭击。 放平呼吸,学着感知这个世界清气的流动,细小的微风,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莫雨桐忽然睁大了眼睛,拧身回转,手中的竹笛还未擎起,便被一只巨大的肉舌拍飞出去,下一刻,那根肉感十足的暗红色肉舌倏地回弹近身,没了笛子,莫雨桐只好扶摇一运,tab一锁定,来不及看图标里显示的是什么妖兽,将就虹气长空放了出去。 “够不着,够不着。” 毒哥:“……” 听到这熟悉的系统音,毒哥差点儿一个踉跄从半空中落下来,好在他反应及时接了一个轻功,周身紫蝶飞舞一跃而起,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只暗红色肉舌速度更快且反应极为灵敏,顺着莫雨桐的脚踝爬了上去竟然要将莫雨桐束缚起来。 莫雨桐脚腕一紧,身子登时被拉了下来,他眼疾手快地从一旁树上拽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呜呜地吹奏了几个的音节。 该死!死马当活马医了…… 虽然按照基三系统的召唤方法,不该是这样召唤灵蛇的,可按照这个世界的御使之法,凭着节奏操纵妖兽才是正途!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莫雨桐被那根肉舌拽落在地的瞬间,两条尾部交缠在一起的巨蟒转眼便出现在众多弟子眼前,黄色巨蟒张开硕大的斗篷,嘶的一声将长尾拦腰甩落在那条紧紧束缚着莫雨桐小腿的肉舌之上,巨尾迅猛落下,如铁片般的黄铜色鳞甲顿时将那条肉舌拍成一团烂泥。 余下部分一抖,前端卷裹着莫雨桐脚踝的舌尖瞬间瘫软,莫雨桐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接了一个小跳后安稳落地,一黄一绿两条蟒蛇回身将莫雨桐护在中央,吞吐着猩红的蛇信子,额心闪烁着夺目的煌煌印记,宛如天神降临,威仪四方! 莫雨桐这时才看清,不远处正趴着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巨型蜥蜴,方才那截恶心巴拉的肉红色物什正是这只蜥蜴妖兽的舌头,现今因半截处被黄铜色灵蛇的粗壮尾部拍成了肉泥,正十分恶心地垂落在外面。 ======================================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3╰)╮ 酷爱来跟我山呼:搅基蛇好帅! ☆、28·无蜥蜴,不召蛇。 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腥臭气息,只稍一深呼吸便能感觉到恶臭钻入鼻腔直在五脏六腑之间徘徊不去,引人作呕。 “梵玉师傅!”有外门弟子惊呼一声,莫雨桐便见一身蓝衣浩气凛然的梵玉持剑而来,周身道道剑光冲天而起,膨胀的清气呈排山倒海之势压迫而来,转瞬间便逼至眼前。 方才黑狼的陨殁自是让蜥蜴妖兽暴怒不已,这才甩开梵玉,不顾一切地奔向莫雨桐,妄想凭借着他那条灵活迅猛的肉舌给好兄弟报仇,却也没多想对方既然能杀得了黑狼必然不是善类,当它最为之得意的肉舌被拍烂在地时才是真真正正地知道自己大意了。 然而这时,梵玉的纯阳之术已经不可遏制地逼近眼前,蜥蜴一甩肉舌,只根端部分尚且留有残余知觉,其余部分皆因剧痛而僵化麻木,只单单凭这小小一段根本就没有半点破坏力。再等他想起凭借它法与梵玉这惊天一剑相抗时已然来不及了。 光华爆破,梵玉纵然劈下的一剑伴随着滔滔不绝的浩瀚清气,将蜥蜴妖兽一斩两段,甚至连哀鸣声都尚未来得及发出,那蜥蜴妖兽便血流一地,抽搐而亡。 将清气敛回,梵玉长剑在手,俊眉微蹙,看着迸射出来的鲜血,略微恶心地退后一步。 隔了许久,直到确认那两头妖兽都不会再站起来袭击他们的时候,众多外门弟子这才连声欢呼! 莫雨桐想趁着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梵玉身上时将灵蛇弄回去……虽然在游戏里,除非献祭,不然只有他死或者五毒死,召唤出来的宝宝是不可能回去的,而这里,自然可以像方才用乐声召出五毒那样将灵蛇唤回虚无。 然而,还没等毒哥偷偷实行计划,便听段少辰的惨叫声骤然响起:“啊!是、是后山那只妖兽!” “糟了!”莫雨桐暗叫不妙,他可是和段少辰一起在后山上见过这只黄铜色的灵蛇! 待他这么一喊,其余都被灵蛇害过的孩子纷纷反应了过来,皆都一脸惊惧地望着体型庞大,吞吐蛇信的灵蛇,颤抖着往后退去。 梵玉见状,上前一步将诸多外门弟子与莫雨桐相隔开,提了剑护在身前,剑尖上已经萦绕起点点白芒,显然是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莫雨桐:“……” 两只灵蛇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见着眼前这个境界不算低的修者居然凝起剑气,想要攻击主人,立刻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势,身子微微弯下来,探着斗篷一样大的脑袋,细长的立瞳阴霾地盯视着梵玉。 盯—— “这妖兽究竟是怎么回事?”梵玉一抖剑尖,簌簌光华抖落下来,他肃容望向莫雨桐,厉声喝道。 “这是我御下的妖兽。”莫雨桐解释道,一伸手,双蛇便明白其意,纷纷垂下脑袋,莫雨桐抚摸着他们的鳞甲,触手处虽然是一片冷硬,但却十分光滑,美丽的鳞甲在日光下还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梵玉凝神打量着眼前的双蛇,暗道,这两蛇体型庞大,虽还未至成人之境,但从方才对抗蜥蜴妖兽时可以看出,显然是有些道行的。而眼前这个粗布弟子,却不像是有那样修为的人。 回过神来的凌威见梵玉与莫雨桐呈剑拔弩张之势,再一想起方才莫雨桐于紧要关头救了自己一命,不禁心中动容,不顾尚有些发软的双腿,缓步走到梵玉面前,说道:“梵玉师叔,弟子虽然不知妖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人名叫莫雨桐,的确是我们不辍殿的外门弟子,由梵奎师叔亲自检查完毕带上山来。他平日里一向安分守己,并没犯过什么大错。”他只为莫雨桐说这一句好话,全当报答了方才的救命之恩。然而,后山妖兽肆虐一事委实重大,一旦出了问题,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所能承担得起的。 莫雨桐万万没想到凌威居然会为自己说好话,对着凌威微微一笑以表谢意。 梵玉闻言点了点头,略一沉吟,将莫雨桐这个名字反复在嘴中咀嚼了几次。 莫雨桐……他好似听梵衡师弟说过,当初在不辍殿上让诀连画了五个红叉,天分差至如斯,又怎么能够御使这样的妖兽? 梵玉如此一想,越发仔细地打量起莫雨桐,待瞥见他手中被灵蛇捡回的竹笛时,瞳孔骤然一缩,严肃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神色,然而只这一瞬间便将其掩藏起来。 他认得,那是尘峥师叔的竹笛,怎么会在这个外门弟子手中? 莫非尘峥师叔寻到了宝物? 想到这一点,梵玉的眸色变得越发深沉,他不再多说什么,收剑回身,背于身后,双目灼灼地望向莫雨桐,沉声说道:“妖兽肆虐一事关系重大,虽然凌威夸你一向老实本分,可有些事情,在下还是要问清楚的。你且随我来。” 凌威看出了莫雨桐的犹豫,不太耐烦地说道:“梵玉真人一向秉公执法,还会害了你不成,你磨蹭个什么!” 莫雨桐闻言嘴角抽了抽,在众多外门弟子的敌对目光的盯视下只好跟随梵玉的脚步而去。 不知为何,梵玉盯视他的目光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那是种被豺狼虎狈盯视着的森然冷意。 莫雨桐没有跟梵玉并肩而行,而是走在梵玉的身后,从背后看去,眼前的男人身姿挺拔,一身蓝色道袍板板整整,看样子便是一派正义凛然之风。 虽然心中对谈话内容打怵,但莫雨桐仍是跟着梵玉到了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 梵玉停下步子,忽然回身看向莫雨桐,一双鹰目牢牢盯视着毒哥的双眼,厉声道:“你怎会有尘峥师叔的竹笛?” “什么?”莫雨桐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骤然一惊,脱口而出时才缓过神来,不过好在没有酿成大错。 梵玉见他一脸茫然并未动容,只沉了声音,换了个问题厉声问道:“你手中的竹笛正是当年尘峥师叔贴身之物,尘峥师叔爱其至极,从不轻易离身,怎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莫雨桐并未立刻回答,只抿了唇思忖,虽然他现在很想将那块橙玉冰晶直接还给梵玉,让他代交给尘镜掌门,然后自己就可以逍遥四方,去看一看这神秘玄幻的清冥大陆。 但是,一来,那泉边老人尘峥曾经说过,此事只能告诉如微阁掌门一人,他担心其中有什么只有如微阁掌门才知道的秘辛所以一直遵守诺言不敢告知第二人;二来,这橙玉冰晶牵扯到的秘密越来越多,从他的穿越到如微阁的命运,再到四方石室里的那几幅古老壁画,完全的勾起了毒哥的好奇心! 他很想见一见那个一直闭关不出的尘镜掌门,问问他这块橙玉冰晶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从中能寻到与沉沙玄晶的渊源,甚至是他穿越到这个异世界的原因。虽然那不知活了几百岁的老人未必会告诉他,但是毕竟东西在他的手里,死缠烂打,威逼利诱什么的……不要太好用_(:3)∠)_ 坏心眼一起,毒哥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梵玉见状眸色一敛,越发看不明白眼前这个青年。 他沉吟良久,最终却是软了声音,说道:“尘峥师叔寻来的宝物对我门来说至关重要、为了此物,他甚至放弃修炼,下入红尘,游走于整个清冥大陆。若是真的在小兄弟手中,还望高抬贵手,还予我门。”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有需要的话,如微阁上下愿以一壶百颗培灵丹与小兄弟交换。” 来到这处异世,莫雨桐看了不少书籍,因而知道这培灵丹是何物。 取最蕴含天地清气的十种草药凝炼而成,服之可开拓体内清气极限,是提升资质的不二法宝。 便是一颗培灵丹就足以让资质较差的人提升至一般水平,若是百颗循序渐进的服下,那将自身所能蕴含的清气极限开发至惊天之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莫雨桐也明白,修真这回事,并不是你身体容量大便是好的,能否将外界清气融汇于身,将其灵活运用更是关键。 是否能成就大能,天资固然重要,后天的修炼却也是极为关键的一点。 莫雨桐想了想,对梵玉说道:“我的确见过尘峥真人。” 梵玉眼中划过一丝喜色,胸膛中的心脏突突地直跳,他欣喜地点了点头,问道:“尘峥师叔他人在哪里?现下可好?” 想起老人临终前不甘的眼神,莫雨桐黯然道:“他已然作古。” “当真?”梵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莫雨桐。 “当真。”莫雨桐叹息一声,“我是在少稷山碰见的尘峥真人,当时他周身清气已经快要散了个干净,肢体僵硬,正在地上攀爬行进。他的遗愿便是能够回到如微阁再看一眼师门的青山绿水。只可惜……我将他葬在泉水边,若是可以,你们就把他迎回来吧。” 闻言,梵玉只觉一阵凄然袭上心头,虽然资质比不得尘镜掌门,可尘峥师叔却胜在五脉全能,普天之下,整个清冥大陆,除却尘峥师叔以外,不再有第二人能有如此成就。而尘峥师叔为人谦和,待人极其友善,往往不厌其烦地指导他们修行。 那段时间,尘峥一直是他们几个弟子尊崇的对象,多少人都学着尘峥师叔的仪容,学他说话学他穿衣。 可没想到,英雄终成白骨,临终前却连故土都未来得及看上一眼。 闭了闭双眸,梵玉将眼中闪烁的点点泪光忍了回去,随即望向莫雨桐,问道:“那……尘峥师叔可有同你讲过他出去搜寻的宝物?” 见梵玉真情流露,知他是真心在为尘峥而担忧难过。再想起尘峥去世前的一幕,莫雨桐心里难免唏嘘,可仍旧谨慎地没有作直面作答:“这件事,我需得见了尘镜掌门才能告知。” ========================================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3╰)╮ 听说顺手打个分据说可以自动翻页的= =+ ☆、29·无人心,不险恶。 如微阁,须弥极境。 此处是整个如微阁的制高点,仰头可望满天星辰,北斗星常悬头顶。其位置享尽五行八卦之利,正是清气充沛缭绕不去之所。 由点点芥子清气照亮的空间里,叠着三层偌大的白玉圆盘,一层比一层半径要小,最顶层上正盘坐着一名须发尽白的白衣老者,闭目凝神,面色宁静,周身紫气盈盈。 紫气缭绕是即将修成元婴的征兆,这代表着老人只差一步便要入得修真一门的上流之道,可偏偏就是这一步是除却最后撕破虚空以外,最最凶险万分的一步。 老人面前是鼎巨大的两足鼎器,因周围光线昏暗而看不清原貌,其中正泛着幽紫色的光芒。 尘镜睁开双目,那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却又深邃而不可探知,他抬手一拂,鼎器中央冒出的幽紫色光芒顿时一闪而逝,使得整个须弥极境越发的昏暗起来。 他缓缓站起身,从三阶白玉台上走下,走到须弥极境的边界处,俯瞰着整个如微阁的景致。 北斗七殿蜿蜒曲折,盘旋于如微阁脚下的山脉之间,从此处看来只有星星点点,与头顶繁星相互照耀着,而其下的不辍殿在此处甚至辨不出一点形貌。 抬首西望,尘镜沉了沉眸子,似海一般深邃的双眸中出现了点点沧桑。 近些日子,也许是老得不能再老了,他总是会怀念起过去,想起尘峥,那个论起修为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师弟。 当年师傅一声令下,将尘峥差遣出师门,他甚至连半句怨言都没有,孓然一身便踏上了寻找师门遗落秘宝的道路。 师尊因自己资质偏高,在教育弟子上一直都有所偏颇,一度忽略了同门的尘峥,若论起师徒情谊,宁枫师尊可以说并未亲自指点过尘峥半分修行。而尘峥的五脉全能全才皆是自学,其中艰辛自然不言而喻。 可尘峥却对师尊没有半分怨言,仍旧将师尊奉为父亲般尊重维护,容不得他人说师尊的一句不是。 师尊当年从妖兽口下救出了尘峥,尘峥便将这恩情记了整整一辈子。 叹息一声,尘镜忽地剧烈咳嗽起来,周围的芥子清气一阵震荡,他捂住口鼻,冰凉的气息扑在手心,自身清气已然开始外泄,若是再破不过元婴期,没过多久,他的大限便要到了。 他虽然天资过人,年少之时便背负盛名,可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他的经脉难以锁住清气,这个缺点随着他年岁俞老而变得越发明显。 当年尘峥被宁枫师尊派去寻找的宝物就是为了封存他的清气。而师尊却告诉尘峥,那是为了门派的复兴。 尘镜压下翻涌外溢的清气,一手背于身后,闭上了双眸。 他大抵还有三年可活。 *** “这便是尘峥真人交予我的信物。”莫雨桐将当初尘峥书写的血书交到梵玉手中,这血书曾被他不小心浸了水,字字句句几乎都黏在一起,而且随后不知为何,在包裹里放置了一段时间之后,上面附着的清气居然消散开来。这就是他不敢轻易交出去的原因。 就连他看着这封血书都觉着不像是真的…… 梵玉凝神望着这张破布,若真是尘峥师叔所写,那上面定然附着着化尘功八重的功力,然而经梵玉仔细一探知却只有些微残留清气,并不浓郁,可依稀能够辨认出是化尘功。 化尘功是如微阁纯阳师一脉至高无上的武学秘籍,共分十重,若能将十重全都领悟必有机会能修成元婴寻求往后的修真大道。而传言,掌门尘镜练至九重,梵清真人只才七重。 再不多想,梵玉急急地将血书展开,逐字阅读过去,待看到最后时蹙了眉头,望向莫雨桐说道:“只有这些?” 尘峥的字迹一向潦草,也只有当年受过他指点的几个弟子看得懂,梵玉恰恰是其中之一,而莫雨桐自然是没那个荣幸看懂内容。 血书上的具体内容是什么,莫雨桐当然不知道,见梵玉如此问他,只点了点头。 梵玉又仔细将血书扫了一遍,脸上一派严肃,他沉吟良久,终将血书收好,对莫雨桐说道:“既然你要见掌门,那我便将你带上须弥极境,只是,尘镜掌门他愿不愿意见你,还是个未知数。” “好。” 梵玉将背于身后的宝剑凭空一抛,这柄剑身通透雪白的长剑立刻涨出足以容纳一人踩踏其上的莹然剑气,莫雨桐先前见识过飞剑,再看去倒也不那么惊奇。 只是这梵玉的飞剑看起来倒是十分漂亮,若说冰凝剑剑身极似寒铁,自是带着一股天才地宝的通灵之感,却也没有像这柄飞剑一般通体都是透明的。 眼前便是悬崖峭壁,梵玉踩于飞剑之上,将莫雨桐带上飞剑。 “叱!”低喝一声,梵玉手诀一掐,足下飞剑平稳升起,嗖的一声射.入重重白云之间。 风声呼啸,眼前的景致变得模糊起来。即便不是第一次踩在飞剑之上,莫雨桐仍旧有些承受不住风刮在脸上的感觉,不过好在没有恐高症,不然这速度这高度,绝对要立马趴下不可。 站在梵玉身前,莫雨桐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嗖嗖嗖的声音在耳边渐小,就在莫雨桐疑惑的时候,肩膀上搭上一只十足用力的手,捏的他骨头都发疼。 没想到,梵玉低沉的警告在耳畔响起,“莫雨桐,你当真不愿将尘峥师兄的宝物交给我?” 糟糕!此时莫雨桐才察觉到苗头不对,他抿了抿唇,说道:“梵玉真人想要尘峥真人的宝物?” “废话。若不想要,我又何必开口。”捏住莫雨桐肩膀的手越发用力,梵玉冷笑一声,“现今你踩在我的飞剑之上,下面便是万丈悬崖,若是我将你从飞剑之上拎了下去,你又会如何?” 说罢居然就真的俯冲下去,毒哥头皮一阵发紧,犹如坐云霄飞车一般的感觉直冲脑海。 果然如小说里写的那样,道貌岸然的一般没一个好东西,想来方才觉着梵玉哪里不对,就是他的正派之风太浓郁了,物极必反,果然是个反派! 明明就是个恶人,还偏要装成浩气。 梵玉又将飞剑升了起来,桀桀怪笑道:“可是怕了?” 莫雨桐微微喘息,心脏的剧烈跳动稍稍平复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清清冷冷的笑容,毒哥说道:“是挺可怕的。” “那不如将尘峥的宝物交还给我?” “宝物么……”莫雨桐一边敷衍着梵玉一边打开包裹搜寻着可以利用的道具。 虽然神行千里可以使用,但问题是神行读条的时间特别长。他现在身处万丈高空之中,若是被打断了读条,那摔下去肯定是一摊烂泥。 在包裹里翻找了半天,莫雨桐实在是有些头疼。 包裹里的那些道具都是有CD时间的,哪一个都很长,战狂牌……副本入口在哪里?旋返书……城市,能回到开封城么? “对,宝物。尘峥师叔外出百余年究竟寻的那个宝物。”梵玉阴沉着脸警告道,他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法宝,但百年前他从尘峥师叔和宁枫前掌门那里偷听来的,便知那是个抵得上整座如微阁的无上之宝! “那个宝物我知道,就在……”莫雨桐心急如焚,面上却不动声色,板着默认的八号脸,看起来严肃又认真。 包裹里还有一些聚灵草,待会儿不如先想办法挣脱开梵玉的束缚,再一运轻功,趁机点燃了聚灵草凝聚起真气值,一直能保持着满管真气值的状态,虽然这里是万丈高空,但一次轻功接着一次轻功,总归有落地的时候,到那时候没准就能趁机溜掉。 梵玉阴鸷地厉喝打断了毒哥的想法:“宝物究竟在哪里?!”眼中不禁露出贪婪的神色,待看到莫雨桐仍是一副犹疑不说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自己不过是被对方拖延时间的伎俩给绊住了。 冷笑一声,梵玉捏在莫雨桐肩膀上的手顺着他的锁骨爬到他的咽喉处,虎口处紧紧卡在毒哥的喉结上,稍一用力便扼住了莫雨桐的呼吸。 冷意顺着脊梁一路爬了上来,莫雨桐听见耳畔梵玉自喉咙中发出的格格笑声:“这世间有一种法术,可在你死后一炷香内凝聚你的清气,在那短暂的片刻时间再塑一个真实的你出来,境界相同,意识相通,不同的是在这段时间内,你会成为我的奴隶,我问你什么你都会如实回答。” 居然还有这样诡异的术法!这个世界不是没有灵魂的吗! 莫雨桐心里一惊,大感不妙。 动作被梵玉遏制地死死的,莫雨桐周身几乎动弹不得,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从足下飞剑幻化出来的道道剑气缭绕上来,像是一张巨大的清气之网将莫雨桐罩在中央。 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莫雨桐的血条缓缓下降,连忙大口喘息,喉咙被锁住,身上的力气逐渐消失,莫雨桐颤抖着手去够别在腰间的笛子,然而即便够到了,连呼吸畅通都做不到的他又怎么能发出技能? 没多久,当剑芒制成的巨网越织越厚,将毒哥生生裹成了一个茧的时候,莫雨桐的血不再往下掉,因为已经掉无可掉了…… 眼前的世界彻底变得一片灰暗。 ——你已重伤。 ========================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更完~~~谢谢支持么么哒 ☆、30·无复活,不回生。 虽然眼前是一片灰暗,但周围的景象和声音他全都能看得见,听得清。 这个世界太真实了,真实到莫雨桐真的以为死亡就是死亡,所以当游戏界面上那个复活选择弹出来的时候,莫雨桐有些怔然无措地看着浮现在眼前的两个按钮似的选项。 原地复活/回营地复活。 突如其来的希望让莫雨桐喜不自胜,细思之下,原地复活自然不能选,这人面兽心的梵玉正守在他的尸体旁边,一会儿不知道还要对他施展什么邪术。 而回营地复活……莫雨桐暗想,按照上次神行千里的结果来看应该可以瞬间回转到不辍殿里。 莫雨桐试探地选了回营地复活,可半天都没见有反应。蹙了眉头,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因为游戏界面一向是半透明的状态,界面上的有些图标在如今云海碧空的映衬下便显得不太明显,而那个回营地复活实际上是个暗的! 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回营地复活…… 希望一起便又转瞬变成绝望,莫雨桐遭受的打击远甚于被梵玉背后捅刀子。 梵玉见莫雨桐周身清气皆都散了开来,冷笑一声,暗道此人如此不知好歹,落得个如此下场可真真怪不得他。随即一扬袍袖,一张黑色大旗从中飘扬而出,旗面不知用什么材料绣了一个巨大的“归”字,颜色鲜红如血,炽烈如火。 踩于飞剑之上,梵玉横抱起莫雨桐的尸体将他平抛在黑色大旗上,即便承受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旗面仍旧张得平坦如纸,不起一丝褶皱。 这面黑风化归旗是他斩杀了一个邪修而得来的法器,配合着从那名邪修手中缴获的秘籍可以召回亡者周身的清气再次归于体内,只不过他可以从外控制清气流动,使得获得片刻死而复生时间的亡者听从他的任何命令。 纯阳师一脉的一切法诀都要依凭外物,外物清气越强则法术加成越明显,这面黑风化归旗品级不算太差,放在整个清冥大陆也算是中等的法宝。梵玉操纵虽有些吃力,但施术对象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外门弟子,倒是压力不大。 自信满满地掐诀念咒,梵玉双唇翕动,右手在虚空中骤然一握,莫雨桐只看见眼前灰蒙蒙的界面忽然变得愈发昏暗,原是那面黑旗正铺天盖地地将他卷裹在其中,没多久四周围便变成一片漆黑,唯有旗面上猩红的“归”字照耀地莫雨桐周围晃着红通通的渗人光斑。 这样的状态下,原本心急如焚的莫雨桐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安静地等待着这面黑旗发挥作用,也是在赌这面黑旗对他起不了作用。 他虽然有血有肉,也能按照这个世界的修行法则来提高境界,但归根究底他的武学还是基三的那一套,所谓的清气在这里反映在他的内力值上。 死后,血槽和原本不该变少的内力槽都空得差不多了,所谓的清气也就消散得差不多。 除非这面黑旗有让他复活的功效,不然他觉着是做不到梵玉所说的“聚拢清气,再续肉身”。 事实与毒哥所想相差无几,梵玉将那段偷来的口诀念了一次又一次,却不见黑旗再次张开。他眉头紧蹙,一脸凝重地望着黑旗上的归字。 昔日里使用这面黑风化归旗,在灵验之时,旗面上这个殷红如血的归字应当大放异彩,随即旗面张开将双眼无神的莫雨桐放出来才是,可现在…… 他再三思忖,随即一掐手诀将莫雨桐从那面大旗中放了出来,黑风化归旗漂浮在空中,与平日无异。梵玉着实恼怒,恨不得将莫雨桐抽打得皮开肉绽,眼见着宝物的消息就近在眼前,可这法器却在紧要关头失去了效用,叫他如何能不着急! 莫不是一时念错了咒语,这才使得黑幡失去了功效? 这个念头一起,梵玉便尝试着将咒语一换,就在那连串叫人听不懂的复杂咒文从口中念出之时,黑风化归旗陡然一沉,犹如被重物所压,以极快的速度坠落下来。 “咄!”梵玉大惊失色,忙叱了一声,足下飞剑银光一闪,紧随而去。 谁料到那面黑幡下坠的速度居然超过了梵玉足下飞剑,竟是越坠越快,梵玉焦急地满头大汗,一时之间竟也没想到可以通过咒诀将黑幡召回,只顾全力驾驭飞剑,生怕那面黑幡从视线中脱离开来。 莫雨桐也没想到居然会突生如此变故,竹笛在手,他原本躺在黑幡上,正准备什么时候出其不意地原地复活,趁机甩上迷心蛊再配合蟾啸封了梵玉的内攻,以防梵玉突起爆发,直接用纯阳之术再次将他打成重伤,若是可能的话,让他失去操纵的飞剑的能力,直接从飞剑上掉下去是最理想的! 若是不能,至少能够拖延时间,再按照先前的计划逃离这里。 可谁曾想,梵玉居然念错了咒文,使得这面黑幡脱离了控制,他的身体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直直地坠落下来,虽然已经呈现了重伤状态,即便摔到地上也最多不过变成一滩烂泥……吧? 莫雨桐一再思量,终是决定不能随着这道魔幡凭空坠落,身体毕竟是血肉之躯,即便能凭着那薄薄的一层血皮和基三逆天的原地复活,一旦摔成个残疾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酝酿再三,毒哥默念了原地复活。 周围的景致又恢复成原来的色彩,原本处于重伤状态,莫雨桐的五感都被剥夺了,而如今强大的感觉压迫而来,让他真切体会到了劲风擦过脸颊和肌肤生出的痛感和身上沉重的压力。 身上的衣服在急速坠落中鼓胀起来,冷风吹透衣襟有种赤身裸.体的感觉。 冷厉的狂风刮在脸上,不多久莫雨桐便嗅到了一瞬而逝的血腥气味,血珠在眼前蹦跳,转瞬间便又被四周的劲风吹飞开来,而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又好像压迫在胸膛上的重物,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原地复活起来,莫雨桐却发现本来恢复不多的血条又有下落的趋势,他连忙切了补天,随即从腰间抽出笛子,然而这一摸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居然怎么也够不到自己的腰后! 顶着劲厉狂风,伸手一看,莫雨桐顿时哑然无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森森的恶意。 入目处是一截藕似的手臂,肉嘟嘟的手肘,短胖的手指正因惊讶而微微颤抖着。 虽然早知道有只无形的手在调配这个世界的自然法则,保持着万物的平衡,可他没想到,原地复活居然是以这样的形式交付代价。 ……他居然变成了一个小孩子_(:3」∠)_ 耳畔风声骤厉,又有隆隆之声炸响,莫雨桐心惊不已,怕是就快坠落在地了,再顾不得其他,连忙运起轻功,随即挣脱开黑幡借着柔软的缎面拔足而起,周身宽大的衣服被风吹起,产生了巨大的阻力,毒哥一咬牙,接起二段跳和三段跳,可没料到,当二段跳跳完,真气槽便空空如也了! 莫雨桐:“……” 为什么他会变成三级?! 凝神看向头像,莫雨桐这才发现头上下面挂了个defuff。 【回生】 死而复生,等级打落至三级,维持孩童形貌三天。 胖墩墩的小身子从空中坠落,然而却比方才在黑幡里的速度慢上许多,莫雨桐方才顶着劲风根本就点不起聚灵草,而如今,距离地面已不足五丈,凭他这双小胖手的行动力,怕是还未点燃聚灵草,人便已经摔落在地了。 莫雨桐望着又在缓慢凝聚起的真气槽,习惯性地抿紧了肉嘟嘟的双唇,一双孩童般圆润清澈的大眼露出凝重的神色。 山色凄迷,林木夹道,绿草如茵。 一身蓝衫的年轻修者悠游地走在林间小道,一只鹅黄色羽毛的雀鸟从一侧树上飞下落在男子肩头,伸出嫣红的尖嘴啄起男子细软的长发。 男子略微侧过头望向雀鸟,薄唇微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此处不过才是如微阁山下,鸟雀林木都已长得如此旺盛,可见清气之充沛,虽然比不得入云宫,但比之清冥大陆的其他地方已然是好上许多。 正提步上前,男子骤然停了脚步,双眼微微眯起,杀意渐浓,空气震荡,衣摆也随之扬起。 这群修者已经从云临都一路尾随到了这里,期间三天三夜都远远在身后跟着,不曾像现今这样暴露出杀意。看来,终是按捺不住,要向他出手了。 抚了抚食指上的透明宝石,男子略沉了眸子,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神色。 入手触及的是一处芥子空间,虽不至容纳天地,却足以将一座小山归于其中,而那个他兴致起来在云临都拍下的妖兽卵正静静地躺在他的芥子空间里。 他不过是拍下了一只珍奇的妖兽卵来玩玩,却没想到招来了这样的窥伺。 敌不动我不动。男子停下脚步静静地等着他们的第一波袭击。 莫雨桐蹙着短小的眉毛,看着逐渐涨起来的真气值,拿捏着和地面的距离,待到合适的时机骤然在空中运起轻功,足下泛起白尘,小小的身形顿时一跃而起。 接了个二段跳,随着轻功动作的完成,圆滚滚的身子逐渐飘落地面。 不知从哪里先开始的第一次袭击,只见空中一道剑芒闪过,男子已然将奔袭而来的术法一一化解,随即一柄剑身厚薄不过一寸的长剑逼至眼前,男子避也不避,只淡笑着看向一脸惊诧的中年修者。 剑尖无法再逼入半寸,修者大惊失色之下连忙疾步后退,一挥手,止住其后准备出手的同伴。 他的无锋剑竟然丝毫无法靠近男子身畔,那层覆盖于体的薄薄清气居然将锋利无匹的无锋剑给拦了下来! 修者面色冷厉地看向年轻男子,目光中满是凝重之色。 “在下云临都散修洛北,不知这位道友名讳。” 男子望向中年修者,露出扣在右眼部位的一处精致铁面具。 既然对方此时已经报上了名讳,他也得遵循红尘俗世的规矩报上名来。虽然他们修真一门中并没有这些繁缛的规矩,可他现今人在红尘,便要遵循红尘的规矩。 “在下……”话音未落,男子脸色倏地一变,随即抬首一看,只见一约莫三四岁的孩童从半空中赤身裸.体地坠落下来,周身萦绕着似有似无的清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掉了一样。 莫雨桐板着张脸,无语地垂首看着这一地仰头望向他的人,方才为了躲避横生出来的树枝他硬生生地耗尽了最后一点真气拐了方向,可没想到最终下落的地方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人! 即便还未落地,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然向他传递着“危险,请勿靠近”的信息。 年轻修者看着孩童脸上平淡无波的神情,唇角勾起,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出手,身形一闪,只一瞬间便将孩童柔软的身体揽在怀里。 因终于有了着力点,莫雨桐条件反射地紧紧抓住年轻修者的衣襟,放心地吁出了一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盼望已久的小攻出现了。。感谢“书川_书墨山川”、“逑夏夏.”、“夜风起”三位妹纸的地雷╭(╯3╰)╮ ☆、31·无贪婪,不灭口。 莫雨桐紧紧地抓住年轻修者胸前的衣襟,柔软的丝缎在手心攒成了一团,小小的身子因脚踏实地的感觉而略微向着男子靠近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安全感让他浑身都放松了下来,甚至没有注意到在刚才那电光石火的瞬间,眼前这张右眼处扣着半截铁制面具的蓝衫男子不仅将他从空中揽在了怀里,甚至同时出手将中年修者投射过来,意欲置莫雨桐于死地的一道剑气给生生截断在半空。 男子显然没有怎么抱过孩子,只试探性地将毒哥小小软软的身子拦腰抱住,莫雨桐的两条胖胖的短腿此时正蹬在男子的腰间,屁股向上一挪,正巧坐在了男子的胳膊上,男子便顺势改了个动作,一手前环,托住腰部,另一只手回环过来轻轻扶在莫雨桐的背部。 一系列动作自然而然地做完,两人都是一怔,莫雨桐不太习惯地挣扎了一下,小身子一晃,险些从男子的胳膊上摔落下去,男子眼疾手快地扶住,莫雨桐便又抓住男子的衣襟,这一来一去,那块衣料已经皱了起来。 连耀毫不在意地抱着这小家伙,感觉他和师姐家的那只小东西不太一样。 虽然都是一样软软小小的,可师姐家的却整日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咬着手指流着口水,一脸呆呆傻傻的样子,而眼前这只,板着张精致稚嫩的小脸,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倒映着点点星子,可却让人看不透里面的情绪,平稳冷静地倒像是个成年人。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雨桐抬头看他,想了想,没有回答男人的询问,只是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一出口的声音奶声奶气,软糯呆萌得让他想撞墙。 连耀见怀里的小家伙说完这句话后便闭紧了嘴巴,也不再多问,只一边转身继续沿着山路向上走着,一边问道:“你如何会从天上掉下来? 莫雨桐辨不清男子的身份,更看不到他的具体等级,一时之间也不敢大意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他,正准备施行沉默政策,却听见身后蓦然响起一声爆吼,耳边一阵阵的嗡鸣声炸响,一路传送至双耳深处,刹那间天地也只剩下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原是那被男子忽略在身后的洛北正用挟裹着清气的狮吼功镇住了男子前行的步伐。 莫雨桐被这声音震得头晕目眩,小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两晃,连耀看着怀里的小家伙脸色苍白可依然板着张严肃的小脸不由觉着好笑,可仍一手抚在他的头顶,打入了一道帮助他平复翻涌血脉的清气。 这一下,莫雨桐便舒服了许多,晃了晃脑袋,这才将耳鸣的感觉驱逐开来。 洛北见自己这多年叱咤风云的狮吼功在这男子面前也失去了功效,脸色愈发凝重,连握着无锋剑的手也颤抖起来。 他自诩天资不低,早年便开始修行,虽然从未拜入过正统的修真门下,一路全凭自己摸爬滚打总结经验,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独辟蹊径,有属于自己的那套修真法门,“慧眼如炬”这是散修间甚至连名门大派也认可的称呼。 他的双目可以勘破重重伪装,将对方的修为境界乃至清气流转方式也能探查得一清二楚,可眼前的青年……洛北眯了眯双眸,刀凿斧刻般的五官流露起杀意,他居然无法看穿对方的境界。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对方的境界与自己的相差太多,要么就是他用了什么秘宝将境界隐藏了起来。至于前者,有如此境界的,除了三教掌门和四方域主,普天之下还没有他看不透的人,而后者……洛北眼中杀意愈盛,紧紧攥住手中的无锋剑,一股浊气从指尖处散开拂遍整个剑身。 无论是他从在云临都拍下的妖兽卵,还是他借以隐藏境界的法宝,都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他一手背于身后,对藏在身后各处的一众修者比了个手势,得了暗令的修者们便各自行动开来。 洛北冲着眼前这俊美无俦的神秘修者抱拳作揖,肃容道:“这位道友,在下虽非有心打扰你父子二人享受天伦之乐,但事情迫在眉睫,还望道友能听在下几句。”他见年轻修者正站在石阶上并未继续前行便续道:“先前道友在云临都拍下的那枚妖兽卵实则是我家主人一心追求之物,只是我等路上耽搁了些许时辰,未能赶上它的拍卖,这才叫这位道友拍了去。本一路苦苦追逐,可奈何道友飞剑驾驭之术甚高,此时才得以赶上。” 洛北叹息一声,状似因赶得急而万分疲倦,随即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袋子,将缚在袋口的红绳解开,登时露出绿绿蓝蓝的清气之石,颗颗色泽莹润饱满,这些清气之石虽然主要是修者之间买卖法器的货币,但也可以作为辅佐提升境界的道具,而洛北显露在连耀面前的这些清气之石,论其价值都比起一般的要高上许多,“若是道友不嫌弃,在下愿提高两成的代价买回道友手中的那枚妖兽之卵。” 连耀止住步子,表情因洛北口中的“父子”两字而变得有些微妙,他垂首看着这个坐在自己胳膊上,正面无表情地紧紧攥住胸前衣襟的小家伙,弧度优美的薄唇略微一勾,扬起一抹笑容。 这个小家伙……像他的儿子? 莫雨桐正在凝神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没有注意到男子的注视。现今他会有三天时间都挂着变成三岁孩子的debuff状态,而且三级的时候只有蝎心一个技能可以使用。那么首先就先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熬过这三天,再做打算。 连耀见他细小稀疏的眉头皱了起来,忍俊不禁,再抬首望向洛北的方向时,眼中的笑意顿时一敛,被铁质面具遮住的清俊面容散发着冷意。 那枚妖兽卵他只是恰巧在云临都的拍卖场里碰见,准备拍回去给师姐家的小东西玩玩,并非执意于此,若是平常遇见给了他倒也无妨。可眼前这个道貌岸然,口口声声说要与他交换的中年修者这一路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耍了太多的花样。 更何况,方才这不过三岁的孩子从空中折落下来的时候,那洛北竟眼也不眨地就欲将其就地斩杀,其道虽正,不见有堕入邪修的状态,可其心,已然与邪修无异了。 说到底,倒不是他要维护天下道义,只是单纯地瞧这个表里不一的中年修者不顺眼罢了。 莫雨桐正思量着要怎么藏到安全的地方去,却忽然觉着腰间一紧,抱着自己的青年男子倏地一动身形,周身剑华流转,一丝剑气如毫针般激射而出,转眼便没入两侧林木当中。 一息不到,一声惨叫声骤然响起,随即林木间一阵骚动,叶片凌乱纷纷坠落而下,没过多久,一具断了喉的尸体滚落下来,手中握着一柄小小的器械,尖端五根银针正闪烁着浓绿的色泽。 洛北脸色倏地一变,知道事情已然败露,当下仰天厉吼一声,周围顿时有团团剑光喷薄而出,似一张巨大的渔网向着两人兜头罩下。 莫雨桐惊叹于方才一剑的威力之余,也在思忖着男子的身份和境界。可眼见着剑光织成的巨网就要将两人笼罩,年轻修者还是纹丝未动,莫雨桐不得不动了动身子,一时之间拿捏不准这人的实力,莫雨桐就只好自寻求生之法,而揽在他腰间的手却握得紧紧的,偏头看去,男子正一瞬不瞬地望着站在数十步远处的洛北。 隔得近了,莫雨桐这才发现,那只被罩在铁质面具之间的右眼渐到深处却泛着一种浓深的紫色,若是看得久了竟好似里面有一团漩涡,要将你吸进去一般,他不敢大意地移开眼睛,却不再胡乱动弹。 莫名的,他竟对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产生了信任之感。 而被连耀望着的洛北顿生一股寒意,明明就要被罩在无边剑网之中残忍绞杀的是这个年轻的修者,而他却有一种剑光已经划到脖颈之处的恐惧。 身子一抖,洛北咬牙,为了铲除这恐惧的来源,他提剑暴起,只闻一声震慑天地的咆哮,周遭树摇风吼,一时之间就连天地的光华也暗淡下来。 这一击凝聚了他毕生所学,乃开天裂地的惊天一剑,即便是金丹后期的能者也需费些功夫才能破解,此次必能将此人力斩于剑下! “尔来受死……!” 话音未落,洛北瞳孔骤然缩紧,只稍一靠前便能感受到道道细丝割裂皮肤的疼痛之感,然而他前冲的驱使已然停止不住,骤然暴起的身形在无数剑影交织而成的细网当中被割裂成段! 连耀托住莫雨桐胖乎乎的身体,仍旧面色自若地站在原地,一缕仿若晨光般剔透的剑光盘旋在身体周围,而方才兜头罩下的剑网却消失无踪! 周围一片寂静,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鸟鸣声声,树影婆娑。 将苍云间纳入体内,连耀目光清冷地扫了一眼洛北凝滞在不远处的尸体,面目上仍是挂着怒张的杀意。 缭绕不息的剑光映照着他右眼上扣着的铁质面具,连耀的声音似是穿破了云间,带着一种雪山白莲般的清冷孤傲:“就在你死前,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罗剑网。” ======================================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_(:3」∠)_ 刚码完热乎乎新出炉的。。。 PS:小攻会有炮哥和咩咩的个别元素在,但整体人物的塑造还是走原创向的~希望妹纸们别总是代入某一只来看,不然有OCC的感觉我可不负责。。【别揍我 ☆、32·无系统,不识破。 方才这一切,趴在男子怀里的莫雨桐几乎没有丝毫的感觉,他都没有意识到男子究竟是何时出手的,只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张开的巨大剑网就碎裂成点点星光,而原先怒目圆瞪,杀气蒸腾的洛北则已然变成了一具僵化的尸体。 甚至连男子手中的剑是何种模样他都未曾看清! 这是何等的强大…… 不过,在他tab到蓝衫男子的头像上时,再多的惊讶也变得不再惊讶。 他就是名列魁首的苍云剑连耀。 连耀看着怀里小家伙瞪着眼睛,攥着他衣襟的小手更加用力,那块本就被蹂躏地一团糟的衣服变得更加凌乱,不禁无奈一笑,伸出手覆盖在那只胖乎乎的小手上,随即包裹住小肉手再轻轻的一按便顺利卸去了这小家伙手指上的力道。 莫雨桐身子一颤,只觉手背与男子手心相触的地方一片冰寒,男子纤长的指尖冷得不像是正常人的体温,他条件反射地缩了缩手,看着肉呼呼的手指尖,微凉的触觉还在指尖残留。 连耀见状眸色一暗,随即调起清气压下那股阴寒之气,等到体温再次变暖才敢一手环住小家伙胖胖的身子,而另一手却垂落下来用袖子遮住苍白纤长的手指,“抱歉,我体质时而会变寒,可有伤到你?”他记得这些小家伙一向脆弱得很,师姐家里的那一只甚至摔上一跤都要哭个不停。 莫雨桐摇了摇头,犹豫了下轻轻地将手搭在男子的肩膀上以保持平稳,然而那处却不似方才入手时那样冰冷,他望着男子说道:“我没事。”软软的声音一出口,毒哥就有些无奈,可仍是将下面的话说了出来,“你能不能将我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连耀微微蹙了眉头,这里是如微阁的山脚下,这条山路蜿蜒向上,再要行上三两个时辰,攀上一道几乎垂直而立的悬崖便可到如微阁的山门,这小家伙莫非是如微阁的弟子? 一般来说,十三四岁的年纪是开始修炼术法的最好年纪,然而大多数的修真世家都会选择在孩子刚出生甚至还没出生的时候就为他灌注丹药或者清气,以求日后修炼的时候有个上佳的资质。 想到这里,连耀细细打量了这小家伙经脉里的清气流转,只觉着他内里多处淤塞,经脉窄小所能容纳的清气也不太可观,不该是耗费大量丹药和精力着重培养的修者。 莫雨桐见连耀目光在他身上下流转,一双眸子渐到深处却平静如水,他虽无心欺骗,可想到如今虚弱的状态,再想到方才梵玉欲杀人夺宝一事,他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细思之下,板着一张小脸将之前就准备好的言辞搬了出来:“我生来早慧,有邪修杀了我的家人将我掳走,可飞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起了一阵罡风,将我从飞剑上吹落了下来,差点儿丢了性命,好在有你相救。只是我怕邪修再寻上门来,所以想请你将我藏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莫雨桐所说的情况也的确存在。 这世间还有这样一类人。他们虽资质较差,体内容不得太多清气亦不能运用自如,可却生来便知人事,聪颖非常,往往他人研读多年的学识他们只消三五日便能通晓,不过这样的孩子少之又少,本身因资质受限,修为很低,而且往往是被邪修撸去,养大成人以作辅佐修行之用。 如此一说,倒是能够解释,为什么眼前这小家伙明明是一副圆圆滚滚的奶娃娃模样,却总是板着脸状似一脸老成。 连耀越发觉着这孩子有趣,一边抱着他沿着山路走,一边说道:“我现下要去如微阁,那里是清冥十二宫之一,有梵清真人在,那些邪修便拿捏你不得,既然你现今已是伶仃孤儿,倒不如留在那里修炼。梵衡真人凝炼术造诣颇高,你与他学习虽成不了大修为,可若是肯下心思便能学成一门本事,以后生存倒也不会变得艰难。况且……”他顿了顿,随即微微垂首,一双精致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被铁质面具遮住的右眼中紫光流转,“这座浮微山上,没有一处比我这里更要安全。” 知道连耀并不是夸大其词,只是更让莫雨桐在意的是他说要去如微阁。 “你要去如微阁找谁?”莫雨桐的心脏提了起来,他望着连耀眨了眨眼睛,虽是无意之举,但奈何三岁的孩子黑溜溜的眼睛杀伤力太大,连耀虽心头一软,微微一笑却仍是留了一个防备,“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莫雨桐闻言沉默下来,他垂着小脑袋,沉思,眼前这蓝衫男子说的很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梵玉既然那么在意尘峥留下来的宝贝断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搜遍整座浮微山对他来说应当不算太难。反而最是危险的地方不辍殿相对来说要安全上许多。 梵玉阴险狡猾,这样的人定然想不到自己还会敢壮着胆子回去不辍殿里。 更何况,连耀名声显赫,其本事他也亲眼见过,能在转瞬间击杀一名他看不到等级的修者,其境界必然不可小觑。他亲自去如微阁寻找的那位“重要的人”也一定不是简简单单的人物……如果那人是如微阁的掌门的话,那简直是皆大欢喜。不过……微微泄了气,小小的毒哥眼里露出一丝失望。 此人都不肯将那人的名字告诉他,又怎么会带着他一起。 连耀走得极为缓慢,他一边极有兴致地欣赏着沿路的风景,一边偶尔垂首看着怀中抱着的小家伙,莫雨桐正拧眉细思,胖嘟嘟的小脸摆出一副凝重的神色,漆黑如墨的眼睛略略动着便知他心中此刻定然在筹谋计划。 果然见那小家伙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动了动,随即两个小拳头交叠在一起拱手一抱,神情冷清地道:“那便这样,多谢了。” 连耀顿时忍俊不禁。 *** 连耀抱着莫雨桐缓步走在山间小路上,并未驾驭飞剑,也不曾使用术法。 莫雨桐此时正穿着原来的那件衣裳,因体型骤然变小,腰带捆不住裤子,那条跟了他许久的黑色粗布长裤已然被风凌乱地刮走……唯留下层层的上衣还套在身上,将他小小的身子整个都包裹了起来。 ——三步一小摔,五步一大摔,走在地上十分的不方便!若不是这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由着连耀抱着走。 眼见着日薄西山,连耀本就不打算今日便赶到如微阁便寻了处空地,从芥子空间内抽出一片手掌大小的叶子就地一抛,叶脉分明的翠绿叶片见风就长,叶脉伸长,背部拱起,不过片刻已然长成了一个不小的帐篷。 莫雨桐的脸上难掩惊奇,将叶片搭成的帐篷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探了个遍,连声啧啧。 连耀一弹指,一道白芒直射过去,点在叶片上时,前段叶片向外卷了起来,形成一道拱门,莫雨桐探首望进去,原以为会布满斑斑驳驳的绿色影子,却没想到叶片内是一处独立独立空间,里面一片明亮,地上铺满了一层绿叶。 连耀将莫雨桐小小的身子放到帐篷里,莫雨桐屁股着地的时候感受到一股异常柔软的触感,铺在地上的绿叶就像是棉花一样温暖。 “这个法宝寻常人难以击破,你且放心在这里稍等,我去给你找些吃的。”连耀修行到现在已经辟了谷,不用再食用五谷杂粮,可眼前这个小家伙显然不是如此,方才抱在怀里的时候便听见肚子的鸣叫声响起,见这小家伙一直板着脸耳根子泛红他也就没有拆穿,“你既然早慧便整理一下你的衣衫,待会儿去到如微阁小心叫他们看了笑话。” 莫雨桐闻言,等蓝山男子走后,这才拉了拉宽大的衣服,两条短短胖胖的小腿从衣摆下方露了出来,他抿了抿小嘴,对这衣裳确实有些头疼。 只要稍微往上拉一下……他下面就是空空如也。 坐在叶子搭成的帐篷里,莫雨桐开始翻起了他的包裹。好在人缩小了,包裹还没缩小。肚子一个劲儿的叫唤,小毒哥随便掏出了一个蒜香凤爪一边吃一边继续翻包裹。 待看到二蛋的时候这才想起来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把二蛋都给忘了。 将他从包裹里放出,莫雨桐的双手已经捧不起来了,只好将他放在腿上,仔细一看,顿时一惊。 二蛋原本纯白色透着微微灰色的卵膜上不知何时画着一个青色的蛇形文案,其颜色形貌与他界面上的技能——灵蛇引的图标是一模一样的。 二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枚妖兽卵又会孵出什么来…… 莫雨桐一手握着蒜香凤爪,一手附抚摸在二蛋的表面,待触及到当初梵衡施下的咒印时又是一怔,这颜色比之当初还要淡上了一些。 再琢磨了一会儿仍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答案,莫雨桐便将二蛋塞回包裹,继续翻找着,寻到了最下面包裹里的绣花针。 普通的绣花针,可以用来缝纫。 小毒哥嘴角抽了抽,这个号是他玩的最久的,当初刚入剑三的时候什么生活技能都去学了一圈,即便后来专精了烹饪,包裹里的这些初级道具也一直都没有丢。 莫雨桐默然无语地盯着小胖手捏住的绣花针,表情有些沉重。 反正那个蓝山男子暂时不会回来……他也说了让自己自行解决一下衣衫,倒不如趁现在缝一条裤子出来。 如此一想,莫雨桐三两口将凤爪吃完丢在帐篷外头,随机脱下中衣研究怎么将它改成一条小裤子。 于是,在连耀拎着一只兔子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小毒哥埋头缝纫,穿针引线,神态认真,一举一动倒真像是那么回事。 莫雨桐:“……” 烤好兔子过后,连耀看了一眼他脏兮兮的小手,扬了扬手里外焦里嫩的兔子肉,说道:“旁边便是一条小溪,你先去洗洗手。” 莫雨桐点了点头,神态自若地穿着他自制的小裤子走到溪边。 此时天色微暗,周围的景色依然有些看不分明,莫雨桐刚挽起袖子,蹲下身去洗手,却见从上游飘下来一个不大不小状似浮木的东西。 莫雨桐抬首,眯着眼看过去,却见那东西越来越近,居然是一个人的尸体。 Tab到那人身上,莫雨桐怔然发现,对方居然是当初对他痛下杀手的梵玉。 ============================================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3╰)╮ 感谢芒果妹纸打赏的地雷,么么哒~ 话说之前有妹纸跟我要封面的原图来着,这边就是~提醒一下手机党,像素蛮大的,注意流量~ 原作者是个叫非墨的妹纸~ 我再给你们看一下凶残的纵横套毒哥23333 跪求别嘲笑肤色2333 看文的时候自动带入上面↑↑↑的毒哥好了。。 ☆、33·无尸身,不惊人。 溪中的水流并不湍急,梵玉的尸体正从上游缓缓地顺流而下,莫雨桐往他尸身的方向跑了两步,一时急于弄清真相反倒忘了自己现今不过是个三岁孩子的体型,待跑到溪流边上,冰冷的溪水浸得脚底刺骨阴寒这才想起来此时的状态。 忙回头喊了连耀,连字还未出口,小毒哥忽然住了口,随即一抿嘴巴,葡萄一般的眸子微微一沉,表情挣扎了片刻方敞开了声音喊道:“大哥哥!” 毒哥先自我唾弃了一把卖萌可耻,随即面色自若地等着连耀的回应。 闻言,本盘坐在叶子空间中的连耀睁开眼睛,从遮天蔽日的绿叶中探出身子,他本就目力过人,十里之内的景致都能探得个一清二楚,此番望去自然是看见了溪流里飘荡的尸体。 下一瞬间,身子轻盈一起,连耀的身影便移动到莫雨桐身边,他定定的看着溪流中的尸体,指尖一弹,便见一簇微渺的碧色光芒飞向溪流之间,在落入水面之时,平静的溪流顿时波浪翻涌,将梵玉的尸体推送到岸边。 莫雨桐急急地上前一看,这一凑近便被梵玉的尸体吓了一跳。 若非有tab键可以识别对方的身份,光凭这具尸体他是万万也认不出这是梵玉的。 此时的梵玉已经面目全非,原本俊俏而极具欺骗性的正义之容上横亘着三道半寸长的伤痕,皮肉外翻,划过脸颊的地方甚至都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伤痕周围的血液尚未凝固完全,有些已经被水流冲刷,流淌至到耳根和脖颈。 除此之外……梵玉的前胸已经深深地凹陷了进去,显然胸前肋骨断了数根。人都说死后身体会变得僵硬,而看梵玉被拖上岸之后,四肢绵软,膝盖部出现了错位,而且手掌折向手腕,呈现近乎平行的状态,这大抵是断掉了手骨和腿骨。 不过这才半日的功夫,梵玉的死状居然如此凄惨! 莫雨桐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梵玉的尸体,一时怔然无措,心中虽有一种仇恨得报的快意,但更多的是惊惧与心悸。 这浮微山虽然不是如微阁门内之物,但也是如微阁依凭之所,而梵玉贵为北斗七殿长老之一,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浮微山上? 何人所为…… 连耀见小家伙吓得脸色青白,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显然是被这尸体的惨状给吓到了,可即便如此,仍是死死地盯住不肯将视线移开。想了想,既然此子早慧,便趁机与他讲讲这修真界的残忍,邪修杀人夺宝乃是常态,但更令人防不胜防的便是同门相忌和假仁假义。 清冷的眼神在梵玉尸身上一扫,连耀说道:“以此人穿着来看,应是如微阁的弟子。如微阁据守浮微山,照例说应是此方霸主,可仍有弟子被抛尸此处,死相凄惨,修真界一向如此残忍。”他顿了顿,目光定格在梵玉凹陷进去的胸口,微蹙了眉头,续道,“他面目上的痕迹是爪痕,而身上又有多处断裂,应该不是一般的修者所为……可能是妖兽。” 莫雨桐也有此想法,待转念一想先前袭击了不辍殿的那两只妖兽,不禁有些心慌胆寒。梵玉对付起那两只妖尚且游刃有余,周身不见丝毫伤痕,而现在却不知被怎样强大的妖兽给击杀,竟被弃尸荒野。 再一想到袭入如微阁内门的都是像这样的妖兽,即便有梵清真人在,莫雨桐也难免担忧起梵廉的安危,毕竟,听凌威所言,妖兽们攻入内门之后都直接袭入梵廉所掌的天玑殿。 莫雨桐怔怔的呢喃:“什么样的妖兽这么厉害?” 这样的声音自然是逃不过连耀的耳朵,他垂首一想,便觉着摸到了些许端倪,“前些日子我在云临都的时候便感受到些许妖力,只觉着它们不知为何原因要奔往东方,这一路来味道逐渐稀薄,甚至淡化无影,万万没想到可能是会来袭击如微阁的。” 莫雨桐好奇地问道:“云临都?” 连耀解释道:“云临都是东方之域的都城,由域主君天如统辖,虽为清明大陆最繁华鼎盛的都城,但城内龙蛇混杂,倒是乱得很。” 莫雨桐又想起先前在不辍殿里,那只黑狼妖兽所言,恍然惊觉,如此一大批数量的妖兽可能会是同一个人派遣而来的……不,按照梵廉教与他的一些御兽师一脉的知识,同一个修者最多同时操纵两只大妖,除非境界已达天人合一的无我之境。 如此看来的话……操纵这批妖怪袭击如微阁的很有可能是许多有相同目标的御兽师。 就在小毒哥凝神思考这批妖怪的来路之时,连耀一运清气,一阵烈风平地而起,将梵玉的尸身卷了起来,翻落在地。 一阵腥臭之气顿时扑鼻而来,莫雨桐掩住口鼻,倒退一步,尚未长开的五官立刻皱成了包子,“好臭!” 莫雨桐也不禁蹙了眉头,方才一直端详着此人的正面,待一将身体翻了个翻后立刻暴露出背后那个犹如盘口那般大小的血洞来,内里的器官已经被掏了个一干二净,想来胸前凹陷下去并不只是因为肋骨断裂,还是因为这已然丢了个一干二净的内脏。 年龄和身形齐齐变小,就连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也降低了许多,莫雨桐只是多望一眼就忍不住双腿一软,紧咬着牙才勉强站直了,可一双小胖腿不停地颤抖,脸色亦是一片蜡黄。 连耀见状,抱起他小小的身子,用一直萦绕在周身的清气替他抵挡住这刺鼻的恶臭。 清雅如莲的香气钻入鼻孔,原本翻腾的肠胃顿时舒服了许多,小毒哥干脆就赖在连耀的身上,小手紧紧地扒在他的肩膀上。 而此时,连耀正望着梵玉尸身上挂着的白玉令牌,上面正用隶书书写了一个工工整整的“天权”二字。 微微眯了眼睛,连耀抚了抚右手食指上的玉石,登时有一片叶子漂浮而出,将梵玉残存的尸身裹了起来。 若是如微阁平常的弟子倒也罢了,可如今这人竟然是北斗七殿的长老之一,司掌天权殿的梵玉真人…… *** 在那绿叶搭成的隔断空间里睡了一夜,第二日醒来,莫雨桐全然没有露天席地的不适之感,不禁再次感叹这修真.世.界的奇妙,一个小小法宝便能变幻出万千世界,当真是匪夷所思。 早间吃了一些连耀给他的几个果子,莫雨桐顿觉周身神清气爽,头像底下多挂了一个buff,小毒哥仔细一看,嘴角不禁又抽了两抽。 明心,因你服用灵浆秘果,获得三倍阅历。 仔细一看还是限时两天的。 捶地! 现在他的经验条顶在三级满格处不动了,要什么三倍阅历!本来他还在发愁等到包裹里能获得两倍阅历的玄九丸磕完了他该怎么办,这会儿虽然有代替的了,可是他现在完全用不到! 眼巴巴地瞅了一眼连耀手里的红果子,莫雨桐暗自琢磨能不能想办法弄过来一些…… 连耀见小家伙对这果子十分垂涎,不禁又是一阵好笑,可一想到这果子属性较烈,小孩子吃多了很容易胀肚子也就断了再喂他两颗的心思,将剩下的又塞回了芥子空间中。 随即,连耀在小毒哥略微哀怨的眼神中,掐诀念咒,将那枚笼罩了他们一夜的叶子收于手心,再凭空一抛,叶子顿时反拢过来,两侧高高撅起,不过一息便又化作了一艘漂浮于空中的绿叶之船。 连耀将莫雨桐抱起,身形一动,下一刻便稳稳地落于小舟之上。 他将莫雨桐放在船尾,自己站于船头,凝神眺望远方。 莫雨桐望向连耀,只见眼前的青年一身束腰蓝衫,丰神俊逸,独立于绿舟一端,面目冷清,飘然若仙,定定地望向连绵青山间的北斗七殿。 本以为那些传说大多都是夸大其词,可现今见了连耀其人,他越发觉着那些外门弟子所言非虚。此子果真得天独厚,不仅容貌俊美逼人,修为境界又深不可测,年纪如此之轻就已然名动天下。 艳羡之心顿起,莫雨桐胸中一阵躁动,即便如今状态如此狼狈,若是日后有所机遇,他定要与连耀比试一番! 绿舟飘扬而起,向着山巅飞去,即便两侧云雾翻滚,周遭景致迅速后退,莫雨桐也没有踩于飞剑时的那种被风吹拂着脸颊的冷厉之感。 不过片刻,绿舟便悄无声息地穿越重重禁制,在没有惊动一人的情况下,入了如微阁的内门。 连耀进出如微阁犹如出入无人之地,但在踏入内门的时候将绿舟降下,随即一掸衣袍,肩上胸前被小毒哥拽皱了的衣服又变得十分柔软,线条干净而流畅。 莫雨桐:“……”修真果然方便。 内门的弟子穿着皆都比较正式,一身道袍,束着高冠。守门的两个弟子首先看见的是从天而降的神秘绿舟,强大的清气压迫而来,方才被妖兽袭击的紧张情绪登时被调了起来,还未看清来人便暴喝一声:“呔!哪里来的妖兽,居然敢闯入我如微阁内门!”随即,清光一闪,手中长剑便携卷着清气直刺而来。 连耀抱着莫雨桐躲也未躲,眼前忽然幻化出一道无形的光幕将收门弟子这全力一击给截在半空,剑身上卷裹着的剑气被褪了个一干二净。 一向不喜与人费太多口舌,连耀将周身的六成功力爆发出来,包覆在身体周围的一层莹莹白光登时暴露在弟子眼前,属于高阶修者的迫人清气横空四溢。 那名弟子呆呆地看着连耀,登时在强大的威压之下两腿一软,跪将下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辨真人大驾,还望饶过一命!” 连耀冷冷淡淡地瞅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却听一声冰冷如寒潭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身冰蓝色光影闪过,莫雨桐再凝神看去的时候,只见手持凝冰剑,额心一抹朱砂痣的梵清真人正如玉般挺拔地立在二人前方。 他面色如冰,仿若出口的话也带着股森然的寒气,“早闻有元婴期修者于浮微山徘徊不去,原是连耀真人,难怪让人一直觅不到踪影。” 连耀闻言,微微一笑,一向清淡如莲的面容上并未因对方口中褒贬难辨的语言而有任何反应,“此番前来,叨扰了。” 听闻此言,匍匐在地的守门弟子更是颤抖不已,险些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天啊,自己居然如此不识好歹,真是长了双瞎掉了的眼睛!那人居然是连耀,是整个清冥大陆最年轻的元婴修者! =============================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3╰)╮今天是九月最后一天,九月份全月日更,给自己发朵大红花(* ̄︶ ̄)y PS:感谢“sara”、“皮小蛋”和“书川”三位妹纸打赏的地雷╭(╯3╰)╮TiAmo~ ☆、34·无铺垫,不爆发。 梵清行至前方一路引着连耀往代掌门梵丘所在的天枢殿行去。 因小毒哥身量矮小,腿短跑不快,连耀干脆将他一路抱了过去,莫雨桐起先还有些挣扎,待看到自己一路小跑也赶不上梵清之时便干脆放弃,妥协地让连耀一路抱着。 还未踏入天枢殿,便闻暴躁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莫雨桐仔细一想,方想起这便是当初在开封城所遇到的那位梵奎真人。 只听梵奎怒声道:“这韶华宫未免也欺人太甚!我门与他同样列为清冥十二宫,只不过排位稍有先后,即便是我们有求于人在先,可凭什么就要我们赠予他们如此大量的聚灵草!” “梵奎师弟莫要动怒。”清润的声音响起,这是司掌玉衡殿的梵衡真人,“既然我们有所求,也必得将姿态放低,这个交易本身就不会平衡。” 又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话虽如此,韶华宫提出用以交换朱砂石的聚灵草数目也实在太多,是我们整个如微阁上上下下半年有余的分量,如此趁火打劫,他们也不怕败坏了名声。” “梵紫师妹说得极是。”梵奎忙应了一声。 梵清正欲推门而入,却又听见梵奎将话题一转,切入了另一件事情。 “师兄,你说这次妖兽袭击内门,直逼天玑殿是不是就是韶华宫所为?现今的清明大陆,唯有韶华宫的御兽师一脉还保持着强盛状态。” “莫要胡说。”说话的声音有些苍老,低沉的语气中满含了威严,莫雨桐暗想这大概便是梵丘真人了,“韶华宫虽然一直常年与我们明里争,暗里斗,但万万不会操纵妖兽袭击我们。师弟应谨言慎行。” 自此梵奎便不再多言。 柔柔的女声再次响起,梵紫的语气中不乏担忧:“梵玉师兄为何久久未归?也不知内门如何了。” 此言一出几人面色都有些凝重,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 这门派秘闻都叫外人听了去,站在屋外的梵清却面不改色,只淡漠地瞥了一眼抱着莫雨桐随在他身后的连耀,见对方脸上依旧无甚表情,仿若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心思一敛这才推门而入。 想那突袭而来的众多妖兽,究竟是哪方势力所为实在是未可知。他们如微阁行事一向不与人为难,整个清明大陆唯一的宿敌便是现今位列清冥十二宫第七的韶华宫。可依他所知,即便韶华宫御兽师一脉兴盛,也难以排遣出如此之多的妖兽,更何况那些妖兽的实力着实惊人,只差一步便可跨越成人之境的不在少数。 因而,在他感知到一股元婴修者的强大气息在如微山上徘徊之时,才有所怀疑。当他见到连耀之时,这份怀疑虽然消去了一些,但仍旧是心有防备。 是以当方才梵奎师弟谈到妖兽之时他才有所停顿,希望借以观察连耀的反应。 当梵清推门而入时,立于大殿中央的几人纷纷转头看去,脸上皆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只是因心性不同表现出来的程度也有所不同。 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除梵清之外的修者站于门口,这右眼扣着铁质面具的青年修者究竟是谁? 当下警惕心一起,周围的气氛就变得紧张起来。 坐于几人中间的梵丘先恢复淡漠地神色,他站起身,眼中带着浓浓的防备,肃容道:“这位道友是?” “苍云剑连耀。”梵清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此言一出更是让在座的几人惊讶不已。 居然是苍云剑连耀! 虽然当初在门派比试的时候见识过苍云剑连耀一剑惊鸿的威力,可那时连耀周身都包裹在浓郁的剑气之中,远远看去让人难以辨认形貌,因而他的容貌也成了整个清明大陆令人捉摸不透的迷。 连耀被热切的眼光盯视着倒无甚反应,反而是趴在他怀里的莫雨桐被盯得耳根子发红。 身为一只宅男……一向又不爱与人交谈,被人家这么盯着真真是受不住,尤其是变成这种丢人的小模样…… 梵丘沉了眸子,将探究的眼神收了回来,随即对连耀点了点头,说道:“连耀真人大驾光临,当真是让我如微阁的荣幸。不过,传闻三清教虚无缥缈,远在海外天边,不知真人拨冗来此有何赐教?”现今如微阁情况危急,门派比试在即,尘镜掌门破关艰难,又适逢此大难,这连耀突然来此究竟是何目的? “此番前来,共有两事。其一……”他托住莫雨桐,一抬手,从袖中飞出一个绿叶裹成的梭子,不到片刻,梭子落地,变做一人高,连耀见几人都是一脸好奇便提醒道:“这是方才我在浮微山的一道溪流中发现的,几位真人见了莫要伤心。” 话音方落,那枚叶片裹成的梭子张了开来,叶片伸展,将梵玉死相凄惨的尸体暴露了出来。 “啊!”梵紫惊叫一声,一双秒眸圆瞪,美丽的容颜上满是惊惧,“梵、梵玉师兄……” “梵玉师弟!”梵衡和梵奎随即也惊叫出来,忙上前扶住梵玉垂倒下来的尸体,可入手的尸身已然凝固,坚硬如石,“怎么会这样?”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便是这样了。”他将莫雨桐放在一旁的椅子里,小毒哥小小胖胖的身体落座在椅子上,两边扶手高高的,整个人就像是被装在了里面一样。 只见连耀一挥手,一幅水面出现在众人眼前,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一映照了出来。 看毕,几人面色凝重,对这突袭而来的妖兽更加怨恨。 梵奎眼中布满萧瑟杀意,怒容道:“若是叫我查出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操纵妖兽,伤我梵廉师兄,又杀死我梵玉师兄,我梵奎即便拼得一死,也要叫此人修为尽毁!”随即砰得一掌将实木椅子拍成了碎片。 “梵廉真人受伤了?”莫雨桐惊叫道,小孩子的声音本就清脆,此次一出口,在萧然一片的大殿里竟格外清晰,待莫雨桐反应过来捂住嘴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几人纷纷转头看他,尤其是顶着连耀微眯着的探究眼神时,莫雨桐心里七上八下,面上仍是板了脸,一副八风不动的淡定模样:“我以前见过梵廉真人,是以十分担忧他的安危。” 梵紫讷讷道:“连耀真人,这、这莫非是你的儿子?”整个清明大陆,哪有女修不崇拜连耀的,又有多少人只是听着他的名字他的故事便暗生情愫,梵紫虽不说对连耀情根深种,但已有了几分好感,此番见到这个紧跟在连耀身边的小孩,当下就有些失落。 连耀并不回答,只看着板着脸的小毒哥,莫雨桐见连耀没有否认,自己也懒得澄清这些,反正以后如何等他身子变大了就和他没有关系了,只望着梵丘等人,委婉地问道:“我能否去看望一下梵廉真人?” 梵紫见他着急的小模样心下顿时软成一片,她早年便入如微阁研习术法,到如今已经是将近百年,一直未能成人之母,心下本就可惜,见到莫雨桐长得玉雪可爱便心生怜惜,她柔声道:“莫急,待会儿我带去你便是。” 莫雨桐望向梵紫,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多谢。” 梵丘仔细检查过梵玉尸身后得出了和连耀相同的结论,他脸色极为难看地唤了门下弟子将梵玉的尸身带了下去,随即又对显然不是专程来此送回尸体的连耀说道:“连耀真人,不知第二件事是什么?” 连耀淡淡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随即周身清气一放一收,顿时逼射出慑人的气势,“第二件事情.事关我师门大事,还望容许在下见一见贵派掌门。” 梵丘闻言,神情凝重,与连耀对视良久,终是败在这青年的灼灼目光之下,将视线移开,他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尘镜掌门现闭关须弥极境,非我等不肯通融,实在是无法代真人通传。” 连耀闻言,眸色一敛,其间紫芒熠熠生辉,“既然如此,那便由连耀亲自登门拜访贵派尘镜掌门。” 此言一出,几人的脸色皆是一变,随即面面相觑,见连耀全然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更是极为为难。 连耀此举虽然放肆,可他们着实奈不了他如何。虽然他的修为甚高,但在他们几人协力之下未尝不可与之一战,但连耀先前所说的是“事关师门”,那便意味着此次站于连耀背后的是三教之一,整个的三清教。 多番事宜掺杂在一起,梵丘几乎忙得焦头烂额,先是外门弟子遇袭,再是妖兽袭击内门,紧接着便是因要修筑结界而与韶华宫做的不平等交易,最后居然连三清教也要插上一脚,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梵丘一直沉默不语,反而是梵衡开了口,他语调平和,自带了安抚人心的力量:“须弥极境漂浮于浮微山之上,外层又有先祖专设的禁止,非本门掌门难以打开,从外强进不得。连耀真人莫要着急,待等上一月有余,尘镜掌门便会出关。这段时间,不若就由在下带连耀真人在浮微山如微阁四下观揽一番,我们也盼着门下弟子能得到连耀真人的一番指点。” 连耀闻言,也觉着这个主意不错。他来此本就有求于人,若非形势所逼,他实在是不想与如微阁交恶。况且,他既然打算将小家伙交给梵衡教导,那便要卖他几分薄面才是。 “如此一来,那便叨扰了。” 见几人将事情谈完了,一心挂念梵廉的莫雨桐忙跳下椅子,提着肥大的裤子,赤.裸拉着肉嘟嘟的小脚丫,一路小跑到梵紫身边,拉了拉她的裙摆,说道:“快带我去见见梵廉真人吧。” 梵紫将莫雨桐抱起,微微一笑,柔声道:“好。” 见此情景,连耀微微蹙了眉头,一双眼睛微微眯起,似是不大愉快。 梵紫修行的是咒印师一脉,战斗力相对来说较弱,可她的本事却在于画符,随便一样东西拿在手中,只要用沾有清气的笔在上面画一个画符便能让其拥有独特的能力。 而此时,梵紫出了天枢殿的大门便随手折了一段柳枝,从袖中抽出一支朱笔在柳枝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画符,不过片刻便见那截柳枝跟活过来了一般挺得笔直,两侧叶片平铺,边上卷取向上,转眼便变成一个柳舟。 柳舟翩然而去,远处青山拢翠,目的地正是梵廉的天玑殿。 ==============================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33333=~~~ 话说上一章评论好少。。是我写崩了还是你们都去旅游了。。。【羡慕脸 PS:感谢“鲤鱼”妹纸的手榴弹,“_深`蓝.”和137打头的未名妹纸扔的地雷么么哒~~ ☆、35·无灵感,不起名。 如微阁,玉衡殿。 玉衡殿内满布书卷,周围数以千计的木制书架按照五行排布,呈合围之势,将中间一座一丈见方的圆台围拢了起来。 圆台上正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人一身蓝袍,面色清冷如雪山白莲,而另一人则一身杏黄长衫,貌似书生,面上总挂着儒雅的微笑。 清香的茶水上漂浮着袅袅白烟,充盈了整间书室,梵衡见连耀指尖的火焰渐渐暗去便微笑说道:“连耀真人果真遍身是宝,这顾渚紫笋色泽莹绿,香气浓郁,茶水颜色鲜亮橙黄。果然是什么样的茶才能泡出什么样的味道。只是……这么好的茶,梵衡有些消受不起了。”梵衡捉摸不透连耀专程来他玉衡殿的目的,便一直挂着和善的笑容,以不变应万变。他说这番话也是在暗示连耀资质非常,修为惊人,非他们小小的如微阁可以奉陪得了。 “哪里。”连耀面色冷淡,看不出任何情绪,“这烹茶也如术法的修炼,点到为止,过犹不及。顾渚紫笋虽是好茶,若是烹饪方法不得当,也是枉然。”指尖的火焰倏地变烈,那小小的茶饼逐渐散开,味道竟是浓郁到有些刺鼻。 梵衡微微皱了眉头,知道连耀话中的深意,他也深以为然,可是却没有办法。 如微阁三代以来以资质为尊,然而不仅未能寻到令长辈们满意的弟子,也未能以合适的方法教习他们,反而使得资质高者的修行也每况愈下。 心有戚戚,梵衡点了点头,说道:“连耀真人所言极是。”说罢有些可惜地望着那壶好茶变作了残次品,那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熟料连耀从芥子空间中又拿出另一块茶饼,眼也不眨地将那壶煮过了的茶水倒掉,随即又将新的茶饼丢入水中,以指尖纯熟的清气之火慢慢烹熬。 “这是什么茶?”待茶味蔓延出来,梵衡仔细嗅了下,可再三分辨仍是没有结论。 “这茶暂且还没有名字,我称它为残茶。这茶生于极其险恶的环境中,虽貌不惊人,茶质一般,但若是经过精心烹调,其茶香茶味却丝毫不逊于顾渚紫笋。”说罢,指尖清气之火变作幽深的蓝色,只煎熬片刻浓郁茶香便充盈了整间玉衡殿。 梵衡惊讶地盯着这逐渐在水中化开的茶饼,眼中满是渴望的神色。 待连耀将茶烹好,递给梵衡一杯的时候,梵衡便匆匆将茶接过,微微一抿,顿时唇齿留香,“好茶。” 连耀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幽紫色的双瞳定定地望向梵衡,似是带了蛊惑人心的力量,“这人也如茶一样。随在我身边的那个孩子,虽然不过三岁,可他天生早慧,真人爱书如命,想必他会对真人极有帮助。” 梵衡闻言讶道:“早慧之子?”这样的孩子万人中才只一个,诸多修者无一不趋之若鹜,连耀怎会将其拱手让人?“连耀真人为何不……” 连耀沉吟片刻,无不惋惜地道:“其中原因与我要与贵派掌门所求之事相关,非我不疼惜这个孩子,只是三清教情况特殊,以这个孩子的资质怕是在三清教内待不过一日。” 梵衡的确心动,他沉思道:“……那便容我再斟酌几日。” 被梵紫抱在怀里一路奔往天玑殿的莫雨桐并不知道,自己的去向在两盏茶水的功夫间就被人决定了。 他心里惦记着梵廉的安危,因而精致可爱的小脸上满是紧张,淡淡的眉毛都扭在一起。待落到天玑殿时,触目所及是满目的疮痍,林木葱茏的景象不复当初。 莫雨桐在梵紫怀里挣扎了几下,待梵紫拗不过他将他放落地面时,小毒哥提着肥大的裤子一路跑向梵廉所在的书屋。 半边树屋已然坍毁,左侧面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树屋前垂落下来的藤条也被烧灼地只留一半。此时,梵廉正坐在树屋外的平台上,露出坚毅的侧脸,目光深邃地凝望远方,不知在沉思些什么,往日里总是活蹦乱跳的诀乖巧地趴伏在梵廉盘坐着的双腿上。 “师、师傅……” 小毒哥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发出了无声的呼唤,微风吹拂,扬起了梵廉凌乱不羁的头发,也将他右边的袖子卷了起来。 莫雨桐顿时瞪大了眼睛,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那条袖子里面空空如也,师傅曾经持着犀角号吹奏的右臂哪里去了? “梵廉师兄。”梵紫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待梵廉转过身来时,饶是一向冷静沉着的莫雨桐也禁不住一声惊呼,“啊!” 只见梵廉的转过来的另一边脸上横亘着一条纵劈右脸的伤痕,现在血迹方干,伤痕周围还残留着凝固的血液。 莫雨桐傻傻地盯着梵廉右眼上的伤痕,默默抿紧了唇,师傅那双气势逼人的眸子现今已经瞎了一只。 当初应该召请的……如果他点了召请师傅的话,即便会吓到梵廉,也万万不会让他沦落到现今这个样子。 梵廉原本的容貌虽然邋遢但却带着一种颓废不羁的英俊,现今因这伤痕被毁得足以止小儿夜哭,虽然依着梵廉原本的性子并不会在意诸如容貌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是…… 看到那只空空荡荡的手臂,一股酸涩袭上心头。 正如琴师被折断了手指,断了操纵犀角号的右臂,无疑是梵廉在御兽师修行一途上的一大劫难。 梵廉深知自己这副容貌吓到了梵紫身边这个不知几岁的小孩子,忙又将头转了过去,接过诀递过来的半边木制面具,一圈圈的树纹将那森然可怖的面容遮了起来,梵廉这才再次望向梵紫,纵身跃下树屋,应了梵紫的呼唤:“梵紫师妹。” 梵紫望着梵廉残余的半边俊容心下十分可惜,这妖兽的攻击都带着足以致命的毒素,饶是梵丘师兄使用具有治愈效果的清气之术也难以愈合梵廉身上的伤口,更不能将他断掉的右臂再接回来。 方才看见梵廉坐在树屋前,形容落寞,想起这只有一面之缘却心心念念着梵廉的小家伙,只想给师兄一些安慰,她抱着双眼微微泛红,一直紧抿着嘴的小毒哥,说道:“师兄,这个孩子说你曾在凡尘救过他,他听闻你受了伤,特意来看望你。” 梵廉闻言,这才正式看向小毒哥,见这孩子虽然长相伶俐可爱,可他全然不记得救过这么一个孩子,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我没有见过他。” 莫雨桐正愧疚着,忽然听了梵廉此语,当下一个激灵,穿帮了的尴尬兜头砸下,小毒哥抖了抖嘴角,勉强说道:“真人的确没有见过我,可我却记下了真人。”他板着小脸,认真地说道,“真人待我好,我便会记得真人的恩情。” 梵廉虽被这小家伙弄得一头雾水,可看他这严肃的小模样心中仍是不禁一软,让他想起了曾经教导的徒弟,现今也只有外门那个叫做莫雨桐的弟子一个人剩下了吧……想起他们一脉的萧条和自己如今的状态,梵廉悲从心来,一股愤然也随之而起。 “梵紫师妹,查探妖兽一事可有着落?” 梵紫摇了摇头,满是哀愁地道:“未曾。梵丘师兄捉了几只妖兽回去,我已用迷魂的咒印做试探,可他们思维深处被封印了起来,我难以询问出半分消息。” 梵廉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攥紧了左拳,怒色道:“虽说妖兽也有天性,但大多筑基的妖兽皆都不太分得清是非黑白,引其向善则为善,引起向恶则为恶,究竟是何人御使这些妖兽行恶?!毁了我半生修为不说,还让妖兽误入歧途!” 性子一向温柔如水的梵紫也难掩怒容,待想起惨遭横死的梵玉时,梵紫心中诸般感情汇聚一处,千般语言揉成一团最终唯剩下一声叹息与悲伤,“就连梵玉师兄也惨遭妖兽残害致死,尸体被三清教的连耀真人带回了如微阁,我们究竟是招惹了何人才遭到如此报复!” “梵玉师弟死了?”梵廉震惊不已,他瞪大了眼睛,急匆匆地上前一步,逼问梵紫,“梵紫师妹,那你可知梵玉师弟身边可有一个相貌英俊,深情淡然的年轻弟子?” “被连耀真人带回来的唯有梵玉师弟一人的尸身。” “那、那是在何处发现的?” “溪流里。” 梵廉一个踉跄,诀担忧地叫嚷了两声。梵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随即仰头大笑,“我梵廉果然是天煞孤星!注定终身孤老,留不得一师一徒!莫雨桐,是为师害了你,想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收你做徒弟!” 既然梵玉已经难逃敌手,那莫雨桐又如何能活得下来? 思及此,本就遭受了巨大打击的梵廉更是满心悲怆,叫莫雨桐看得担忧不已,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他恨不得马上就告诉梵廉自己便是莫雨桐。 等等……莫雨桐转念一想,自己虽然不能说他就是莫雨桐,可却能给梵廉一个提示。 仔细一想,莫雨桐走到梵廉身前,拉了拉他的裤子,仰着头认真地说道:“梵廉真人,我见过你说的那个人。” “当真?”听闻此消息,梵廉眼中射出灼人的光芒,只要有一丝莫雨桐还活着的希望残存,他就会选择相信,全然不顾这不过是个三岁孩子说的话。 小毒哥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到他往不辍殿的后山去了。” “不辍殿后山……不辍殿后山……”梵廉默念了几遍,顿觉十分有希望。 莫雨桐一向沉着冷静,也知自己实力不行未必会和妖兽硬碰硬。 想到诀向他报告莫雨桐的修习情况时总是会提到莫雨桐到不辍殿后山,如果出了事情,那里地势隐蔽,又是莫雨桐最为熟悉的地方,莫雨桐便很有可能会躲在那里。 莫雨桐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变做三岁孩童的debuff消失之前,他会想办法藏到不辍殿的后山,这样就可以无缝地将事情衔接起来了。 一丝希望也好过完全绝望,怀着这样的想法,梵廉便忙匆匆与梵紫道了别,随即一声呼哨,因用着左手,梵廉咬着牙忍着不耐的性子吹了多次才见从空中飞下了一只体型庞大的山鹰,双爪锋利如钩,向着梵廉抓了过来。 梵廉一伸手抓住山鹰的脚腕,山鹰扑扇起翅膀,瞬间掀起狂风,挟裹着尘沙泥土一飞冲天,钻破重重云海,不过一息便消失在诸人眼前。 梵紫见状为师兄的莽撞摇了摇头,又抱起一瞬不瞬地望着梵廉消失的方向的小毒哥,柔声道:“小家伙,我带你回去。” 还未化出柳舟,梵紫倏地脸色一变。 即便是现在只有三级的莫雨桐也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沉重气息。 连耀的手忽然微微一抖,将茶溅出了少许,他微蹙了眉头看着洒在桌面上的三两滴茶水,凝神沉思。 梵衡并未察觉到连耀的异样,见他倒茶的动作顿在那里,不由得问道:“连耀真人,发生了何事?” “无事。”连耀继续将茶水倒入杯子,脸上一片冷寂沉默。 ================================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又晚了,对不住,现在在姥姥家,周围总有人路过,特不好意思,我弟还一直折腾我_(:3」∠)_还好小红花保住了,很有千钧一发的紧迫感。。。 PS:感谢“时响渊”和“小满/大贤者”两位妹纸打赏的地雷╭(╯3╰)╮ ☆、36·无实力,不保命。 莫雨桐紧紧攥住梵紫胸前的衣襟,神情凝重地不断tab着周围的目标。然而许是这让他与梵紫都感受到浓烈杀意的气息超出了可探测的范围,tab的对象是一片空白。 “梵紫真人……”莫雨桐昂起头,望着梵紫,梵紫微微一笑,抚摸了下小毒哥的小脑袋,柔声道:“莫怕。” 随即只见梵紫拔出发间玉簪,那是只约有三寸长的翠玉发簪,顶端镶嵌着一枚萦绕着淡紫色的清气之石,她将小毒哥放下地,递给他几张玉片,玉片上用朱砂笔画着几个符文,吩咐道:“站在这里,如果见到有危险的东西就将这玉片向着那个方向丢过去。在我画好阵法之前,不要离开我附近。” 莫雨桐道:“好。”他接过那几张玉片,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梵紫忍不住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莫雨桐的脸顿时就红了个通透,当下十分镇定地擦了擦脸颊,手背上果然有淡淡的胭脂痕迹。 梵紫掩唇一笑,再不调戏小正太,随即蹲下身就着那只汇满清气的簪子在地上描画起了画符。 咒印师一脉的术法能力有高有低,但无一不需要画符来催动术法,高阶的咒印师可以在转瞬间成符,而境界稍低一些的则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做准备。她如今的境界,只能算个中等水平,这支如玉簪可以辅助阵法成型,若是要完成足下的这个防御传送阵法则要大约半柱香的时间。 时空转换之术最是艰难。 但愿能够熬过这半柱香……皱起了柳眉,梵紫提了清气,全神贯注地投入到阵法的绘制当中。 而此时,一阵腥风掀起,莫雨桐踉跄地转了身子,向着某个方向望去,漆黑的瞳孔骤然收缩,莫雨桐忙将玉片甩了出去。 如雷的嘶吼声响起,莫雨桐望去的方向尘土飞扬,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见一个黑影突奔而来,竟是一只周身覆盖着铁色鳞甲,额头独角鲜红如血的牛形妖兽。 这牛形妖兽外形凶悍,双目圆凳,冲天杀气顿时而起,一层层的气浪不停地向着莫雨桐的方向涌去。 而那枚被莫雨桐丢出去的玉片在半空中炸裂开来,无数道闪烁着幽冥紫火的光焰向着巨牛妖兽激射而去,一时之间,晃得莫雨桐有些睁不开眼睛,只听对面嘶吼声愈发惨烈,那紫火在妖兽周围燃烧,等妖兽因此而止了步子,缓慢停下来的时候,周身坚硬如铁的皮甲上已然散发着烧焦的气味。 梵紫抽空摸了摸小毒哥的小脑袋,望着莫雨桐微微一笑,赞美了他一句:“做得很好。” 莫雨桐:“……” 巨牛妖兽甩了甩有些眩晕的脑袋,只感觉周身的皮肉被方才这诡异的火焰烧灼地极为疼痛,剧痛让它的双眼泛着红芒,一刨前蹄,似是疯了一般的奔突向前。 莫雨桐忙锁定了巨牛妖兽,又将手中的玉片甩了出去,小小的玉符飞出之后又化作一道道雷霆闪电,噼里啪啦地落在巨牛妖兽之上,其中一道浑然惊雷直直将巨牛妖兽的额角劈裂,登时血涌如泉。 “吼——”巨牛妖兽一声嘶吼,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颤抖,梵紫手中的如玉簪簪尖一抖,若不是抽离得及时,险些毁了将成的图画。就连莫雨桐足有二十余斤的小胖身子也差点儿站立不稳。 “当心。”梵紫扶了他一把,将他小小的身子稳了过来,随即用手背轻轻抹去额上的香汗,看着只消十余笔便可完成的绘画,心中满是希冀,“马上便好了,委屈你,再撑一下。” 莫雨桐点了点头,方才那一震让他失去了tab的目标,等再一选上的时候,对象却变了!然而视野所及之处只有那一只被雷霆震慑得脚步踉跄的巨牛妖兽,哪里还有什么敌人? 手中的玉片唯剩下三枚,莫雨桐紧张地手心都攥出了汗,他一边留意着有些晕头转向的巨牛妖兽的动态,一边锁定了那只神秘的妖兽,暂且不敢浪费用掉一枚玉符,只对准了那只妖兽甩了一个暗器过去。 “请正对目标。” 令人暴躁的系统女音再次响起,莫雨桐微蹙了眉头,一边转动着小身子一边用着虹气长空,而三百六十度都转变了,依然是不断的“请正对目标”。 真的要暴躁了! 被未知的危险威胁着,莫雨桐虽在竭力保持冷静,可这小身子完全不听指挥,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肥大的裤子边缘,小毒哥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仰头摔落下去。 咻的一声,一道白影骤然射出,莫雨桐仰头瞪大了眼睛,屁股着地的同时惊呼声骤然响起。 居然在上面! 莫雨桐忙将手中的玉片甩飞出去,玉片在半空中碎裂开来,随即化作漫天的飞雪呼啸而去,即便是逆向而行,那狂袭而至的暴风雪却如翻滚的海浪一般向着逐渐进入视野中的一团黑影袭去。 然而,在碰触在黑影之前,却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那密集如潮的漫天飞雪从中一分为二,即便依旧去势汹涌,却硬是被什么切成两半,丝毫没有对神秘来者造成任何伤害。 “天!”莫雨桐低呼一声,待那暴风雪散去之后这才彻底看清了眼前之物。 那居然是只巨大的黑鹰,可却生有蝙蝠的头颅,正扇动着足以遮天蔽日的翅膀缓缓降落下来,来此世界,莫雨桐层见识过些许妖兽,它们在外形上与普通的动物无甚区别,最多只是体型庞大到吓人而已,而眼前这只妖兽却浑然不似他认知领域当中的任何一种动物。 只是那漆黑到如同浓重墨汁泼洒一身的庞大身体和令人惊惧不已的犀利双目便叫人生出了无限冷意。 莫雨桐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以前哪里见过这样的怪物,当下咬紧了牙关,正准备将手中的第二枚玉片甩飞出去,便听见一声阴沉的男音响起。 “小子胆量不错,不若跟我眉山老祖回去,我收你做养育妖兽的童儿!” “眉山老祖?”梵紫顿时一声惊呼,吓得花容失色,她握着如玉簪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笔尖甚至一次次地险些划破了阵法,“居然是眉山老祖?” 眉山老祖是出了名的邪修,手底下从未留过活口,以她的修为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只盼着这术法能够快速凝成,助他们顺利逃脱。 那自称眉山老祖的人正坐在鹰蝠的背上,原本漂浮于一丈高空的鹰蝠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降落下来,转眼间便落至莫雨桐与梵紫身前。 眉山老祖从鹰蝠上跳了下来,先前那只袭击莫雨桐与梵紫二人的巨牛妖兽便乖顺地走了过来,匍匐在他脚下,任由眉山老祖抚摸了下他的脑袋,只见那原本碎裂的额角已然冒出了小小的顶尖。 眉山老祖一张老脸皱如鸡皮,面上不知被刮出多少道伤痕,纵横交错地分布在那张干瘦的脸上,一双鼓胀出来的眼睛在莫雨桐与梵紫身上来回逡巡,随即落在梵紫全无血色的俏容上,桀桀怪笑道:“呵呵,小丫头还算有些见识,竟认得本座。” 这名叫眉山老祖的修者原是韶华宫的弟子,因研习御兽师一脉的禁术被逐出师门,从此便在清明大陆上四处游荡,这两百年间,不知靠着什么邪门歪道的修行之法,修为居然突飞猛进,时到如今也是快要修成了元婴,体内清气已然于丹田处凝成了元核。 一看便知道是名邪修,莫雨桐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拦在梵紫身后,借着矮小的身高正巧能让蹲在地上画符的梵紫听到他的悄声细语。 “梵紫真人,我竭力拖延时间,你不要心慌,专心画符。” 梵紫虽一直待在如微阁,并未见识到如此危急的场面,可此时仍是已经恢复了冷静,虽不忍让这不过才三岁的孩子独当一面,可一思当下局势,也只能如此。 当下转头专心地完成笔下之画……只消片刻就能完成了。 “老头,你方才说要收我做弟子,可是当真?”莫雨桐扬高了声音喊道,奶娃娃清脆的声音传入了眉山老祖的耳中。 眉山老祖低低一笑,说道:“当真,像你这样白白嫩嫩的奶娃娃,本座最喜欢了。” “我可是早慧之子,你能教我什么?”莫雨桐昂了昂胸脯,一怒嘴,勉力装作一副自傲的模样,只因这样看似全是破绽,毫不谨慎的态度反而会让对方放下戒心,尤其是面对着这么一个白净可爱的小男童。 眉山老祖不疾不徐地搓了搓手中的埙,说道:“你想学什么?” “我想学的实在是太多了!”莫雨桐心急如焚,可面上仍是冷静自若,故意借着小孩子说话软糯的优势,将每一个字都拉得长长的,“首先,你要教我怎么御使这只怪牛……其次……我还要骑你身边的那只怪鸟。” “小东西人小野心倒不小!”眉山老祖冷笑道,他拍了拍那只鼻孔中喷着浊气的怪牛,说道,“这奔牛品级低下,不过是个下品的劣质妖兽,给你玩玩倒还可以。可是我座下的这只鹰蝠,却是我百年来的心血,更是我眉山老祖的象征,哪里能给你这奶娃娃随便骑的!” “当真如此厉害?”莫雨桐眨巴着眼卖萌继续拖延时间。 “我二百余岁的人了,何必要骗你!” “那……”身后的梵紫在莫雨桐的背上写了一个横杠,莫雨桐当下明白过来,这是还剩下最后一笔,让他注意的意思,随即莫雨桐心念一转,说道:“可是,我见过和他一样的妖兽。” “呵……这不可能。” “就在那里!”说罢,莫雨桐忙将手中剩下的玉符丢了出去,登时弥漫起涨天的浓雾,将眼前的景象都笼罩了起来,眉山老祖的身影在浓雾中化作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方才梵紫的这个“一”不仅有上述之意,还暗示着让莫雨桐丢出刻有一字的玉符。 一字雾符,顷刻便能掀起漫天浓雾。 “快来。”梵紫忙唤了莫雨桐的名字,声音又担心又着急,她伸出双手想要抱起小毒哥的身子。 莫雨桐怔了一下,怕自己行动不便给对方惹了麻烦也就任由着梵紫将自己抱起。 然而,就在莫雨桐触碰到梵紫柔软的双手的同时,一股腥热的液体扑在脸上。 眼前是梵紫如花般娇美的容颜,莫雨桐怔怔地看着向他倒下的梵紫。 梵紫跪趴在地上,当胸穿过的便是一支足有十尺长的冷硬毛羽。 “梵紫……真人……” 梵紫温暖的手抚摸在脸上,一双秋水剪瞳定定地望着小毒哥,脸上满是柔情,“传闻凡尘中的女子,相夫教子,儿孙绕膝,梵紫平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为人之母,听人叫我一声娘。” 莫雨桐抿紧了嘴巴,终是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娘。” “乖。”梵紫唇边露出幸福的笑容,她柔软的手不停地在莫雨桐脸上抚摸着,似是在抚摸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眼神柔软到莫雨桐心里泛酸,恨不得哭出声音来,“我梵紫,此生无憾了……你要……安然地活着……” 微弱的声音响起,梵紫抛下了手中的如玉簪,簪头落地,倏地化作道道清气,将莫雨桐足下复杂的阵法发动了起来,莫雨桐只觉着一阵吸力将他拔地而起,梵紫的手从脸上垂落下来。莫雨桐还未反应过来便觉着眼前的景象似是被撕裂了一般变得断断续续…… “小子果然精明,可本座活了百年,又岂会上你的当!”阴鸷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阵狂风扫过,莫雨桐漂浮起来的身子顿时坠落在地,似是被人狠狠拉了下来,小毒哥的屁股着地的时候疼得他差点儿叫出来。 眉山老祖的身影逐渐出现在浓雾当中,他身边的鹰蝠翅膀一扇便将周遭的浓雾逐一驱散开来。眉山老祖怪笑了两声,走近莫雨桐,俯瞰着这个小东西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模样。 梵紫已死,莫雨桐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不怕死,原地复活,大不了三天后再战。 只是可惜了梵紫,若不是他要来天玑殿看望梵廉,梵紫便不会死。 现今虽然面对着来者不善的眉山老祖,但毒哥心中所想却不是如何能活下来,而是如何能保存好梵紫的尸体,等到他日后将涅槃重生练了出来,就可以让梵紫起死回生。 然而,眉山老祖却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反而一把捏住了莫雨桐的小脑袋,将他拎了起来,见这小东西丝毫没有挣扎,垂着身子跟条死鱼一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怪笑道:“小子胆量倒不错,放心吧,本座现在不杀你。”令人作呕的目光在莫雨桐身上扫了几扫,眉山老祖凑近了小毒哥的眼前,一字一字缓慢说道,“我得谢谢你帮我支走了梵廉这个大麻烦。更何况我留你有大用处。” 他一甩袍袖,一个孩子的尸体滚落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滚后便停在原地,正好仰面朝天叫莫雨桐将他的表情看了个仔细。 那是个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正瞪着一双大眼惊惧万分地望向自己,不知死了多久,脸色苍白如纸,双唇都透着一股子青黑色。 “山下捡来的孩童就是不经吓,见到我家小宠就吓死了,血液都僵硬了,一会儿可怎么拿来破除结界。” 莫雨桐闻言,身子动弹了一下,他直勾勾地看向眉山老祖,眉山老祖桀桀笑道:“你胆子倒是大,还敢直视本座。杀了的确可惜,哎……只可惜你我无缘,却是这样的环境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眉山老祖故作深情的调调让莫雨桐胃里一阵翻滚,几欲作呕,可也因这一番话他大概猜到了眉山老祖的目的。 正如当初在不辍殿的那只黑狼妖兽所说,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未迷林里的大妖——野轨。 怕是昨日那轮重伤内门的突袭只是试探,而他们真正的行动便在今日,由眉山老祖打破结界并将野鬼驯服。 至于打破结界的方法…… 小毒哥的眸子沉了沉,面无表情地望向眉山老祖的狞笑。 放血破除结界什么的……真的不要太好猜啊。 *** 被眉山老祖一路拎着脑袋走进了未迷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莫雨桐感觉颅骨都要被老头干枯的手指给捏了个粉碎。 辅一踏入,那股熟悉的腥臭之感便扑面而来,莫雨桐先前已经捂住口鼻,可仍是被这腥臭味道熏得胃中翻滚。眉山老祖却浑然不顾小毒哥的难过,一步步踏入林中,步履缓慢。 先前跟在他身边的两只妖兽已经被他收容在黑陶制成的埙里,只待需要的时候吹奏即可召唤。而眉山老祖本身修为不低,研习少许清气师的术法以作自保,在身边只有小毒哥这个三岁奶娃娃的敌人时,稍稍放松了警惕,以便待会儿能有十足的精神应付野轨。 待走到那层结界的时候,眉山老祖将莫雨桐放在了地上,浑然不怕他逃跑一样,也不将他捆起来便不知从哪里将一只肉虫拿了出来。 那只肉虫通体透明,约有两寸长,借着透过叶片的微光可见其内里器官的形状和分布,它有一双与身子大小毫不相称的巨大口器,正在空气中不停地噏动着。 眉山老祖将肉虫凑近了莫雨桐,一双森然可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小毒哥,说道:“这叫吸血虫,待会儿它就会趴在你的脖子上,咬破你的喉咙,将你全身的血液全都吸干!到时候,这里……”眉山老祖点了点吸血虫的腹部,桀桀怪笑笑道,“会塞满了你的血,我就会用这些血,破开野轨的封印。” 说罢,那只吸血虫极为配合的大幅度张合了下他惊人的巨大口器,肿大如鼓的腹部一收一吸。 见此情形,毒哥立刻就不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粗长来了!!!又是鏖战到半夜的节奏=3333= 还在等更的妹纸辛苦了么么哒 PS:感谢“火非离”妹纸和“动次动次动次”号列车,啊,不是,是妹纸的地雷╭(╯3╰)╮ ☆、37·无机缘,不动怒。 望着那吸血肉虫狰狞的模样,莫雨桐心下忐忑不已。只怕即便自己能够原地复活,等到那个时候起来的就不是一个大胖小子,而是一架累累白骨了。 天玑殿本就偏僻,平日里少有人往来,眼下唯剩下他与这眉山老祖两人。 眉山老祖似是极为喜欢吓唬小毒哥,捏住那只肉虫的甲壳,将它凑近了莫雨桐,“小子,害怕吗?哭啊,大声哭出来,本座就喜欢你这么大的孩童嚎啕大哭的绝望样子,哈哈哈哈!” 莫雨桐面无表情地与眉山老祖对望着,这种伎俩,若是对三两岁的孩子还有些用处,但这具壳子里面装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真汉子,哪里会怕。 眉山老祖见状脸上的表情更为诡异,一双闪烁着阴邪光芒的眼睛微微眯起,随即忽然一把正面抓住莫雨桐的面部,拇指与小指紧紧扣住小毒哥的脸颊,余下三根手指扒住他的脑门,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又用另一只手将小毒哥的双手剪在身前。 “嘿嘿嘿……小子,这下本座看你害不害怕!”说罢将肥硕的吸血虫压在莫雨桐的颈边,那并排在腹部的三对细小爪子如倒钩一般紧紧地扒在小毒哥的静脉上。莫雨桐身子一僵,此时还未有太过强烈的反应,然而下一刻当吸血虫的口器挂在了他的皮肤上之时,莫雨桐顿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刺痛感,有一根细小的管子钻进了皮肤,脖颈一阵发凉,他清晰地体会到了一种血液流出的沁凉之感。 不多时莫雨桐便脸色发白,小小的身子虚软下来。 眉山老祖一边阴笑着,一边死死盯着那通体透明的吸血虫渐渐被血液填满,周身变为浓重的暗红色,而那对口器则紧紧帖服在莫雨桐的脖颈处,正不停一抖一动着,紧紧扣住莫雨桐面部的干枯老手也不禁放松下来。 感受到面部压力骤减,莫雨桐强忍着脖颈间的疼痛,不动声色地稍稍退后,忽然猛地发力,一口咬住眉山老祖的手指。 三岁小孩的牙齿几乎都长全了,虽然不似成人那样坚硬,可莫雨桐用力咬合之下竟也威力不凡,尤其是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来得又急又快,完全是在眉山老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作。 眉山老祖啊得一声惨叫,骤然将手收回,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咬痛的手指上,钳住莫雨桐的双手也稍稍松了开来。 莫雨桐忙抓紧时机猛地一挣,顺着眉山老祖拇指与其余四肢握成拳的缺口中挣了出来,随即一运蹑云,迅速奔向密林深处,然后拔足而起,拼了命的狂奔。 真气用尽,小毒哥靠在树后喘了会气等呼吸稍稍平复了便一把抓住紧紧扒在颈项间的吸血虫,用力一扯,六足倒钩拉扯着皮肉的疼痛感让小毒哥倒吸一口凉气,却仍是强忍着剧烈的痛苦将那吸血虫扯了下来。 脖颈间登时流出止不住的鲜血,转眼间便顺着脖子一路染红了小毒哥的衣领。 莫雨桐脸色苍白地看着那只被他腹部朝天捏在手中的吸血虫,正不知该如何处置之时,周围便掀起一阵狂风,待要站起来再逃跑的身后,眉山老祖阴狠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小子,胆敢咬伤本座!” 莫雨桐怔怔地侧过头,正巧对上眉山老祖狰狞的面容。 眉山老祖恨恨地咬着牙怒道,他为了研习御兽之术,放弃了五感,在他有生之年,五感会逐步产生变化。时至今日,他已嗅觉尽失,触觉尤其是痛觉却被无限地放大。 方才莫雨桐那一下,在平常人的感受下不是不能忍受,而在眉山老祖身上,却是被放大了数十倍的剧痛!眉山老祖自然是怒不可遏,当下就想将这不识好歹的小子给撕成碎片! 这该如何是好? 莫雨桐心急如焚,手中捏着的吸血虫正不停蠕动着,见此,他心生一计,忽的拽起一片叶子,凑在唇边,呜呜吹奏起来。 赌了!这基三系统暂时不好用,那便用他在这个世界学来的修行之道! 一闭眼,小毒哥猛地松手,只见吸血虫倏地化作一道红芒猛地向眉山老祖激射而去,张着巨大的口器猛地夹在眉山老祖干枯的下唇上,腹部一吸,“啊!!”眉山老祖又是一声惨叫,顿时有股浓黑的液体从他的鼻尖冒出,将小毒哥原本的血液给冲到了吸血虫的腹部深处。 成了!莫雨桐喜不自胜,趁机又将扶摇一起,然而这次,眉山老祖却没有给他逃路的机会,从身后掐住他小小的脖子,将他生生地从半空中狠狠坠落下来。 吸血虫对眉山老祖造成的疼痛远甚于莫雨桐方才一咬之下的疼痛,眉山老祖几乎痛晕过去,蜡黄的脸登时血色全无,他勃然大怒,将吸血虫从嘴唇上拔下,左手用力一捏顿时将吸血虫捏了个粉碎。 血液迸射出来,溅射在小毒哥的脸上。 “本座原本想让你死的舒服些,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呵,那便让你体会一下死亡逼近的痛苦吧。”眉山老祖阴沉着脸,狠狠卡住小毒哥的脖子,一步一步地将他带到结界边上。 眉山老祖将他朝下地按在地上,扬起的尘土呛进莫雨桐的喉咙里,眉山老祖一手按住莫雨桐的头部,一手顺着他的小胖腿一路抚摸下去,“足,可行走,可跳跃,你这么小,还没见识过山川湖海便没了这双腿倒也真是可惜。”说罢,用力一拍,将莫雨桐腿部的经脉尽数震断。 预料中的惨叫声并未响起,眉山老祖一顿,略蹙了眉头,待一细想,这孩子生来顽固,不见棺材不掉泪,断了腿部经脉算不得什么,那便顺便废了他的手罢! 说罢又摸上了莫雨桐的胳膊,怪笑道:“这手可以挥符箓,使术法,召妖兽,炼宝器,你生来聪慧,性子也不错。小娃子,你这手断掉之后可就只能是一个普通人,不,甚至连普通人也比不上,嘿嘿嘿……”随即又一掌拍上了莫雨桐的小臂,将他右手的经脉又尽数震断。 熟料,手下这具小身子此时仍是没有任何反应,眉山老祖暗道不妙,便将莫雨桐的身子翻了过来,这一看,三岁小童面色铁青,再一仔细感知,周身已然没有清气,伸手在鼻下一探,眉山老祖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居然死了。 被眉山老祖翻来覆去来回折腾的莫雨桐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灰暗一片的界面,方才在他被眉山老祖抓到之前就选择了自绝经脉,等到眉山老祖将手摸上自己大腿的时候,他的界面就已经灰了。 与其被折磨致死,倒不如自绝经脉早早了事算了。 以至于他现在看到眉山老祖脸上失了兴致的失望之时居然还生出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眉山老祖见这小童真的没了呼吸,当下极为扫兴的拎起莫雨桐的尸体,一步步踏向结界边缘。 他许久没有这样兴奋了,原想跟这三岁的孩子好好玩玩,可没想到居然死得这样快。他神情郁郁地将小毒哥的尸体拎到结界旁,又拿出另一只吸血虫,暗叹道,方才浪费了许多血液,不知剩余的这些够不够破除结界。想来他还留有几名孩童的尸身以作备用,到时如果不够用的话,那便都拿出来一起试试。 思及此,眉山老祖再不犹豫,将吸血虫贴附在莫雨桐的脖颈间,眼见着那不停抖动着的六足即将抓伤小毒哥染满了血的脖子之时,一道清凉白光骤然划破视线,直直地从眉山老祖眼前一劈而过,他的鼻尖似是感受到了森然的剑气,冷意毫不留情地顺着周身毛发渗进了皮肤当中,猛地一打激灵,眉山老祖倏地放开了手中的奶娃娃,踉跄着退后了几步。 “谁?!” 话音未落,眉山老祖的身子骤然被道道剑气震飞出去,不可抑制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都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急剧后退,待身子撞到巨树上才止住了前冲的势头,顾不得涌上喉头的腥甜气息,眉山老祖噗出一口血后便将那个黑色的埙凑近了唇边,然而,只奏出了一个音节,又一轮的剑光便逼至眼前! 如影随形! 重重白影交织如网,森然剑意扑面而来,一种眉山老祖从未感受到的压力向他压了下来,眉山老祖缩短了指令,一道黑影顿时袭了过去,与那剑影交叠在一起,然而转瞬间便被剑影穿透而过。 只听一声惊人的惨叫声响起,那只奇形怪状的鹰蝠便被剑影劈作两半,黑色的毛羽四下飞舞,顷刻间便坠落在地,已是没了性命。 “黑羽!!!”眉山老祖一声惨叫,望着被一劈两半的鹰蝠,目眦欲裂,这只鹰蝠原是两只妖兽,被他从小便开始驯养,待他学得了融合妖兽的秘术之后将两者合二为一,黑羽与他相处了将近百年,早已有深厚的感情,此番居然被这神秘的来者一剑斩杀,当真不可饶恕,他定要让此人血债血偿! 怒气上涌,眉山老祖居然未曾明白过来,现今他座下最强力的妖兽黑羽已死,凭着他如今的实力,又有何本事能让来者血债血偿? 熟悉的身影移步过来。身子被来人抱了起来,莫雨桐怔怔地看着神色凝重的连耀,即便他现在因为重伤而丧失了五感,可不知怎么,他却能深深地体会到连耀周身正散发着的阴沉气势。 “眉山老祖,我曾在云闲山连斩你座下三只妖兽,你可曾记得?” “你、你是连耀?”闻言,正怒不可遏的眉山老祖当下便偃旗息鼓,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骤然出现在眼前的蓝衫修者。 他想起数十年前的那场大战,那个已经名扬清冥大陆的年轻修者便将他死死地制服在剑气之下,若不是黑羽,他哪里有命能站在这里,然而,不过短短的数十年,他居然进步如此神速,竟将黑羽也一剑斩杀! “那时我便说过我不会饶恕于你,现今,更是如此……”连耀眸子一沉,那双幽紫色的双瞳中似是蕴藏着万年飞雪,只叫眉山老祖看得汗毛倒竖,“我答应会保护这小家伙的安全,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小家伙要看望梵廉真人他不便跟去,因而在他身上下了个小小的咒术,一旦有性命之虞,他便会感知到,然而却没想到,那咒术的反应不知怎么飘飘渺渺似有似无,让他迟疑了一会儿,也就只因这一会儿的功夫才使得他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这聪颖老成的小家伙周身清气散尽,已然是活不成了。 听了此言,眉山老祖这才绝望,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声道:“天要亡我!” 待连耀还未出手的时候,眉山老祖便倏地一声爆吼,身子骤然炸裂开来,一时之间血肉横飞,一地鲜血浸入泥土似是有意识一般闪烁着微茫的暗红色光芒流向束缚着野轨的那层层阵法。 莫雨桐见此,忙点了原地复活,小毒哥正要说话却猛地感受到了来自四肢的剧烈痛苦,半个字尚未吐出先是一连串震天动地的惨叫。 “啊啊啊——!!” 连耀忙垂首看去,见怀中的小家伙瞪大了一双眼睛,光洁的额头上密布着汗水,脸色刷的一片惨白,忙将周身清气打入小家伙体内借以镇痛,随后在小家伙的手腕上的经脉一摸,面色更是阴云笼罩。 “啊……别、别管我……”莫雨桐压下呼痛的惨叫,结结巴巴地说,“别、别让那血破、破了结界……” “哈哈哈哈,晚了晚了!”眉山老祖的大笑声响彻云霄,“即便不是今日,总有一日那野轨会成为主上的所有物!你们谁也逃不掉,逃不掉!” 声音渐行渐远,似是临终绝响,只这一声响毕便再未闻眉山老祖的其它声响。 莫雨桐紧咬着牙看着地上那一圈向着远处延伸的阵法,见其并未发生任何异样便将目光定格在头像下面挂着的debuff上。 那是一个新的状态——经脉受损。 时间大概是……永久? 莫雨桐抿了抿唇,略有些郁闷。 ======================================== 作者有话要说:有连耀在,毒哥会因祸得福~不要担心。 掌门要粗线了 要拍的话求轻拍_(:3」∠)_ PS:感谢“深空の鱼”妹纸打赏的地雷=333= ☆、38·无掌门,不保命。 小毒哥四肢绵软地靠在连耀的怀中,胸口沉闷,一股股腥甜的气息涌上猴头,竭力压制住才能勉强不呼出疼痛。 因为这剧痛,他现在连动弹一下手指都做不到。游戏里的经脉受损是让你无法使用技能,而这里的经脉受损则清晰地反映在肢体上。 “身子可疼?”连耀抱着神情沮丧的莫雨桐,细心地在他的手腕和脚腕处捏了捏,那里都有一块浓黑的斑点,正是方才眉山老祖劈下的狠厉一掌。这一掌不仅于皮肉伤直接断掉了小毒哥的手筋脚筋,更甚者,还将毒辣清气打入经脉当中,冲散了莫雨桐经脉内的清气,直接将他四肢的经脉尽数震断。 “疼,很疼……”仗着是小孩子的身体,莫雨桐难得露出了软弱的神情靠在连耀的怀里直言道。 若是平常人早就因气血横流而死了,而莫雨桐却靠着剑三的原地复活而再次活了过来,虽然代价不小,不仅筋脉受损,变成三岁孩童的debuff还延长到了五天。 但无论如何总归是保住了一条命…… 肉体流失的血气凭着血条清晰地映照在莫雨桐的眼里,眼见着那个血条即将掉到底,却又有一道混元清气顺着经脉流淌进来,如涓涓细流般柔和,但却带着不可忽视的森然冷意。 正是连耀以自身清气在维持着莫雨桐的性命。 那股清气虽然保住了小毒哥的性命,让那一小截血条保持了一个动态的平衡,可却叫莫雨桐有一种深入体内的寒冷。不过片刻,莫雨桐便面色发白,四肢僵硬,阴寒的感觉让他如坠冰窟,微弱的呻.吟和淡淡的白雾正从不停颤抖的惨白双唇间逸出。 “好冷……” 连耀见状,幽紫色的眸子一沉,推于小毒哥背后的手略微一收,却见莫雨桐因没了在体内肆虐的寒气而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然而,下一刻这小家伙便猛地噗出一口血来,随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连耀无法只能将手再次推上莫雨桐的后背,将比之刚才更加细微的真气灌入莫雨桐体内。然而此举,只能暂且缓解这小家伙经脉俱损的痛楚,却无法帮助他修补完全。 只因他体内满是在三清教里日积月累的寒气,连带着清气也有一股逼人的阴寒之感,若是急于求成,妄想就此将小家伙的经脉修补好的话,怕是未等经脉痊愈,小家伙就先死在他的阴寒清气之下了。 连耀见他痛苦难当,安慰道:“你且忍忍,我会想办法救你。” “嗯。”三番两次被连耀所救,莫雨桐已经对连耀产生了些微的信任之感,方才重伤之时连耀情真意切的一句“我答应保他性命”更是让他生出感激之情。此番连耀说会救他性命,莫雨桐便紧紧地搂住连耀的脖子,将小脑袋靠在了对方的脖颈间。 连耀抱起莫雨桐,身形一动,下一刻便踏于飞剑之上,光华流转,剑芒四射,再眨眼时已是百里开外,直直地往天枢殿去了。 梵丘正凝神打坐,以期勘破樊笼。忽听屋外乍起一声清亮剑鸣,睁开炯炯双目时,便见连耀谪仙般的身影立于门外,清冷的声音响起:“连耀求见梵丘真人。” “连耀真人请。”梵丘动也未动,看着那年轻的强大修者踏入门内。 只见连耀一向冷傲的面容上挂着些许焦急的神色,正要询问发生何事之时却注意到他怀中的小孩子正因寒冷而颤抖着,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这是怎么了?”这不过是去天玑殿看望了一下梵廉师弟,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不安地感觉涌了上来,梵丘忙看向连耀身后,却不见师妹梵紫的身影,当下着急地问道,“梵紫师妹何在?” 连耀袖子一扬,两片叶子飘落在地,叶片一张,其一是梵紫被黑色毛羽当胸穿过的尸体,而另一个则是被连耀一剑劈作两半的鹰蝠黑羽。 “眉山老祖率领妖兽望向破除天玑殿林中的阵法,我赶到的时候梵紫真人已然陨殁,而这小家伙也险些丧命在他手中。” 饶是一向冷静沉稳的梵丘接连得知两位师兄弟的死讯也难以保持平静。他踉跄着退后了几步,随即望着连耀怒目圆瞪,一双猿目蕴含了无尽怒火,“妖兽肆虐我如微阁竟是那眉山老祖所为!他……” 连耀听见怀里小家伙正低低的连声咳嗽着,忙截住了梵丘的话头,说道:“真人莫怒,那眉山老祖已经自毁了周身修为,就连肉体也四分五裂。详细情况,我稍后再与真人讲,只是现下,连耀恳请真人能够出手相助,用如微阁的化尘功救一下这个小家伙。”说罢,将因剧烈疼痛而紧紧攥着连耀衣襟的小毒哥让给梵丘。 梵丘顺势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顿时惊讶地道:“如此居然如此之重!” “真人可否相救?”连耀再次出口相询。 梵丘细细地审视了莫雨桐周身的伤势之后,摇了摇首,说道:“这种伤势,在下实在是回春无术。若非八重以上的化尘功实在是难以补救,而整个如微阁,现今只有掌门尘镜一人才有如此功力。” “……” 连耀默声不语,他垂下头望着紧紧皱着眉头的小毒哥,一向平静深邃的双眸中流露出怜惜的神情。 再过几个时辰,即便他勉力续住了小家伙的命,这怀里的小家伙也会因他至阴至寒的清气而冻死。然而,若是现在换了他人给小家伙以清气续命的话,也只会让他体内清气冲突更为复杂,从而加剧他的死亡。 传言早慧之子皆因天妒而命不长久,难道这小家伙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是我对不住你。”连耀低声道,他伸手覆盖在莫雨桐的双眼上,手心所及之处是小家伙细腻柔软的皮肤,此刻还有些微的温热之气。 然而,不久之后,怀里这具温暖柔软的小身体就会变得和石头一样的僵硬。 是他对不住这小家伙,连耀垂下眸子,幽紫的双瞳也黯淡下来。 ——不要放弃治疗啊! 莫雨桐在内心里咆哮。 体内受损的经脉,还有那虽然微小但极为霸道的阴冷清气都让莫雨桐痛苦异常,此时此刻的毒哥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楚了,朦朦胧胧间听到连耀那句话的时候,忙更加用力地攥住连耀的衣襟。 我可以一直保持着重伤状态,如微阁救不了我,你可以将我的尸体抱到别的地方找人来救啊!有你这寒冷的清气保存着,我的尸体应该暂时烂不掉的…… 他张了张嘴,然而发出的声音却细若蚊鸣,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连耀又怎么可能听得见。 莫雨桐无奈了,他的小手攥着连耀的袖子,正准备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拉,试图让连耀发现他有话要说,就在这时,殿外忽起万丈强光,道道霞光从漂浮于半空当中的须弥极境中激射而出,转眼便将整个北斗七殿都照耀得一片明亮。 见此情形,梵丘忙赶至殿外,然而,他还未迈出几步便听见一声响彻云霄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之内。 “听闻三清教的使者莅临我门,尘镜未曾倒履相迎,还望使者莫怪。” 连耀眸中紫光一闪,听闻尘镜用的是“三清教使者”一称呼便将喜色尽数掩了起来。他又恢复成往日冷傲的模样,以丝毫不亚于尘镜的声势沉声回道:“听闻尘镜掌门正在闭关冲击元婴,在下冒昧来访已是冒犯。” 话音方落,便见大殿中央骤然出现了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老者虽一副慈眉善目之态,可身姿挺拔,气势逼人,丝毫不减老态,反而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终于见到掌门了! 莫雨桐倒没有连耀那般镇定,只是自己的命运全数都记挂在了眼前这位老者的身上。 尘镜望向连耀,见着眼前的青年一副冷峻的模样,心下赞叹不已,此子虽然与他的爱徒梵清一样带着一股冷意,可梵清却是冷漠,而连耀其人却得天独厚,年纪轻轻便已达到他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攀登的境界,神情间满是漠视一切的冷傲。 “哪里哪里。老夫年岁已高,闭关只是盼着能再多活两年罢了。”想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尘镜心有郁郁,无奈地摇首说道。 “尘镜掌门精神矍铄,自能千岁长命。”连耀又随口寒暄了几句,便道:“此举说来唐突,只是在下希望掌门能够运功救治一下我怀里的这个孩童。” “他是……?”尘镜踱步到连耀身前,一双鹰隼似的双眸在莫雨桐身上来回逡巡,不多时便将他的情况了解了个通透。 “他是我在山脚下救下的小童。” “若要他安然无恙地存活下来,须得八重以上的化尘功从微末开始一点点的修复他的经脉,整个过程可谓是经脉再生,其中的剧痛,即便是一个成人也难以忍受,更遑论一个三岁大小的孩子。”尘镜肃容说道,他望着小毒哥苍白的小脸和颤抖的双唇,心下也有不忍,可方才所言只是他不愿轻易出手相救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 化尘功代价巨大,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为了不让全门沮丧,方才出关之时已然耗费了大量的清气虚张作势,待此次事情一了他将掌门之位传与梵丘便可寻得一处青山绿水的好地方,静静地等待了清气消亡的那一日。 现在凭他的本事,真的很难说能万无一失地将这个孩子救下。 连耀不知其中内情,听尘镜此言,只看向怀中的小毒哥,问道:“你可害怕?” 莫雨桐立刻摇了摇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不……怕……” 尘镜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样的意志,当下怜悯之心更甚。 也罢。尘镜默默地叹了口气,此子伤重至此也仍是留着一口残喘之气,定是命不该绝。更何况那三岁稚子都有如此胆识,他又有何惧! 当下慈爱地抚摸了下小毒哥冻得惨白的小脸蛋,说道:“好胆识。我门下弟子,竟是没有一个能像你这般。既然如此,我便带你上须弥极境,那里清气充沛,你不必担心。” 莫雨桐见尘镜答应救他,立刻松了口气。看着尘镜对他伸出双手,要将他从连耀怀中交换过来时,他稍一犹豫便靠向尘镜的双手,熟料,连耀又将他按回了怀中,说道:“他离不开我的续命清气,请容许在下与掌门一同前去。” 尘镜正语答应便听梵丘道:“掌门,不可,须弥极境是我门重地,怎可……” “无妨。”尘镜丝毫毫不以为然。等到日后梵丘登上掌门一位,再去须弥极境之时便会发现,所为的门派重地不过是清气较之一般的地方浓郁一点罢了。尘镜言毕看向连耀,说道:“连耀真人随我来即可。” “多谢。”连耀垂了眸子看向怀中的小毒哥,见他因疼痛而往自己的身子上蹭了蹭时,不禁无奈一笑,却更是拥紧了这小小的身子,他一向拿这些软软的小小的东西没辙。 想起临行前师傅语重心长的警告,连耀低声玩笑道:“小家伙,从三清教出来之前,师傅便料算我有一劫,这一劫可会是你?” 没有听清连耀所言的莫雨桐,因见到了尘镜掌门,胸口一块大石放了下来而轻松了不少,就连那让他浑身颤抖的剧痛也缓解了不少,也许此次正是因祸得福,按照这个世界的平衡法则,也许当他完成将“橙玉冰晶”交还到尘镜掌门手上的任务的时候,他就可以像当初拜在梵廉门下那样,一下子解锁了基三的某个系统,获得某种奖励,最好就是把他那套440的纵横套当做奖励还回来…… 苦中作乐的一想,莫雨桐自然而然将头靠在连耀的肩膀上,双手更加用力地勾住他的脖子,这两天一夜的相处已然让这个微小的举动成了自然,两人都未曾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连耀抱着小毒哥的越发寒冷的身子,踏上飞剑,紧随尘镜而去。 漂浮于浮微山顶端约有十丈高的空中,便是整个如微阁的制高点——须弥极境。 ========================================= 作者有话要说:(* ̄▽ ̄)y LOOK!作者给各位的福利小剧透~ 1、锅的壳子要来了,它曾经出场过,有妹纸记得么? 2、如微阁会很惨的,其实有妹纸已经猜到了。 3、毒哥要变大了,你们猜按照作者的逗比属性,会是神马情况下的2333333 PS:话说最近更新都码得很匆忙,没多少时间回复评论,大家的评论都有看,爱你们=333= ☆、39·无祸事,不得福。 这一路飞来可谓是长驱直入,紧跟在尘镜身后的连耀面色清冷地看着他正以常人难以捕捉到的微妙手法,将笼罩在须弥极境之外的重重禁制一一破除。 那些手法精致巧妙,多番组合下来竟是连他也难以摸清其中的奥妙。想来如微阁位列十二宫之一,也是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本事的。 而这须弥极境……连耀紧紧抱着小毒哥因寒冷而颤抖不停的身体,凝神望向逼近眼前的高大平台,那便是被称为“顶尖仙境”的地方——须弥极境。 一个门派总要有些信仰才足以形成凝聚力,而这个漂浮于浮微山万丈高空之上的须弥极境便是整个如微阁的信仰所在。 相传,须弥极境在如微阁开山之时便已漂浮在浮微山之上,以其独特的形貌成为整个清明大陆的神迹之一,被无数修者争相传颂,甚至有人传言那是当年退居太古铜门之后的仙人弃置于浮微山之上的故居,里面藏有奇珍异宝,但悉数都被须弥极境外的重重禁制给拦了下来。 然而,只有如微阁历代掌门才知道,所谓的神迹,并不似传说中的那样神奇,只不过是清气较之普通的地方要浓郁一些罢了。 当尘镜打开了最后一道禁制,连耀将苍云剑收回指尖,落于须弥极境之时,这才发现足下所踏的土地竟是带着令他熟悉不已的气息。 师尊说的东西……果然在这里吧?至少曾经在这里待了百余年。 放眼望去,整个须弥极境竟意外的十分荒凉,头顶不知被什么笼罩着,射不进半分阳光,只靠着空气中浮动着的点点芥子星辰来提供微末之光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脚下是略有些潮湿的泥土,而越过这大约有二十余步宽的泥土,便是三层叠放在一起的,大小依次减小的白玉盘。 玉盘中央空落落的只摆放着一个三足小鼎。 那个小鼎周身似是被莹莹的紫气缭绕着,饶是连耀目力过人,于黑暗中也能视物,也看不清这小鼎的清晰模样。 他略蹙了眉头,见怀中的小家伙忽然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似是要有撑不住了的迹象,忙将其抱到尘镜面前,说道:“尘镜真人,他气息微弱,若再不行功,怕是要不行了。” “随老夫来。”尘镜点了点头,将连耀引到如微阁中心。 迈入三层平台之上,那种熟悉的寒冷之气越发明显,连耀轻轻踩了下这白玉台,果然见其坚硬如冰,与三清教入云宫前的白玉石阶似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尘镜略一沉气,将那三足小鼎点亮了起来,蓝紫光芒流泻出来,不过片刻便与芥子星辰融为一体,整个昏暗的须弥极境便渐渐明亮起来。 连耀望向那不住冒着袅娜紫烟的气体,感受到周围的清气越发的浓郁起来,就连不住颤抖的小毒哥也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脸上的气血稍稍恢复了一点。暗想,这小鼎竟是能补足人清气的宝物,真是万分难得。 “将他抱过来这边。”尘镜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黄色的圆垫子,铺在了三足小鼎的旁边,对着连耀招了招手。 “好。”连耀蹲下身将莫雨桐小小的身子放在圆垫子上,可却仍是不敢将手从他的背后放开。 “无碍的。”尘镜见连耀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便宽慰道,随即右手略一扇动便将三足小鼎上四溢的蓝紫之气拂到小毒哥的身子上,不多时小毒哥周身泛起紫色的光芒,连耀感受到一股极为柔和的气息正在缓慢将他的寒气驱逐,再一确定这两道真气交融之时不会对莫雨桐的身体产生伤害这才放心地将手收了回去。 “连耀真人不必担忧,化尘功是我如微阁的心血,讲究的就是‘微末’二字,凡事由小到大,循序渐进。这清气会从细微处逐渐改变他的身体,这孩子不会有事的。”说罢,将莫雨桐的身子扶正,小毒哥顺从地摆了五心朝天的姿势,由着尘镜为他修补经脉。 连耀在一旁看着,虽知尘镜所言非虚,可心下难免担忧。 修道百年,他一向笃信“机缘”二字,本来看到这从天而降的小家伙便心生喜意,虽知对方所言也许有诈但也未曾有揭穿的想法,再看到后来这三岁稚子能有如此隐忍坚强的心性,更是欢喜。若非他三清教情况特殊,他师门一脉的修行之法又极阴极寒,他实在是想将这个小家伙收于门墙之内,以后疼之爱之,绝不叫他人欺负了半分。 此番看着小家伙遭受如此折磨,连耀心有不忍,却望着他板着小脸,紧抿着唇硬是忍下了所有痛苦的坚强模样,更是动心。 苍天弄人,师尊说得极是,一入三清教,收个徒弟难比登天。他以前没有收徒的想法,不知其深意,一旦动了心,就越发体会到师尊对他既疼爱又严苛的复杂感情究竟是来自何处。 见连耀如此表情,尘镜难免多看了几眼眼前的孩子,心中大为不解:这孩子究竟与连耀是何关系?连耀真人为何如此在意他?看他资质一般,倒也不像是三清教的门徒,难道是连耀的亲近之人,更甚者可能是与三清教关系密切之人?脑中百般翻滚,但最终得出结论,无论这孩子是何人,既然连耀在乎他,自己也须得全力相救。 一来这孩子的确惹人怜惜,二来……依照如微阁如今的情况,若是三清教能够施以援手,那是再妙不过的了。 想罢,掌心在莫雨桐背上一捻,尘镜将道道混元清气连绵不断地打入莫雨桐的体内。那些由化尘功精妙控制着的细小清气流由莫雨桐的身体中心开始,在他周身经脉四处游走。 透过那层苍白的皮肤,连耀可以看见,在莫雨桐小小的身体内,有道道细流正顺着他的经脉而不停游荡着,每当那股细流停滞的时候,连耀都会呼吸一紧,蹙了眉头,再等到那处细流继续前行之时,才放心地松开眉头,微微地吐出一口气。 时间过得极慢,不知晓是过去了多少时辰,直到后来,那些柔软得仿佛丝绢一般的清气一直游弋到莫雨桐的头顶和四肢之时,莫雨桐周身都缭绕上了一层浅浅的蓝紫薄雾。 而小毒哥只觉着一股暖流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游荡开来,逐渐冲散了体内的阴寒之气,而那些让他疼到想自杀的断裂经脉都在逐渐修补着,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修补的过程,那是一种打通了淤塞,清气游走越发畅通的感受。 想是前段时间修炼的《紫霄诀》在引导他的清气随着尘镜的清气一起在修补经脉。 莫雨桐再看向头像下的那个经脉受损的debuff之后,意外地发现原本未曾挂着时间的图像下面竟然多出了个三分多几秒的倒计时。 这《化尘功》果真神奇! 然而,还未来得及多作欢喜,就在那倒计时化为三分钟的整数时,他的头像旁又多了一个小图标。 莫雨桐大惊失色,正要移目过去便感受到一股煌煌清气猛地钻入经脉当中,那股清气极为霸道而阴寒,比之连耀方才为他续命,不得已打入的清气全然不同,那是一种阴寒到极致,甚至会让人有灼烧之感的冰冷气息。 莫雨桐挣扎了一下,而尘镜此时也发现了这道清气,待他急忙收回手掌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小毒哥小小的身子倒在黄色的圆蒲团上,一边抽搐着痉挛,一边不停地打着哆嗦,周身原本清淡的蓝紫微光逐渐被一团浓烈的橘黄色光芒包裹着。 “这是怎么回事?”连耀低声惊呼,忙上前去查看莫雨桐的伤势,然而那层橘黄色的光芒似是有了自我意识一般将他的身形抵抗在光芒之外,这层光芒散发出的煌煌清气让连耀大为震惊。 “老夫也不知!方才运功之时,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将他的经脉尽数修复,却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一道霸道清气,居然将老夫生生地从他身体里震了出去!” 两人皆是心急如焚,连耀想将那层白芒就此劈开,可它最里层紧密贴合着小毒哥的身子,他十分担心这虚弱的小家伙承受不住他的剑气,只能以指代剑,使出清气师的招式,将道道清气劈上那层薄膜,可没想到,足以开山裂石的清气之刃打在薄膜上之时却如泥牛入海,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稍等。”连耀见情势越发不对,与他想象的似是有很大差别,便叫住了欲强行将莫雨桐从笼罩的橙光中拉扯出来的尘镜,“真人且看。” 尘镜定睛望去,却见方才抽搐不已的莫雨桐安静了下来,神情平静而安详,似是沉浸在睡眠当中。而那极具侵占性的橙光此时也变得稳定而柔和,像是初升的朝阳一般照耀着小孩子柔软的身躯。 莫雨桐头像下多出来的是一个他难能见到的buff,最近糟心的debuff太多了,见到这个状态他简直要开心地哭出来了。 经脉再生 正在为您拓宽经脉,请稍后。 那三分钟的倒计时时间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两分钟,莫雨桐乐得躺在这柔软的圆垫子下等待着倒计时的结束。 连耀与尘镜眼看着小毒哥的脸色逐渐红润,呼吸平稳而悠长,显然是恢复了健康,心中都是十分欢喜,但转念想到那半路袭来的神秘橙光皆是一脸凝重,都开始怀疑这个小孩子的身份。 见橙光散去,尘镜扶起莫雨桐柔软的身子,在他身上捏了捏,过了片刻,说道:“他身子已经恢复了,而且……”尘镜的表情带着少许的凝重,“此时的资质好到惊人,比之当年的梵清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不知和真人相比又是如何。” 连耀接过小毒哥的身子,对尘镜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真人相救,若是日后有需要的地方,若是所能及之处,我必不会推辞。” 尘镜忙摆了摆手,瞧着连耀脸上的清冷表情,犹豫了下,说道:“连耀真人客气了,既然如此,老夫也就直言不讳了。如微阁当下情况,真人也曾看到,老夫拉下老脸恳请一句,若是日后如微阁出了事情,还望三清教帮扶一把。” 一派掌门,论起资历又是连耀的长辈,能说出这样的话定是忍过了多少羞耻。 连耀沉默良久,摇首道:“我知真人之意,只是,我只能说一句,若是有那一日,连耀必会帮助真人。” 尘镜听明白了连耀话中的意思,他不想此事牵扯上三清教,但能得了连耀作为帮手,那也是好的。当下便点头道:“老夫先谢过真人。” “哪里。”连耀垂首看向怀中的小家伙,只见他面色红润,丝毫不见病态,可却一动不动,不禁担忧地道:“这小家伙为何还不醒过来?” “许是方才拓宽经脉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让他现今因脱力而昏迷,真人将他送到我徒儿的天璇殿中吧。” 连耀点了点头,便抱着小毒哥软软的身子,一路又随着尘镜去了天璇殿。 而他怀中的莫雨桐此时此刻的确是昏睡了过去,就在那三分钟倒计时结束的一刻,他眼前便一片黑暗,强烈的睡意袭了过来,临闭上眼前,他瞄了一眼界面左下角,果然见体力和精力都空空如也了。 他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一眼确认一下呢。 那个三足小鼎长得真像他们大“五仁月饼炊事班”的锅子。 =============================================================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着该解释一下的东西: 1、buff:有利用玩家的状态 2、debuff:不利于玩家的状态 3、五仁月饼炊事班:是我们大五仙教最近新得的昵称_(:3」∠)_ ,代指五毒。 PS:感谢“一朵菊花压海棠”和“深空の鱼”两位妹纸的地雷=3333= 话说几乎每天都有地雷,我压力好大,挑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日子加更一章以作回报好了【究竟神马才是天时地利人和呢。。 ☆、40·无神水,不变大。 已临深夜。 天璇殿正如其主人梵清,处处都透着一股阴冷萧瑟之气,殿内供人住宿的房间里虽桌椅板凳一应俱全,但不知怎么仍是给人空空荡荡的寂寥之人,室内一片昏暗,唯有右侧,透过垂直而下的素纱,映照着点点清寒的微光。 莫雨桐恢复意识的时候便看见这样的景象,他尝试着动了动短小的四肢,却发现自己现在似乎还没获得身体的使用权。他的意识是清醒的,然而身体却无法动弹。 也不知道现在这具身体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反正他能看清眼前的事物。想起临昏睡过去前那个骤然出现的buff,莫雨桐忙检查了下自己的属性界面,发现什么都没有变化。 蹙了眉头,莫雨桐暗道了一声这不科学,随即越发细心仔细地寻找着身体的变化,洗髓伐经之后,他甚至没有像小说中那些人一样,什么仰天一啸,顿感五内蒸腾着一股灼烧肺腑的热气,或者寒冰之气,平淡的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真是奇怪…… 依次查看着基三可以打开的几个页面,体力和精力恢复了一大半,帮会仍是打不开,只不过上面的数字变成了两百多,想是如微阁因妖兽突袭一事死了不少的弟子。 人物面板里仍是老样子,只不过人物形象缩小了好多。 莫雨桐看着那界面中央矮矮胖胖的小孩子,忍不住想到,等剑三开了正太体型,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再稍微拉长一些吧,他还没来得及玩个小和尚就穿越过来了…… 小毒哥躺着也是躺着,有些无聊地点了下外观,戳到换装的时候,竟意外地发现外观居然能用了。点了那套五毒的破军外观,看着界面上那个矮矮胖胖的小孩子穿着一身破军,额头上挂着一个精致的银饰,莫雨桐可耻地萌了…… 犹豫了下,他遗憾地放弃了确认,要是一会儿连耀他们回来,发现自己换了一身这么奇怪的衣裳,一定会心有怀疑。 再点开包裹,也没发现多什么少什么。 等等,莫雨桐一怔,包裹里那枚尘峥托付给他的橙玉冰晶正闪烁着光芒,忙移目过去,小毒哥的表情立刻就有些超脱。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枚任务道具,应该交托给尘镜的橙玉冰晶会忽然变成了绑定的状态?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因为东西都需要从包裹里面拿出来,几乎每一样道具都变成了可以交易的状态。就连那些传送道具也是如此。 恍然联想起先前乍然出现的那些橙光,莫雨桐惊道,是了,一定是那些光芒。尘峥曾经警告过他,不要觊觎这枚橙玉冰晶,它虽然能开拓经脉,但需得如微阁的化尘功才能将其吸纳,果真是阴差阳错,居然让他占了这等的便宜! 但问题是,经脉开拓之后他竟然毫无感觉? 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头像旁的回生debuff,上面挂着三天的倒计时。 原本的三天再加上上次自绝经脉那一次,应该一共是六天,本来还剩下四天,也就是说他睡了整整一天。 连耀去哪里了?习惯性地寻找着连耀的身影,就在这时,有个声音从从右侧不知通往何处的一个垂着素纱的拱门里传了出来。 “真人所言可是当真?” 莫雨桐怔了一下,认出这声音是尘镜的便静下心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另一间房内的两人并未发现莫雨桐的意识已经恢复了过来,犹自在交谈着方才的话题。 “字字确凿。”连耀的声音不复往日的冷傲,反而带着几分沉重,“我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此事,若从这一方面来说,我三清教与贵派息息相关。” “……”尘镜沉默片刻,捻了捻垂落在胸前的长须,长吟一声,道,“我只知那是如微阁代代相传的珍宝,却不知它竟是有这样的来头。” “尘镜真人请看。”连耀一震袖子,立刻有一束白光从他的袖子中漂浮而出,在两人眼前转了几圈之后便像是一团雪一样化了开来,两侧拉伸延长,逐渐形成了一幅长条画卷,画面上共有七幅图画。 “这是……”尘镜望着画上的内容大为惊讶,他叹道,“这可是冰皇当年退居太古铜门时的遗像?” 见连耀变出的图画,莫雨桐也极为惊奇,他所在的角度正巧只能看到最右侧的两张,但与他当日在那件神秘斗室里见到的的一模一样。 不禁暗自思忖,连耀手中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正是。”连耀点了点头,他指节分明的右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拉,眼前散发着微光的画面便陡然变大,连耀指着最后三幅画说道,“这是印刻在三清教坐莲洞中的壁画,真人且看最后这三幅图画。” 尘镜肃容,视线仔细扫过那三幅图画,前两幅画还没有反应,待看到第三幅画面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再一联想起之前所见的画面和那些流传亘古的传说,不禁脸色一变,大惊失色地道:“最后一幅画可是这浮微山?” 虽然那幅画不过是平常的山川走势图,但他久居须弥极境,将整座入微山都纳于眼下,浮微山的山脉分布,他早已烂熟于心,此番才能一眼就将画面上的景象辨认出来。 连耀见尘镜都确认图案上的景致是浮微山,心中的推测更是有了几分把握,他点头道:“师尊也猜测是浮微山。” “那、那……”那个猜测让尘镜震惊不已,他居然都不知晓这座小小的浮微山居然有这样的秘密。 “这便是当年冰皇遗留在凡尘的三目之一。” 尘镜闻言一惊,随即便镇定下来,他沉吟道:“非老夫不信真人所言。只是,千百年史籍留传下来的内容都称,冰皇的三目早已化作丝丝缕缕的细微清气融入到了这个世界的每一处角落。现下真人忽然来此,做出这一番言论,单凭这一幅不辨真假的水镜之画叫老夫如何能信。” 连耀沉默了片刻,这才敛了眸子,神情比之方才更为严峻,“大部分史籍上的确是如此记载的,可我三清教教祖有幸目睹冰皇退居太古铜门之时的景象,更是记载了那三目所去之地,并在该处做了这些壁画。” 言罢,他从芥子空间中拿出一本古朴的竹简,竹简的颜色已经发黑,即便能看得出来经过了细心的保存,但仍旧抵不过时间的消耗,充满了沧桑的厚重之感。 尘镜将竹简接了过去,只是翻了几页便又是满面震惊,他迅速地翻到竹简的后面部分,失声道:“这是《踏清冥》的全本……” ——连耀拿出了什么东西? 莫雨桐想探过身子去看看连耀所拿之物,但奈何身子不听使唤,只好又无奈地躺了回去,一边听着外面的对话,一边脑补。 嗯……应该拿出了一本书。 “著成此书的正是我三清教的开山师祖。”连耀将竹简推到每一页处,上面正记载着关于冰皇三目的事情,“若要细说,那些一众杂史所言并无过错,只不过冰皇三目不是直接由冰皇身侧散开,而是依次飞落这三处地方再逐渐挥散清气。” 尘镜翻看着那一部分的内容,辨认了许久终于心甘情愿地承认了,连耀所持之物的确是当年水青真人的遗物。再仔细看进去,尘镜眉头越发紧蹙,依稀有些明白连耀来此的目的。 尘镜掩卷问道:“这书中所记有几成真?” 连耀道:“七成。” 尘镜默然不语,此事干系太大,事关苍生,不可儿戏,他须得详细问个清楚才是:“不知真人如何确定这七成的几率?” 连耀闻言,神情不变,面色自若地将那七幅画面拉至第五幅画上,“三清教已是灾难当前。” 莫雨桐闻言一怔,尘镜则是惊然不语。然而两人都在心道,三清教如此强大,居然也会有灾难当前的一天。 连耀眉眼清冷,语气中自带着冷傲之气,“冰皇三目蕴藏着天地清气,是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法宝,但世人只知其利,不知其害。” 他顿了顿,又将那幅长条壁画的前几条拉到尘镜眼前,续道:“自上古神裔依次退居太古铜门之后,的确是靠着冰皇的清气维持着世间的花开花落,子孙繁衍。” “但这大千世界经过了繁衍变迁,清气在其间流转,早已形成了一脉回转变化的体系,而那些神裔残留在世间的浑然清气也逐渐被消融在这个世界的法则当中。” “唯有冰皇的清气,因其太过霸道的属性而不肯与之相容。长久下来,必然会矛盾加剧,甚至招致世间万物的毁灭。” 尘镜沉声道:“可有解决之法?” 连耀道:“有。贵门派可否有一遗留法宝,名唤‘橙玉冰晶’……” 话音未落,连耀倏地一握拳,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消散于掌心当中,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屋内,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对尘镜说道:“此书暂且放于真人身边,也请真人细思一下连耀所言,我方才问询一物十分重要,希望真人能够如实相告。屋中的小家伙醒了,他此刻还小,此事不知道会比较妥当。” 莫雨桐忙将身子缩了回去,闭上眼睛躺在被窝里面。就在刚才连耀做那些解释的时候,他就发现身子忽然能动了,忙探出脑袋去看那隔间耳室里的情况,可谁想刚动了下身子就被人发现了。 即便心里尴尬,连耳朵都微微有些羞红了,莫雨桐还是十分镇定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假寐。 连耀走了进来,带着一股冷意,在靠近小毒哥之前先站住了,提起清气将周身烘得暖热了这才走过来。他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闭着眼睛装睡的小毒哥,轻声笑道:“小家伙,醒了?” 莫雨桐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连耀幽紫深邃的双眼,那枚扣在右眼上的铁质面具在烛火的照耀下反射着微光,不知为何心跳的节奏有些快,他抿了抿小嘴,淡淡地道:“嗯,醒了。”随即在连耀开口之前,奶声奶气地说道,“头好疼,我想再睡一会。” ……他不是故意卖萌的,只是为了防止待会儿连耀会盘问他为什么偷听,更甚至会问他那道橙光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可以借口不知道,但毕竟耐不住心虚。 “起来洗完澡再睡。”连耀不等莫雨桐分辨便将他抱了起来,稳步走到另外一边的耳室当中,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盆的水,并不是那种约有成人高的木桶,而只是一个普通的木盆。 莫雨桐:“……” “我也是第一次给像你这样的小家伙洗澡,可别嫌弃。”连耀见他一脸严峻,死死攥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如临大敌一般,不禁逗弄道。 木盆里面放了满满的水,在盆口边缘晃荡着,水质清澈干净,一眼便能望到桶底,连耀将他放到地上,一边脱去覆盖在身上的大衣服,一边说道:“这是融了清气之石的水,虽然有些冷,但能清除尘垢,消除你身上的负面状态,你且安心。” 莫雨桐退缩了一步,两人不过才认识几天,虽然连耀帮他良多,但如此之快就要裸呈详见未免也进展太快,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小孩子的身躯,又有什么关系,当下便大大方方 地任由连耀脱去衣裳。 连耀将他挣扎的过程尽收眼底,莞尔一笑,等脱到裤子的时候自然而然地瞧见小毒哥两腿之间软趴趴,还未长成形的小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便将视线移开,而小毒哥的耳根子则红了个通透。 连耀浑然未觉地对他说道:“我帮你清除一下.体内的沉珂。” 在这小家伙昏迷的时候他便查看了他的资质,果然好到惊人,主干经脉犹如大河一样宽阔,以这样的资质再稍加教导几日便可带回三清教了,他定然能守得住三清教迫人的寒气。 如此天意,他又怎可能拒绝?更何况,他如此喜欢眼前这个小家伙,若是带在身边,一定很有意思。 莫雨桐舒服地叹息一声,这水虽然触上去是冰冷的,但不知怎么却有种暖流流入了身体当中,让他舒适得很。当下觉着连耀所言非虚,真心地说道:“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多。” “不必。”连耀见小家伙红着小脸定定地望着自己,心下又是动容,越发觉着机缘一事的巧妙,随即他将右手搭在小毒哥的肩膀上,让他背对自己,说道:“感受一下这道清气的走向。” 语落,莫雨桐顿时感觉到连耀打入体内的一道阴寒清气,忙敛了心神细细感知。那道清气钻入他的经脉当中,游走于四肢百骸,冲刷了洗髓伐经之后残留的细微淤塞之处,莫雨桐的身体舒服得很,当下四肢有些绵软,只靠在连耀的大手坐在浴盆里。 “如何?” “好舒服。”莫雨桐直白地说道,他看向头像下面有没有出现新的buff,想细致地了解一下眼下的状况,却极为不妙的发现,那个原本挂着数字三的回生状态居然开始倒计时了。 那是一分钟的倒计时。 糟了!要是让连耀发现,到时候该怎么解释! 要是让他知道,他手底下这个三岁大的孩子其实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人,而且还让他抱了两天一夜的话…… 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连耀沉下眸子,一脸阴沉浓云密布的表情,一双幽紫的深邃双眸中蕴藏着风雨欲来的味道,莫雨桐的身子僵了一下。 “怎么了?”连耀感受到手底下的小身子僵硬起来,以为自己的清气又冻到了他,正准备收回清气,却听见小家伙细细弱弱的声音响起,“我想尿尿。” 连耀:“……”忍俊不禁,“去吧。” 莫雨桐红着脸扯过一旁的大衣服裹在身上,眼见着回生状态的倒计时还剩下四十几秒,淡定地站起身来,挪着一双小短腿走了出去,待走到连耀看不见的地方之后,忙换了破军的外观,以防身体骤然变大而导致的赤身裸.体,一路磕磕绊绊地往外跑。 三十秒……二十秒……十秒……莫雨桐掐准时机,点开神行,却不料神行的时间与那倒计时竟然差了十几秒! 当回生的倒计时读完之后,莫雨桐的身子骤然拉长,骨骼拉伸的声音咔咔作响,不过片刻便变回了原来那个眉眼俊俏,气质温和的青年。 几乎全.裸的莫雨桐周身忽然迸发出夺目的紫光,几乎照亮了如微阁的夜色,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紫蝶缭绕在毒哥身侧,一束光芒从脚底盘旋一路绕着身体向上,最后在头顶啪的一声炸开一道光芒。 五十级!他居然变成了五十级! 破空声骤然响起,连耀匆忙赶出屋外,就在同一时刻,神行千里的读条已经完毕,莫雨桐的身子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连耀眯了幽紫的眸子,看向那仍滞留在屋外的紫蝶和缭绕不去的光芒,方才那一瞬,他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背影。 那几近全.裸的后背和蜜色的皮肤……还有垂挂在脖颈和肩膀上的银饰。 那身装扮,莫不是清冥大陆失传已久的御蛊师? =================================== 作者有话要说:给你们补一小发小粗长,再送毒哥美背一张,酷爱表扬我业界良心!!! PS:说是在床上变大的,酷爱捡一捡节操吧233,哪里有我这印度神油,啊不,是三清神水来得靠谱! ☆、41·无补天,不救人。 落地之时,莫雨桐眼前是熟悉的小院。 他神行千里选择的目的地正是不辍殿,而他眼前的这个小院,正是他与夏溪风两人住的房间。 想来不过才过去三天,再次看到这间住了半月有余的小院,莫雨桐竟是有种相去百年的怀念之感。只觉着这三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跌宕起伏,与之一比,不辍殿里的那些日子简直是风平浪静得让人觉着安逸又舒适。 可他想要的日子并不是这样的。 那三日虽过得凶险又叫人郁闷,却是他多年来未曾体会到的激情。那些埋藏在内心身处的血性都被这段刺激的经历激发了出来。 每个男人体内都藏着一条沉睡的龙,总有一日,这条龙会从长眠中苏醒。 他想成为和连耀一样厉害的人,更近一步要超越连耀,站到这个世界的巅峰。野心再膨胀一些的话,甚至是踏破虚空,推开那扇传说中的太古铜门,看一下所谓的上古神裔究竟住在什么地方。 连耀那两次挥剑斩杀妖魔的姿态已经深深地映入了他的心里,在他的认知中,连耀已经摆脱了派系的限制,他可化指为剑,也可任意使用术法,既拥有纯阳师强大的杀伤力又拥有清气师的机动性。 一想起连耀,莫雨桐便想起那两日一夜的相处,不禁有些窘意。 他微微沉了眸子,抬头看望内门的方向,毒哥额前的银饰在清冷的月光下熠熠生辉,那犹如凤凰展翅的纹案正闪烁着神秘而又惑人的银质光辉。 连耀,这三日之恩,莫雨桐谨记在心。 房屋内闪烁着明灭的烛火,莫雨桐看了一眼游戏界面的时间,已经半夜一点多了,莫不是夏溪风还未休息? 想那个小少年一直都十分努力地在修行着,这个时间还在打坐修炼倒也不是十分令人惊奇,不过到让他觉着十分麻烦。 ……征服世界的第一步就是要先换掉这身惹眼的衣裳。 他走至房间门口,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隙,扫视了一下屋内,却并未发现夏溪风的踪影。 桌上的蜡烛已经快要燃烧到根部,桌子上面堆满了烛泪。 再细细看去,却发现床上正躺着个人。因被橙玉冰晶意外改造了身体,现今莫雨桐的目力极佳,于夜色中已能毫无障碍的视物。 眼见着床上的身影正不断颤抖着,似是有隐隐约约的呻.吟声传了出来,莫雨桐这才发现夏溪风的状态不对。 他大着胆子推门进入,一边靠近床的位置想要看清夏溪风的状况,一边从床边的木制柜子里拿出往日里外门弟子常穿的衣服,将其丢进包裹再点进装备栏里,马上就换上了一套正常的衣裳。 同时,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看清了躺在床上的夏溪风。 小少年正躺在床上不住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面,不住地颤抖着。 莫雨桐从未见过这样的夏溪风,那个小少年一直都高傲而又坚强地昂着头颅,会用冷漠的眼神扫过每一个瞧不起他的人。而此时的他却像是脆弱的小兽一样蜷缩着身子,紧咬着嘴唇,这副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模样让莫雨桐心里一惊,怔怔然想起了他早夭的弟弟。 那个小混蛋还没长到夏溪风这么大就死在了病魔的手中,也是像现在的夏溪风这样,隐忍着一切的痛苦也不愿叫人担心他,可怜他。 一样让人既头疼又心疼的熊孩子。 莫雨桐犹豫了下,探出手抚摸在夏溪风的额头上,触手所及果然是一片滚烫,果然发了烧。 而被病痛折磨得几乎丧失了意识的夏溪风感受到额头上有冰冰凉凉的东西盖在额头,让他舒服了很多,下意识地呻.吟了一声,朝那个东西靠了过去,小少年的额头在莫雨桐的手心上蹭了蹭,就连在莫雨桐将手从他额头上拿开的时候也紧跟了过来。 莫雨桐顿时哭笑不得,给夏溪风调整了睡姿,这才回身端了脸盆,在院中的井里打了一盆清凉的冷水,浸了干净的帕子盖在夏溪风的额头上。 夏溪风舒服地哼了一声,喘息也平复了一些,但没过多久,那块帕子的温度便被他的体温给暖热了,莫雨桐换了几次发现夏溪风完全没有退烧的迹象,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他从未想过修炼的人也会发烧,想来跟他认知里的那些情况可能不太相符,一时之间也不敢乱下药。 想了想,他将技能切了补天,现今他是五十级,但技能上相比之前只多了一个千蝶吐瑞,女娲补天和涅槃重生还都是暗的,可能和召唤五毒一样需要特殊条件才能开启。 毕竟一个是能让人长出蝴蝶翅膀用出来又要吓到一大片的技能,一个则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逆天神技。 自己原地复活一回是以变成三岁小童三日为代价,不知等到能用涅槃重生的时候又需要什么代价。 还有,梵紫的尸体被连耀送给了梵丘之后,不知会被保存在哪里。 然而此时,这些都不是莫雨桐首要要考虑的问题,他看向躺在床上不住呻吟的夏溪风,将目标锁定了夏溪风,先丢了蛊惑,身子不由自动地跳动起来,蓝紫光华迸射而出,比之毒经的技能特效,补天的要华丽许多,这也让莫雨桐十分蛋疼地在心里默默发誓,补天的这套技能在人前绝对不能轻易使用! 虽然蛊惑需要生息蛊,但使用起来毫无障碍,看着夏溪风头像下面多出来的蛊惑的buff,莫雨桐极受鼓舞紧跟着便丢了一个冰蚕牵丝,见夏溪风缓缓下掉的血条又上升了一些,莫雨桐精神一震,又试探性地往夏溪风身上丢了减伤的圣手织天,想看看能不能帮助他退烧。 发烧算是持续伤害吧…… 稍等了片刻,待蛊惑的buff过去之后,果然见夏溪风脸色恢复了一些。莫雨桐精神一震,又坚持着不停给他套上蛊惑,再将剩余的几个加血技能往夏溪风身上丢。 不到一刻钟,夏溪风的呼吸便平复了下来。 他原以为自己会病死在这间小屋当中。 今日修炼的时候,不知怎么总是心神不宁,他想起远在极北之处的家乡,那一望无际的美丽冰原,大雪漫天的时候,他会穿着白绒的衣裳趴在窗户前面,看着父亲逗弄着家族里驯养的白狐,那些白狐各个体型巨大,站立起来的时候足有两人高,总是昂着美丽而又高傲的头颅,一身雪白的皮毛即便是与周围的积雪相比也美丽得毫不逊色。 如果这时,那个威严的父亲向他伸出手,他一定会直接跳出窗户,哪怕要挨了一顿臭骂,也要跟着父亲骑在白狐的背上,穿着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棉衣威风凛凛地去巡视族内的领地,看一看这美丽的家乡。 ……以前这是多么普通的画面,而现在,却只能成为梦里才可能出现的景象。 “我想回家……想回家……” 莫雨桐一怔,望向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的小少年,他正不断地低喃着什么,稍微靠上去,才能听清他嘴里喃喃的内容。 “想回家……父亲,母亲,溪风想你们……好想你们……” 安静的房间里面回荡着小少年的哀鸣,莫雨桐静静地听着夏溪风一边抽噎一边呼喊着父亲母亲,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夜色当中,尽情地展露着一个孩子脆弱的一面。 “嗷。”又一个小身子从夏溪风一侧的棉被里面拱了出来,莫雨桐一看居然是只白狐的幼崽,那只小白狐可能还没断奶,才几个月大的样子,尖尖的小嘴巴耸动了一下,正眨巴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望着莫雨桐,又嗷得叫了一声,迈动着小短腿想要越过夏溪风的身子跑向毒哥。 莫雨桐见它翻了几次都没成功,忍俊不禁地想将它抱了起来,就在这时,夏溪风醒了过来,一双冷漠的瞳孔警惕地望着莫雨桐,丝毫不见方才的脆弱。 “你回来了。” 话音未落,小白狐的爪子落在了夏溪风的脸上,将他的脸颊按下去了一块,落到嘴边的话语立刻走了音调。 夏溪风:“……” 莫雨桐:“……” 夏溪风惊讶地抱起了白狐,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你、你没事就好……”他在院中打坐修炼的时候,听到了小兽的哀鸣,一路寻过去的时候正发现这只小兽正奄奄一息,满身是伤地倒在路边,他瞧着它长得极像家乡的那些被那些神秘人悉数抓走的白狐幼崽,便起了怜悯之心,将它救了回来。 正要找些草药医治的时候,却不知怎么体内清气乱窜,浑身发热,勉力支撑着给小白狐上了药之后他便四肢绵软地躺在被窝里面瑟瑟发抖。 小白狐的呻.吟一直在耳畔回荡着,小白狐伤得太重了,即便有这些草药他也不能担保这虚弱的小家伙能活下来,而如今的他几乎使不出一点力气,甚至比那小家伙还要虚弱,他可以感受到生命从身体里一点点流逝的感觉,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和这只小白狐一起死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昏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失踪了三天三夜的莫雨桐。 回想起这一切的夏溪风顿时明白了过来,他坐起身,将小白狐抱在怀里,小白狐也不挣扎,在夏溪风怀里乖乖地趴窝着,一直被同族欺负的它知道任何情况下不反抗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夏溪风抱紧了小白狐,道:“你救了我。” 莫雨桐点了点头。 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 虽然莫雨桐对夏溪风的身世有些好奇,也十分想再多看几眼他怀里的小宠,可是现在是夏溪风最虚弱的时候,不该再提起这些。 他站起身,将桌上的蜡烛换了一根,举起烛台对夏溪风说道:“今晚这张床给你用,你好好休息。” “……你呢?” “我出去一下,待会儿再回来。”他一直都感受到屋外有一股凌乱的气息,一时之间也难辨对方身份,方才因夏溪风身体状态不好才暂且搁置,现今夏溪风身子骨好了,他便悄悄出门查看一下,外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夏溪风张了张嘴,沉默了一会儿,等到莫雨桐走出门外才对着那个背影悄悄地说了句谢谢。 就在莫雨桐走出房门不久之后,眼前一道黑影袭来,他随意绑在脑后的马尾顿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拽了一下,莫雨桐眼疾手快地探手一抓,果然抓到了一团毛绒绒,软扑扑的东西。 那个东西在手中挣扎着,手背被划出了一道道的痕迹,莫雨桐将它拎到了面前,仔细一看,低呼道:“诀!” 诀缺了半边耳朵,断掉的那里正汩汩流着鲜血,莫雨桐忙给他丢冰蚕止血回伤,却见原本呲着牙跟他怒目相视的诀忽然一拉眼角,总是傲视众人的眼神骤然变得可怜而又哀伤。 “笨小子,快去救救主人!” ======================================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我的小红花QAQ ☆、42·无预谋,不惊心。 诀踩在莫雨桐的肩膀上,一只爪子紧紧地扒住他的头发,布满杂毛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一双圆丢丢的眼中却满是担忧。 毒哥的身影在寂静的密林间起起落落,周身缭绕着紫色的蝴蝶和光华,不过片刻便在诀的指引下落到了地面上。 前面是一处被藤蔓遮盖了的山洞,才有半人高,成人须得弯了腰才能通过。 除了目力之外,莫雨桐的听力嗅觉也得到了一定的提升,因此毒哥很轻易地就嗅到了空中漂浮着的淡淡血腥,仔细看着洞口前面,即便已经刻意扫了地面的泥土以作掩饰,但仓促之下还是留下了痕迹。 蹙了眉头,料想梵廉师傅此时应该受了不轻的伤,可莫雨桐一路仍是小心翼翼,只怕周遭有敌人刻意埋伏在黑暗当中,诀也察觉到了莫雨桐的谨慎,十分懂事地从莫雨桐的肩膀上跳了下来,瘦小的身子弯下腰来,尽量将自己隐藏在夜色当中,跟在莫雨桐身边,四下转着头打量着左右。 莫雨桐一边提了清气,转动了下手中的笛子,一边不断的tab着周围的目标,直至他走到了山洞门口,拂开了垂落在洞口的藤蔓,也未见有什么额外的危险。 率先放下了一半的心,莫雨桐正要探头进去,却见诀蹭地一声钻进洞中,如利箭一般奔向洞穴深处,他顿了一下弯下身也跟着诀进去,却见洞中地上正绘着一个符箓,若是不注意定要一脚踩上去。 莫雨桐看了看,捡了块石子丢了过去,见符箓骤然蹿起一团火,可火势衰弱得好似被风一吹便会熄灭一样。 莫雨桐见此,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明显起来,方才诀哀求他救救师傅的时候他就急忙选了召请,可对方却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他心急如焚,强自镇定下来,跟着诀来到了此处。 现下见了一地的血迹和这根本就不堪一击的防御阵法,梵廉出事便十有八.九了,忙一矮身钻进洞中,再顾不得其他,一路磕磕绊绊地奔至洞穴深处。 这条通道越走越宽,而充斥在整条通道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走了百余步,莫雨桐已经能直立而行,通道尽头是一处不大的洞穴,洞顶破开一处空隙,有淡淡的清冷月光映射进来。 整处洞穴空空荡荡,无一遮掩,莫雨桐只一眼便看到了靠在石壁上,一身是血的梵廉。 “师傅!”莫雨桐惊叫道,忙扑了上去,只见梵廉周身衣服已经丝毫不能用来蔽体,不知被什么抽打成片片碎布挂在那满是伤痕的身体上,有的已经跟外翻的皮肉粘连在一起。 梵廉两侧手臂皆都被齐肩斩掉,断口露出森森白骨,被月光照得一片惨白。 他发丝凌乱地靠在墙壁上,不住地喘息着,待看到诀的时候,染满了鲜血的脸上微笑,可因这狼狈的形容显得如同凶煞一样可怕,“傻猴儿,你既逃了出去,你又何必回来……天命如此,我梵廉今日便要死在这里了,只可惜仍是没有寻到我那徒儿……但愿……他还平安……” 话音方落,他便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涣散的意识又聚拢了少许,梵廉强自振作起精神望向声源处,见来人竟是莫雨桐时,喜不自胜,竟是有回光返照之象:“没死,你没死!” 他生来便天煞孤星,师傅与徒弟皆都惨死,绝望之时便遇到了莫雨桐,原以为能避开这段命运,却不料又使得莫雨桐遭了灾难。他本就一心惦记着莫雨桐,现下见他平安无事地出现在面前,忙要挣扎着站起来,再仔细看看对方,却不料双腿已经无力支撑,只得微微抬起了这已是穷途末路的身子,随即便因失力而重重地跌了下去。 “师傅。”莫雨桐上前扶住梵廉残损不全的身子,触手所及是一片粘滑,新流出来的血液跟已经被风干了的都黏在了一起。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想着叫梵廉到不辍殿后山碰头,又怎么会害得梵廉如今的下场? 竟是伤得这样的重…… 莫雨桐沉了眸子,忙切了补天,根本就顾不得此时若是被梵廉发现自己这独特的能力会有什么后果,给他套上了蛊惑众生就开始跳千蝶吐蕊。 脚底浮现出一个幽紫色的光圈,周围点点蓝紫光芒缠绕着,莫雨桐脚尖一点整个身体便漂浮在空中,升腾的黄色光柱将莫雨桐包裹在中间,有无数的紫蝶从足下涌出,在毒哥的指挥下飞向梵廉,于其残损的身体周围不停的盘旋着,翅膀上的粼粼紫光洒在梵廉的每一处伤口上。 那些大大小小的痕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着,就连梵廉断掉的双臂也正在以一种神奇的方式重新组建着骨骼和肌肉。 整个窄小的洞穴都被耀眼的光芒充盈着,将一个千蝶吐蕊的条读完之后,莫雨桐近乎脱力了,落于地面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可他只抿了抿唇,在蛊惑的buff状态还没消去的情况下,又给梵廉丢了冰蚕和醉舞,给伤势还未恢复完全的诀也治疗了一下。 一套治疗技能跳完之后,莫雨桐的体力已经耗尽了,他颓坐在梵廉对面,靠着一侧的墙壁不住地粗喘着,方才给夏溪风退烧便跳了除了千蝶以外的所有治疗技能,现在又给梵廉做了个全套的,实在是累得不行。 而梵廉在接触到千蝶的一刹那时便失去了意识,等到意识回笼的时候,那些覆盖了整个身子令他疼到已经散失知觉的伤痕全都神奇得消失不见了,就连双臂也再生了出来。 他动了动手臂,灵活如初,双臂上的肌肉甚至比以前更为结实而又有弹性。 全身涌起了无限的力气,梵廉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以纾胸怀,恢复了健康的诀也在一旁蹦跳着,被妖兽生生撕裂下来的右耳也重新长了出来。 莫雨桐见此,心中的愧疚稍减,望着活蹦乱跳的诀欣慰一笑。 梵廉盘坐起身子,望向莫雨桐,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两人对望良久,莫雨桐原以为梵廉要盘问自己时,却见梵廉忽然叹息一声,说道:“你救我一命,我虽好奇你方才的秘术究竟是哪派的招式,但此时此刻,却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说罢神情一凛,眉眼冷厉起来,“从云临都集结了大批的妖兽先正盘踞在不辍殿的后山里。你我需得想办法逃离此处,将此事报予尘镜掌门亦或梵丘师兄。” 莫雨桐低呼道:“这里有大批妖兽?” 梵廉重重地点了点头:“对。”继而解释道:“外面设有重重禁制,现今的后山,进山容易出山难。我方才用纸符小人试探过,即便是从这处洞口往东西南北四向任一方向行去,不过百步便有十余重诡谲的禁制。更别说……”想起白日的惨烈战况,十余只大妖将他团团围了起来,他能留有一口气逃脱至此已是侥幸,“藏在这林中各个角落的妖兽了。” 莫雨桐不解地道:“师傅不是曾经说过,妖兽一旦筑基,清气便会带上一股妖味,颇有修为的人便可以嗅得到这个妖气。既然有如此庞大数量的妖兽,又怎会无人发现呢?” 梵廉被这一声“师傅”叫得心里一软,说道:“事实的确如此,可这些妖怪身上都带有隐匿踪迹的法宝,想来是早有准备,早就盯上了我们如微阁。” 莫雨桐沉吟片刻,说道:“师傅,若是这些妖兽和前次袭击我们的妖兽归属于同一个势力之下的话,那么……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是野轨。” 梵廉惊叫道:“野轨?!” 莫雨桐回道:“嗯,我听先前袭击不辍殿的黑狼妖兽所言,他们此次前来全是为了救援野轨,在某个人,或者说某一批人的指使下。” 梵廉脸色沉了下来,说道:“野轨是最近千年以来九州寻兽图里放出来的最厉害的妖兽。凡夫俗子根本不能与之相处片刻,即便是站在对面也会因其妖力的影响而惊吓得肝胆俱破。妄想将野轨纳入麾下,那必然要练至贯通的大境界!更何况……” 他顿了顿,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前来袭击他的妖兽都集中要攻击他持号的右手,即便在后来再遇妖兽之时,它们也疯抢着他另一只残留的手臂。 在御兽师与妖兽的对抗中,除了御兽师本身的境界以外,乐器的节奏与音调是最为关键的一部分。一旦那人收伏野轨的过程中,自己在场,凭着他如今的功力虽然不能御使野轨,但足够扰乱他征服野轨的乐音。 梵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一场无声的阴谋竟然已经悄然逼近到如此地步! 如果真是为了野轨的话…… 一旦野轨从未迷林中出来的话…… 那么,整个如微阁便要被彻底颠覆! 梵廉瞳孔一缩,顿时心急如焚,可外面的重重禁制叫他实在是无可奈何,此番恨不得自己能够回到百年前,再跟师叔们学习一下阵法。 莫雨桐的气色恢复了少许,他发现从梵廉身上恢复得气血都会折合成一定的比例再反馈到他身上,救好梵廉的一瞬间,自己的血条轰的一下掉了足有五分之三有余,这才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四肢发软。 这个世界的平衡……果然是无处不在啊。 莫雨桐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对满面焦急的梵廉说道:“师傅,徒儿有一计。” 既然已经暴露了这么多了,不如再暴露得更彻底一些,大不了最后破罐子破摔! 莫雨桐看着神行千里的地图上,去过的须弥极境已经亮了起来。 又想起那个清冷如莲的连耀和那个与人截然相反的温柔怀抱,莫雨桐微微叹息一声,敛了心神,对梵廉说道:“师傅,相信徒儿,待会儿空中若是浮现了字迹,你千万要选是。” ========================================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来袭……最近几章都会短小一些。。_(:3」∠)_我爬上去跟热水袋缠绵去了\(^o^)/~ ☆、43·无血书,不知命。 夜色凄迷,头顶一轮弯月正倾泻着冷冷的青光。 连耀将最后一缕清气收回体内,眉头越发蹙紧。他垂首望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小家伙身体的温度,而方才他探遍了整个浮微山都未发现小家伙一丝一毫的气息。 想起那紫衣的神秘男子,连耀心有惴惴,再想起小家伙先前所言被邪修抓走一说更是不安。 只是…… 虽然只是片刻,他尚未来得及将那人周身的气息查探清楚,可却未曾感受到邪修的那种阴冷之气,周身清气浩荡,不似奸邪之辈。 他所施展的如此强大的空间转换之术,竟然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就连周遭清气的波动也浑然似无。断了气息,教他到何处才能寻到小家伙的踪迹? 他仰头望着头顶的那轮弯月,冥冥之中竟是这样注定,他与那小家伙难道真是没有师徒之缘? 他总会寻到小家伙的…… 活了足有百年的连耀第一次有了这样空落落的感觉。 而此时,被连耀念叨的莫雨桐心脏骤然一缩,耳根子略微发红,他揉了揉耳垂,心道不知又有谁在惦记他,也没再多想,转而背对着梵廉,将神行点开,选择了须弥极境作为目的地。 周身拢起白雾,身子缓慢提起,在梵廉与诀惊讶的注视当中,毒哥身形一闪,人便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此刻正万籁俱静,须弥极境上一片星星点点的微光。 眼前便是三层堆叠在一起的白玉盘,莫雨桐望见百余步开外一个身影正盘坐在白玉盘中央调息,确认了那人是尘镜之后,才在师徒系统中选中梵廉,点了召请。 下一刻梵廉与诀便出现在了眼前。 梵廉绝没想到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玄妙的术法,方才眼前真的凭空浮现出一串字迹,他犹豫了片刻便听从莫雨桐的交代选了是,那一瞬间身子一晃,如同先前所见的莫雨桐一样漂浮至半空,随即眼前一黑便落到了此处。 他望向莫雨桐,见对方坦然相对,目如点漆,一派坦荡之色,不禁收敛了怀疑的心思,将趴在头上的诀拉入怀中,沉声道:“走罢,我们快将妖兽一事告诉掌门。” 莫雨桐点了点头,跟在梵廉身后,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在剑三的地图系统里,一个大地图,神行千里只能落在一个位置,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如微阁”便是一个独立的大地图,神行千里唯一的落脚点便是他与夏溪风居住的小院。 还有一种就是在大地图周围的秘境。 比如说位于战乱长安附近的大明宫和华清池,还有苍山洱海的南诏皇宫,都是独立于大地图之外的秘境小地图。 而方才他点选神行的时候,须弥极境也在传送范围之内,且在如微阁上方单独开辟了一小块的地图。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须弥极境实际上也是一处秘境?要不是秘境页面打不开,毒哥还真想看看这个秘境究竟能掉落什么东西。 ……武器。 ……果然还是武器_(:3」∠)_ 想起那无数次手黑的悲催经历,毒哥嘴角抽了抽。好吧,暂且把脑洞合上,眼下最棘手的事情应该是要如何应对尘镜的盘问。 在莫雨桐落地的瞬间,尘镜便感知到了一股清气凭空出现在须弥极境之上,然而这道清气极为纯净,似是在《紫霄诀》的指引下凝成的混元清气,虽然陌生但毫无恶意,即便心中好奇此人是如何突破须弥极境外的重重禁制,但仍是毫无反应,自顾自地调理因为那孩童开拓经脉而损失的清气,静静地等着来者的动作。 直至后来,梵廉的气息又凭空出现在须弥极境上,他才有所反应,睁开一双矍铄的双眸,定定地望向来者的方向。 “梵廉唐突,拜见掌门。” 尘镜见他裸.着上身,一蹙眉头,不悦地道:“我知你天性不羁,可总是光着身子这可成何体统!” 被尘镜这厉言一喝,梵廉心急如焚的情绪顿时被冻结成冰,他面露尴尬,先前因与妖兽相斗,身上的衣服都被爪子和牙齿撕扯烂了,他便干脆将其全部脱下,此刻正衣不蔽体,赤.裸着身子来见掌门,果真是十分难看:“弟子失礼。”言毕,他忙道:“掌门,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方才我在不辍殿后山遭遇妖兽袭击,那里怕是潜伏着十余只即将成人的妖兽,不日便要一举进攻!” 尘镜从未听过弟子汇报这样的消息:“已有多久?” “怕是从三日前,有妖兽袭击内门开始便已经在那里埋伏着。” 尘镜想了想,说道:“十余只妖兽暂且造不成危害。待会儿你与梵丘带些内门弟子,一起去将其绞杀了吧。” “弟子只怕是冰山一角。”梵廉沉声道,“那些妖兽是冲着野轨而来的……” “什么?”尘镜这才失了冷静,惊呼出声后勉力镇定下来,垂眸思忖了片刻,低语道:“竟然是真的……” 梵廉疑惑不解地看着尘镜:“掌门?” 尘镜叹道:“这些年来我虽闭关于须弥极境,但也并非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早先,便有道友千里传讯于我,说是在清冥大陆的散修之间正兴起着轩然大波,不知从哪里来的神秘修者正在大肆捕捉妖兽,尤以九州寻兽图中放出来的妖兽为甚。” 尘镜又道:“野轨是千年来最为强大的妖兽,一直被拘禁在未迷林中,早已是众所周知,不算秘密的秘密。它现今已脱离了九州寻兽图的羁绊,无法再被吸纳进虚空,而我们又没有能力将其驯服,本就是一个灾难……若不是这个神秘修者极有可能是个邪修,倒情愿让他将野轨带走。也罢……”他叹息一声,望向梵廉,说道,“今日连耀真人声称眉山老祖用自身气血损毁了束缚野轨的结界,你且带梵衡去将其修补妥当。至于妖兽一事,我交予梵清来办吧。” 想起这个徒儿,他心里难免凄然,梵清资质虽高,可一直心冷如冰,对万事都没有什么反应,他跟在自己身边多年,实在是未曾看出梵清这一生有何追求。 都说修真者当绝情绝欲,指的并非是铁石心肠,而是勘破情.欲之后的大自在。 在这一点上,那个少年成名,至今已名扬八荒的连耀真人亦是如此。只不过,连耀真人对那个三岁孩童已有了师徒情分,有望因这师徒情而开窍,而梵清…… 他已老了,不知待日后作古之日会不会激得梵清有一丝动容之态。 领了尘镜的命令,梵廉便要带着莫雨桐离开,却见莫雨桐站在原地,望向自己,肃容道:“师傅,你先行一步,我有些事情要与掌门相商。” 梵廉深深地看了一眼莫雨桐,见尘镜望向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便踏上传送阵法领命离去。 梵廉走后,整个须弥极境更是寂静得落针可闻,莫雨桐沉思良久,终是觉着此事不能再继续瞒下去。 虽然事情非他所愿,但发展到这个地步的确是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是他一时大意信了梵玉,被梵玉杀死变作了三岁幼童,才会发生后续一系列的事情,事到如今,那枚干系重大的橙玉冰晶已经和他绑定在了一起。 如微阁现今局势扑朔迷离,诸多大妖逼近在即,背后又有一位神秘修真在操纵着一切,他不知这枚橙玉冰晶对整个如微阁的意义究竟是有多大,但是总该让其有个防备。 有些事情,虽然后果严重,但责任是必须要承担的。 莫雨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尘镜抱拳一拜,说道:“莫雨桐有负尘峥真人所托,还望尘镜掌门责罚。” 预想中的惊讶与责备并未发生,莫雨桐正疑惑间,却忽然听到尘镜叹息一声,将他扶了起来,心下疑惑更,却听尘镜说道:“果然是你。” 莫雨桐:“?”怎么回事? 尘镜从袖中掏出一块碎步,在莫雨桐面前抖开,莫雨桐见上面字字清晰,分明就是尘峥托付给他的那张血书。 “这是尘峥真人的血书?!它不是已经被我泡得字迹模糊,而且还被梵玉收走了吗?” “这正是从梵玉身上找出来的,我感知到上面有师弟的清气,便用回溯之术将其变回了原样。” 莫雨桐惴惴地看向尘镜:“那掌门应该知道橙玉冰晶一事了吧?” 尘镜点了点头,“方才见你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你与师弟信中所描述的人形容相同。” 莫雨桐万万没想到,自己挣扎了许久的坦白居然是这么个结果,他苦笑道:“掌门不问问冰晶的下落?” “不必。” 莫雨桐:“?” “你便是连耀带在身边的那个孩子,而橙玉冰晶已经被你融于血脉了吧?” 莫雨桐大惊失色,随即神情复杂地看向尘镜,说道:“掌门是如何知晓的?” 尘镜叹息一声,将那枚血书凭空一抛,他从虚空中抓出一柄长剑,在血书上一点,一个个鲜红的字便蹦入了莫雨桐的脑海中,血书上所写内容字字清晰地映射在眼前。 莫雨桐毫无障碍地顺着读下去,读到末尾处深感被坑。 原来尘峥挑中自己并不是因为穷途末路,无计可施啊…… =================================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我又要因为卡文挨骂了。。跪求别揍脸_(:3」∠)_ ☆、44·无身份,不得宝。 《踏清冥》上有记,冰皇退居太古铜门之后,曾留下三目以护凡尘子民繁衍后代,香火不息。 这三目分别掉落在清明大陆的三处地方,与其融为一体,逐渐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浩瀚清气,滋养万物。 长而久之,三目清气向周遭扩散开,临近处则会因受其熏染而变得清气充沛,乃修真者梦寐以求的修道问仙的上佳之所。而三目本身则会因清气消散逐渐凝结成一个小核,落到三处,各成法宝。 其一便可能落在如微阁。 如微阁这里,当年的浮微山不叫浮微山,且著成《踏清冥》的水青真人也没有明确记载此处便是三目流落地之一,可尘镜与连耀看过那七幅壁画之后都有九成把握那是如微阁。而且,尘镜在得知这一切之后,明显感知到那个三目之一凝成的小核便是他如微阁一门的镇山之宝——橙玉冰晶。 按照如微阁掌门一脉相传所记,橙玉冰晶本是用来开拓经脉,助以提升境界的,但不知为何传承千万年下来却无一人能够用之,即便是千年一手将如微阁引向顶峰的莫真掌门,在勉力冲击灵虚期,以盼飞升之时也没能得橙玉冰晶一臂之力。 一开始他还以为只是历代掌门不忍耗费橙玉冰晶来为己所用,宁愿拼得身死形消,也要将其留待如微阁危难之时才肯使用。 而当尘镜读过了《踏清冥》之后才有所了解。 不是不愿用,而是不能用。 只因橙玉冰晶择人而灵,并非所有修者都能承受得住橙玉冰晶内蕴含的浩大清气与充盈于自身血脉时产生的膨胀欲灼热之感。 毕竟,以肉体凡胎承纳神灵之宝实在是逆天之为。 而尘峥师弟不知从哪里也知道了这一点,便将眼前这个青年送上了山,希望将其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尘镜沉着眸子,看着尘峥一字一字可开金裂石的绝笔,可想见当时他是以如何孤注一掷的心情来进行这一场豪赌。 万般感慨涌上心头,尘镜默叹一声,他总归比不上这个师弟,尘峥行事一向胆大心细,怕是早就将橙玉冰晶一事洞察得一清二楚,也料到了在专才之策的影响之下,如微阁会有怎样的将来。高瞻远瞩,他一向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但他不知尘峥师弟究竟是如何辩得此人就是能将橙玉冰晶融解吸纳之人。可事实证明,尘峥师弟的确没有认错。 其间的复杂莫雨桐并未看过《踏清冥》自然不了解,只是他望着那血书上的内容,一字一句虽然极具术法艺术风情,但实在是深感自己一时大意,竟然跳进了尘峥挖的这个深坑。 下意识地调开任务面板,里面依然空落落的什么任务都没有,想来点删除任务什么的果真是痴心妄想了啊…… 此时此刻的毒哥忽然怀念起当初在剑三任务里将一溜灰色任务删除的豪迈之感_(:3」∠)_ 什么临终托付,什么英雄末路,都不过是尘峥制造出来的假象…… 这个他只见了短短一面却心生佩服的陌路老者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将血书上原本的内容隐藏了起来,之前他与梵玉所看到的内容只是表象,而现在暴露在他眼前的内容才是真实。 【尘镜师兄,我行走清冥多年,有幸得钟楼智者指点一二,才能成功寻回门派至宝橙玉冰晶。可除此之外,也得三点要闻。 其一,橙玉冰晶乃冰皇三目凝核,非经脉特殊的修者难以将其容纳,否则易引得经脉爆裂而亡。 其二,我遣去如微阁这一清俊男子应当与冰皇有莫大渊源,极有可能能将橙玉冰晶融于血脉,万望师兄能够将其收为弟子,助其修成大道,辅以门派复兴。 其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万物生来自有利有弊,冰皇三目掉落之处虽会因自身充盈的清气而使得万物兴盛,可长而久之也回会其无法参与自然周转,最终会让此地变得一片萧杀,寸草不生!若真有那一日……如果还未求得化解之法,就只得抛弃先祖的千年积业,将如微阁迁出浮微山。 另外,若是那青年修者不愿听从或者意欲将冰晶占为己有,那师兄便可——杀之而夺舍!此举虽有违道义,但在如微阁上上下下千年基业面前不过是以小杀戮换大功业!师兄慎记!】 夺舍! 修真小说看过不少,莫雨桐对这词并不陌生,想来尘峥一路忽悠着赶他前去如微阁,为的就是将他当做一个借以帮助如微阁度过大难的武器来使用。 说什么他与冰皇有莫大的渊源,在他看来也是可笑得很,在没有见到那斗室里的七幅壁画,没有得到夏溪风的解释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冰皇这种神仙。 ……他怎么也不担心万一半路上自己端着宝物跑掉了可怎么办?全凭一个赌字吗? 回想起当时尘峥的表情,莫雨桐暗道不是他的演技好,就是自己太过稚嫩了,竟然上了当。不过……他那时走投无路的绝望应当是真的吧?至少在断气之前,那望着如微阁的方向,眼里流露出的决然与失落是真的。 换位一想,如果是他在那种情况下又会怎么做? 师门行将末路,寻找突破之口的重任全都担负在他一人身上,独自一人背井离乡踏上寻找橙玉冰晶的道路…… 想到这里,莫雨桐骤然一怔,忙看向背包,那枚已绑定的橙玉冰晶正静静地躺在包裹里。 早先便觉得这橙玉冰晶与沉沙玄晶极为相似,更何况他早就怀疑自己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和这枚沉沙玄晶有关。如果再进一步推论,莫不是他真的和那个冰皇有什么关系? ——别开玩笑了!太玄幻了好吗! 不过,无论他与那个所谓的冰皇究竟是否真的有何渊源,都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东西。 毒哥抿了抿唇,面色淡然地望向尘镜,冷静地说道:“那尘镜掌门眼下意欲将我如何?” 闻言,尘镜叹息一声,安抚道:“你莫生恼意。”他将血书收回袖中,缓步走到那三足小鼎的旁边,一拂袖子,鼎中冒出道道蓝紫烟雾,莫雨桐再见这座小鼎,不免又多打量了几眼,越看越觉着实在是像他们大五仙教的锅。 尘镜在小鼎旁边打坐,莫雨桐静静地等了半天,才听尘镜说道:“你与如微阁的缘法冥冥中自有定数。当时并无外力挟持,你是自愿替尘峥师弟将橙玉冰晶送回我门,我知你是讲信义之人,况且此事本来就是我如微阁的不是,因而我不愿为难与你,更不想妄增杀孽。” 尘镜将如微阁现今的局势一想,一向沉静的眸中出现了裂纹,他复又说道:“只是眼下局势所迫,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愿不愿答应。” 莫雨桐也坐在尘镜对面,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小鼎,一边问道:“什么事?” 尘镜沉了沉呼吸,说道:“须弥极境之下是一处独立空间。”他一弹指,从小鼎中冒出一道紫烟,紫烟飘飘渺渺地上升,逐渐在空中汇成了一幅画面。 莫雨桐定睛望去,却见那处仿若溶洞一般,处处都是倒挂着的钟乳石,地面上一道河流顺势而下,东西而走贯穿了整处空间。 见此情景,莫雨桐不禁暗道,想来这须弥极境正面是这处修炼的白玉台,背面竟形成了这样一处秘境,而那小地图上所指之处也应当是这里了。 尘镜见他眼中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便解释道:“这处秘境才是真正的须弥极境,只是自橙玉冰晶下落不明以来,没人能踏入其间。秘境深处,藏着我派的另一秘宝。既然你已经与橙玉冰晶融为了一体,便前去将法宝拿回吧。” 莫雨桐踌躇了一下,问道:“秘境之中可有危险?” 尘镜如实相告:“有。” 莫雨桐抿了抿唇,说道:“我虽吸收了橙玉冰晶,但实则境界不高,掌门只要我孤身一人前去?” “不。”尘镜说道,他忽然睁开眼,望向莫雨桐的身后,“有连耀真人随你一起。” 莫雨桐怔然转身,果然见一袭蓝衫的连耀正站于背后,一张俊美面容清雅如莲,却因扣在右眼上的银质面具而多了几分神秘而禁欲的味道。 连耀淡淡地望了一眼莫雨桐,又将视线移开定格在尘镜身上,说道:“真人如何会认为我愿意帮你们拿回秘宝?” “那处秘境,除了怀有橙玉冰晶之人,只有元婴期修者才能突破外层禁制。既然连耀真人如此在意橙玉冰晶,那便随他的主人一起去吧。不然……据说橙玉冰晶随人而毁,一但吸纳之后,便会随着宿主之体的死亡而四下飞散,若要再凝成固态,想必要个百年的光阴。真人定不忍心让其损毁。” 连耀将视线定格在莫雨桐身上,语气低沉地问道:“他便是那个能吸纳橙玉冰晶之人?” “是。” 莫雨桐立刻脊背发麻,不知连耀听了将先前他与尘镜那段对话听去了多少,他生怕会被连耀发现自己是那个骗了他两天一夜的小胖孩子,好在他不做表情的时候系统自带的八号脸会完美地将他内心的紧张掩饰住…… “那好。”连耀的声音依然如古井无波,他将毫无感情的探究视线从莫雨桐身上移开,向尘镜说道,“连耀也有一请求。” 尘镜盘坐在原处,眼也不抬地问道:“真人请讲。” 连耀道:“随我来的那个孩子被人劫走了,我希望真人能助我将其寻回。”说罢,指尖一点,一幅画面便浮现在几人面前。 画面里的紫衣男人有着健硕而呈现蜜色皮肤的身体,赤.裸着的后背线条迷人,有一部分肌肤被与衣服同色的紫稠捆束着的及臀长发遮去了,在清冷月光下,肩膀上和脖子上挂着的精美银饰给男人增添了神秘而惑人的感觉。 尘镜望着画面里的男人疑惑地问道:“御蛊师?” 连耀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猜测。” 尘镜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莫雨桐,对方依然是面无表情,便应了连耀的要求:“老夫会尽力而为。” 实际上,莫雨桐因从未想过破军套放在现实里居然会有如此强烈的冲击,而使得整个人看到实景图的时候都有些呆掉了。 那流畅而迷人的腰线…… 那结实而形状优美的背肌…… 就连他这个大男人看见了都感觉到实在是性感到不行! 果真破军的外观实在是太显眼了么,连耀因此都记住这个后背了么…… 这童话故事灰姑娘的舞鞋一般的既视感可肿么破! 要不然说出去吧……在连耀还未陷得太深的时候。 就在莫雨桐面无表情地风中凌乱之时,连耀听见尘镜答应了帮助寻人的要求而微微地叹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随即,一句柔软得好似春日融水般缓缓流过胸膛的话音在耳畔响起:“连耀欲收其收为弟子。” 莫雨桐神情淡然地扫过连耀一眼,见其一向冷傲得仿若不将万物放在眼里的幽紫双瞳中竟是清澈地映着为人师长的柔情。 想来这份师徒之缘在还未成就之前就已经在连耀真人脑海中无限脑补了无数次…… 莫雨桐微微咽了口口水,到嘴的坦白没出息地咽了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更新来了_(:3」∠)_ 等咱家身体好一些,必定补各位大爷一发粗长的【绝壁是单章20+的粗长…… ☆、45·无错乱,不得路。 莫雨桐驾着连耀临时变出来的绿叶小舟先行从白玉台上飞出。 莫雨桐紧紧扒住小舟的边缘,将前去这处秘境的路看仔细了。 先前被连耀抱着一路赶往白玉台时,莫雨桐已是奄奄一息的状态,再加上当时尘镜的手法过快,拆解各处禁制可谓是手到擒来,纷繁缭乱的光影晃得他几乎看不见眼前的景致,等再一回身的时候,人便已经落到白玉台上了。 而现在,绿叶化作的小舟紧贴着边缘划过,莫雨桐可感觉到森森的冷风刮在脸上的感觉,而当他从那厚厚的泥土层飞过,整个人落在漂浮于半空中的须弥极境时,他才发现,与之正面的白玉台相比,反面的景象简直就是造物的神奇,比之方才在虚幻的景象中看到的更为惊人,堪称世鬼斧神工! 一座座不知材料的岩石被雕琢成殿堂一般的形状,星罗棋布倒挂在头顶,有水流在宫殿只见穿行,却诡异地克服了重力的作用,只潺潺流淌着却不倾泻下来。 靠得近一些,莫雨桐甚至能听见其间瀑布击打在岩石上发出的哗哗水声。 绿叶小舟逐渐靠近须弥极境,身体忽然绽放出了微光,莫雨桐感受到身体似是穿透了一层薄膜,下一刻,小舟便带着他瞬间倒挂起来,掉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 若是按照秘境以外的方位,莫雨桐现下正是头朝下,双脚朝上,而位于秘境之内,莫雨桐却是稳稳地双足踏于土地之上。 空气有些潮湿,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方才在外围看到的东西,真的就只是形状酷似宫殿的岩石,再看向内部,却是实心的,根本就住不了人。 如果说此处真的是曾经如微阁一脉修炼的地方的话,那应当有住处才是。也不知那些岩石是先天而成的,还是因后天发生了什么而使得内里的结构又再次被泥土充实。 还未与连耀汇合,莫雨桐不敢跑得太远,只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摆了五心朝天的姿势,盘膝打坐。 习惯性地点开包裹整理着玩。 莫雨桐想了想,掏出来一份能提高内攻的熏烤蹄髈,再将一直放在包裹里的筷子拿了出来,一口一口一边吃着一边等着连耀。 连耀蹙着眉头,足下踏着嗡鸣作响的苍云剑,一手背于身后,一手点在禁制之上,他没想这须弥极境外的禁制居然如此难破,非得调用起元婴之力才能逐渐融解。 耗费了些许清气,终于将外围那一层阻滞修者前进的禁制打了一个洞,连耀吁出一口气来,在那处破洞尚未融合之时便踏着那柄威震九霄的苍云剑飞了进去,而那禁制闭合速度之快,使得即便是极善飞行之术的连耀,也难免在闭合之时被烧焦了一小部分衣摆。 如此电光石火的瞬间,连耀形容难免有些狼狈,再一想起那修为不高不低的如微阁弟子,连耀沉了沉呼吸,虽有尘镜掌门的担保,但他生怕对方有什么不测累得他还要再等个百年兜个大圈子。 顾不得整理仪容,连耀连忙顺着气息一路寻了过去。 而当连耀真人一路匆忙赶至莫雨桐身边的时候,那盘色香味俱全的熏烤蹄髈已然快要全都进了莫雨桐的肚子。 莫雨桐:“……” 连耀:“……” 转瞬间,莫雨桐便将惊讶与尴尬的心情全都整理妥当,他放下筷子,将还剩下几口便可吃完的熏烤蹄髈放回盘中,望着发髻和衣摆都有些凌乱的连耀,微微一笑,十分淡定地说道:“辛苦了,连耀真人。” 连耀依然是一副冷傲的表情,右眼上扣着的银质面具散发着冷光,他踏着沉稳的步子,缓步走到莫雨桐的身前,全然无视了他手中正托着的盘子,淡淡地说:“去洗手。” 此言一出,两人俱是一怔,同时想起了当初小家伙躲在绿叶搭成的空间内偷啃凤爪的场景。 *** 莫雨桐与连耀二人逆着河水流向一直往上游走,这处空间因橙玉冰晶丢失了几百年也一直荒芜了几百年。 其间究竟有何变化,尘镜真人也说不清楚,只将当时存放宝物的具体方位告诉了二人,可关乎宝物一事却只给了“你看了便知”这个毫无实际概念的提示。 莫雨桐当时不禁多打量了尘镜几眼,他实在是弄不明白,这些地位较高的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故弄玄虚。 “逆流而上,在这处空间的正中心位置,有一株参天巨树。”莫雨桐的手在额头上搭起了一个帐篷,默念着尘镜交代的内容。 连耀在侧,他自是不敢张狂,可现下他目力已是十分不错,不但不近视了还能将千米之外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如果那藏有宝物的大树真的如尘镜真人形容的那样庞大的话,他现今这个位置应当能看得到一点形貌才是。 再次估量了一下此处的位置和整个如微阁的大小,莫雨桐恍若有种时空都被拉伸了的错觉。 “平心静气。”连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一直觉着连耀的声音如清亮的泉水一般让人舒适,此番四字一出,莫雨桐略显烦躁的情绪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习惯性地抿了抿唇,紧跟着连耀的步伐。 苍云剑并未被连耀持在手边,这证明周遭并未有值得连耀真人出剑的危险,而莫雨桐的tab一次又一次地扫视着周围,也未曾发现一个红名。 这一路走得未免太过平静,反而显得不平静,心情也紧跟着沉重起来。 就在这时,连耀忽然停住了步子,他昂起头,看向天际,莫雨桐也随之望去,瞳孔骤然一缩,这一眼便看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空中高悬着的与秘境之外一模一样的烈日,竟正逐渐分裂出另外一个。 那两轮部分交叠在一切尚未分离完全的烈日正散发着耀眼的耀眼橙色,照在足下由泥沙聚成的土地上,反而让莫雨桐有种行走在沙漠当中的错觉。 而更为诡异的是,周遭高耸的极像琼楼玉宇的岩石和右侧正在烈日下映着粼粼水光的河流与头顶的灼热烈阳毫不相符。 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的奇迹。 连耀收敛了紫色的双瞳,将视线从头顶的太阳移开,继续迈着沉稳的步伐前进,可却于无声无息间将那苍云剑从血脉中凝出,低语道:“这便是异变么?” 莫雨桐反问道:“异变?” 连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将他笼罩在自己的清气之内,心想他既然与橙玉冰晶凝在了一起,自然有权力知道这冰皇三目的奥妙所在,“你可知冰皇三目的典故?” 莫雨桐应道:“知道少许。”他本就是聪慧之人,经连耀如此一提,便揣测道,“真人所指的异变难道是说,须弥极境在不融于自然流转的冰晶清气的影响下,其空间的格局已然发生了变化?” 连耀闻言,顿住脚步,在莫雨桐尚未发现的时候便继续往前走着,他又瞥了莫雨桐一眼,这会眼里倒多了几分赞赏,“不错,看来你知道的倒也不少。” 莫雨桐抿了抿唇,眼见着只是一个外泄的清气便使得整个须弥极境变成如今这番混乱的样子,那整个橙玉冰晶都融解在了他体内,不知会让他的身体产生怎样的变化。 不对,不是的,他只是被绑定了而已,现在那块橙玉冰晶正在包裹里躺着。他所享受到的福祉,只有等级提高到了五十级,再帮他额外打通了几个如换装之类的鸡肋系统而已。 头顶的烈日越发的灼热起来,即便有连耀暂时凝成的一层保护禁制,莫雨桐的额头上仍是被炙烤出了密密的汗水,旁边便是河水,望着那澄澈的,清可见底的河流,莫雨桐顿时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极想去痛饮一番。 可见连耀一路仍是面无表情,幽紫的瞳孔中看不出半点情绪,脚步沉稳而执着地前行,便一咬牙打消了去饮用河中之水的想法,从包裹里拿出五莲泉,小抿了一口。 连耀见状,唇角勾起,随即将脚边的一枚碎石踢出,石子骤然腾空而起,坠落到河流当中,却不见溅出丝毫的水花。 莫雨桐瞪圆了眼睛,随即沉下心,说道:“可是幻觉?” 连耀道:“不是。” 莫雨桐疑惑地道:“那是?” 连耀又将脚边的石子踢飞,石子几乎是呈现同一弧度坠进了河水之中,而这次又让莫雨桐惊讶不已,竟然溅起了水花。 两块石子落于水中,前后间隔不过眨眼的功夫,居然会是不同的结果。 连耀见眼前清俊的青年正板着张脸,眼中虽满布好奇,可仍是一副倔强着想要自己弄懂真相的模样,不禁想起那个虽然趴在他怀里,可脑袋却一直往外钻的小家伙,心中一软,便为莫雨桐解释道:“这是两处重叠的空间在共享同一时间,两者之间相互争夺,便会出现此一时是一重空间,而下一时却极有可能是另一重空间的景象。” 莫雨桐在仔细琢磨了一下,大致明白了连耀所言。 时空时空,总将时与空放在一起,然而时是时间,空是空间。 一条时间轨道本应对应一条空间轨道,而在须弥极境之中,却是有两重空间轨道在争夺一处时间轨道,某一时刻只能显示出胜出的那个空间。 而方才那同时出现的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太阳,怕也是因空间急剧变换而弥留的幻影吧? 就在莫雨桐凝神思索其中奥妙的时候,连耀忽然止住了脚步,他微微眯起幽紫色的双瞳,看向河流里朦朦胧胧,忽隐忽现的景象。 那是一棵大树的投影,繁茂的枝叶布满了整个河道。 连耀的拇指在苍云剑上抚了抚,视线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忽闪而过又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又重复出现的巨树投影,沉声道:“如果这便是尘镜真人所说的参天巨树的话,我们得先想个办法将空间稳定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与空间是我瞎说的,就当我在脑洞大开的脑补好了_(:3」∠)_ 半夜来一发熏烤蹄髈拉一下仇恨。。。好好吃的样纸!(¯﹃¯)口水 ☆、46·无蝙蝠,不大战。 在清冥大陆的所有术法当中,最易施展的便是由武器为媒介而施展出的剑意之术,清气附着在刀剑之上,以剑芒剑气剑罡来劈斩敌人。 其次,便是凝聚自然之力,即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施展而出的术法,两种元素融合在一起而施展倒也不难,而三种以上的即是高阶修士才能施展的大术法。 然而,最难施展的便是这时空之术。 这些在梵廉暗中赠予的书本上,莫雨桐都曾看到,他虽有众多传送法宝在身,能够施展让修者们惊讶的空间转换术,可也仅限于可以传送的那么几个地图,而将一处空间稳定下来对他来说简直是难如登天。 只好将希望寄予连耀。 连耀正蹙着眉头暗自思忖着,一双幽紫色的眸子因沉思而变得深邃。 莫雨桐望着河水中时隐时现的倒影,喃喃道:“如果让一处空间一直占用着同轨道的时间是不是就可以将两处隔离开了?” 连耀一怔,忽有茅塞顿开之感,他想得太过复杂,一直在着眼于如何将一处空间稳定下来,或者干脆切断另一处空间与时间的联系,倒没有想到可以用“堵”的方法。 真是糊涂! 他勾唇一笑,微微侧过头看向仍在沉思着破解之法的莫雨桐,正欲与他讲解隔断之法,却见对方想得太过入神,淡色的唇都绷成了一条直线,那严肃而认真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忍心打断。 连耀上前一步,将一直持于手中的苍云剑凭空一抛,只见那深紫色的长剑“岑”得一声清亮鸣叫,倏地飞于空中,惊得莫雨桐骤然一醒,怔愣地看着不停在河流上方嗡鸣着的锋利神兵。 苍云剑是这世间唯一一柄因其主人而闻名遐迩的宝剑,不似梵清手中的冰凝剑古来有名,是跟着连耀在一次又一次的比武斗法中闯荡出来的。 平日里是柄朴实无华的铁青色长剑,而一旦染上清气,剑身便会附着上丝丝缕缕游走着的深紫色光芒,在爆发出强大的杀伤力的时候更是让人惊叹于那一瞬间震烁人心的剑芒。 而此时,苍云剑感知着连耀的指引,正垂挂在波纹平静的河流之上,剑尖直指水面,一圈圈颜色依次变浓的紫色在向着周围扩散着,而随着那光圈依次扩大,苍云剑的身形正在逐渐增加着!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苍云剑骤然变得十倍有余,周身携卷着一股惊人的滔天清气高悬于河面之上。 体内清气一震激荡,似是受了这连绵不绝的清气的影响,莫雨桐的胸腔跟鸣鼓了一般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虽然早就知道连耀修为强大,然而,无论是在浮微山斩杀洛北的那一剑,还是在未迷林将鹰蝠劈作两半的剑招都快到让人反应不及,只是看到结果未能捕捉到全部过程。 而现在,强大的实力正如这柄巨剑一样显示在眼前,莫雨桐不得不为连耀惊人的修为而折服。 “落!”连耀一声厉喝,苍云剑劈斩而下,在触碰到河水表面的时候似是挤裂了什么一般,擦出了道道五彩斑斓的火花,像是夜空中炸裂开来的烟花般,绚烂到刺眼。 莫雨桐咬着牙忍住那光芒给眼睛带来的不适感,拼命睁大眼睛想看着苍云剑下一刻的动作,随即,那柄剑身已经浓紫到发黑的神兵倏地深深插.入到河水中间,不停震动着发出嗡鸣的声响。 就在这时,波光粼粼的水面骤然变得一丝水纹也无,空落落的河床像是有条巨蛇蜿蜒行过,将路过的泥土深深地碾压下去。 而在河床中央,正躺在一棵参天大树,一半树干凹陷在河底内部,而另一半则露在河床之内,巨树枝干枯萎,没有一丝绿意,虬扎的树根深深地扎进了河床内部的泥土里。 连耀抿紧了的唇松开,他调整了下因施力过多而有些紊乱了的呼吸,对莫雨桐说道:“可有看见那处孔洞?” 莫雨桐凝神望去,果然见树干中间有一个深邃的孔洞,“看见了,那里便是入口?” “应该是。”连耀点了点头,“我感受到那里有浓郁的清气。” 莫雨桐有轻功在身,这段距离自然不在话下,倒是比较担心那处孔洞之内的场景。 他想了想,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子,凭借着修行得来的眼力,咻得一声将石子投入到孔洞当中。 一时竟是寂静地落针可闻,而下一刻,便有扑簌簌的声音从孔洞中传出,其声音越来越响,逐渐演变成犹如海潮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慑人声响。 莫雨桐惊骇不已,下一刻便觉着实在是幸运,好在事先丢了块石子探路,不然整个人下去的话不知会发生什么惨事…… 然而就在这时,苍云剑骤然一抖,“岑”得一声,发出了一声开山裂石的巨大声响,莫雨桐被震得脚步不稳,晃了两晃,随即便见到黑压压的一片,足以遮蔽天空的蝙蝠冲天而出,密密麻麻的一群几乎分不清彼此,纷纷扑闪着黑乎乎的翅膀从孔洞中喷涌而出。 “啊!”莫雨桐惊叫一声,这声叫声才一发出便与苍云剑的鸣叫声融为一体。 那些蝙蝠在飞出孔洞的时候,贴近苍云剑的一众早已在瞬间便被苍云剑散发出的微小剑意绞杀了个干净。而贴于其外飞涌而出的则侥幸逃过一劫,即便如此,盘旋在空中的也足有成千上万只,黑压压的一片卷成了一道骇人的巨大漩涡。 莫雨桐哪里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再一想到这种数量庞大的骇人蝙蝠群居然就在如微阁的上方,不禁更是悚然。 而连耀早已在蝙蝠涌出之时便调起苍云剑周身的剑气追逐着将蝙蝠绞杀,只见苍云剑周围卷起了一道道紫色的剑光,凝成一支支细小的长剑纷纷射向在空中盘旋着的蝙蝠,在光华迸射的瞬间不断有蝙蝠的残骸掉落下来。 看着那一只只落于地面的蝙蝠,莫雨桐惊道:“连耀真人,这些到底是?” “只是普通的蝙蝠,因清气的异化作用,体型比较庞大罢了。” 话音方落,便有数百只蝙蝠凑成一条直线,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向两人纵劈而下。 连耀见状,敛了眸子,一手掐诀保住苍云剑阻隔住空间的状态,抬起另一只手,一翻手掌,掌心处凝成一团混元之火,正要将其挥掌打出,却听耳边几声高低不同的音节响起,眼前白光倏地一闪,一条布满青色鳞甲的巨尾从身侧甩了出去,将那道黑色的闪电从头到尾尽数拍打在地! 连耀转头望去,正见莫雨桐将竹笛从嘴畔移开,而两条体型威武,头部大如斗篷的巨蟒盘绕在两人身侧,俨然如门神一般将周遭空门护得个严严实实。 莫雨桐正凝神望着空中显然被这一击惊到了的蝙蝠,感受到连耀望过来的视线后,便望向了连耀,眸子中平静无波,只淡淡说道:“我知这破裂时空之术极其耗费心神,这些蝙蝠便由我代真人绞杀了吧。” 连耀轻声一笑,应道:“劳烦。” “主人。”两声交叠在一起的声音响起,许是升级了的关系,莫雨桐更能听清楚两条灵蛇所说的话,他拍了拍青色灵蛇的蛇身,向着空中盘旋的蝙蝠一指,说道:“去吧。” 青蛇弯了身子,尾部盘旋在一起,倏地像是一道利箭一样射飞出去,张开巨口,獠牙尖端闪烁着慑人的冷光,无数根细小的银针从口中射出,那些张牙舞爪的蝙蝠便纷纷如落雨般从空中坠下。 莫雨桐没想到,搅基蛇放到现实里居然这么厉害,饶是一向沉静,见此情景,也不禁激动起来。 连耀更是惊讶,这只巨蟒显然修为不低,照理说不该是这样的青年所能驾驭得了的妖兽,至少也要梵廉那样的修为才可。 再转念一想,既然青年能够将橙玉冰晶吸纳入体,那么妖兽自然会诚服于满是冰皇清气的橙玉冰晶。 时光变迁至今,人族与妖族,还是妖族与当年开天辟地,创造生灵的神裔们最为亲近。 五毒群攻技能是个悲剧,每当怪多的时候毒哥就很想周围能有个藏剑路过,帮忙转个大风车,可此时此刻,也只能靠着自己。 好在灵蛇十分给力,配合着百足、蛇影、蟾啸等,不多时便见空中蝙蝠的数目少了一半有余。 就连它们中途组织好的几次反击都被留守在两人身侧保护着的黄铜色灵蛇击打得溃不成军。 实力高低已然分明。 最后一批蝙蝠扑簌簌地落下之后,莫雨桐这才松了一口气,中途真气值用光了,他就只好默默给灵蛇打气,好在搅基蛇与这些蝙蝠等级相差太大,不至于被啄死,耗费的也是自身的清气,不然数目这么多打起来可真是费劲。 苦中作乐地仔细算一下,要是换到了游戏里,这么多的蝙蝠,一只啄下一滴血,就连大师也扛不住。 两蛇又盘绕回了莫雨桐身侧,莫雨桐望向连耀,见对方点了点头,自己又用tab扫视了一圈这才放心地将灵蛇收了回去。 望着那处黑黝黝的洞口,莫雨桐不知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 作者有话要说:毒哥:连耀,放着我来! 连耀:…… 解释一下: 大师是指少林这个职业,他们的血一般都很厚=w= ☆、47·无地灵,不得宝。 苍云剑缓慢落地,周身散发出的剑芒将周遭的空间点亮,莫雨桐与连耀二人此时正踩在剑身之上。 空气里透着一股腐木的味道,过浓的潮气让莫雨桐的呼吸有些艰难,即便是连耀一直围护在身体周围的清气也难以将腐朽之气制造出来的不适感驱逐开来。 他咳了咳,感觉喉咙有些发粘,“不知这巨树存在多少年了,看外表似是枯腐已久,内里居然潮湿成这个样子。”正瞥见树洞内侧升满了青苔还有些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菌类。 连耀道:“潮湿倒不是因为树死已久,是因为树洞内部清气太过浓郁,你经脉虽然宽广,但运行清气的路数不对,自然觉着空气粘稠。”他顿了顿,掐了个手诀,空中浮现出银闪闪的八个字——“心道合一,不染六尘”。 莫雨桐正瞧得仔细,却见那八字倏地撞上额头,在脑海中清晰地映衬了出来,随即一连串复杂的法诀自那八字真言中涌出,连成一大段,虽然文字看起来晦涩难懂,可莫雨桐却毫无阅读障碍,甚至只消片刻即心领神会。 连耀淡淡地道:“你且试试。” 莫雨桐应道:“嗯。”依言而行,果然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清气自身体周围涌入,每一寸肌肤都有种微风吹拂的清凉之感,而当清气逐渐汇聚于经脉之时,四肢百骸居然生出了一种温热之感。 莫雨桐喜道:“多谢连耀真人指点。” 连耀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如此一来,莫雨桐稍一调息便不再觉得空气粘稠,身子倏地轻松了许多。再细细一想,这明心法诀与如微阁基础调息内功《紫霄诀》有少许异曲同工之妙,莫雨桐对比了下,正准备再用《紫霄诀》的流转之法尝试一下,却听见连耀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既与橙玉冰晶融为一体,体内经脉犹如江河,这《紫霄诀》对你的用处便不大了。” 莫雨桐一怔,连耀方才一直背对着自己却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而内功调息之事更是隐秘,当真是心细如发。 正欲再道谢的时候,却听连耀道:“到了。” 苍云剑平稳落地,两人从剑身上一跃而下,连耀一挥手,将苍云剑持于手中,率先一步,一矮身走入前方另一条树洞当中。 毒哥把玩着手中的竹笛,仔细观察着此处空间,落于树洞底部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另一条树洞。 此树洞比方才直冲而下的树洞还要窄小,高约半丈,只能容下一人独行,搅基蛇体型庞大,一会儿若是遇到危险,这处隧道未必能容得下它们。 正琢磨着,连耀的声音从洞中传了过来,“过来。” 毒哥抿了抿唇,叹息一声,紧跟了上去。 两人弓着身子一路前行,莫雨桐望见路边的菌类,只觉着这里的要比方才树洞中的要鲜艳很多,菌盖顶端渐渐有了奇异的颜色,忙摒了呼吸,担心吸入毒粉吸入肺腑。而随着两人的深入,一路上的植物竟是越来越多,行到尾端,居然是一大片延伸到树洞之中的绿意,还有零散的小花绽放在绿叶当中。 透过矮小的树洞,莫雨桐沉下了眸子,看着前方窄小的一方空间,当连耀从洞中探出身子之后,莫雨桐也紧跟着钻了出来。 “啊——”惊叫声断在喉咙当中,莫雨桐在片刻的惊讶之后瞬间便恢复了冷静,他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场景,眼中仍布满了惊奇。 简直是修真.世界版的爱丽丝梦游仙境…… 穿过树洞之后居然是这样一处绿意盎然,充满生机的地方。 一棵形似榕树,叶片却大如芭蕉叶的巨树坐落在空间正中,以其为轴心,铺散开无数的绿色植物,一眼望过去皆是铺天盖地的一片绿色。 若是单独看见,莫雨桐也不会惊讶如此,只是眼下所见与方才咋枯树一对比竟有触目惊心之感。 小说看得多了,这种像是虚幻一样的景象一般都不是真实,莫雨桐沉了眸子,再定定看去仍是这样。 “不必担心,此处并不是幻境。”连耀踏前一步,踩在绿叶之上,莫雨桐看着他踩过的叶子,在双脚移开叶片的瞬间倏地又站直了身子,丝毫不见被人踩踏过的萎靡。 这些叶子,都是活的…… “此处清气极为充沛,想来当初冰皇三目便是落于此地。”连耀四下打量着这处空间,不仅仅是地面,就连周围也爬满了绿叶,生命力旺盛到吓人。 莫雨桐正欲跟上去,却见脚下的叶子都聚拢了过来,脚背上覆满了肥厚的叶片,要用力抬脚才能将自己从叶片中拔.出来。 ……感觉要被吃掉了一样。 如此一想,毒哥仿佛真的看到脚下的叶子正张合着巨口要将他一口吞下。 连耀忽然转过身,对莫雨桐道:“他们既然是承了冰皇三目的清气才变成这样自然极为渴求你的气息。清气游走于双足时记得将其流速减慢,一旦你沾染到他们的部位清气薄弱了,自然不会缠上来。” 莫雨桐点了点头,又听连耀道:“修行一道,光有浩瀚气海还不足以成事,要做到收放自如。” 莫雨桐果真感觉轻松了很多,忙跟上连耀的步伐,轻松地长舒了一口气道:“多谢真人。” 连耀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前行:“有空说这些,倒不如快些寻到尘镜真人所说的法宝,早些回去。” 原本他没想多管闲事,教莫雨桐这些,可偏生看见青年笨拙却又认真地寻求解惑之法的样子,不知不觉地就说了出来。 莫雨桐早知连耀性子冷傲,也不计较这样,忙顺着感觉寻找着尘镜真人说的法宝。 法宝的真身究竟是什么他到底弄不懂,只是尘镜说,他既然能与橙玉冰晶融为一体,自然是能感知到宝物的气息。 莫雨桐心中一动,调开基三的游戏界面,果然见右上角的游戏图标中出现了指向箭头。 “这边。”箭头所指是东北方向,莫雨桐顺着那边走了过去,连耀点了点头。 随着两人逼近那颗参天大树,周身的清气越发浓郁起来,连耀手中的苍云剑自发地发出阵阵嗡鸣,带着不安,连耀却浑然未动,一双幽紫色的深邃瞳孔里映着空间内的一草一木,眼底深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之情,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手中的苍云剑低声说道:“冰皇三目异化的第一阶段便是由此开始,三清教在其中居住了足有几千年却浑然未知,只以为是神裔的恩赐,却不知是灾难的伊始。” “岑——”苍云剑低鸣了一声,似是十分哀伤。 莫雨桐听到连耀的低语后,顿住了步子,脑海中浮现出一系列的疑问。 连耀专为冰皇三目而来,难不成三清教里也有一个冰皇之目?他发出如此叹息,不知三清教变成了什么样子?橙玉冰晶究竟有什么作用?而与橙玉冰晶融为一体的自己对他又有什么用? 虽然满脑子疑问,但到底现在询问不太合适,毒哥便沉下心,定了心神专心寻路。 眼见着箭头所指的距离越来越近,两人现今已经笼罩在巨树的阴影之下,莫雨桐凝神细看,见巨树下垂挂了一个叶片包裹而成的锥形物什。 等凑得近了,见小地图上的数字不再变化,莫雨桐便指着那巨型蚕茧一般的东西,说道:“大概便是这个。” 连耀颔首道:“你且退后。” 莫雨桐虽然觉着寻宝之旅与想象中的一比的确有些简单,但在连耀面前他也不敢班门弄斧,只得依言退后了一步,然而只这一退,却似触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明明没有实在的碰触之感,却有一种渗透全身的森冷寒意,毒哥身子顿时一僵,不敢再大意地动弹分毫。 只听一声生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想拿走宝物?” “谁?”莫雨桐忙突奔向前,止步后将迷心蛊连着瞬发的百足一齐丢出,欲先将其锁足再谋后路,可却没想到,那招打在来人身上竟然是个滑过。 与此同时,连耀的剑影也向那人劈斩了下来,一道剑芒斩落将那人从中生生劈作了两半,剑芒与身体交接之处漾起了道道波纹,片刻之后,被切开的部分竟然又重新缝合了起来! 此时此刻,两人这才看清面前之人的全貌。 那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须发尽白,一身衣着打扮倒与尘镜有些相似,只是眉眼间不似尘镜那般的沧桑,而是极为稚嫩天真的样子。 这老人的外形与孩童般的神色结合在一起,透着股微妙的诡异。 他捋了捋长须,眨着大眼一瞬不瞬地望着莫雨桐,瞳孔深处带着几分渴望与激动的神色。 “老前辈可是此间洞府的主人?”连耀见老者周身并未邪祟之气,方才又不知是用的什么术法,一时之间也拿捏不住对方的立场和实力,只得先以和相待。 老人闻言,表情有些扭曲,藏于白须之中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这才缓慢说道:“老前辈可是此间洞府的主人?” 莫雨桐、连耀:“?” 见此情形,连耀心中狐疑,上前一步,又说道:“此处可是须弥极境的正中之处?” 老人又重复了一遍:“此处可是须弥极境的正中之处?” “我们是如微阁来的。” “我们是如微阁来的。” 事已至此,两人都蹙紧了眉头,不知这奇怪的老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正疑惑间,那老人的身形忽然变得飘渺,仿佛升起的袅娜青烟,只要微风稍一吹拂便可消散一般,然而,就在两人迷茫不解间,那抹青烟又凝聚成形,只是这次却不是老人的形貌,而是一个和莫雨桐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如同照镜子一般。莫雨桐望着对面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嘴角抽了抽,而那人歪了下头,随即瞪着一双清澈的双眼向着莫雨桐一步一步地走去。 莫雨桐下意识地倒退一步,便听连耀在身边说道:“这大概便是因冰皇清气而凝成的地灵。” “地灵?” 连耀解释道:“早先的人族和兽族便是由神裔们灌注了一口清气才具备了生命,这地灵是比剑灵低阶一些的灵体,无法自行修炼,只是能凭借着周遭充沛的清气拥有一些简单的意识罢了。” 言毕,那地灵似是被拆穿了身份,极为哀怨地瞪了连耀一眼,随即便从莫雨桐的身子变回了之前的须发老者,遥遥站在十步远处,语气生硬地望着两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老夫睡了太久,差点忘了如何言语,只是练习一下罢了。尔等来此,可是老夫预言成谶了?” 闻言,连耀和莫雨桐俱是极为默契的沉默不语,在不明白事情始末的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果然,那地灵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低低的笑声压在喉咙里:“呵呵,老夫就知道。”语气顽皮竟然像是孩子,也不等两人再做反应,便道:“十年之内,橙玉冰晶被盗;百年之内,如微阁江河日下;三百年后,门派毁,转机生,你们可是被派来寻找老夫以求谋生之术的?” 连耀眸色一沉,问道:“宁枫?” 地灵眼睛一亮,极为兴奋地说道:“老夫可像宁枫?” 连耀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地灵不具备形貌,只是一缕凝聚在一起的清气,他会有这样的外形,怕是在模仿尘镜和尘峥的师傅,也是如微阁上一届掌门——宁枫。 那地灵见两人又不再答话,有些按捺不住,又问了一遍:“你们可是要将我带离这须弥极境?” 莫雨桐想了想,说道:“你先说说,你要如何解决如微阁现下的危局?” 地灵咳了咳,背过手有模样有样地说道:“妖兽之乱,异变之初。前者是小,后者为大。” 莫雨桐赞道:“果真厉害。”见地灵面露喜色,又趁机问道:“有什么解决之道?” “冰封——” 话音戛然而止。 地灵不满地瞪了莫雨桐一眼,随即咧嘴嬉笑道:“老夫差点儿着了你小子的当。” 莫雨桐无辜地耸了耸肩。 这地灵显然是知道一些东西的,可从何得知,解决之道是否为真却也说不准。 地灵见两人又沉默下来,心下更是急躁。 自万万年前,冰皇三目之一坠落此地,他就在那寂静的岁月中缓慢地凝成了一缕意识。 在这片有限的须弥极境中他待过了无数个重复的日日夜夜,也自然知道哪些细微处的变化。 然而,他只是一缕有意识的清气而已,不能自行修行,也不能脱离这片土地擅自离开,而那所谓的预言也不是出自他的口。而是当年差点儿便可踏破虚空,推开太古铜门的某任如微阁掌门在归于自然之时,偶尔得窥的天机。 那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化作了丝丝缕缕的清气,甚至自己的体内还残留着那人的清气。 他想出去看看这方寸空间以外的山河日月,是不是也跟此处一样的寂寥沉寂。 地灵的身形因急躁而有些难以保持,正隐隐约约地闪现着,他一字一字生硬地说道:“你们若是带我出去,我便告诉你们如何能够破解冰皇三目的异变。” 莫雨桐对这异变之事还不是十分了解,只听连耀和尘镜谈起过少许,他下意识地看向连耀,对方一直冷淡地沉默不语,幽紫色的瞳孔深邃到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我们如何将你带走?” 经连耀一提,莫雨桐倒是想起了一些关于地灵的事情。 地灵一旦凝成便会和足下土地融为一体,很难将其单独剥离开来,若是要带走地灵,只有一个方法,为其找一个容器,助其升级成为器灵。 连耀身上有何法宝能否将其收作器灵他并不知晓,莫雨桐自己身上可是毫无法宝,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将这地灵塞进他的包裹里…… “很简单!”地灵的声音一变,竟像是七八岁的孩童,下一刻幻化成老人的身子倏地一闪,又变作莫雨桐的样子,地灵低低一笑,续道,“只要你肯将身子让给我,我便可以出去了!” 莫雨桐:“……” 居然胃口这么大! 这只地灵居然想直接跳过器灵,变成人。且不说他这缕毫无修为的清气能否驾驭人类修者的身体,就说莫雨桐根本就不可能将身体让给他。 地灵眯着一双眼睛细细地打量着莫雨桐的身体,劝说道:“你不是如微阁的弟子吗?我感受到你身上有稀薄的《化尘功》的痕迹,门派危难当头,你合该帮扶一把。” 岂止是帮扶,这简直是要他大义献身。 莫雨桐微微一笑,定定地望向地灵,眼神冷清地说道:“你如何会认为我要将身体让给你?” “啊,因为……因为……”地灵转了转眼珠子,一时之间想不到合适的理由,仍是将先前的理由重复了一遍,笨口笨舌地道:“你该帮门派一把的。” “何必如此麻烦。”一直沉默的连耀忽然出声,莫雨桐疑惑地看向连耀,只见连耀将苍云剑竖起,指尖在剑身上拂过,两者相碰处擦出了淡紫色的光芒,下一刻,苍云剑在手心中一转,带着紫芒向着树后那枚叶子包裹而成的东西上射去。 “住手!”地灵大惊失色,慌张地喊道,他迅速地扑向苍云剑,终是抵不过飞剑的速度,只见苍云剑在触碰到叶片之后倏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随即,那巨大的叶片张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宝物。 那是柄像是花枝一样的竹笛,枝头立着两只蝴蝶,尾端也扣着一只银色的蝴蝶,三四朵精致的银色小花点缀其间,正闪烁着幽紫色的迷离光芒。 莫雨桐眯着眼看着那柄精致的笛子,只一秒钟这世界就变得不真实了。 那笛子分明就是小橙武花恋流年! 在莫雨桐满是惊艳的注视当中,那柄模样极为精美的笛子落在了连耀的手中,连耀将其在手心转了一圈,勾唇笑道:“抱歉,我说错了,他已不是地灵,而是器灵。” 莫雨桐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一个巴掌大的小男孩正光着屁股趴在花恋流年的花枝上,扁着小嘴十分不乐意地瞪着连耀,黑溜溜的大眼眨了眨似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小粗长来一发=333= 顶锅盖改个前文的小设定。 【尘镜让莫雨桐去拿的宝物是能抵御野轨的笛子。】 给大家看一下花恋流年的图,虎摸可怜的手机党~ ☆、48·无欺骗,不失望。 夏溪风从床上爬了起来,有些迷茫地看着外面昏沉沉的天色。 那只白狐幼崽从他胸前圆丢丢地滚到了一边,抖了抖雪白的尖耳,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似睁非睁地眯成了一条缝,抖着四条小短腿似是想站起来,随即身子一晃便倒在床铺上,这一下让小家伙彻底地清醒了过来,甩了甩脑袋,亮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冲着莫雨桐嗷了一声。 夏溪风的眼神柔软起来,他伸出布满细小伤口的手抚摸了下小白狐的皮毛,小白狐软着身子,乖顺地任由着夏溪风抚摸着自己,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 柔软的狐毛搔在掌心,有些舒服也有些发痒,夏溪风感受着掌心暖和的温度说道:“真好,你还在我身边。” 浑身的燥热已经尽数褪去,夏溪风让清气在经脉中又游走了一圈,发现昨夜因急于求成而凝滞的血脉再次畅通起来,甚至连一些因修习功法不当而落下的沉珂也被扫去了不少。 夏溪风恍惚间想起了昨夜莫雨桐回来之后又匆匆离开的事情,是他救了经脉错乱的自己。 他又帮了自己啊,如果没有他的话,自己怕是就要死在这个破旧的小屋当中,死在距离家乡千山万水的这处陌生的土地。 小少年抿了唇,眼神闪闪烁烁,后又叹息一声,脸颊有些发红,他望着铺在桌面上的烛泪,喃喃道:“我一定要和他说声谢谢,一定要。可是,现在又要怎么办呢?” 他赤着脚坐在床上,蜷缩着身子,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在双膝之间,眼神是在人前从未暴露过的软弱和迷茫。 “小白狐,三清教不愿意收我,连耀真人的面我见都见不到;现在虽然进了如微阁的山门却被梵清真人拒之门外,他也不愿意收我做徒弟,我究竟该到哪里去学习纯阳一脉的开山之术呢?” “那人只告诉我这世间能帮我劈开冰墙的唯有这二位真人,现在他们都不愿意收我做弟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还要不要继续留在如微阁……还是再去寻找别的方法?” 小白狐歪着脑袋看着夏溪风,又嗷了一声。 “我不能把事情告诉梵清真人……修真者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绞杀我们,就像当年将我们逼到了极北之境一样,就像咒印师对我们下的恶毒诅咒。我们被困在那里,他们求之不得……” 小少年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些微的恨意,随即又软了下来,继续哀声说着心中的苦闷。 “父亲他们都在冰墙后等着我,整个族群上上下下五百余人的性命都系在我一人身上。” “如果有人愿意告诉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将他们救出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要了我夏溪风的性命,我也愿意。” “可是……没有人,没有人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将他们救出来。” “小白狐……” 白狐幼崽歪着脑袋看着夏溪风,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它听不懂小主人在说什么,只是感觉他快要哭出来了,于是它犹豫了一下,像是它死掉的母亲曾经对它做过的那样,轻轻地温柔地舔着小主人的手。 它很喜欢小主人,从小主人将自己从那片可怕的林子里救出来的时候开始。 小主人会很温柔地抚摸着自己,只是这样,对它来说就很幸福了。 “嗷。” 夏溪风扁了扁嘴,将涌上来的眼泪憋了回去,他将小狐狸抱起,将脸贴在它的脸颊上蹭了蹭,轻声道:“总会有办法的……会有的……” “你醒了。” “谁?” 低沉的男音骤然出现在屋内,夏溪风一惊,随即看向声源,那处被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角落里隐隐绰绰地有个人影,夏溪风难以辨清其形容,只得紧绷着浑身的肌肉,将手悄悄探到枕头底下,摸上藏在那里的一把匕首。就连他身边的那只白狐幼崽也低低地哀鸣一声,颤抖着躲在夏溪风的身后。 “嗯?你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 来人渐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随着那人的全貌逐渐暴露在眼前,夏溪风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震惊,稚嫩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见此情形,那声音又道:“可怜的孩子,是我不好,贸然出现把你吓到了。” 来者是个看起来极为年轻的男子,个子极高,披散着及腰的墨色长发,只在尾端用黑色的绳子松松地束了起来,衬得苍白的皮肤泛着一种病态的色泽。 他眯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精致却苍白的面容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当初多谢你好心地将我埋了起来,免去了我被野兽啃食的危险,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完整地出现在你的面前,也许会少一条胳膊,也许会少一条腿。” 夏溪风沉默不语地看着男子,一直保持着警惕心,“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并未回答,只四下看了看屋内,说道:“只你一人睡在此处?我来如微阁前便在想会不会在这里和你相遇,毕竟,是我告诉你,连耀和梵清有可能会教你开山之术。此番再遇,真是叫人欢喜。” 夏溪风蹙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视着男人,似是想要看透男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他夏氏一族与常人有异,因生有兽骨,介于人族与兽族之间而不为寻常修真者所容,然而,不容否认的是,他们的确有兽族的血性,每年生辰便会发作,届时六亲不认,杀意大涨。 先祖因此带着族人一路迁徙,移居到极北之境,可即便如此,在进入冰谷之前,他们整个夏氏一族都受到了咒印师的诅咒。 每个夏氏一族都生有残疾,这是个不灭族不休止的诅咒。 这是他的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的秘密。 十年前,他行至云临都郊外,本是饥寒交迫,可偏偏又赶上那年的生辰,体内的妖族之血正沸腾不息,却见此人正浑身抽搐地躺在路边。 巧合之下,那人帮他镇住了每年生辰便会苏醒过来作祟的妖异血脉,却误饮了自己的血液。 此番一来,自己族人的秘密自然是遮掩不住,而整个清冥大陆都已经知道他们夏氏一族被一堵天谴冰墙冰封在极北之境。 后来,男人就将斩断冰墙之法告诉了他,可没过多久,男人就断了气。 回忆完这些,夏溪风更是不解,他那时虽然心智有些迷乱,可后来稳定下来之后清楚地记得,男人那时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是他亲手将男人埋葬在足有五尺深的深坑之中。 他不该还活着的。 会不会……不是同一个人? 男子似是看穿了夏溪风的想法,只勾起几乎毫无血色的嘴唇,微笑道:“那日将死之人的确是我,也是我告诉你的那些所谓的秘闻。不过……” 男人如猫一样的立瞳微微收缩,压低了声音续道:“虽然古书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也有一句话是‘画皮画脸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那时见你情绪极为绝望,便为你存了个活下去的念头。可我又怕我化境归来之后寻不到你便编排了这样一个秘闻,这世间,其实从来也没有什么开山之术啊。巍巍青山,哪里是凡人之力所能劈开的呢?更别提你那堵让整个清冥大陆的修者都毫无破解之法的冰墙了,不然,哪里会叫神裔们降下的天谴呢?” 夏溪风身子一僵,随即绝望与愤怒一齐涌了上来,身子如坠冰火两重天。 他的双眼赤红,颤抖着声音问道:“你骗我?!” “你且莫恼。”男人蹙了漂亮的眉毛,安抚道,“我既然敢来此与你明说此事,自然是有别的办法帮你,那堵冰墙并非无知修者们所说的天谴,而是在冰皇三目残留之力的作用下而形成的禁制。” 他从未听过如此荒诞的说法,夏溪风已然无法相信男人的说辞:“你究竟是何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啊……”男人侧过头,漆黑的眼睛中闪烁着奇异的色泽。 咣的一声,一阵狂风吹过,将那扇本就不结实的木门吹了开来,鲜红的腥味随即随着夜风被灌入屋内,一阵阵极具压迫性的威压扑面而来,夏溪风怔怔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巨大眼球。 那是只属于野兽的眼球,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正死死地盯视着自己。 男人低低一笑,说道:“本座名唤姬奉,此次虽是专程为了野轨而来,可却也是为了将你这夏氏一族的遗孤,天生便具妖骨之人收归已有。待驯化之时,你当称我一声主人。” *** “别乱摇了啊!再摇我就要咬你了啊!”光着屁股的小童子趴在花恋流年的一朵花中央,小胖手紧紧地扒在花瓣上,身子随着毒哥舞弄着花恋流年而不停地摇晃着。 “啊啊啊,我真的要咬你了!” 莫雨桐闻言顿了顿,那器灵眼中一闪光便趁机顺着花恋流年往前爬,圆瞪着眼,龇着一口白牙真的就是一副急欲下嘴咬上一口的模样。 莫雨桐见状一晃,那器灵的身子便差点从花恋流年上掉下去,小脸吓得惨白,“别……” 莫雨桐疑惑地说道:“你不是器灵吗?像是剑灵之类的不都可以融在法器之内,你为何只能在上面趴着?” 见那小器灵瘪着嘴不说话,莫雨桐坏心眼地挑高了眉毛,握住花恋流年的手一抬,似是要将其就势翻个个儿,那器灵见此情形,骸得小脸血色全无,下一刻似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大声嚷道:“啊啊啊,别翻别翻!我会掉下去的,真的会掉下去的!因为这武器还未承认我便是它的器灵啦!是我一直赖着它……只与他融了一半……” 莫雨桐失声笑道:“居然还有如此滑稽之事,还有法器不愿意要器灵的。” 一旦拥有器灵,法器就像有了一个能源一般,除了借用法器之主的清气施展强大术法之外,还可借用器灵的清气。两者施展出来的术法差距,岂止是天壤地别。 小器灵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昂着头不满地嘟囔:“亏得老夫告诉你们从须弥极境离开的近路,不然凭借着这处扭曲的时空构造,你们若是按照原路返回,必得叫紊乱的清气绞杀成一团肉泥,居然你们还敢笑话老夫!” “一口一个老夫。”莫雨桐又坏心眼地摇晃了花恋流年,“何必非要学宁枫的样子?” “因为那是老夫……是我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小器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而且,我也没有名字。” 一直沉默着看一大一小两人折腾的连耀,淡淡地瞟了一眼小器灵,想起那小家伙也不过是三岁的年纪,却因早慧而格外沉稳安静,全然不似这个小器灵那样吵闹。 自己……还未知道小家伙的名字啊…… 连耀心中惋惜,冷清的目光定格在小器灵的身上,对莫雨桐说道:“你便给他取个名字罢。” “取名?” 莫雨桐一怔,万万没想到连耀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再转念一想,怕是连耀看见小器灵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让他动了收徒念头的小家伙。 而那个小家伙……正是不才在下…… 抿了抿唇,莫雨桐尴尬地望向连耀,说道:“连耀真人还在惦记着你想收徒的那个孩子?” 连耀闻言沉默了片刻,最终他叹息一声,说道:“我并非执念于此,只是可惜了这个机会。更何况,他现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曾答应会护他周全,直到他寻到了合适的归宿。” 莫雨桐心中一动,愧意更深,连耀如此待他,一片赤诚之心,而他却在担忧一旦被连耀真人知道了,那两日一夜赖在怀里卖萌撒泼的孩子正是自己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的话,会将他就地绞杀…… 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喉咙一动,正要将真相说出来,却听小器灵忽然拔高了声音,叫道:“快架起防护的术法,这处树洞走到尽头便可直接到如微阁外门后山了!” 随即,一阵压迫之风乍然而起,莫雨桐按照连耀所教之术撑起防御结界,在跨过某一道界限之时,忽的狂风四起,枝叶横飞,轰隆隆的声响犹如火药爆炸一般不停在耳边炸响着。 莫雨桐一路咬牙顶着飓风前行,仍是感觉到那劲风如一道道细小的利刃一样刮过他的皮肤。 就在这时,连耀不动声色地走到他的身前,一道紫色的光芒笼罩了下来,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 莫雨桐怔怔地看着稳步走在他身前的连耀,一身蓝衫的男子有着宽阔的肩膀,将来自前方的众多压迫都尽数地挡了起来。 一时之间,莫雨桐竟然心跳如鼓。 ☆、49·无巧遇,不救人。 穿过狂风呼啸的树洞,莫雨桐与连耀再次沐浴到阳光之下,便见眼前尽是一片明亮,一道冲天光柱正伫立在北斗七殿之间,整处世界都被晃得如同落满了皑皑白雪,泛着一股虚幻的苍白,就连那层层叠叠的绿叶也蒙上了一层白晃晃的光芒。 连耀见状,幽紫色的眸子微微一沉,叹道:“不想几十年后再见,梵清真人的境界居然精进如此,只是不知这如此大范围的剑芒究竟能撑到何时。” 莫雨桐捻了捻绿叶,只觉手指尖沁着丝丝凉意,却未曾从上面蹭下些什么,看起来倒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霜一样,他望向连耀,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招数?” 连耀淡淡地说道:“冰凝剑诀第十重,剑覆万物。” 冰凝剑诀是唯在持有冰凝剑的时候才可使用的术法,这第十重的剑覆万物是指将丝丝缕缕的剑意将一定范围内的万物包覆起来,每一样东西都可在剑意的驱使下化作致命的杀招。 即便是眼前这些看似一捏即碎的叶片,一旦在梵清的驱使下动作起来,也会杀人于无形之中。 只是这样厉害的剑诀,必然要耗费极多的清气,即便莫雨桐对其了解不深,也能感觉到,梵清真人撑起这样一个强大的术法需要忍受住多大的痛苦。 不知如微阁现今究竟如何了? “这剑诀一使,辛苦的倒是那梵清手中的冰凝剑。”盘腿坐在花瓣中的器灵,双手抱胸,一派老成地说道,毫不自觉浑身赤.裸,还未长成形的小鸟正大张旗鼓地展示给人看。 连耀让莫雨桐给这光屁股的小器灵起个名字,莫雨桐便给他照着花恋流年起名叫“流年”,仔细一想,这么个文艺的名字按在那小东西身上真真是可惜了。 而流年倒没那个自觉,躺在花恋流年的花瓣里,嘟着小嘴巴打着滚儿一个劲儿的念叨着自己的名字,时不时还打几个嗝,显然是兴奋极了。 依照流年所说,两人现今正在不辍殿的后山上,而梵廉曾经警告过他,不辍殿的后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诸多妖兽,可现下看来,四周万籁俱静,连一丝风都没有,他下意识地看向连耀,说道:“连耀真人,我师父说后山密布妖兽,还另有层层禁制,几乎是寸步难行,真人可有办法?” 连耀的视线依然定格在那冲天的白色光柱当中,淡淡地回道:“禁制已破,不必担心,在剑覆万物的范围内,梵清便是唯一的主宰。” 莫雨桐闻言,问道:“这么说,在这剑芒的覆盖范围内,真人也不是梵清的对手?” 连耀顿时沉默下来,就在莫雨桐暗道自己说错话了的时候才幽幽答道:“可勉力一试。不过,这剑诀他撑不了太久。” 忽然,流年插嘴道:“我都能听到到冰凝剑里剑灵的哀鸣了,怕是再强制撑下去,这把剑就要毁啦!” 器灵之间因都是由清气凝成的,自然有一种微妙的联系,流年所说两人都不曾怀疑,听了这话更是十分担忧。 流年方说完此番话,便见那道光柱倏地变得窄小,不过一息的功夫便消失无踪。 莫雨桐怔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连耀沉声应道:“怕已是极限。” *** 草木茂盛的树林中,一蓝一绿两道身影持着手中长剑,小心谨慎地前行着。 此两人是如微阁的内门弟子,师从梵玉门下,那蓝衫男子名叫凌青,长得剑眉鹰目,极为俊朗,脸盘方正,端的是一副正值的模样。而另一个绿衣男子则气势弱小,长得也极为一般,只是皮肤看起来较为白皙,若不仔细辨认倒和女人一般,正是凌青的师弟凌易。 只见那凌青拨开一侧横生出来的树枝,肃容道:“师弟千万要小心,此时梵清师伯的剑覆万物已经耗尽,没有能够庇护我们的东西,若是待会儿遇到了妖兽,定要小心为上,不必与之顽抗,性命重要,如此才能回去将后山的情况答复诸位师叔。” “凌易谨记。”那绿衣男子点了点头,可神情却不似蓝衫男子那般警惕,说这话时正踩断了一截枯枝,在寂静的林子中发出了“咔”得一声轻微声响。 凌青身子一僵,警告地扫了一眼凌易,见他神情松散,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师弟莫要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你时常闷在房里看书,不知道现今如微阁的局势。现下妖兽横行,内门弟子死伤惨重,就连师傅也难逃妖兽魔掌……” “师兄。”凌易不耐烦地打断,说道,“师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方才梵清师叔已经动用了剑覆万物,如微阁《编年史》中有记,《凝冰剑诀》第十重,剑覆万物领域内一切被剑灵视作敌对的都会化为齑粉,妖兽生来便具备妖气,怎么能逃得过凝冰剑的裁决。非我大意,只是全然没这个必要这么紧张。”他顿了顿,瞥向凌青,似是在观察对方的脸色,见凌青并无不悦,又继续说道,“更何况,师叔们将我们派下来巡游不辍殿后山,不正是想要将我当做替死……” “住口!” 凌青怒道,“你怎可以如此恶意揣度师叔们的想法?!” “本来就是!”凌易也来了脾气,紧紧地攥住手中的长剑,厉声道回道:“自拜入师傅门下,我们只学了三两招常用的剑法和心法,若不是我喜好看书,将书中的一些内容分与你我师兄弟二人,哪里会有如今的境界?师叔们奉行专才之策,将我们这些资质一般的弟子视为蝼蚁,我们不过顶了个如微阁弟子的名头,哪里有什么弟子之实!” 凌青闻言,虽是极为气恼,可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反驳,掌门一直以来忙于闭关冲击元婴,北斗七殿的长老们虽是亲临执教,但实际上指点的的确不多。 可是……他并不认为这是长老们的过错。 修行一道本就是个人的道,若要一味依赖师长,又如何能探得自我大道。 想到这里,他冷静了下来,望着红着眼眶,怒瞪着自己的凌易,叹了口气,安抚道:“无论如何,若是我们不来查看,万一出了事情,这外门几十个弟子的性命就不保了。” 凌易见凌青软了语气,也跟着冷静了下来,师兄说得的确没错,既然事已至此,他们接下了搜寻不辍殿后山残留妖兽的任务,就应当勉力完成。 两人再不搭话,小心谨慎地前行着。 “师兄。”略微低哑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两人俱是一怔,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凌易揉了揉眼睛,随即瞪大双眼,努力想要看清那站在树底下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待看清了来人的衣着之后才放心的舒出一口长气,“原来是外门弟子,怎么还在这里晃悠?” 凌青见状,蹙了眉头道:“这里很危险,莫要在这里闲逛,快些回去不辍殿。” 谁料那弟子根本就没有听见他二人的问话,反而瞪着一双骇人的双眼,一脸迷茫与不解。 “师兄。”段少辰摇晃着身子走了过来,待他走得近了,那两个内门弟子才发觉事情不对,忙提了长剑,运起剑诀,浑身肌肉紧绷着看着那脚步踉踉跄跄的少年。 “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师兄。” 凌易见状,有些慌乱:“他状态不对啊,师兄,怎么办?” “你且小心。”凌青边说边将凌易护在了身后。 “啊,他好像是中了妖兽的术法,你看,师兄,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啊!!” 话音未落,惨叫声骤然而起,那原本身子疲软,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的段少辰忽然一跃而起,顿时血肉崩裂,四肢横飞,冰冷的鲜血溅了出来,泼洒在一侧的树干和土地上。 从少年炸裂开的肉体中间窜出来一只奇形怪状的猴子,面目狰狞,獠牙锋利如刀,折射着瘆人的阴冷寒芒,而它的屁股后面缀着三条尾巴,每一条尾巴的末端都有一圈颜色各异的毛发,妖猴吱得一声凄厉喊叫,猛地甩动起屁股后面的一条长尾,一团火焰骤然而出,袭向那两名弟子。 那两名弟子虽然行事莽撞,但好歹已是开光期,将如微阁的《微尘剑诀》早已练得个通透,早先的惊讶一过便迅速冷静下来,忙敛了心神,横剑相拦,锵的一声,烈焰撞击在兵器上竟然一声清脆声响! 大骇之下忙连退数步,凌青定睛一看,竟是一根如钢针般剑影的猴毛直直地插在了剑刃之上,将剑刃穿了个透彻! 见状,凌青气得目眦欲裂,纯阳师一脉一向爱惜兵器,这手中之剑就如同人一样重要,眼下竟被根猴毛贯穿,实在是不可饶恕,他大喝一声,怒道:“哪里来的妖兽!居然敢——” 话音未落,那原本插在剑刃之间的猴毛居然后续发力,带着一层闪电般的微小电花笔直地将那他的喉咙贯穿! 血如泉涌! “师兄!”凌易一声惨叫,眼眶发红,他跟凌青师兄自幼.交好,两人情同兄弟,此番见师兄居然死在这猴妖手下,既惊又气,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 正欲为师兄讨个公道,却见那猴妖吱的一声叫喊,如疾风一样窜到自己身前,凌青当下骇得面色全无,他向来喜静不喜动,实战经验少得可怜,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挥出剑招,却见那猴妖灵活躲过,即刻化作一道蓝芒,居然就势顺着猴毛钻入了师兄的身子里。 “师兄!”凌易气得浑身发抖,他持剑而立,周身泛起杀意,默念了剑诀,周身清气都汇聚于双手之上,暴起猛地向前而冲,却在靠近凌青之时堪堪止了步子,面色彷徨地看着眼前的凌青。 “师弟。” “……” 凌易虽知此时的凌青师兄已然不是上一刻的师兄,而是妖猴要操纵着师兄的身体,可乍一眼再看到师兄望着自己的模样,仍是忍不住停下了身子。 他终是经验不足,一时软了心肠,这一击半路停住,行至如此已是全然没了杀伤力。 看着师兄眼中暴涨的杀意,凌易面如死灰,微微阖上眼,显然是已经是要放弃了。 师兄,凌易这就下去与你再续兄弟情义! 谁知,下一刻,预料之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反而有温热之血溅在脸上,凌易怔愣地睁眼一看,凌青师兄瞪着惊惧的双眼,惨白的脸色压迫而下,他只来得及伸手撑住凌青的身子,便见那具尸体骤然炸裂开来,入手处的血肉顿时四分五裂。 “师兄!!!!” 那从身体中蹿出的妖兽吱的一声喊叫,还未来得及发出招式,便见方才将其被迫从那人体内激出的剑意逼迫而来,他自修炼出如此技能以来哪里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当下不管不顾地回头,妄想再发出一招,谁料,只一转身,一道肉眼可见的锋利剑芒将它当胸穿过,混杂在剑芒当中的细小剑意将它体内的真气搅和得一塌糊涂,真的就如万箭钻心,疼痛难当! 连挣扎都尚且不及,妖兽只觉身体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惨叫声憋在喉咙里,猛地吐出一口血,撞落在树干上,竟是就此没了气息。 凌易攥住凌青残存的布料,泪流满面地哀鸣着,朦胧的泪眼前出现了一双极为普通的黑色布鞋,顺着帮着布带的脚腕一路看上去,正是一张清润亲和的面容。 那人正望着不远处的蓝衫男子,眼中闪烁着灼灼光华。 蓝衫男子有一张冷傲的面容,薄唇弧线优美,一双幽紫色的双瞳正定定地看向猴妖的尸体,略微蹙了眉头,似是在凝神思索。 莫雨桐再一次拜倒在连耀神乎其技的剑术之下。 方才那一招又是在他丝毫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悄然出的手,他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苍云剑的清吟声骤然而起,身子内部的清气也因此而震荡开,激起一阵燥热,随即便见滔滔不绝的剑意紧追着妖兽而去,将它就地绞杀! 一秒变痴汉…… 真的是不能再帅! ☆、50·无弟子,不觉计。 凌易跪在地上,抱着凌青残存的碎布,满面悲痛,他压抑的情绪堵在喉咙当中,发出了犹如野兽呜咽时的哀鸣,忽然大口喘息一声,似是要背过气去。 莫雨桐见状,忙硬着头皮连声劝慰道:“逝者已矣,你千万要保重身体,这位师兄要是见了你如此悲痛,若是死后有知也会心有不安的。” 方才他与连耀正欲驾驭飞剑直奔须弥极境而去,却没料到忽然感知到了那妖猴的杀意,两人急急地赶了过去,仍是晚了一步。 凌易闻言,身子剧烈一颤,是了,凌青师兄定然不愿看到我这样,他若是见了一定会骂我懦夫,男儿有泪不轻弹,修真者更是以修心为上,坚忍坚毅。 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凌易又将凌青残留的衣物撕成条状捆绑在手腕处,从怀中掏出一面如同铜镜般大小的法器,将手掌拍在顶端碧绿色的清气之石上,便见一道凝绿光柱冲天而起。 这是内门弟子的通信信号,不辍殿后山仍有妖兽,负责通信的内门弟子一见此光柱便能得知此事。 做完这些事情,凌易绷着脸对看向莫雨桐,在认出了他外门弟子的装备之后,肃容道:“前日梵廉真人前来通知,不辍殿后山密布妖兽,梵清真人与梵丘真人便联手前来绞杀,虽然妖兽数量不多,但两位师叔也耗费了些许气力。现下虽然已经扫荡了干净,梵清师叔又降下了剑覆万物的术法,代掌门师伯仍是不安,将我与师兄派下来查看残留妖兽。方才那只妖兽你们也看到了,那样子极为古怪,远不似寻常妖兽,这里危险得很,你快些寻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罢。” 说罢,他又看向连耀,沉声道:“真人修为极高,方才一剑非常人所能,能得出手相救,凌易感激不尽。若是可以,还望真人能够护送这位弟子安全地前往不辍殿。” 莫雨桐见他面上竟是有以死相搏的狠厉,不禁默叹一声,问道:“师兄你呢?” “我?”凌易一声冷笑,提起了手中长剑,健身宽约两指,剑锋上染满了凌青裂体时的鲜血,“我当然是要继续巡视下去,我与师兄领的便是这个命令,至死方休!” 说罢,他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满是要与那些妖兽决一死战的决绝。 莫雨桐无奈地蹙了眉头。他望着因愤怒而双目充血的凌青,叹了口气:“他真的希望你就这么死掉吗?” 方才凌青裂体而亡前的一幕,怕是连耀和眼前这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凌易都未发觉。 凌青虽然身体被猴妖控制住,可方才在凌易逼近其身之时,凌青显然夺得了身体一瞬间的控制权,对着面如死灰,决心死在自己掌下的凌易挥开了手。 虽然弧度不大,但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莫雨桐的眼中。 凌青想要凌易活下来,拼尽了最后一丝的生命。 莫雨桐心里其实也蛮纠结的。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总会看到这样的内容:殉情。 为爱情,为亲情,为友情,可死的人真的愿意你为他而死吗? 有时候选择生死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当你珍惜的人的愿望和你内心的选择在相悖的时候你又该如何处理? 莫雨桐扪心自问,他还不知道这个答案。如果有一天,那个让他心甘情愿地抛弃生命的死掉了的话,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选择为他报仇,还是带着对他的想念活下来。 …… 想到这里,莫雨桐一个激灵,赶紧合上了大开的脑洞,刚才的气氛那么凝重,让他都想歪了。 这么复杂的哲学问题,还是等他先找到了那么一个人再说吧。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你娶我可好……尼玛得先有个少年啊! 虽然多嘴说了那样的话,莫雨桐却有自知之明,他并没有权力决定凌易的选择。 想生还是想死,全由着他的信念。 凌易闻言,整个人忽然安静了下来,他紧绷着身上的肌肉,下意识地摸上手腕上的凌青的遗物。 “我……” “噤声。”一直沉默的连耀忽然出声道。 心里一紧,莫雨桐忽然转头望了一眼天边渐渐西沉的落日,抿紧了唇,心中涌起不祥之感,连太阳穴都隐隐地生疼。 方才他便察觉到哪里不对,自从进了不辍殿,他几乎日日与这处后山相处在一起,这附近又是他常来的地方,周遭几棵树,哪里背阴处有可以吃的蘑菇,甚至连狡兔的每一处洞穴都探得个一清二楚。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异样的地方,但一时之间又捉摸不透,忽听连耀沉声说道:“你方才说得对。” 莫雨桐:“?” “万籁俱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莫雨桐怔然而醒,终是将那层朦胧的模糊之处弄了个明了,“是了!此刻分明是初春,周遭却草叶衰败,毫无生机,连虫鸣声也隐匿不见!” 凌易忽的睁大了眼睛,胆怯地退后一步,握着飞剑的手正瑟瑟发抖,“这、这……” 不知何时,周遭围满了人,那一个个的摇晃着身子,步履蹒跚,似是没有脊梁骨,软趴趴地向着三人围拢了过来。 打头的那名弟子低声咆哮了一嗓子,莫雨桐移目过去立刻认了出来,分明就是那日黑狼妖兽来袭之前,躲在不辍殿正堂里,神采飞扬,絮絮念叨着夏溪风八卦的那个少年。 他大惊失色地将这些人一一扫视过去,惊骇地道:“他们都是外门弟子。” 再仔细一数,统共十七个人,然而却没有夏溪风的身影。 外门弟子当中,他与夏溪风最是熟稔,眼下见此情形一半放心一半忧心。放心的是夏溪风逃过了此劫,却也担忧,夏溪风遭遇了别的不幸。 来不及多想,那十余名外门弟子便围了上来,目下两弯乌青阴影,与方才段少辰的形象极为相似。 凌易见状,冷汗涔涔坠下,怕是这些外门弟子体内都藏着一个妖兽,一个像那只妖猴一般的妖兽。 难道…… 念头一起,凌易如坠冰窟,道:“莫非先前被梵清与梵廉师兄杀死的妖兽们皆是幌子,而真正的妖兽正藏在这些弟子的身体里?!借用人类肉体的气息来遮掩住自身的妖气!” 虽然还有许多地方想不通,比如说妖兽体型如此庞大怎会进入这些弟子的体内,但事情发展显然与事实相差无几。 凌易只觉着笼罩在如微阁上的一个惊天阴谋:“天玑殿草木繁茂,百草皆可为药,众多内门弟子听从了梵丘真人的安排,正聚在那里疗伤,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怕是将妖兽们聚作一堆了!” 莫雨桐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涔涔的冷汗爬满了后背,他紧握着手中的花恋流年,暗道,这该死的师徒召请系统,为什么是单方向的,要是梵廉也能召请他,他瞬间就能到梵廉的身边! 莫雨桐道:“我们快些将笛子送给师傅。” 连耀并不答话,却将苍云剑横了起来,平抛至空中,一瞬间爆发出的煌煌剑意将苍云剑的身形都隐没在虚空之中,随即剑身暴涨,化作原来的三倍有余,莫雨桐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身子一轻,一道强大的吸引力拉扯着他前面,正欲反抗的时候却听见连耀平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且先与他去寻梵廉真人。” “连耀……你……”莫雨桐怔怔地看着连耀,在苍云剑的光华中,连耀清冷如莲的双眸正定定地望着周遭围堵上来的妖兽,那里面平静得如同丝毫不见涟漪的水面,让人看不透半分情绪。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手掌里似乎还残留着变作孩子时,连耀衣襟的触感,不知怎么,躁动的情绪居然平复了下来。 有一种人,他生来便能给人带来安全感,所有的困难一旦摆在了他的面前,就不会再被称之为困难。 连耀便是这样的人。 你永远都不想和这样的人为敌,还好,连耀和他目前是站在同一阵营的。 与莫雨桐一同踩在苍云剑剑身之上的凌易见此情形,内心中百感交集,脱口而出:“真人!纯阳师一脉,若是没了法器又如何施展术法?真人,我的御剑术虽承载两人有些吃力,可眼下……” “不必多言。”连耀冷冷淡淡地打断道,幽紫色的眸子微沉,语气平静地解释道,“时间紧迫,多得一分是一分,你二人速速前去即是。还是……”他忽然侧过头看向莫雨桐,莫雨桐不知连耀眼中深处积淀下来的情绪是什么,只觉着身子一僵,似是被那目光锁住了一般,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连耀沉声道,“苍云剑在你手中,我总会寻回来的。” 那话似就在耳边低语着,莫雨桐脑中轰的一声,隐约有了耳鸣的感觉,心脏也咚咚咚地剧烈跳动着。 连耀的长相与性格都太具侵略性了,一旦你靠得太近便会不知不觉地折服在他的魅力当中。 而无论是温柔时的连耀,还是冷傲时的连耀,莫雨桐都曾见识过。 即便如此,莫雨桐仍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咬了一口舌尖,鲜血和疼痛让他脑子有了片刻的清醒,他不甘示弱地回望着连耀,不愿屈服在连耀的威仪之下,毒哥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淡淡笑容,满意地看着连耀双眸似是闪烁了一下。 “真人,妖兽便麻烦你了。” 这短暂的对视不过片刻便结束了,待莫雨桐眼前白光一闪,身子便随着苍云剑腾空而起,那柄剑早已有了自我意识,在连耀的暗示下,笔直而飞快地向着天玑殿的方向飞去。 滔天蓝芒暴起,将半边天空都炫得一片明亮,莫雨桐怔怔地看着那光芒中的身影,如泰山一般的沉稳,八风不动。 “天啊!”凌易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叫声,“那位真人居然会使得清气师的术法,两脉双修,那是元婴期的大修为,大术法!他、他……他是连耀?!” ☆、51·无连耀,不逆天。 苍云剑平稳地落在了天玑殿西北一隅,莫雨桐从飞剑上跳下,丝毫不敢大意地压低了气息,也不用他命令,极通人性的苍云剑便漂浮在他身后,散发着微茫的剑意笼罩着莫雨桐。 莫雨桐对凌易道:“不知这位师兄怎么称呼?” “凌易。” 莫雨桐道:“凌易师兄,在下莫雨桐,不知那些妖兽都被聚集在了何处?” “就在梵廉师叔的木屋前方,由梵紫师叔们下的诸多弟子照看。” 莫雨桐颔首,此处距离梵廉的木屋还需走上将近两刻钟,而未迷林即在树屋正前方,再走得近些了怕是就没有现在这么安静了。 莫雨桐四下望了望,又道:“现今天玑殿还是一派安然之色,可见妖兽的计划尚未暴露,还未引起杀戮,我们快些赶去寻我师父。” 周遭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只是落日西垂,天色昏暗,增加了两人视物的难度。可莫雨桐既已因青黄灵蛇阴差阳错地开了窍,后又因橙玉冰晶而提了境界,现今正是修真者的开光中期,于黑暗中视物毫无障碍,倒是凌易,虽然已是开光后期的修为,仍是无法将三丈外的东西看个清楚。 莫雨桐见他面有惴惴,也不知是被妖兽们的惊天计划吓了一跳,还是被连耀的境界吓了一跳,只得踌躇了一下,才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师从御兽师梵廉师傅门下,所使得的术法便是御兽师一脉的召唤之术,待会儿不知会有何危险,我现下将御下的妖兽提前召唤出来,你莫要惊慌。” 外门弟子只有进入内门之后才算是真正入了如微阁的墙闱,才会有相应的师傅为其取名,抛弃旧时名字,以记斩断红尘。 “不会,莫师弟说的是哪里的话,凌易怎会被小小妖兽吓到。”凌易笑容僵硬地说道,话虽如此,可他亲眼见过妖兽如何是屠戮内门弟子的,即便也有数十只被他们联手绞杀,但是再次回想起那鲜血淋漓的场景,仍是叫平日里只好埋头读书的凌易心惊肉跳。 莫雨桐颔首,随即将自制的木笛凑于唇边,几个高低起伏的音节响毕,便见两条蛇尾绞盘在一起的巨大灵蛇出现在眼前。 青黄两蛇同时俯下身子凑在凌易面前,蛇瞳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凌易,黄铜色的那只甚至还伸出分叉的蛇信子在凌易面上舔舐了一口。 被那两双阴冷的眸子同时盯住,凌易身子一抖,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这、这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相貌清俊的年轻师弟居然会有如此骇人的妖兽,若是这妖兽反水,那又该如何? 书上有记,御使妖兽的音律强弱全凭御兽师的修为高低决定,他不知莫雨桐的实力如何,若是待会儿遇到了其他的御兽师,这么强大的妖兽便很有可能会成为敌方助力。可一见到那妖兽双目中的警告意味,他便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让莫雨桐叫妖兽收回的想法在嘴边盘绕一会儿后,这才悻悻地咽了下去。 而一直趴在花瓣里瞧热闹的流年吓得直接躲在弟子前段的蝴蝶后面,借以那做工精致的双翼挡住自己瑟瑟发抖的小身体。 莫雨桐失笑,拍了拍两蛇的身子,说道:“别闹,吓到人家了。” 两蛇闻言,同时直了身子,盘绕在莫雨桐身体周围,将其护了个密不透风,可却独独留下了苍云剑所在的位置,似是对它极为害怕。 突然一阵阴风怒号,地面剧烈一颤,随后余震不断,晃得两人脚底打转,几乎站立不住,凌易身体紧绷,在这邪风中嗅了嗅,忍不住惊道:“怕是只修为不低的妖兽,这等难掩恶臭的妖气不知杀了多少人!” 莫雨桐惊讶地看向凌易,他并未察觉空中的气息有何异样,只是觉着这阵狂风来得突然而又惊人。 凌易面露赧意,说道:“我生来嗅觉过人,能凭借着气息判别来人,像是狼狗一般,你莫要笑话于我。” “哪里。”莫雨桐只觉着新奇,“这等能力,羡慕且来不及。” 凭借气息辨人,那且不知所有伪装在凌易的面前都不可一击? 凌易闻言,面有恨意:“可我却仍未判别出林中的那名外门弟子,平白叫凌青师兄送了性命。” “好小子,这只鼻子当真如此厉害?”突然,有阴沉的声音响起。 两人忙定睛望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正踏着稳劲的步伐向二人走来,他长得极为俊美,连女子都自叹弗如,面如敷粉,唇若点朱,一双丹凤眼顾盼生姿,极为撩人。 凌易辨认了一番说道:“这是云临都的云家小幺,云六郎!” “小子有些眼力,竟还能认出本公子来。”云六郎冷笑一声,乜斜着眼瞟了一眼凌易,浑然不将其放在眼里,“快快跪下磕几个响头,叫声爷爷,待在此处迟早要死,本公子就赏你们个舒坦的死法,喂了我家的宝贝,也算是你们的造化!” 凌易低声解释道:“云家世袭御兽师一脉,千年前是叱咤一方的风云人物,然而到此一代却是没落到连普通百姓家都不如。家中年轻子弟一个个相继死去,这云六郎早年离家,以图寻求能兴复家门的大妖,却没想到就此销声匿迹,他居然没死。” “御兽师?”莫雨桐越过云六郎,向着他的后背望去,又四下眺望一番,并未见到什么妖兽,再一想起方才地动山摇的一幕,不禁暗忖不知这云六郎御使的究竟是什么妖兽。 tab一锁定,莫雨桐一怔,那头像里面正是个圆圆滚滚的暗绿色东西,背部覆盖无数凸起的鳞甲,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只乌龟。 这一下确定了目标的模样,莫雨桐扫视过去,一眼便就瞧见了云六郎的妖兽。 那不过是只拳头大的乌龟,正趴在云六郎的脚边,周遭狂风呼啸,掀起云六郎玄黑色的长袍下摆,竟是将那乌龟的身形给遮掩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乌龟骤起发力,忽的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四足蹬地的同时竟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将那方土地深深地踩陷了下去。 它猛地变作一个小球,身后带着一串虚影的尾巴,向着莫雨桐激射而来。莫雨桐躲也未躲,两脚一并拢,将笛子凑于唇边,随手甩上去迷心蛊,又接一个千丝,那如弹丸般的身形骤然凝滞在空中,随即青铜色的灵蛇巨尾一甩将那团成一个球的乌龟骤然击飞,连连撞断了十余棵巨树才堪堪停住了身形。 云六郎见状,惊骇得面色全无,他这只宝贝妖龟自成形以来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惨败,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本就不是莽撞之人,见此情形,勃然大怒之后便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心道:眼前这个青年极为不好相与,方才那招式太过诡异,只听方才笛音一响,那宝贝妖龟怎的就突然被定住了一般,他身边那两只妖兽都未曾有过动作,难不成还有第三只妖兽不可? 再一细想,此想法显然不能成立,同时驾驭三只妖兽那得需要融汇期的大境界,本身修为也需得到元婴期才行,眼前这个青年,分明只有开光期的修为,哪里能够做到同时驾驭三只妖兽? 一时之间,倒叫莫雨桐迷惑了过去,然而只这片刻的迟疑便将原本掌握的先机让到了莫雨桐手中。 莫雨桐见云六郎面有迟疑,当下将其锁定为tab的目标对象,迷心蛊丢了上去之后,紧接着丢上千蛛万劫手的五种技能,一连串毒物在云六郎身上炸开,果然见到云六郎黑了脸色,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一般的御兽师,全凭妖兽的本事施为,本身攻击性较低,虽然不乏两脉全修者,但这样的修者一般两脉都无法同时精通。 而毒哥则不一样,他虽然算是御兽师,但是他有基三的技能系统在,本身就有一套不同于这个世界任何功法的招式,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灵蛇的威力又得到了放大,还具备了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对付妖兽的时候免了他费心指挥的烦恼。 莫雨桐与灵蛇已能够进行心灵对话,只一句淡淡的“拖住他的妖兽”便见两条灵蛇其一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猛地激蹿而去。 被控住行动的云六郎惊恐万分,当下抬起手中的铃铛,一边摇铃一边厉喝道:“现……!”谁知此言一出,骤然噗出一口鲜血来,正是蛊术与毒素相合而成的爆发,将他召唤妖兽的动作断在了中间,与此同时,蹿前的黄铜色灵蛇将他手中的碧色铃铛拍落在地,随即尾巴一卷,将云六郎整个人卷了起来。 “啊啊啊——”云六郎连声惨叫,凄厉之际响遏云霄。 原本因毒哥这一系列快如闪电的动作而陷在惊愕当中的凌易则蓦地清醒了过来,惊叫道:“快止住他的叫声。” 当下一弹指,手中飞剑转了一圈,现出重重剑影汇聚而成的圆盘,向着云六郎拍去,云六郎当下没了声息,阵阵惨叫都被封锁在了剑影凝成的禁制当中。 云六郎周身多处骨裂,此时正奄奄一息,被青绿灵蛇放落在地的时候已是入气少出气多,快要不行了。 其实若说在云六郎的常态之下,单凭莫雨桐实在是难以对付,此次莫雨桐胜就胜在他先利用了云六郎的大意,后又利用自己这奇异的基三系统勾起云六郎的谨慎,在这两重心理攻势之下,云六郎这才有了空隙,让毒哥有可乘之机,在云六郎御使妖兽之前将其拿下。 而之前那只妖龟则因没了云六郎的指示而安静地缩在龟壳当中,浑然不动。 莫雨桐擒下云六郎之后,先将其使用的铃铛一举损坏,随即放心地舒出一口气。 凌易已然为莫雨桐方才展现出的实力所折服,他一直以为都少有主见,以前凌青还在的时候便总是询问凌青的意见,当下不自觉地问道:“如今怎么办?” 莫雨桐见云六郎被锁在剑影当中,问道:“你可否将他一直困在阵法之中,带着他前行?方才听他的语气,应当是这一些御兽师中的魁首,与其等着一个个消灭那些妖兽,倒不如尽快将这些操纵妖兽的御兽师解决个干净。”虽说如此,但莫雨桐敢肯定,真正要将野轨收伏的人并不是云六郎,云六郎虽然厉害,但却比不上那日死在连耀手中的眉山老祖,亦不能让老祖折服,任其所用。 凌易当下点头应是,咄得一声轻喝,便见云六郎整个被剑影托了起来,因这瞬间真气的震荡,云六郎又是噗出了一口鲜血,满是怨怼地瞪视着莫雨桐,而毒哥却浑然不为之所动,只偶尔还对其淡淡一笑,气得云六郎瑟瑟发抖。 两人又继续前进,待远远望见梵廉木屋的时候,莫雨桐便停下了步子,他对凌易说道:“未免打草惊蛇,凌易师兄先带着云六郎藏起来吧。若是待会儿你见我两蛇并立,便将云六郎带出来,虽然未必能将他当做人质,但多得一条后路是一条。” 凌易点头应是,说道:“你且放心,我定然看好云六郎,不辱使命,你要小心。” 莫雨桐颔首,随即检查了一眼被丢进包裹中的花恋流年,深吸一口气,向着树屋走了过去。 树屋前满是身着各色衣裳的内门弟子,或坐或躺,一个个虽然负了伤,但显然精神不错,周围一些妙龄女弟子正忙着给他们包扎伤口,有些男弟子被女子的纤纤妙手一碰羞得都红了脸。 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妖兽附体了啊…… 场面一派和乐融融,但莫雨桐心中却一直惴惴,不安的情绪从未消失。 他虽然宁愿凌易的猜测就只是不成立的猜测,但眼下还是小心为上,一切合乎情理的不利揣测都应该得到排查。 梵廉正坐在树屋上吹笛子,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一脚搭在树屋前的木制平台上,一脚悬空,吹奏的曲调祥和安宁,而眉宇间却满是掩饰不住的凝重。 幽幽笛音在周围飘荡着,莫雨桐拔足一跃,轻功一起便落在了梵廉身边。 “师傅。” 梵廉早就感受到了莫雨桐的气息,淡然地说道:“在一番厮杀不知牺牲了多少弟子,亦不知死掉了多少妖兽,哀鸿遍野,血流千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雨桐:“……” “修真者讲究修已修身,唯有身心俱是坚忍才能得窥大道。几千年前曾有一邪修,天资极高,一路杀伐,整个清冥大陆无人可及,活过七百年终是成就大道,一举突破灵虚期,有望撕裂虚空,让太古铜门得以现形。然而,在此之前,他却应了天劫,只一道万钧雷霆劈下便神形消散,那惊雷残音在天地间响彻了整整十天十夜。”梵廉沉声说道,“修者修行一般不会应劫,只因人族比之妖兽一族更懂得隐忍欲.望,不至于因膨胀的欲念在神裔之间引起祸乱。而那修者却糟了如此大劫,你说,这是因为什么?” 他并未等莫雨桐回答,径自说道:“人在做,天在看。神裔虽说早已退居太古铜门之后,但他们仍是在看着这片他们创造出来的土地。” “修真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好生想过没有?” 莫雨桐仍是沉默不语,他其实并未想过这么深奥的问题,若要细说,他只是莫名其妙地带着基三系统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起初的时候,惊讶过后,他便淡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边感受一下这个与现代社会浑然不同的修真.世界,一边寻找着回去现代世界的方法,可时至今日,一路被橙玉冰晶牵引着走,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冥冥之中,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不再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 他不忧心如微阁强大还是没落,却担忧着梵廉的性命,想要复活梵紫;他不奢望能够撕裂什么虚空,去到什么神裔居住着的地方,却渴求着如同连耀一样强大而惊人的实力。他更是对所谓的冰皇三目的传说而感到好奇,对将他牵扯到这个世界中的橙玉冰晶而感到好奇。 “有时候,我真想,若是一生平平淡淡,跟凡尘中人一样,耕田放牛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梵廉叹息一声,陷入了无限神往当中。 莫雨桐心道梵廉大概真的是累了,清冥大陆的很多修者选择修真一途,无非一是渴求延年益寿,二是希望得到强大的力量,而梵廉修炼至今,境界修为俱是不算太高,周遭亲近之人却都相继离去,师门又遭遇如此大难,眼见着在意的事物一个一个地被损毁,心灰意冷也是难免。 可现下却不是如此放纵疲倦埋没斗志的时候,莫雨桐将花落流年从包裹里抽了出来,递给梵廉,说道:“师傅,我将宁沙师祖的笛子从须弥极境中带出来了。掌门师尊说希望它能对你有帮助。” 下意识地一扫,莫雨桐居然没有发现流年,他暗自忖道:“这器灵只与花恋流年融合了一半,可以随地乱跑,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梵廉一脸讶然,随即喜出望外,他颤抖着手接过花恋流年,满是怀念地将那把笛子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叹道:“自从它被宁沙师祖封存起来后便也再不曾露面,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能够有幸再次见到这把笛子。” 莫雨桐留待梵廉缅怀了一会儿旧事之后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师傅,徒儿前来还有一事。” “怎么?”梵廉见莫雨桐神情凝重也沉下脸,细心听着莫雨桐的叙述。 莫雨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要地与梵廉一说,却梵廉脸色一变,拧眉细思了片刻后,犹豫地说道:“这……妖兽进入修者体内……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莫雨桐道:“眼见为实,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太相信。弟子并非要求师傅将这些内门弟子如何处置了,只是希望师傅能够划一道禁制,将其暂时封闭在禁制当中,若是没有异常那便是极好,若是有……”后面的内容,自是不用多说。 梵廉沉吟良久,心道莫雨桐所言在理,现下情况危急,多得一分谨慎是一分。 正欲颔首答应之时,却听见凌易慌张的声音响起,正连声叫嚷着莫雨桐的名字,莫雨桐转身一看,凌易乘着飞剑一路摇摇晃晃地疾奔而来,大嚷道:“莫师弟,我有辱使命,那云六郎趁我不备,挣开禁制逃了出去!”说罢,咳出一口血来,莫雨桐方见他左肩处被什么洞穿而过,拳头大的血洞狰狞得吓人。 他忙切了补天,给凌易跳了一个冰蚕,见血势逐渐止住了,才问道:“他往哪里逃了?” “天上。” 话音方落,树屋顶端竟是罩下了一片阴云,莫雨桐抬首望去,只见乌云翻滚,似是隐藏着万钧雷霆,黑压压的天空就在头顶上,仿佛一伸手便能触及到苍穹一般。 “小兔崽子,方才是本公子大意了,这会定要与你再次来过!” 云六郎正乘着一只吊睛双翼白虎,将牙齿磨得咔咔作响,怒容道,“今日本公子便要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白虎咆哮一声,双翼扇动,便掀起两道旋转不停的飓风,几人耳中顿时嗡鸣作响,莫雨桐还未作出回应便见梵廉吹起花恋流年,从林中猛地蹿出一道银光,随即腾空而起,飞掠至白虎身侧,竟是出其不意地一口咬在白虎颈项间,顿时血涌如泉。 原本没想到灰狼能一举突破罡风咬伤白虎,梵廉先是一惊随即叹道:“宁沙师祖的笛子果真厉害!” 莫雨桐见状,忙吹响了笛音,两条灵蛇交缠而上,竟是一左一右将白虎的两翼卷了起来,硬生生地往地面上扯落。 白虎摔落扑上来咬在颈间的灰狼,又扑扇着翅膀想要将两蛇抖落,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震颤着,而趴在白虎背上的云六郎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白若敷粉的俊容登时骇得血色全无,原本多处骨裂只勉强做了应急治疗的地方再次疼痛起来,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狼狈让云六郎羞愤欲绝,他瞥了一眼正震惊地望着这边的内门弟子们,心中渐生恼意,这些明明都可以成为他的助力,却因师傅的吩咐而不能轻举妄动。 师傅缘何要去接那个夏氏族人,不过是个兼有人心和兽骨的异类,是个见不得光的畜生罢了! 徒留他一人在这里看着这些躁动的妖兽,却遭遇了这样的奇耻大辱。 正如此一想,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何时,树屋下居然站了一个黑衣男子,正微微笑着望向这边,深邃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只淡淡地瞟了一眼莫雨桐与梵廉二人,显然不将其放在眼中,随即对云六郎说道:“六郎,是我的不是,让你受苦了。” 云六郎见状,咬了咬唇,压下心中的涩意面色狠厉地道:“师傅既知我受了委屈,那便帮六郎杀了这群畜生!” 黑衣男子正是姬奉,他双手拢在袖子当中,听了云六郎愠怒之极的话语只摇了摇头,叹道:“你啊,总是这般沉不住气。”可话音方落,便听见一声声的咆哮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声源正是那些内门弟子。 只见一个个原本精神奕奕的内门弟子突然变得阴沉起来,面色发暗地仰头长啸,不过片刻,一个个鲜活的肉体炸裂开来,登时鲜血满地,将整处地面都染得一片血红。 落于地面的竟是各式妖兽,一只只见风即长,不过片刻便是狰狞之相。 而其余并未被妖兽入体的弟子因反应不及,只念了几个剑诀便被妖兽或咬断喉咙,惨死于爪下。 梵廉惊怒得目眦欲裂,他紧紧攥住花恋流年,身子不停地颤抖,“这、这……”竟是欲夺步前去细细查看,却被诀一把扯了头发,将其扯得清醒了过来,忙回身抛出传令烟花,以告知梵清等人大难在即。 转眼间,数十条鲜活的生命便化作了尸体,这如何能叫人不惊惶?! 莫雨桐早知事情可能会如此,倒比梵廉要镇定许多,又见云六郎因见了男子而放松警惕,忙与搅基蛇说道:“快将云六郎绑了下来!” “好!~”黄铜色灵蛇欢快地领了命令,他迅速松开扯住白虎翅膀的巨尾,转而向云六郎袭去,原本白虎挣扎地剧烈,这一下子松开了一边的钳制,登时身子一歪,向着另一边倒去,云六郎惊骇之下正欲控制白虎稳住身形,却见一条布满如铁鳞甲的巨尾兜面罩下,尚未来得及呼叫身子便又被捆了起来。 云六郎惊叫道:“师傅,救我!” 莫雨桐从树屋上跃上了黄铜色灵蛇的脑袋,居高临下地望着黑衣男子,说道:“你若是在乎他的性命,就让这些妖兽退出浮微山!” “哦?”姬奉轻声笑道,他一甩玄黑色的袖子,将一手背于身后,这才正眼望向莫雨桐,周身气势骤然一变,若说方才他的存在感近乎于无,几与夜色融为一体,那么现在,即是让人无法忽视其存在,周身散发出的强大威压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再加上那阴冷的视线使得莫雨桐脊背一麻,毛骨悚然。 姬奉沉默了片刻,扬唇笑道:“你怎知我在乎他的性命?他不过是我较为上心的男宠而已,若说是在床上的确滋味无穷,可也并非非他不可。” “师、师傅……”云六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姬奉薄情寡义的笑容。 姬奉柔声道:“六郎,你也不愿成为他人要挟师傅的把柄吧?”待见到云六郎眼中燃烧的失望与愤怒之火时,笑容更盛,“何必这样看我?倒叫我于心不忍了。” 姬奉正说着甜言蜜语,却见云六郎猛地喷出一口浓黑之血,下一刻竟是身子一软,头部重重地撞击在灵蛇坚硬的鳞甲之上,却是瞪着一双极不甘心的眸子,就这样没了气息。 姬奉淡笑道:“让你死在我的手中,这样你便不会怨恨了罢。” 莫雨桐万万没想到姬奉居然如此狠心,说杀就杀,这等渣男简直是天怒人怨,活该被一百个壮汉拉进草丛! 他压下眸子中的怒火,抛掉云六郎的尸身,与梵廉并肩站在一起,说道:“师傅,小心野轨。” 梵廉颔首道:“为师知道。”他将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呜呜几个音节奏响之后,那只灰狼体型骤然变大三倍有余,獠牙锋利,只双眸沉稳内敛,浑然不似先前妖兽那般浑浊。 姬奉轻轻啧了一声,望着那灰狼的凶狠样子,依然浑不在意地笑道:“这模样看起来倒是挺吓人。”说罢,一打响指,只是这一个轻微的声音便引得地面上的众多妖兽纷纷紧张起来,它们喘着粗气,哈出一重又一重的白雾,待姬奉第二个响指打完之后,后脚一蹬,如潮水般向着莫雨桐与梵廉二人涌了过去。 姬奉指令发布得太短,两人都未曾来得及制止,眼下情形,只得强自迎战,两蛇勇猛无匹,在诸多妖兽间穿梭来去,将那些妖兽卷起抛飞,长尾甩落在地,又将许多体型较小的妖兽震飞开来,而梵廉的那只妖兽更为厉害,不仅力量强大,速度也极快,在敌人之间穿梭往来,不知咬死了多少只。 伤势好了大半的凌易也运用着纯阳之术与数量惊人的妖兽战斗着。 然而,姬奉御使的妖兽也极为难缠,拖住了灵蛇与灰狼的脚步,一时之间竟是难分高下,然而两人都看得出来,对方妖兽数量庞大,且个个皆非善类,如此下去,无论是搅基蛇还是灰狼都终将败在妖兽爪下。 莫雨桐正蹙眉苦思解救之法,却见原本一直静立在原地的姬奉走动了起来,他每走一步,宽大的袍子便随风飘扬,脚步沉稳,排山倒海的气势向四周涌去,他行进的方向正是野轨所在的未迷林。 “师傅,这样不行。”莫雨桐忙对梵廉说道,“你且先去阻止那变态,我与凌易师兄留在这里对付这些妖兽。” 梵廉道:“只你们二人如何使得?” 莫雨桐道:“野轨一出,更是无法扭转的危局。” 梵廉深深地望了莫雨桐一眼,颔首道:“好吧。我将灰狼留在此处辅佐于你。”说罢便纵身跃起,在灰狼杀出的血路当中突奔而去。 莫雨桐见梵廉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心里担忧不已,现今他是五十级,能看到师傅的等级在六十三级,而那黑衣人的等级却是问号,师傅若是单独对上他胜算不大。 可现今,在无外力支援的情况下,只得如此狼狈应战。 莫雨桐并足而立,刚看到内功切换的时间冷却完毕忙切了毒经,瞧准了方向,轻功一跃而下,惊得凌易嚷道:“莫师弟!” “没事。”莫雨桐扬声应道,他踩在一只妖兽的头顶,借了一下力,随即再次拔足而起,身形飞掠众多妖兽,不停地tab着目标,丢着蟾啸和百足,毒雾泛滥,紫光连连,伴随着一声声节奏分明的笛音,毒哥于一只只妖兽头顶跳来跃去,周身间或有紫蝶出现,在凌易那处看来竟似跳舞一般,越来越多的妖兽倒在脚下,莫雨桐早已是大汗淋漓,内力值险些告罄。 而紧随在他身侧的苍云剑竟似护卫一般,每当有妖兽暴起逼近莫雨桐的时候,苍云剑便骤然发力,煌煌剑意将凑近妖兽就地逼退。 连耀不在,苍云剑仍是如此厉害。 莫雨桐暗想,不知他在外门如何了……那些妖兽怕是不比这里的弱小吧? 突然,一阵冰蓝剑影横扫而过,激起一阵浩瀚清气,如同滚滚波涛奔涌而至,被剑气扫荡过的妖兽俱是一声惨叫,身子被劈作两半,这一瞬间,竟是有小半的妖兽都送了性命。 就连灵蛇与灰狼若不是反应及时,堪堪躲过这一击怕也是要就此丧命。 莫雨桐心中一喜,忙凝神看去,却见来者一身蓝袍,手中长剑森冷如冰,周身缭绕着挥之不去的寒意,却是梵清真人。 ……见不是连耀,莫雨桐竟是有种淡淡的失落。 梵清眉眼冰冷,将清气尽数散发了出来,每每踏前一步,足下的土地都冻裂开来,那些妖兽在触碰到梵清清气的时候皆都呜咽一声,极为惧怕地退缩几步,随即便被梵清悉数绞杀。 这些妖兽的修为都在筑基期,比之莫雨桐与凌易尚且不如,哪里是梵清的对手。 万物生来便趋利避害,欺软怕硬,知道梵清修为高深,捏死他们如同捏死蝼蚁一般,忙纷纷退缩了身子,急欲掉头逃开。 忽然又起一阵狂风,竟是只蛇身蝠翼虎面的妖兽拦在了梵清向着未迷林前行的路上。 妖兽咆哮一声,震得大地颤抖,梵清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凝冰剑持于手中,继续稳步向前。 那只妖兽显然与其余妖兽不是一个等级的,莫雨桐看去却比梵廉要稍差一些,足有六十级,而梵清……他依然看不到等级,不过,这妖兽应当不是梵清的对手。 即便等级有些差距,然而那只妖兽却有些难缠,梵清真人与它缠斗良久才渐渐占了上风。 忽的,又有乐声响起,急促如狂风骤雨的琵琶声连缀而出,随即又有笛音紧跟其后,一来一去,你来我往,竟是真的如诗中所写的那般“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之感。 莫雨桐暗自为梵廉捏了把冷汗,他懂得些许音律,知道这两者之间是琵琶稍占上风,这样缠斗,对梵廉极为不利。 等等……莫雨桐一怔,恍然发现,搅基蛇因为基三系统的技能限制,只能听从他一人的吩咐,而梵廉的那只灰狼正因梵廉的笛音而打了鸡血一般越发勇猛起来,然而这些妖兽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莫雨桐发现其中蹊跷,蹙眉望去,将妖兽身上一点点扫视过去,却发现每只妖兽额心都嵌了一颗黑色的玉石。忙拉了凌易,问道:“师兄博览群书,你看那些妖兽身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凌易闻言,也忙凝神细看,待看清之后,骤然惊叫道:“竟是魔晶!难怪单凭他一人之力却能够操纵数量如此之多的妖兽,原来并不是御兽师的术法,而是魔晶……” 莫雨桐反问道:“魔晶?” 凌易惶恐道:“修行大道者,若是心智不坚皆能被魔晶控制,这数量如此之多的魔晶,真真是叫人惊恐……” 莫雨桐问道:“如何破解?” 凌易答道:“击碎即可。” 却在这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有接连不断的咆哮声将阵阵纠缠在一起的音乐打断,莫雨桐心下骇然,这吼声如此熟悉,难道是…… “哈哈哈哈哈,宁沙,你困了我百余年,我野轨今日终于重见天日了!” 一道红芒骤然冲天而起,从未迷林中激射而出,莫雨桐与凌易齐齐变色,却见一赤身裸.体的男子漂浮于半空之中,周身绘满了猩红色的符文,双眼赤红如血,睥睨着眼下的生灵。 他猛地一挥手,劈下一道红色的闪电,见底下妖兽一阵哀鸣,更是兴奋得无以复加。 他终于重获自由了!终于!!! 正兴奋间,脑袋忽的一痛,当年宁沙束缚他时的感觉再现,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能感受到那种恐惧,野轨不能自已地战栗着,忽然又是一声咆哮,将那妄想控制自己的琵琶声截住。 “野轨!”姬奉面色极为难看,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他站在一棵树上,厉声道,“我将你从禁制中放了出来,你缘何还要伤我?” “宁沙?!”野轨瞪着姬奉,双眼赤红,一副怒气上脑的凶恶样子,“你将我困了百年,这笔账今日定要与你清算一下!” 说罢竟是俯身向着姬奉冲了下去,姬奉面色一凛,奏起琵琶,野轨的身形忽然一滞,从半空中坠落下去,直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野轨趴伏在深坑之间,因与那直击经脉的乐声相抗而逐渐露出原型,他四肢暴涨,獠牙渐露,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完全化形,竟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红狐,远远望去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只晃得人眼睛都有被灼烧的刺痛之感。 “嗷呜——”一声凄厉鸣叫声响起,野轨甩了甩脑袋,极不愿受那音律的控制,而姬奉显然感受到了野轨的强大,一向放诞不羁的神情也凝重起来,随着乐曲节奏的加快,唇边鲜血愈多,竟是连双目也溢出血来。 而野轨更是十分难受,不断用脑袋砸着地面,掀起了一阵阵尘沙,莫雨桐见状,一心担忧着梵廉的情况,方才笛音便停了下来,师傅他究竟如何了? 打开师徒面板,梵廉的名字一直是亮的,莫雨桐不敢贸然闯入未迷林中,只不断点着召请,在点了十余下之后才见眼前白光一闪,奄奄一息的梵廉正坠落在他面前,胸前衣襟上满是鲜血。 “师傅!” 这把笛子品级较高,梵廉使用起来本就有些吃力,方才与姬奉斗乐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抱着即便拼得一死也要组织姬奉的心态,可没想到自己的修为仍是不足以将姬奉打扮,让其破了野轨的结界,操纵着野轨从内将修补尚未完全的结界中冲了出来。 莫雨桐看着梵廉的惨状心惊肉跳,他顾不得其他,忙要切换补天,却见那上面的倒计时还有十分多钟。 原本游戏里是五分钟切换一次内功,可换到这个世界是半小时一次,莫雨桐心急如焚,恨不得那十分钟赶紧拨过去,他抱着梵廉虚弱的身体,忙在包裹里翻找着能应急的东西,只有两个练生活技能产出忘了丢的中品止血丸,给梵廉灌上一个后,却没见多大起色,眼见着梵廉的血条越来越少,毒哥简直要急疯了! 麻淡的冷却时间! 场面一时之间因野轨的出现而变得混乱不堪,姬奉与野轨暗中较劲,终是不敌野轨的坚定意念而败下阵来,锵的一声,他手中的琵琶弦骤然崩裂开来,随即锵锵锵连续几声,整把琵琶居然无一根弦是完好的。 姬奉面如死灰,见野轨停住将脑袋不停在地面上撞击的动作,便将手中琵琶抱在怀中,虽心疼那四根龙海蛟龙须做的琴弦,但眼下分明更该担心的是自己的性命。 他方才那样折磨野轨,野轨此时定然饶不了他,思及此,姬奉略沉了眸子,一吹口哨,从虚空中骤然出现一只墨羽黑鹰,他斜坐在黑鹰背上,欲在野轨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逃离此处。 可谁料,冰凝剑逼至眼前,若不是黑鹰及时地射出羽毛将冰凝剑的攻势挡住,那他定然要被一剑贯穿,姬奉强自冷静下来,望着梵清冰冷的眸子,冷笑道:“梵清真人,论起境界我只稍逊于你,与其在此与我周旋,倒不如快些想办法解决了野轨。” 梵清默认不语,冰凝剑逼近几分,姬奉面色一寒,正欲发起攻势,却听梵清冷冰冰地说道:“告诉你身后之人,今日之仇,如微阁日后必将百倍奉还!” 随即转身俯冲而下,与发了狂的野轨斗作一团,光华迸射,不断有冰柱迸射开来,趁着野轨尚且虚弱之时将其一举击杀,这便是梵清的打算。 赌对了筹码,侥幸逃过一劫的姬奉一边乘着黑影飞往云临都,一边抖开袍子,看着袍袖中的乾坤小世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虽然未能得到野轨,但得到了这夏氏一族的后裔,若是带回去,主上的惩罚怕是能减轻一半。 夏溪风沉睡在姬奉的袖中乾坤里,正蹙着眉头,在噩梦中挣扎着却怎么也苏醒不过来。 莫雨桐正抱着梵廉的身体,感受到他逐渐冷却的体温不禁心里越发惊恐,他感觉自己的四肢冷冰冰的,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亲弟弟去世时的场景,亲近之人的生命一点点的从身边流逝,让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窟,可偏偏所有的悲伤都堵在喉咙当中,发泄不出。 “师傅……” 就在这时,苍云剑嗡鸣一声,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连耀弯下身,抬起莫雨桐的下巴,见他倔强地咬着牙,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心里竟是一软,只沉声道:“你既知凌易悲伤会让死去的凌青不安,那你现今这副模样,梵廉真人又怎会安心?” 那哪里是一样的…… 莫雨桐的注意力一心放在连耀的话中,并未注意到二人现今尴尬而暧昧的姿势,只想到,我这明明有机会救下师傅的,可偏偏因为那该死的冷却时间,让他失了机会。 麻淡,凭什么补天没输出,输出没治疗…… “还有,这野轨你们要如何?这样的大妖,居然藏匿在如微阁当中,即便是我也无法顺利将其拿下。” 莫雨桐一怔,如梦初醒,是了,还有野轨! 连耀望着发狂了的野轨,说道:“未免生灵涂炭,我有一计,你可愿施行?” 莫雨桐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痛:“真人请讲。” “你既与橙玉冰晶融为了一体,那便可以调用冰皇清气的力量,意守丹田,随我念:天清地气,唯吾所有。” 莫雨桐应道:“天清地气,唯吾所有。” 连耀道:“解印冰晶,听我号令,破!” 莫雨桐随之念道:“解印冰晶,听我号令,破!” 话音方落,周身骤然一阵变化,莫雨桐只觉身体一阵冷意,如同置身在雪山之中,暴风雪呼啸而过,然而下一瞬间,又有一股力量涌入身体之内,莫雨桐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见下面的经验条不停暴涨,一次又一次地灌至顶端一次又一次地清空,反复多次之后忽然停了下来。 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等级,莫雨桐有种如同梦境般的不真实之感。 居然是九十九级…… 基三的等级最高也只开到九十级,而他现在居然九十九级了,难道说在这个世界一百级就可以飞升成仙了么? 还有,这个名叫“逆天”的状态是肿么回事? 莫雨桐看向连耀,正要询问怎么回事之时,却见对方眼中映着惊讶的神情,那双幽紫色的瞳孔当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容,白发白眸,还有那一身令人蛋疼的碎布袍子…… 没有镜子可照,莫雨桐点开人物面板,却见那套不翼而飞的440品纵横天下居然回来了! 此时的他正是一身白色的纵横套,赤,裸着半边胸膛和修长大腿,以一个极其风骚的姿势暴露在连耀面前。 连耀淡色的薄唇动了动,眸中难掩惊讶,他嗫嚅了半天才道:“你……” 莫雨桐尴尬一笑,“莫要笑话我。” 玩游戏的时候就觉着这套布料少得让人蛋疼,真的再穿到身上的时候,却有一种“风吹蛋蛋凉”的微妙感觉。 毒哥默默夹紧了双腿…… 连耀眼中光华流转,看着这一身衣着打扮的视线中充满了玩味,早就知道能融合橙玉冰晶的人定然不简单,却没想到将橙玉冰晶的力量释放过后竟然是这样的形象。 当真是楚楚动人……咳咳。 连耀抿了抿唇,对莫雨桐说道:“哪里。”他虽瞧着有趣,但此时此刻却不是调笑这身打扮的时候,“你且看看野轨。” 莫雨桐颔首应是,他当即转了身面向野轨。 与野轨缠斗的梵清显然支撑不住,好在有半路加入的尘镜掌门,两人才勉力支撑不至于被野轨死死压制住。 然而,莫雨桐却未发现,在连耀见他转身的一瞬间,骤然沉下来的双眸和一瞬间绷紧了的神情。 这个后背…… 莫雨桐想了想,从梵廉那里拿来花恋流年,小器灵不知从哪里又再次出现,盘坐在花瓣上兴冲冲地看着毒哥。 毒哥将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呜呜吹奏起来,吹得正是梵廉所教的,最基本的驯服之法。 野轨闻声身子一颤,竟是僵直而不能动弹,随即抖动着蓬松的红色狐尾不住地摇晃着,“宁沙——”咆哮声再次响遏云霄,莫雨桐一蹙眉头,将花恋流年移开唇边,对准了野轨,不知怎么心中一动,好似有人指挥一般兜头丢过去枯残蛊。 莺飞花谢,盛衰枯荣。 莫雨桐运起轻功,彩蝶缭绕而去,足尖轻点便落至野轨身前,在枯残蛊作用范围内又甩上了蝎心,见野轨双眼朦胧,身子摇摇晃晃,这才又将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将先前的节奏进行下来。 野轨的头像下挂了减防的debuff,音调声声入耳,竟是丝毫支撑不住,他勉力挣扎了几下,前爪猛地抬起要将莫雨桐踩在足下,连耀身形一动,却见莫雨桐避也不避,下一刻便见野轨脚步一晃,那庞大的身形骤然缩小了许多,原本小山高的身躯顿时化作正常狐狸般大小。 待莫雨桐放下笛子,凝神望去的时候,却见野轨倒头在地,化作原型,呼吸绵长而深沉,显然是沉睡了。 待得片刻,那野轨仍是毫无动作,凌易怔怔地跌坐在地,喃喃道:“居然……收伏了……” 莫雨桐这才长叹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密布的细小汗水。 这野轨可真难收拾……只这一刻便感觉到气力都要耗尽了。 心念一动,野轨身形闪烁起来,下一刻突然凭空消失了。 而在基三的面板上,竟是除了五毒的召唤兽之后,多了一个蜷缩着的狐狸纹样的图标。 ……自创技能么?系统还能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难道说他可以召唤野轨了? 尘镜与梵清同时落地,惊讶地看着莫雨桐,莫雨桐从脑洞中钻了出来,持着笛子对两人一拜,道:“尘镜掌门,梵清师叔。” “你……” 莫雨桐无奈一笑:“弟子莫雨桐。” 尘镜方想起《踏清冥》中最后部分记录的一段水青真人的梦境,方明白过来事情起因,不禁喃喃道:“橙玉冰晶竟是这样……竟是真的……” 莫雨桐刚要发问,却觉得头脑一阵眩晕,脚步一个踉跄,在差点跌倒的时候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清冷的淡淡气息钻入鼻腔,连耀的声音响起:“你体力担负不起这个负担,不要乱动,等着橙玉冰晶自行将清气收回便可。” 莫雨桐闻言,忙看向头像下方的状态,逆天只剩下三十秒。 师傅! 切了补天,莫雨桐忙一路飞奔过去,一进涅槃的范围就tab住梵廉的尸体开始跳涅槃重生,毒哥的身形在空中腾起,周身紫光缭绕,不停舞动旋转着,一身白色的袍子上下飞舞,待那长长的读条结束的时候,却见梵廉的血条又涨了回来。 与此同时,莫雨桐的“逆天”buff彻底消失,身子一软,再落于连耀怀里的时候,人物所有的变化就像是一场苏醒了的梦一样消失不见。 毒哥苦笑着望向那不停降低的血条,深有一种“人民英雄莫雨桐”的壮烈之感。 ☆、52·无爆发,不变身。 “莫师弟?”凌易惊叫一声,望向靠在连耀身上,面色渐渐变白的莫雨桐,“你可还好?”见莫雨桐张了张嘴,极为吃力地想要答话,当下便知其已然耗尽了周身清气,忙对尘镜等人说道,“掌门,还请救救莫师弟。” 在凌易说这话的时候,尘镜已上前一步,召出三足小鼎,袅娜青烟缭绕其上,紫色的光华旋转在毒哥周身。 尘镜两指并拢点在莫雨桐眉间,默念咒诀,运用化尘功将将一道浑然清气打入莫雨桐体内,助其修复被清气撑破的经脉。 连耀的一双眸子牢牢地盯住怀中青年因虚弱而微阖着的双眸,眸中波光潋滟,只沉吟了一会儿,暗道,这青年给他的感觉竟是如此熟悉,便是这体内的清气游走方式都与那小家伙一般无二。 正如此想着,连耀只觉那人经脉中的清气急剧流逝,身体里像是存在个填补不了的漏洞一般,诸多清气都自然而然地从这处漏洞中倾泻了出来,凭借着尘镜的能力竟是无法将这处漏洞修补好。 即便是身体经脉经过橙玉冰晶的开拓,莫雨桐也无法承受住当冰皇三目的清气在体内急剧爆发所带来的后果。 莫雨桐望着涨涨掉掉,最终仍是掉的数额大于涨的血条,心里也是十分紧张,他现今因为失力而倒在连耀怀中,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十分费劲。 ……万一血条掉光了,他该怎么办? 还未来得及细想,莫雨桐便不受控制地地“啊”了一声,脑袋一歪,在连耀怀里软了身子,正是气血全都掉了个干净,界面整个变灰…… 你已重伤。 令人蛋疼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莫雨桐望着那唯一一个原地复活的选项,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 凌易大惊道:“掌门,莫师弟他、他……” 尘镜面色一凛,将更多丝丝缕缕了的清气打入莫雨桐体内,然而修者一旦死亡,周身清气便逐渐消散,这些清气再打入毒哥体内,便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沉默良久,尘镜终是收回了手,默默地摇了摇头,“老夫已是尽了全力。” 凌易大惊失色,跌坐在地上,望着莫雨桐软倒在连耀怀里的“尸身”,怔怔地说道:“怎会如此……” 他承了莫雨桐太多的恩情,还未来得及报答,莫雨桐便这样离去。 其实不只是他,若要细说,莫雨桐是整个如微阁的恩人,可是,就连化尘功都无法将其经脉修补好,那这世间真可谓是没有功法能够扭转乾坤,起死回生。 连耀抿了抿唇,幽紫色的瞳孔中映着莫雨桐清俊温和的面容,不知怎么,他并不似凌易这般失落绝望,隐隐约约,他总觉着怀中的这个青年有一种玄之又玄的能力,叫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死去。 那种玄之又玄的能力几乎呼之欲出,可连耀却总是有种只差一层薄薄的纸张一般捉摸不透。 “他对如微阁恩情极重,是以个人之死换得整个如微阁之生。”尘镜站起身来,目光沉痛地望着这一地的鲜血和残肢,“如微阁适逢大难,多亏的莫雨桐相助,他便是我们如微阁的大恩人,现下他正因我们而丢了性命,便将其尸体放入如微阁的冰洞之中,与如微阁历代掌门牌位共同供奉于祖宗祠堂。” 与历代掌门牌位一起供奉,可谓是一个门派对某个人最高的崇敬,如此殊荣,倒叫梵廉和梵清都微微惊讶了一下,可转念一想,理应如此,两人纷纷颔首。 “不必了……”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几人惊讶地看向连耀的方向,却见原本被连耀撑住抱在怀里的青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挂着宽大衣裳,长着一张圆嘟嘟的小胖脸的奶娃娃,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认真而又严肃地望向尘镜,“供奉牌位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跟着一些老古董们放在一起,压力委实太大。” 忽然屁股一疼,莫雨桐轻声叫了出来,他按住连耀的胳膊,用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瞪着连耀,道:“连耀真人,我知你心有讶异,但何必暗中发作,这么用力地捏我的屁股。” 他想了想,此事终究不好再瞒下去,他本就准备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连耀,现下正是机会。 连耀怔然而醒,只觉手一阵滚烫,窗户纸骤然被捅破,心心念念的小家伙真的就如同他猜测的那样,让他如何不惊讶。他下意识地收了收手臂,却见那小家伙的身子一歪,险些从他的怀抱中掉落下去,忙又将他搂了回来,任其坐回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习惯性的牢牢地拖住了他的小身子。 莫雨桐长舒一口气,再对上连耀深深望着他的双眸之时忽然一阵心虚,他攥起胖胖的小手,凑在唇边咳了咳,说道:“真人,非我有心骗你,实在是事发突然,不知该如何相告。待会儿若是真人允许,在下愿意将事情始末悉数道来。” “是么?”连耀忽然敛了眸子,低声说道,语气平平淡淡倒叫人听不出来半分情绪。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梵廉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说道:“此时暂且按下不提,清点如微阁弟子伤亡,扫清残留妖兽才是重点。” 莫雨桐闻言,忙向梵廉投去感激的笑容,却见连耀抱住自己的双臂一紧,小毒哥默默收回视线,耳根子发热,略略抬头一看,正对上连耀似笑非笑的神情,却看得他毛骨悚然,心下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其实清点人数这方面,莫雨桐一眼便可告知梵廉他们详细人数,因为他有帮会系统,在线人数正巧便是如微阁残留的人物,只有区区四十三名。 整个门派弟子损失了大半有余,一个门派居然只剩下这么少的弟子,真的是不能称之为修真大派了,如此阵容,即便是六十四小门排行最末的门派也比如微阁现今的弟子人数要多上许多。 梵廉所清点出的弟子数目与此相差不大。令人痛惜的是就连梵丘真人也战死在此次事件当中,据说是为了保护一干内门弟子发动了损人一千自伤八百的大术法,最终气力不支,死于清气枯竭。 一时之间,如微阁萧条至此,倒像是黄昏之景,处处皆是一片颓靡。 天枢殿位于北斗七殿之首,如微阁内一旦有何大事都会聚集于此,尘镜给各人分配了任务,独留莫雨桐在屋内休息。 小毒哥累极了,正躺在床上,盖着暖和的被子好好地睡饱了一觉。 这一觉睡了足足五个多时辰,醒来的时候有种身心俱是十分满足的幸福感,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却听见一墙之隔的旁边房间内响动着哗哗的水声。 莫雨桐疑惑地想到,虽然是变成三级的回生状态,但现在貌似七感仍是被提升了的状态。 莫雨桐想了想,拿起叠放在一旁的小衣服套了起来,梵廉给他寻来了一身梵清小时候的衣衫,一身纯白色的袍子,质地很柔软,手感也十分舒适。 穿在身上之后衬得小家伙粉雕玉琢的面容更加精致,莫雨桐弯下套上小裤子之后,便听到,挡住床帐的屏风外有推门而入的声音响了起来。 tab一扫立刻就认出了来人,莫雨桐身子一僵,立刻抿紧了唇,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连耀方洗了澡,周身还带着沐浴后的清香之气,墨色的长发尽数披散在身后,偶有几根垂在脸颊两侧,衬得他有种花哥的儒雅温润之气。 他的面容本就十分清俊,此时竟是将那方扣住右眼的银色面具摘了下来,那双本就极具魅惑力的幽紫双眸越发显得神秘而引人探究。 莫雨桐怔怔地看着连耀,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麻淡,这是犯规,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莫雨桐抿紧了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对着连耀他的痴汉本性就不知不觉地暴露了出来。 “睡够了?”连耀十分自然地说道,仿佛完全不在意大毒哥变成小毒哥欺骗了他的感情的事情。 莫雨桐心里空落落的,不安地点了点头,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下,才赧然道:“连耀真人,真是对不住。” 他组织了下语言,正欲将事情捡着重点跟连耀解释清楚,却听连耀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解释,“无妨。你既然当初瞒着我,必是有什么苦衷,我也不愿在你的难处上多做为难。” 莫雨桐一怔,听了连耀这番话,原本应当放心,可一觉着连耀根本就不在乎,心里却是隐隐的有些难过。 连耀的气息骤然逼近,清浅的莲花气息钻入鼻腔,莫雨桐怔怔地看着连耀欺近身体的俊逸面容。 那双眼睛幽紫色的眸子光华流转,似是藏着点点星子,叫人看了目眩神迷,竟是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离惝恍之感。 “莫雨桐。”连耀沉声唤了莫雨桐的名字,伸出指节分明,修长的双手整理了下小毒哥衣襟,将他胸前散落的带子系了起来,“我虽不愿为难你,也不计较你欺我骗我之事,可是我三番两次救了你你是否应该报答于我?” “应该。”莫雨桐下意识地开口答道。 连耀低低一笑,说道:“那好。”他将莫雨桐的小胖手指抬了起来,清气一转,一道微小的剑意将食指指尖划破,同时,连耀将自己沁出一滴血珠的右手食指伸了出来,与莫雨桐的食指对在一起,当两者血液交融之时,连耀沉声念了一串咒文,顿时一阵紫芒在两个手指之间交缠着,顺着指根一路盘旋其上,啪的一声炸开了一朵细小的烟花。 连耀满意地一笑,说道:“这是一个简单的咒术,以后,你走到哪里我都能知道,这便是你的报答,如何?” 莫雨桐点了点头。 连耀收回手指,站直了身子,不知从哪里又将那个银质面具拿来出来扣在了右眼之上。 此人周身的秘密太多,连耀并未完全把握能将其控制在手中,而橙玉冰晶又关乎着他们三清教一脉的兴亡,即便是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他也定然要保证这个冰皇三目的融汇者离不开自己的控制。 莫雨桐忽然一个抖索,随即狠狠地瞪向连耀,却见对方一脸自然,浑然不为方才的事情而感到尴尬。 他他…… 连耀他……居然还会魅惑之术?!难不成平日里戴着面具是为了遮掩双瞳的魅惑能力? 再一想起方才的咒术,莫雨桐正想再多问问以确保个人的权利,却听连耀微微一笑,道:“小孩子要多睡觉才会长高。” 莫雨桐沉着脸望向连耀,说道:“真人,若是我没瞎的话,外面阳光明媚,正是午后大好时光。” “所以?” “我不需要睡觉。” 连耀淡笑道:“是么?”他伸出手摸了摸莫雨桐柔软的发顶,仍是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看待。 莫雨桐板着张脸,面无表情地望向连耀:“……” 时至现在,莫雨桐这才发现,连耀看似清冷孤傲,等到深入了解了才知道他就是个变态大腹黑! 正懊恼着自己意念的不坚定,却听连耀说道:“既然睡不着,那便带你去听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莫雨桐来了精神,“什么事情?” “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莫雨桐:“?” ☆、53·无大难,不受欺。 连耀吊足了莫雨桐的好奇心,抛下这耐人寻味的八个字后便缄口不答,任由莫雨桐百般询问也不肯再多透露一些消息。 小毒哥穿着一身白色的道袍,细软的头发随便梳在脑后,用发带扎了一个小尾巴,因为睡饱了而显得整个人精神奕奕的,连着小脸蛋也红扑扑的,正板着脸蹙眉思索着连耀所说“落井下石”究竟是何事。 连耀见状,心里一软,再一想起与这小家伙相处的两日一夜,心中怀念万千,下意识地抬手抱起莫雨桐,将他的小身子托在手臂上。 莫雨桐身体骤然一起,吓得脸色一变,忙伸手就近揽了连耀的脖子,随即怒瞪向连耀,也因先前被他轻而易举就迷惑了一事而略感恼怒,现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圆了,黑漆漆的瞳仁中只剩下连耀的影子。 “连耀真人,你这是做什么?我可以自己走。”奶娃娃说话声音响亮,但却带着几分糯意,杀伤力顿时减半。 “又不是第一次抱你,何必惊惶。再说,我瞧你这小模样喜欢得很,你既然害得我一番相思,不如以后凡是这副形貌之下,便都当做是我的弟子吧?” 莫雨桐一惊:“什么?”他万万没想到,连耀居然还有心收他为徒。 “莫要惊讶,我想收的弟子并非是你,而是这个小家伙。” 莫雨桐:“……”明明就是一个人。 连耀眼中如同古井无波,没有染上半分情绪,见莫雨桐望过来并不看他,只道:“这迷离世界,能够契合眼缘心意的人并不多见,既然我早就动了收你为徒的心思,那无论如何也要了却这桩心事。” 这算是什么歪理?莫雨桐闹不明白连耀这番话中的深意,正要再反驳几句,却见他那双幽紫色的眸子中似是出现了隐隐的失望与落寞,倒叫莫雨桐不忍再细问下去,只蠕动了下嘴唇便沉默下来,竟是默许了连耀的要求。 就在这时,师徒系统的图标再次亮了起来,莫雨桐点开一看,竟是在师徒那里又多了连耀一个名额。 原本剑三的师徒系统就是一个玩家可以拥有三个师傅,但是一到满级玩家就会自动和他们解除师徒关系,唯有亲传师徒会一直保留下来。 他一开始与梵廉拜的只是普通的师徒关系,原本见梵廉名下除了他以外,还另有五名名字灰暗下来的弟子,显然都是不幸死在大道途中的师兄师姐们。而现在,与梵廉并列的名字下面,多了连耀二字。 师徒面板内可以看到等级,梵廉现今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是六十三级,而连耀……莫雨桐在将视线正式移到等级上面之前,先做了一番心理准备,随即默默地望了一眼后便又淡定地将视线移开,只是紧紧地攥住了连耀的衣襟。 ……多个师傅,其实也没什么_(:з」∠)_。 甩了甩脑袋,连耀妥妥儿的九十级在脑海中仍是挥之不去。 其实连耀原本也只是一说,他虽然对小家伙念念不忘,但莫雨桐实则是个成年人,也已经从了御兽师一脉的路子,若是想要通过此途得窥大道,须得尽心尽力,即便自己真的收了莫雨桐作为弟子,他能教导的无非也只是一些清气的运作之法罢了。 然而,他却没想到,只是动了下心念,便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两人牵到了一起。 与莫雨桐指尖相合之处忽而一阵刺痛,进而酥酥麻麻的感觉扩散至四肢百骸。 他略沉了沉眸子,不知这奇异之感究竟为何。 *** 如微阁,天枢殿正殿。 梵丘已死,北斗七殿的梵字辈弟子独独剩下梵清、梵廉、梵衡和梵奎四人。因妖兽肆虐一事,七殿或多或少皆有损毁,梵廉的天玑殿作为主战场更是墙垣坍圮,林木倾倒。 即便是象征着如微阁对外门面的天枢殿也有一隅院墙被妖兽击毁,落了一地的碎瓦残片还没来得及收拾。 空荡荡的大殿当中,气氛凝重,尘镜坐于主位,正蹙着眉头,望着主座之下的几人,沉声问道:“此先如微阁遭逢大难,落得如此境地,师门衰退叫韶华宫的诸位道友见笑了。” 一旁香火袅袅而上,叮的一声,有瓷器碰撞的清脆声音响起,梵廉等人俱是心中一紧,渐生不快。 只见主座右手边正坐着一个身着绀碧儒衫,头包方巾,全然一副凡尘中书生模样的人。男子身后站了两个模样干净的男孩子,皆都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眼神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傲慢。 陈玉淡笑着将瓷质的杯盖在茶碗边缘蹭了蹭,又将其抬起,凑于唇边抿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怎会,尘镜掌门说的是哪里的话,你如微阁与我韶华宫一向同气连枝,如微阁遭此大难,照拂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笑话。” 这番话说得慢慢悠悠,加之咬字模糊,听了只叫人昏昏欲睡。 这名唤陈玉的男子正是韶华宫位列第三的高手,在座同辈弟子唯有梵清是他的对手,现下说话虽然内容恭敬谦逊,然则语气却带了几分浑不在意的傲慢,听得几个梵字辈的弟子都纷纷蹙了眉头。 尘镜面不改色,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修真门派之间往往因所持道义不同,又常常明争暗抢天材地宝,灵器道法,因而一向易生龃龉。 他如微阁与韶华宫早在几百年前便因争夺九州寻兽图一事落了个不死不休的宿敌之仇。即便百年过了,这一代的故事早已成了史册上的一页墨迹,但仇怨终归是传了下来。时至如今,虽然不似当初那样剑拔弩张,但两派之间关系并不融洽,更谈不上“同气连枝”这等亲近的关系。 陈玉说这番话究竟是为了什么? 尘镜安安对梵衡使了个眼色,梵衡略微颔首,对陈玉拜道:“韶华宫如此古道热肠,那真是感激不尽,不过,恕在下冒昧多问一句,陈玉真人不计路长且阻,跋涉千里来此,究竟所为何事?如微阁正在兴修之中,抽不出人手,若是怠慢了真人那真是极不妥当。”言下之意,分明就是“你来这里干嘛快些说出来,说完了没事就赶紧回去,别耽误我们兴复门派”。 陈玉低低一笑,将茶杯放于桌上,说道:“梵衡真人说笑了。”他笑了笑,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又沉默了少许时间,才缓缓说道,“几十年前和师傅一同来如微阁,也是在这天枢殿见得尘镜掌门,当时还与梵丘师兄一同探讨了修真之道,其景色真实恍若昨天般历历在目。犹记得天枢殿殿前那一排垂丝海棠,开得美艳至极,在下那年第一次见着梵紫师妹,一袭紫粉长裙,清丽温雅,真真是仙女一般的人物。” 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动听,再加上陈玉本身的声音便如上好的玉石一样清脆撩人,带着他自有的缓慢音调一说,真的如同多年交好的挚友在怀念过去一般。可是,他们几人都知晓,当年陈玉随着师傅太安真人来此,闹得天枢殿鸡飞狗跳,直至尘镜掌门咬牙答应对方的不公正条约这才解决了一桩恼人的祸事。 陈玉顾左右而言他,却独独不提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梵衡正欲打断,却听陈玉提高了声音,又将谈话的节奏掌握在了手中,“唉,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真真是怀念那段时光,只可惜回不去了啊……便是现在,梵丘、梵紫和梵玉三位真人都已不在人世了啊,真是可惜,偌大的如微阁便只剩下这么些人了。” “你!”触及到伤心事,梵奎按捺不住,正瞪圆了眼要与陈玉动怒,却被梵衡一把按住了手腕,将僵硬的身子顿在半空,随即屁股落座在椅子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陈玉视若无睹,反而是他身后的两名小弟子瞪了一眼梵奎,哼了一声不屑的音调。 梵衡性子一向温润,虽拦下了莽撞的梵奎,但他听了陈玉这番不咸不淡的说辞也难免脸色难堪,语气也带了几分凉薄:“真人真是情深意重,不过一面之缘,当时还撕毁了我梵紫师妹最喜爱的裙子,居然也叫真人惦记至此。” 身后弟子倒吸一口凉气,陈玉面不改色,仍是一副慵懒的模样,淡笑道:“呵呵,那时年少不懂事,见着梵紫真人心生欢喜,一时冲动倒叫你们笑话了。” 场内气氛登时严肃下来,若说方才只是撩拨众人的愠怒情绪,陈玉此番话却是踩进了众人的禁区。 梵字辈的弟子们无一不疼惜梵紫,怜她孤苦一生却没个知心人相伴左右,将其当做亲生妹妹一样疼爱,当年陈玉差点儿做出的禽兽之举,便是如今,再次回忆起来,也叫人恨得牙根子痒痒。 梵衡下意思地按住了梵奎,却没想一向沉稳自持的梵廉师兄当下没压住脾气,怒声说道:“何必再惺惺作态!不辍殿与韶华宫关系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你来我不辍殿究竟为了什么,直说便是!若要再拐弯抹角便将你逐出浮微山!” 室内顿时一片冷肃,陈玉无动于衷,倒是他身后两个弟子流露了少许杀意出来。 陈玉要的就是他们沉不住气,情绪越激烈越好,不待给几人冷静下来的机会,陈玉继续缓缓说道:“梵廉真人何必动怒。既然如此,那陈玉便直言了。第一,贵派意欲用聚灵草交换,拿来修补结界的朱砂石,我派残留的数量也是不多,最多只能交换三千块,这三千块还是师尊念在旧情,排除众议,苦苦保留下来的,因而用以兑换的聚灵草,需得一万株。” “一万株?!”梵奎大叫道,“便是将整个浮微山翻过来也难有一万株,狮子大开口,也不怕卡了喉咙!” 陈玉淡淡地瞟了一眼梵奎,然而只这一眼却见梵奎生了冷汗,他咬着牙与陈玉对视,终是败下阵来。 “第二件事。”梵清冷淡的声音响起。 陈玉这才收了视线,与梵清对望,语速也稍微加快了一些:“既然野轨从未迷林中逃离,那便不算是你们如微阁的所有物,我韶华宫既是以御兽师一脉而小有名气,自然可以将其收伏。” 莫雨桐收伏野轨一事,只有在场的少许弟子知道,那日姬奉逃走之后并未来得及留心身后之事,他又因知晓野轨实力断定在场并无一人能收伏野轨,故而特意对外放了消息,谎称野轨毁了如微阁,独自逃窜,一方面想看着修真界因野轨而混乱的场面,另一方面也希望借以广大修士来寻找野轨。 陈玉问道:“不知野轨逃向了哪个方向?”若不是野轨突然没了踪影,他也不必来如微阁跟他们这些讨厌的人打交道。 “不知。”尘镜赶在其余弟子答话前说道,他捻了捻长须,一派沉重之色,“它毁了如微阁之后便向着西边跑去,究竟去了哪里,目的何处我们的确不知晓。” 陈玉闻言,只点了点头,竟是没再追问。 这种情况下得到的回答是真是假可真是说不准,即便如此,他陈玉仍是有别的方法可以找出,那野轨究竟逃向了哪里,只是需得借助他们几个人罢了。 他又抬起茶盏,使得盖子碰撞在茶杯上,又发出了叮的一声清脆声响。 在几人都未发觉的时候,一只小小的虫子从梵奎的指尖钻了出来,冲着陈玉摇晃了下细丝般的尾部。 ☆、54·无红铜,不流弊。 那是只细如发丝的小虫,长不到一寸,且奇异之处竟是其体色能随着周遭环境颜色的改变而改变,若不细看只会将其误认作是衣服上的小线头。 陈玉从的是御兽师一脉,明面上擅长的是驾驭飞禽一族,然则却在暗地里钻研御蛊师一脉。 御蛊师早年便在清冥大陆上销声匿迹,时至今日本已近绝迹,可陈玉有幸得了一个秘法孤本,这些年来照着孤本钻研下来,竟也是小有成就。 这只变色虫是他的得意之作,当目标陷入情绪极端不稳的状态下,变色虫即可钻入那人的经脉之中,将他的真实想法全都记录下来。 陈玉悄无声息地将变色虫收回袖中,转而继续品茶,淡淡地说道:“朱砂石已备好,放置在我韶华宫的宫门内,只待尘镜掌门将用以交换的一万株聚灵草备好,在下即可发令,通知门派将其经由白鹿兽一路运送过来。” 尘镜既未拒绝也未答应,只蹙眉应道:“劳真人费心。” 莫雨桐拉了拉连耀的衣襟,见他垂下头望向自己,方压低了声音问道:“连耀真人,不知这朱砂石有何用处?” “朱砂石是凝聚了清气的一种朱红色的石头,与一般的清气之石不同,朱砂石质量坚硬,凝聚清气的作用极强,即便是小粒也亦可将清气锁住。” 连耀一手托住莫雨桐,一手拂了拂手指上的戒指,指尖拈了一颗指甲大小,椭圆型的赤红玉石,拿到莫雨桐面前。 莫雨桐就势接住,玉石占了他大半个掌心,他用小胖手捧住朱砂石,摸了摸,感觉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只是上面萦绕着柔和的朱红色光芒。 “一般来说,可将朱砂石堆砌成修炼之所,不过这世间少有如此大块的朱砂石,整个清冥大陆唯一一处全由朱砂石堆砌而成的宫殿便在西北某地,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瞧瞧。不过,一般来说,都是用剑气将其劈斩成粉末,再混以聚灵草的汁液,用来绘制咒印,制成禁制结界。” 说罢,连耀手指尖在空中不停滑动,下一刻,锋利的剑意将小毒哥手中捧着的朱砂石斩裂成了粉末,堆在手中,而莫雨桐胖乎乎的小手上却没有一道伤口。 一片叶子从连耀袖中飞出,停在莫雨桐手掌下方,连耀吩咐莫雨桐将朱砂石的粉末倒在叶片上,随后叶片自动合拢抱成一团落到莫雨桐手心。 连耀道:“这块朱砂石约是通用大小的十倍,分量虽是不多,可足以先将如微阁外门的禁制草草修补起来。” 莫雨桐捧着叶片包裹,自是知道连耀这番话的意思,“多谢真人。” 他翻了翻包裹,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都被填满了,他好像也没拿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居然还有打怪掉落的一些废品。 狼妖的爪子、猪妖的肠子…… 什么时候进到包裹里他怎么不知道…… 连耀揽着莫雨桐,莫雨桐则一手揽着那个叶片包裹,一手整理着包裹里的东西,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包裹里拿出来,顺手递给连耀,“地方不够,帮我拿一下。” 连耀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淡定,顺手接过,将他递过来的东西丢进了自己的芥子空间。 整理出一块地方,莫雨桐正巧看见包裹里两组多一丢丢的红铜,心中一动,怔然发现这红铜长得倒跟朱砂石有些许相似。 茶馆任务的材料除了粗布他一般都是自己去打的,穿越来之前貌似正好在扬州一带搜刮了一些材料,这些红铜就是其中之一。 他想了想,将一个红铜从包裹里分离出来,捧在掌心,然而他却没想到甫一将红铜从包裹里拿出来,抱在手心,就觉手掌一沉,那一块看起来极小的红铜居然有这么大的体型还这么沉,靠着连耀包裹住他的小手才能托住红铜不让它从掌心中掉落下来。 莫雨桐不禁松了一口气,叹道:“好沉。” 连耀蹙眉:“这是何物?” 莫雨桐道:“红铜。” 连耀抚了抚红铜表面的纹理,眉头略微蹙了起来,“内含的清气极为纯正,比之朱砂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我却从未在清冥大陆上见过此物。” 莫雨桐闻言,眼前顿时一亮,他从连耀手里抢过红铜后又塞进包裹,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真人没见过此物也并不离奇。” 言毕,莫雨桐又瞧见红铜旁已绑定的橙玉冰晶,难道是因为红铜一直放到冰晶的隔壁,本来只是一个凡物却因此而染了清气? 他敛了眸子,略微思忖了一会儿,再拉了拉连耀的衣襟,奶声奶气地说道:“真人,带我寻个僻静的角落吧。” 连耀沉着一双幽紫的眸子,兴致盎然地望着他,“做什么?” 莫雨桐道:“到时候真人自然就知道了。” 连耀将莫雨桐带到了天枢殿一隅,周遭种了几棵垂丝海棠,正是初春时分,朵朵花瓣尽情舒展,仿佛那场磨难并未影响它们绽放一般开得极为明艳,重重花影之下正是一处僻静而又开阔之处。 莫雨桐从包裹里将红铜都拿了出来,浑不在意连耀一直在背后望着他的灼灼视线。 反正对连耀他是破罐子破摔了,既然自己彻底暴露在了连耀的眼皮子底下,与其做那些欲盖弥彰的事情,倒不如光明正大地浪起来! 将红铜都堆叠好之后,莫雨桐拍了拍掌心,又向着连耀摆了个抱的姿势, 连耀顺从他的意思,将他抱了起来,果真如同莫雨桐料想的那样,对方才自己的怪异举动,问也不问。 待又走回天枢殿正殿之时,莫雨桐拍了拍连耀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落地之后,小毒哥整了整衣服,将袖口领口都叠平整了,整个人虽然仍是个五短的奶娃娃,但却英姿勃发,精神奕奕的。 这才迈着步子走进了天枢殿的正殿内。 操着一口稚嫩的嗓音,小毒哥朗声道:“弟子拜见尘镜掌门,拜见师傅,拜见各位师伯师叔。” 梵廉见他精神奕奕,英姿勃发,又是一副冰雪聪明的可爱模样,当下心生欢喜,暂且抛了陈玉带来的不快,主动上前将莫雨桐抱在腿上,说道:“你怎么出来了?不用再好好休息休息?” “弟子睡够了,一心念着师傅可又找不到师傅,就一路寻来了这里。”莫雨桐眨巴着眼睛,全然一副小孩子的俏皮模样。 随后进来的连耀将莫雨桐这一番表现看在眼里,略挑了眉毛,不知他究竟要做何事。 “这位是?”陈玉素来好色,稚女幼童一向是他的最爱,见着突然闯进来的男童玉雪可爱,当下心生喜欢,虽仍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可视线却总是往莫雨桐身上瞥,一时之间,倒是忽略了随后进来,刻意隐藏了修为的连耀。 尘镜咳了咳,以眼神示意莫雨桐,万不可暴露了身份,若是叫陈玉知晓野轨叫他收服了,定会又惹出一桩祸事。 莫雨桐淡淡一笑,继续一派天真地说道:“我叫毛毛,是梵廉师傅的闭门弟子。”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别的名字,就把他们大恶人谷的敌对阵营浩气小公子穆玄英的小名搬出来用一用。 “哦?”陈玉见他一点也不怕生,红润的小脸洋溢着极为可爱的笑容,忍不住软了语气,道,“你有意学习御兽师一脉?” 莫雨桐全然无视了陈玉眼中的灼热,只应了一声便拉了梵廉的衣袖,道:“师傅,方才毛毛在后院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撬了一处墙角,可在那里却发现了一个了亮晶晶的东西。” 莫雨桐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有不错的演绎天分。 “什么东西?”几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对望了一眼后,顺着莫雨桐的意思演下去。 莫雨桐冲连耀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 连耀嘴角抽了抽,像是个随身伺候的小弟子一样恭敬地上前,将莫雨桐临进屋前塞给他的一块红铜捧到了梵廉面前。 莫雨桐昂着下巴,邀功似的说:“就是这个。” “这、这是……?”梵廉望着那块巴掌大的红铜,满是惊讶。 梵衡更是疾步上前,将红铜细细打量了一遍,先是蹙了眉后又满目喜色,道:“这块玉石颜色通透,其间锁住了大量的清气,与韶华宫特产的朱砂石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尘镜也是将那块玉石看了个通透,当下颔首道:“的确是宝物。” 莫雨桐欢喜地说道:“真的吗?我只是拿了一小块过来,后院那里还有几十块这样的玉石呢!” 话已至此,连耀便明白了过来莫雨桐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他望着小毒哥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嘴角微微勾起,似是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利用魅惑之术,将莫雨桐骗了去。 这个小家伙。 “当真?”还未等如微阁几位长老发言,陈玉便低声说道,他舔了舔嘴唇,望着小毒哥,说道,“若是没有,你可愿被我打屁股?” 莫雨桐抿了抿唇,微微笑着,连一双乌溜溜的大眼也眯成了月牙状,“当然可以,若真的是有,那真人准备如何?” “嗯?你说要我如何?” 莫雨桐笑着道:“方才真人手中的小虫我见了极为喜欢,不知真人能不能将它送给我?” 陈玉笑容僵在脸上,殿内顿时一片沉寂。 方才那只小虫?几人面面相觑,俱是不解,显然没有发现陈玉的阴招。 而莫雨桐也只是在习惯性tab着目标,观察对方等级的时候,巧合间锁定了陈玉放在梵奎身上的小蛊虫。 转瞬间陈玉便又恢复冷静,淡笑着道:“可以是可以。但是相应的,筹码也要更换,你既然要拿走我最心爱的宝贝,我也要交换等价的东西。” 莫雨桐问道:“什么东西?” 陈玉道:“我瞧着你喜欢得很,不如就这么随我回去,我收你做弟子如何?” 莫雨桐感觉到梵廉抱住自己的手臂紧了紧,当下轻轻地拍了拍梵廉的肩膀以作安慰,道:“好。” 闻言,连耀抿紧了唇,紧绷的唇线显露出一丝淡淡的不悦。 如微阁所在的浮微山虽然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极其适于草药生长,但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物什,草药的生长与矿石的生长所需环境截然不同,正是考虑到这点,陈玉才敢下了如此赌注。 除非天降异变,如微阁不可能会有这样多的玉石。 莫雨桐走在最前端,一路将他们引到了垂丝海棠之下,然而,几人毕竟皆是修真之人,还未见到红铜的全貌,只是凑得近了便感觉到了一股滔天的清气迎面扑来。 就连尘镜也失了镇定,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竟是运用了御风的咒法。 待拐过院墙的拐角,那四十余块堆叠在一起的红铜便映入了几人的眼中,陈玉当下脚步踉跄了一下,惊得面色全无,“这、这不可能……” 如此数量的宝石,完全能盖过他们韶华宫那些残次级的朱砂石,如微阁怎么会有这些宝贝? 莫雨桐正被连耀抱在怀里,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道:“真人可要再确认一下真伪?” 陈玉再也怪不住笑容,绷着脸走上前去,将那一块块玉石翻看了遍,可脸色越见苍白,到最后竟是褪了个血色全无。 莫雨桐道:“真人可是鉴定完了?” 陈玉僵硬着身体,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保持着冷静,只淡淡道:“果真是宝物,色泽通透,清气充沛,如微阁能有如此宝物,真是羡煞人也。看来,贵派是不需我们韶华宫的朱砂石了,既然如此,那陈玉便可安心回去韶华宫回复师命了。” 说罢,他便转身欲走,似是要将先前与莫雨桐的赌注当做玩笑。 “且慢。”一直沉默着充当背景的连耀忽然叫住了陈玉,不知为何,在这声平静得听不出任何音调的吩咐下,陈玉竟是无法控制地停住了步子。 连耀淡淡道:“真人莫要忘了赌注。” 莫雨桐十分熟练地接道:“把你的那只小虫子交给我。” “呵呵。”陈玉转过身,虽挂着淡笑,但无形中向莫雨桐散发着强者的威压,想要凭此将莫雨桐的士气击垮,却没料到,他甫一将周身清气发作出来便觉呼吸不畅,胸口沉闷地如同垒了万吨重石一般,他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许久才渐渐恢复过来。 眼前被一片阴影笼罩,陈玉弯着腰捂着胸口抬眸一看,正是两人正定定地望着自己,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个右眼扣着银质面具的男人是个多么大的过错! 这个男人……实力太可怕了,即便是尘镜也有所不及,方才只是稍微施压,自己便无力喘息,若是要动起真格的……只怕是……冷汗涔涔而下,有去无回啊。 莫雨桐适时补刀:“真人,你的虫子,说好了,要送给我的。” 陈玉身子一僵,在连耀无声的盯视之下,狠了心咬牙将虫子拿了出来,那只细弱发丝的小虫正静静地趴在陈玉的掌心,莫雨桐将小虫子捻了过来,指尖白光缭绕,不过一息那小虫子便化为齑粉,消弭于空中。 “你、你……” 陈玉黑着脸,忍着极大的愤怒,这小混蛋居然敢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杀了他的宝贝?!正欲开口指责却听莫雨桐淡淡地道:“啊,真是对不住,一不小心,将它弄死了,既然真人将它送给我了,应该不会再介意它是死是活吧?” 一番怒言被憋回了肚子里,即便陈玉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来自那年轻俊美的神秘修者身上的无形压力让他心生忌惮,只得沉默着,任由莫雨桐将他的心肝宝贝整死。 而将方才一幕尽收眼底的连耀眸色一沉,望着莫雨桐指尖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道不明的情绪。 这个小家伙,居然这么快就将方才他切碎朱砂石的一个小招式学了去。 原本一下子占尽优势的陈玉从高台上一落而下,摔得不可谓不轻,即便平日里再是一副老狐狸的狡猾之态,此刻也保持不住淡然的神色。 而如微阁众人又趁势追击,下了逐客令,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梵清真人也带了几分寒意,冷冷道:“真人,请。” 陈玉只能憋了一肚子气,带着那两名也因陈玉失势而明显失了傲气的弟子,灰溜溜地离开如微阁。 可临出了天枢殿前,陈玉忽然转过身,向着尘镜等人说道:“听闻如微阁遭遇大难,弟子死伤无数,我等本来觉着极为可惜。可今日一见,竟是人才辈出,当真惹人倾羡。如此一来,再过五年的门派比试,大概能看到如微阁大杀四方的虎狼之势吧!我韶华宫一干宫众静候!” 尘镜顿时默然无语,梵字辈弟子面色俱是一沉,眸中染满了担忧。 陈玉冷笑一声,召出一只巨雕,驮着弟子一同向东方飞去。 ☆、55·无压力,不出门。 如微阁开山足有三千年,以五脉均衡之势每一代弟子在清冥大陆的修真门派中皆是翘楚,即便逐渐没落了下来,可却也未曾跌出十二宫之列。 这三千年内虽遭遇大大小小挫折无数,然而却没有如今这般惨烈。 墙垣坍圮,林木倾倒,四处皆是一片颓靡之色,只叫人唏嘘不已。 门内弟子只剩下四十余人,各个又方经历一场浩劫,心神俱疲,修炼起来竟是事倍功半,难成大事。 尘镜掌门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尤其在想到五年后的大比之事更是眉头紧拧,愁苦万分。 依照眼下局势,五年后的大比之上如微阁定要跌出十二宫之末,甚至连能否凑齐参赛弟子也真是难说。 踏于须弥极境之上,尘镜放眼整个浮微山,明明居于高位只能看到些许模糊不清的景色和山脉走向,然而在尘镜眼前却不断放映着如微阁现今的残状。 他默默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掩去了眸子中的凄凉,稍后,便又睁开双眼,只是这时那双眸子里多了几分决绝与坚忍之意。 *** 正是午后,烈阳高照,树影横斜,虫鸟相鸣。大难过后,如微阁又恢复平静,两侧的垂丝海棠竞相开放,竟是美得极为浓烈鲜艳,似是浑然没有受到妖兽来袭的影响。 莫雨桐端坐在垂丝海棠之下,玉雪可爱的小脸蛋在明艳花盘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红润,他正摆了五心朝天的姿势,依照连耀的教导,将周身清气游走于经脉,细细疏导着因运用橙玉冰晶而导致的堵塞和瘀滞。 运转了足足有五个周天,小毒哥这才感觉通体舒畅,长舒出一口气后再睁开眼时便看见一袭蓝衫,身姿挺拔的连耀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拈了一枝开满垂丝海棠的花枝,淡淡地微笑着,那右眼上扣着的银质面具在明媚日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莫雨桐心中一动,竟是看得心跳如鼓,他忙垂下头,再不敢多看一眼,只觉着连耀长得实在太过有侵占性,平日里一副冷傲逼人的模样倒也罢了,如今一旦脸庞柔和起来,竟是摄人心魄的美。 听见脚步声靠近,莫雨桐正欲将头抬起,却感觉到连耀将他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摸上他的手腕。 细细体会了一下莫雨桐体内清气走势,连耀略一沉了眸子,道:“已无大碍。你悟性极佳,这套《沉水诀》看似简单实则很难掌握,你不过一个时辰便能将其融会贯通,实属不易。” 莫雨桐怔怔地看着连耀,他的发顶和肩膀上还有掉落下来的垂丝海棠。 连耀侧首,冰凉的指尖凑近莫雨桐的脸颊,只觉着入手处火一般的滚烫,他不禁担忧地问道:“怎地脸红成这样?莫不是经脉还未疏通完成,气血上涌?” 闻言,莫雨桐顿时怔然而醒,忙拍开连耀的手,道:“不是,只是有些累罢了。” 连耀瞟了一眼被莫雨桐打在半空中的手,略微蹙了眉头,正欲再说什么,却听莫雨桐道:“连耀真人,我已是成年男子,虽现今是孩童体型,但可以自行行走,真人没必要将我走到哪里抱到哪里。” 连耀的手臂一紧,却是没有依照莫雨桐的话将他放开,只定定地望着莫雨桐,紫眸光华流转,淡淡地道:“我喜欢。” 莫雨桐:“……无赖。”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见连耀听了去,连耀瞧见他又是一副板着稚嫩的小脸的模样,忍俊不禁。 起先他在意起小家伙就是他这副总是故作老成的姿态,即便现今知道了这具矮小的身体里实则塞了一个成年男子也总是会忍不住地想要逗弄他。 连耀噙着淡淡的笑意,道:“我且再教你一个心法,如何?” 莫雨桐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道:“好!” 连耀所教的《明心诀》和《沉水诀》俱是十分好用,而且还附带着补气血的buff,莫雨桐巴不得他再多教一些。 就在连耀将口诀念出之时,一道蓝芒从天而降,两人定睛看去,正是个衣着普通的内门弟子,见着连耀先是持剑一拜,这才道:“连耀真人,尘镜掌门有请,还请带上您身边的小童。” 莫雨桐变身成孩子的事情当时在场的几人知道,对外只说是连耀真人带在身边的孩子。 对尘镜邀约的目的,连耀心中已有所想,听了此言只是略略点头,道:“知晓了,多谢通传。” 功法未继续教导下去,连耀便抱着莫雨桐一路上了须弥极境。 尘镜正站在白玉台上眺望着整处浮微山,感知着身后气息之时这才转过身,一手背于身后,缓步移向中间位置,一抬手,地面上便多了三个蒲团,一个小桌,桌上正摆着一套茶具。 “连耀真人,请。” 连耀抱着莫雨桐走了过去,将他放在一侧蒲团上,自己于旁边一个蒲团上坐好。 尘镜沏了茶,茶水色泽鲜亮,茶水呈现橙黄之色,正是上好的君山银叶。 连耀抿了一口茶,道:“果真好茶。” 莫雨桐闻着茶香,眼巴巴地望着绘有绿竹图的茶杯,显然也想喝上一口,可尘镜只给他与连耀两人沏了茶水,并没有自己的。 想了想,小毒哥摸到一侧闲置的杯子,对尘镜道:“尘镜掌门,我有些口渴。” 尘镜还未说话便见连耀面不改色地拿出一个葫芦,倒了些澄澈的清水在莫雨桐的杯子里。 莫雨桐见状,瞳孔一收,拉了拉连耀的袖子,一字一顿地道:“我想喝茶。” 连耀挣也不挣,任由莫雨桐扯着自己的袖子,淡淡地道:“喝茶不利于睡眠,你还小,现今又十分虚弱,不宜饮茶。” 莫雨桐的脸色沉了下来,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敌视着连耀。 尘镜见状,忽然低声笑了起来,这才道:“真人与我门下这弟子感情甚笃,能得真人厚爱,老夫看了甚是欣慰。”他看向莫雨桐,指着那杯中清水笑着续道,“这里面可是琼浆玉液,便是一滴就足以使得凝聚清气的力量增加十倍,连耀真人竟然舍得给你当做水喝,老夫真不知该先叹一句暴殄天物,还是羡煞旁人啊。” 莫雨桐闻言,试探性地喝了一口,只觉着味道甘美,一口饮下去竟是说不出的美味,隐隐间还带着酒液的香甜。 连耀闻言,淡淡地道:“承三清教福祉,入云宫门前有一处灵泉,这些灵水的确算不得什么。” 尘镜捋了捋长须,道:“三清教虚无缥缈,世人都十分好奇其所在之所,不知连耀真人可否透露一二?” 连耀捻了捻茶杯,淡笑不语。 尘镜见状已是明白连耀所意,并不再多做纠缠,只岔开话题道:“真人前些日子说橙玉冰晶关切到贵派师门大事,可是当真?” 连耀颔首,道:“是。” 尘镜又道:“现今橙玉冰晶已与莫雨桐相融,并不是独立物件,而是作为一个人而存在,也正因如此,其去向都要凭借着莫雨桐的意志而决定。”说罢,尘镜看向莫雨桐,续道,“你觉得老夫说的可对?” 莫雨桐本就对连耀要他所做之事心有惴惴,不知究竟要干什么,听闻尘镜此言,当下点头应道:“掌门说的极是。” 连耀面不改色,听着尘镜继续诱导道:“去往哪里由你决定自然是合该如此。我知道你一向喜好御兽师一脉,现下如微阁遭此大难,梵廉也因野轨一事身受重伤,怕是不能教导你太多。” 莫雨桐抿了抿唇,斟酌着尘镜话里的深意,并未向他透露只消这三天回生的debuff一去,自己便可以治愈梵廉的秘密。 尘镜定定地望着莫雨桐,沉吟片刻才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信口并未封蜡,就连信纸也有小半截露在外面,在莫雨桐疑惑的目光下,尘镜将信推到他的面前,道:“这封信乃如微阁的举荐书,我意欲将你送往南方域主宁采萍所在的绿踪城学习御兽之术。宁采萍虽身为女子,却是现今立于清冥大陆御兽师顶峰的人物,若是能得她指点一二,那便是莫大的机缘。” 莫雨桐心中一动,他早有出外看一下这个大千世界的想法,兼之若真能如尘镜真人所说,得到高人指点的话,那定然是得益于修为之举。 而且,尘镜真人将话说到现在他大概明白过来尘镜的意思。 其一,要么就是想要将他遣送出如微阁,从此远离了他这个麻烦,远离了野轨这个祸患。 其二,尘镜掌门想要让自己专研御兽师一脉,代表如微阁参加五年后的门派大比。 然而无论是哪个,对莫雨桐来说都并无害处。 这封信并未封蜡,也明摆着莫雨桐尽可以现场看一看信中内容,可见尘镜心意的确诚挚而周到。 莫雨桐想了想,道:“弟子愿意前去绿踪城。” 尘镜满意地捋了捋长须,道:“那便极好,盼你五年后能学有所成,光耀门楣。” 果然如他所想……小毒哥严肃地点了点头。 韶华宫的人欺人太甚,居然如此羞辱梵紫真人,他定要给他们个教训!既然韶华宫靠的是御兽师一脉而闻名遐迩,那他干脆就在御兽师一脉上给予他们打击,好叫他们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正如此脑补着五年后教训那陈玉的景象,毒哥却听连耀的声音响起:“那依真人之意,既然橙玉冰晶与莫雨桐连为一体,连耀一心挂念着橙玉冰晶,也应当随着莫雨桐一同前去。” 尘镜苦笑道:“老夫的心思定是瞒不过连耀真人。”连耀真人与宁采萍有旧交,宁采萍极为赏识连耀,自己这封举荐信在一方域主眼中着实算不得什么,但若是有连耀举荐,那当是小有成算。 连耀并未有何反应,眉眼依然十分冷清,浑然不在意尘镜打的小算盘,“无妨,我本就打算前去南域一趟,既然如此,我送个顺水人情便是。” 尘镜忙道:“多谢真人。” 尘镜想了想将代代留传下的三足小鼎变了出来交由莫雨桐,道:“你既救了如微阁,身为掌门也应当有所奖赏才是。这神鼎名唤仙王蛊鼎,早年便在须弥极境之中,能凝聚天地清气,又可随意释放,在急需清气之时可得到补充,此次你去南域,老夫便将此鼎送与你。” 莫雨桐闻言,忙道:“多谢掌门。” 仙王蛊鼎,还真是他们大五仙教的锅子。 连耀望着那小鼎,眼中竟是有了淡淡的羡慕,纯阳师一脉极为耗费清气,即便是他多年来研习减少清气的咒术也难免在鏖战中失了清气而后续不济,这小家伙得了如此神鼎当真是有如神助。 莫雨桐抱着小鼎,望着那面的花纹,说不出的欢喜。 如此,此间事情便定了下来,莫雨桐与连耀二人便决定于三日后出发。 ☆、56·无反常,不有妖。 清冥大陆四周临海,海外仙山奇岛星罗棋布,若要放眼整处浩荡世界,清冥大陆实则是一处海中岛,只是这处“岛”无限横纵延伸,任谁也说不清其确切面积,也因此而被冠以大陆之称。 清冥大陆上还未有独霸一方的雄者,天下各界人士皆以四方域主为尊。四方域主门庭之下的高手数不胜数,丝毫不亚于清冥三教,元婴期以上的修者更非寻常门派所能及,然而,其势力主要用以统辖领域内的平民百姓以及诸多散修,对独辟于奇山之间的修仙门派倒是管辖颇松。 绿踪城为南域最重要的城郭,也是南域域主宁采萍的居所所在,背靠半月湾,常年气候温暖湿润,一年不分四季,绿叶丰茂,百草咸盛,堪称清冥大陆最生意盎然的城市。 只是这绿踪城除却背后的半月湾,周遭是古木围城,难进亦难出,即便绿踪城内有许多令修者艳羡的天材地宝,其外围森林复杂的格局也让人望而却步。 而绿踪城为了保护城郭和其内的天材地宝,在那处森林里也下了禁制,除非徒步行走,不然休想安然穿过密林。 这也因此带动了绿踪城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兽车。 绿踪城许多城民都豢养一种名叫“默豺”的妖兽,这种妖兽形似豺,貌似狼,周身一般是单色的棕黄色或者棕红色皮毛,体型虽然不大,但格外有力气,一头默豺便可以拉动一辆足以承载两个成年人体重的车辆,而默豺又因天生不喜吠叫而闻名,既不会惊扰到客人,又少吃能劳,实在是上好的生财之物。 默豺的记忆力与嗅觉俱是上佳,甚至与生俱来便有一种极强的对危险的预知能力,带有默豺在绿踪城外的知返林里行走,一般来说都不会遇到危险。 兽车因此而闻名。 此时此刻,莫雨桐与连耀两人正站在绿踪城外的知返林入口处。小毒哥一变成大毒哥,莫雨桐就用了补天将受伤的梵清、梵廉等人救治妥当,休整了一天便和连耀一同出发前往绿踪城。 莫雨桐方读完这石碑上刻的地理志便听一位男子朗声道:“两位小哥是要去绿踪城吗?我阿汉这兽车可是远近驰名的,一人只需一金。” 那名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长得浓眉大眼,极为精神,正站在一辆由默豺拉着的兽车旁边,穿着一身深棕色半截袖子的上衣和过膝的短裤,上面绘着五颜六色的小碎花,正是地地道道的绿踪城人的打扮。 这两金对莫雨桐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想必对连耀来说更是九牛一毛,莫雨桐想了想,虽然不知地理志上内容真假,也不知是否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但既然来了绿踪城,自然要按照绿踪城的习俗来走。 他从包裹里拿出两金,交给那位名叫阿汉的年轻人道:“那就麻烦了。” “多谢照顾生意,两位坐这辆车正巧!”阿汉接过黄澄澄的两枚金币塞到挂在腰间的褡裢里,兴高采烈地吹了声口哨,那原本躺在地上的默豺顿时站直了身子,抖了抖脑袋,却也不嚎叫,看起来极为乖巧。 “哼,蠢货。”在一旁瞧着两人谈成生意的中年男子冷笑一声,他穿了一身板板整整的华衣,国字脸,唇上蓄着八字胡,且体型高大看起来极为粗犷,说话声音也极响,犹如雷震,“这鬼话都信,真是可笑!” “就是。”他身旁一个约莫四十余岁的妇人跟着说道,“瞧这辆车的寒酸样子,又是个下贱妖兽拉的,哪里能值这一金,也就骗骗乡里来的笨小子了。”说着,竟是向着莫雨桐和连耀抛了个媚眼。 连耀处变不惊,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倒是莫雨桐被惊吓着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退到了连耀身后。 都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前提是那得是个仍有姿色的“徐娘”啊……真是罪过罪过。 阿汉闻言,忍了怒气,反击道:“你们看不起我们这兽车,大可以自己进去知返林,这生意是你情我愿的,你们不做我们的生意,我们自然也不会拦着你们。” “哼,谅你们拦也拦不住!”那看似贵气的锦衣汉子冷哼一声,说罢便大刀阔斧,头也不回地进了知返林,一身曳地长裙的妇人紧随而去。 莫雨桐望着两人的背影,心道,方才似是有一股清气袭来,这两人显然都是修真者,不知去绿踪城做什么。 “小兄弟,麻烦载我们去绿踪林。”温润的声音响起,莫雨桐移目望去,却是一个儒士般的谦和的青年男子,男子怀里抱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正捞了一块蜜渍的梅子,用舌头舔着,见莫雨桐望过来顿时弯了眉眼,将梅子丢进嘴里,羞涩地躲进了男子的怀里,男子身后还跟了个小厮,手里拎着两个包裹,里面都是小孩子的玩具。 一行三人上了旁边一辆兽车,正巧能坐下。三人走后,莫雨桐也和连耀一起上了阿汉的车。 默豺体型虽小,但拉动起车辆来却极为平稳,莫雨桐饶有趣味地瞧着周遭的景色,问道:“真人,这个模样奇怪的萤火虫为何是这样的颜色?”他所说的那种萤火虫足有半截手指那样长短,尾部闪烁着红芒。 毒哥忍不住伸手去摸,却被连耀真人出言制止:“当心。” 连耀睁开眼望着他,一双泛着幽紫色的眸子里带着隐隐的戏谑神情:“这个虫子只是碰到皮肤便极为危险。不过,你若是一心好奇也可伸手去摸一下试试。这看似萤火虫的小虫名唤引路虫,食人肉吸人血,往往依附于一种名叫孽虎的妖兽而活,它借以尾部的光芒诱惑人心,将其一路引到孽虎所在的地方,由孽虎将人咬死,它便可随之饱食一顿。” 莫雨桐闻言,忙将手伸了回来,望着那模样温和全然不似有那样凶残天性的虫子,抿了抿唇。 “不过……”连耀顿了顿,蹙眉望向那引路虫,淡淡道,“引路虫一向是昼伏夜出,怎会在此时出没?” “客官这就有所不知了。”赶车的人手里拎着一只棕色的藤条鞭子,正甩了下车辕,使那默豺一受惊便匆匆往前跑去。 阿汉噫了一声赶动兽车,道:“近些日子,这些引路虫正赶上交。配的时候。它们族群里一向阴阳不调,雌性极少,一群引路虫里难有一只雌性。正因为如此,许多雄性都不顾危险,不分白天黑夜地出来寻找能够交。配的雌性。” 莫雨桐礼貌地颔首回道:“原来如此,获益匪浅。” “哎,不过说来也怪,先前我赶了几次兽车都被这些引路虫围攻过几次,若不是我带了驱虫的药水定然要被咬得一身是血,可今天,两位坐了我的车,这些引路虫却是一副极为惧怕的样子,只敢在一侧盘旋着,却迟迟不敢靠近,真是奇怪。” 莫雨桐耸了耸肩,他现今已有五十五级,连耀真人更是已经九十级了,这些小虫子不过才三十级,自然会惧怕他们,生物一向趋利避害,欺软怕硬,走到哪里都是真理。 一路行下去,颇为平安,莫雨桐望着洒落一地的斑驳树影,不禁心下疑惑,这处知返林,林木茂盛,呈遮天蔽日之势,林内景色如此骇人,门口又竖着一块足有一人高的石碑,上面还用猩红大字刻了“迷途知返”四个大字,结果一坐上默豺,这一路居然就这么安静? 难不成真如在林子外面遇到的那些人所说的一样,这些故弄玄虚的手段不过是绿踪城人做生意所耍的小伎俩? 正如此想着,却听阿汉略带不屑的声音响起,他一脚搭上了车前的木板,一脚悬空随性晃荡着,瞥了莫雨桐一眼,傲然道:“你可否信了方才那愚蠢的北域人所说的话?” 莫雨桐一怔,随即尴尬地笑了笑,心里默默念叨着,怎么这就被看穿了呢…… 阿汉见他不答,又是一声冷哼,道:“那块石碑是早些城主立下的,彼时还没有这默豺,进出知返林十分危险,只有城中要员知晓的一条暗路可供来回日常贸易供给。妄自进出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且不是我阿汉吹嘘,我们这绿踪城虽位于极南处,不仅景色绝佳,更吸引人的便是城中的诸多天材地宝,多少人想进来城里看看。我阿汉也看得出来,方才那看着阔气实则小气巴拉不肯出银钱的两人,同你二人一样也是修者,既舍不得出这一金,别说是天材地宝,就是命,也得送断在这知返林里……” 话音方落,阿汉猛地勒住了缰绳,温厚的默豺被勒得止住了步子,甩了甩脑袋,片刻便稳定下来,安静地立在那里。 阿汉将手搭在额头上,眺望过去,先是蹙了蹙眉,随即习以为常地指着前方道:“你瞧,前脚方说起他二人,后脚便碰上尸体了吧?真是,还敢那样嘲笑我们,说我们不过是一群骗子,谁稀罕骗他们这些愚蠢的北域人?!” 莫雨桐定睛望去,果然见树干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尸体正被树藤缠绞着,一指粗的树藤尽数没入了皮肤当中,鲜血将残留的华贵布料染了个通透,妇人的半截手臂被绞断掉落在地,唯有脸庞还算完整,能凭此辨认出两人的身份。 正是先前满口嚷嚷着阿汉他们骗人的两个修者。 莫雨桐疑惑地道:“这两人虽然走得比我们早,但毕竟是步行,如何会在我们前面?” “这知返林又不是一条路通到底,其间多少危险的地方都要绕路过去,你以为我跟你们要这一金是要幌子的么?”阿汉擦了把额头上被太阳晒出来的细小汗水,道:“这天可真热,赶紧回去喝阿妈煮的绿豆粥。”他又一扬藤编,打在车辕上,默豺听了声音便又乖乖地迈动起步子,兽车平稳地继续前进。 行了约莫一炷香,阿汉见两人都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以为他们二人是见了那妖树害怕了便安抚道:“别怕,默豺一向认路认得仔细,这又是头老默豺,这条路没走过千次,也有上百次了,是半点危险也没有……啊!” 车子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阿汉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儿从车上跌下去,不知怎么,只感觉一阵燥热,火气蹭得一下子就冒了上来,阿汉毫不客气地甩了默豺一鞭子,骂道:“稳着些!走,走!” 阿汉正值壮年,这一鞭子力气倒不小,默豺吃了鞭子只瑟缩了一下却并未嚎叫,反而是在喉咙里发出了呜咽的声音,迟迟不肯再往前走。 阿汉瞅着这路是以前走过的老路,不知道这老默豺闹得什么脾气,本来还夸它来着,这一下子就变成自己打自己的脸。 正要一鞭子再甩下去,忽的手腕一紧,阿汉挑了眉怒瞪回去却见识莫雨桐正蹙着眉不悦地望着他,“不要再打了。你既然说默豺认识路又分得清楚哪里危险哪里不危险,它惧怕成这副样子,显然是这附近有什么危险。” 被莫雨桐清冷如水的眸子一望,阿汉骤然冷静了下来,他望着瑟瑟发抖的默豺,一怔,随即看到老默豺背上的鞭痕时心里一软,顿时懊恼地捶了下大腿,默叹,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这老默豺跟了他家十几年,从来老实本分,家里人都舍不得打它,今日自己怎么这样冲动! “绕路走吧。”莫雨桐又坐回车里,淡淡地道。 “哎!”阿汉应了一声,拢了拢不知何时被汗湿透了的衣裳,嘀咕了句,这天怎么这么热,随即将鞭子甩在车辕上,此时却是换了一个指令,谁料到这默豺居然匍匐在地上,任由缰绳勒住脖子也不肯再动弹一下,正不停地瑟瑟发抖着。 莫雨桐沉了眸子,四下望着周遭的引路虫,这些小虫子竟是越来越多。 “下去看看。”连耀忽然开口道,他提气一跃便跃至默豺身前,弯下身抚了抚默豺光洁的皮毛,只见默豺在连耀的抚慰下渐渐安静了下来,只趴在那里喘着气,闪烁着恐惧的眼神。 莫雨桐见状也跳下车跟上连耀,在越过默豺时,骤然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如同五十余岁的老人一般,带着深深的恐惧瑟瑟道:“别去……危险……会送命的……” 莫雨桐惊讶地望着匍匐在地的默豺,怔了怔,随即也学着连耀的样子摸了摸默豺的头颅,微笑道:“没事的。” 默豺抖了抖身子,眼中的惧意消去一些,却仍是不敢前进,缩了身子恨不得钻入土中。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并肩前行了百余步便闻一阵恶臭,走得越发往前,恶臭就越来越明显。 莫雨桐拨开一枝密布叶子的树枝,望着眼前的惨状,忍不住惊叫出声:“老天!” 就连连耀也禁不住皱了眉毛。 眼前,正是他们在知返林入口遇到的另一批人。 此刻三人的尸体正躺在地上,周身密布大大小小的孔洞,无数的引路虫正扑在尸体上面,大肆啮咬着三人的皮肉。 那不过才十岁大的小女孩正瞪着一双惊惧的双眼,原本清澈灵动的双眸此刻已然全失了色彩,一只引路虫正从她的右眼眶中蠕动着肥硕的身子钻了出来。 ☆、57·无XXOO,不OOXX。 见此情形,莫雨桐忍受不住地扶在一侧的树干上,一股股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强忍着才没有将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连耀在他背后拍了拍,莫雨桐才微微好转,蹙了眉道:“怎么会这样?”他看着三人的尸体,发现那青年男子虽然稍有修为,但着实不高,甚至还未筑基,身边带着的小姑娘和小厮俱是普通人。 再一想起那老迈的声音,莫雨桐心中一紧,抬眸望向密林深处,倒是不知其中究竟埋伏着什么样的凶险。 “走罢。”连耀却并不前行,淡淡说道。莫雨桐只觉着连耀周身的清气之光暴涨,逼得那些发现他们气息的引路虫后退了几步,抖动着透明的双翅不敢靠近二人。 莫雨桐点头应是,又重新回了兽车上。 阿汉正心疼地抚摸着老默豺的后背,同他絮絮叨叨地道着歉,见两人回来了,忙问道:“前面怎么了?” “没什么。”连耀拦住要开口的莫雨桐,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免得惊吓了这个普通人,等到进了绿踪林再说不迟,“有一群引路虫堵住了去路,你拉着默豺让它回头寻一下别的路罢。” “哎!”阿汉应道,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怎地今天这么热,照理说不应当才是啊。”此时刚刚入夏,虽然南域一向天热,但也不该是这样热的,穿着薄衫都被闷出了一身热汗。 这闷热的天气让他心生烦躁,若不是有心压制着,早不晓得暴躁成什么样子了。 这么想着,阿汉正要去解挂在腰间的葫芦,想要喝一口水,晃了晃却发现葫芦空了,他不满的啧了一声,就看着一个精致的瓶子递到了眼前。 “给。”莫雨桐见阿汉没了水便拿出一壶五莲泉递给他。 “啊……多谢。”阿汉口确实极渴,当下接过,却没想在与毒哥视线交汇的一瞬间,见到对方脸上的淡淡微笑时竟是全身滑过一道电流一般,电得他浑身发麻,一个激灵,险些弄掉了手里的泉水。 怎么突然看这域外人竟是长得这样好看…… 红着脸,阿汉匆匆忙忙地将视线移开,却迎上了连耀冷淡的眼神,当下一怔,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醒了个透彻。 他忙拧开泉水的壶盖,闷头灌了一大口,可脸上仍然残留着恼人的燥热,那外域人淡笑着的面容居然魔障了一般扎根在他脑海里,而自己居然……居然对这个见面只有一个多时辰的男子起了兽。欲。 呸,人渣! 阿汉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打得脸都偏了过去,一侧脸颊高高肿起,可浑身的燥热仍是未曾消退。 连耀见状,沉了眸子,不晓得在想什么,只对阿汉冷声道:“走。” 阿汉闷头不吭地拉了拉缰绳,引得情绪冷静下来的默豺掉头走,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虫鸣声响起,莫雨桐一惊,顿时在车上站起了身,遥遥望着声源处,疑道:“什么声音?” 连耀道:“与我们无关,照走便是。” “救命啊!!!”惨叫声响起,骇得阿汉浑身一个哆嗦,再反应过来时,忙下了车,慌慌张张地道,“这是阿槐,是阿槐!” 莫雨桐见他面色慌张,忙问道:“阿槐?” 阿汉着急地往前冲了几步又走回来,忽然双手摁住车辕,眼巴巴地瞅着莫雨桐与连耀道:“阿槐便是方才载着那主仆三人的车夫,这声惨叫定然是他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与他从小交好,希望两位真人能够帮帮忙,救救阿槐!” 连耀坐在车上,动也未动,定定地道:“你可知前方是什么东西?” 阿汉一怔,迷茫地摇了摇头。 连耀道:“你既知引路虫阴阳失调,一到交。配的季节雄性便会不分昼夜地寻找雌性,那也应当知道,一旦有一只处于发情期的雌性,那些雄性引路虫为了争抢交。配的机会又会发生什么。” 阿汉先是露出了迷惑的神色,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忙惊叫道:“难怪我今日一直觉得竟然如此燥热,居然、居然是因为雌性引路虫发情的气息!”害的他差点儿在客人面前丢了脸面。 连耀见他已经明白了过来,而莫雨桐仍是一副蹙眉沉思的样子,便多解释了几句:“雌性引路虫一到发情期便会散发出具有催。情作用的气息,引得周遭雄性引路虫前去交。配,然而因雄性数量过多,而雌性引路虫又体型硕大,天生蛮力,能活生生地将雄性引路虫咬死,在交。媾期间处于强势地位,为了抢夺交。配的机会,这些雄性引路虫便会先残杀一番,剩下的那几只便可在雌性餍足之前完成交。配。” 莫雨桐知道连耀是在为自己解释便点了点头,道:“与我知晓的一些生物习性相似。” 连耀复又说道:“林子里的那只自然便是发情期的雌性引路虫,但是,依我看来,它并不只是一只普通的雌性引路虫,应当也经过了几年的修炼,有了一定的修为。” 连耀顿了顿,看向阿汉,见他仍是一副慌张担忧的模样,沉了沉眸子,又道:“你不必惊惶,它若是真有些修为,定然会避开我们。” 阿汉咬牙,越发着急地看向连耀:“既然如此那真人便就救一救我的好友吧!” 连耀却不说话,只唇边多了丝冷笑。 阿汉见状便明白连耀竟是不愿救阿槐,他指着莫雨桐,道:“我好友危难当头,我心急如焚,若是真人身边这位友人深陷危机,真人又如何能如此淡定?既然真人不愿去救,那阿汉便自己前去。” 阿汉抽出腰间的匕首,又在褡裢里数出两枚金币交给连耀,梗着脖子恨声道:“怪阿汉招待不周,麻烦两位自己走去城里吧!” 连耀淡淡地瞟了一眼那两枚金币,一想起阿汉方才的比喻,眸中便划过一丝冷意,“你的朋友与他全然不一样。” 阿汉忍着怒火,反问道:“如何不一样?” 连耀再也不看阿汉,道:“人心不一样。” 阿汉觉得极为可笑,又道:“人心如何就不一样?” 连耀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一笑,他扬了唇角,眸中紫光流转,轻声道:“无知小儿,既然你想知道如何不一样我便带你去见识见识罢。” 说罢,竟是直接拎起了阿汉的衣领,一路飞奔至方才引路虫所在之地,将阿汉仍在地上,冷声道:“抬起头来看一看!” 阿汉被摔得眼冒金星,待缓过来时抬首一看,顿时一声惨叫:“啊!!!” 连耀道:“这便是你那所谓的好友载的三位客人。” 阿汉连滚带爬地往后跑,躲在连耀身后,抱着他的腿,道:“吓、吓死我了……那、那阿槐呢?” “阿槐?”连耀冷笑道,“他怕是早已经发现危险,抛下了这些客人,独自逃命去了。”连耀指了指地上车辆留下来的痕迹,道,“只不过是他命不好,奔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阿汉仍在尝试为阿槐辩解:“可是,可是默豺认得路,既然前方危险又怎么会跑过去?” 连耀盯着阿汉,冷冷地道:“你不是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发情吗?” 阿汉骤然一惊,只被连耀这一眼盯得浑身发寒,他再也不敢抱住连耀,见到如此惨状只觉着自己想要救阿槐的想法真是异想天开。 紧随而至的莫雨桐将这番话尽数听了进去,他看了看地上的足迹,与连耀所想基本无差。 本来他以为车夫和默豺都是侥幸有命逃了出去,但此时根据连耀的指引,仔细将地面上的痕迹看清楚之后他才发现果真如连耀所说。 因为新近下了雨且知返林内一向潮湿,地上残留的痕迹极为明显。 一连串凌乱的足迹一直从方才阿汉停放默豺的大路延伸到这条小路上,但依稀可以辨认出足迹的来源情况。 他与连耀俱是修者,步子一向放得极轻,地面上只有浅浅的痕迹,而其余两道凹陷下去的痕迹则应该就是那青年男子和抱着小女孩的小厮。 然而,这些足迹之下却覆盖着车轮碾过的痕迹,显然是车子跑过之后,两人在后面苦苦跟随着,最后仍是跟随不上,落在后面,以致被引路虫啃食了个精光。 莫雨桐问道:“现下怎么办?” 连耀道:“回去。” 话音方落,一阵疾风袭来,莫雨桐与连耀俱是一惊,随即见到沉默着的默豺疯了似的向几人的方向跑了过来,原本温和的面目变得十分狰狞,忽的一甩身子将身后拖着的车辆撞在树上,车辕断裂开来,束缚住默豺的绳子也禁不住强大的拉力被扯断了,只一瞬间,默豺的整个身子竟是与车辆脱离了。 少了身后的负担,默豺更是开足马力地奔向林子深处。 连耀见状,冷静地施展剑诀将默豺束缚起来。撞在了透明结界上的默豺因前冲力量太大顿时一个趔趄,在地上滚了两滚,站稳了继续往前跑着,两个来回便发现了眼前多了个什么东西,可它竟避也不避,当下拿头用力撞击着那层无形的禁制。 莫雨桐骇然失色,他现今已是开窍期,忙照着御兽之法与默豺交流道:“冷静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默豺撞了两撞,只撞得额头被微小的剑意刮出了道道细痕,鲜血染满了额头上的皮毛。 莫雨桐见状心有不忍,也不知道是因为开了窍能与这些妖兽心意相通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他竟是不忍心再看下去,忙抱了默豺的身子,任由他一口咬在自己手臂上,尖锐的犬牙扎入皮肤,莫雨桐倒吸一口凉气,忙道:“冷静一下!!你冷静一下!!” 默豺起初还有些挣扎,随后便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趴在莫雨桐怀里呜咽了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救救它,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 莫雨桐一怔:“儿子?” 阿汉闻言恍然大悟,道:“啊,我居然给忘了,阿槐家的那只默豺是这只老默豺的儿子!” 莫雨桐抬首看向连耀,连耀面色沉着,淡淡地道:“你既已下了决定,顺从本心即是。” 莫雨桐心中一暖,淡笑道:“多谢真人。” ☆、58·无妖丹,不呱太。 三人一兽顺着残留的车辙一路寻去,果然见到痕迹越发凌乱起来,轨迹蜿蜒而曲折。 渐渐的,地面上开始出现木屑,断裂开来的车辕和车轮散落在道路上,不多时便见到整辆车的残骸。 嗡鸣声不停地在周围回荡着,莫雨桐从背后抽出花恋流年,小心翼翼地持在手边,待连耀一扫剑气,将前方挡住视线的灌木丛齐根斩断之后,顿时一惊,即便有先前那三人的惨状做铺垫,此刻见了眼前景象仍是腹中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阿汉瞪着双红通通的眼睛,泪水已然模糊了视线,嘴唇颤抖了良久才喃喃道:“阿槐……” 死者穿着同阿汉相差不多,皆是碎花薄衫,头上盘了几圈褐色的布,此时正仰面躺在地上,瞪着双惊骇的双眸,任由无数只雄性引路虫啃噬着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肉,露出一个个骇人的血窟窿。 阿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极为悲痛地捶打着地面,痛哭流涕,“阿槐……阿槐……你死得好惨,呜呜呜,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你的阿妈的……阿槐……” 莫雨桐摇了摇头,虽然知道这阿槐极有可能先做了不义之举,为了减轻兽车的重量将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三人抛弃在危机四伏的知返林内,但毕竟眼前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人在危难当头都会暴露出自私的本性,只是有人能克制这份自私而有的人不能罢了。 就在这时,老默豺忽然又躁动起来,他不断刨动着地面的土地,激起一阵烟尘,莫雨桐正欲抚慰,却听嗷的一声,哀鸣声响起,老默豺身子一僵,停住了剧烈抖动的身体,仰头长啸,随之一声哀鸣。 默豺非特殊情况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而此时两声极为相似的鸣叫声俱是十分凄厉,莫雨桐忙道:“怕是那拉车的默豺还未遇难,我们快些过去。” 连耀微微颔首,苍云剑在手中一舞,便见剑尖寒芒一闪,一团包裹着微小闪电的白光飞扑至引路虫群之上,爆开一片绚烂的烟花,将周围的引路虫尽数驱逐了出去,随即又有一道剑网覆盖下来,将那人的尸体包裹了起来。 连耀收剑背于身后,淡淡道:“我且用禁制护住,待会儿回来可将他的尸体带回城去。” 阿汉没想到连耀竟会如此帮忙,本觉着亲疏有别,他与阿槐从小玩到大,即便阿槐做了那样有愧于心的事情,也毕竟是他的青梅竹马,他能够原谅阿槐,可连耀却不一样,连耀怪罪阿槐心狠无可厚非。 连耀看也未看怔愣的阿汉,背负苍云剑,走在莫雨桐身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留得个尸体在,即便难免触景伤情,悲痛欲绝,也算是为他的母亲留个念想。” 莫雨桐闻言,望着连耀缓步前行的背影,心中顿时一软,不知不觉竟是嘴角一扬,微微笑起,只觉着看似冷傲的连耀真人竟也不是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 一路继续走下去,却是并无引路虫的踪迹,阿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知道自己这是被引路虫激得心潮澎湃,可望着一派淡然地走在自己身前的毒哥不禁咽了口口水,从背后隐约可见其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优美的线条极为引人垂涎。 再一想起他旁边那位真人的冰冷眼神,阿汉吓得浑身一抖,随即摇了摇脑袋,借以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们没有走错路吧?刚才还有那么多的引路虫,这边就已经没有了。” 反常必有妖,莫雨桐只蹙眉道:“听连耀真人解释,除非雌性引路虫主动,这些雄性引路虫为了生命安全未必敢主动接近雌性引路虫。这样安静,怕是前方不远处便是雌性引路虫了。” 阿汉红着脸点了点头,错开了双腿,布料间的摩擦竟是让他舒服了一些。 连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指尖一弹,白光撞击在阿汉的额头上,那一瞬间阿汉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感官,冲上脑的欲。望也消退下来。 阿汉“啊”地惊叫了一声,“我怎么闻不到气味了?” 莫雨桐道:“连耀真人?” 连耀道:“定力如此之差,我暂且封了他的几个感官,以免再被这些气息骚扰。” 莫雨桐点了点头,心道人家只是个普通人,哪里是人人都像真人一般有这样好的定力。不过,说来也怪,他也不曾受到雌性引路虫的半分干扰,仍是与平常状态一般无二。 走了又有些距离,莫雨桐便发现了异样。他感受着自己微微起了反应的下。身和逐渐在腹部和胸腔内积聚起来的燥热,不太自然地离开连耀一些距离,生怕被心细如发的连耀发现自己的尴尬。 连耀忽然止了步子,道:“好像有些不对劲。” 莫雨桐咽了口口水,只觉着口腔中越发干燥起来,他苦笑道:“的确不太对劲。” 说这话的时候三人正从遮天蔽日的密林中穿过,两侧搭叠在一起的重重枝叶只能让几人看到前方朦胧的白光。 甫一迈出昏暗的密林时便见到眼前一片明亮如镜的湖面正反射着粼粼白光,湖边绿草如茵,种类各异的花朵正竞相开放着,正是一片生机盎然,绿意勃勃的景象。 阿汉低呼了一声:“那是什么?” 莫雨桐与连耀俱是同时望去,只见前方湖边正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自大腿以下都没入了湖水中,及腰的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赤。裸的后背上,雪肤如凝脂一般在明媚的阳光下反射着摄人心魂的白光,犹如上好的玉佩一般,只叫人想伸手感受一下那极致的手感。 本就有些燥热的阿汉即便被连耀封了五感,见此情形也不可自抑地咽了口口水,莫雨桐则微微垂下了眼,虽说他对女人不是很感兴趣,但光天化日之下见着沐浴而出的美女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看倒也不好。 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连耀,见对方正定定地望着那裸着身体的美女,不禁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道:“连耀真人,非礼勿视。” 连耀忽然勾起唇角,出声笑道:“怎么?她既然敢裸着身子曝光于你我眼前,你竟是没这个胆子一赏美人胴体?” 莫雨桐撇了撇嘴,心里暗道一声强词夺理,随即便道:“即便那是个妖兽?” 说这话的时候,那美人竟是转过了脸,精致的五官暴露在三人面前,眸光潋滟,小巧的朱唇一扬,竟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连耀并未回答莫雨桐,只望着那美人如玉的脸蛋,啧了一声,道:“真是张不错的脸,只可惜……”脑海中倏地晃过那日,莫雨桐在橙玉冰晶刺激下得到无上力量之后的模样,若论起人间绝色,眼前这张脸完全比不得其千分之一。 他蹙了蹙眉,将那恍若梦魇一般的面容从脑海中驱逐开来,随即将苍云剑横于身前,连耀垂落幽紫色的眸子,默念着口诀。 苍云剑在连耀手中转了一圈,凝成一轮剑芒汇聚而成的圆盘,随即剑尖一指,岑得一声清鸣,整处世界便剥开了伪装的假象,露出了真实。 清澈见底,游鱼可见的湖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汪恶臭弥漫的死水潭,而原本娴静动人的美女则变作了一只足有五人合围那般大小的巨型虫子。 肿胀的腹部高高隆起,覆盖在其上的薄薄双翼发出乌青的颜色,尾部的红芒一闪一闪。 最为骇人的则是那一地的芳草尽数变作了残肢断臂,鲜血淋漓地淌了一地。 阿汉禁不住眼前的景象,惨叫一声顿时晕厥过去,老默豺也是颤抖着身体,在望见尸体堆时忽然前冲过去,一路哀鸣着扑向那一截熟悉的身体。 忽然,一道红芒从雌性引路虫口中激射而出,犹如千万根细小的银针汇聚而成,直扑向老默豺,老默豺身子一僵,再躲闪时已是来不及,它只得俯下身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然而,预期中的惨痛并未到来,他略微睁开眼睛,只见身前盼着两条巨大的蟒蛇,一青一黄,正瞪着阴冷的眸子定定地望向雌性引路虫。 随即,老默豺的身子和它死去儿子的尸体一同飞了起来,轻轻地落在了晕厥的阿汉旁边。 它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靠近了儿子的尸体,伸出舌头在那不再动弹的脑袋上轻轻地舔了一口,随即静静地趴在尸体一侧。 tab扫上去,莫雨桐发现这只看似骇人的雌性引路虫实际并不可怕,大抵还在筑基期徘徊,离着成人之境还有些距离,当下壮了胆子,正欲上前便听连耀道:“这只雌性引路虫怕是正在发情期,脾气最是暴躁,你且当心。” 莫雨桐一怔,随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神情:“连耀真人,你的意思是……” 连耀淡淡地点了点头,只将苍云剑在手心一转,持着剑柄背于身后,道:“你既是要参加五年后的门派大比,自然少不得实战经验。我暂且为你掠阵,你尽力而为便是。” 莫雨桐也有如此想法,本不知该如何与连耀相商,听他口出此言竟是有种心意相通的微妙感受,他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真人。” 说罢,转了身,面对着那只正暴躁地抖动起双翼的雌性引路虫一步步踏前。 谁料毒哥甫一踏入了尸体群便见那雌虫扇动起巨翅腾空而起,那看似薄如纸张的透明双翼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量将它肥胖笨重的身体撑了起来,顿时掀起一阵狂风,若不是有青黄两蛇拦在前方,莫雨桐定要被吹飞起来! 雌虫飞至高处,腹部一收一放,登时噗出雨丝般密集的红芒,劈头盖脸地向着莫雨桐砸下。 莫雨桐神情未变,在红芒逼至眼前之时,恰到好处地一运蹑云,奔出红芒的覆盖范围,当下转身横笛在唇,花恋流年上的银质花瓣竟是像活过来似的抖动了一下,趴在花瓣间的流年咯咯一笑,顿时银光流转,伴随着千丝本身的技能特效一齐砸在了雌虫的身上。 雌虫身形一滞,身后的透明双翅忽的停止了频率极快的扇动,只这一眨眼功夫的停顿便让它肥大的身子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 莫雨桐眼中闪过喜色,眼下技能栏里暂且还未亮起夺命蛊的图标,毒哥便忙吹了迷心蛊,趁着雌虫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蝎心、蟾啸、百足纷纷丢了过去,却没想到,即便那雌虫虽是身处半空,身后双翼失去作用,然而却丝毫不耽误其发动攻击。 雌虫再次噗出寒芒,此刻却是红中带着浓郁的绿色,竟是比之先前的更加险恶,青色灵蛇忙扭动着坚如钢铁的身躯在那些毒芒射进莫雨桐体内之时,一甩长尾将其尽数拦截在尾巴上。 只见灵蛇尾部一侧噼里啪啦地闪烁着光芒,那些毒芒半路坠落下来,落在地面上登时腐蚀出了一个又一个冒着气泡的小坑。 呜呜呜的笛音随之响起,与此同时,另一条黄铜色的灵蛇便欺身上前,尾巴一盘一伸仿若弹簧一般激射而去,张开血盆大口,咬在雌虫的腹部。 嗡—— 惨叫声响彻天地,莫雨桐呼吸一滞,骤然感觉到周围排山倒海的压力向他袭来,来自四面八方的嗡鸣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毒哥不禁暗道:糟了,竟是雌虫自知深陷危机,将周遭的雄虫召唤了来! 他正想着如何对付这数量庞大的雄虫便见铺天盖地黑压压的一片引路虫向着几人围拢了过来。 莫雨桐已准备好了百足,却见乍起蓝芒,清亮的剑吟声覆盖了那刺耳的嗡鸣声,连耀舞动苍云剑,周身蓝袍翻舞,光华流转,道道锋利剑意向着四面八方覆盖而去,那群张牙舞爪向着几人袭来的引路虫纷纷死于剑芒之下。 连耀持剑,长身玉立,淡淡道:“我既说了与你掠阵,诸事便不必忧心。” 莫雨桐心中登时暖流涌动,微微一笑,颔首应是。 再看过去,那雌性引路虫被黄铜色灵蛇张口一咬,腹部裂开一道盆口大的血洞,当下血涌如泉,喷出腥臭的暗绿色液体,刺激的味道让莫雨桐忍不住退后一步,掩住口鼻。 那只雌虫越发暴躁起来,对腹部伤口顾也不顾,又是一声鸣叫便见原本意欲袭击几人的雄性引路虫忽然转了方向向着雌虫飞了过去。 几人还未弄明白发生何事,便见雌虫又是一声鸣叫,向着雄虫张口咬下,竟是要将其活生生地吞吃入腹,莫雨桐正欲拦截,却见那雌虫还未扑到雄虫面前便被一道无形的禁制给挡了回去,当下撞得眼冒金星,肥硕的身体无法保持平衡,向后栽倒而去,也正因如此,腹部的伤口越裂越大,而黄铜色灵蛇也在毒哥的指挥下缠绕上了雌虫的身子,用力地勒紧! 莫雨桐只见一道几近透明的空气墙拦截在雄虫与雌虫之间,将二者之间的联系生生截断,连耀不紧不慢地发动着剑招,却也并不斩杀,只将那些雄虫困在一方天地。 连耀道:“万物有道,自然平衡。” 此言一出,莫雨桐便懂了连耀话中的意思。 这些引路虫既然能生长在这里便是为了自然平衡,此刻发狂不过是受了雌虫的引诱,若是一味斩杀便是乱了自然法则,很有可能会引起更加不利的后果。 那被灵蛇困住身子的雌虫不住挣扎着,却丝毫无法摆脱灵蛇的钢筋铁骨,随着浓绿色血液的流失,雌虫的挣扎也放缓了下来,逐渐停止了挣扎,正吸放着腹部,不住喘息着。 莫雨桐在十步远外站住了,正思忖着要如何解决这只妖兽,却听一个清脆好听的女声响了起来:“真人,饶了小女子吧!” 莫雨桐一怔,望向雌虫,只道这模样和这声音相比实在是太过吓人…… “真人!”雌虫惨声道,“我腹中怀了孩子,近些天来它一直极为不安分,扰得我心绪不宁,脾气暴躁,这才枉害了无辜。万望真人能够念在我初为人母的份上,饶了我罢!” 莫雨桐蹙了眉,早见那雌虫腹部十分肿大便觉奇怪,现下这么一说倒也在情理。 只是……他扫了一眼安静地匍匐在地上的老默豺,又扫了一眼这一地的残骸,登时不知该如何决断。 莫雨桐叹道:“你既怜惜腹中孩子,又怜惜母子亲情,怎么不为他们想想……” 嗡—— 然而毒哥只这一瞬间分神,那雌虫眼中便划过一丝狠厉,它猛地支起身子,向着莫雨桐喷出一口浓雾,莫雨桐迅速反应过来,掩住口鼻迅速运起蹑云,跳离毒雾的覆盖范围,然而饶是如此也免不了吸入了少许毒雾。 那女声狂笑道:“腹部的孩子俱是假象,我既已开了窍又怎会跟这些下贱孽畜交。合,我今日散发春情之气便是想要引得往来的修者与我化形的美女厮守,尝尝那人间情爱。却没想到你二人居然不食美色,今日栽到你们手中我定然会死在这里,既然如此,那你便随我一同去死吧……!” 它仰头嗡声怪笑,引得地面上一片飞沙走石,雌虫笑罢,续道:“我这毒雾一旦吸入一分半点,即便医仙在世也救不了你了,哈哈哈哈哈!” 莫雨桐晃了晃脑袋,等稍微清醒了一些便瞄了一眼头像下的状态,并未见到一个有关于毒素的debuff,他稍一运行体内清气,也未见丝毫有中毒的迹象。 雌虫冷笑道:“你不必费劲了,中了此毒运不得……啊!” 蝎心打在身上,一片浓绿的毒雾散落开来,雌虫登时噗出一口血来,身子一颤,倒落在地,已是再也没了气息。 莫雨桐转了转花恋流年,听着流年趴在花瓣上呜哇乱叫,揉了揉因吸了点毒雾而变得有些不舒服的鼻子,默道:他现在的身体莫不是因为从了五毒教而变得百毒不侵了啊…… 只是,他的手顺势摸到脸颊上,只觉着入手处一片滚烫,身子也起了微妙的燥热,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身为一个男人,莫雨桐自然知道这股燥热代表了什么,他抿了抿唇,叹息一声。 虽然是百毒不侵,但貌似方才离得那雌虫太近,又吸入了来自它体内的些许毒雾,受那雌虫发情气息的影响不小啊…… “小”毒哥慢慢抬起了头,莫雨桐正不知如何是好地微微夹紧了双腿的时候,忽然唇上一凉,道道冷风灌入口中,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见连耀的紫眸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幽紫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瞪大了双眸的惊讶表情。 唇上覆盖的东西正是连耀的双唇。 他和连耀……在亲吻……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莫雨桐不禁心跳如鼓,一时之间丝毫不知该如何反应。 青黄两蛇也僵直了身子,歪着脑袋不知两人在做什么,只呆呆地看着。 就连匍匐在地的老默豺也怔怔地看着两人,随即以非礼勿视的态度尴尬地转过了头。 连耀轻轻地以舌撬开了莫雨桐的双唇,吹入了两道冰凉的清气,随着唇齿相就间又有一颗什么东西被推送进了毒哥的口中。 莫雨桐遵从本能的咽了下去,那粒冰凉的东西顺着食道一路下滑过去,落入腹中之后化成点点冰凉,将他周身燥热的感觉尽数压了下来。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连耀的双唇便离开了莫雨桐,随即放开毒哥的身子,淡然地用手背擦了擦被莫雨桐的犬牙磕破了的唇角,一双眸子冷冷清清,倒叫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连耀微微勾起唇角,声线平稳地道:“失礼了。” 莫雨桐怔怔地扭头望向他。 连耀面不改色,淡然道:“这《宁欲诀》的咒法可曾记住?欲。火可有消去一些?” 莫雨桐怔然而醒,脑中立刻翻滚出十余句咒诀,当下明白过来是连耀以此特殊的方式驱逐了他周身躁动的气息。 莫雨桐结结巴巴地道:“多、多谢……咳。” 连耀道:“无妨。”他顿了顿,续道,“说来唐突,此法非得靠气息交接才能在瞬间掌握。” 莫雨桐又咳了几咳,道:“没事,好用……咳,即是。” 连耀道:“人生来便有欲。望,性。欲爱。欲是人之本性,同食欲一样并不可耻。你不必如此尴尬。” 话音方落,莫雨桐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却见连耀扣于食指上的戒指橙光一闪,连耀蹙了眉,将一缕清气探入芥子空间之内,再略微细细感知便觉内部有阵躁动的气息,他循着那抹气息将一个东西拿了出来。 莫雨桐见他手中捧着的东西,讶道:“这是何物?” 连耀回道:“这是我昔日在云临都拍下的妖兽卵,那日在浮微山被散修盯上便是因为此物。”他见手中的妖兽卵动了动,似是有要孵化的迹象,忙将其放于地面上,“近来事多,我都将它忘记了。不知道能孵出什么样的妖兽。” 莫雨桐既从了御兽师一脉,自然对这些妖兽十分感兴趣,再一想起自己包裹里被封印的二蛋也将其拿了出来,放在连耀的妖兽卵的旁边。 谁料到,甫一放上去,连耀的妖兽卵便爆发出一阵刺目的橙色光芒,晃得天地间皆是一片橘黄。 片刻之后,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响起,两人皆都屏住了呼吸静心看下去,便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连耀真人,在新生命诞生这一神圣的时刻也难免多了分紧张。 在那片柔和的橙色光芒之中,妖兽卵用以保护的表层一点点剥落开来,内里变得透明,莹润的厚实水膜紧紧包裹着一颗黑色的颗粒。 在两人的期待眼神中,那枚妖兽卵最后变成了—— 莫雨桐看着那在地面上扑腾的小东西,惊叫道:“蝌蚪?!”随即忙从包裹里掏出一壶五莲泉,将缺水的小蝌蚪丢了进去。 小蝌蚪一遇到水立刻活跃了起来,摇着尾巴一直在壶里打转,莫雨桐从壶口望进去,那只黑不溜丢的小蝌蚪正兴奋地甩动着尾巴欢快地游动着,显然是兴奋极了。 莫雨桐怔然无语,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孵化出一只蝌蚪来…… 莫雨桐勉强板了脸将五莲泉递给连耀,道:“真人,你的……蝌蚪妖兽。”他好想笑肿么破。 连耀紫眸一沉,瞟了一眼那蛇精病一样疯狂游动个不停的蝌蚪,神情略一僵硬,淡淡道:“虽体型颇小,形容憨态可掬,但清气不少,资质也属上乘,不然也不会卖得如此高价。” 莫雨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真人好福气。” 连耀丝毫不为之所动,面不改色,淡淡地道:“日后养成必有大用,送与你。” 莫雨桐一口应下:“好。” 其实在小蝌蚪孵化出的一瞬间他就在想日后它会不会变成呱太,毕竟二蛋对其还有一些反应。见连耀开口将它送给自己,毒哥自然是求之不得。 “你、你们……”阿汉苏醒了过来,咬着牙忍着心中的恐惧走了过来,“你们没事吧?” 莫雨桐摇头道:“没事。”他指了指一旁雌虫的尸体,道,“它已没了气息,你不必多做担忧。” 周遭的雄虫也因雌虫的死去而四散开来,它们惧怕连耀与莫雨桐的实力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地送上门。 阿汉忽然道:“那是什么?” 莫雨桐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见雌虫肿大的腹部正泛着淡淡的微茫红光,若是不细看定然要忽略了它。 连耀见状,道:“这是妖丹。” “妖丹?” “妖兽一旦筑基便会生出妖丹。”说罢一扬袍袖,一片绿叶飞出,在靠近雌虫尸体之时猛地钻入其内,将妖丹取了出来,托在叶片之上。 连耀手指尖点在叶片之上,道:“你既觉着这蝌蚪体型小,那便让它吸了这颗妖丹,虽然修为不高,但毕竟稍有裨益。”说罢,一手食指与中指一拢,再一翻转,将那壶装有小蝌蚪的五莲泉带动起来,汩汩清泉从壶口流淌而出,汇成一条小溪,悬在半空之中,水流竟是无一滴滴落下来,小蝌蚪正奋力前游着,却浑然没发现自己怎么游也还仍在原地…… 连耀将那片绿叶悬于蝌蚪之下,随即将绿叶翻转过来,赤红色的妖丹坠落在小蝌蚪的头顶,在连耀的术法下化作道道朱红清气钻入小蝌蚪体内。 小蝌蚪的体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四肢生长了出来,身体变大,眨眼间便长成了一只通体橙黄,前爪带有翼状蹼,四肢皆套有两对银环的玉蟾。 那玉蟾扑通一声跳出水面,跃向莫雨桐,莫雨桐反射性地伸手将其接住,只见只有巴掌大小的玉蟾乖巧地趴在毒哥的手掌心,瞪着一双大眼,呱得叫了一声。 ……毒哥顿时被萌得心都软了。 ☆、59·无偶遇,不识路。 刚出生的呱太还对周遭环境有些迷茫,只乖巧地趴在毒哥的掌心,一瞬不瞬地盯视着毒哥。 莫雨桐被它这双黑漆漆闪亮亮的大眼睛瞧得心里发软,真恨不得将玉蟾好生蹂躏一番。 连耀将原本放置在玉蟾卵一侧的二蛋拾了起来,把玩了片刻,问道:“这是何物?” 二蛋的表层显现出了灵蛇引和玉蟾引的图标,还有当初梵衡在其表面上拍下的结界,看起来极为怪异,连耀端详了好一会儿也没弄明白这里面究竟是何物。 “这个……”莫雨桐想了想,将当初在少稷山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连耀,连耀仔细斟酌了片刻,方道:“此物大抵便是那张九州寻兽图上的妖兽了。” “二蛋是大妖?”经过野轨一役,在莫雨桐心中,九州寻兽图上的妖兽已经和大妖划了等号,却没想到这枚被封印之前整日里打滚犯懒的妖兽卵居然会是大妖。 他本只以为是和他的五毒有关,并未想的这么深入,二蛋居然会有如此来头。 连耀颔首道:“我也只是猜测,确切如何还得看日后它能孵出怎样的妖兽。”他顿了顿,又道,“九州寻兽图的妖兽身上皆有一个月轮状的印记,目下它身上并无此痕迹,若是它孵出的妖兽身上有,那便不会有错。” 呱太蹦到了二蛋的身上,因二蛋表面极滑,像是鹅卵石一般,呱太脚步一个趔趄,若不是吸盘及时扣住在表层,定是要从上滑落下去。 莫雨桐忍俊不禁,弹了下呱太的脑袋,呱太浑然不恼,瞪着大眼睛又冲着毒哥呱得叫了一声。 连耀犹豫了下,问道:“不知野轨如何了?” 莫雨桐摇首道:“近来并无异动,怕是仍是那般。” 闻言,连耀转动了苍云剑,在周遭围出了一片禁制,道:“你且放出来看看。” 莫雨桐点头,将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吹了几个召唤术的咒诀,技能栏里专属野轨的红狐状图标闪烁了一下,随即便见爆出一阵红芒,地面上多了只蜷缩着身子团成了一个毛团的东西。 莫雨桐在附近捡了一根树枝戳了戳那毛团,火红色的毛团浑然未动,莫雨桐便大着胆子,又捡了一根树枝,左右开弓将毛团的身体展了开来。 一只小狐狸仰面倒在地上,腹部雪白绘有火红纹样,正是一个月轮状,背部与四肢都覆盖着炽烈如火的皮毛,四肢正被毒哥手中的树枝拨了开来,小小的爪子蜷缩在肉垫里,垂在身前,眼睛闭成了两条缝隙,显然正在熟睡。 莫雨桐叹息一声,抬首对连耀道:“真人,他仍是如此。” 连耀回道:“怕是那次与你驯服于他的力量相抗,耗损了太过的清气,现在仍未恢复过来吧。” 莫雨桐吹了笛子,将野轨唤了回去,与此同时,连耀也将周遭的禁制打了开来。 两人走回老默豺匍匐在地的位置,抬眸看了下周围。莫雨桐与老默豺沟通道:“老先生,麻烦你带我们去绿踪城吧。眼下没了车辆,指路便可。” 老默豺抖了抖鼻子,嗅着空中的味道,片刻后摇首道:“真是抱歉,此地血腥味太过浓重,更偏离了寻常的道路,我一时之间真的寻不到正确的出路。” 莫雨桐心有失望,只道:“不怪你。” 他将老默豺所言如实告诉连耀,便听连耀淡淡地道:“先循着来路走回去罢。” 莫雨桐颔首应是,随即叫上阿汉准备回去。 阿汉自知先前没出息地晕了过去,实在是十分丢人,忙主动担负起背起老默豺儿子的尸体的任务,连耀打头,一行人正顺着来路走了没多久便忽然停下了步子。 连耀祭起苍云剑,警惕地道:“当心。” 莫雨桐自是察觉到了自前方传来的危险气息,当下横了花恋流年。 光着屁股,正趴在花瓣中的流年顿时如临大敌,紧紧的扒住了花瓣,不太高兴地瞪着毒哥。 阿汉识相地躲在了两人的身后,随即便见什么东西飞速向着莫雨桐射了过来,毒哥舞动笛子,丢了千丝过去,来者的身形顿时慢了下来,竟是一只体型不大的松鼠。 连耀抓住机会,默念了口诀,待念到最后一个字时却听阿汉惊叫了一声:“啊,两位真人快快住手,来的不是敌人!” 连耀顿时止了剑诀,而那只在脑门上斜斜地绑了一圈红绳的松鼠便立即在树间来回,几个纵跃极为灵活地跳了回去。 对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阿汉?可是阿汉?” “燕青大哥,是我!”阿汉欢欣地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扛着默豺的尸体往前跑着,中途因太过兴奋险些被横生的树根绊倒,“燕青大哥,燕青大哥……”一声声的呼喊极为迫切。 来的一共有三人,那走在前头被阿汉唤作燕青大哥的是个中年汉子,模样英朗霸道,留着极为粗犷的胡子,上身赤。裸着,肩膀上正蹲着方才那只松鼠。汉子下身穿着和树皮同色的及膝布裤,古铜色肌肉虬扎着,十分硬朗而结实。 紧随其后的是个与燕青年岁相差不多的汉子,打扮与燕青相仿,但是及不上燕青身材结实,上身套了件蓝色的汗衫,肩上扛着的却是阿槐的尸体,一手牵着一只毛皮锃亮,十分精神的默豺。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个面皮白净的年轻后生,头发衣着都打理得一丝不苟,虽是男子却长得极为俊俏,怕是扮了一身女装也不会叫人觉着如何,正瞪着一双兔子似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偷瞟着连耀与莫雨桐。 “燕青大哥!”阿汉扑了过去,一见着燕青便红了眼眶,方才受的惊吓与委屈尽数在此刻发作了出来,“呜呜,燕青大哥,吓死阿汉了,阿汉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燕青拍了拍阿汉的脑袋,沉声道:“莫怕!莫怕!”见阿汉仍是哭个不停,皱了眉头,手上一个用力,拍的阿汉头冒金星,“男子汉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叫你阿娘见了非得哭诉自己养了个女儿似的儿子!发生了什么,说来跟燕青大哥听听!”他瞅了一眼连耀几人,心道,这两人周身清气缭绕,一派仙风道骨之姿,倒不像是鬼祟之人。 阿汉被拍得一个激灵,脑子也有些清醒了过来。他本就十分惧怕燕青,只是此刻遇见了熟人,又是十分值得依靠的燕青,这才一时失了对他的敬畏之情,做出如此女孩子气的举动,听了燕青这话,当下咬了牙,一边忍着抽噎,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燕青。 “杀了妖兽的便是、便是这两位……”阿汉指了指莫雨桐与连耀的方向,哆哆嗦嗦地道,“他们,他们本是来自东域的客人……” 燕青沉了眸子,他向着莫雨桐与连耀走了过来,这一走得近了,毒哥才发现,这燕青的个子竟是极高,怕是得有两米以上。 燕青迈着阔步走来,定在两人身前一段位置,这个距离把握的极好,宜攻宜守,“在下绿踪城端木府燕青,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莫雨桐望了一眼连耀,便听连耀道:“在下散修翟居,此为我徒儿……毛毛。”连耀顿了下,忍了笑意续道:“我二人来自东域都城云临都。” 燕青颔首道:“幸会。方才听阿汉所言,是两位帮忙除了妖兽,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实话说来,在下今日出了绿踪城,正是奉家主之命,将那只作乱的妖兽尽数除去,二位可谓是帮了大忙。” “燕青大哥……”细细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模样像是女孩子一样的少年开口道,“既然妖兽已经被除了去,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燕青皱了眉头,他实在不喜这似小姑娘一样的嫡子少爷,说话总是像是蚊子叫一样,可身为家仆对待未来家主再怎么不喜欢不习惯也只得一个忍字,当下沉了呼吸,道:“轩少爷莫急,待属下前去看看,再查实妥当。”说罢,再也不看这惹他心烦的少爷,对莫雨桐与连耀道:“不知可否带在下前去一观,确认了那妖兽已死,寻个证据带回族中复命。” 闻言,端木轩如敷了粉的脸吓得更白了,他哆哆嗦嗦地道:“我、我能不能不去……” 燕青强忍着不耐地道:“若是轩少爷留在这里,怕是更加危险。” 端木轩叫了一声,骇的面色全无,道:“那我跟你们一起去!”说罢往前急匆匆的走了几步。 “小心!”莫雨桐叫道,话音未落,便见那端木轩跌倒在地,染了一身的淤泥。 端木轩拍了拍衣服,尴尬地笑道:“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啊,不对,还是得管我……” 莫雨桐无奈地摇了摇头,忍不住tab扫了一眼这端木轩,骤然发现,对方的等级竟是一连串的问号。 居然有如此高的修为,他下意识地看向连耀,而连耀却毫无反应,连看也未看那端木轩。 一路引着燕青几人到了方才一地尸体的地方,燕青将端木轩交给跟着来的另一个下仆,独自走向雌虫的尸体,见它的妖丹已被剥了下来,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只怪他们迟了一步。 当下化掌为刀,竟是硬生生将那雌虫的首级斩断了下来,登时浓绿色的血液横飞,却半滴没有溅到燕青的身上。 燕青拖着雌虫的首级走向几人,也不顾及端木轩吓得铁青的脸色,对连耀与莫雨桐道:“二位,在下虽只是一介家仆,但在端木家小有分量,不如二位可否屈尊下顾,想必家主见了两位定然心中欢喜。” 莫雨桐与连耀对视一眼,想来唐突拜见南域域主宁采萍也未必能有个结果,不如就暂且住在这端木家,徐徐图之,当下答应下来。 燕青本就见两人气度不凡,再看周遭被两人截杀的雄虫尸体和雌虫的死法,更是心生结交之意,见两人答应了他的邀请便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将雌虫的首级丢在芥子空间中,看也不看自家懦弱的少主,从下扑手里接过默豺。 “二位,请。”燕青亲自牵着默豺,引路而去。 ☆、60·无燕青,不入住。 绿踪城位于极南之处,绿木合围,入眼处铺天盖地皆是一片绿色,极为赏心悦目。 毒哥一行人转眼便到了绿踪城的城门前,此城门高有几十余丈,宽足以供数十人并肩而过,宏伟壮丽,与周遭森森绿意两厢融合,别有一番生机勃勃而又不失稳重大气的风味。 守在城门口的有两列士兵,着一身墨绿色盔甲,衬得极为英挺霸气,大臂处的盔甲上面刻有两片叶子围拢而成的图案。 许是几人赶得巧,此时出入城门的人并不多,只三三两两的人排着队伍缴纳入城的费用。 入城的收费颇高,且不论修者还是平民皆都需缴纳一枚金币。莫雨桐不动声色地查看着那些士兵的等级,皆是在五十级以上,已有开光期的修为,排于队首的那两名士兵更是已有六十余级,若是放在清冥十二宫稍末一些的门派里也得算是个长老一职。 这样厉害的高手居然还就只是守护城门的。 莫雨桐瞧着新鲜不禁多打量了几眼,就在这时,轮到他们几人,却见那左侧队首的士兵一抱拳,对燕青恭敬地道:“燕先生。” 立于此人身后的士兵还是一副年轻人的模样,比与燕青打招呼那人活泼了许多,扶了扶额头上的盔甲,道:“燕先生,知返林内的妖兽除得如何了?” 对面一士兵晃了晃手中的长枪,傲然道:“燕先生出马,还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有士兵应和道:“就是,就是。” 又有一士兵殷勤地道:“燕先生,上次你教我的枪法还未学会呢!燕先生,今日值勤结束后便再教我一次吧。” 先前那年轻士兵啊了一声,忙慌张地道:“柳生,你居然偷着让燕先生教你枪法!燕先生你也教教我吧。” “胡闹!”最先发话的士兵喝止了几人,严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不懂规矩的几个新兵,间几人都规规矩矩地站好了,不再造次才望向燕青,眸中的厉色敛去,多了几分尊敬,“这几个新兵近来才刚当值,叫燕先生笑话了。” 燕青哈哈大笑道:“我瞧着这几个小子活泼得很,年轻人便是要这样才是!”他瞟了一眼紧跟在身后垂着头不说话的端木轩,轻轻地哼了一声。 “哪里,不过是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罢了。”那士兵扫视着燕青身后的莫雨桐与连耀,感知这两人周身的清气流转便觉两人都不可小觑。 左侧这人一身紫袍,面容温和,虽修为不高,但体内清气浩瀚如江河奔流不息,而右侧这蓝衫男子,右眼扣着银质面具,一时之间看不出修为高低,也因此却叫人更为惊疑。 然这两人毕竟是燕先生要带进城中的贵客,燕先生本身在绿踪城内便极为受人敬仰,身后又有翻手云覆手雨的端木家做靠山,实在是不可得罪,思及此,那士兵谨慎地道,“不知燕先生身后这几位是?” 燕青敛了笑容,叹息一声道:“说来惭愧,我等赶去林中除妖兽的时候晚了一步,正是这两位少年修者将其诛杀。这两位青年俊杰,修为不凡,我代端木家家主请来城中做客。” 话已至此,那士兵便知不可再多问便再次抱了拳,让开路道:“几位请。”说罢才恍然想起端木家的嫡子少爷正站在燕青身后,忙恭敬地单手扶住肩膀,以比之抱拳礼更为恭敬地礼仪道:“端木少爷。” 端木轩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吓了一跳,不禁哆嗦了一下,才尴尬地从燕青身后现出身来,道:“免礼。” 莫雨桐挑了眉看着脸色青白的端木轩,这副柔弱的样子若是个女人的话倒还真惹人心动,但是放在男人身上,却怎么看怎么违和。而且,照着那些小说所写,这样的男人不是真胆小柔弱好推倒,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端木轩察觉到莫雨桐的视线,怯怯地瞥了他一眼,又缩回视线,垂着头看自己做工精美的锦鞋。 莫雨桐压低了声音凑近连耀道:“真人,你瞧那端木轩,有没有古怪?” 连耀淡淡地瞟了一眼端木轩,道:“他体内清气强劲而有力,可惜在经脉内游走的规律极为紊乱,怕是一到运功施法之时颇为痛苦。” 莫雨桐一怔,不禁多瞧了端木轩一眼,只可惜剑三的系统只能让他在自己等级范围之内将对方的等级瞧清楚,但实力高低还是得需亲自体会,他也只能摸得个大概,与连耀真人所说无差。 两侧的巨型城门用的是古老的木头,其上刀削斧凿的诸多痕迹都显示出了一番古朴沉重之感。左右两边各雕刻着一片绿叶,合拢在一起便是那些守城士兵肩上的图案,正是绿踪城独有的纹章。 进入城门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株参天古树。这真真是一棵巨树,其高不知几百丈,仰首望去,却是没入云端之象,其根向四周延展开来,或埋入地面,或横亘在房屋之间,枝繁叶茂,片片叶子采摘下来都足以将一成人裹个严严实实。 好在树冠颇高,不至于遮蔽了阳光。 莫雨桐不禁讶道:“这树如此庞大,要长多少年才能长至如此地步?!” 连耀解释道:“此树相传是当年冰皇手杖所化,几乎与天地同寿,清冥大陆的每一次日升日落都在他的映像当中。” 燕青道:“确如真人所言。此树经历了不知几许万年的风雨,仍是如此生机盎然,荫蔽我绿踪城,乃我南域一脉的福祉。”他伸开手臂,引向一个方向,“这边请。” 莫雨桐与连耀颔首,随他走入一条长街。 长街的地面用青石板铺就而成,走在其上,颇有漫步江南水乡的闲适之感,再加上两侧商贾争相买卖,极为热闹。 莫雨桐瞧着新鲜,一路四处看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一户大家门前。 “这里便是端木府。” 宏伟大门上挂着黑底金字的门牌,正用板板整整的隶书写着“端木府”三个大字。 燕青吩咐门口的小厮道:“来了贵客,快去通知后厨准备一顿大餐来迎接几位。” 即便辟了谷,散修之间也仍会按照凡尘的习惯以酒食相待表示友好。 几人走了没几步,莫雨桐便听见嘈杂声响起,女人清脆的声音不断跃入耳中,吵得他耳膜鼓胀,一阵头疼。顺着声源望去,只见右侧一条甬道上正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玄黑色的袍子洗得颜色发白,束着个简单的马尾,正抱着一柄长枪,极为不耐地听着眼前少女的唠叨。 那少女长得极为精致,不过才二八年华便如粉雕玉琢般,待日后长开了必然又是祸国殃民的容貌,只是此刻她正倒竖着柳眉,尖声骂道:“你撞了我,还敢这么趾高气扬的?!混蛋,快给我道歉!” 那少年不说话,抱着手中血红的长剑冷冷淡淡地瞟了一眼那少女,随即抿了唇不耐烦地道:“说完了没?” 那少女顿时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她恨得推了一把少年,可入手处的肌肉结实得跟石头一样,没推动少年分毫倒是弄得自己手心疼得很,少女红着眼眶,骂道:“端木雷!你个混蛋,这把破枪刮坏了我的裙子!你还不给我道歉!这是我最喜欢的裙子!” 那名唤端木雷的少年忽然抬起头望向少女,那漆黑得折射不进一丝一毫的阳光死死地瞪着少女,满是阴狠的神色:“你刚才说什么?” 少女怔了一下,随即咬紧了唇,眼泪流了下来,哭喊道:“破枪破枪破枪!”只有在说这把枪的时候这个讨厌的端木雷才会有反应。 “你敢骂我的枪?”端木雷的神情顿时狰狞起来,他将长枪背在身后,握在身侧的拳头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若不是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他定要揍得她满地找牙! 莫雨桐瞧着情况不对,瞟了一眼燕青,燕青自然也是瞧见了这一幕,对身后跟着的下仆道:“告诉雷少爷,在乙字演武厅等我。” “燕师傅,我、我去吧……”那名下仆还未答应便听端木轩细细地开了口。 燕青蹙了下眉头,实在不想让端木轩与端木雷再有什么交集,正要找些借口便听端木轩稍稍扬高了声音,道:“我好久没看到雷哥哥了,我想趁现在同他说说话。”他顿了顿,面带愧疚地道:“上次我不小心练武受了伤,只因他在我身边陪着便被娘亲施以家法,我还未和雷哥哥好生道个歉。” 燕青闻言也不好再拒绝,只得道:“那便麻烦轩少爷了。” 端木轩亮了眼睛,忙点了点头,走了几步这才想起将手中的宝剑纳入指尖,跑了过去:“雷、雷哥哥。” 端木雷见到来人,避如蛇蝎般忙退后了几步。 每逢端木轩便没有好事,若是被撞见,他定要被那个恶毒的女人暴打一顿,身后的鞭痕现在仍是火辣辣的疼,他如何能不躲? 端木轩极为受伤地瞅了一眼端木雷。 那少女见端木轩来了,哭得更凶:“轩哥哥,这个野小子欺负我!” 端木轩不太想搭理他,只眼巴巴地瞅着端木雷。 端木雷蹙了蹙眉,只觉着晦气,他远远地瞅了一眼燕青,暗道怎么这么不是时候,自己太过冲动了,好不容易将一套枪法练熟了想让燕青大哥看一下,就这么突兀地跑了出来,还撞上了这两人,真是晦气! 莫雨桐见三人气氛如此奇怪,忍不住出言询问:“这人是……” 燕青叹了口气,解释道:“那名黑衣少年是家主故去的一位姬妾的儿子,虽然是长子,但非嫡子,因其母出身有异,一直……不太得宠。而那粉衣的少女,则是家主亲弟的女儿。” 莫雨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黑衣少年,发现那少年也是年纪轻轻修为却不低,显示出的等级虽不是问号,但也有六十五级。 燕青见那边情况不太理想,便仍是将下仆叫了去,转身对莫雨桐与连耀两人道:“小孩子脾气,今日吵架明日和好,两位莫要笑话。翟真人,毛真人,这边请。” 连耀顿时忍俊不禁,一想到是自己起的名字更是止不住笑意。 听到自己被以“毛真人”相称,莫雨桐则无奈地摇了摇头。 燕青察觉到气氛不对,疑惑地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无事。”连耀忍了笑意,淡淡地道,“他姓莫。” 燕青恍然大悟,道:“噢,原是如此,翟真人,莫真人,里面请。” 端木家家主并不在府内,与燕青传音过后得知连耀与莫雨桐来此,便叫燕青好生行了待客之道。 宴席很快上来了,几荤几素叫毒哥看得只留口水。 燕青为两人开了坛好酒,各自斟满后,便吃着美食饮着美酒地高谈阔论起来,莫雨桐万万没想到,连耀看似冷清孤傲,然则却十分见多识广,只是对燕青所言稍加补充便又是另一重境地,莫雨桐吃得有趣,听得有趣,难免也就多喝了几杯。 燕青再次抬起酒杯,对两人道:“不知二位来绿踪城所为何事,在下兴许能帮上一帮。” 莫雨桐答道:“我们是有事求见宁采萍宁域主的。” 燕青爽朗一笑,道:“这个好说,待我家主回来修书一封便可引荐二位前入域主府第。只是域主现今人也不在绿踪城,还要几位稍候几日了。” 连耀抿了口酒,明明已有大半瓶竹叶青入了腹内,仍是姿容优雅浑然不见醉意,“不知宁域主去往何处了?” 燕青答道:“过些日子正巧是城内历练之日,域主以防万一亲自去她一位老友那里求救急的丹药去了。” 莫雨桐诧异地问道:“历练之日?” 燕青哈哈笑道:“莫道友有所不知,我绿踪城有一个密宝名唤‘表里山河’,虽是一幅画卷,但若是入得其内幻境,处处皆是凶险万分。此外,‘表里山河’内还豢养着宁域主的诸多妖兽,若是能有人通过试炼,其修为便会大大增进,域主也会有相应的奖励。” 一提起妖兽,莫雨桐便对此极为感兴趣,忙问道:“若是想参加这试炼,要如何为之?” 燕青端起酒盏牛饮一口,解释道:“非我有意引得莫道友垂涎,只是这密宝着实珍贵,只能给绿踪城贵胄使用。” 莫雨桐闻言,顿时泄了气,他抿了抿唇,暗道一句无妨便淡然一笑,道:“与我无缘,只是有些可惜。” 燕青拍了拍莫雨桐的肩膀,朗声道:“莫真人的机缘不在此处便会在别处,总归会有的。” 莫雨桐也不是耿耿于怀之人,当下便道:“是。” 席间又再饮了几杯酒,莫雨桐便觉有些上头,脑袋晕乎乎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着连耀的方向倾倒。 连耀见状,一手扶在摇摇晃晃的毒哥背后,对燕青道:“抱歉,家徒不胜酒力,不如今日就饮到这里吧。” “是在下考虑不周了。”燕青忙招来小厮,道:“带两位真人下去歇息。” ☆、61·无闲逛,不知事。 连耀一路搀扶着莫雨桐回了客房。 客房内摆设清雅别致,墙面上挂着墨竹图极具文人之风。 莫雨桐虽然有些醉意,但仍是残留了几分意识,他就着下人送上来的水洗漱过后,坐在床边,晕晕沉沉的脑袋靠在床柱上,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连耀,忽的打了一个酒嗝,却迷蒙着双眼对此浑不在意地道:“连耀真人……” 此刻下人已经退去,叫了真名自然是无碍。 连耀见他醉眼朦胧,已是迷糊多清醒少,当下无奈地叹了口气。百年来,他见过不少酒鬼,发疯的有之,絮絮叨叨变成老妈子的有之,哭天抢地闹情绪的有之……百态当中,最让人觉着舒坦的便是倒头就睡的。 眼见着莫雨桐似是要发酒后疯,连耀虽是有些无奈,但却想要看看这平日里淡然温和的青年喝醉了酒究竟会是怎样一副形容,也就忍着那酒味,轻声回道:“嗯?” “真人……”莫雨桐浅浅地打了个酒嗝,道:“你看今天夜凉如水,月色极好,不如我们好好畅谈一番心事如何?”他虽的确有七分醉意,但尚有一丝清醒,眼见着今夜的连耀,坐在烛火旁边,平日里冷傲的面容也被打得温和了,莫雨桐便生了别的心思,想要问一问平日里不方便问的事情。 连耀坐在桌边,拨弄了一下烛火,道:“谈心事?你与我有何心事可谈?” 莫雨桐眨了眨醉眼,略歪了头望着连耀,想了好久才道:“连耀真人为何要特地来一趟南域呢?”橙玉冰晶固然重要,但依照连耀的本事,没必要非得跟他跋涉千里赶来绿踪城,更何况,他记得当初连耀便说过本就有意要来南域。 “为了寻一个人。” 莫雨桐迷惑地道:“寻人?” “一个同你一样的人。” “同我一样的人?”莫雨桐仍是有些迷茫,酒精让他的脑子反应极慢,缓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道,“哦,我晓得了,大抵是同我一样能融合橙玉冰晶的人。” 连耀瞧他此刻的样子,竟是有几分憨态可掬,忍不住弯了唇角,眼神柔和地点了点头。 莫雨桐被这一眼望得心跳如鼓,因醉意而布满红晕的脸颊越发灼烧起来,似是感觉酒意越发明显起来,他坐直了身子,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问道:“真人……你寻橙玉冰晶究竟是为何?你的师门又糟了什么大难……” 连耀闻言,笑容凝滞,他一弹指,灭了烛火,随即悄无声息地站起了身,淡淡道:“夜深了,早些休息。” 莫雨桐张了张嘴随即便死心地闭上,见问不出什么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抬手将衣物脱下,只着了舒适的亵衣便倒头睡去。 连耀静静地站在窗外,听着窗内逐渐平稳的呼吸,知道屋内人睡熟了之后,才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将手放在胸口上,轻轻地按了按。 内里心脏平稳地跳动着,然而就在刚才,那青年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望向自己,问出了那个问题的时候,这颗一直未曾有过剧烈起伏的心脏居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连耀抿了抿唇,幽紫色的瞳孔里蕴藏着压抑的深沉情绪。 他又望了屋中那人一眼,一转身便消失在原地。 一个时辰过后,莫雨桐翻了个身,在他翻身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床榻上掉了下来。 一团如火似的毛球张开了四肢,黑溜溜的大眼在夜色中眨了眨,视物毫无障碍,野轨蹿到门口,吱呀一声用脑袋顶开了房门。 一夜好眠,莫雨桐一觉醒来竟是浑身舒坦,全然没有宿醉后的头痛难堪。也不知是因为修真改善了体质的关系,还是因为燕青给他们喝的那壶竹叶青酒性温和。 他换好一身衣裳,洗漱过后,便欲出门寻连耀一起去看看这绿踪城的风土人情,还未出得院门便听见阵阵破空声响起,伴随着金戈相撞的清吟声。 莫雨桐忍不住一路寻了过去,却见一个四四方方,横纵足有十余丈的演武场。 场上两个少年正在交战,其一持着一柄血红长枪,目似野狼,正挥出迅猛一击,在空中划破一道红色的痕迹,正是端木雷。与他对战的则是端木轩,他持着一柄银黑色的长剑,见端木雷这一击呈雷霆万钧之势兜面压来当下横剑去拦,未料力道与技巧都差了许多,被那精铁的枪头撞在剑刃上,生生被推出去十余步远,将将退出在演武场的边缘处,便见端木雷骤然收了枪。 莫雨桐禁不住多瞧了端木雷几眼,只觉着他的枪法收放有余,说发力便发力,说收手便可顷刻间将所有力道收回。 端木轩被震得虎口发麻,在端木雷收了长枪之时当下便握不住手中的长剑,锵的一声,银黑色的长剑掉落在地。 燕青见状面色一寒,张嘴喝道:“轩少爷!丢了剑你还如何使得术法?!” “对、对不起……”端木轩忙蹲下。身将长剑捡起,可双手被震得失去了知觉,只得用捧的,极为狼狈地将长剑抱在怀中。 燕青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对莫雨桐道:“莫真人起得可真早啊!” 莫雨桐忙应道:“哪里,我不胜酒力,昨夜失礼了。” “哈哈哈,无妨!酒量这回事多练练即是。倒是真人的师傅,那一壶竹叶青喝了都不见醉意,当真海量!” 莫雨桐微微笑着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看向两个少年,问道:“这是在……” 燕青毫不藏私,直言不讳地道:“绿踪城各大家族虽都是研习御兽师一脉,但都有家传秘术用以防身。两位少爷便是在研习护身之术。” 他顿了下,见两个少年皆都大汗淋漓便道:“二位少爷先去洗漱歇息一下吧。” 端木雷沉声道:“是,燕师傅。” 端木轩好像在发呆,见端木雷走了,这才咬了似女子般红润的朱唇,忙抱了剑一路跟过去:“雷哥哥,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去。啊……”他忽然顿住脚步,又折返回来,红着脸对燕青鞠了一躬,“谢过燕青师傅指点。”随即又踉跄着跑了过去。 燕青见状,沉声叹息,摇首喃喃道:“家主一向英勇无匹,怎会生出这样似女儿般的孩子,日后若是要他继承大业,可如何是好。”他怔了怔,对莫雨桐道,“莫真人,这边请。我与你边走边谈。” “好。” 两人顺着一侧小径走了过去,燕青身量极高,走于莫雨桐身侧便显得毒哥极为瘦小,压迫感十足,好在燕青心知此点刻意与莫雨桐保持了一段距离。 燕青道:“昨夜听闻你有意研习御兽师一脉,这才特地前来拜访宁采萍域主的?” 莫雨桐颔首应道:“正是。” 燕青斟酌道:“域主一向事忙,你须知这南域整整三百余座城池皆归域主管辖,实难分神教导于你。若是你肯的话,不妨留在端木家。论起对御兽师一脉的研究,端木家倒不比域主差多少。” 莫雨桐既然尘镜掌门的举荐信和连耀真人与宁采萍那一层交情在,自然便要去尝试一下燕青眼中的不可能之事:“既然是特意为域主来此,便是困难重重也得尝试一下才是。” 燕青一怔,哈哈大笑道:“也是,是燕青狭隘了。” 在拐过一道回廊之时便见前方一亭子里有三五个丫鬟凑做一堆,不知为了什么咯咯直笑,听一人笑道:“这小可爱不晓得是哪个品种,我居然也认不出来。” 又一人道:“瞧你平日里吹得自己跟什么似的,还无一妖兽不识,这回栽了吧?” “嘿,管它是什么,我瞧这小东西真讨人喜欢。” “是公的还是母的呀……别挤别挤,快让我看看。” “咳。”几人正聊得欢快,燕青的咳嗽声响起,几个丫鬟当下吓得脸色发白,忙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眼疾手快地将什么东西藏在了身后,莫雨桐只看见一抹红色迅速从眼前闪过,他蹙了蹙眉,瞧着那东西有些眼熟。 燕青走到藏东西的丫鬟身前,俯瞰着她道:“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 燕青压低了声音道:“嗯?” “啊,就、就是一个小妖兽……”那丫鬟忙将手伸了出来,莫雨桐一瞧登时叫了出来,“那、那不是……”野轨居然睡醒过来了,而且还偷偷地跑了出来。 野轨似是受了大难,一身顺滑的火红皮毛被折腾地乱七八糟,眼见着莫雨桐来了,竟是忘了过往怨恨,直扑腾着短小的四肢要向莫雨桐扑来,奈何抱着它的丫鬟手劲颇大,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得,只得无奈地袒露着绘有纹案的肚腹,眼巴巴地瞅着莫雨桐。 燕青眼尖地瞧见了那小红狐肚腹上的图案,当下沉了眸子。 莫雨桐忙道:“这是我豢养的妖兽。” 那丫鬟闻言,不太高兴地望向莫雨桐,见是这么一个俊俏的青年,忍不住红了脸,可仍是嘟着唇说道:“你怎么证明是你的妖兽?” 莫雨桐抽出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吹了几个呜呜的音节,便听那丫鬟惊叫了一声,原本抱在手中的小野轨顿时掉到了莫雨桐的手心。 小野轨见那丫鬟急切地望向自己,忙紧紧地扒在莫雨桐的胳膊上,死死也不肯松开爪子。 低沉的男音随之传入脑海,“小子,你若胆敢将本座交予这些女人,待本座日后恢复了力气必定将你吞吃入腹!”用词虽然骇人,但听起来着实威力不大。 野轨一事牵连太多,若是贸然将野轨在此且变成这幅样子传了出去又会是一番灾难,莫雨桐即便不受野轨的威胁所迫,也得考虑到这一点。 他又吹了笛子将野轨召回,小狐狸的身子顿时化作一缕白烟消失于空中。那些丫鬟这才悻悻地收回视线,可这回却是将视线屡屡毒哥身上瞥。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小哥哥长得可真俊俏呀。 燕青将几个丫鬟训斥了一通后,沉吟了片刻才对莫雨桐道:“方才那只妖兽可是九州寻兽图上的大妖?” 莫雨桐知道燕青已经看到了野轨肚腹上的纹案便扯了个谎,道:“不是,它肚子上的纹案是我仿照九州寻兽图的纹案画上去的,可否以假乱真?” 燕青眼中闪过一抹厉光,随即掩了眸中的深沉,道:“的确足以。” 却说另一头。 连耀打坐一夜,听晓鸡初啼,这才凝神化原,缓缓睁开双目,幽紫色的瞳仁竟不似平日那般清澈。 他从榻上站起身来,整理好仪容之后便踏出门内。 寻来的消息里,那融合橙玉冰晶之人曾去到南域,却在绿踪城内失了踪迹,今日既然有空便去寻一寻。 一路顺着回廊行去,连耀竟是听到了男子的撒娇声与呻。吟声。 “雷哥哥,你摸摸我吧……轩儿好难受。雷哥哥……雷哥哥……啊……啊……” 连耀蹙了眉头,移目望向回廊之外的小院。 他虽目光不能穿墙而过,却能想到那堵墙之后是怎样一幅糜烂的场面。 听着那呻。吟声,连耀的瞳色更加深沉,他抿了抿唇,昨夜突生的杂念又再次袭上脑海,他忙定了心神将那一瞬的杂念从脑海中驱逐开来。 就在此时,一小厮匆匆忙忙地跑来,待见到连耀时,面上一喜,忙道:“小的特地来请真人,家主回来了。” ☆、62·无真人,不心安。 端木府家主名唤端木瀚宇,虽有三百余岁高寿,却因结成了元婴,跨过了生死关头而精神矍铄,丝毫不见半分老态。又因常年研习内功心法《烈阳功》,端木瀚宇红发红须,便连瞳色也是暗红的,远远望过去,像是一团烈火般灼人。 端木瀚宇长得极为高大,面目也极为粗犷,与端木轩与端木雷清秀的面貌浑然不同,比之燕青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穿着一身墨色的长袍,显得极为贵气,肩膀上正站着一只毛色漆黑锃亮的黑鸡鵟,那只鹰兽有着和端木瀚宇一样的犀利慑人的眼神,倒钩似的尖嘴闪烁着寒芒。 “哈哈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位小友,昨夜尚可尽兴?”端木瀚宇端坐于主位之上,立刻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上前为他打着扇子。 “多谢款待,当真十分尽兴。”莫雨桐抱拳回道,他其实很想再要壶竹叶青喝上几杯。 方才端木瀚宇从他身前走过之时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强者的无形威压,现如今即便端木瀚宇坐在那里,仍是存在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迫使人向主位上的人低头臣服。 燕青向端木瀚宇引荐道:“家主大人,这位是来自云临都的翟居真人,这位则是他的徒弟莫毛毛真人。”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毒哥的嘴角仍是“情不自禁”地抽了抽,他瞟了一旁的连耀一眼,原以为连耀仍会像平日里那样勾着唇角,挑高了一侧的眉毛,幽紫色的瞳孔中会带着戏谑的神采,然而,这次,连耀真人却不知在想什么,莫雨桐竟是抓不住他视线的焦点。 莫雨桐不动声色地推了推连耀,连耀似恍然回过神一般,略一沉了眸子,顿了下便十分镇定地道:“在下翟居,参加端木家主。” 莫雨桐也应道:“端木家主,在下有礼。”刻意避开这个微妙的名字。 端木瀚宇捋着怒红如火的胡须,笑着点了点头,似是极为满意,“嗯。” 燕青对两人笑道:“那知返林内的妖兽作孽已久,家主听闻是你二人除去了知返林内的妖兽,心生结交之心,生怕两位不肯在绿踪城内多待,便一路赶了回来。” 莫雨桐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端木瀚宇一眼,心道,这端木瀚宇的确是一路风尘仆仆,怕是回来之后就直接接见了他们二人,身上还残留了几分海水的腥咸之气,来此之前应是在海边逗留了许久。 端木瀚宇望着莫雨桐看了片刻,越发满意其人,他颔首道:“燕青,果真如你所说,此人天资出众,真真是极为优秀的后生。我端木瀚宇,许久都没看到这样优秀的后生了!”说罢,他冲着莫雨桐招了招手,道,“你且上前一步。” 莫雨桐依言而行,端木瀚宇沉吟片刻,道:“你资质如此之好,实属罕见,周身经脉宽如江河,只是可惜,我虽然看得出你平日里十分注意,有用法诀疏导清气,但经脉仍是有凝滞不畅之处。”端木瀚宇一翻手,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瓶丹药,拨出一粒鲜艳如火的丹药,“此为化归散,能助你捋顺经脉。” 一旁姿容绝艳的美人停了打扇,用白皙如脂的纤纤玉手捧住那粒丹药,一步一步姿态极为袅娜地走至莫雨桐身前,对毒哥眨了下眼睛,随即羞怯地低下了头,柔柔地欠身道:“真人,请。” 莫雨桐怔了下,一时之间不敢贸然收下这丹药。 连耀上前一步,将那枚丹药接过,看也不看那送药的女子,声音清冷,眸色平淡地道:“化归散天下少有,是诸多修真者梦寐以求的辅佐丹药,只食用一颗便足以扫除周身沉珂,翟居代徒儿多谢端木家主。” 说罢,又稍稍上前一步,以巧妙的姿势挡在了那名女子身前,将化归散交予莫雨桐手中。 莫雨桐见连耀背对着端木瀚宇微微地点了点头便将那枚化归散服下,不过片刻便觉得身体里流过一丝暖流,与之前尘镜用化尘功为他疏导经脉时的感触浑然不同。 先前那是一种如溪流般涓涓流淌,于细微处一点一寸地将他的经脉理顺,而此时,化归散却是如烈阳般将那些顽固的淤塞之物清除干净。 莫雨桐舒服地叹出一口气来。 就在此时,端木轩的声音响起:“太爷爷。” 端木瀚宇见是自己的嫡亲太孙,忙招手道:“轩儿进来。” 换了一身清爽白衣的端木轩低垂着头,走至大厅中央,也不敢看周遭的人,只觉着他们的视线都定格在自己身上,羞窘得耳根子一阵阵的发烫,他抿了抿颤抖不停的唇,哆嗦了半天才道:“太、太爷爷,轩儿有话想和太爷爷单独说一说……”声如蚊吶,若非在座几人都有修为在身,哪里能听得清他说的是什么。 燕青蹙了眉头,吐出一口闷气,只觉着端木轩此番作为实在是丢人现眼,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而端木瀚宇则浑然未觉,捋着长须,极为宠溺地淡笑道:“既然如此,那太爷爷便与轩儿说些悄悄话。” 端木轩喜道:“谢谢太爷爷。” 端木瀚宇对莫雨桐与连耀道:“且下正值春末夏初,城中还颇为冷清,但珍惜的天材地宝却为数不少。过些日子便到了绿踪城最热闹的夏至夜,等到那时,人山人海,若是想要一览绿踪城美景便多了许多麻烦。二位不如趁现在,多在城中逛一逛,燕青。” “燕青在。” “你派几个小厮随在两位真人身边伺候着,给两位领个路,莫要让城里的一些地痞流氓占了钱财上的便宜。” “是。” 别的倒是不怕,连耀正缺一个引路的人:“既然如此,那多谢了。既然端木家主有私事要忙,在下便不多叨扰了。毛毛,快谢过家主。” 毒哥嘴角抽了抽,不情不愿地道:“多谢端木家主。” 莫雨桐与连耀随着燕青一同出了房门,便听端木轩急急地道:“太爷爷,你答应我的……要让雷哥哥陪我一起,你不能说话不算话的……” 两人走出少许路程,燕青便被一下仆叫走,只让他们在此地稍等片刻,即会派来仆人同他们一起出门。 莫雨桐坐在一侧回廊上,运转了下。体内的清气,发现清气在经脉内的游走变得更加顺畅,然而这一通游走完毕竟是发现等级骤然跃升了一级,不禁面露喜色。 连耀见他周身清气更为充沛了一些,又见他喜悦的神情便知他的境界又提升了一重,被其喜悦的情绪感染,淡笑道:“恭喜。” 莫雨桐忙道:“多亏了城主的化归散。真是好物。” 连耀颔首道:“化归散由三百余种珍惜草药制成,其中有十余味世间罕有的天材地宝,怕是普天之下也不过百颗。” 闻言,莫雨桐心生疑惑,左右四顾了一下,方压低了声音道:“连耀真人,你说这端木城主可有古怪?” 熟悉的气息逼近,那一瞬间连耀的耳边竟是回荡起端木轩的呻。吟来,只是那声音越来越扭曲,竟是变得极为熟悉,幽紫色的骤然眸子一沉,连耀也不看莫雨桐,淡淡道:“你说有何古怪?” 莫雨桐想了想,略捋清了下思路,道:“共有三处古怪。其一,知返林内的妖兽修为并不高深,而且想必危害不算太大,不然不至于阿汉等车夫都不知晓其存在;其二也正因为第一点,端木府对我们的态度就难免显得殷勤了些;其三,我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人物,竟能得端木家家主亲赐这样珍贵的丹药。” 他稍一停顿,补充道:“先前我见同是亲生太孙的端木雷,体内经脉淤塞如黄沙堵塞河道一般严重,却也没有得到端木家主这样的恩赏。” 如此一想,莫雨桐便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端木家想收买他们,至于为何收买他们,那便不得而知了。 连耀闻言,淡淡一笑,望着莫雨桐戏谑地道:“平日里看你总在发呆,倒是颇有见地。” 莫雨桐不满地道:“我何时发呆了?” 连耀淡笑不答,从袖中飞出一片绿叶,将其贴在莫雨桐额头,莫雨桐盯着那片翠绿的叶片,疑惑地道:“这是做什么?”话音未落,只觉额头一凉,那叶片便渗入额头之内,随即一串咒诀映入脑海。 连耀道:“这是护身之用,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查些事情,许是一日便回,许是要三五日。这段时间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当心。” 莫雨桐闻言,心中顿时一暖。 可下一刻,毒哥转念一想,自从他用孩童之貌与连耀见面起,便一直在连耀的保护之下,些许事情经历了过来,竟是在无形中习惯了连耀的保护。 那种保护能让你放下一切的担忧,只要有这个人在,就无所畏惧。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一旦失了保护便会不安起来。 有些东西,如果你曾经不曾得到过,不知道它的美好,也许你能够在没有它的情况下坚强地摆平一切烦恼与困难,然而你一旦得到过,你便会因此而格外的脆弱。 燕青找来的侍从很快就来了,两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穿着绿踪城独有的绣有小碎花的深色短褂和长裤,看起来格外精神。 两人出了端木府的大门,便各自别过。 连耀有意不让莫雨桐跟去,莫雨桐便也不便前去,所幸兜里还有许多闲钱,倒不如四处逛逛。 绿踪城感觉像是苗汉两族的混居地,一路走来,既有身着对襟短衣和百褶裙,挽着花样繁多的发髻的女子,亦有一身襦裙,姿容婀娜的女子;既有穿着对襟短衣长裤上束着宽大腰带的男子,亦有一身长袍,打着折扇的男子。 一路瞧来,风土人情竟是意外的有趣。 在侍从的指引下,莫雨桐走进一条长街。 这条长街是一条全由青石板铺成的长街,其名也是青石街。 青石街虽是条商街却没有一家铺子,放眼望去,直到尽头都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流动摊位。 叫卖声不绝于耳,莫雨桐一路寻去,发现了许多材料。 剑三的生活技能也自然而然地被带到了这个世界当中,而且所有技能都被重置到零级,连带着专精也取消了。 当初他在游戏里选择了烹饪作为专精技能。他曾经在如微阁试了试,若是找到一口菜锅和炉灶,用了正确的原料的确能做出烹饪菜单里最简单菜肴来。 烹饪做出来的菜都是能增加状态的好东西,放在包裹里保质期可以被无限延长,包里这些吃完了有必要补充一些,因而,烹饪是有必要练起来的。 虽然如此,但莫雨桐在技能专精上决定放弃烹饪,改学医术。 到了这个世界,大多修者都辟了谷,小吃便会显得极为惹眼。 而且在这里食用小吃并不如剑三里那样简单,点一下就行,是真的要将做出来的小吃吃上一口才能获得相应的Buff。 因此,他决定转行学医术,也就是炼丹。 炼丹本属清冥传统五脉凝练师一脉之下的分支,意在将清气转化为炉火炼制丹药。 而毒哥有了剑三系统,便少了许多麻烦,不用耗费自身经脉内的清气,改用系统自带的精力,直接一步迈进了炼丹师的大门。 更何况,剑三里的小吃和药材虽然多但总归有限,他所处的这个世界毕竟是个浑然天成的浩大世界,其天材地宝数不胜数,能将其制作而成的丹药更是多如牛毛。 像是当初陈玉拿来利诱他的培灵丹与他之前服下的化归散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不过,要将生活技能练起来也是需要一定的过程的,还要受到精力限制。 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即是。 莫雨桐一路挑挑拣拣,买了不少甘草、芍药、千里香,偶然间还买到了一些罕见的独属于这个世界的草药。 那个侍从对这条街极为熟稔,哪家实在哪家缺斤少两都一清二楚,讲起价来也让毒哥咋舌。 午间耐不住嘴馋,到一旁酒楼里吃了一餐美食,下午又到绿踪城城中心的巨树周围逛了几逛。 那相传是冰皇手杖化成的巨树,树根虬扎,足有一人粗细,根部不知为何正散发着莹莹的绿色光芒。 莫雨桐只在百步远外看了看,再近些便被一些着墨绿色铁甲的士兵围成了铁桶,禁止闲杂人等肆意入内。 侍从解释道:“等到夏至夜到了,神树便会为城中居民和往来商客开放一个时辰,届时可站在十步远外对神树进行参拜。”他指了指那些绿色的光芒,道:“真人可瞧见了那些光芒?” 莫雨桐颔首道:“那是何物?” “清气粒子。现今数量还不多,等到了夏至夜大量的清气粒子会从树根中散发出去,前来朝拜的修者若是有法子将它收藏起来,是炼制丹药,铸造神兵的好材料。” “夏至夜?”这个名词听过许多,倒不知是做什么的。 “夏至夜是绿踪城最盛大的节日,今年的夏至夜,不仅是神树散发光辉的日子,还是遴选新任域主的日子。神树的光辉会将最耀眼的清气粒子降落到新任域主的身上。”侍从的眼中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神树每三十年选一任新域主,宁域主已经连任五年了。” 莫雨桐对绿踪城的风土人情极感兴趣,又听那清气粒子可以炼制丹药,便问道:“何时是夏至夜?” “大约还有半个月便是了。” “小哥是要准备去夏至夜?”一个老态的声音响起,莫雨桐循声望去,见一满面皱纹,穿着短衫的老汉手里拎着个布带,朝着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老汉这里有个瓶子,能引得清气粒子进入瓶内,只卖三十银,便宜得很。” 三十银的东西已经不算便宜了,更何况这老汉的架势一看就是要欺骗外来人的。那侍从当下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这一路上莫雨桐听得多了,那侍从在用方言赶那老汉走。 那老汉瞪了侍从一眼,叽里咕噜地咒骂了几句就将瓶子收回了布带中,转身便走。 莫雨桐瞧见他腰间别了个东西十分有趣,忽然叫住了老汉:“等一下,瓶子我不买,这个你卖吗?” 那是个木制的人偶,做得极为逼真,五官俊俏,眸色清冷,一身蓝色长衫虽然不算细致倒也惟妙惟肖。 老汉将人偶从腰间拿了出来,挥了挥张开五指的手掌,莫雨桐便数了五十枚银币给他,老汉见这个客人十分爽快,虽然后悔开的价低了,但能把个破木头卖到比个瓶子还高的价格已经是十分划算了,当下颇为满足地完成了交易。 侍从见那莫雨桐做了笔赔本的生意,眼见着五十枚银币进了老汉的口袋,很替毒哥肉疼,“真人,这木头雕的东西哪里值那么多钱?” 莫雨桐见他愤愤不平便解释道:“我见他腿瘸便想起了一个故人。而且……”毒哥顿了顿,摸了摸木人的脸,淡笑道,“这个木人长得倒跟我那个师傅有几分相似。” 回去做个面具扣在右眼上,那便与连耀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抚弄着,莫雨桐便忽然发现,这木人内里似乎还另有玄机,摸在心脏位置的时候似是有清气在其间流动,莫雨桐仔细地看了看,正讶异间,却发现它袖子展开之后,白色的里衬上竟是刻了一行极小的文字。 凑近了一字一字地看过去,莫雨桐却发现,这东西居然是个可以录下声音的人偶。 一旦照着法诀诵念完毕,便可用清气将声音封存在人偶当中,待需读出来的时候便可念诵另一段咒诀。 送与连耀真人当真是不错的。 连耀真人帮扶他如此之多,莫雨桐早有回报之意,可一直苦于不知怎样回报,这会儿送个精巧的礼物倒也算是礼轻情意重了。 如此想着,莫雨桐微微一笑,等到寻了铁匠做了个合适的小面具这才心满意足地将人偶放进了包裹里:“回去罢。” “好,真人,这条路走。” 回了端木府,莫雨桐思来想去只录了一句“多日来,真人帮扶无数,莫雨桐实是万分感激,小小礼物,聊表心意”,可只这一句话录完,毒哥的脸便羞的一片滚烫。 踌躇了下,等心绪平静下来,莫雨桐便一路前往连耀住所,待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回应方想起,连耀此刻并不在府中。按按翻涌的激动被冷水浇熄,毒哥靠坐在一侧的凉亭里,把玩着人偶。 天边夕阳如火,烧灼得半边天空皆是一片橙黄色。 一片翠绿的叶片飞舞下来,正落在毒哥面前。 莫雨桐瞧它十分眼熟,像是连耀总使用的叶子。 下一刻,那叶片表面忽然泛起光芒,一行绿字从叶片表面浮现了出来。 “今夜子时,青石街东侧见。” ☆、63·无信函,不落网。 时至深夜,皎皎明月悬于头顶,洒下如水清辉。端木府中,最东边的小院里还亮着点点烛火。 院中一片宁静,唯有夏虫的啾啾鸣叫声间歇性地鸣响着。若是有细心人会发现,这处小院外架了一圈禁制,将其内的声音都封锁在了屋中。 端木瀚宇站在屋内,逗弄着架子上的黑鸡鵟,道:“今日我见那名叫莫毛毛的修者,虽然资质不错,可修为并不算高,只有我端木府豢养的中流门客的修为。”他望向燕青,沉声道:“燕青,你可是能真的确定,他身上带有九州寻兽图上的大妖?” 燕青恭敬地道:“是,属下确定。那日见那大妖虽是幼年形态,但仍敛不去周身强大的妖力,腹部的红色纹案也的的确确是九州寻兽图独有的月轮。” 端木瀚宇沉吟一声,道:“那便最好。这些日子须得以上宾之道相待,以此软化他的防备之心。过几日再安排件事情,让我们端木家欠他一个人情,顺水推舟,将其与轩儿一同送入表里山河。” “是。” “哼,真是上天待我端木家不薄。”端木瀚宇阴沉着眸子,冷哼一声,“宁采萍那个愚蠢的女人居然会将她身边那两只九州寻兽图上的大妖豢养在表里山河之内,一旦轩儿进入其中寻到了表里山河与宁采萍之间的联系,将其切断,那不仅仅是表里山河这个秘宝,就连那两只身在表里山河中的大妖也会是我端木家的所有物。更何况……居然还有这送上门来的第三只。” 燕青斟酌道:“属下斗胆多嘴问一句,宁采萍宁域主如何了?” “她?她中了我的计谋,自然不会好过。” “那试炼之日……” “你放心,试炼之日她必然会出现,我会寻个时机让她从那处秘境之中逃出去。她一向‘尽职尽责’即便身负重伤也断然不会停止试炼。” 燕青道:“家主一向心细如发。” 端木瀚宇抚摸着黑鸡鵟的头,黑鸡鵟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向桌子上的烛火,“若是不做得仔细一些,便会全功尽弃。我堂堂端木府是整个绿踪城最有名望的世家,她宁采萍一个克夫的女子何德何能居然在域主之位上连任多年。” 端木瀚宇的眼中划过一抹厉色,“那个女人如何也不会料到,杀了她多年的好友无尘子,又将她诱骗拘禁起来的人会是我。毕竟,从南海之滨赶回来,便是骑乘日行万里的大妖,也需得三天三夜。而我却是早早的赶了回来。” 端木瀚宇一甩袖子,坐回桌边,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饮下一口,见燕青面上仍有犹疑便道:“还在担心什么?你一向胆大心细,怎么最近如此婆婆妈妈。” 燕青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忙垂了头,抱拳道:“此事干系重大,属下并无家主那般心性能竭力保持镇定,属下惭愧。” 端木瀚宇沉吟道:“你可是在担心那处藏有我们秘密妖兽和拘禁宁采萍的秘境被人发现?” 被说中了心事,燕青转念一想,便直言不讳:“是。那处秘境之中,藏有我们太多秘密,属下不得不担心。” 端木瀚宇大笑几声,浑不在意地又饮了一口茶,将茶杯扣在桌上,端木瀚宇起身,从袖中抽出一柄短萧,呜呜地吹奏了几声后,便见空中出现一个红色的漩涡,一只贝壳逐渐现出身形,端木瀚宇将贝壳捧在手心,闭合的贝壳便悄然打开,露出内里的东西。 端木瀚宇将其拿在手中,对燕青道:“我一向信你,也只肯将这个宝物拿与你看。” 燕青疑惑地道:“这是?” 端木瀚宇眸色一沉,深处带了几分傲然,解释道:“你可曾记得几年前,曾有一个夏氏一族的后裔到过绿踪城。” “你是指那个瘸了腿的小乞丐?” 端木瀚宇颔首。 燕青仍是迷惑未解:“他不是从我们布下的局中逃了出去?” “的确,他没能成为我御下的妖兽着实可惜,但我却从他那里将此物偷梁换柱,拿了回来。” 端木瀚宇拿在手中的东西正是一截半根手指长的腿骨,周身却呈现出橙黄色,其色泽莹润剔透,在烛火之下竟是像琥珀一样。 “燕青愚笨,还望家主明示。” 端木瀚宇道:“此为冰皇三目的凝晶之一,那处秘境的进入方法是我偶然发现的,唯有冰皇三目的纯粹气息才能将其打开。我将宁采萍拘禁在那里,又将我们制作的秘密武器藏在此处,自然是安全得很。” 燕青早就从端木瀚宇那里听来了有关冰皇三目的传说,自然是明白这凝晶的厉害,当下那份不安便去了大半。 正如端木瀚宇所说,整个清冥大陆的冰皇凝晶的只有三个,其中一块在端木瀚宇手中,另外两块早就消失不见踪迹,若是细说起来,便是端木瀚宇手中这一块也是因机缘巧合才得到的。又怎么会那么碰巧,叫他们撞见了拥有冰皇凝晶的人? 端木瀚宇见燕青神情放松下来,便将水晶腿骨又放回贝壳之中,召回虚空。他捋了捋长须,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凝重起来,“这些我早已筹备多时,无需太过担忧,我现今忧心的倒是轩儿。” 燕青默然不语,他早看不过去这个娘们一般的少主,是万万不希望端木轩继任家主之位的。 端木瀚宇也知道燕青的想法,叹息一声,道:“轩儿太过倚重雷儿,今日你们走后,他哭着喊着要雷儿陪他一起进入表里山河。若是平日,我答应了他倒也无妨,雷儿进去还能为他挡挡危险,但进入表里山河的名额,我端木府与夏侯氏各有两人,既然我意欲让那个小子进去当送葬品,便万万不可能让雷儿陪同。” 燕青继续沉默着等待端木瀚宇的吩咐。 端木瀚宇深思熟虑,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罢了,既然如此便寻个机会,将雷儿弄残吧,切要注意,留他一个活路,废了周身修为便可,毕竟,他也算是我端木家的血脉。” 燕青瞳孔一缩,沉默了片刻,方垂下头将眼中的可惜敛去,沉声道:“是。” …… 却说另一头,接到连耀的信函,莫雨桐自是不敢怠慢,夜间稍作整顿便出了门去。 夜晚的绿踪城格外的静谧,点点星辰悬挂于夜幕当中,一轮明月清辉如水,泼洒在街道之上别有一番风情雅致。 依着白日的记忆,莫雨桐一路寻到了青石街上。 与白天不同,夜里的青石街十分冷清,两侧的商贩皆都撤去,只剩下空荡荡的一条长街从一头笔直地通向另一头。 莫雨桐等了片刻,便见街道一头缓缓走过来一个人影,身材高挺,步伐稳健,轮廓酷似连耀。 莫雨桐谨慎地唤了一声:“真人?” “嗯。” 低沉的声音传来,莫雨桐蹙了蹙眉,随即tab一扫过去便将来人的身份看了个一清二楚。 竟是端木轩。 待莫雨桐查出事情不对正欲掉头离开之时,却惊觉周遭居然提前设好了禁制,他若是轻举妄动不晓得会触发怎样的术法,当下摒了呼吸,默默地将别在腰间的花恋流年拿了出来,以不变应万变。 “这么晚了,真人叫我出来,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吗?” “自然。” 声音竟是与连耀一般无差。 端木轩身量颇矮,大约只到连耀下巴处,此刻即便是远远望过去也只觉着来人身姿挺拔,竟是与连耀不相上下。 端木轩站在莫雨桐身前五步远处,身形隐在阴影之中,夜色昏暗,周遭又没有烛火,唯有头顶一轮明月的浅浅光辉,莫雨桐瞧不仔细,只觉着端木轩隐隐露出来的形容竟也是与连耀极为相似。 端木轩仿着连耀的声音道:“我来寻你,是有一事相商。” “什么事情?” “不如我们离开端木家,整处绿踪城如此之大,端木家的水又如此深,我们何必非得住在端木家。” 此话一出,毒哥便怔了怔,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惹得端木轩不满,竟是不愿让自己入住端木府,既然如此直说便是,何必弄得如此神神秘秘,莫雨桐眯了眯眼,淡淡道:“既是燕青邀请我们入住端木府,贸然离去不太合适,真人可否告知于我为何要我们突然离去。” 端木轩沉默了片刻,方道,“端木家行为古怪,深藏杀机,想必你也猜得出来,那里实则与龙潭虎穴无异,我们离开那里,不是很好吗?” 莫雨桐想套出端木轩的目的,拐着弯问道:“杀机?可我见端木家四处皆是珍宝,高手又比比皆是,在绿踪城乃至整个南域都极富盛名,住在那里,便是住在整个绿踪城最奢华的地方。”毒哥摇首道,“‘龙潭虎穴’?我可是没看出来。真人莫要用这样看似堂皇的理由欺诈于我。不如如实相告。” 话音方落,莫雨桐便觉端木轩周身杀意暴涨,清气汇成道道利刃扑面而来,若不是莫雨桐早已安安调用清气,在周身覆上了一层防护的结界必然要被这些清气之刃所划伤。 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看似柔弱的端木轩居然这样一说便发起了火。而此时此刻的端木轩,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毒哥便可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杀意。 端木轩阴沉着脸,站在房屋的阴影当中,月色打在他半边脸上,竟是露出了惨白的右颊和一只目光凶狠的右眼。 他同端木瀚宇一样修习的皆是至刚至阳的《烈阳功》,此时此刻的双目通红得像是野兽一般。 果然如他所想,此人妄想依附上端木家的权势,干脆直接杀了了事!他早就有了杀意,方才问出那些话不过是想先玩玩罢了。 莫雨桐想着平日里端木轩的做派,那个瘦小的少年总是低垂着头瞅着脚尖,一副同他说句话便会吓得半死的样子,莫雨桐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词。 黑化。 毒哥呼吸一滞,见端木轩身子前倾便立刻将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呜呜地吹奏起来。 两条灵蛇顿时出现于身前,吐着猩红的蛇信子,两双如梭子般的立瞳在夜色中泛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端木轩身子一顿,仍是仿着连耀的声音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夜色甚美,我让我的妖兽出来赏月。” 端木轩沉默了片刻,忽然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莫雨桐这才看清了端木轩此刻的全貌。 身体拉长了的端木轩个子极高,凑得近了竟是比连耀还要高上一些,身材挺拔结实,便是隔着那身湛蓝色的袍子也能感受到周身线条完美的肌肉,而他的五官却不似端木瀚宇那般凶悍粗犷,反而糅合了几分女子的轮廓,十分俊朗。 此刻端木轩正蹙着眉头,两边眉尾上挑起来,一双唇紧绷成一条缝隙。 他沉声道:“你早就认出来了。” 明明是一张脸,却给人浑然不同的感觉,莫雨桐顾不得惊讶便轻轻地颔首。 端木轩眼中厉光一闪,道:“我留你不得。” 莫雨桐眯了眼,问道:“与我一起的那人呢?” “他?” 端木轩一拂衣袖,一枚绿色叶片直射眼前,在毒哥眼前十寸处停下,随即一行绿字映射出来。 近两日不归,勿念。 这才是连耀真正要留给他的内容。 看完,毒哥得知连耀安然无恙后便放下了心。 感受到端木轩的森然杀意,莫雨桐无奈地耸了耸肩,道:“你无缘无故地叫我离开端木府,稍有些脑子的人也会怀疑你的目吧?” 端木轩冷笑一声:“我是为了你好。” 见状,莫雨桐见状,大为讶异,不知一个人的性子怎可这样极端。 一个端木轩,柔弱似女子,眼神总是湿软地如同小鹿一般,而另一个端木轩,冷酷无情,眼中不见半分感情。当真是奇异。 他都怀疑端木轩是不是得了人格分裂症…… 精分是病,得治。 端木轩见莫雨桐沉默不语便道:“本来可留你一条活命,可现今你既然得知了我的身份便留你不得。”说罢顿时足下一个用力,整个身子拔地而起。 端木轩本事竟是极高,在袭过来的同时抽出手中长剑,长剑剑身一颤吟出清亮剑鸣,随即便召唤出一只足有成年男子那样庞大的白猫。 莫雨桐见状,忙蹑云一起,从端木轩身侧擦肩而过,端木轩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冒如此大胆,再回过神挥剑斩去的时候便见对方已然奔至自己身后十米远处。 落地之后,毒哥马上将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吹奏了起来。 灵蛇引! 青黄两蛇又从方才的位置现于身侧,吐着猩红的蛇信子,眯着如梭子般闪烁着寒芒的立瞳,一瞬不瞬地盯视着端木轩。 白猫落地站在端木轩身侧,,姿容极为优雅,一身皮毛洁白如雪,金色的猫瞳闪烁着狡黠的神采。 端木轩抬手抚摸在雪猫的背上,雪猫舒服地昂了昂头,眯起了眼睛,喵呜叫了一声。 ☆、64·无压力,不爆发。 此番是毒哥第一次与同脉中人交手,一时之间也难免有些踌躇。御兽师以音律控制妖兽,在与御兽师交手之时,彼此之间太过熟悉,很容易便被猜测出来音律的功效,进而影响其发挥作用,更甚者,若是对方精通音律,又修为极高,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妖兽反控在自己手中,到时候,那便是战力反成阻力的尴尬局面。 他瞧不清端木轩的等级,也难以辨认其境界几何,但毒哥心知自己与对方实力相差悬殊。 再加上前几日的端木轩体内清气凌乱,游走不畅,哪里像是现在这样,只远远地站在那里便散发着高手的气息。 事已至此,莫雨桐已大抵看了出来,这端木轩原先那般畏畏缩缩的表现全然是装出来的,就连那如同女人的身形与容貌也不晓得是用了何种秘术进行了改造。 此时此刻,眼前这个身量极高,面容英挺俊朗却带着一丝阴狠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端木府少主端木轩。 莫雨桐方想毕,便见眼前白影闪过,只听喵的一声,那只姿容优雅的雪猫背部一弓,骤然从地面一跃而起,这一跳快如闪电,直直射入空中,足有十余丈之高! 随即身形隐匿于空中,徒留下一片片瓦亮的白光覆盖了半边夜幕。 莫雨桐忙召了灵蛇拦于身前,两蛇已与毒哥经历过大大小小战斗,自是默契万分。 黄铜色的灵蛇盘亘于毒哥身前,运转清气覆盖于周身体表,只见蛇皮上泛着一层莹莹的黄色光芒,那坚硬如铁的鳞甲更是结实上了几分。 而另一只青绿色的灵蛇则弓着身子,尾巴盘起,挽成一个弹簧的姿态,眯着蛇目死死盯住手持长剑,周身炽热如火的端木轩。 端木轩挽了个剑花,剑身嗡鸣起来,他阴沉着眸子一震剑身,便见空中的白芒如烟花般炸裂开来,周遭清气骤然波动起来,如同钱塘江大潮一般铺天盖地得向莫雨桐压迫而来,逼得毒哥周身清气翻涌,难受至极。 说时迟那时快,莫雨桐还未从那紧致到令人难以呼吸的压迫之下缓过气来,便见那片耀目白光忽的一闪,多如牛毛的针芒兜头盖下,不过眨眼之间便像是倾盆大雨一般,然则这针芒如普通的雨丝决然不同,是凝聚了雪猫清气的寒针,即便不扎入人体,其上覆盖着的森然寒气也定然能将人冻成重伤。 黄蛇忙弯了背部,将毒哥护在身体下面,然则这一击与他先前所遇的袭击浑然不同,那细针虽被他的鳞甲挡了下来,但仍是有不少透过缝隙扎入了皮肤之内,疼得他连声吸气。 “好痛!”火辣辣的刺痛感与麻痹肉体的阴冷感觉同时发作,黄蛇撑了几十秒竟是骤然晃了下身子。 “抱歉,再撑一下!” 莫雨桐忙稳了心神,tab一锁定,便吹了千丝,先前服下的那粒化归散使得毒哥从开光中期跃至开光后期,便连随身携带的技能特效也得到了视觉上的极大具现化。 一缕缕闪烁着红芒的丝线兜成了一张网,蓝紫色的玄秘光芒缠绕其间,竟是有几分幽冥鬼火般的飘渺玄乎,那千丝甫一从空中凝形便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半空中铺散开的白芒笼罩了过去。 然而,原以为这一击能够牵绊住雪猫,却没想,那千丝居然直直地透过了白芒,且在那一瞬之间居然被白芒击散,融合在针雨之内四下飞溅开来! 毒哥又吹了蝎心,却仍是与先前的效果一般无差,不禁蹙了眉头。 恍然间,莫雨桐似是在炫目的白芒中隐隐瞧见了无数只重叠在一起的虚影,不禁暗道:“莫不是这空中的白光是雪猫化作的幻影?他方才tab扫到的只是雪花的替猫?” 此念一出,尚未来得及求证,一声慵懒至极的猫叫声响起,在寂静的夜色中只叫毒哥毛骨悚然,便是那两只灵蛇也禁不住紧绷着身子,极是紧张。 端木轩静静地站在十步远外,手持长剑,周身毫无遮蔽之物,却让青绿色灵蛇无处下手,只弓着身子左右摇晃,似是袭向哪里都极为危险。 莫雨桐想起燕青所言,端木家一族代代研习御兽师一脉,本身实力并不高强,若是没了御使的妖兽,怕便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因而,端木家家中成员在修习御兽师一脉之时,皆会研习几招纯阳之术,以作自保。 端木轩此刻看似浑然未动,实则已经将细如发丝的剑气密布在身体周围,一旦稍有移动便会发动,将来袭者绞成碎片。 黄铜色灵蛇忽然道:“主人,那猫快要到成人之境了……这针雨极为强大,我本就不是防御型的妖兽,怕是撑不了多久。” 莫雨桐呼吸一滞,他自知成人之境与普通妖兽之间的区别,跨过这个坎便如人类修者渡过了元婴期的瓶颈,只再稍加修行便可突飞猛进,修成金丹,凝成元婴,届时便是修为上的大境界,岂是凡兽能相提并论! 莫雨桐拍了拍黄铜色灵蛇的背部,柔声道:“不要勉强,你尽力即可。” 两蛇在无形之中皆被端木轩牵制住了。 他虽有心要尝试用花恋流年控制那雪猫,但此间困难重重,思来想去,也只得作罢。 忽的想起梵廉所教,依他现今开光后期的修为,或可勉力将两只妖兽召于现世。 当下便不再多想,忙凝了心神,将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却没料到流年竟是从花瓣上蹦了出来伸手捂住了笛子的孔洞,莫雨桐这一吹之下险些漏了气。 流年大叫道:“别勉强!我知道你想将那玉蟾召请出来,可这两只妖兽好像与普通妖兽有些区别,非常力能够驱动。且两妖实力惊人,我怕你会就此陨殁在这里!” 莫雨桐心知流年所言灵蛇与玉蟾和普通妖兽的差别在哪里。原本五毒只能同时御使一只五毒宝宝,不可能让两只五毒宝宝同时现世,他现今身处异世,自然不可与在游戏里之时同日而语。 当下蹙了眉,道:“既然如此,你以器灵自居,倒不如帮我调动起花恋流年,助我一臂之力。” 流年急得呜哇乱叫:“你、你……你疯啦!” “帮不帮?”莫雨桐晃了晃笛子,斜睨着快要哭出来的流年,面无表情地缓缓将花恋流年翻个身。 “好啦!”流年大叫一声,“我帮你!近些日子我只勉力融合了三分之二,能帮多少我就不知道了!”说罢,身形逐渐变得飘渺起来,钻入了那花瓣之中。 莫雨桐深吸一口气,将唇凑上笛嘴。 端木轩圆目一瞪,岑岑岑的剑吟声不绝于耳,其频率之快竟是不压于频繁抖动的铃铛。 随之,空中骤然响起一声尖锐的猫叫声,随即那些针雨越发密集起来,青绿色灵蛇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竟是倒头栽倒下来。 那黄铜色灵蛇见状,忙补了青绿色灵蛇的位置,两蛇一前一后竟仍是毫不退步地将毒哥护了个周全。 轰然不停的剑鸣声,凄厉如泣的猫鸣声在莫雨桐脑中汇成一片嗡嗡不断的杂音,周身血液彷佛在这瞬间停滞住了,整个人就像被扣在一个透不进丝毫空气的罐子当中,不过片刻便汗如雨下,衣衫尽湿。 他猛地咬上了舌尖,换取了片刻的清明,趁机敛了心神,勉力保持着镇定,丝毫不肯向端木轩的威压低头。 “心道合一,不染六尘” 却在此时,莫雨桐额心忽的乍起一道冲天的绿芒,一路激射而去,冲破空中竟是将这个夜色都晃得一片鲜绿剔透,空中游走着的明亮绿色竟是将周遭所有的杂音都压迫了下来! 四周一片寂静,竟是如混沌初开一般,铺天盖地皆是一片绿色。 那是连耀真人留下的术法…… 思及此,莫雨桐心中一暖,竟是无法将胸膛中早已涌起却一直被他苦苦压制住的悸动按捺下来,当下嘴角勾起一抹不知苦涩居多还是喜悦居多的笑容,略微摇了摇头。 真人,便是你不在我身边维护于我,也定是会在紧要关头帮扶我一把,此恩此情,我该如何偿还。 他略一沉气,缓缓闭上了双目,将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呜呜笛音如一泓清泉般流泻而出,静静地在绿叶创造的静谧空间蜿蜒盘旋,从毒哥足下飞出了一只只蓝紫色的斑斓彩蝶,盘绕在身体周围,彩光迷离犹如幽夜幻境。 一股气血翻涌而上,莫雨桐的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包裹中,二蛋周身泛起浅浅的幽紫光芒。 雪猫被方才那乍起的一下打得措不及手,当下乱了阵脚,操纵的针雨险些落在了端木轩的头上。 端木轩见此异景,只觉不可再拖延下去,当下更是将清气凝聚于剑身之上,长剑铿然长鸣奏起悚然剑歌,端木轩用以御兽妖兽的乐器居然是手中这把浮夸不实的长剑! 端木轩厉喝一声:“去!” 猫叫声随之响起,那四足似是踏于云上的白猫一昂漂亮的脖颈,夜空中倏地仿佛云收雨散一般,它所幻化出来迷惑敌人的幻影全都消失不见,夜幕又是一片漆黑,唯有雪猫所立之处仍是一片明亮。 她瞪了瞪漂亮的猫瞳,碧色的眼睛闪烁着迷惑人心的神彩,忽的向着灵蛇一抛媚眼,蓬松绵软的尾巴一卷,当下化作一股坚忍有力的布帛,向着两蛇笔直射落。 一时之间,飞沙走石,竟是有了群魔乱舞般惑人的异像! 在此时,两条灵蛇自知以其防御力必然不敌,当下蛇瞳中寒芒一现,便是要做出鱼死网破之举,当下一吐信子,一前一后地扑身上前。 端木轩将长剑背于身侧,漆黑的眸子沉了下来隐隐带了几分笑意,嫣红的嘴唇微微勾起,竟是一个嘲讽的冷笑。 若不是太爷爷想让你取代雷哥哥的位置,与我一同进入表里山河之中,我又何须急于将你除去,若是有怨言,便去怪我那太爷爷吧。 轰轰轰—— 炸裂声骤然响起,穿云破雾,伴随着冲天的耀目橙光响彻了整个天地! “喵呜——” 端木轩瞳孔一缩,倒吸一口凉气,心口骤然一疼,几乎让他疼得背过气去。一股不祥之兆涌了上来,他按住心口,猛地抬头。 端木轩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那被狠狠困在巨尾之间,吊在半空中的雪猫。 为什么只是一瞬之间,局势却浑然相反了?! 雪猫不住地挣扎着,美丽柔顺的毛发已然全没了先前的优雅,她正被捆刚硬如铁的蛇尾之间,别说发作,就连呼吸也极为困难。 而原本早该死在雪猫这雷霆万钧一击之下的莫雨桐此时此刻却静静地站在夜色当中,方将精致的笛子从唇边拿离开。 “呱!”橙黄色的巨大玉蟾趴在莫雨桐身前,动弹了下胖胖的身子,隐约现出了身前一层薄薄的透明光膜。 便是这层光膜将方才雪猫的一击尽数拦了下来。 毒哥执着花恋流年,拍了怕呱太脚腕上的银环,呱太极为满足地又叫了一声,随即昂了昂头,傲然地看向端木轩。 玉蟾在此,还能有谁? ☆、65·无碰撞,不进洞。 同时召唤两只妖兽对御兽师来说消耗极大,更何况莫雨桐现今不过只是开光后期的修为,就连金丹都尚未凝成,更是极为吃力。 蓝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莫雨桐咬牙勉力支撑,望向端木轩,道:“端木少主,我本无意与你起争执,我们这场争斗也是毫无意义的。你既然要求我离开端木家,我离开便是。”端木轩提此要求其中的缘由,他虽然好奇,但此时此刻并不是询问的时候。 且端木轩实力强劲,非他所能敌,即便雪猫被擒住,端木轩却极为冷静,浑然不为之所动,既然自己摸不透对方的实力,这一战又根本是毫无意义倒不如先来个缓兵之计,寻了个合适的时机,逃离此地。 端木轩冷笑着看向莫雨桐,道:“你可愿意立誓无论端木府允你如何好处你也断然不会接受半分?” 莫雨桐踌躇了一下,如实道:“端木家家主允我,要引我拜见域主宁采萍,除了此事,我都可答应。” 端木轩眼中厉光一现,极为不信:“当真?” 莫雨桐颔首,认真地道:“当真。” 谁料到端木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愚蠢!你真当我会听信你的话将你放走吗?这个世界,还是死人安全!” 说罢竟是弹拨起手中长剑,指尖与剑身相触之处,音波顿时成形,一圈一圈地席卷过来,莫雨桐蹙眉,这种节奏他从未听过,却隐隐地带着几分不安的情绪。 青绿色灵蛇一向沉稳,待听了此音,越发捆紧了雪猫,与莫雨桐传声道:“主人,不妙,此人欲在此刺激雪猫冲破成人之境!” 莫雨桐一沉眸子,抬首望向雪猫,清气凝聚于目,将其体内经脉清气游走看得个一清二楚,果然见其体内有两股清气呈一顺一逆的方式同时在其间游走着,正是书上所描述的突破成人之境,化身成人时的特点。 “可否强行……” 黄铜色灵蛇道:“怕是不行,破境一步本就极为艰难,因而每当此时,妖兽周身的清气都会化为无坚不摧的壁垒防护在其左右,唯留下精元之气呈顺逆两势行走,一旦两者不相排斥并成功运行一周天,便是成功之时。这只雪猫修为颇高,若是……在的话,我们尚可一搏。”他忽的顿住,将一个词含在口中隐而不发,面有为难,随即便敛了情绪,续道,“现今差距太大,即便是试图攻击雪猫,也只是平白浪费你的清气而已。” 莫雨桐自然知道雪猫若是突破成人之境的话会有什么后果,虽说是有失败的可能,但他完全没有必要去赌这个可能性。 当下略思忖了片刻又道:“你们可能再拦他片刻?” 呱太的声音极为软糯:“若是方才那个等级的招式,我大抵可以再拦下两次。” “那便好。” 莫雨桐点开了神行,浩大的清明大陆之上,除了先前亮着的如微阁的大地图和须弥极境的秘境之外,还多了绿踪城的大地图和城外知返林的秘境。 因而,眼下也只有绿踪城一处可选。 在此地,神行千里的读条时间在这里被延长了,大约要一分钟,若是能争取到这一分钟,让他顺利读完神行千里的条,不被端木轩打断,那便极有可能逃离此地。 贸然相拼是万万不成的,若是勉力阻止片刻或许能够成事…… 思及此,莫雨桐便命灵蛇甩了雪猫,一齐向着端木轩袭了过去,两蛇尾部绞盘在一起,周身的青黄之光互相交融,忽的一张巨口,獠牙尖利,闪烁着瘆人的寒芒,一时之间,竟是有数十只闪烁着幽蓝之光的灵蛇向着端木轩扑了过去。 若是妖兽意欲突破成人之境,需得摒弃周身杂念,封闭五感,将心神皆都凝聚在身体内顺逆同行的清气之上,那雪猫被灵蛇抛弃之后便轰的一声摔在一侧的房顶上,顿时砸垮了一片院墙,激起漫天烟尘。 而端木轩此刻因用了催动之术,周身剑壁褪了个一干二净,正是空门大开之时,两蛇的幻影奔袭过去,猎猎风声作响,一路竟是畅通无阻,直逼端木轩面前! 莫雨桐心头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即便此刻看似是他占了上风,心头却仍是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叫他如何也放不下心。 当下,点开神行千里,选了绿踪城的位置,界面上的读条缓慢地进行着,毒哥身子骤然腾空而起,目光却一寸也不离端木轩,眉头蹙得越来越紧。 端木轩究竟意欲何为,灵蛇此击威力巨大,他竟也避也不避,当真有如此把握能在紧要关头使得那雪猫突破成人? 正如毒哥所见,端木轩此刻仍是毫无反应,眼见着灵蛇逼近于眼前,他的额发甚至因灵蛇的杀气而被掀了起来,可浑然未觉般只专心弹弄着手中的长剑。 蛇影撞击在端木轩的身上,端木轩猛地噗出一口血来,在灵蛇的冲击之下直直地飞出去数丈远,可手中仍是握住那长剑,鲜红的血液洒在剑刃之上。 这一下撞得他伤势并不算轻,端木轩勉强坐起身,咳了咳,在灵蛇下一击尚未发出之前仍是在弹拨着剑刃。 锵——锵——锵———— 最后一声格外的绵长,灵蛇的身子忽然被禁锢住了一般,周遭的蛇影尽数消失,徒留下两条巨蟒凝滞在空中,砰的一声,乍然消失于空中。 “灵蛇!”毒哥惊呼一声,全然不知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而此时,风雨呼啸,乌云盖顶,一束白光呈雷霆万钧之势,拔地而起,骤然冲破云霄,将天际黑压压的阴云贯穿而过,透出一轮皎洁的明轮。 白芒贯月,正是化人之兆,若遇此像,凡兽皆须退避三舍。 莫雨桐周身的清气只能供以一只妖兽现形,方才灵蛇又在白芒贯月的压迫之下,失了气力,为保主人安危,灵蛇只得自行退避,为莫雨桐留有足够的清气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同时也保全了玉蟾在现世的化形。 “喵呜……” 一声清亮猫鸣声划破天际,如鬼泣一般,那轮明月之下一抹白光迅速滑落地面,莫雨桐望去,竟是一个披挂着雪白绒裘的娇俏少女,他单足落于地面,手中扇动着一面布满绒毛的扇子,碧色的立瞳闪现着狡黠的神采。 端木轩擦了擦嘴边的鲜血,即便胸膛中疼得灼热如烧,也强自冷静,装出一副一点伤都没受的样子,淡淡地道:“去。”在他眼中,莫雨桐已经与死人无异。 雪猫突破了成人之境,修为是百倍上升,此时此刻无论是速度亦或是力量都不可与那时同日而语,“是喵。” 雪猫挥动了手中的绒扇,针芒直射而来,饶是呱太挺身将大半的针芒尽数挡了下来,也没有来得及阻止越发细小的针芒穿透了光膜,逼近毒哥。 神行千里被强制打断了。 莫雨桐:“……” 妈蛋,你能理解神行还差一丢丢就完成却被人家打断的那种暴躁吗?! 莫雨桐忍不住要咆哮了。 雪猫丝毫不肯给他喘息的机会,忽的从地面跃起,一声凄厉猫叫,张爪向着玉蟾抓挠下来,那只玉手甫一张成爪形,便幻化做一只十倍大小的猫爪,犹如泰山压顶之势押覆下来,呱太一昂脑袋,头顶一片橙色光膜越发明显起来,顶住了雪猫这狠辣一击。 莫雨桐吹了花恋流年,为玉蟾助阵,一时之间,两只妖兽竟是拼得个不行上下! 锵——锵—— 月色之下,端木轩将长剑横在腿上,又开始弹拨起来,莫雨桐丝毫不肯示弱,将花恋流年吹得呜呜作响。 两声交缠在一起,此消彼长,却见端木轩忽然猛地一掌拍在剑身之上,莫雨桐只觉滔天杀意汹涌而来,只欲想办法解决,却感受到一股力量从经脉内涌了上来。 温暖的而又让人熟悉的感觉…… 这是,橙玉冰晶。 毒哥一怔,万万没想到橙玉冰晶居然会在紧要关头帮他一帮,正凝了神将增进妖兽功法的笛音吹奏出去,却觉一阵剧烈晃动,似是要将天地都颠覆过来,脚下踉跄,连战都站立不稳。 数十丈远外,端木轩被这一震激地又猛噗出一口血来,原本雪猫一直迟迟不肯化形便是舍不得身为猫身之时可变成小人扑卧在他怀里,他便有意破了极限,想要靠着自己的危急激地雪猫突破成人,结果却没想到那灵蛇威力着实巨大,居然能破了他的护身禁制,将他撞成了重伤。 此番又因地动山摇使得他清气逆转,当下顿时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见此情形,雪猫自然是无暇与玉蟾继续缠斗,猛地弹了身子,跃回端木轩身边,担忧地抱住端木轩的身子,低唤道:“主人,主人……” 玉蟾退回莫雨桐身边,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主人瞪大了双眼,一副吃了大惊的样子。 玉蟾:“呱?” 莫雨桐的确是被惊到了,眼前这道门究竟是如何出现的…… 那其实是一道幻象之门,唯有身持橙玉冰晶的人才能看见,好奇之下,莫雨桐伸手将门推开,却在这一刻,强光从门内迸射出来,晃得莫雨桐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挡住那刺目的白光。 等到周遭渐渐暗淡下来,莫雨桐才将手放了下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一条盘旋往下的阶梯,中间不断翻涌起黑色的雾气,即便是台阶之上也扑了一层浅浅的黑雾。 莫雨桐再回身看去,原本那扇门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低头看了看技能栏,呱太,灵蛇和野轨的图标一个未少,想必在方才强光之中,皆都回到了妖兽所待的虚冥空间。 ☆、66·无意外,不救人。 那黑雾不晓得是什么东西,也未曾沾染上半分清气,莫雨桐顺着台阶一路走下去,转了不知多少圈之后,终于走到了底。 然而这台阶底下竟是与上层浑然不同的一处空间,这是一处静谧的树林,绿涛横纵延伸出去不知几千余丈,饶是毒哥目力极佳,这一眼望去也难以触及到边缘。 林中寂静无风,只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莫雨桐犹豫了下走进林中,只听忽的响起潺潺的流水声,顺着声源一路寻去,便发现了一汪波光粼粼的碧潭。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池水清澈见底,游鱼可见,周遭树上又有鸟雀相鸣,草丛中不知何时响起了虫鸣的声音,在这一片寂寥当中,莫雨桐在不知不觉间便放松了心神,享受起大自然带来的美好感觉。 御兽师为了通灵,本就开放了五感,现下周遭环境安逸宁和,莫雨桐抛却了烦恼与忧愁,尘嚣远去,身体都仿佛与自然融为了一体。 静谧的,安宁的…… 他缓缓走到溪水边。 碧绿的草坪上开着一朵纯白色的野花,小巧可爱,莫雨桐在花朵旁坐盘坐了下来,双手置于膝盖之上,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闭上双眼,开始回复清气。 蓝条一点点地提了上来,莫雨桐感觉到身体里的清气又重新充斥在所有的经脉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莫雨桐才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带了几分疑惑。 方才他甫一开始调息,便感觉到了充沛的清气从四周围聚拢过来,钻入了他的皮肤当中,此地清气充沛,比之须弥极境之上也毫不见逊色,究竟是什么地方? 心头的疑惑越盛,莫雨桐顺着溪流向前方走去。 游鱼从水中一跃而起,溅起了浪花。 莫雨桐忽然止住了步子,静静地听着前方的动静。 似乎是人的声音。 “还想逃?以你现如今的修为如何能从这八方幻境之中逃离出去?”冷笑声响起,这声音阴冷到了极点,“这秘境之中万分无聊,我等便与你玩了几天捉迷藏,你当真以为我们抓不住你?” “呸,忘恩负义的禽兽!”对方极为愤怒,骂道,“主人全心全意地解救你们,居然落得个如此下场?!”声音极为好听,竟是如翠鸟相鸣一般。 莫雨桐扶摇上树,压低了呼吸,透过树缝看到披着黑色大衣,头上扣着兜帽,全然看不见长相的两人一前一后围将一个身材纤弱的翠衣少年围堵在中间。 黑衣人大笑了几声:“翠羽,你还未看明白吗?从头到尾,我等便从来没有受过什么伤,要怨便怨你那愚蠢的主人,竟连我们是否受了伤都没看出来,哈哈哈哈。” 被唤做翠羽的少年眸色一厉:“不许侮辱主人!” 领头的黑衣人冷冷道:“别说受辱,便连性命,她怕也是要保不住了。你乖乖跟我们回去,省得我们动手。” 翠羽咬紧了唇,怒道:“卑鄙。” “若要成大事,耍些卑鄙手段又算得了什么?待日后家主荣登宝座,你翠羽便是他座下鸟兽,届时巴结尚且不及,现今又在故作傲慢些什么?” 黑衣人身后一人道:“哥,不必再与他废话,直接拿下便是。”他将手探出黑袍,露出的竟是一只兽掌! 翠羽戒备地退后了一步。 黑衣人冷冷地道:“你清气已被凝魂针锁住,再怎么挣扎也是枉然。我等虽听令留你一条性命,但家主未曾说过,不能伤你,若是你再如此冥顽不灵,负隅顽抗的话,休怪吾等将你周身的羽毛一根一根尽数拔下来!” 翠羽身子一颤,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不再摆出攻击的架势,他微闭了闭漂亮的眸子,哀声道:“既然如此……” 黑衣人又是一声冷笑,见翠羽放弃抵抗便稍稍敛了杀意。 谁料到翠羽倏地睁开眼睛,拔足而起,身子竟是极为轻盈,向着莫雨桐的方向飞扑而来,“既然来了,还不快快现形救我!” 那两人的注意力全被这一句话转了过去,忙凝了神看向那个方向,待见到莫雨桐的身影时杀意顿起,两人纷纷一声咆哮,将法术向着翠羽身上兜头盖下。 莫雨桐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见一个轻巧的身子扑了上来,将他直直地撞下了树,背后重重地跌在地上,要是没有护体清气他必然要将内脏都撞得四分五裂。 莫雨桐胸腔内疼痛难挡,还未缓过来便感觉到烈风呼啸而至,他抱着少年滚向一侧,藏在树后,刚刚避开了风刃。 真是的……你不来找麻烦,麻烦果然是会来找你的啊…… 那两人只当莫雨桐是翠羽的救星,早知翠羽无力与他们相抗便全力攻向莫雨桐。 莫雨桐狼狈地避开了几个攻击,沾了一身的沙尘,“藏在这儿别乱动!”他将翠羽按在树后,将别在腰间的花恋流年抽出,凑在唇边呜呜一吹。 那三人脸色顿时一变,一瞬间竟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使出的术法乱七八糟地打向四周,弄得周围一圈一片狼藉。 这三人修为都不高,大抵还未到开光期,莫雨桐看他们毫无章法的术法疑惑地蹙了眉头,即便修为不高,但这几个招式发来简单,怎么会使用地如此凌乱? 再一想起先前那兽爪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但他并未能抓住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吹了咒诀,灵蛇骤然现形于现世,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皆被两蛇缠了起来,高高地举于空中,一时之间竟是动弹不得。 他还有事情要问这两个黑衣人,自然不能那么轻易地就解决了。 “去。”莫雨桐给黄铜色灵蛇下了指令,灵蛇紧紧地缠着黑衣人,将身子盘绕在领头的黑衣人周围,俯下。身,用森冷的立瞳死死地盯住了他。 黑衣人吓得一哆嗦,等到恢复了身体的指挥权却仍是没有再逃跑,他的身体已经被灵蛇吓得僵住了。 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先前看这两人万分嚣张,此时此刻倒是吓得就差尿裤子了。 莫雨桐摇了摇头,这两个黑衣人反正也跑不了,他不如先去看看藏在树后的少年如何了。 “你……嗯?人呢?” 莫雨桐走回树后却发现那少年不见了,他蹙了蹙眉头,只得作罢。那少年修为颇高,只是被那什么“凝魂针”封锁了清气,不然的话哪里轮得到这三人如此嚣张。 他走向被围在灵蛇中的那个黑衣人,想了想,对灵蛇点了点头。 灵蛇猛地喷出一道狂风,将那黑衣人盖住头脸的兜帽吹飞了出去。 莫雨桐早就对兜帽下的形容十分好奇,便忙望向黑衣人,这一看竟是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之人已经根本称不得“人”了。 他右侧额骨高高凸起,眼眶深陷,左半边脸上长满了棕色的皮毛,嘴巴拱起,若是遮住上半部分,只看下半部分,几乎与那默豺无异。 这究竟是人是兽? 莫雨桐忍着心中的不适,蹙了眉,“你……” 那人本在兜帽被吹飞之时还有些惊恐,现下见自己的形貌已经被曝光了,干脆昂起了脸,冷声道:“瞧什么瞧!你只知妖兽可通过修炼化身成人,却不知人也能变成妖兽吧?哈哈哈,若是拥有人之悟性,妖兽之灵性,便可在修炼之途上一往无前!你可是羡慕我等?!” 莫雨桐听若未闻,淡淡地道:“我不羡慕你,我只想知道如何从这里出去?” 那人死死盯着莫雨桐:“如何进来便如何出去。”他心有疑惑,此处按照家主所言,极为难进,若非家主带着宝物不然打不开那扇虚无之门,这人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莫雨桐叹息一声,自己果然是太天真了……居然还以为一问就能得到答案。 他不愿跟那人玩文字游戏,将花恋流年拎起又吹了笛子,灵蛇听从命令将那人高高吊起,猛地甩了尾巴,急速向下拍落,在降到地面之时又骤然停了动作。 流年从花瓣中钻了出来,看着那头晕目眩,身子都软了下来的那人,坏笑了几声,“他最会这么折磨人了,我劝你还是快快招了吧。” 那人晕了几晕,道:“还是那句话……啊……”身子又被猛地抛起,再次落下,灵蛇玩的极为欢快,甚至卷了那人在空中翻了几翻。 流年用小胖手捂住眼睛,一副看着就很难过的样子。 莫雨桐微笑道:“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出去,那就告诉我知道的人在哪里。” 黑衣人紧咬着牙,仍是不答。 莫雨桐无奈地耸了耸肩,灵蛇这次干脆在空中将那人平抛了出去,与另一条灵蛇完美地完成了交接。 “我、我……”那人终于熬不住了,他刚与默豺融合,身子本就有诸多机能还未恢复过来,现下被这么一折腾几乎要晕死过去,再加上灵蛇的鳞甲刮进他的皮肉里,每动弹一下都是撕裂皮肉的剧痛。 只是说一下……不会怎么样的……反正,以这小子的修为,怕是定要死在父亲叔伯们的手中…… 黑衣人颤抖着嘴唇,方要说什么,忽的经脉内清气逆流,他瞳孔一缩,面上越发显示出兽态,獠牙怒长,不过片刻便长出了嘴巴,抵在上下嘴唇上。 莫雨桐一惊,正要吹动术法,却见那黑衣人的身体砰的一声碎了个四分五裂! 血雾漫天,溅了莫雨桐一头一脸,那股刺鼻的腥臭味道熏得毒哥蹙紧了眉头。 他转而看向另一人,谁料到那人竟也是砰得一声,炸裂了经脉。 一地狼藉。 莫雨桐忍不住扶摇接蹑云,跳出了这个血腥的圈子。 他抬头看向天际,展览一片,一轮明日高悬,却从不见垂落。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 寻了个干净的地方,莫雨桐拿出五莲泉洗干净了脸和手。 这身衣服已经是没法穿了,鲜血都渗透进了衣服里,毒哥无奈之下,只好将破军的外观点了出来。 坐在树根上,莫雨桐甩了甩垂落到腰际的马尾,将发带困得更加结实,随即拢了下肩上的衣服,不让赤。裸的后背暴露出太多。 叮——叮—— 寂静的林子中响彻着银饰互相碰撞的清脆声响。 花恋流年被暂时搭在树根旁,趴在花瓣中的流年色眯眯地看着莫雨桐,擦了把口水,软声道:“美人!” 莫雨桐淡淡地瞟了一眼流年,忽的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流年大觉不妙,忙要钻进花瓣,谁料到莫雨桐动作比他快上一步,脚尖一勾,将花恋流年勾了起来,流年身子一晃,险些从花瓣中跌了下来。 他不满地嘟了嘴巴,正要发作,却眼前一晃,花恋流年又被莫雨桐别在了腰间,流年眼前正是毒哥线条优美的裸背。 流年:“……” 好想摸!但是…… 一想到这愚蠢凡人卑鄙的惩罚手段,流年瘪了嘴巴,悻悻地将手缩了回去。 “请等等。” 清脆的声音响起,莫雨桐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 翠羽从树后走了出来,见莫雨桐神色平常地望着他,全然没有怒气,当下心中愧意更甚,忙上前拜道:“在下翠羽,方才受恩人救命之恩,未曾报答便先自顾遁逃,实在有愧。” 莫雨桐笑道:“我本无意相救的,是你方才向我扑来,我这是‘被救命’,不必叫我恩人,我姓莫,怎么称呼你随意。” 翠羽脸一红,略垂下了头。 莫雨桐问道:“这里是哪里?如何才能出去?” “这里是某人设下的一处秘境,实话说来,如何出入,翠羽并不知。”话音未落,却是剧烈咳嗽了起来。 莫雨桐问道:“你怎么了?” 翠羽扶住树干,忍住痛苦,道:“方才我勉强骤起发力,刺激了凝魂针,现今清气凌乱蹿行,我稍事休息便好。” 莫雨桐点了点头,扶他到一旁坐下,翠羽调息了片刻,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莫雨桐闲来无事,便问道:“你怎么会被那些人追?” 翠羽沉默了片刻,道:“在下身怀异宝,那些人觊觎宝物,便将在下困在此处。本好不容易寻了机会,从牢里逃了出来,谁料到凝魂针作用太大,仍是被他们追了上来。” “他们是何人?” 翠羽摇头道:“不知。他们形容奇怪,非人非兽,又既人既兽,怕是用了什么秘术。”顿了顿,翠羽又问道:“莫真人接下来准备如何?” 莫雨桐淡淡地道:“寻出路。” 要不是秘境之中不得使用神行千里,他就不必这么费劲地找出口了。 翠羽垂下头,思忖了片刻才犹豫地道:“其实……在下知道一条出路。” 莫雨桐望向他。 翠羽抿了抿唇,似是下了狠心,道:“那条出路极为险恶,虽有性命之虞,但怕是此处秘境唯一一个出路了。在下身负重任,急于出去,希望莫真人能与在下通力合作,前去寻找出口。” 唯一的出路?莫雨桐想到,与其在这里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地四处乱转,倒不如随着翠羽去看看那唯一的出路。 在翠羽充满希冀的眼神中,莫雨桐微微点了点头,应道:“好,依你所言。” ☆、67·无冰晶,不开门。 听见莫雨桐答应了他的要求,翠羽面上一喜,忙道:“莫真人,林中危险,多是那黑衣黑帽的怪人,请先随我来,我藏匿在此处多日,对附近较为熟悉,可保真人安全。”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了。” 翠羽忙摆手道:“分内之事。” 两人从林子中折返回来,绕过了方才血溅之处,翠羽寻到了帮手,急匆匆地在前方走着。 莫雨桐见他脚步轻盈,落在地上几乎毫无痕迹,暗暗落实了心中所想。他安静地跟在翠羽的身后。 “小心!” 前方忽然窜出来一根树藤,缠上了翠羽的脖子,莫雨桐忙上前一步,拉住了翠羽的胳膊,将他拽了回来,翠羽一个踉跄,等站稳了身子才看到前方地面上绘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阵法,从阵法中伸出了数十根手指粗的藤条。 翠羽本就心急如焚,现下见拦住他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基本阵法,当下咬了牙,不屑地道:“小小阵法,居然还想困住我!” 说罢,两手掐诀,一点如豆的青光从指尖蹦出,随即从中射出数十根翠绿的羽毛,将那截藤条尽数斩断。 那藤条断裂处渗出血来,片刻之后连带着地面的阵法都化作一缕白烟,消失无踪。 翠羽擦了下额头细小的汗水,被凝魂针封住的经脉隐隐作痛,他强忍着痛意,道:“这边走。” 神色坚决,竟是刻不容缓之态。 这一路走来,虽然未曾遇到大的危机,但却碰到了十来个阵法,全依仗翠羽才能一一安全化解。然而,也正因为如此,翠羽的经脉被凝魂针锁住,破起阵法来百倍吃力,现今已是现出了疲态。 依照翠羽的指引,两人正顺着一条溪流顺流而下。 这条溪流比他初来此处所见的那条水质更为清澈,湖面就像是一面通透的玻璃一样,莫雨桐望见不断从水面中蹦跳出来的游鱼,见它们各个体型肥大,暗自忖道:这溪流清气充沛,这些游鱼从小便生长在河水里,才能长成这样大的体型,不知道能不能用溪水喂一下他御下的妖兽。 如此想着,莫雨桐将呱太招了出来,平常时候的呱太,体型只有巴掌大小,从虚冥世界里跳到了莫雨桐的掌心,歪着脑袋,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看着他。 “呱?” 莫雨桐将他放在岸边,呱太犹豫了下,似是也感知到溪流内有浓郁的清气,便三下两下地蹦了进去,小小的身子在水中格外的灵活,不过片刻便顺水而下,游到了一丈远外。 “当心。”莫雨桐瞧见呱太差点儿撞上河中凸起的一块岩石,惊呼出声。 呱太从水中蹦起,极为欢快地翻了个身,又扑通一声钻入水中。 翠羽瞧着有趣,笑道:“这玉蟾倒十分灵活,像是条鱼似的。” 莫雨桐回道:“它刚孵化不久,性子顽皮。” 翠羽见莫雨桐眼中的淡淡笑意,心下一暖,暗道:此人是真心爱护妖兽,在清冥大陆上,真的怀有这份心情的人所剩无几了吧。不禁叹息一声。看着这二人亲昵的样子,翠羽又想起主人现今的状况,心中十分难过。 轰的一声,水面忽然激射出一道巨浪,似是一道倾倒的城墙向着两人兜头罩下。 翠羽下意识地将莫雨桐拦在身后,再次掐诀,他略一沉吟,竟是再次用上了护住心魂的本源清气,将那浪花劈斩开来,碎裂了河底的一个阵法。 翠羽大口喘息了几声,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道:“继续吧,很快就要到了危险的地方,这些小阵法我先替你拦下,那里,可就要靠你全力突破了。”话音方落,翠羽头一晕,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脚下结实的土地变得软绵绵的,翠羽身子一歪,差点儿倒了下来。 莫雨桐扶住翠羽,轻声道:“莫再逞强了。” 翠羽摇了摇头:“我没关系,我还可以继续。” 莫雨桐叹息一声,将翠羽扶坐在一旁,切了补天,给他跳了冰蚕牵丝,见翠羽略微恢复了血气,可清气仍是凝滞在经脉当中,无法运行自如。 翠羽恢复了些力气,讶道:“你居然会固本培元的术法?此术若是研究得深了,自是可以肉白骨,活死人。这明明是清气师一脉才会的……你、你到底是……”他忽然止了话头,感觉到体内的异样,道:“是蛊?” 莫雨桐摸了摸他的经脉,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他大臂上的翠绿纹案移开,“凝魂针封住了你的经脉,我的术法解不开。” “我已经舒服好多了。” 莫雨桐忽然道:“你也是妖兽吧?” 翠羽吃了一惊,只道对方是如何猜出来他的身份,再转念一想,虽然自己苦修多年,隐藏了兽类的特征,但对方既然是御兽师自然是能猜出他的身份,苦笑道:“不瞒真人,翠羽的本体是一只蜂鸟。” 成人之境的大妖的确可以隐匿妖力,混杂在修者之间,但他本就觉着翠羽与常人有异,且翠羽心怀某事,实在太过心急,不小心将这股妖力散发了出来,更是落实了他的想法。 更何况…… 莫雨桐瞟了一眼翠羽胳膊上的图案,这个纹案他曾在野轨身上见过,正是九州寻兽图的月轮印记。 莫雨桐:“再往前走,应该也不是什么出口吧?” 翠羽身子一僵。 呱太游了过来,跳上了岸,莫雨桐将他托在掌心,只觉呱太的身子似是变大了。 “越外你所言的出口走清气越是充沛,现在就已经浓郁到能让妖兽一瞬长大的地步,若是再走下去,怕是会到常人都无法忍受的程度。”莫雨桐逗弄着呱太,淡淡地道,“况且你虽然一路都在刻意避开那些黑衣人,可我却发现,这一路走来遇到的黑衣人逐渐增多,实力也越来越强大。如果是按照你所说,出口是个十分危险,极有可能丧命的地方,这些黑衣人又怎么会扎堆堆聚在那里?” 翠羽沉默不语,低垂着头看着地面,紧咬着唇。 莫雨桐看出了他的心里挣扎,将呱太放到肩膀上,呱太趴在毒哥宽阔的肩膀上,脚环撞到了毒哥肩膀上的银饰,发出了叮的一声。 翠羽身子一颤。 莫雨桐将一根羽毛拿到了翠羽面前。 见到自己防备莫雨桐的护心羽也被对方发现了,翠羽立刻就瘫软了身子,丧气地道:“是翠羽骗了真人。” 莫雨桐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其实他先前所言未必全对,只是想诈一诈翠羽罢了。翠羽双眸清澈,神态正直而天真,大抵不是什么奸邪之辈,他的目的毒哥也能猜的个大概。 翠羽沉默了一会儿,下了决心,“翠羽是南域域主宁采萍御下妖兽。” 莫雨桐蹙了眉头,问道:“宁域主不是去南海拜访故友了?” 翠羽颔首道:“的确如此。但主人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那几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好心相救,谁料到那三人居然趁着主人不备,出手偷袭,不知他们背后站了什么人,居然敢布下了天罗地网,将主人抓到了这里。主人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将翠羽放了出来,让翠羽快回绿踪城寻求援手,可翠羽没用,解不开禁制,一直都离不开这里。” “那你所说的出路,应该就是宁域主被囚禁的地方。” 翠羽愧疚地点了点头,“对不住,我本来只是想带你去那边看看,因为你能进入这处秘境,我就觉着你可能有办法将主人救出来。” 莫雨桐思忖了片刻,道:“实不相瞒,如何进来的我也不知晓,我是从绿踪城的青石街歪打误撞进来的。” 翠羽讶道:“绿踪城?青石街?”居然就在绿踪城内,他脸色忽然一变,道:“莫不是绿踪城有内鬼?” 莫雨桐:“你还能站起来吗?” 翠羽点了点头。 莫雨桐扶他站了起来,见没什么大碍了,就放开手,心念一动将毒经切了过去,道:“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原以为要受一番折磨,翠羽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是温声相待,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轻轻嗯了一声,跟在了莫雨桐的身后。 他抬眼偷瞟着毒哥,见他身姿挺拔,俊容清秀,再一想起此人待人对事如此温柔而宽容,抿了嘴唇,心脏居然快速跳动起来。 *** “就在这里面?” 躲过黑衣人的防守之后,莫雨桐和翠羽走到了一面石壁之前,石壁光秃秃的,削面笔直,像是被人用重剑一劈两半。 翠羽肯定地道:“就是这里,我先前便是趁着那人不注意,强行变身偷偷从石缝里溜出来的。” 莫雨桐细细地打量着石壁,整个石面有无机关一览无遗,他试探性地弓起指节敲了敲石面,石面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可见其有多厚重。 莫雨桐绕到了石壁左右,两侧却不如石壁那样光滑笔挺,周遭长满了品种不一的杂草,还有些红红白白的小花开在杂草中央。 翠羽见莫雨桐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些花草上,也跟着看过去,待仔细地瞧了片刻后,忽然道:“莫真人,这花有些不对劲。” 莫雨桐:“怎么不对劲?” 翠羽道:“这些花结连的植株根扎得极深。”说完,他伸出手来摸上花瓣,指尖有电流划过,翠羽暗道一句自不量力,反手打出一团绿芒。 翠羽本体是蜂鸟,修为又高,那花瓣自然不是对手,当下萎缩了下去,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莫雨桐打量着那个孔洞,一个想法袭上心头,他沉了呼吸,缓缓将手伸了过去。 “你……当心……”翠羽见他神情冷静,将阻止的话又咽了回去,殷切而担忧地注视着毒哥的每一个动作。 单手成拳,大小不偏不离地塞进了那个孔洞中,熟悉的温暖清气再次滑过四肢百骸,莫雨桐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旁的石壁正向着另一侧推了过去,无声无息地露出了一条长长的隧道。 莫雨桐将手收了回来,他看向掌心。 果真如他所想,打开门是橙玉冰晶的作用。 翠羽忍着心头对这隧道深处的不堪回忆,垂首道:“莫真人,这隧道内机关无数,又有三个将临元婴的怪物镇守,极为危险。”语气变得决绝:“真人帮的翠羽已经够多了,翠羽不愿再连累真人,不如就此作别吧,山高水远……真人,喂,莫真人?!” 见莫雨桐头也不回的走在前方,徒留下一个宽阔坚毅的背影,翠羽心中一暖,连忙跟了上去,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喜悦的笑容。 ☆、68·无地灵,不寻路。 石洞十分昏暗,是那种透不进一丝一毫光线的浓深的黑暗,莫雨桐扶着一侧墙壁,饶是眼力再好也只能勉强看清周围三步远的空间。 他与翠羽都不敢贸然点灯,此次他们只是想先在洞中查探一番,对方来路不明,若是惊扰到了那便是大麻烦。 如此想着,脚下更是小心翼翼,行了百余步,石洞仍然没有尽头,然而怪的是,依照翠羽所言,此处看守森严,他们走了这么久却没碰见一个看守。 真是怪哉。 翠羽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压低了声音,道:“莫真人,好像有些异样啊。我和主人被带进来的时候,听到了许多种不同节奏的呼吸声,想来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可如今洞中怎么如此安静?” 莫雨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手底下的墙壁十分光滑而干燥,乍一抚摸起来不见一丝裂痕,普通的石头很难做到这一点,更可能是玉石砌成的墙壁。 若是按照他刚才走的距离来算,真的是玉石建成的隧道,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玉石才是。 不过,再转念一想,即便这石洞之中清气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地步,想必也有很多修者趋之若鹜,恨不得将其中的清气全部吸收进体内,以作结丹化婴之用。而当初发现了这处风水宝地的人,肯定也怀有如此想法。 玉石是储存清气最好的材料,用玉石做的石壁来封存清气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 莫雨桐将手从石壁上往上摸了两寸,指尖触及到丝丝冰冷的气息,这股气息顺着墙面滑离开他的掌心,毒哥的指尖一路追随着那道气息,忽然一运清气,竟然就此吸出了一颗混元的暗红色珠子。 那枚珠子显然也没想到居然会有此一劫,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莫雨桐捏在了手心。 掌心的珠子温润清和,莫雨桐暗自忖道:玉石皆有灵性,难不成这整条石洞都是活的? 翠羽见莫雨桐停了下来,问道:“莫真人,我们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莫雨桐忽然脊背一寒,身子顿时僵直了起来,他猛地回头,怔怔地看着石洞。 那是种被人盯视的不适感。 前方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身为鸟兽,翠羽目力更是极佳,可他也未曾看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疑惑地问道:“莫真人,怎么了?” 莫雨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眯着眼睛看向黑暗,片刻后,淡淡地道:“没什么……” 话音方落,一个飘渺空灵到虚幻的声音骤然响起,“你能看见我?” “啊!”翠羽惊呼一声。 眼前,一团虚无缥缈的红光拢成一团不停闪烁着,时而消失时而又浮现出来,不断变化着不同的形态,整团光芒此消彼长,竟是极不稳定。 “你是有缘人。”同样的声音从红芒内传了出来。 莫雨桐怔了下。 那团红芒继续道:“你身上带有异宝,注定你会在这处空间里畅通无阻。” 莫雨桐蹙了眉,对方竟然知道他带有橙玉冰晶的事情,“你是谁?” 红芒晃了晃,道:“我是此间洞府的主人。” “骗人。”流年脆声道,他光着身子从花瓣里面爬了出来,踩在一只蝴蝶的翅膀上,双手环胸,昂着头,“你才不是这处洞府的主人!你不过是一个灵而已!” 红芒倏地向着流年撞去,流年脸色一白,莫雨桐单手将那红芒拦了下来,红芒抖了几抖又飘回远处,声音低沉:“此间洞府并无主人,在主人来之前,我便是主人。” “灵?” 翠羽解释道:“这世上很多宝物都是由天材地宝制作而成的,这些天材地宝既是生长于天地之间,自然也能吸收清气来修行,长久下来,他们凝聚的部分清气则会化为灵。” “器有器灵,剑有剑灵,即便是一处空间也有地灵。”流年指了指自己,“苍云剑里那个大家伙是剑灵,剑灵是修为最高的灵,天性凶残,喜杀戮。而我原本是一个地灵,现在因为有你帮忙正在逐渐晋升成器灵。”他又指了指那团红芒,“他呢,则是个地地道道的地灵!” 那团红芒不太高兴地闪了闪,却见流年吐了吐舌头,道:“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啦,在某剑某器某地尚且没有主人的时候,灵便是操纵其物的主人。” 若是如此说来,那方才他会感觉到墙壁是活动的,大概便是这个灵在操纵,莫雨桐问道:“是你帮着我们避开那些黑衣人的?” “如果你说的黑衣人是那些‘奇怪的东西’的话,那便是我在帮忙。” 莫雨桐前因后果一想,心中便有了个大概,他将那枚小小的珠子捏在手心,道:“这可是你的东西?” 流年见到那枚灵丹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瞬不瞬地死死盯住那枚灵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散发着“给我,我要”的气息。 那红芒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我的元丹,我大意了,没想到你居然能将其从此物吸引出来。你有何要求,只要不伤及此间物什,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莫雨桐看向翠羽,翠羽忙道:“那你可知一位身着湖蓝长裙,头挽随云髻,神情总是十分严肃的夫人被他们关在了哪里?她已是元婴期的修为,对你来说想必很好找的。” 红芒上下晃了晃,似是在点头,“我知道。如果我带你们寻到那位夫人,便将我的灵丹还给我。” 莫雨桐颔首道:“可以。” 红芒飘到两人前方,照亮了土地,“随我来。” 莫雨桐与翠羽跟了上去,红芒在一面墙壁前停了下来,对他二人道:“穿过去。” 莫雨桐疑惑地看着那面墙。 红芒也不理会两人,直接穿墙而过,翠羽咬牙道:“我先试试。”说罢也随之消失在墙面里,莫雨桐瞧着有趣,指尖碰触在墙面上,化出一波又一波的水纹。 流年晃着小胖腿,道:“这应当是幻象。这处空间十分强大,机关重重,他若是想杀了我们可谓是轻而易举,随随便便操纵一个机关就好了,不用太担心!” 莫雨桐:“……”不用太担心? 无奈地摇了摇头,毒哥弹了流年脑袋一下,见流年捂着脑门,瞪着水汪汪的大眼,满意地笑了下,随后紧跟着地灵与翠羽穿墙而过。 地灵引着他们走过了许多条道路,渐渐的两侧多了一盏连着一盏伸展向远方的长明灯。 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莫雨桐提了呼吸,仔细一分辨才发现竟是石壁之外传来的声响。 脚步声有些凌乱,来者呼吸也有些局促,只听一个女声响了起来,“阿敬,我们何时才能从这里出去?” 被唤作阿敬的人回道:“快了,再过不久,爷爷就可以得到域主之位,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又站回光明之下了。” “可是……”女子犹豫地道,“我真的好想儿子,我已经几十年没有见到他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已经死了,却不知道其实我们……我们……他再见到我们,会不会不愿意认我,不愿意再叫我一声娘亲?” “不要想这么多,血脉相连,我们是他的血亲,他自然不会不认你。” “阿敬……我好怀念阳光的味道,我觉着,如果我再继续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待下去,我就要崩溃了……”女人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男人叹息一声,道:“芙儿,再忍忍,再忍忍便是,只要我们剥了宁采萍的本源清气,爷爷就会让我们出去了……” 听到这里,翠羽气得浑身颤抖,咬牙低骂道:“呸,畜生!就是这个被唤作芙儿的恶毒女人,将主人吊在邢架上,用沾了辣椒水的鞭子抽打着主人!现在摆出这副样子,真真是叫人恶心!” “还有那个男人,就是他将主人的身上烫出一个又一个丑陋的伤痕,一次又一次地用刀子割开主人结了疤的伤口,以图逼得主人就范!” 眼中怒火滔天,其恨意不言而喻。 莫雨桐试着扫了下tab,想看一下两人的身份,结果没想到居然不能显示,大概两人都罩了那件能够隐藏修为的黑衣。 地面忽然一阵摇晃,犹如地龙翻身一般,莫雨桐一把扶住了翠羽,翠羽差点跌到了莫雨桐的怀里,当下红了脸,羞怯地将莫雨桐推开。 他本性天真,又不识人间情爱,此番突生的异样感情让他不知所措,都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只结结巴巴地道:“谢、谢谢莫真人。” 已是羞得满面通红。 他暗自垂了头,偷瞟着莫雨桐,毒哥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翠羽的身上,反而看向那团红芒。 红芒停在墙壁之前,光芒骤亮了一下,“可想看看他们二人?”还未等莫雨桐回答,眼前的石壁便变得透明,石壁那头的景象清晰地映在莫雨桐眼中。 果然是两个戴着黑色兜帽,披着黑色袍子的人。 那男人扶稳了女子后,伸出袍子的手是一只兽爪。 他低声骂道:“这鬼地方邪门得很,总有人莫名死在石洞之中,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石室为妙。” 女子道:“便依阿敬所言。”她的语气蓦然由柔转厉,狠辣地道,“快快将那宁采萍的本源清气剥离出来,我也好早日与儿子见面。” 两人站稳了身子,继续向前走去。此时此刻,忽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却不是莫雨桐这边的,而单单是石壁对面那处石洞。 石洞上方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多如牛毛的箭雨铺天盖地地冲刷下来,密密麻麻,箭尖带有闪烁不息的术法,将猝不及防的两人射成了筛子,女人惨叫一声,当场没了性命,男人惊怒得目眦欲裂,然而也只比女人多了这短短的一口气而已。 这一场由生到死的杀戮居然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 见那两人命丧黄泉,翠羽眼中划出一抹快意,拍掌道:“杀得好,真是大快人心!” 红芒淡淡地道:“走罢。他们毁了此间多处,我也不过是给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莫雨桐看向流年,流年耸了耸肩膀,一脸“我说吧”的样子,他忽然跳了起来,坐在莫雨桐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脸,顺手摸了一把,道,“你捏着他的灵丹,捏碎灵丹的动作比他耍诡计的动作要快许多,没了灵丹,它就会自行消散。” 擦了擦脸颊,莫雨桐又弹了下流年的小脑门,心道不知这小子的恶劣性子是跟谁学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又浮现出了连耀真人的模样,雪山白莲般的清冷面容和不经意间的淡淡坏笑,莫雨桐呼吸一滞,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69·无先人,不得宝。 想着方才那一男一女的形貌,又回忆起林中所遇的两人,莫雨桐眼中的疑惑越发浓郁起来。 依照他们之间的称呼,应当都是一个大宗族,而他们的目的又是夺取域主之位,整个绿踪城内的所有名门望族都逃不了干系。 而绿踪城内由端木府、夏侯氏和宁域主出身的宁波府三个大家呈三足鼎立之势。 端木府凭借外有妖兽,内有武道防身护体,御兽、纯阳两脉相辅相成,独辟蹊径,成就了世家霸主之名。燕青不过是一个小小总管,便有如此人望,更遑论功名赫赫的家主端木瀚宇,只可惜近些年来,端木家人丁单薄,香火不兴。 比之端木府,夏侯氏则十分低调,主要负责绿踪城防御一事,是真真正正的军官大家,夏侯氏饲养的妖兽多为攻击力极强的妖兽,有虎狼之军一称。可惜的是家主早丧,现今当家的是个只有金丹后期的年轻小子,名唤夏侯宇。但夏侯氏门下豢养着许多厉害的修者,论起整体实力足与端木府比肩。 而宁波府则为了避嫌,自宁采萍上任域主之职以来,多年未曾暴露于人前。传言都说是宁采萍怨恨宗门,刻意一味压制着宁波府的发展,才使得宁波府落得个如此下场。 这些都是莫雨桐那日在书楼、茶馆里听来的,有的是史实,有的则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 究竟是端木府,夏侯氏,还是宁波府…… 就在莫雨桐沉思不解的时候,地灵道:“这边走。” 长长的石洞,终于在莫雨桐拐过一道拐角之后结束了。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三层的吊脚楼,泥瓦铺盖,青石飞檐。其身后依仗着一棵参天巨树,犹如神殿般庄严而神秘。 翠羽瞧了一会儿,指着那树冠不知延伸到哪里去了的庞然巨树,惊道:“这莫不是冰皇手杖所化的神树?” 地灵淡淡地道:“的确是。这里是树根的地方,清气极为浓郁,一般修者若是经脉开拓得不够的话,怕是被这清气激地血脉崩裂而死。好在你们一个握有秘宝,一个是元婴期又被封住了经脉的大妖,另一个,哼,未成形的器灵,倒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先不说这个,随我来。” 莫雨桐跟了过去,大殿前方是一片湛蓝的湖泊,莫雨桐走到岸边,便有一条不知来自哪里的小船飘了过来。 上船之后,水面波纹荡漾,小船无风自动,似是冥冥中有一道牵引,将它引向大殿的方向。 这个湖泊的水是活的,湖水向着东方流去,他遇到的那条清气丰沛的河大抵就是来自这个湖泊的水汇聚而成的吧。 莫雨桐靠在船边上,望向湖里,湖水澄澈,泛着微微的青蓝,水里面却没有一只活物。 翠羽搅了搅水面,感觉指尖被电流划过,道:“这湖水灵气太过浓郁,一般的生物怕是都受不得。即便是我,也觉着有些呼吸难过。” 话音方落,莫雨桐便瞧见流年正漂浮在湖面上,惬意地打着水花,一副悠哉闲适,舒服到极点的表情,不禁嘴角抽了抽。 翠羽忙道:“流年是灵体,清气越多的地方自然是对他越有裨益。” 小舟继续前行着,流年在清气充沛的湖水中游行的速度倒也不慢,基本能与小舟持平。 小舟停在了一朵朵接连在一起的荷花旁,莫雨桐听从地灵的吩咐下了船,顺着荷花一路走过去。 荷花开得娉婷美艳,一路延伸到了吊脚楼的立柱前。 顺着蜿蜒向上的木制扶梯一路走上去,莫雨桐扬首看着大门上的牌匾,上书“避世”两个红字,再仔细一看,毒哥发现那“避”字是在旧有的痕迹中又新雕刻出来的,其下有黑色的字迹几乎与牌匾的颜色融到了一起。 仔细辨认了一番,那竟是个“震”字。 由“震世”到“避世”,这家宫殿的主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身上银饰叮当作响,莫雨桐推开大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屋内空空旷旷,桌椅板凳一应俱全,一侧高脚木桌上还摆放着盆栽,长得十分茂盛。 地灵道:“随便坐便好。此间主人早在几十年前便去世了。” 莫雨桐摸了摸桌子,表面并不是十分光滑,显然是生手打磨而成的,再四下看去,屋内的桌椅板凳俱是手艺拙劣,想必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主人亲手做成的。 毒哥不禁对屋子的主人产生了好奇心:“这里以前住的是什么人?” 地灵沉默了片刻,才道:“本来他是清冥大陆最后一位御蛊师,但是因你的出现,他就不算是了。” 他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在莫雨桐还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将话题带开:“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将你们要的女人带过来。此处空间隐秘,想必那些怪物也发现不了。只是,他们囚禁那人的地方位置比较特别,你们要多等片刻。” 莫雨桐颔首,在一侧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地灵很快消失在原地,流年还泡在清气的湖泊里享受,屋子内就只有翠羽和莫雨桐。 翠羽一想到在和这个人独处,脸羞得通红,他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之后,终于找到了话题。 邀功似的问道:“莫真人,你可是想知道御蛊师的事情?” 莫雨桐直言不讳,“正是,翠羽若是知道,可否指点一二?” 翠羽点头道:“如果那地灵所言非虚的话,这位清冥大陆最后一位御蛊师应该名叫羯。作为御兽师极偏的一脉旁支御蛊师,其蛊术一向被清冥大陆的诸多修者奉为邪祟之术。随着御兽师的没落,又因一人,御蛊师便在一些修者的号召下被强行绞杀。为了不留下祸患,他们烧掉了所有的御蛊师的修行法则,将御蛊师的存在从整个清冥大陆上全都抹去了。” “那个导致这场灾难的人便是羯?” “对。” 翠羽叹息一声,道:“据说羯天资优异,悟性极高,不足百年便已结成元婴,即便是现如今震惊清冥大陆的连耀真人也不可与之比肩。然而,羯此生最大的缺点便是自恃过高而又不肯服输,当年月华一战中,他虽连胜三教十二宫十余名修者,但最终却败在了一位修为不高的女修手中。愤然之间,羯便下了蛊毒,在悄无声息中毒死了诸多修者,这才引起了清冥大陆一片震怒,引发了后来那场焚书毁蛊。” 听完,莫雨桐张了张嘴,犹豫了下,还是不太高兴地将那句“连耀真人未必不是对手”给咽了下去,再细思翠羽所言,虽然觉着可笑,但也十分无奈。 他们剿灭御蛊师,毁掉修行心法和蛊术,怕也不过是忧心这种他们无法控制的术法而已。这个名叫羯的始作俑者还不是安然死在这个悠哉闲适的小楼当中。 等等……一个念头恍然滑过脑海,莫雨桐起身向着屋内走去,翠羽忙要跟上,但转念一想,便守在了大厅。 虽然那地灵说这里极为隐蔽,但总归是有方法进来的,若是有人误闯进来,他得帮助莫真人做个防范才是! 穿过木制的屏风,是间不大房间,看摆设像是卧室。 莫雨桐拂开帘子的手顿住,怔怔地看着床上的东西。 那是一具披着艳红衣裳的枯骨,手中捧着一个玉石做成的盒子,枯骨的手指紧紧地扣在盒子上,可以想见,他临死前是在多么用力地捏着这个盒子。 将视线从枯骨身上移开,莫雨桐凑上前,在屋中细细搜寻着,果然在一侧书架上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毒经》、《蛊术秘籍》、《五毒传》、《御蛊心法》……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十分特别的曲谱,一节一节的像是操纵妖兽的音调。 莫雨桐欣喜若狂,当下丢进包裹,再一点开书籍,内里文字便顺序映入脑海,稍一消化便摆了五心朝天的姿势,闭眸打坐,依照《毒经》心法所记,将清气在体内运转了一圈。 随着清气引导越发顺利,毒哥头顶冒出来淡淡的紫色烟雾,周身都笼罩在一片蓝紫色当中,不知过了多久,莫雨桐才缓缓睁开眼。此时,周身竟是又轻松了许多,清气在经脉中奔腾不息,其中的污浊之气又除去了许多。 这秘籍竟是比连耀真人所教还要适用得多。 莫雨桐如法炮制,将挑拣出来的十余本秘籍全都消化了,脑内仍是一片清明,不禁感慨道:基三有阅读这个功能实在是太给力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_(:з」∠)_ 脑中滑过几句咒语,莫雨桐下意识地念了出来,便见蛊虫狂暴的技能图标亮了起来! 莫雨桐瞳孔一缩,暗自叹道:真是意外之喜。当下便要召出杀伤力略小一些的呱太出来试一下效果,正要召唤之时,屋中忽然响起了细小的震动声,再一仔细听去,震动声越发明显起来,莫雨桐循声望去,最终视线定格在那个玉石盒子上。 玉石盒子震动得越发厉害,却被枯骨的手指紧紧地抓住,分毫动弹不得。 莫雨桐抿了抿唇,摸了下盒子,只觉着内里有什么东西极为暴躁,正在不断撞击着盒子,想起方才念的咒语,莫雨桐忖道:“难不成这盒子里面是羯炼制出来的蛊虫,方才我念了蛊虫狂暴的咒诀,竟是影响到了盒子中的蛊?” 俯身蹲下来,莫雨桐拉了拉盒子,盒子纹丝未动,即便是化作了枯骨都不肯松开这个盒子,可见里面的东西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想到这里,莫雨桐叹了口气,既然羯心心念念着这个蛊虫,他又何必夺人所爱,依依不舍地又望了盒子一眼,毒哥正要松手,却听屋外翠羽惊叫一声:“主人!” 莫雨桐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一个踉跄,身子向后倒去,手中却因情急之下要寻个稳定的东西紧紧抓着玉石盒子,这一下竟是将枯骨的手掰断了。 枯骨:“……” 毒哥:“……” 呃,对不住,我代大师为你念一句菠萝菠萝蜜心经…… 此时莫雨桐跌坐在地上,手中那个玉石盒子又安静了下来,莫雨桐想了想,干脆将盒子放进了包裹里。 “莫真人,主人回来了!”翠羽欢喜的声音传了过来,莫雨桐忙收拾妥当了,一路顺着回廊走了过去。 ☆、70·无尾随,不来敌。 宁采萍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架了进来,身子稳稳地落在了椅子上。 因为受了酷刑,宁采萍全身上下几乎无一处完好的地方,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却外翻着伤口,露出血红而又狰狞的皮肉。然而,她清丽的容颜却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端看这张脸的话,倒像是在静静地沉睡着。 翠羽见状再也忍不住泪水,扑到宁采萍身边,他想放声大哭,但又怕闹到宁采萍,只能一边紧咬着唇抹着眼泪,一边结结巴巴地道:“主人,都怪翠羽不好,是翠羽没用……让主人受苦了……” 宁采萍的手指动了动,她虚弱地睁了睁眼睛,可随后像是无法忍受重负一般又沉沉阖上,只是那纤纤玉手轻轻抬起摸了摸翠羽柔软的头发。 “莫哭……”虚弱的声音从樱唇间传出,显然气力不支。 地灵感慨道:“她在那处受了上百种酷刑,还清醒着一丝残存的意识,真是不易。” 莫雨桐抿了抿唇,他切了补天,将花恋流年凑于唇边,给宁采萍跳了一个千蝶。 一身破军外观的毒哥身子漂浮起来,在空中翻着身子,周身紫蝶缭绕,莹莹紫光闪烁着贴附在宁采萍的身上。 只见那些狰狞可怖的伤痕逐渐愈合起来,新生的血肉缓慢生长着,原本残破的身子在一个千蝶吐瑞跳完之后便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宁采萍的身子放松了下来,片刻,浅浅的呼吸声传了过来。 一曲千蝶跳完,毒哥落回地面,竟没想到脚下发软,身子略一踉跄,那一截红条险些到了底。 他深吸了两口气,忙坐下来打坐。 屋中一片安静,无论是翠羽还是地灵都尚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等厉害的治愈术岂是常人能有的……眨眼间便将一个只残留着一口气的人救活了过来。 见血条回复了大半,莫雨桐这才起身走到宁采萍身边,想了想,又跳了个减伤的圣手织天,见宁采萍还未完全被千蝶治愈好的细小伤口也缓缓愈合了起来,这才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擦了把额头的汗水。 屋子里面一片安静,翠羽乖巧地守在宁采萍的身边,不知从哪里打来了一盆水,擦洗着宁采萍身上的血迹和污痕,后又找了个干净的衣裳换下了宁采萍褴褛的衣衫。 莫雨桐闲着无聊便开始摆弄起那个玉石盒子,整个盒子是全面封闭的,没有钥匙孔,只在底部绘着一个阵法,莫雨桐将指尖顺着朱红的笔迹一路勾描过去,脑中翻滚着诸多关于阵法的资料,却仍是一无所获。 地灵见状,道:“羯来此地之后,将剩下的大半个生命都耗费在这个蛊虫之上。这个玉石盒子更是凝练师和咒印师精华之所成,一般人都打不开的。” 莫雨桐又摆弄了一阵子,发现果然与地灵所说一致,再不多看又将其放回了包裹之中。 就在此时,嘤咛一声呻。吟响起,宁采萍醒了过来。 她虽已是元婴期,寿元将近三百岁,可只看外表但像是三十余岁的女子,模样极为冷峭逼人,带着股森然而不可侵犯的威仪。 被她那双沉稳的眸子一扫,莫雨桐只觉着脊背一僵,像是学生时代被班主任叫到面前训话一样手足无措。 宁采萍:“你是御蛊师。”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人一般,一字一句间都低沉而满是威严。 “呃,算是吧。”毒哥讷讷地回道,他不知道为什么地灵和宁采萍都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御蛊师,想来跟他这身衣服有些干系。 宁采萍的眼神忽然柔软了一些,“有生之年竟是还能见到御蛊之术,真是欣慰。”她裹着羯的艳红衣裳站起身来,躬身一拜,竟是对莫雨桐行了修者之间的大礼,“多谢救命之恩。” 宁采萍本就年长,而又是一方域主,无论从哪点看来,这一礼都重如泰山,莫雨桐忙道:“宁前辈……” 宁采萍执意将礼执行完毕,这才又坐回椅子上,叹了口气,精致的眉宇间满是疲态,“绿踪城之乱,给你添了麻烦,还未问及真人姓名?” 莫雨桐:“在下姓莫。” “原来是莫真人。”宁采萍颔首,将莫雨桐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虽然这一身银饰叮当,紫衣也有些暴露,但青年气质内敛,神色平和,端的是一派稳重之风,再加上方才他有恩于己,宁采萍竟是越看越欢喜。 面上仍是一派凝重,不露喜悲。 “宁前辈有礼。”莫雨桐拜道,“宁前辈现今身子如何了,此处虽然较为安全,但还是早日寻得个出去之法才是。” 宁采萍应道:“我也有此想法。” 两人正商议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却听见屋外一阵咆哮声响起,道道烈风从敞开的木窗刮了进来,将整个木屋烤炙得犹如火炉,“哈哈哈,想出去?宁采萍这个老寡妇倒还好说,只是小子你,怕是要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做个死人啦!” 声音由远及近,话音未落,便又听见外面响起了砰砰砰的爆裂声,莫雨桐奔至窗边,凝神望去,只见湖泊之上爆出道道浪花,一个黑影踏着层层激浪奔袭而来。 眨眼功夫便已跃上莲花花盘,身后竟是拖曳着浓郁的污浊之气。 那人扫视了一番,忽然将头抬起,望向莫雨桐,莫雨桐骇得倒退一步,定了心神这才稳住。 那人长得极为古怪,脸面比之先前所见的黑衣人更像是野兽,布满了棕色的皮毛,两条腿已经全然不是人类的模样,而是犬类,踩在地上,支起了人类的上半身。 望过来的那双眼睛竟是猩红色,内里闪烁着瘆人的血光。 地灵诧异地道:“他怎么能找到这里。” 宁采萍沉声道:“怕是不知用了什么把戏,一路跟了过来。那人修为不低,虽然还未结成元婴,但靠着那逆天的术法,将自己经脉与默豺的经脉相互调和,使之清气的流转之法发生了本源上的变化,其使用术法的威力丝毫不亚于元婴期修者的力量。” 莫雨桐能看得见那人的等级,并不算太高,但周身暴涨出来的霸气与杀意都让人瑟瑟发抖,若不是强忍着,怕就要屈服在这气势之下。 兽人咆哮一声,此时竟是生出了猫捉老鼠般的乐趣,踩着莲花一步步地向着吊脚楼的方向走去。 他所踩之处,莲花尽数枯萎,眨眼间便腐烂成灰。 莫雨桐见他逼近了吊脚楼,忙道:“无论如何,我且去拦他一拦。”当下从窗户中跃出,身子轻巧一翻,将将落在吊脚楼的围栏上,凑够了距离,莫雨桐将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呜呜一吹,便见一张红色巨网向着兽人兜头盖下。 兽人被打得猝不及防,让巨网化作的丝丝缕缕的红芒钻入体内,当下脚步一顿,竟是不能动弹。 几乎是无缝衔接,莫雨桐见千丝命中了,又一转笛子,将灵蛇召了出来。一青一黄两条灵蛇盘旋在吊脚楼的柱子上,昂着斗篷一样的脑袋,背部的花纹闪烁着光芒。 莫雨桐蹙眉,不知怎么,他好像觉着搅基蛇更强了一些。 来不及多想,毒哥又向着兽人吹出了迷心蛊,方才他读了些许关于御蛊一术的典籍,短时间内虽无法有大的造诣,但却生出了无限的小心得,变换着调子,那迷心蛊化作一道蓝色利箭直射兽人而去。 没料到,兽人居然一声咆哮,掀起的罡风在半空中将迷心蛊直直吹散了开来,蓝色星点在空中闪耀,毒哥顾不得其他又甩出蝎心、百足、蟾啸! 五毒爆发力不算强,虽然尚未对兽人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但毒哥并不着急。 他稳稳地站在扶栏之上,见搅基蛇暂且缠住了那兽人,便回头对地灵道:“可有办法让我们出去?” 地灵颜色一暗,语气有些踌躇:“有是有,但……” “什么方法?快说便是。” 地灵猛地向着屋内飞去,“且跟我来。” 莫雨桐摇首,对宁采萍与翠羽道:“你们先同它过去。” 地灵道:“他们不可以,只有你。” 莫雨桐一怔。 地灵续道:“只有你,才可以打开那扇门。” 砰的一声,那兽人气力极大竟是将灵蛇打飞了出去,莫雨桐见状,极为心疼,将花恋流年吹奏地呜呜作响,笛音节奏极快,铿锵有力。 蛊虫狂暴! 蛊虫狂暴一起,两蛇背部一蓝一红两道光芒暴起,灵蛇的体型又长大了一倍有余。重于千斤的巨尾猛地向着兽人一拍。 兽人大惊失色,忙一步跳开,他原觉着两蛇极为难缠,费了好些功夫才将其击溃,却没想到两蛇居然在其主人的鼓动之下变得越发厉害! 这是怎样的术法……他暗自悔恨没有将那弟子音节的节奏记下来,若是拥在自己身上,那该是何等的厉害! 一分神,背部被巨物重重地捶打了一下,坚硬如铁的鳞甲刮破了皮肤,在背后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若不是兽人反应及时,定要被灵蛇这一击拍碎了内脏! 他险险避了开来,正要发作,却又听乐声四起,只是这回节奏平稳,竟是舒缓了许多,那灵蛇也凝滞在那里并不愿多动弹一下,兽人正大感惊奇,却见眼前一花,再一眨眼,方才忽然不动弹的灵蛇又猛地张口向他咬了下来。 *** 莫雨桐飞快地在回廊里穿梭着,身前漂浮着一团红色的光芒。 他很快在一堵纯黑色的墙面前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道:“这里便是出口?” 方才宁采萍给他传授了蛊惑之术,用笛音配合着御使的妖兽制造出了幻象,现今缠住兽人,让兽人挣脱不得的其实只是一道幻象,只是这术法并无实在杀伤力,兽人要发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他需得快些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才是。 地灵在莫雨桐身体周围绕了一圈,似是在确认什么,他飘到墙面前,道:“便是这里,你随我念。天清地气,唯吾所有。” 莫雨桐一怔,这不是当初连耀真人教他的咒诀吗?他曾经偷摸念过当初这段咒诀,可全然没了当初强大的威力,只是体内清气翻滚了一番,并未有实质性的变化。 不要想那么多了……毒哥默默道,随着地灵念了一句。 地灵道:“现在,把手放在墙面上。” 莫雨桐依言而行,他却没料到,甫一将手触碰到墙面便感觉到一股清气源源不断地从掌心流出,那面墙的对面似是存在一个极大的吸力,狠狠地将他经脉内的清气吸了过去。 然而,最让他心慌惊惧的倒不是流走的清气,而是一瞬间涌上脑海的负面情绪。 恐惧、惊惶、胆怯、懦弱、自私、嫉妒……人性里所有的不堪都在这一瞬间放大,像是潮水一样涌入他的头脑,感情在一瞬间混乱到了极点,莫雨桐忍不住垂首低叫起来,然而,压抑的声音被堵在喉咙当中,他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呼喊不得,只能强自闭着眼睛,忍受着所有的一切。 “坚持,熬过这段就好了……”就连地灵的呼唤声他也听不到了。 一抹不明的情绪在脑中一闪而过,像是一道微小的电流,擦出了火花,啪得一声炸了开来。 莫雨桐一怔,而那些情绪似是有了自我意识,竟是将那抹不明的情绪放大了开来。 那是种涩意,带着几分自卑与压抑的情绪…… 从崇拜与惊叹中衍生出的微妙感情…… 被无限地放大了! 莫雨桐大口喘息着,他快要在这种感觉中窒息了! 犹如清冷孤月般的男人,从来都是高不可攀的。 那个人,不是自己所能触及的…… 他快要被这种失落到极点的感觉逼疯了! “我已与你说过,修行者无欲无求,心静为上。” “心道合一,不染六尘。” 岑的一声清亮剑鸣骤然划破了所有的幻象,莫雨桐从近乎窒息的痛苦中回过神来,满头大汗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依然是一身蓝色长袍,梳着整齐的发髻,幽紫的眸子清清冷冷,望向他的时候眼底深处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经过方才那处幻象,现今的毒哥,只是被这双眸子望着,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71·无连心,不相通。 那些负面情绪带给莫雨桐的压力太大了,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溺水一样的无力感,挣扎不得也摆脱不了。即便是当年得知弟弟死讯的时候也没有像是刚才那样失落绝望到几乎要崩溃的地步。 原本只是一个不可得的爱。欲苗头,也已经被早早发现了的自己压抑住了,却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被放大了百倍,无论是隐约的爱慕还是高不可攀的自卑,也许只是一个微小的念头,此时此刻却像是洪水猛兽一样让人无法忽视,更无从解决。 那种绝望让他在见到连耀的时候,就像遇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身体本能地动作起来,紧紧地抓住连耀的衣服,追寻着他的气息。 莫雨桐望着连耀,只张了张嘴,体力便彻底告罄。 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毒哥身子一软,倒在连耀的怀里。连耀稳稳地将他拖住,两指扶在莫雨桐的手腕上,略一沉气,并未感觉到他体内的清气有什么紊乱的地方,想来此刻的晕厥只是因为方才与幻象相抗之时体力消耗的太大。 他打横抱起莫雨桐,冷冷地看了一眼地灵,地灵的红光顿时黯淡了下去,变得飘飘渺渺,闪闪烁烁,“呃,打开这个门……的确……需得如此……不是我故意折磨他……” “连耀真人。”宁采萍将连耀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连耀这才看见宁采萍与翠羽,但他无暇与宁采萍多作寒暄,只微微点了点头。 连耀将视线移开,抱着莫雨桐走向回廊的另一端。 宁采萍见他的背影有些慌乱,脚步也并未像几十年前见面的时候那样沉稳。 那个时候的连耀,虽然还未结成元婴,但已是名动天下。少年成名并未让他被过早的荣誉冲昏了头,反而让他在诸多挑战、猜疑与白眼中化成了成熟的心境。 他不像如微阁的梵清真人,冷冰冰的从来不会有第二种表情。 连耀会笑会哭会愤怒也会在心情好的时候捉弄人,然而你却无法从他的紫眸中看出他眼底真正的情绪。 你看不透连耀的情绪,就像是你永远也看不透天空的变换一样。 而现在的连耀,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 连耀在慌张。 宁采萍叹息一声,道:“不知那位莫真人究竟是何人,居然会引得连耀真人如此慌乱。” 翠羽闻言,心下一紧,竟是有种微妙的不安想法在心中形成,他自然是知道连耀的厉害,再一想到他恍然领悟的那个念头,不禁心灰意冷。 宁采萍饶是心细如发,也未发现翠羽心里头的想法,拍了拍翠羽扶住她的手,道:“随我去看看那面墙。” 连耀疾步走在屋内,虽然并无大碍,但怀中的人需要休息。 他得到消息说那个带有冰皇三目之一凝核的少年离开绿踪城之后,去了邻近的一个小村落。踏着苍云剑寻找了一番之后,发现少年的确到过这里,可线索也断在了这里。 不死心地查证了一日一夜,仍是没有头绪,连耀本想暂且就此作罢,却没料到心头一阵钝痛,竟是那片留给莫雨桐护身的叶子被消耗掉了。 那叶子只有在危急之时才会发挥作用,想到莫雨桐身临险境,连耀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有些慌张。 连夜飞回绿踪城,知返林内夜晚是不提供兽车的,他只能凭着记忆,一路循着前些天的道路穿过知返林,虽是耽搁了些时间,但并无大碍。 一路赶回端木府,却发现端木府竟是乱成一团,燕青见他回来便急急忙忙地询问莫雨桐的去处,他心中一惊,再一细问,燕青却谨慎得很,只道:“今夜府里来了个十分厉害的邪修,连伤了十几名门客,清点伤员的时候发现莫真人不在,府中出了如此状况,实在是惭愧。在下万分担忧他的情况,希望真人寻到了能早日告知。” 再不多想,连耀身子一轻,顿时拔足而起,越过端木府高大的院墙和黑暗里重重叠叠的花草,落在莫雨桐的院中。 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当初那小家伙被御蛊师拐走一样,可是却多了几分他也捉摸不透的感觉。 连耀按捺住心中的情绪,在此地查探了一番,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清气流动。正凝神细思间,却听到了细微的呼唤声。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行烫金的小字,字字清晰。 你的徒弟莫雨桐希望你现在神行到他身边,你是否同意。 接受/拒绝 他敛了眸子,正思忖着这行字迹的来源时,却感觉到那呼唤声越来越急迫,带着几分压抑,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心下一颤,他垂了眸子,无法拒绝地默念了接受。 下一刻,身子一起,一种神秘的力量将他包裹了起来,在白雾的簇拥下升到了半空中,眼前骤然一黑,再重见光明的时候便看到刚才那一幕。 莫雨桐单手推在墙面上,身子因为难以忍受的痛苦而佝偻了起来,而手心却被墙面紧紧吸附着,相贴之处爆发出了微弱的橙色光芒。 随着光芒渐强,墙面上隐隐出现了一个门的形状,而莫雨桐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连耀一眼便看了出来,若非需得吸收大量的清气才能打开,依着莫雨桐现今的状况,若是要强行将门打开,也必然要落得个油尽灯枯的下场。 然而,更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莫雨桐继续下去的还是他的表情。 此时此刻,青年一向温和平静的面容上充满了痛苦。 连耀抿紧了嘴唇,抱住莫雨桐,大步走向一侧看似卧房的地方。 过了拐角,顺势走进一个房间,在踏入屋门时,连耀脚步一顿,只望了那枯骨一眼便一翻掌,掀起一阵微风,枯骨漂浮而起,没有丝毫损毁地落到了一侧的桌子上。 连耀将莫雨桐抱在了床上,看着他渐渐沉入睡眠,这才起身出门,在门上架了防御用的清气禁制后便走向正厅。 他蹙了眉,幽紫色的眸中有几丝不耐的情绪。 屋外的那个东西吵得很,现今暑气慢慢上来了,难免叫人烦乱,便叫他闭上嘴好好休息一会吧。 兽人在与灵蛇绞缠了一番后,怔然发现,那两条灵蛇攻势再猛,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见此情形他便壮了胆子,主动凑近灵蛇的身体,趁着灵蛇不备,猛地一拳击出,破空声猎猎响起,这一拳足有撼山之力,打在灵蛇身上,竟是如泥牛入海般绵软无力,当下大为惊异。 再一沉思后,顿悟道:“是了,这定是幻象!” 悟破这一点后,兽人仰头大笑,震耳欲聋的声音激地水面又是一阵阵浪花翻滚,掀起滔天巨浪。 “宁采萍,这小小把戏你以为能困得了我多久!” 兽人狞笑着将幻觉拍碎,脚下猛地一跃,那两条兽足极为有力,转眼间便逼至高脚楼下。 谁料到,甫一抬脚埋上第一层阶梯,便又一阵寒意罩了下来,他惊愕地抬首望去,木屋门口正站着一个蓝衫的修者。 右眼扣着一张精致的面具,威压迫人,幽紫色的眸子冷冷清清地望了他一眼。 兽人身子一寒,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个人看他的眼神与看死人无异。 下一刻,兽人瞳孔一缩,竟是连声呼喊都未来得及发出,便见上千把剑影从天而降,强大而无声的剑意压迫下来,将他兜头贯穿。 没有一丝声音。 兽人的身体僵在迈步的动作上,震惊的表情凝固成了永远。 只有一眼,连耀再不看他,转身进屋,轻声关了房门。 *** 莫雨桐做了一个漫长而又奇特的梦。 装饰简单的房间里,他跟一个人拥抱在一起,激烈地吻着对方。 窗外飘着雪花,将树梢枝头都染得一片雪白。 天地茫茫,远方有重重亭台楼阁,精致脱俗,像是神仙居。 雪花飘进屋内,未能保存多久便融化在室温当中。 火热的唇舌交缠着,即便窗外的寒风吹拂在两人的身上,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却也不会觉着寒冷。 莫雨桐喘息着躺在床上,靠在被垫在身后的软垫上,身上的人顺着他的身体一路吮吻下去,从修长的脖颈,到平坦白皙的胸膛,含住了一颗朱红的小豆,轻轻地咬了一口。 急促地喘息了一下,莫雨桐感受到身下的火热被冰冷的手握住了,他伸手扶住埋在他身上的那人的脑袋,手指插。在男人又黑又亮的长发,细软发丝拂在指尖,莫雨桐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在达到高。潮的一瞬间,俯身的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漂亮的眸子。 幽紫色的瞳仁里倒映着他的影子,波光流转间,带着几分魅惑人心的旖旎。 莫雨桐在看清那人的面貌之后,身子一抖,周遭的景色顿时扭曲起来…… “你醒了。”熟悉的清冷声音响起。 莫雨桐迷蒙着双眼,努力想睁开双眼看清来人。 连耀的俊逸面容出现在眼前,莫雨桐顿时瞪大了双眼。 如!遭!雷击!! 连耀蹙了眉头,淡淡地问道:“你做了什么梦?” 做了春梦的毒哥:“……” 连耀:“……” 莫雨桐:“咳咳,一个十分虚幻的梦。” 连耀深沉地望了他一眼,忽然欺身逼近,将扣在右眼处的面具轻轻地摘了下来。 那张清俊冷傲到极致的面容与梦里的那人重叠在一起,莫雨桐顿时心慌意乱,忙定下心神,暗道:别慌张,别慌啊…… 连耀的声音不轻不重,落入耳中却像是心底被羽毛搔过一样:“你瞒了我很多事情,嗯?” 他修长的指尖沿着莫雨桐胸前的银饰一点一点的划过,又抬眼淡淡地看了下他额前火凤展翅的额饰,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垂挂在胸前的银盘。 叮铃——叮铃—— 连耀:“御蛊师,嗯?” 莫雨桐尴尬地笑了笑。 连耀似是对他这一身衣服极为感兴趣,“冰蚕吐丝,蝶衣织线,两样都是上佳的天材地宝,常人难能有此鸿运。”话锋一转,“那夜我见到的紫衣人,是你。” 莫雨桐厚着脸皮应了一声。 在连耀知道他有能力重伤不死,只是会变成孩子的时候,他就猜测到连耀很可能已经知道了那日看到的背影便是他的。 只是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说出来。连耀真人一向不过问这些,他因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保持缄默。 现在连耀真人却是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一时之间叫他手足无措,再加上方才的梦境,莫雨桐再怎么淡然也无法保持镇定,“呃,的确是我,情急之下,让真人担忧了。” 连耀:“哪里,你身上负有那么多神秘的东西,这宝衣怕不过是其中一样罢了。” 莫雨桐:“……”这该让他怎么回答?! 连耀见他脸色有些难堪,略有些懊恼自己居然如此控制不住情绪。沉了呼吸,连耀将面具扣在右眼上,耐住心底那渐渐滋长的怪异情绪。 莫雨桐身上神秘而令人捉摸不透的地方太多了,多到他难以掌握。 就像是今天,当他通过那神秘的召唤来到这处异空间,看到的是脱力到快要死掉了一样的莫雨桐,突如其来的一种慌乱感让人十分不适。 他想要知道这个人的一切,才能产生安稳感。 连耀深深地看了莫雨桐一眼,见对方眼中满是犹疑便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将扣好面具的手放下,“既然你不便告知,那便算了。” 莫雨桐觉着今日的真人有些不大对劲,不禁困惑地问道:“真人你……” 连耀截断莫雨桐的话,再次转了话题,淡淡地道:“屋外那只小翠鸟等你醒来许久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你要不要先见上一见?” 小翠鸟?翠羽? ☆、72·无商议,不定计。 翠羽静静地守在门口,见莫雨桐出来了,忙担忧地问道:“莫真人,你身体如何了?” 莫雨桐微笑道:“已无大碍。” “没事便好。”翠羽放心地长舒一口气,还想再说什么,可一抬头望见跟在莫雨桐身后的连耀真人正神情淡漠地看向自己,不禁心中一跳,抿了唇,垂首道:“莫真人,主人吩咐我在这里守着,若是你身体无恙了便将你带到那墙面之前。” 莫雨桐颔首,跟着翠羽走了过去。 宁采萍正端着一碗什么东西在墙面上涂抹着,一直羊毫笔在碗里沾了沾,笔尖染上了黄褐色的液体,在墙面上绘完了最后一笔。 见两人来了,宁采萍道:“我已帮你去掉了门上的咒印,你不会在再受到那些旁的心思的干扰了。” 莫雨桐又想起方才的事情,尴尬地点了点头。 宁采萍没有想到莫雨桐心底最深处埋的是那样的感情,“人生来便有欲。望,无需将其看得太重。”她抬眸望向连耀,淡笑道,“是吧,连耀真人。” 连耀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莫雨桐脸更红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地灵道:“方才是我考虑不周,应当事先告诉你会有这样的反作用。” 莫雨桐道:“无妨,再来一次便是。” 宁采萍点了点新绘制在门上的咒印,“将手推在此处。” 莫雨桐依言而行,心中有些忐忑,宁采萍安抚道:“放心,亡夫生前便是咒印师,也算是略富盛名,我有幸跟他学习过一些皮毛,对付这个门上的咒印应是绰绰有余。” 莫雨桐闻言,略微放松下来,握着拳又松开,这才慢慢将手抬起,手掌按在咒印之上。 如同第一次的失力感又不断地冲击着他,一道又一道的浑然清气从掌心流走,如同失血一般的感觉,冰冷感和麻木感由掌心逐渐传递到身体的其它部位。 然而这一次却真的如同宁采萍所说,没有再受到那些负面情绪的冲击,也让他更有余力去控制清气的游走。 莫雨桐特意切了补天,将仙王蛊鼎丢在了地面上,三足小鼎上漂浮着淡淡的袅娜紫气,紫气渐渐缭绕在毒哥周围,从他的皮肤当中渗透了进去,补足了流失的清气。 在耗费了大量清气之后,莫雨桐周围的景象忽然一变。 周围是他刚进入这处空间所见到的螺旋楼梯,而他的身前则是那扇神秘的大门。 手扶住的墙凭空消失,莫雨桐走向大门,轻轻一推。 嘎吱一声响起,通向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 几人走后,地灵的身子隐没在黑暗当中,从此处打开这扇门,那扇大门便会被永远地封闭起来。 再也没有多余的人来打搅了,这里是属于他的世界。 *** 绿踪城,客栈。 屋外星斗满天,夜色宁静,屋内气氛凝滞,十分沉重。 宁采萍再一次运功尝试将体内的凝魄针从经脉里逼迫出来,又是以失败告终。 凝魄针能封锁修者的经脉,一旦其调动清气便会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因而被奉为极为阴邪的法器。在当年被强行销毁之后,整个清冥大陆也不过只有十支。 其中的两支便用在了宁采萍和翠羽的身上。 会使用凝魄针的人所剩无几,会解开凝魄针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宁采萍擦了把额头细密的汗水,苦笑道:“我断然没想到,这一身修为居然会断送在这样的情况下。” 莫雨桐思忖了片刻,道:“如果要解开凝魄针的话是不是需要知道施针的手法?也就是说,只有施针的人才知道怎么解?” 宁采萍道:“的确如此。” 连耀解释道:“凝魄针虽然材质相同,都是用能够阻绝清气的异宝制成,但因下针部位和下针手法的不同,取出凝魄针的方法也有百余种。”他给宁采萍试了试他会的十几种取针方法都失败了。 “唐突一句,域主可知绑走你的是何人?” 宁采萍沉默了片刻,忽的攥紧了木制扶手,略一用力竟是将扶手掰了下来,在莫雨桐讶异的眼神中,闭着眸子摇了摇头,“我只猜测那应是绿踪城三大家的人。” 莫雨桐一手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一手撑着额头,蹙眉凝思。 他虽是对波云诡谲的绿踪城之事稍感兴趣,但更让他十分好奇的,则是那些黑衣人的形貌。 世人皆知,妖兽可凭借修为变身成人,而人却无法变身成妖兽,那些黑衣人宽袍兜帽之下的形容分明是糅合了人的部分外貌和默豺的部分外貌。 是人非人,是兽非兽,却又既人既兽。 莫雨桐脑中忽的闪过一点,他望向宁采萍白璧无瑕的面容,端庄妍丽却又气势逼人。 宁采萍毕竟上了年纪,被个年轻俊美的异性仔细地瞧了好一会儿难免窘迫,低低地咳了一声。 莫雨桐怔然而醒,道:“宁域主,唐突了。恕在下冒昧,说句俗气的话,都说女子一向爱美,有时看重容貌胜过性命,既然如此,那为何那些人并没有对域主的容貌……”后面自是不必再说。 闻言,宁采萍顿时一怔。 是了,那些人缘何对她百般羞辱却将她的面容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虽然时岁久了,她对自己的面容并不若年轻时那样在意,但身为女子,又有谁能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那些人一味逼她就范,甚至还…… 紧抿了唇,宁采萍压下心中的羞愤,凝神思索。经莫雨桐一提,她脑中模模糊糊地形成了一种猜测,却有些捉摸不透,拿捏不准。 宁采萍摸不透的一点是那些人对她施刑的目的,她在那处秘境,至少受了上百种刑法,却没有受到对方的一句盘问,他们究竟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关于这一点,莫雨桐自然是知道的,在隧道当中,那一男一女两个黑衣人便将目的暴露了出来。 逼出宁采萍的本源清气。 莫雨桐摩挲着杯沿,拧了眉头,说着心中的猜测:“宁域主,在下有一想法。” 翠羽眨了眨眼睛,一方面是担忧,一方面却也十分好奇:“什么想法?” 连耀坐在一边静静地喝茶,视线却时不时地抛向莫雨桐所在的方向。 莫雨桐沉声道:“听说南域之主有别于其他三域,遵从的是天命。由神树选择继承者担任南域之主的位置。” 宁采萍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莫雨桐又道:“我虽然不知其中巧妙,是否真的存在冥冥中自有天定一说。但是,以我猜测,那些人剥夺域主的本源清气,为的便是——” 连耀淡淡地接了上去:“域主之位。” 莫雨桐张口一顿,略带喜悦地看向连耀。 原本他见连耀神情冷淡,一副对他的想法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心下难免失望,可又听连耀说出了他中心的答案,又有些欢喜。 当下露出一抹笑容,连耀将头转开,竟也是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短暂笑容。 这消息倒是给翠羽吓了一跳:“什么?他们要的是主人的本源清气?” 莫雨桐颔首。 没料到翠羽竟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的,绿踪城人皆知主人的本源清气早与表里山河融为一体,不仅需要从主人的体内抽出这丝清气,还要将其与表里山河断开。若要做到这一点,就需得进入表里山河,从内部寻到其与主人的联系。” 他顿了顿,再次摇了摇头,“若要进入表里山河,需得主人同意即是。若非主人心甘情愿地将表里山河打开,谁人都奈何不得。再加上,主人便是表里山河的神,可在表里山河内呼风唤雨,若是有如此想法的人进到表里山河,没踏前几步就会死在其内。” 莫雨桐沉默了下来,这一点他的确不清楚。 就在这时,连耀忽然道:“五日后,正是绿踪城的试炼之日。” 这试炼之日正是要三大家族的年轻继承人进入表里山河,经过重重考验,甚至各自为敌,夺取指定书卷。 莫雨桐恍然大悟,一拍掌,道:“是了!既是三大家族所为,若是借用试炼之日进入表里山河,那便是名正言顺,而宁域主又不会对其任意施为,悄然接近连接之处再一举将其断开自然是再巧妙不过!” 屋内一时沉默下来。 连耀右手握拳,凑在唇边咳了咳,拉了拉毒哥的衣摆,莫雨桐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时激动,就这么突然地站了起来。 讷讷道:“对不住。”他深吸口气,将眼中的情绪压抑了下来。那面墙对他产生的影响犹在,看来他还需得几日调节情绪才是。 但愿不要再做那样的梦了。 想到这一点,毒哥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直沉默的宁采萍打破了沉默,“其实,莫真人只说对了一半。” 莫雨桐疑惑地看向她。 宁采萍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微不可觉的颤抖,“在试炼之日,为保公平不偏颇我宁家,我会自觉将我与表里山河的联系降到最低点。到了试炼那日,非我不愿操纵其间风雨变化,而是我不能。” 莫雨桐道:“既然如此,那就更方便了。” 这回换做宁采萍不解了。 莫雨桐右手成拳一下下地捶着左手掌心,眼中光华流转,淡淡笑道:“宁域主既然不知表里山河内部发生了什么,也无法控制的话,若是里面发生什么就全都不关宁域主的事情了。” 宁采萍有些了然,“你的意思是?” 莫雨桐抱拳道:“我愿进入表里山河,为宁域主抓出叛徒。” 砰的一声,声音不大,但却让人无法忽视,连耀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子上,神情冷淡,幽紫的眸子中让人看不清是什么情绪,只是其间似乎酝酿着暴风雨,显现出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就在莫雨桐以为连耀要阻止自己的时候,却听他淡淡地道:“两个人。” 连耀真人愿与他前去自然是好! “此计虽妙,但是……”宁采萍道:“一来,你与我绿踪城并无渊源,劳你将我救下已是大恩,我又怎会让你冒如此大险。二来,表里山河并非想进就进,我如何能找得借口将你送进去?” 连耀:“宁域主,我记得你还未收徒。” 宁采萍点了点头,道:“是,照规矩,域主之徒虽有便利之权,可与三大家族一同进入表里山河。但祖上所传,域主收徒要求极为严苛,来历需得分明且需为绿踪城做得贡献,恐怕……” 莫雨桐将一封信推到了宁采萍的面前。 宁采萍将信拾起,望见信封上的内容时一怔,“你是如微阁的弟子?” 莫雨桐颔首,“我正是为了五年后的门派大比而来,望域主能够指点一二。” 宁采萍叹息一声,将信拆开通读一遍后才道:“我与贵派掌门多年未见了,甚是想念,不知他身体可好?” 莫雨桐如实相告:“掌门身体还算康健,只是,怕是突破元婴无望。” 宁采萍眼中有一丝凄然,“可惜。”到了她这般年纪,若非无缘突破元婴的都会因寿元耗尽而回归黄土,她当年的友人也大多都不在世上了。 宁采萍:“虽有这信,可怕是长老会里的人也还是不肯。那些老头可是顽固得很。” 叮咚——叮咚—— 不合时宜的清脆声音响起。 不知何时,连耀竟是变了动作,他单手撑着头,一手拨弄着毒哥肩膀上的银饰,随即侧目看向宁采萍,神情淡然如雪山白莲一般清冷孤傲,“三十七年前,我来绿踪城,域主曾答应过许我一事,不知可还作数。” 宁采萍面色一凝,重重地点了点头,“自是作数,真人莫非……” “是。” 宁采萍万万没想到连耀居然愿将那一个要求用在一个普通的修者身上,甚至还是为清明大陆修真门派所诟病的御蛊师,“真人你可是下定决心了?” “是。” 莫雨桐震惊地看向连耀:“连耀……” 连耀毫不在意地继续玩弄着破军上的银饰,像是此举与他无关似的,“不必多言。” 莫雨桐心中一暖,微微一笑,颔首道了句“多谢”便看向宁采萍。 宁采萍踌躇了片刻,道:“连耀真人当年之恩,整个绿踪城都有目共睹,有连耀真人出面,长老们自然不会再有异议。既然如此,那便劳烦莫真人了。” “哪里。”莫雨桐眼中彩光流转,竟是掩不住的兴奋。 不可否认,练习固然重要,可更为重要的则是实战。此去表里山河定是一场艰难的历练,但有连耀真人在他身边,他便无所畏惧。 在这一刻,他似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不如就像连耀所说,依照本心而行吧。与其苦苦压抑,有朝一日那感情像是刚才那样被强行激发了出来变成洪水猛兽,变成让他难以接受的痛苦,倒不如放任它,日后发展成如何,是好是坏,成否开花结果,全靠他的缘。 哪怕连耀一直高悬于天际,像清冷孤月一样遥不可及,他也要努力站在云端,与他比肩! ☆、73·无呱太,不运气。 阿汉叼着根狗尾巴草坐在兽车上,垂着条腿晃来晃去。他瞅了眼高悬在半空中的太阳,火辣辣的阳光烤的他一身的汗。 老默豺安静地趴在地上,将肚皮贴着地面,这才有几分凉爽。 兽车里面虽然闷热,可总归是个能躲着太阳的地方,可阿汉不舍得进去乘凉,生怕这一偷懒就丢了一单生意。 最近城里遭了贼,各家的默豺莫名其妙地被偷走,能驱车出来抢生意的人自然而然的少了,而现在又邻近夏至夜,赶着来绿踪城搜罗天材地宝的修者也越来越多,今年的生意自然是好做。 赶紧凑够了钱,他也能早日风风光光地娶上个漂亮媳妇,给他生个漂亮的大胖小子。而且,这默豺年纪大了,为了日后的生计也得早些培养一只小的才是。 只是最近古怪的很,默豺的数量越来越少,幼崽子的价格被炒得很高,翻了将近三番,早知道这样,他就该早些买上一两只才对! 想到这里,阿汉抖擞了精神,一口吐掉狗尾巴草,理想化的生活让年轻的他热血沸腾,他刚从兽车上跳下来,就看见空中一道蓝光划过。 阿汉炸了眨眼,立马就认了出来,那应当是修者的飞剑。 果然,只眨眼的功夫,就见一青衫磊落的年轻后生落在地面,抱拳对阿汉道:“小哥可是兽车车主?” 阿汉拿出招牌笑容,笑道:“正是!在下的默豺可是绿踪城最稳最安全的!” 那年轻男子微微颔首,从怀里拿出一枚金币,阿汉这一看就知道对方是懂得行情的,便接过金币道:“今个儿天热,车里面有水,客官可拿来润润喉咙。” “有劳了。”年轻男子坐上了兽车,也不进去车里面,反而坐在阿汉身边,瞧着周围的景色,瞪着大眼十分好奇。 书上所言,绿踪城外的迷踪林极为玄妙,这一眼看去果然密布阵法。 此人看得兴致高昂,正是一路风尘仆仆,从如微阁赶来的内门弟子凌易。 阿汉一边挥鞭甩着车辕,驱动老默豺前进,一边与他攀谈:“客官是从哪里来的?” 凌易:“我师从如微阁。” 阿汉惊叫道:“如微阁?”手中一紧,老默豺被勒得匆忙止了步子,兽车剧烈晃动了一下。 凌易疑道:“小哥怎么听了‘如微阁’三字竟是如此紧张?” 阿汉吁出一口气,暗叹差点毁了招牌,当下再次驱动默豺,握鞭的手搔了搔后脑勺,尴尬地笑道:“真人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域主从南海回来城里就收了一名新弟子,那人原本便是如微阁的弟子。” 闻言,凌易立刻了然,暗道:这说的大概便是莫雨桐莫师弟了。 自那次妖兽作乱以来,他便发现自己着实不适合纯阳师一脉,借此机会转为凝练术,拜了梵衡真人为师。 此次他奉师命前来绿踪城,一来是盼着能在夏至夜的庆典上寻一些珍惜的天材地宝,拿来炼制丹药、法器;二来,则是替梵廉师伯跑个腿,将一样东西带与莫雨桐。 阿汉热心地道:“客官可是来寻他的?那今日可不大凑巧了,正赶上试炼的时候,眼下怕是快要开始了,按照往年,也得个几天几夜才能出来。” 凌易在书中看过南域的试炼,自然明白其中的流程,虽然觉着不能立刻见到莫师弟十分可惜,但转念一想,师弟表现如此傲人,只才半个月便不仅拜了宁域主为师,而且还获得了进入表里空间的资格。 若是掌门知道了,一定会欣慰得很。 他微微垂下眼眸,敛去其中沉重的忧伤。 阿汉催着默豺前进,加快了速度,可等到凌易过了城门,赶到试炼的域主府楼之前时,仍是没能来得及在莫雨桐进去表里山河之前将东西送去。 他只看见,一幅巨大的画卷横向展开,漂浮在半空中,其间有山有水,有日有云,远远望去,竟真的如一处活的山水一般,仔细聆听,似是还有流水和鸟鸣的声音。 表里山河独成一处空间,是清冥大陆极为难得的空间型法器,内部构造可由其主任意改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移山逆水亦是不在话下。 进入表里山河的一共有七人。 宁波府派出来的是对双胞胎,姐姐名唤宁清雨,一颗泪痣长在左眼下方,而妹妹名唤宁清雪,则是在右眼下方长了一颗同姐姐的一模一样的泪痣,两人模样都十分乖巧可爱,笑起来还有对甜美可人的酒窝。 夏侯氏则是派出了两名男性后生,其一是宗门嫡系嫡子,名唤夏侯侩,另一个则是当今夏侯氏家主的幼弟夏侯平,两个少年个子颇高,长得浓眉大眼极为精神,很有虎狼之姿。 这两家与绿踪城内各派势力猜想的并无两样,叫他们惊讶的则是端木家派出来的试炼弟子。 那两人竟是端木轩和端木雷。 端木家选了端木瀚宇的小曾孙端木轩自然是没人有非议,虽然觉着端木瀚宇毫无理由的宠信十分古怪,但端木轩受宠的事实毕竟摆在那里。而最让人惊讶不已的,则是端木家派出的另一名试炼弟子——端木雷。 端木雷虽然挂的是端木家的姓氏,但毕竟是旁系所生,再加上母亲的身份惹人非议,自然是不可能被送进试炼。 他会被送进其间接受试炼,当中必然会有猫腻。 也正因如此,凑热闹的,有心抓住机会谋取利益的,与端木家有怨仇的都抱着一种“此次试炼必是一场波云诡谲的争斗”这般的期待感。 然而,最令人充满期待的则是那个半路中杀出来的黑马,如微阁的弟子莫雨桐,承了传言中那个享誉盛名的连耀真人的恩情,被宁域主收为弟子的莫雨桐。 外面已经对这场比试开盘下注,被赌了一赔十的莫雨桐根本不知道他已经被当做了赚钱的工具,他正无语地看着眼前出现的,倒挂在树枝上的蝙蝠。 四家弟子各有各自的传送法阵,莫雨桐当初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传送阵前,其余各家皆是两人,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眼神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尤其是来自端木轩的眼神,更是阴毒地想将他生吞活剥,扒皮抽筋一样。 未免打草惊蛇,连耀暂且不方便露面,只等着机会偷偷潜入表里山河当中。 因而他们这一边进入了第一重关卡的人只有莫雨桐一个。 蝙蝠扇动了下翅膀,道:“四扇门,四个结果。” 话音方落,莫雨桐便看到从树干两侧各有两个龙卷风刮了过来,堪堪停在莫雨桐身前五步远处,露出了四扇黑漆漆的大门。 门上用朱笔各画着上、下、左、右四个标志。 莫雨桐仔细观察了这四个门,除了标记不同以外根本就没什么区别,他蹙了眉头,喃喃道:“第一关考的是运气?” #论脸黑与否的重要性# 想了想,他将呱太召唤了出来,本是想以防万一,待会儿开了门蹿出来个门神就可不妙了,可没想到忽然头顶一沉,呱太鼓了腮帮子呱的叫了一声,随即后腿一用力,跳到了第三扇“左”门之前。 莫雨桐揉了揉被呱太蹬得有些疼的头皮,无奈地说道:“反正我脸黑,便依你所见。” 他走向第三扇门,将门推了开来。 眼前是一片冰天雪地,暴雪肆虐,大雪封山,莫雨桐倒吸了一口凉气,哈出的白雾飘扬出去了好远。 毒哥一边换上了准备好的狐裘大衣,一边走进了大门。 身后的门闭合了起来,莫雨桐脚下是一片茫茫白雪,远方雪山皑皑,天地皆是同一颜色。 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分不清楚方向啊…… 踩着足足没到膝盖处的积雪,莫雨桐艰难前行着。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双腿都有些麻木了,莫雨桐被冷风冻得嘴唇发紫,生怕因为寒冷难耐而产生困意,坚持着跟趴在他头顶的呱太说着话。 “好奇怪,这冰天雪地的,你怎么就不冷呢?” “呱。” “好吧,这真是奇妙的很,居然只对妖兽有影响。那先前你为何会选那道门呢?” “呱!” “原来如此,门上那四个标记在你们妖兽眼中与我们大不相同。比起刀山火海油锅,这个雪山真是要好太多。”莫雨桐微微一笑,吸了下鼻子,“莫非第一重考验考的是御兽师与妖兽之间的信任?” “呱?” “没事,你做得很好。”莫雨桐从袖里伸出手摸了摸呱太的脑袋,呱太蹭了蹭,莫雨桐又将手缩了回去。 真是太冷了…… 茫茫雪原之上,留下了毒哥一连串的脚印。 *** “方才启动之时,阵法隐有漏洞,你们暂且退下。” “是,域主。” 宁采萍将守护传送阵的两名士兵打发走后便叫出了隐匿身形藏于一旁的连耀。 “真人,此去表里山河,一定要当心。” “无妨。”连耀颔首,并不再多言,踏入阵法当中。 宁采萍看着他从传送阵中消失,便稍稍散步了些清气出去,以证自己修改过传送阵。 一只翠鸟落在地上,转瞬间便变作一个绿衣少年。 翠羽低声道:“主人,默豺失踪一案现在还未有头绪,我猜是不是跟那处秘境的怪人有关?” 宁采萍沉了眸子,叹息一声:“若是这样,那便真是糟了。” 连耀踏入表里山河之内,见到的仍是莫雨桐所见的那只蝙蝠。 蝙蝠见有人闯了进来,扑扇着翅膀想要挣扎,被连耀冷冷望了一眼,骇得不敢动弹。 连耀望见那四扇门,略一犹豫便推开了第三扇门,走了进去。 白雪茫茫,一片肃杀之气。 ☆、74·无白狐,不认路。 这雪原直向四周蔓延开来,莫雨桐走了许久,感觉仍是在原地打转。 想了想,他拍了拍呱太的脑袋,道:“呱太,你说往哪边走?” “呱!”呱太伸出套着双银环的前爪一指,莫雨桐又拍了拍便顺着它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约莫一刻钟,莫雨桐仿佛听到了细细的呜咽声,像是小兽发出的哀鸣。 仔细扫视着周围,仍旧是一片白雪茫茫,几乎看不清天地的分界线。 一团雪块忽然动弹了一下,莫雨桐眼尖地发现了那团看起来像是积雪的东西好像是个活物。 他慢步跺了过去,抬起花恋流年戳了戳,那团白球动了动,然后蜷缩在一起的身子先是露出一对披着白毛的粉嫩耳朵,抖了抖,又暴露出了尖尖的嘴巴和圆溜溜的眼睛,对着莫雨桐“嗷”地叫了一声。 细声细气,可爱又可怜。 莫雨桐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同时发现那小白狐的后腿好像受了伤,在它蜷缩着身子的地方,留下了点点红斑,远处似乎还有鲜血的痕迹,但因为雪下得太大几乎将痕迹都隐没在雪地里面。 小白狐站起来,颤抖着双腿晃了晃,后腿又开始流血,将染满了瘀血的皮毛又染得一片血红,莫雨桐将他抱了起来,看了下后腿,像是被刀子割了一下,伤口不长,但是很深,稍微仔细一点能看到皮肉间的白骨,好在天气极冷,不至于流血过多,但这么下去也是要死的。 莫雨桐虽然也有隐忧,担心这是陷阱之类的,可这小兽模样太过可怜,伤势又十分严重,若不处理怕是就要死在这冰天雪地当中。 当下切了补天,给他跳了个圣手织天,先止了持续流血,随后又跳了冰蚕,紫光闪烁过后,一只透明的冰蚕蛊从小白狐后腿上的伤口钻了进去,口中吐出几近透明的丝线,融到小白狐的血肉当中。 莫雨桐这才发现,原来除了腿部的伤口,小白狐身上也有许多细小的伤痕。不过,补天技能一出,小白狐的伤口很快就在冰蚕丝的缝合之下被治好了。 莫雨桐抱起小白狐,小白狐起先还有些挣扎,可想是在冰天雪地里待了太长时间,身体并没有什么气力,挣扎了一会儿就趴在毒哥怀里喘息着。 毒哥的手托着小白狐的肚皮,那上面凉飕飕的,不禁运转清气,给它烘烤着冰凉的身体。 身子变得温暖,小白狐疲累了一天的身子也绵软下来,竟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莫雨桐将它裹在大衣里面,领子的绒毛搔了下小白狐的鼻尖,小白狐抖了一下耳朵,又静静地睡了过去。 又往前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莫雨桐的体力几乎告罄,暗自叫苦,下次定要弄一把能飞行的符箓才是。 正想着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莫雨桐便瞧见右手边似是有一个洞穴。 “我们去那里看看。” “呱!” 果然是个洞穴,暴雪吹进洞中,约有五六尺的地方,再往里就是泥土的地面,洞内虽然也极为寒冷,但相比外面却要暖和得多,至少也是个能遮风挡雪的好地方。 莫雨桐从包里取了一组粗布,给小白狐搭了个温暖的窝,看着小白狐虽然毫无意识可一个劲儿地扒拉着他的毛领子不松手,忍俊不禁,忙活了半天才将小白狐塞进了粗布堆里。 莫雨桐自行坐在一旁,摆了五心朝天的姿势,将清气在体内运转一番,渐渐恢复了暖意。 “嗷呜!”细弱却十足威胁的叫声响起,莫雨桐一睁眼便看到小白狐竖着全身的白毛,敌视着自己。 莫雨桐与它交流:“别害怕,我见你倒在冰天雪地里,因而来救你。” “你救了我?”小白狐一颤身子,它还只是一只刚筑基的小妖兽,身上没什么修为,原本只是在表里山河镇守第一关四门的妖兽。 “嗯,你身上的伤口没事了吧?” 小白狐见莫雨桐双手动了一下,忙警惕地退后一步,龇着牙,冲他警告地咆哮了一声。 它的敌意很强,想来是跟这一身的伤口有关,莫雨桐想了想,一转花恋流年,凑于唇边一吹,用的竟是在那吊脚楼里看到的一串咒术。 眼前一道红芒一闪,将整个洞穴照亮,小白狐的注意力被光亮吸引去,黑溜溜的瞳孔中红光闪过之后再定睛一看,竟是看到了一只体型只比它稍大一圈的红狐。 莫雨桐拨了拨野轨的屁股,说道:“去陪它玩玩。”自上次野轨偷跑之后,莫雨桐便研究了一下,发现是自己的技能栏没有上锁,锁上以后果然见野轨老实了许多。 他方才用的这段咒术对妖兽的束缚能力极强,以野轨现今的状态,怕也是不能任意妄为的。而且,同是狐族,两者应亲近才是。 野轨却不太高兴,他抖了抖尖尖的鼻子,火红而蓬松的尾巴垂在身后,见到白狐之后傲慢地哼了一身,随即盘成一个球,将头埋在了身体里。 莫雨桐:“……” 小白狐的注意力全被野轨吸引去了,它试探性的上前一步,见野轨没有反应就又试探性地上前了一步,最后蹭到了野轨身边,在他身侧卧了下来。 莫雨桐等它又睡够了,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这才问道:“你是宁采萍宁域主的妖兽? 因为野轨,小白狐的敌意去了一半,它点了点头。 莫雨桐又问道:“你这一身的伤势是怎么回事?”小白狐妖力弱他自然能够感到,按照宁采萍的性格,是断然不会让这样的妖兽参战的。 小白狐低着脑袋,想了想,这才道:“我是被试炼者伤成这样的。” “发生了什么事?” 小白狐道:“这第一轮试炼考得虽是御兽师与妖兽之间的信任,但也并非无迹可寻,若是能对清气的流动感受深刻的话,也会发现那四扇门的异样。进入我守护的门的家族是夏侯氏的两位年轻修者,他们御使妖兽逼我就范,趁我虚弱之时,用禁术诱出了真正的门,随后又将我扔进了雪地里面,妄想毁尸灭迹。” “竟是如此……”想起夏侯氏那两个年轻嚣张的修者,莫雨桐暗道,那两人容貌虽然十分刚正威猛,但修行的术法颇为阴邪,行这歪门邪道也毫不令人讶异。 白狐搔了搔鼻尖,又道:“其实这四重秘境都可通往最终的裁决之地,只是这雪原要简单一些罢了。” 莫雨桐还未开口,白狐却下了决心,道:“你救我一命,我带你走出这片雪原。” 莫雨桐自然高兴,忙道:“那便多谢。” 又在山洞里休息了一会儿,莫雨桐便将两只小狐狸塞在怀里出了门。 听白狐所言,这夏侯氏的两兄弟也已经在这片茫茫雪原之中,其余两家不知道会选择哪一扇门,最坏的打算便是他们都选对了正确的门。 也就是说,隐藏在这片雪原中的危险有三方。 白狐似乎十分依赖野轨,一旦野轨消失就变得不安起来,莫雨桐也只好一直在野轨召请在身边。他现今同时召请两只妖兽还颇为吃力也就只好先将呱太唤回虚冥世界。 这样一来,更是要倍加小心,毕竟野轨不仅可能成为不了战力,还极有可能胳膊肘往外拐。 依照白狐所指的方向继续前行着,竟是不知不觉地走入了一座雪山的峡谷之内。 白狐从莫雨桐的绒毛领子里钻了出来,道:“这一路虽然饶了点远,但避开了许多禁制,这峡谷是最后一关,期间有许多禁制,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你自己要当心。” 莫雨桐颔首道:“好。” 一红一白两只小狐狸都藏在衣领里,莫雨桐站在峡谷前望向里面,这条峡谷十分狭长,从这一端望过去只能看到通路逐渐变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伸展向远方。 两侧的雪山上,堆积着厚重的积雪,断壁处长着几棵顽强存活下来的老树。 将花恋流年托在手中,莫雨桐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冰雪峡谷之间。 走了不过三步,莫雨桐就止了步子,蹙眉看着一侧石壁。 野轨懒洋洋地窝在了莫雨桐怀里,像是看明白了什么似的嗤笑了一声,随即打了个哈欠,闭目接着休憩。而白狐却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莫雨桐苦笑道:“幻术遇得多了,也该是有些经验了。” 小白狐还是不解。 莫雨桐向着一侧冰壁走了过去,伸手一摸,果然并未有冰壁的感觉,手掌穿透了一层奇妙的东西,像是浓郁清气堆积而成的。 顺着那层薄膜一路摸过去,莫雨桐又顿住手,脚步止住,从包里随便掏出个用不到的道具丢向脚前。 轰的一声,漫天火焰腾空而起,火舌携卷过来,烧得头发都焦灼起来。 小白狐吓得惊叫一声,忙缩了脖子藏在莫雨桐暖和的袍子里,“这、这是……这火怎么会烧起来?” “是幻象。”莫雨桐又往冰壁的前一侧按了下去,用自身清气断掉了火焰幻象与之前的联系,果然,下一刻,骇人的滔天烈焰消失不见,来去不过片刻功夫。 莫雨桐继续摸索着前进,再次止了步子,这会儿小白狐的胆子倒是大了许多,也不腻着野轨了,反而趴在莫雨桐胸前,聚精会神地看着莫雨桐的一举一动。 莫雨桐这会儿走到了另一侧冰壁,依照先前所发触发了第二重幻象,这次是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冰箭,伴随着恐怖的破风之声,一时之间倒像是古战场般,充斥了鬼哭哀嚎的悲鸣。 小白狐吓得一抖,正要钻回去,却见毒哥立刻又切断了这处幻象,继续前行。 如法炮制,虽然几个幻象的关闭方式不尽相同,莫雨桐也不小心弄错了几个机关,但仍旧算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狭长的通道。 小白狐亮着黑漆漆的眼睛,十分崇拜地看着莫雨桐,嗷呜叫了一声,道:“你好厉害!” 莫雨桐道:“吃得亏多了就会注意了。” 小白狐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兴致勃勃地继续前行着。 可是,明明已经走到了峡谷的另一头,莫雨桐仍是忽然住了步子。 他转过身,沉声道:“既然我已经带你们过了这处峡谷,不如就此现身吧?” 话音一落,峡谷内一片沉寂,忽然从扭曲的拐角后走出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眉目粗犷而又英俊的少年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两人的身后都跟着一只凶兽。 一身赤衣的夏侯侩停在不远处,双手环胸,扬着眉毛,朗声傲慢道:“小子,宁域主会选你当徒弟,也不是闭着眼瞎选的嘛。” ☆、75·无光棍,不肉番。 莫雨桐守在丹炉之前,十分有耐心地算着丹药的火候,旁边冒着紫光和蝴蝶的仙王蛊鼎正源源不断地给丹炉提供清气。 自从与连耀一起隐居在这深山老林中之后,他便更深地钻研起炼丹一术。 几个月以前,他从凌易那里借来了一本书,抄好阅读过之后,便忽然起了一个想法,以朱红果为主要原料,再配一些辅助的草药,如果控制好用量的话,是不是可以暂时改变本源清气,将他化作妖兽,与呱太他们一起去那个神秘的虚冥世界中看一看。 一旦认主的妖兽,在不被主人召唤的时候便会被转移到虚冥世界当中,以备主人随时召唤。 虚冥世界是处奇妙的又一重世界,按照灵蛇和呱太他们所言,应当是一处同清冥世界差不多大小的平行世界。 莫雨桐早就对其充满了向往与好奇,可一直苦于无法,只得一边不死心地研究,一边从妖兽们口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大抵快要到时辰了,他在炼丹房里守了整整三个余月,总算没有白费心血。 时辰一到,炼丹炉自动停了下来,莫雨桐在丹炉里掏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赤红丹药,凑到鼻尖下嗅了嗅味道。 嗯……味道有些香甜,略带苦味。 想了想,莫雨桐去后院唤来了最为稳重的圣蝎,道:“一会儿我尝试吞下这枚化形丹,你可要注意,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就封住我的经脉。” 圣蝎应道:“我尽力。” 莫雨桐知道圣蝎从来不肯答允什么,万事都一个尽力,可一般都未曾出过差错,这尽力倒变得和拍着胸脯说“好”没什么两样。 莫雨桐深吸了一口气,将丹药吞下。 身体一阵燥热,莫雨桐感觉到体内经脉的构造发生了变化,随之清气也变得紊乱起来,这一来二去闹得周身血气沸腾,竟是隐隐地调起了情。欲。 好在还能熬过去,莫雨桐忙凝了神,引导清气顺着扭曲了的经脉游走,大汗淋漓地疏导了片刻后,经脉不再变化,可燥热犹在。 莫雨桐长吁口气,再睁开眼时,眸中一片清明,眼前所见景象与平日里竟是大不相同,只草草望过去便有观察入微的细致感。 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口,十分兴奋地喃喃道:“莫非……成功了?” “桐。” 还未来得及照镜子,莫雨桐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忙转身看去,正要与连耀分享自己成功的喜悦,却见连耀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痴了。 莫雨桐疑惑不解,忙开口询问,可话到嘴边便又顿住。 因为他从连耀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还是一张人类的面容,只不过双眼却变成了金碧色的猫瞳,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耳朵,头顶两侧的粉嫩三角形耳朵也随着心念颤了颤。 莫雨桐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了,“我……” 连耀业已回过神来,大步走向莫雨桐,忽然一伸手从莫雨桐身后拉住了什么。 莫雨桐身子一僵,一种酥麻的感觉从为椎骨顺着脊梁,一直蔓延到大脑。 他不太舒服地从连耀手中扯出那东西,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 一条尾巴! 莫雨桐甩了甩尾巴,转了个圈,那尾巴也转了个圈,毒哥像是被雷劈到了一般,怔怔地呆立在那里。 说好的变身成妖兽呢…… 他见连耀正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幽紫色的眸子里面酝酿着不分明的情绪,忙道:“连耀,你不要误会,我这是……啊……” 连耀揽着莫雨桐的腰,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随即一手捏上了莫雨桐的耳朵,把玩了一会儿后,感觉到莫雨桐的身子渐渐地软了下来,呼吸也急促了少许。 “你躲在此处已有三月,三个月未见,这便是用来补偿我的吗?” 莫雨桐有些摸不到头脑:“补偿?补偿什么?” 连耀微微一笑,将身子贴近了莫雨桐,硬物就在腿边,莫雨桐当下回过神来,闹了个大红脸,忙垂下头咳了咳,道:“现下这个状态,你要我如何……咳咳,和你那个……” “不要紧。”连耀顺着莫雨桐的尾巴根部一直摸到尾端,长长的黑色。猫尾因着刺激的抚摸而绷得笔直,如同莫雨桐的身体一般僵硬。 连耀满意地看着莫雨桐也起了反应的身子,俯下。身含住莫雨桐的双唇,低声道:“我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他一甩袖袍,周遭景物一变,竟是到了两人平时休息的大床上。 两人互相拥抱着,在床上吻了一会儿后,连耀忽然放开了莫雨桐,靠在一边,神情从容地打量起他。 莫雨桐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连耀扒了下来,上衣散落一地,裤子也被褪到了脚腕处。 此刻的毒哥,正赤。裸着结实而又不显得肌肉贲张的上身跪在连耀身前,修长的大腿绷得笔直,露出形状美好的线条,脚踝处挂着白色的亵裤。 他双手撑在连耀腹部,红着脸微微喘息着,随着每次吸气呼气,头顶两侧的猫耳便会一抖一抖的,而他身后的黑色。猫尾则是一刻都不安宁地挥动着,暴露了主人此刻的心情。 一身衣衫齐整的连耀,仰视着莫雨桐此刻情动的样子,喉头滚动了下,道:“帮我脱衣服。” 莫雨桐理智还在,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定是刺激了连耀,当下叹息一声,道:“你又要捉弄我。” “不会。”连耀捉住莫雨桐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又将其按在胸前的衣服上,莫雨桐听从吩咐,将他上衣的带子解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亵衣,稍稍拂开,便可见连耀肌肉紧实的胸脯。 小指蹭过连耀的红樱,莫雨桐指尖一颤,连带着耳朵和猫尾都起了反应,下。身早就在连耀的注视当中挺得笔直。 忙尴尬地避开连耀的胸膛,莫雨桐正要以不带任何挑逗色彩地将连耀的衣服脱下时,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连耀抱了起来,压在了连耀的身上。 不知是什么时候,连耀的裤子已经褪去,硬邦邦的男。根正抵着莫雨桐的后。穴,前端磨蹭了一会儿后,却不急着进入。 连耀又拉住莫雨桐的尾巴玩弄着,弯起,卷起,将其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莫雨桐忍不住低低的呻。吟起来,从尾巴上传来的快感让他无法忍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爱抚都要刺激。 “别、别弄……”莫雨桐低声地抗议着,但显然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连耀舔了口他猫耳内侧粉嫩嫩的肉,见莫雨桐身子颤抖一些,抵住自己腹部的阳。物更粗胀了。 连耀低声一笑,敛了眸子打量着莫雨桐的反应。 他爱极了眼前这个人,欢笑也好,哭闹也罢,即便平时总是面容温和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也让他喜欢得很。 更别说,现在这幅诱人的模样。 他原以为自己看淡了世间情。爱,情。欲上更是淡薄到可有可无,直到与莫雨桐互通了心意,在身体和灵魂上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契合之后,他才明白其中的美好。 难以戒掉的美好。 连耀的手扶住莫雨桐的腰,将抵住穴。口的粗大男。根慢慢地插了进去,莫雨桐的尾巴受了刺激猛地僵直起来随后又渐渐酥软了下来,直到连耀连根没入,开始缓慢抽。插,莫雨桐这才垂着猫尾,开始舒服地放声呻。吟。 “哈……” 即便这人在欢爱时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连耀还是很喜欢他的反应,喜欢他冷静沉着的眉目间染上情。欲的色彩。 这是他才能给他的。 连耀勾唇一笑,重重地撞上莫雨桐体内的一点,莫雨桐一抖耳朵,若不是有连耀抱着差点坐不住,还未从上一波的刺激中缓过神来便感觉到连耀又在那一点上戳刺了一下。 “哈……哈……” 喘息声交织在一起,连耀又顺着莫雨桐喜欢的节奏抽。插了许久,随即将莫雨桐翻身侧过来,让他背对着床外,两人面对面,连耀摸着正确地方再次插了进去,一边撞击着莫雨桐的身体,一边舔吻着他耳郭上的嫩肉。 双重刺激让莫雨桐几乎没有余暇说话,只能涨红了脸,不停地呻。吟喘息。 如此折腾了许久,连耀这才射出了一股白灼。 两人几乎是同时达到了高。潮,莫雨桐趴在连耀身上不停地喘息着。 “我忘了一件事情。”莫雨桐忽然看向连耀,猫瞳里满是后悔。 连耀舔了舔嘴唇,吻上莫雨桐的双唇,在两唇相接处念了一段什么咒文。 莫雨桐怔然一愣,随即身子被一道无形的风卷了起来,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竟是到了一处极为热闹的街市。 “新鲜的内脏,不新鲜不要钱——” “从地里新抓来的肉虫哦,肥硕好吃,补肾又养颜——” “你看我这兽环,形状漂亮,戴在腿上绝对给主人招面子!” 叫卖声不绝于耳,来往买卖的竟都是一些妖兽,飞禽走兽游鱼花鸟一应俱全。 莫雨桐望着眼前的景象,顿时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在心中结结巴巴地道:这、这难道就是虚冥世界? “啊,这是什么东西?”有妖兽发现了莫雨桐的踪迹。 “长得好奇怪哦。” “是猫族的妖兽吗?” “咦,人不人,猫不猫的,多奇怪!” “哪里,我觉着好可爱哦,你看他的耳朵和尾巴,配着那张俊俏的脸好迷人!” 议论声四起,莫雨桐仿佛被展出的商品一样供着周围人参观,而听到议论前来参观的妖兽越来越多,几乎将莫雨桐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要解释些什么,却听见头顶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一声声,沉稳而又动听,熟悉极了。 一旁一个犬族妖兽道:“你主人在唤你了。” 莫雨桐疑惑地道:“主人?” 犬妖道:“对啊,若不快快听从主人命令现身的话,主人可是会生气的。” 莫雨桐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后身子一轻,整个人凭地飘起,再几乎碰触到天空的时候,眼前景色骤然一闪,变作了另一番模样。 他仍是趴在连耀的身上,晃了片刻神之后疑惑地看向连耀,“这是怎么回事?” 连耀勾唇一笑,笑容带了几分邪气与得意,“你现在,可是我的妖兽了,不如我们再来一轮?” ☆、76·无好奇,不上当。 “宁域主能选你当弟子,也算是没瞎了眼睛。” 夏侯侩长得人高马大,神情傲慢而又嚣张,加之身后跟随着一只体型庞大的黑豹,越发显得他透着一股霸道之气。 而跟在他身边的夏侯平,则比他要沉稳许多,但眉眼间却露出少许的冷意,看起来也极不好招惹。 这两人的气息隐匿得极好,莫雨桐解了一路的阵法都未发现他们的踪迹,若不是在破开最后一环时,夏侯侩的呼吸明显地变了节奏,不然也不会因此而暴露。 莫雨桐扫了眼两人的修为,大概都是金丹期,夏侯平的修为比夏侯侩还要稍高一筹。 既有小白狐的事情在先,莫雨桐自然不会对他们二人抱有什么好的态度,见两人气势逼人地站在那里,说着让人恼火的话,只淡淡地道:“若非如此,怕是我如何死的都不知晓。” 他瞥了眼墙壁,上面隐隐有一道清气流过,夏侯平此刻冷笑一声,声音低沉而沙哑地道:“果真好眼力。” 他一伸手,一只蜥蜴从冰壁上现出身形,因吸附在实则是清气薄膜的冰壁上,壁虎吸收了不少的清气,此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身体色泽缤纷,闪烁着光泽。 那只蜥蜴就在莫雨桐头顶不远处,此刻应了主人的召唤,将满是剧毒的毒瘤敛了回去,慢慢地爬到了夏侯平的脚下。 “既然你都看穿了,那便不用再废话了。” 夏侯侩冷笑一声,身后的黑豹低声咆哮,出口的咆哮声化作卷起的狂风,吹起了地面的冰渣子,向着莫雨桐激射而来。 莫雨桐侧身躲闪,用花恋流年格挡着奔袭来的飓风,见夏侯侩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当下也不再客气。 莫雨桐将野轨唤了回去,召出呱太,呱太甫一见风便凭空长大数十倍,叮当一声脆响,脚腕上的两个脚环撞击在一起,面前顶出一面巨大的橙色光幕,将黑豹的吐息出来的黑色罡风尽数拦截下来。 砰砰砰—— 这夏侯氏兄弟二人看起来虽气势逼人,像是把锐利的钢刀,但实则无论是修为和实战经验都与毒哥所遇对手相差甚大。 莫雨桐自然不惧。 而那两人只当莫雨桐是从修真门派下来的娇贵子弟,不知从哪里套来了连耀这层关系这才“侥幸”拜进了宁采萍的门下,夏侯侩曾经在家中还口无遮拦地扬声道:“这凭空冒出来的小子定是宁采萍那老寡妇的私生子!” 这话若是传出去,即便宁采萍不追究,夏侯氏的名声也定是要被弄臭。 因而,夏侯侩在第一眼见到莫雨桐的时候就对他没什么好感,只当他是走后门贪了便宜的小白脸。 这份鄙夷,在见到莫雨桐只是放出来一只蛤蟆似的妖兽时更是到了极点。 夏侯侩抚摸着黑豹的后背,体型矫健而优美的黑豹低低的咆哮声,那幅模样同主人简直是异曲同工,夏侯侩道:“你这只妖兽能做什么?皮糙肉厚,模样也不好看。” 呱太十分不满,腮帮子一鼓。 莫雨桐沉默不语,神情冷然地看着夏侯侩,忽然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淡淡道:“是吗?” 一边说着,一边将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几个音节一吹,呱太身子一挺,高昂起头,腮帮子一鼓,一圈圈的橙色光芒便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层层递进,逐渐蔓延,像是波动着的水面一样。 “小心!”夏侯平叫道,拉住尚未反应过来的夏侯侩向着旁边一躲,刚刚避开一道无形的利刃,而夏侯侩因闪躲不及,左侧胳膊被化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 两人方才所站一处,裂出数十道大小不一的沟壑,虽然不深,但数量之多仍触目惊心。 这一击之力已有多重,明显地摆在眼前。 即便眼前之人修为不高,但依仗着如此厉害的妖兽,怕是这场争斗会进行得十分艰难。 夏侯平已知自己犯了轻敌的大错,暗自悔道:兄长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小心应对,自己还是太过托大。在自己御使的妖兽被发现的时候,他就该想到,此人远远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随性淡然好相与! 因这份大意,一时之间,两人从暗处站到了明处,又从优势掉到了劣势。 若再不挽救,真的一切都晚了。 此次跟着不可一世的夏侯侩同来试炼,族里要他竭尽所能帮助夏侯侩赢得第一,此时此刻,还未遇到另外两族,怎么可以就先在一个老路不明的小子那里废去太多功夫? 想到这里,夏侯平住了手,拦在夏侯侩开口前,道:“对不住,方才是我二人不识阵术,这才依仗着真人破开阵法。此次恩情,我夏侯平谨记在心,不如等出去之后,由我做东,再在我夏侯府好生聚聚。” 夏侯侩不满地嚷道:“喂!夏侯平,你在说什么?你在跟这个杂种低声下气吗?” 莫雨桐冷冷一笑,丝毫不为之所动,夏侯侩的话自然可以尽数无视,这夏侯平的话说得虽然好听,但在他听来也跟没说一样,虚的很。 夏侯平板了脸,训斥道:“表兄,出门的时候家主说的什么你都忘了?” 提起那个阴晴不定的夏侯宇,夏侯侩身子一僵,张了张嘴后又气恼地闭了上去。 “抱歉,表兄一向口直心快,又一直在家中受宠,说话难免呛人。” 若是平常,莫雨桐对夏侯侩这样的人定然是抱着惹不起躲不起的态度,可夏侯侩多次触及到他的底线。从一开始虐杀小白狐,到方才嘲讽呱太,都让毒哥对夏侯侩的好感度降到了负数。 若不教训一下,实在是…… “只可惜……” 等等! 灵光一闪,正要的莫雨桐忽然止住了话语,敛了眸子沉思了一番,露出笑容,微笑道:“其实在下并未全部通过这处幻境峡谷。” 夏侯侩一直憋着话想说,见莫雨桐说了这样的话,忙问道:“怎么?还有阵术?” 莫雨桐点了点头,见两人疑惑而又怀疑地看向自己,淡淡一笑,伸手在一侧冰壁上一拂,指尖所触之处冰壁崩裂开来,一寸寸地向下,如同皲裂的土地一般蔓延着伸展向地面,随之就连地面也裂了开来,一道沟壑显于两人眼前。 夏侯侩与夏侯平纷纷向前走了几步,以期能够将断痕看得清楚一些,这走得近了便听见呼号声从断缝中吹刮了出来,带着冰碴子的冷风打在脸上,阴森森地疼。 “这是什么阵术?” 莫雨桐直言不讳:“我不知晓。”他忽然惊叫一声,指着裂口一处,道:“你看,那是什么?好像是阵心。” 夏侯侩上前一步,“什么也没有。” 莫雨桐又道:“前面一点。” 夏侯侩依言而行,莫雨桐又道:“左边。” “右边。” “再靠前一些。”他所做的每一步指令夏侯侩都会照着做,然而驱使夏侯侩如此听话的,不是莫雨桐的指令,而是夏侯侩的好奇心。 “够了。”夏侯平上前一步,拉住夏侯侩前后左右小步移动着的身体,阴沉着脸,看向莫雨桐,“我好生与你商谈,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莫雨桐无辜地耸了耸肩,道:“只是想让夏侯少主看得清楚一些罢了。” 夏侯侩这才发觉自己上当受骗,火气一涌,脑袋气得嗡嗡作响,“找死!” 莫雨桐淡笑不语。 夏侯平不再与他多作纠缠,“这阵术到底怎么才能解开?” 莫雨桐从容地道:“很简单。” 夏侯侩与夏侯平死死盯住莫雨桐。 在两人的注视当中,毒哥缓步走向沟壑,忽然纵身一跃跳进了沟壑。 而夏侯侩脚下所踩之处骤然爆发出一个纯白色的咒印法阵,将他周身都笼罩在法阵当中。 无数根光柱将夏侯侩束缚其中,夏侯侩吓得惊叫一声,忙要往外跑,可那些看似飘渺而像是真实的光柱却硬的像是铁一样,夏侯侩冲的太急直接就撞在了上面,反冲的力量又让他撞在了另一侧的光柱上,这一来二去,夏侯侩脑子里的嗡鸣声更强了。 “该死,该死!”夏侯侩气得直打哆嗦,话都说不稳了。 夏侯平试图在外面伸手进去,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光柱,甚至能够触及到夏侯侩的身体,只是再想将他从光柱制成的牢笼里面拉出来的时候,仍是同样的效果。 夏侯平蹙了眉头,仔细打量起那个结界。 他瞟了一眼仍存在的沟壑,虽然有冲动想就此抛下夏侯侩,自己去尝试为夏侯家取得胜利,但是,即便他是家主兄长的亲弟弟,这下一任的家主之位还需得由嫡系弟子继承。 此行的目的是夏侯侩夺冠。明确这一点后,夏侯平凝神,研究起将夏侯侩束缚住的阵法。 若这便是阵术破解之法的话,那么目前只有莫雨桐一人进入了下一区域。如此一来,至少他可以暂且守住这里,不让第二个人超越他们。 而顺着沟壑一路坠落下来的莫雨桐,在接近地面的时候接了一个小轻功,便落在了一处与上面浑然不同的世界里。 脚下踏着的,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横纵延伸不知多远,他站在这里看不到镜子的边缘。 略一垂头,便能看见自己的影像。 可那影像却又十分不同,影像里的自己,是一种情绪的极端表现。 大喜,大悲,大哀,大苦。 ☆、77·无合作,不破幻。 当莫雨桐在镜面走动的时候,脚底下会晃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每当一圈圈的水纹向着四周扩散而去的时候,莫雨桐的心脏都会剧烈地跳动一下,随着水纹越来越快地波动着,莫雨桐无法控制地心跳如鼓。 当下只能暂且停了脚步,足下所踏之处又恢复平静,心里也有了片刻的安宁,只是若是不小心垂首看了下倒影中的自己,又会引起一阵心悸。 这重考验大概便是在测试御兽师的心境了吧? 足下的镜子会映出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情绪,激发出压抑的心情。若要仔细说起来,倒是和秘境之中的那面引得他差点经脉错乱的墙壁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如此一想,莫雨桐大觉幸运,这镜面虽然有如此功效,但比之那墙壁,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再者,因那面墙壁,他心底最恐慌的感情已经被他看开了,还有什么别的见不得人的情绪吗? 大苗疆汉子从来拿得起放得下!虽然他并不算是一个苗疆人…… 想到这里,毒哥闭上眼稳了心神,后又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漆黑的双眸一片清明,足下扭曲的影子也恢复正常,清晰地映照着毒哥现今淡然如水的表情。 莫雨桐再次跨步向前走去,心脏仍是随着脚下的涟漪在跳动着,但是此次却与前次不同,随着他逐渐走远,那涟漪的波动竟是越来越小。 待到涟漪消失的时候,莫雨桐周身的景致也忽然一变。 落英缤纷。 莫雨桐正站在一个延伸在湖中的亭子之中,举目四望,亭台楼阁,蜿蜒曲折。 这里正是一个湖中小榭,所有的长廊楼阁都以没入湖水的立柱作为支撑屹立在湖面之上,若是远远望去的话,定要误以为小榭是漂浮在水面之上。 眼前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长廊,莫雨桐顺着长廊走过去,一路静谧祥和,偶有雀鸟相鸣,若不是知道这只是表里山河内的一处试炼之地,莫雨桐真的要认为是世外桃源了。 长廊纵横交错,犹如老树盘根,错综复杂,莫雨桐在其间行走着,七扭八拐地全然凭借着直觉。 不知走了多久,莫雨桐忽觉一阵熟悉的气息在逐渐逼近,猛地一回身,便见隔了湛蓝湖水和几道红瓦飞檐的亭子里正站在一个熟悉的人。 竟是连耀,他居然如此之快就赶上来了。 连耀身子一起,足尖轻点在湖中的荷叶之上,身影矫健,翩若惊鸿,转眼间便立于莫雨桐身前。 熟悉的人和熟悉的气息都让莫雨桐安心下来。 莫雨桐淡笑道:“你赶来了。” 连耀微微颔首,“是。” 莫雨桐见他姿容清爽,并未见有何狼狈,想他比自己晚了片刻才进入表里山河,怎么这么快就赶上来了,还一路这么顺利地寻到了他?问道:“此处这么复杂你怎么寻来的?” 连耀翻开掌心,动了动食指,道:“你我连了血契。” 莫雨桐想到那次连耀的魅惑之术,当下羞窘得略有些面红耳赤,“呃……” 连耀挑了眉看他,却也不再为难,只淡淡道:“夏侯氏兄弟出了些事情。” 莫雨桐一下子从羞赧中解脱出来,怔住:“什么?” 连耀道:“我从那处裂痕跳下来之前,看到了被锁在光柱之间的夏侯侩,他倒是托了光柱的福,虽然不能出去但却被保护了下来,反而是自由之身的夏侯平遇了劫难。” 莫雨桐忙问道:“夏侯平发生了什么?” 连耀:“不知是何原因,夏侯平体内的清气几乎快要散尽了。” “怎么会这样?那处幻境的法阵并没有攻击的作用。” 连耀道:“吸人清气,如此阴邪之法,大抵也只有邪修才能做得出来,表里山河内断然不会安置此术。” 莫雨桐轻拍着手掌沉思,恍然道:“会不会是端木轩?” 话音未落,一段渺茫的乐声便从前方传了过来。 曲调悠扬,即便声音飘渺,断断续续地叫人听不清旋律,但落入耳中却使两人自然而然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了女人婀娜多姿的模样。 年轻人难免血气方刚,即便是修者在这乐律之下也容易起邪念。 连耀抬手阻止了莫雨桐继续将先前的猜测说下去,道:“先去看看。” 莫雨桐应声,沉了眸子,敛住心神,向着乐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又见一个延伸到水中的庭阁。 一名面罩薄纱的女子坐在一张矮脚长桌之后,纤纤玉指拨弄手下的琴,琴声铮铮而鸣,发出动人的音律。 而另一名同样遮住了面容的女子则在案几之前,轻盈舞动着,双足时而点地时而旋转,裹在纤弱身体的素纱上下翻飞,裸。露出形状优美白皙的手腕和脚踝。 一曲终了,两名女子同时停了下来,相视一笑,弹琴的女子将双手轻轻搭在琴沿声,那跳舞的女子斜靠在柱子上,咯咯娇笑道:“既然来了,两位公子不若进来共饮一壶美酒?” 莫雨桐与连耀对视一眼,两人都未感觉到这两名女子有什么异样,虽然身负修为但都不高,且体内清气纯净,不像是什么妖精魅女之类的邪祟之物。 见两人还站在那里犹疑不决,原本跳舞的女子几个轻盈掠起便从亭子中央来到两人身前,视线在两人面目上逡巡了片刻后,欢喜地道:“哎,两位公子模样可真是俊俏!相逢即是有缘,进来坐坐吧,我姐姐绿绮的琴音可是远近有名的。” 连耀的视线投向弹琴的女子,那名女子被男子直视的目光望着也不害羞,只红了脸,弯起了好看的眉眼。 莫雨桐问道:“绿绮?” 那素纱女子掩唇一笑,眼神暧昧地瞟着莫雨桐,对他极为喜欢,“姐姐闺名正是绿绮。而我呢,小公子可要记住了,我名唤寒烟。” 连耀将视线收回,眼中却多了几分了然,他对莫雨桐道:“无妨,去亭中坐坐。” 莫雨桐颔首,与连耀并肩跟在那名叫寒烟的女子身后,于亭中落座。 抚琴的女子一挥手,桌面上便摆了丰盛的宴席,她见两人面上晃过一丝戒备,笑道:“你我都心知肚明,这处不过是一方幻境,这些食物自然是想要即得。其实,有也没有并无特别,只是应个景罢了。” 说罢,又一拂手,莹白的梨花悠悠落下,坠入清如泉水的酒中,与这湖中庭阁,碧水晴空融为一体,美得像是一幅画似的。 寒烟挽了袖子,露出一截白皙若雪的藕臂,给他二人斟酒,柔声道:“二位公子觉着此处如何?” “静谧安详,犹如人间仙境。” 寒烟掩唇,咯咯咯地笑了几声,犹如银铃,在亭中飘荡着,“此处远离人间烟火,又无喧嚣,实在是静心养性的好地方,我与姐姐都爱极了此处。” 抬起酒杯,毫不扭捏地一饮而尽,寒烟脸颊微红,唱道:“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唱罢,冲莫雨桐抛了一个媚眼,换了曲子。 她唱的是绿踪城的古曲,音质优美而干净,在唱了开头一句的时候忽然站起身跳起舞来,旋转,扭动,身子轻盈犹如蝴蝶一般。 “抱歉,妹妹饮了酒便会这样。”绿绮见寒烟唱得开心,跳的自在,反而将两位客人抛在了一边便道,“这处幻象难以破解,二位干耗在这里怕也无济于事,不若敞开心怀,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倒也是罪过。” 说罢,素手捻起酒杯,凑到了连耀的唇边,“这酒滋味绝美,可是上等的梨花白……” 连耀不动声色地避了开来,靠向莫雨桐,坐稳了身子。 寒烟见姐姐大了胆子去挑逗那两个俊俏男子中的一个,早停了跳舞,好整以暇地瞅着,现下绿绮被拒绝了,她便又是一阵欢笑,道:“公子,我姐姐可是喜欢你得很,这样未必也太过不近人情了,多招美人难过呀。” 连耀并未搭理寒烟的笑语,只淡淡道:“都说宁波府的两位双胞姐妹性情乖巧,今日一见倒与传言颇有几分出入。” 绿绮与寒烟双双面露讶异,齐声道:“你如何得知我们是……” “绿绮与寒烟并非是你们的真名,而是你们的乐器之名。” 绿绮与寒烟对望一眼,同时露出一个苦笑,两人心有灵犀,以绝似的手法将罩在面上的面纱解了下来,露出两张清丽乖巧的面容。 原本自称寒烟的正是妹妹宁清雨,她不满地道:“哎,何必唤醒我们的美梦呢,我与姐姐,一直盼望着的便是这样的日子呀。” 宁清雪倒比宁清雨稳重许多,对着两人作揖,道:“真是惭愧。” 莫雨桐还一头雾水,望着连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连耀道:“她们便是宁波府派来试炼的两名弟子。明知这是幻境却还沉醉其中。” 宁清雪与宁清雨同时脸红,宁清雨不满地瞪了一眼连耀,对莫雨桐嬉笑道:“你都说了嘛,此处风景怡人,极似人间仙境,我与姐姐自然是喜欢这里的。” 连耀上前一步,将宁清雨的视线与莫雨桐阻隔开来,一抬手,似是撕开了幻境,露出了一片黑黝黝的洞,“再怎么美好也毕竟只是一处幻境。” 宁清雪见状,惊叫道:“真人住手……”话音未落,连耀便将手收回,那处被撕破的口子又被波动着的清气缝合起来,宁清雪长叹口气,道:“真人,这处空间若是用强行之法破解,我们都会被传到某处未知的地方。非得用别的方法才能化解。”说罢又去安抚宁清雨,“妹妹勿恼,这位真人说得极是,即便我们如何喜欢这处幻境,它也毕竟不是真实。无论如何,我们都需回到现实。” 宁清雨自是知道,极不情愿地抿了唇。 莫雨桐见两人面露难色便问道:“你们可是有什么难处?” 宁清雪摇了摇头,道:“并无难处,只是我宁波府最近男丁衰弱,诸事都落到了女眷头上,我与妹妹被派来试炼本就不是十分高兴。”她叹息一声,续道:“好在家主也知道现今的情况,亦知晓宁域主的难处,因此并不为难我们非要夺魁。我与妹妹来此幻境之后便想着,若是一直待下去等到比试结束也未尝不可。” 她沉吟片刻,理了鬓角的发丝,羞赧地道:“多谢这位真人将我们从幻象中唤醒。即便家主不期望我们夺魁,我们抱着如此自甘堕落的心态活在理想的世界当中,也是我姐妹二人的不是了。” 她一抹手,将桌上的酒菜尽数消掉,又将那柄绿绮琴置于桌面,纤指拨弄琴弦,道:“这处幻境是由我姐妹二人的私念形成的,若要破去,需得用音律。” 铮得一声,宁清雪抚摸了下琴音,随即十指翻飞,在琴弦上抹挑拨弄,袅袅琴音流泻出来,宁清雨一捏,抓出一柄洞箫,配合着宁清雪的节奏吹奏起来。 莫雨桐觉着这音律十分熟悉,倒是与在吊脚楼里见到的一本乐谱有些相似。 连耀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勾唇一笑,道:“试试,她们姐妹二人的乐律极好,即便是在整个清冥大陆也颇有盛名,你未必比不上她们,不必担心毁了节奏。” 莫雨桐怔了一下,随即弯起眉眼扬唇笑道:“真人,我何曾担心了?”说罢,从腰间抽出花恋流年,呜呜吹奏起来。 三人的乐曲融为一体,节奏配合得极为默契,随着曲音的进行,周遭景物变化,良辰美景逐渐褪去,变成了一片萧条苍白的景象。 一曲终了,小谢楼台尽数消失不见,湛蓝湖水波纹不在,唯有一方晴空仍是湛蓝如洗。 宁清雨放下洞箫,叹道:“真不愧是宁域主的弟子,你的乐律好生厉害。” 莫雨桐淡笑道:“略懂一二。” 宁清雨四下转头看了看,拍掌道:“这变化可真大,拨开表皮,竟是这副样子。”她俏皮一笑,拉住莫雨桐的胳膊,“我们一同走吧?” 宁清雪拉住宁清雨,摇头道:“不可忍性。” 宁清雨撅了嘴,不满地道:“怎么啦?” 宁清雪沉了脸色,“莫要忘了这是试炼,我们被幻境蛊惑,从了内心夙愿,已是耽搁了许久。不可再胡闹下去,让宗门丢了脸面。” 宁清雨闻言,当下不再多言,嗫嚅了嫣红的嘴唇,眼巴巴地瞅了一眼莫雨桐,又暗暗叹了口气,“好嘛。” 宁清雪这才缓了脸色,走到连耀与莫雨桐身前,躬身一礼,道:“给二位添麻烦了,暂且就此别过吧。”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若是日后再在这里遇上了,就是敌人了。” 连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宁清雪眸中闪过失望的神色,随即抿唇苦笑,再一福神以作告辞。 宁清雨不满地撇了撇嘴,冲着莫雨桐嚷道:“哎!” 莫雨桐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对呀,不叫你叫谁?”宁清雨笑道,“将你的笛子借我看看。” 莫雨桐沉默不语。 宁清雨也知道此举唐突了,吐了下舌头,解释道:“我刚才看你的笛子上的器灵状态不是很好,没有别的意思啦。” 正被宁清雨说中,那次从吊脚楼回来之后,流年的状态就不怎么好。刚回来那会儿似是在清气之湖里泡得太久,身体软绵绵的,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在花瓣里坐得摇摇晃晃的,现下连面也不露,钻入了花恋流年之中。 他犹豫了下,将花恋流年托在手上,宁清雨仔细地看了看,道:“果真如此。” 莫雨桐忙问道:“如何?” 宁清雨见他十分紧张,便故意卖了关子,“其实啊……这笛子可是……”冷意忽然从脊梁骨一路滑下来,宁清雨的笑容僵在了唇边,她打了一个寒颤,四下望了望,只见连耀将淡淡的目光从他身上移了开来,除此之外并未有何异样,不禁撅了嘴,暗道:怎么会凉飕飕的,莫非是中了邪? 如此一想,更是觉着这里有什么古怪,也不拿捏莫雨桐了,直接道:“剑灵虽是清气凝成的,但凝聚的清气毕竟有限,它现在就是吃撑着了的表现。”说罢,从空间锦囊里拿出一个曲谱递给莫雨桐,道:“你先用这个曲子吹上一遍,帮助他消化消化。” 莫雨桐依言而行,在连耀的护法之下,将曲子吹奏出来,只吹了前半部分,便感觉到身体内的清气似乎和花恋流年的融在了一起,他甚至能感觉到清气在花恋流年内的游走,感觉到流年沉睡的部位。 流年近些天十分难受,他的身体像是被丢在了火炉当中,无情的烈焰烧灼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将他炙烤地像是要融化掉一样。 他只能放任自己沉睡在花恋流年之内,却没想到在熟睡间,一股清流划过他的身体,柔软得像是上好的丝绸,抚摸着他身上不停烧灼着的部位。 流年慢慢地睁开眼睛,再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仿佛更加清明了一些。 他将盘圈着的身体展开,坐正,怔怔地看着自己胖嘟嘟的小手,喃喃道:“莫非是要进阶了……” 从地灵到器灵十分艰难,并不只需要一个足够容纳他们肉体的强大法器,还需要突破五重境界。 他现今只是能依附在法器之上,将他的本源清气与法器的纠缠在一起,实则那五个境界一个也未曾突破。 莫雨桐将曲子吹完竟是累得满头大汗,随性地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莫雨桐望见花恋流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正疑惑间却见流年的身形浮现在花瓣之上,一路往最高的地方攀爬着,一路嚷道:“我进阶了!我进阶了!” 莫雨桐闻言,再仔细看去,却发现花恋流年的品质从150品直接蹿了两阶升到了195! 这不科学啊,玄龙石会哭的! 毒哥默然无语地看着属性变化,心中却是暗喜,再看到流年如此兴奋,自己更是开心,他探出一指,戳了戳流年的小脑袋,笑道:“恭喜。” 流年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道:“哪里哪里,嘿嘿嘿。” 连耀看着这主仆二人蠢萌蠢萌的互动,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莫要忘了正事。”说罢,一弹指,指尖一点蓝芒蹦起,竟是化作了一只拖着尾巴的光箭,在空中不断描绘着什么。 莫雨桐瞧着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连耀答道:“地图?” 莫雨桐大吃一惊:“难道是表里山河的地图。” “是。” “宁域主给你的?” 连耀并未答话只专心绘着地图,莫雨桐这才想起,宁采萍暂时无法操控表里山河,其间的阵术幻象和试炼都是表里山河自主生成的,连耀当然不可能从宁采萍那里得到地图。 他会有此愚蠢的疑问,只不过是听连耀弄到地图之后吃惊罢了。 “此法倒也不难,等到你日后修为精进了,我便可教你。” 莫雨桐亮了眼睛,忙问道:“现在教,如何?” 连耀微笑:“现在教,怕是你要力不从心了。” 莫雨桐不解:“怎么说?” “若是小的地图倒也罢了,你的清气不足以支持你在大范围内试探地势。” 莫雨桐略有所悟,“我大致懂了,是将清气沿着地表散播出去,可是如此?” 连耀颔首,“正是。”连耀一收手,那抹蓝芒又钻回掌心,“好了。” 眼前正是一幅巨大的地图,约有一丈长,半丈宽,其间山河水流虽然并非具象,却叫人一看便明白哪处有山,哪处有水。 “这是什么?”莫雨桐指着地图中间偏上的位置问道,那里是一个宫殿一样的建筑。 “你可曾记得宁域主给予我们的提示?” 莫雨桐颔首。 连耀道:“依我猜,本源清气连结之地便是在此处。” 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并非打败三大世家,夺得头筹,而是要帮助宁采萍抓住内鬼,防止其被切断本源清气与表里山河的联系。 想到这一点,莫雨桐神色也凝重起来,道:“这便去吧。” 连耀将地图抹去,道:“好。” 两人顺着眼前的这条荒郊野路,一路向着宫殿所在之处行去。 两侧草木繁盛,但却呈现着枯黄的衰败之色。 ☆、78·无乱入,不撞破。 表里山河内本就不分昼夜,莫雨桐这一路走过雪山,跨过镜湖,又在那处幻象小榭中待了些许时辰,光凭看着太阳的位置辨认时辰的话,肯定弄不清现在的时间。 好在基三系统自带时钟,他们进入表里山河的时候正是早晨八点,现今已经转了两圈,时针又指向了八,也就是说他们在这处已经待了一昼一夜了。 试炼将要持续三天,三日后若是均没有拿到宁采萍指定的东西,他们都会被强行从表里山河内传送出来。 莫雨桐捏准了时间,大抵还有两日可用。 夏侯氏兄弟和宁波府的两姐妹都露了面,前者自傲过头,而后者却又天真太多,如此一看,都不像是有谋权之心的。 然而是否有心伪装也未可知。 端木家的那两位暂且未曾露面,也不知道现今走到哪里了。 沿着连耀所绘地图,莫雨桐与他二人走进一座废弃的神庙当中,整个神庙是用大块的石头堆砌而成,不知经历了几多风雨,现今外墙坍圮,断面参差不齐的巨大石块堆叠在院子里,地面上还散落了许多碎石。 “当心。”连耀忽然将莫雨桐拉近自己,不知发生了什么,周遭碎石兀自滚动起来,升于空中,莫雨桐一转笛子,紫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两条灵蛇便被召唤了出来。 一绿一黄守护左右,甩动巨尾将碎石击飞开来。 既然已经触动了阵法,两人便准备硬闯进去,在碎石发动之后,那些巨大的石块也漂浮起来,在空中一顿身子,猛地向着毒哥砸了过来。 一块两块倒好躲避,但数量多了,即便能刚巧避开,也必然也被高速相撞的两块石头迸出的碎片划伤。 想到这里,莫雨桐拎了花恋流年,在手中飞快地转动,随即凑在唇边一吹,乐声呜呜而起,两蛇骤然消失于空中,随即出现一只巨大的橙色玉蟾,猛地一跃,周身爆出耀目的橙色光芒。 一方有棱有角的多面体将莫雨桐与连耀稳稳地护在了中间,将飞袭而来的诸多巨大岩石给挡在了外面。 连耀一抖苍云,随手挽了个剑花,在起剑的同时念了咒诀,飞快出手。 只听轰轰轰的几声,岩石被炸裂成碎片,无数片密密麻麻的碎石四下飞迸着,然而却被呱太妥妥儿地拦截在外。 两人配合无间,十分默契,转眼便闯过了院中的阵法。 四周又恢复平静,莫雨桐与连耀继续向前走着。 走过废弃神庙的庭院,在步入正殿之前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它高几十余丈,宽十余丈,走在其间即便将脚步声放到最轻也能听到微微的回音。 这条长廊极为空旷,两人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走到尾端,是一堵墙。 莫雨桐道:“没有路了,附近大抵有机关。” 连耀道:“且先找找看,注意旁的机关。” 莫雨桐颔首,说道:“我知道,你也是。” 连耀点了点头。 两人极为默契地分了左右墙面搜寻着,莫雨桐将手贴近墙面,将稀薄的清气铺在墙面上以此来寻找异处。 “这里。”他停住,将手贴上那处异样的地方,对看过来的连耀招了招手,道,“真人,这里清气稀薄……” “不是。”连耀否认道,他握住莫雨桐的手又放置在了另一处,“你看这里。” 被连耀指根上那层薄薄的茧蹭到手背的时候,莫雨桐原本还有些尴尬,但一触到连耀所指的那个地方之时,他疑惑地蹙了眉头,“怎么这么奇怪?” “不奇怪。” 连耀又迅速地在墙面上点了几个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的清气程度都不一样。” 莫雨桐问道:“连耀真人可有破解之法了?” 连耀摇首,直言不讳:“暂且没有。” 莫雨桐又摸索了一会儿后叹道:“早知就不让那只小白狐先行离去了。” 连耀略沉了眸子,问道:“小白狐?” 莫雨桐的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小白狐柔软细毛的触感,颇有些不舍地道:“嗯,一只刚筑基不久的白狐。”他将在第一重试炼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连耀。 连耀面向墙壁,一手握着苍云剑,一手抚着墙面,淡淡地道:“你很喜欢小动物。” “是啊。”莫雨桐笑道,“真人不也很喜欢吗?” 连耀抿了抿唇,“我何曾如此说过。” “真人的确没有说过,可是……”莫雨桐微笑道:“当初你将我照顾得很好,即便现在想起来我也十分怀念那段日子。若非你不喜欢小动物,又怎么会在你我的第一面起就十分怜爱我变作的那个孩童?” 连耀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淡淡道:“我只是见你十分有趣罢了。” 莫雨桐难得见连耀如此,正要抓紧机会再揶揄两句,便听连耀道:“再者,你是人,他们是兽,人与兽可不相同。” “其实都是一样的。”莫雨桐耸了耸肩,道,“人与兽皆是生命,只是生存的方式不同罢了,你是人,自然觉着同族好,没准放在妖兽眼中,我们连食物和垃圾也不是呢。” 趴在莫雨桐头上的呱太呱得叫了一声,莫雨桐笑道:“呱太莫急,我知道你并无此意。” 连耀若有所思,直直地看了莫雨桐一会儿后笑道:“此番见地倒是有些意思。”他看着趴在莫雨桐头上悠闲地小憩着的呱太,沉了眸子,语气平静地道,“不若就让它试试,带我们出去。” 莫雨桐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暗道,是了,绿踪城盛产御兽师,依仗得自然是妖兽,此番试炼怕是更多的要接受妖兽的帮助。 他将呱太托在掌心,道:“呱太,你可愿帮我们?” 呱太叫了一声,直直地蹿进墙面,身子从一块清气稀薄的石头中间穿透了过去。 莫雨桐大惊失色,差点儿惊叫出声,“这是?” 呱太又重新跳了回来,又呱了一声。 莫雨桐颔首,“原来如此。”他对连耀道:“真人,若是我没猜错,这些石块皆可移动,我们可将清气稀薄的石块移到一起,自然就会形成一扇门。” 连耀本也想到了此点,见对方虽语气平静但微亮的眼睛暴露了他的兴奋,不禁微笑道:“哦?竟是如此奇妙。” “是啊。”莫雨桐感慨道,“若不是要先将连结点寻到,守护好了,我真想将试炼进行到底。”说着,竟是有些惋惜。 连耀心里一软,道:“这表里山河既然在这里便不会丢失,日后若想再来,也是无妨。” 莫雨桐颔首道:“真人说的极是。” 两人都极为聪颖,转眼便将清气稀薄的石块堆叠在了一起,莫雨桐试探地将手伸了出去,果然穿透了。 他喜道:“真人,成功了。” “嗯,出去罢。” 眼前是一方十三层的石阶,莫雨桐与连耀一前一后走上石阶,落在一块巨大的平台之上。 此平台周遭尽数被水流包围着,前方越过水面是一个高大的雕塑,莫雨桐瞧了一会儿,疑惑地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 连耀望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挪开,定格在雕像之上,道:“这是冰皇。” “是了!”莫雨桐想了起来,“的确是冰皇!难不成这处神庙原来是供奉冰皇的地方?”再转念一想,疑惑地道,“既然如此,那宁域主又为何要将供奉冰皇的神庙弄得如此破烂不堪?这表里山河不是可随着她的心念所动?” 连耀摇首道:“不知,大抵与那联系有关。” 莫雨桐蹙眉沉思,仍是毫无头绪,当下苦笑道:“怪我又如此好奇了,现下先寻到那处联系才是。” 平台两侧又有两个耳室,莫雨桐见连耀走向了雕像便与他打了个招呼走向了右侧的耳室。 连耀止了步子道:“我随你一起。” 莫雨桐心漏跳一拍,道:“不必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连耀道:“不是。” 莫雨桐疑惑地看着他。 连耀面不改色,走到莫雨桐身前,这才冷声道:“此处清气十分不稳定,你可曾发现?” 莫雨桐怔住,他的确没有发现,一进入此地他的注意力就被那具冰皇雕像吸引住了,哪里有余暇去分析清气的流动。 经连耀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些不稳定。 莫雨桐想了想,虽然觉着两人分头去寻比较有效率,但连耀坚持如此他也不便拒绝。 两人一同走向了右边的耳室,耳室里空空荡荡的,只有简陋的几个石质家具。 连耀一路都蹙着眉头,幽紫的眸子也沉着,不知在沉思什么。 莫雨桐轻声道:“连耀真人可有何烦恼?” 连耀沉吟片刻道:“有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气息。” 莫雨桐疑惑地道:“什么气息?” 连耀气息绵长,自然能感受到莫雨桐感受不到的,他顿住脚步,走向耳室的墙面,猛地一抓,那处墙面倏地扭曲起来,化出本貌,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莫雨桐与连耀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不过片刻,便有细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莫雨桐凝神一听,隐约觉着有些异样,再仔细听去,竟是一连串微不可闻的呻。吟声。 那是动情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呻。吟,就像是低低的猫叫,挠得人心里痒痒。 他转头望了连耀一眼,连耀幽紫的眸子深沉得如同一汪海洋,右眼上扣着的银质面具闪烁着迷离的光泽。 “真人?” 连耀深吸口气:“静心,且去看看。” 两人一路走过去,却走入了一片轻纱缭绕之处,隔着那曼妙轻纱,有两人的身体交缠在一起,一人跨坐在另一人的腰间,上下起伏着,呻。吟浪。叫声越来越响,让人无法忽略。 活体春宫近在眼前,又对身边的人有所绮念,莫雨桐自然而然地起了反应,有些尴尬地轻声咳了咳。 就在这时,阴冷如蛇的目光穿透重重轻纱落在莫雨桐的脸上,莫雨桐顿时被骇出了一声冷汗,然则只这一瞬间的盯视,莫雨桐便猜出了那浪荡之人的身份。 端木轩。 ☆、79·无撞破,不开战。 端木轩看过来的那一眼时间并不长。 他只看了毒哥这一眼就将头转了过去,仿若无人地继续起伏着身体,呻。吟喘息声接连响起,寂静纱帐之间的暧昧声音让莫雨桐面红耳赤。 “我与雷哥哥欢好,你们还要在那里继续看下去吗?”端木轩的声音传了过来,穿透重重轻纱,落在耳边十分清晰,“如果你们要留在这里继续看下去的话,也是无妨,我也可趁此教教你们男子间如何欢。爱。” 这话说得十分放肆,倒叫人十分尴尬,但莫雨桐心中对端木轩有许多怀疑,只怕他这招式是放了个虚的,若是听了他的要求转身离开,唯恐端木轩失了踪迹。 莫雨桐沉思片刻,以精纯清气将声音送了过去:“无妨。你且忙着,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连耀挑了眉毛,瞥向莫雨桐,见对方面不改色,神情沉稳,若不是发现他耳根子微红,定要叫人误会他是在这样的大风大浪中摸爬滚打过来的。 斗室内安静了许久,才有端木轩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等着。” 他加快了身体起伏,喘息声的频率愈来愈快,身为男人,莫雨桐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垂首咳了咳,果然听见那边传来了一声绵长的低吟声。 屋中又是一片安静,唯留下端木轩餍足的喘息声。 连耀见莫雨桐神情尴尬,沉声道:“双修之术也是修行之法的一种,你若是有心学习,我那里有几本书可借你一观。” 莫雨桐没想到连耀那里还有这样的书籍,再想到一个可能,不禁心中惴惴,问道:“真人,你可有过双修?” 连耀别过头去,深沉的眸子落在一侧地面,淡淡地道:“未曾。” 莫雨桐忙抓紧机会,“真人为何不寻个道侣一同修习?” 若是细说,清冥大陆上的男女修者两两结为夫妻的不在少数,有许多极具影响力的修真势力都是一个大家族发展而成的。 像是连耀这般的纯阳师,定是有许多女修倾心爱慕。 莫雨桐试探地问道:“可是为了静心修习?” 连耀沉吟片刻,道:“并非如此,师门兄长皆有伴侣,并未见他们因此而影响清修,有的只是天资所限,止步于元婴便与伴侣一同出了师门。况且,师尊曾言,双修之术对于修者着实好处颇多,也曾建议我寻个女修一同修习。” “那为何?” 连耀摇了摇头,道:“无能心意相通之人。” 莫雨桐燃起希望的同时也有些失望:“一人也无?” 连耀颔首,他的指尖在苍云剑的剑鞘上不停摸索着,再说出来的话却不像平日里那般沉稳有力,“我虽行走尘世多年,所见情爱也不在少数,但于我来说,并不懂何为情爱。” 莫雨桐已经无法停止继续探知连耀的内心世界了,“那依真人所见,何为情,何为爱?” 连耀蹙眉,双臂环抱,沉思了片刻仍是摇首道:“不知,我曾见过许多情爱,倒叫我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情爱,究竟是白首不离亦或是淡然分别。只是我敢肯定……”他顿了顿,将视线与莫雨桐的对上,定定地道:“若是有朝一日,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情爱,我定不会让它埋在心中。” 莫雨桐心跳顿时一滞,随即剧烈跳动起来,一瞬间涌上来的复杂情绪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因此剧烈跳动到坏掉了。 莫雨桐开始羡慕起让连耀知晓情爱的那个人,一想到这个人若是自己……这简直会让他兴奋地全身颤抖,然而,若是想到有朝一日,连耀会与另一个人洞房花烛,耳鬓厮磨,他就会觉着妒忌而又苦涩。 莫雨桐哑着嗓子道:“真人定要记住今日的话。” “呵……”冷笑声传了出来,端木轩抱着只衣衫凌乱的端木雷走了出来,他冷冷地扫了一眼二人,道,“方才那一幕可还好看?” 莫雨桐忙调整好心情,微笑道:“尚可。”声音仍是有些颤抖。 连耀见此情形,望向端木轩,深沉的眸子中带了几分探究。 眼前的端木轩全然不似他当初在端木家见到的那样瘦弱矮小,此刻身形高大而健硕,正裸着结实的上半身,下身穿着一条单薄的长裤,抱着端木雷的胳膊结实有力,若是看到这副情景,定然想不到端木轩是甘愿做被插。入的一方。 端木轩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扯了轻纱铺在地上后又将端木雷放在轻纱之上。 随后他赤着双脚走过来,随着一步步向前,他的身体却在逐渐收缩,待走到莫雨桐与连耀身前十步远的时候便止了步子。 瘦若干柴的端木轩苦着脸,胆怯地垂着头,掩住一双小鹿般湿润的眼睛,怯怯地道:“对不起,我好像骗了你们,不过,归根到底……”他顿在这里,缓缓抬起头,冲着两人邪邪一笑,阴沉得道,“是你们愚蠢。” 连耀眸色一沉,再看端木轩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冷意。 即便莫雨桐早知道端木轩的本来面貌,此时此刻看到他如此嚣张地暴露了自己的本性,也实在是不能忍。 莫雨桐握紧手中的花恋流年,灵活地在指尖绕了一圈,微笑道:“貌似没有谈和的必要了,开打?” 话音方落,两人同时出手,莫雨桐蹑云一起,跳离端木轩,随即一舞花恋流年,凑到唇边吹了曲子,一时之间两人竟是都未能将妖兽召唤出来,只是因为彼此之间的笛音相互干扰,使得彼此曲调节奏混乱。 端木轩一抖手中长剑,剑鸣声骤起剑身岑岑岑地剧烈颤抖着,长剑震动发出的声音虽然单薄却如同剑本身一样锋利,在两方曲调交错之时,化作道道利芒穿破了莫雨桐的音调。 莫雨桐毫不示弱,提了清气,微垂下眼眸,凝神吹奏起乐曲,纷繁缭乱的诸多乐谱涌入脑海,最终在一篇上定格下来。 音调一起,立即将端木轩的长剑震得一声嗡鸣便止了声音,莫雨桐周身紫光一闪,两条尾部盘旋的灵蛇现于眼前。 一直抱剑旁观的连耀并不急于参战,正如莫雨桐当初所想,以他现在的条件,若论清气和资质皆是十分突出,缺乏的便是如今这般一对一的实战。 连耀看向莫雨桐,那个青年正沉稳地立在一块巨石之后,侧了身子,以他如今的姿势和位置,能纵观整个斗室,却也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险境。 笑容稍纵即逝,连耀越发收敛起自己的气息,以免影响到莫雨桐。 莫雨桐占了先机,将灵蛇召唤了出来,终是比端木轩多了先出手的一次机会,灵蛇引是有技能调息时间的,在这段时间之内不得使用别的技能,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要干扰端木轩召唤妖兽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 通体雪白的大猫姿态优雅地立在端木轩身前,一展身子,喵呜叫了一声便将灵蛇的攻击尽数拦了下来。 妖兽皆有特性,一旦过了成人之境,心智全开,这份特性便会千百倍地发挥出来。 雪猫现今已突破了成人之境,在拦下灵蛇攻击之后,身子一扭便化作一个姿容娇俏的少女,她身子轻盈地落在地上,讨好地扬起了头,对端木轩喵呜叫了一声。 端木轩摸了摸她的头,道:“你现今已经可化成人形,便说人语。” “好的,主人。”雪猫声音极为甜美可人,笑起来的时候两家酒窝若隐若现。 灵蛇虽然实力强大,但终归不是成人妖兽的对手,等到端木轩挥手反击的时候,莫雨桐便觉着有些吃力。 即便暂且能将雪猫的攻击拦下,但若是长而久之,定要被其打败。 暗自分析着眼下的场景,莫雨桐颇有些焦头烂额,该如何是好,不若强行将呱太召唤出来,两只妖兽一同,再…… “你且想想这雪猫的特性。”连耀的声音传了过来,莫雨桐看向连耀所在的方向,深沉的眸子里只有他的影子。 莫雨桐略微慌乱的心神安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始思考连耀的问题。 雪猫的特性…… 趁着雪猫跃起避开灵蛇攻击的时候,莫雨桐忙吹了笛子,丢过去一个迷心蛊,命中。随即跟上千劫万毒手,将雪猫打得身形一顿,灵蛇抓紧机会,两条钢铁巨尾从空中挥落,击起一片烟尘。 雪猫趴在地上,被这一击打得着实不轻,但也造不成什么太大的伤害,随即猛地纵身跃起,在空中灵活一翻,一个鹞子翻身便挥手甩出无数根细弱牛毛的针芒,纷纷打在灵蛇身上。 灵蛇自然承受不住这一击,即便勉力闪躲也仍是被插入了多根细针,在鳞甲的摩擦下反而更是痛到无法忍受。 见此情形,莫雨桐恍然大悟:“是了,雪猫的傲人之处在于其灵活与心智。” 尚未成人的妖兽心智薄弱,只要御兽师修为较高,能够通过乐律节奏将其控制住便好,而高阶妖兽,从成人开始便在心智上有了极大的发展,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地听从主人的吩咐。 也正因为如此,有了更多的弹性。 想到这里,莫雨桐正欲进一步寻找化解之法,却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莫雨桐扶住一侧的岩石,警惕起来,问向骤然跃至自己身侧的连耀,“真人,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话音未落,一个紫衣男子从一侧长廊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背了十几把外形相同的长剑。 男子长得十分俊朗,颇有威仪,他冷冷地扫视了一眼莫雨桐等人,沉声道:“此处是冰皇遗址,我乃遗址守护者——风蜈!” ☆、80·无激发,不糟糕。 南域域主宁采萍身侧有两只九州寻兽图上的成人大妖,一是翠羽,强盛时期可日行万万里,二是一只狮虎兽,力拔千斤,威仪四方。 此外还有大妖小妖数只,却从未听过眼前这个自称风蜈的妖兽。 端木轩道:“你是宁采萍御下的妖兽?” 风蜈并不答话,只冷眼扫视了周围,见好好的墙壁上被术法击打地坑坑洼洼,挂满屋子的轻纱也被撕扯成碎片,眼中闪过厉色,沉声道:“尔等凡人,胆敢损毁冰皇遗迹,实在可恶!” 莫雨桐见风蜈神情极为认真,心道,表里山河内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不过是宁采萍制造出来的,这只妖兽居然如此当真,莫不是入戏太深真的将这里当做了现实? 他道:“神使莫怪,我等并不知这里是冰皇遗址。” 风蜈的视线扫过来,定格在毒哥面上,见莫雨桐认错心诚这才面色稍霁,淡淡道:“我于此守护了许多年,多到我已经记不清年月,世人将此地忘了也是应当。” 端木轩冷笑道:“虽然书上记载,是冰皇将其三目留在凡尘才得以保住人与妖兽的性命。但真正是否有冰皇存在当真是未可知,更别说所谓的冰皇遗迹了。” 风蜈怒喝:“大胆!无知!冰皇为尔等牺牲良多,居然敢说如此忘恩负义之言。”他一挥手,背后长剑漂浮而起,在身后沉沉浮浮,散发着黑紫色的光芒,“今日便让我风蜈教训你一下!” 话音方落,十数把飞剑一同向端木轩劈斩而来,雪猫灵活后跃,意欲为端木轩挡住飞剑,奈何灵蛇反应也快,迅猛地弹起身子用尾巴锁住了雪猫的后腿,一个猛拽将雪猫拉了下来。 端木轩没料到风蜈说动手便动手,一时反应不及,匆匆挥剑去拦,锵锵锵的几声,风蜈的飞剑撞击在端木轩搭出的结界之上,两者呈对峙之势。 莫雨桐一边指挥着灵蛇缠住雪猫,一边暗自分析情况,这风蜈看起来并无恶意,若非端木轩放出如此狂妄之语,到不至于如此发难,莫雨桐决定先作壁上观,看看事态发展再做决定。 十数把飞剑顶在端木轩张开的结界之上,风蜈毕竟是已经成人的妖兽,端木轩一时颇觉吃力,他眼中厉芒一现,咬牙,突然爆出一声怒喝,脸颊上隐隐出现了兽态。 莫雨桐大惊失色,看向连耀,“真人!” 连耀查看了片刻,微微颔首。 居然真的是端木家…… 端木轩面上显露出的兽态与他们先前在那处秘境中见到的几个兽人极为相似,若是暴露得再彻底一点,想必会是默豺的姿容。 “啊!”一声怒吼,端木轩猛地一用力,风蜈的飞剑被尽数弹开,风蜈一蹙眉,翻身跃起再一挥手,飞剑在空中转了个弯又袭向端木轩。 此次速度比之前的要快上百倍。 谁料此次端木轩竟然避也不避,任由飞剑袭向身体。 那些染满清气的飞剑在迫近端木轩身体之前变得越发刚猛,咻咻咻的破风之声接连不断,然而却在碰触到端木轩的时候猛地止住了前冲的势头,在他身体表层碎成了一片一片。 莫雨桐惊道:“怎会如此?” 御兽师一脉的修习着重强调如何御使妖兽,反而在术法和身体上的锤炼颇有不足,方才风蜈那迅猛一击,即便外人看着也心有惶然,端木轩居然可以将此招破解到如此地步。 连耀此刻已换了位置,正站在毒哥的身后,见此情形,略蹙了眉头,似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指着端木轩的身体道:“你看。” 莫雨桐忙凝神看去,见端木轩包裹在一层锦绸衣服的身体强健有力,身材也比先前所见还要魁梧一些。 烈阳功虽能改造人的身体,使得更加挺拔健硕,却不至如此地步吧? 再仔细看去,毒哥这才发现了异样。 端木轩身上的兽纹产生了变化,比之默豺的纯正灰色,此刻却多掺杂了几分颜色棕灰色,隐隐约约现出老虎的斑纹。 一个念头袭向脑海,莫雨桐觉着不妙,拉了拉连耀的袖子,沉声道:“真人,一直以来我们都未能见到宁域主的另一只大妖是不是?” 连耀抿唇,轻微点了点头,应了句“是”。 莫雨桐的身子抖了一下,嗫嚅道:“莫不是妖兽真的能与人融为一体……若真是这样,端木轩他可是……可是和那只大妖……” 连耀并未答话,只冷着脸看向端木轩。 端木轩将风蜈的长剑断掉之后,脸上和赤。裸在外的胳膊上暴露出愈发明显的兽类痕迹。 他冷声道:“既然见了我的这副容貌,你们就都得死。” 说罢,一声咆哮,人形的雪猫也倏地变作了兽状,因端木轩的影响体形变大,原本优雅的容貌也变得狰狞,灵蛇一时之间难以锁住,让雪猫挣脱。 主仆二人站在一起,竟是散发着令人惊异的威势,若非有连耀站在身侧替他挡下了大部分的罡风,莫雨桐怕很难站稳脚步。 风蜈身后的飞剑又重新变出,他掐了法诀,指挥着飞剑向着端木轩袭去,端木轩既融合了狮虎兽的身体自然不惧,仍是站在原地,硬生生要接下风蜈这一击。 谁料,身体内的清气猛地凝滞住,端木轩面色一紧,便觉身体内插入了几把飞剑,喉头一甜,噗出一大口血来。 他忙凝神内视,却疑惑地皱了眉头,方才明明察觉到清气有一瞬的凝滞,此刻又运行自如,分明没有半点阻塞。 连耀淡淡地望了莫雨桐一眼,道:“做了什么手脚?” 莫雨桐转了转花恋流年,道:“给他下了个小小的‘咒’。” 迷心加蟾啸封内,打内功职业的好利器,怎么可以不拿来好生运用,只不过只有几秒的作用效果,倒叫人觉着遗憾。 莫雨桐一个飞掠,踩在黄铜色灵蛇头顶,将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呜呜吹奏起来。 袅袅笛音高低起伏,响彻斗室之内,端木轩的身体一瞬僵直一瞬凝滞,竟是被这笛音给控住。 他大觉不妙,御兽师的笛音的确可以将修者也一并控住,但这需得极高的修为才行,单凭此人的修为明明难以做到,那这是为何? 而风蜈的攻击在这一刻却是止住了,他仰首看着站在灵蛇头顶,周身紫蝶缭绕的青年,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的神色。 从沉睡中醒来,他便身在此处,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他名叫风蜈,一直在等待什么,那具体是什么东西,他也说不清,只记得那是一种气息,一种会让他心安舒服的气息。 方才这年轻修者的身上便有这样的气息! 风蜈周身长剑缭绕,他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莫雨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风蜈,微笑道:“我是如微阁门下弟子莫雨桐,也是宁采萍宁域主的弟子。” 风蜈心中一动,不自觉地上前一步,激动地道:“我要寻的人是你吗?” 莫雨桐有些疑惑,“你要寻何人?” 风蜈摇首,“我不知道。” 莫雨桐更觉疑惑,“你不知道你要寻何人,怎么就能判断出你要寻的人是我?” 风蜈沉默片刻,道:“我要寻的是一个气息。” 这话说得颇觉耳熟,莫雨桐细细一想,逐渐回忆起来。 当初在不辍殿的后山上,初次见到搅基蛇的时候,它们两蛇也是如此,说是要找一个熟悉的气息这才不停地袭击那些无辜的外门弟子。 最后,两蛇跟在了他的身边。 风吴……风吴……风蜈! 莫雨桐灵光一闪,倏地明白了过来,甫一看到这个自称冰皇遗迹守护者的妖兽的人形他并未想到它可能就是“风蜈”。 眼前这个,难不成正是五毒之一? 想到这里,莫雨桐忙问道:“你的本体可是一只蜈蚣?” 风蜈神情一松,越发肯定这人是他要寻的气息,“正是。” 莫雨桐心中一喜,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觉脚下一片震颤,烈风呼啸而至,整间斗室都在剧烈摇晃,晃得莫雨桐根本寻不到一处视线的焦点,就连周遭的清气也紊乱不堪。 这是怎么回事? 莫雨桐半蹲着以防自己被震下灵蛇的头顶。 忽然,莫雨桐捕捉到一丝异样的清气,在这震荡的清气当中显得沉稳而又强势。 几人同时察觉到异样,纷纷想到了一点,莫雨桐忙一起扶摇,凌空跃起,随即蹑云向前,另一条灵蛇配合无间地接住了毒哥的身体,扭动着身子飞快地向着大殿爬去。 身边疾风划过,端木轩竟是比他更快地往大殿奔去。 就在这时,端木轩身子一僵,忽的止住了雪猫奔突的步伐,猛地调转头去。 坐在灵蛇头顶的莫雨桐回身望去,竟是一直处在昏睡状态的端木雷幽幽地转醒了过来,一脸迷茫地看向周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端木轩落在端木雷身侧,将他扶起,却被端木雷一把挥到一旁,一脸嫌弃。 “是宁域主的本源清气。”连耀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莫雨桐见连耀依然不离不弃地在他身侧守护着,微微一笑,道:“嗯。” 两人一路飞至大殿之中,环绕大殿的水流都在颤抖着,时不时被激起了数十米的高度。 冰皇遗像上,三目所在的位置散发出暗绿色的光芒,只是位置颇高,即便站在灵蛇头顶,莫雨桐也难以碰触。 连耀对他伸出手,道:“上来。” 莫雨桐先是一怔,随即将手搭在连耀的手心,指尖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连耀的脉搏,那一瞬间,竟是与自己心跳的节奏达成了一致。 连耀的手冰冰凉凉的,十分有力,他将莫雨桐拉了过去,放在身前,两人一同踩在苍云剑上,飞向冰皇三目。 ☆、81·无造化,不纳宝。 冰皇遗像上的三目俱都亮着光芒,一时之间,莫雨桐也难以分清宁采萍的本源清气与表里山河的联系所在,犹豫了片刻便见一道白影于眼前滑过。定睛一看,是人形的雪猫向着他所在的位置奔袭而来,莫雨桐一奏笛子,于须庾间将灵蛇召回,换了呱太。 呱太顶起巨大的结界将雪猫拦了下来,力量相撞处爆出炫目光芒。 连耀在耳边轻声道:“我们且守住此处即可。” 莫雨桐恍然大悟,暗道,是了,只要确定这里即是宁采萍的本源清气所在,他们全力防住端木轩将它占去即是,没有必要费那个精神去辨别到底哪一处才是根本。 想到这里,莫雨桐豁然开朗,忙对后来赶至此处的风蜈道:“我们愿同你一起守护此处,你可愿意与我们戮力同心?” 风蜈颔首,道:“若你即是我费心寻找的那个气息自然愿意。” 莫雨桐微微一笑,道:“若我不是,你岂不是准备不闻不问了?” 风蜈一怔,仔细一想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只是他自出生起便一直是这样,独来独往,在此间守孤独地守护了许久,突然之间,有人叫他合作共事,他一时也是反应不及。 瞧这风蜈呆蠢的可爱,莫雨桐忍俊不禁,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连耀在身后淡淡地道:“端木轩。” 莫雨桐怔愣了片刻,随即回过神来,脸色微红,低低地咳了咳,道:“他与那端木雷在斗室内纠缠,应当顾不得……” 话音方落,右侧流水猛得被激起几丈,骇然望去,竟是端木轩横抱着端木雷从斗室内走出。 端木轩将端木雷放于地面,道:“雷哥哥,你且歇息一会儿,轩儿完成了太爷爷的使命马上就会回来。” 端木雷拉住端木轩的衣襟,道:“太爷爷要杀我?” 端木轩在端木雷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道:“无论如何,你还活着。” 端木雷浑身颤抖,“我吸了夏侯平的本源清气?” 端木轩抚摸着端木雷的手顿在那里,没有说话。 端木雷仰头哈哈大笑几声,“你与我行了那苟合之事?” 见端木雷面色狰狞,端木轩忙道:“雷哥哥,我是在帮你……” 莫雨桐回首望了连耀一眼,见连耀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犹豫了片刻,忐忑地问道:“真人,男修与男修之间可能双修?” 连耀点了点头,看向莫雨桐,“你……” 莫雨桐忙道:“咳,只是好奇,真人莫要多想。” 连耀瞳色一沉,忽地捏住了莫雨桐的手腕,逼着他抬头看向自己:“若非经过我的允许,你不得私自双修。” 莫雨桐:“?” 连耀不再说话,只是掐着莫雨桐手腕的右手愈发用力,莫雨桐疼得很,可视线所及处却是连耀幽深的紫眸和那张冷硬的银质面具,他心中一紧,沙哑着声音,问道:“为何?” 连耀的视线忽然移开,他见端木轩不知对端木雷做了什么,端木雷身子一软,晕倒在一旁后,便放开了擒住莫雨桐手腕的右手,道:“双修之法虽收益良多,但稍有不慎便会被他人利用,鼎炉一词你应当听过。” 莫雨桐再欲追问,却见连耀淡淡地道:“他来了。非生死关头,我不会助你,你好自为之。” 说罢,将清气凝聚于指尖轻轻一推,将莫雨桐推下苍云剑。 莫雨桐只觉身子一轻便落在了呱太头顶。 此时,端木轩正阴沉着脸抚摸着化做兽形的雪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你的助手看起来不愿意帮你啊。” 莫雨桐微笑道:“不,他正是为了帮我。” 话音方落,两人同时出手。 端木轩奏起长剑,剑身震动发出铮铮之声,而另一侧,御使着呱太与雪猫相抗的毒哥挥舞花恋流年,紫光与彩蝶在周身缭绕不去。 锵的一声,两股音波撞击在一起,端木轩冷笑道:“几日不见,进步不小。” 莫雨桐转了转花恋流年,懒懒地道:“你倒是没有太大的进步。” 端木轩眼中厉光一闪,忽地将手中长剑弹拨得越来越响,莫雨桐皱了眉头,在呱太拦住雪猫多如牛毛激射而下的漫天箭雨时,突然喝道:“风蜈!” 风蜈应声前来,速度极快地奔袭至雪猫身前,雪猫没料到还有此招,被吓得脚步踉跄,险些栽倒过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十数把长剑已经逼至眼前,将她当胸穿过! “喵呜!”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风蜈抽身后退,站到了莫雨桐身侧。 端木轩看着蜷缩在地,不停抽搐的雪猫,脸色越发阴冷,他一边用着本源清气与雪猫疗伤,一边阴沉地道:“真是胆大包天!” 莫雨桐不置可否地耸肩,对端木轩的愤怒混不在意,他对风蜈道:“你很厉害。” 风蜈冷硬的面容有一丝松动,随即握拳咳了咳,道:“不知怎么,方才竟是与你心意相同,你所下达的指令就好似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一般。我也好生惊讶……” 话音方落,莫雨桐便见召唤风蜈的技能图标在界面上闪了几闪,随即彻底变亮。 他忙拿出包裹里的二蛋一看,表层果然浮现出了风蜈引的图标,当初梵衡下的禁制的颜色愈发暗淡下来。 五毒已有三只。 来不及高兴太久,莫雨桐便听到连耀冷冷清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心。” 凝神望去,竟是端木轩已然抛却了人形,面上露出了兽态。 上半身赤。裸着,绘有繁复的褐色花纹,一圈一圈地将他的上身包裹住,下身却是一对强劲有力的兽足。 莫雨桐瞧他这副四不像的样子,心中一惊,不知怎么,竟是想起了在如微阁所见的那些异种妖兽。不禁喃喃道:莫非用的竟是同一种秘术。 那人曾在清冥大肆捕捉妖兽,莫非并不在融合异种妖兽,反而是想要将修者与妖兽融合起来? 这等逆天之举,无异于使得修者具备妖兽亲和天地,能更好地吸收天地清气的资质,亦具备修者本身的悟性与独到的修炼之法。 效果虽是极为诱人,可一旦融合过后又算什么呢? 莫雨桐沉了眸子,看着兽性大涨的端木轩,那双赤红的眸子里面已经没了理智。这样的端木轩只叫人觉着凄凉。 莫雨桐摇首,正欲再说什么,却觉着手中捧着的二蛋一片滚烫,忙垂首看去,二蛋表面上已有的三个五毒图标不停闪烁着,突然爆发出紫色的光芒,凝成一道光柱,投射入冰皇三目之上。 莫雨桐大惊失色:“这、这是……” 连耀抿唇,看着那三目当中的一个褪去了周身的橙色光芒,反而变做一缕若有似无的蓝色光华,对莫雨桐道:“别愣着,这便是宁域主的本源清气。” 说时迟那时快,莫雨桐还未反应过来,先是端木轩暴起,一跃跃至数丈高,在空中一个翻越,逼近本源清气,莫雨桐忙吹了千丝,风声呼啸,一张红色巨网兜住了端木轩,端木轩身形一滞,便要挣开,莫雨桐顾不得其他,忙对风蜈吹了蛊虫狂暴,风蜈身上绿芒一闪,下一刻身形陡然暴涨,身后飞剑齐刷刷地飞出,刺向端木轩。 端木轩避也不避,待挣脱了千丝的束缚后猛地仰头怒吼,震断了风蜈的飞剑。 “不好!”莫雨桐眼见事态不妙,当下竟是顾不得了,自呱太头顶一运扶摇,拔足而起,于空中吹了千劫万毒手,腾空而起的作用力使得他直接撞击在冰皇遗像上。 说来也巧,莫雨桐所撞之处恰恰是宁采萍的本源清气浮现之处,背部与那本源清气一撞,竟是将其撞得散落了开来,莫雨桐大惊失色之下忙要用轻功回避开,却没料到,身后平白多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搅和得体内清气紊乱,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顺着经脉没游走,他忙慌张地看向连耀,。 连耀踏着苍云剑在莫雨桐周身起起伏伏,自掌心飞出一抹绿叶,将宁采萍的本源清气收集妥当,纳入了空间戒指当中,这才看向莫雨桐这边,他神情冷淡,睨向莫雨桐,道:“这是你的造化。” 莫雨桐:“什么?” 正疑惑不解间,却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身体内部抽离了出来,莫雨桐如遭电击一般,全身酥麻而僵直。 连耀安抚道:“莫慌。” 莫雨桐咬牙,忍痛道:“真人,为什么会这样……?” 连耀淡淡道:“表里山河正在与你融为一体。” 莫雨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连耀。 连耀道:“表里山河与寻常法宝不同,并非由其主祭炼而成,其有一定的自我意识,既然宁采萍的本源清气被剥离开,而你……”连耀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淡淡道,“你又恰好合了它的胃口,是以它要择你为它的新主人。” 莫雨桐:“……”这表里山河未免也太随便了吧?! 见此情形,端木轩并不在意表里山河归谁所有,他将视线定格在连耀身上,冷声道:“将那一脉本源清气给我。” 连耀挑眉看他,清冷的幽紫色眸子里有几分玩味的意思,“你们端木家的事情既已暴露,你还要这脉清气做何?” 端木轩抿了唇,道:“只要拿到这缕清气,我便能与雷哥哥一起。” 连耀忽然道:“你们端木府内顶着端木二字的活人还有几人?” 端木轩默然不语。 连耀自是从他这紧绷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摇首道:“到底是我将端木瀚宇想得简单了,他夺了这域主之位是为了自己。整个端木府稍有修为的人大抵都被拿去做那个妖兽的实验了罢。” 端木轩冷笑一声:“太爷爷的伟愿你怎么会懂?” 连耀依然摇头,见莫雨桐的脸色好了许多,嘴角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果然还是此人好。 连耀蓦然怔住,莫雨桐紧闭着的双眼缓缓挣开,青年平和温润的漆黑眸子如墨汁一般深邃,就这么直直地看进去,连耀似是被吸到了最深处,手脚都变得僵硬起来。 连耀:“你……” 莫雨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道:“真人,我现今既是表里山河之主,那应当此间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尽数听我命令了?” 连耀眯着双眼,颔首。 莫雨桐眉眼弯起,笑道:“那好。” 话音方落,整处表里山河迅速崩塌,周遭一片地动山摇,莫雨桐收了呱太与风蜈,一起轻功,向着连耀扑去,连耀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莫雨桐,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时小毒哥从天而降时的场景。 莫雨桐靠在连耀肩上,嗅着他身上犹如雪山白莲般的冷香,勾了唇角,轻声道:“破。” 再回神时,他们尽已不在表里山河内。 宁采萍已然察觉到自己与表里山河的联系彻底断了,本还极为不安,可当莫雨桐与连耀一同出现,莫雨桐手持她先前让几家寻找的清石时她便放下心来。 宁采萍一甩袍袖,长裙飞扬,对着众人朗声道:“胜者,莫雨桐。” ☆、82·无伤处,不擦药。 表里山河一破,诸人皆是大惊,当宁采萍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宣布胜者为莫雨桐时,与她一同守在表里山河的本体——一幅画卷旁的三族长老面色一寒,纷纷冷哼一声,再去看自家派遣出去的弟子时便面带严厉之色。 宁家的长老为一男一女,见到宁清雪与宁清雨并无大碍,先是放心地叹了口气,随即厉声道:“胜负并不重要,你二人可有领悟些什么?” 宁清雨与宁清雨对望一眼,微微一笑,自是不会将在幻境内的那段羞人绮梦说出来,宁清雪偷偷地瞟了一眼莫雨桐,掩了唇,咯咯笑道:“奶奶放心,我与姐姐获益良多呢!” 端木瀚宇大笑道:“哈哈哈,宁家的女娃娃当真胆识过人,据说表里山河没凶险万分,我家的这两个小子可是吓坏了啊!” 端木雷还在昏迷当中,被下人搀扶着,而端木轩竟是反应极快,在莫雨桐强行撤去表里山河以图将端木轩的兽态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就飞快地将周身异样的清气敛去,再等众人看向他的时候便极为乖巧地守在端木雷身边,垂着头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夏侯侩此时方醒来,迷糊地睁开眼,等意识稍稍回笼的时候忽然惊叫道:“夏侯平!” 砰的一声,屋内一声巨响,竟是夏侯氏家主猛地一掌拍裂了桌子,他气得浑身颤抖,目眦欲裂,带着浓重的压抑语气道:“域主大人,表里山河内虽是各凭本事,自由竞争,但仍是要讲究规矩二字,有些术法能用,有些术法不能用,想必早有规矩。” 宁采萍只知可能是夏侯平出了什么问题,便问道:“夏侯家主此言何意?” 夏侯宇又是拍了一掌,毫不保留地散发着勃然怒气:“哼,这些弟子当中有人胆敢使用禁术吸了我族弟子的本源清气!” “……” 屋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本源清气被吸则相当于废了你筑基期打好的基础,自那以后便不可再行吸纳之法来凝聚天地清气以助修炼,换句话说,被吸了本源清气的修真相当于这一世便很难再有修真的机会。而本源清气是修真体内最纯正干净的清气,若是通过邪求吸了他人的本源清气便可用此扫除经脉沉疴,治愈内伤,若是元婴期修者的本源清气甚至能肉白骨,活死人。 夏侯平被无端吸了本源清气自是大事,宁采萍不得不放在心上,而在表里空间之内有可能吸收夏侯平本源清气的人唯有他们几个。 宁采萍下意识地看向莫雨桐,莫雨桐自然而然地将视线抛到端木轩的身上,宁采萍眼中露出一丝犹豫,微微一闭后便又恢复冷静。 “此事非同小可,望夏侯宗主能给本尊一些时间,查明此事。”旁人还不知晓,表里山河已经易主,宁采萍再想通过联系查看内里事情可以说是毫无可能了。 夏侯宇显然对宁采萍此言不太满意,视线在诸家弟子身上一扫,最终定格在莫雨桐身上,上下打量了片刻后露出不太友善的目光。 形单影只的毒哥苦笑着转了一圈花恋流年,暗自叹了口气,真是,排外的表现不用这么明显吧? 连耀这才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仿佛刚刚来此一般,他站在莫雨桐身侧散发着强大的强者威压,似乎在对这些家族体系庞大的修者们无声地表示,即便宁采萍以求公正不会为莫雨桐撑腰,还有他会站在他身边! 感受到连耀的体贴,莫雨桐微笑,压低了声音,道:“真人,多谢。” 连耀紫眸一沉,勾起淡淡的笑容。 夏侯宇忽然道:“心术不正,即便修为高深也是枉然!”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莫雨桐乐得借夏侯宇之口讽刺端木家,忙顺水推舟道:“是啊,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端木瀚宇面色一沉,正欲再说什么,却被一声清亮的声音打断:“抱歉,恕在下唐突,此人尚且有救。” “谁?”几人讶异,纷纷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青年的身形逐渐暴露在诸人面前,待整个形貌都出现的时候,莫雨桐瞳孔一缩,欣喜地唤道:“凌易?” *** 域主府内。 凌易调息完毕后睁开眼睛,见不远处莫雨桐正坐在那里对着窗外发呆,不禁微笑地唤道:“莫师弟。” 莫雨桐:“……” 凌易:“……” 他无奈地又唤了两声,直到第三声才见莫雨桐回过神来,“啊?” 凌易笑道:“莫师弟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莫雨桐这才觉出尴尬,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他只是在想,此去表里山河感觉跟连耀真人又亲近了几分,不知连耀真人心里是如何想法。 凌易见他明显有心事却又瞒而不说,也不强求,道:“几月不见,莫师弟风姿更盛了。” 说到这里,莫雨桐不得不感慨道:“你才是,几个月不见倒学会那么多高深的术法了,居然能将丢了本源清气的修者救回来,当真厉害。” 凌易脸一红,讷讷道:“我拜了梵衡真人为师,师傅那里藏书颇多,我平日又喜爱看书,机缘巧合让我看到了治疗之法罢了。再说,主要是那人的本源清气并非全被吸走,若不是有你们帮助,我也是不成事的。” 莫雨桐见他句句谦虚,与如微阁时所见相差甚远,不禁微笑着盯着凌易看了好一会儿。 凌易被他看得耳根子发红,道:“你别这样看我,宗门遭了如此大难,你我合该戮力同心才是。况且你说的对,凌青师兄大抵也愿意看到现在这样的我。”他忽然有些慌张,“啊,我不是在吹嘘自己现在很厉害,只是……只是……” “好了,别谦虚了。”莫雨桐忍俊不禁,微笑道:“你定是看过了万千书籍,不然哪里这么巧,就让你看到了解救之法。” 他忽然顿住,眸中灵光一闪,忙拉了凌易问道:“你可能解开凝魄针?” “凝魄针?” 莫雨桐沉思片刻便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凌易,凌易斟酌道:“原来如此,我路上听一个名唤阿汉的车夫说绿踪城里无缘无故丢了许多默豺,竟是被拿去做此等丧心病狂的邪术。”他抬首,望向莫雨桐,道“凝魄针虽因下针手法不同而有不同的解法,然而因它针的材质,有个解法尚可通用。” 闻言,莫雨桐问道:“这个方法?” 凌易颔首,坚定地道:“我会。” 当当当的敲门声响起,莫雨桐前去开门,见是连耀,先是一怔,问道:“真人你?” 连耀目光冷冷清清,似是没有什么焦点,却又像在看着什么一样,他走进屋内,落坐在圆桌旁,一翻手,手中竟是一个绘着绿竹的瓶子,“擦药。” 莫雨桐关门的动作僵在那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回首微笑道:“这点小伤也瞒不过真人的眼睛。” 连耀未语,竟是直接拉过了莫雨桐,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的高脚凳上,撸开莫雨桐的袖子,果然见大臂处有块手心大小的淤青,淤青中央还带着尚未化开的暗红色血块。 连耀眸色一沉,将瓶中的药倒在掌心在那处揉搓着,冰凉的手带着药油的清凉一直在皮肤表面游走着,即便那处是一按就会疼的淤青,莫雨桐也只会觉着舒坦。 他看着抿着优美唇线,神态依然冷傲的连耀,胸膛中暖意蒸腾,好想摘掉他面上的冷硬银质面具,仔细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屋内诡异的安静让凌易有些不自在,凌易咳了咳,勉强笑道:“解开凝魄针需要费些工夫,我先去准备准备。” “嗯,慢走。” 连耀也微微颔首,略一勾唇,似是心情不错。 屋内又是一片安静,连耀性子冷淡,对没兴趣的东西一向不太爱说话,而他也是可以安静地呆上几天不说话的人。莫雨桐想了想,最后还是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了安静。 “真人,你揉搓药油的手法真好。” 连耀:“……” 莫雨桐:“……”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啊! 就在不擅长跟中原人交流的毒哥以为得不到连耀的回应之时,连耀忽然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轻声道:“儿时顽皮,总不愿静心修炼。入云宫又是一片白雪,地面结冰……”他顿了顿,跳过的内容莫雨桐大概也猜得出来,“摔得多了,也就练好了手法。” “想不到真人也有顽皮的时候。”莫雨桐又望向窗外,向往地道,“我很想去真人生长的地方看看。”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真想去三清教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连耀这个妖孽! 连耀擦油的手一顿,道:“我总归会带你去的,你别忘了,我来寻你的目的。” 莫雨桐勉强笑道:“我没忘,真人是为了宗族。” 连耀沉默片刻,道:“也不尽然。” 莫雨桐:“?” 连耀:“我很想看看,你能走得多远,成长得有多厉害,有朝一日能否与我比肩。”他没有给莫雨桐反应的机会便将他的袖子又拉回了原位,拉着莫雨桐站起身指了指床,道:“好了,脱衣服趴下。” 莫雨桐惊讶道:“真人?” 连耀道:“腰部的伤。” 莫雨桐:“……” ☆、83·无冒险,不套狼。 因夏侯平一事,参与到试炼当中的弟子都被叫去盘问了一番,尚未发现什么异处。 问起夏侯侩,夏侯侩只道敌方来得突然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就昏迷在阵法当中,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夏侯平已经被抽走了本源清气。 早在进入表里山河之前,宁采萍就叮嘱过各家族长,进入表里山河内的弟子可能会有危险,其内对外虽是一处虚幻之境,但对内来说,一草一木皆是真实存在的,生死由命。 虽然对付夏侯平的手段过分了些,违背了修真者的常规,但既然盘问了许久也得不到结论,也只能暂且搁置,就这么僵持下去。 好在,凌易将夏侯平诊治妥当了,舒了夏侯家主的一口气,不然有得他闹的。 加之夏至夜在即,又是御兽师一脉吸收神树清气的关键日子,各家家主自然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那上面,等过几日夏侯平慢慢痊愈,夏侯家主消了怨气也就顶着“管教”的名义将自家小辈接回了府内。 莫雨桐有宁采萍保着,暂且无碍,只是他与夏侯侩在表里山河内结了梁子,夏侯侩自然不会让他过得舒心,在夏侯家主耳边吹了口恶风,夏侯家主对他便多了几分忌惮与厌弃。 加之毒哥虽赢了表里山河内的试炼,但毕竟是城外之人,一时之间,城内毁誉参半,风评各异。 凌易替宁采萍与翠羽取出了凝魄针,他的确有一手,不出一个时辰便将主仆二人体内的凝魄针给取了出来。 两针俱插在后颈处,针体呈银白色,唯有针尖带了些暗红的色泽,正巧一共两针,一针给了凌易回去研究,一针则给了莫雨桐。 莫雨桐把玩了一会凝魄针后,见宁采萍气血恢复正常,再一睁眼时,眼中精光大作,竟是十分慑人,属于元婴期高手的强大威压顿时发散了出来,当下心中一骇,暗道:这才是宁域主的真正力量吧,这小小凝魄针,若是用对了法子,当真能封住如此强大的力量。 顾不得多想这些,莫雨桐对宁采萍道:“宁域主,我与连耀真人一同见证,在表里山河内意欲夺取本源清气的的确是端木家。” 宁采萍沉吟片刻,道:“当真?”她看向连耀。 连耀微微颔首。 宁采萍并未露出欣喜,反而有些悲伤,她叹息一声,道:“无论是夏侯、端木还是我宁家本家的背叛都会让我心寒。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域主,一直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倒不知是哪里对不起他们。” 莫雨桐也叹了口气,道:“大概便是太过本分敬业了。” 宁采萍疑惑地看着他,“这有何错?” 莫雨桐答道:“宁域主一直将南域治理得井井有条,风浪不起,将所有的辛苦都独自承担下来,让其他人看到的都是欢喜的一面,可是这样?” 宁采萍蹙了柳眉,点了点头,又沉了眸子,似是在思索。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便会想,既然治理一个南域如此简单,不过签签文书,寻访一下各地,我又如何会比不上那宁采萍?”说到这里,莫雨桐顿了顿,赧道:“唐突了。” 宁采萍怔然,随即叹道:“你说得对。” 莫雨桐微微一笑。 宁采萍细细领悟了片刻,方道:“若是想坐这域主之位,他端木家只需说一声再做出些政绩来,我自是可以让贤。可他们偏偏要做出抽离了默豺的本源清气将其灌注到修者体内的逆天之举,此点万万不可轻易饶恕。” 宁采萍握了拳,咬牙道,清丽的面容上带了几分恨意,“而且还将我御下狮虎兽拿去与端木轩融合……我与它相识百年有余,情谊深厚,它多次救我于危难当中,我早已将它当家人看待,此次却没能将它护得周全,是我的过错。” 莫雨桐看向凌易,凌易自然知道莫雨桐眼神中的意思,摇了摇头,道:“恕我直言,已是无救。” 屋内一片沉默,莫雨桐看着这年岁不知几何的元婴高手陷入悲伤,颇觉尴尬,他搔了搔脸,道:“好在域主的本源清气保存了下来。” 话音方落,连耀就否认了莫雨桐所言:“不。” 莫雨桐惊讶地看向连耀。 连耀直直地望向莫雨桐,道:“我将其给了端木轩。” “什么?”众人皆是惊呼。 连耀神色冷清地道:“内里还有我的一丝本源清气,无需慌张。” “真人?”莫雨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惊道,“这世上有种术法甚至能通过本源清气控制修者,你此举实在是太过冒险了。”说到后来,莫雨桐的语气中带了丝怒意。 连耀从未见过这样的莫雨桐,只是看着那人深邃漆黑的眸子里的慌张,心情就不知怎么好了起来,他勾唇一笑,道:“无妨,你且放心即是。” 莫雨桐被他唇角的笑闹得彻底恼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连耀,随即坐回椅子,冷哼一声,“好罢,真人既是修者大能,自是有法可取,是我白担心了。” 连耀低低笑道:“你慌了。” 莫雨桐咬牙不语,真想骂人,果然高手都是寂寞的么,寂寞到一般人都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干嘛非得将本源清气给那端木轩,搭上宁采萍的不成还得要送上自己的! 连耀见他真的生了气,心中暖意愈盛,他先是一怔,随即垂眸,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想不到,他也会因为一个人的情绪变化而产生心境的变化。 这是否便是世人所说的情爱呢? 他没给自己太多的时间思索这个问题,敛了笑容,严肃地道:“端木家所做的这一切事情我们可有证据?” 这一问题倒是给他们问愣住了。 仔细一想,确实没有。 若非他们在表里山河内看到了端木轩与秘境神秘兽人相似的外貌,他们也猜不到端木家是幕后黑手。 若是贸然站出来控告端木府有逆反之心,凭借他们在绿踪城内的名望,怕是不会有什么效果。 连耀见几人面面相觑,沉声道:“如同夏侯平的事情一样,表里山河内的景象外人皆不可知,我们若做得太绝,封得太死,狐狸自然不会出洞,狡兔尚且三窟,如此更是抓不住狐狸。倒不如……赌一把。” 紫眸中光华流转,连耀似有似无地看向莫雨桐,见对方蹙了眉陷入沉思,一副凝神专心致志的样子,不禁唇角一弯,微微笑起。 “就在夏至夜,域主大选之时。” *** “夏至夜,域主大选之时,我们可敢赌上一把?”端木瀚宇坐于主位之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屋内共站着两人,燕青和端木轩。 身材高大的燕青站在左侧,与一旁瘦小的端木轩隔了约有三步的距离,而端木轩在表里山河内因在须臾间锁了狮虎兽的清气而遭到了反噬,此刻方休息过来,本就惨白如纸的脸色更显病态。 此时完全看不出他在秘境之内的凶狠毒辣。 燕青回道:“此时凶险,家主不若再等上几年。” 端木瀚宇转了转手中绘有绿松图的茶杯,沉声道:“轩儿既已拿到了宁采萍的本源清气,又何需再等。” 燕青谨慎地道:“即便如此,可那处秘境一直进不去,我们也无法与老爷夫人他们联系上,怕是……” 闻言,端木瀚宇眯了眯眼,露出犹豫的神色。 “太爷爷……”端木轩低声道,语气柔弱,“既然我已经拿到了宁采萍的本源清气,您是不是就会答应我,不阻拦我……我与雷哥哥在一起了?” 端木瀚宇眼中划过一抹厉色,猛地一拍桌子,“胡闹!” 端木轩身子一颤,狠狠地咬住了下唇。 “我与你再说一遍,日后你需得为我端木家传宗接代,如何也不能跟端木雷在一起行那等苟合之事!” “那太爷爷当初还与我说……” “如果不这么说,你岂会尽心尽力地去夺宁采萍的本源清气?”端木瀚宇打断了端木轩,“我当初就不该纵容你让你带着端木雷这个废物进入表里山河,不然又怎会落得个如此下场,让那姓莫的小子抢了先机,你还敢让他吸了夏侯平的本源清气!” 端木轩不服气:“是太爷爷想杀他。” 端木瀚宇冷哼一声,“不杀也是个废物,这么大的年纪连开窍期都未到,一只妖兽也无,他能成什么大事!” 端木轩咬牙,沉默不语。 雷哥哥有多辛苦地在研习术法,太爷爷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么否认雷哥哥的存在。 他与端木瀚宇赌了气,忽然长鞠了一躬,道:“孙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说完,也不顾端木瀚宇有何反应,转身便走。 “你!”端木瀚宇气极,对着端木轩的背影狠狠地瞪视了良久才长叹口气,道,“罢了罢了。” 燕青安抚道:“轩少爷年岁尚小,不懂得家主的苦心。” 端木瀚宇又摸回茶杯,触手处一片湿滑,方想起方才生气的时候洒了些水出来,他将手从茶杯上移开,忽的心口一阵绞痛,忙捂了胸口,咬牙硬撑,念了术法,将烈阳功运转了一遍,才有些好转。 “家主!” 抬眸望见燕青担忧的神情,端木瀚宇道:“等不得了,便是今年夏至夜了。” 他资质受限,其实一直未能突破元婴,而寻常人等只有百年寿命,即便是修者,未能修成元婴也只三百年大寿。 他如此对外显示出的元婴期修为,全凭当年融合了大妖的一脉本源清气,现如今……这丝清气也将油尽灯枯了。 他不甘心! 砰地一声,端木瀚宇捏碎了桌上的茶盏,因练了烈阳功而显得赤红的双眸射出慑人的厉光,无论代价几何,他总要坐上那域主之位! ☆、84·无蛊术,不化解。 夏至夜,绿踪城。 夏至夜可以说是整个南域顶有名的盛会,虽是每年皆有,但并非年年都办得如此轰动,唯有赶到神树择选域主的时候才是最最热闹的时候。 前来采买天材地宝的,见识神树异象的,亦或者是单纯凑热闹的,可谓是络绎不绝。 每逢夏至夜,游走于绿踪城街巷上的大多都是修者,买卖符箓法器,皆为利来。若是普通百姓也有兴趣,则会在头顶裹一块绿色的布巾,以示自己毫无修为,他们也可以跟修者做生意,但一般都是用普通百姓的流通货币,清石之类的对百姓来说虽然珍贵但却不怎么用得上,还要去找城内指定的商埠兑换成金银铜币,十分麻烦。 太阳甫一落山,绿踪城内各处大大小小的灯笼便挂了起来。 居民区由守城士兵看守着,那些身着墨绿铠甲的卫兵一个个英姿挺拔,手持长枪,若非城内百姓,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滋事扰民。 而商业区则高挂着各色的灯笼,因商铺实在太多,修真者们一时也顾不得看哪家招牌,为了你我方便,绿踪城内便定有如下规矩:门牌下挂红色灯火的则代表贩卖法器,绿色灯火是天材地宝,蓝色灯火是灵丹妙药,黄色灯火则是纸符玉符,而散杂货则统一是紫色。 今年虽然有许多负责拉运兽车的默豺神秘失踪,但前来绿踪城的修者仍旧不少,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在街上,四方口音汇聚,有时候光是因为语言不通就能斗起法来,被维持治安的士兵强行拖走。 入乡随俗,莫雨桐拓了一身绿踪城常见的外观穿了起来,一件墨绿色的碎花短褂,一条深棕色还不及脚踝处的九分裤,头上因要与普通百姓区别开并没有裹上头巾,只是像平日里那样扎了个马尾垂落在脑后,很是清爽俊朗,引得过路的女子纷纷回首,对着他笑嘻嘻的。 莫雨桐把玩着花恋流年,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身上的衣料很薄,夏至夜的晚风轻轻一吹便有极为凉爽的感觉,但穿惯了破军和定国同模的纵横,这些布料倒还算是多的了。 毒哥举止十分高调,他逛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此刻正掂量着一块精雕细琢,绘有威力不小的阵法的符箓,跟店家讲着价。 莫雨桐朗声道:“这玉符怎么卖?” 店家也是个修者,长相平凡,一字眉,操着一口西北的口音,说话有些结巴,“纹火符,厉、厉害,三个白、白色清石。” 莫雨桐想了想,这个价格还算合适倒是可以买下。 他手头没有多余的五行石,一身十足十的洞洞装,巧的是这些绘有五行阵法的玉符貌似可以拿来替代精炼的五彩石,这就相当于……满大街站着的全是曾鑫。 虽然这一身装备只有花恋流年值得插个石头,精练一下,但总归有备无患。 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了白色清石递给那修者,接过纹火符,笑道:“多谢了。” 他刚走,身后就有人跟那修者小声道:“你运气可真好啊,哪有人在夏至夜不讲价的啊。” 修者嘿嘿笑了几声,这会儿倒不结巴了,“那人是冤大头,前几日赢了域主试炼,这会儿估计高兴着呢。” 几不可闻的冷笑声响起,莫雨桐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身后,转了一圈花恋流年,托在肘间便继续向前走着。 “莫真人,莫真人……” 走了几步,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响起,莫雨桐回身一看,“阿汉?” 气喘吁吁的阿汉喘了几口气,这才将跑得通红的面色压下去少许,他头上裹了一圈绿色的头巾,嬉笑道:“真巧!” 莫雨桐道:“是挺巧,话说这里你比较熟悉,带我四处逛逛吧。” 阿汉见莫雨桐主动邀约,自然十分乐得尽地主之谊,拍着胸脯道:“好啊!你想去哪儿?” 莫雨桐微笑道:“哪里热闹去哪里。” 阿汉冲他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道:“我知道有条特别热闹的街道,想不想去?” 莫雨桐点了点头。 阿汉忙引了路,带他穿过人群,却是插入了一条主商业街道的小巷子当中。 拐过那道不太明显的,乍一眼看过去像是死路的巷子,莫雨桐顿时眼前一亮。 这里竟是比主干道还要热闹! 他们早就料到,端木瀚宇会派人来跟踪他与连耀真人,关注他二人的行动,连耀真人虽然有法摆平他们,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此一来,他便要负责吸引这些人的视线,只留连耀真人在域主府,那里这些人进不去,等到了热闹的地方,他再将其摆脱即是。 本来那条街人已经够乱够多的了,可那些人偏偏跟苍蝇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现下,到了这条街想必就容易了些。 阿汉见莫雨桐眼中闪过了一丝异彩,误以为他十分喜欢这里的热闹,忙邀功道:“去年夏至夜大雨我匆匆忙忙偶然间撞进了这里,才知道你们那里真正厉害的修者都是在这里交易的。” 莫雨桐颔首,再看去的时候,果然如阿汉所说,这条街上的修者修为都不低,最差也有了金丹期的修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他等级高。 如此一来,身后之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实在是妙极。 此街如同外面其他街道一样,门牌下都挂着各色灯笼,莫雨桐停在一家紫色灯笼的铺子门前,垂首看着摊子上的东西。 那人只用一块破布在地上摆了个摊位,玉石,符箓,灵丹和草药,零零碎碎的什么都有。莫雨桐一眼望见地上靠近他脚下摆着一个巧夺天工的小盒子,看起来颇为精巧。 那看店的修者闭着双目看似在入定,却在莫雨桐停在他摊位前的时候开口道:“这位真人可是要买这个盒子?” 莫雨桐怔了一下,道:“正是。” 那人并未睁眼,只将盒子推到莫雨桐身前,道:“这个盒子上了锁,若非是研习咒印术一脉的修者很少有对其感兴趣的。” 莫雨桐蹲下身拿起盒子,却没有端详盒子,反而看向卖家,细细一看这才发现那人虽修为极高,但可惜双目已瞎,周身清气已有涣散之象。 那人感受到莫雨桐的注视,平平淡淡地道:“我大限将至,未能修成元婴,只好将这周身宝物卖了换做清石,也能保我几日的活头。” 莫雨桐道:“抱歉。”说罢,自是不再看卖家老者,把玩起手中的盒子。 四四方方的盒子两手正巧能拖住,莫雨桐四下看了看,只在盒子底部发现了一个红色的阵法,并未看到有哪里上锁,再一想,暗道,是了,这里的锁并不仅仅局限于肉眼可见的锁,咒印符箓皆可给宝物上锁。 思及此,他便研究起那阵法来,竟是越看越眼熟,再要细想,却听那老者道:“这叫天工玲珑锁,可阻断一切清气,亦可防实物凿击,世上能解的人少之又少。日后你若是有何想封存的宝物,放在其中便十分安全。”他对莫雨桐举起了右手,五指张开,道,“我会解锁之法,这个数,我便将锁与解锁之法一齐给你。” 莫雨桐先拿出一枚白色的清气之石,老者顿了下随即摇了摇头,莫雨桐挑了眉,见老者虽然双目失明但对气息的感知分毫不差,大觉有趣,当下又拿出一枚绿色的清气之石。 老者这才点了点头。 阿汉惊呼一声,“这么贵?”再看老者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提防,“你该不是要幌的吧?” 老者冷笑道:“买卖一事,不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莫雨桐摆了摆手,示意阿汉不必再继续说下去。 五枚绿色的清气之石不算是一笔小数,可莫雨桐包裹里的二十几万金币一直没动,土豪自然是付得起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莫雨桐从老者那里接过了盒子和一张羊皮卷,在摊位上试了试,果然能将盒子打开。 盒子内只有一把碧绿的簪子,也没有雕刻什么,只是内部隐有一团浓郁的绿色不停盘绕着,毒哥看了看,没有察觉到什么清气流动,看这款式又像是女人用的东西,当下放回了箱子内,按照羊皮卷上的指示锁了起来又丢进了包裹。 “多谢。”对老者道了别,莫雨桐拉着还有些郁郁的阿汉走了过去。 阿汉跟在莫雨桐身后,嘀嘀咕咕地道:“五个绿色清石,真是贵死了。这都够我娶好几个媳妇的。” 莫雨桐闻言,忍俊不禁。 若只是一个普通的盒子的话,那五个绿色清石便是不值了,关键是,这个天工玲珑锁和锁住他在高脚楼里拿回来的那个箱子的咒印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既然是清冥大陆最后一个御蛊师心心念念,到底也不肯松手的宝物,一定不只五个绿色清石这个价钱。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西南处的夜空中炸开了一道绚烂的烟花,随即又有数道烟花腾空而起,在高悬的夜幕之中放射出道道霞光。 人群涌动起来,许多修者开始收拾摊位,准备离开。 阿汉顿时多云转晴,指着烟花欢喜地道:“莫真人,你看!” 莫雨桐抬首望去,眼中光华流转,问道:“怎么会突然放起了烟花?” 阿汉十分自豪地挺起了胸膛,道:“神树要显灵了!”说罢,拉了莫雨桐的胳膊就要将他往那里带,“我们快些过去,没准还能抢个好位置。” 莫雨桐挣开了阿汉钳住他手腕的手,道:“我想先方便一下,待会儿人挤人的,多不方便。” 阿汉恍然大悟,道:“那你跟我来,那条巷子里有可以解手的地方。” 人潮涌动,莫雨桐与阿汉逆着人潮向内挤着,阿汉本就单纯热心,莫雨桐对他又有救命之恩,自己又早拍着胸脯要尽地主之谊,当下一边嚷嚷着让一让,一边带着莫雨桐往里面挤。 走到一个巷子口的时候才停下,莫雨桐道:“你且等我片刻。” 阿汉颔首道:“好啊。” 巷子口是一端封闭的,另一端有阿汉守着,方才因潮涌的人群,一直跟着莫雨桐的那几人稍稍被挤散了开来。 莫雨桐沉了眸子,走进巷子。 阿汉靠在墙壁上吹着口哨,等了一会儿后便见莫雨桐走了出来,忙急道:“好了?那我们就快些过去吧,我带你抄近路。” 莫雨桐微笑道:“好。” 阿汉拉住莫雨桐的手腕,疑惑地道:“咦?你的身子怎么变软了?” 莫雨桐也疑惑地道:“没有啊。” 阿汉啧了一声,见人越来越多也就顾不得其他,拉住莫雨桐就挤了进去。 烟花璀璨,照得整个西南边的天空如同白昼,也照亮了莫雨桐清俊温和的面容,那双眼睛却不如平日那边深邃有神,反而在瞳孔深处有些许呆滞。 正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时候。 *** 城主府内。 与绿踪城内各街巷上的场景浑然不同,城主府内安静异常,并未点燃一丝灯火,平日里往来伺候的下人尽数被宁采萍放了假,或回家歇息或跑到街上凑热闹去了。 然而每年这个时辰都是这幅样子,倒不会显得多蹊跷。 连耀盘膝坐在一方榻上,面前燃着一个三足小鼎,紫光与彩蝶在小鼎周围盘旋不去,一缕缕幽紫色的袅娜烟雾飘向连耀,在碰触连耀身体的时候被引入其内。 连耀呼吸平稳,扣着银质面具的面部线条俊朗,一双淡色的唇紧抿着,透着几分庄严而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平日里,连耀不作表情便是这样,清冷孤高的气质犹如冷月,让人不敢靠近。 倏地,连耀睁开了双眸,幽紫的瞳孔微微一沉,抬眸看向门口。 叮当一声,屋外的阵法被触动,漂浮于连耀身侧的苍云剑发出低低的清吟声。 连耀动也未动,仍旧保持着五心朝天的姿势,看向门口。 莫雨桐将兜帽摘了下来,一身绿踪城的装扮已经换成了他平日里穿的衣裳,进了屋后,他见连耀望向这边,眸色冷清,也不知情况如何了,问道:“真人,怎么样?” 连耀将他看了一圈才移开视线,淡淡道:“已准备妥当。” 莫雨桐道:“也不知凌易那里如何了。” 连耀道:“你已将端木府的视线尽数引开,端木瀚宇的注意力又会集中在神树之上,他应当是安全的。” 莫雨桐想了想,颔首道:“真人说的极是。” 在夏至日尚未到来之时,他们便开始散布谣言,将端木瀚宇所作所为添油加醋地宣扬了出去,虽是有打草惊蛇之嫌,但他们故意宣扬得有偏事实。 依照端木瀚宇的性格,端木瀚宇一定会自以为妖兽融合一事做得天衣无缝,而他听到的谣言虽然部分属实但又有些夸张,不安他当然会有,可却不会放在心上。 加之,端木瀚宇又断定他握着宁采萍的本源清气,而宁采萍又被插了凝魄针使不出多少清气,这神树选择的人自然会落在他的头上。 在利益面前,端木瀚宇自然会忽略一些他自以为“小”的漏洞。 凌易今晚便在吹风,通过翠羽与鸟口交流将端木的恶行再次宣扬出去。 然而,对于他们来说,这未尝不是在赌。 赌端木瀚宇沉不住气,赌他不愿意再看到秘境已毁的情况下再忍气吞声地多待几年。 连耀从榻上站起身,稍稍掸了下衣摆,那身蓝色的长袍不起一丝褶皱,莫雨桐忽然揽过连耀的脖子,扑在连耀的身上,连耀眼神一变,身子蓦地变得僵直,他的手颤抖了一下,扶住莫雨桐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莫雨桐温暖的指尖划过连耀冰凉的脖子,随即又将他放开,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无妨,只是刚才在外面转了一圈太过吵闹有些头晕罢了。那些人盯得紧,借用你造的替身逃离了监视可真不容易。” 门外又有铃铛的声音响起,连耀和莫雨桐抬头去看,是一身华衣的宁采萍走了过来,为了今日的盛典,她稍稍画了些妆,额头描了一朵菱形的花瓣,给平日里端庄严肃的面容添了几丝属于女人的妩媚。 莫雨桐与连耀两人都在房内,她便随意在另一侧软榻上坐了下来,道:“麻烦二位了。” “哪里,是域主要受苦了。”莫雨桐从包裹里拿出凝魄针,见宁采萍拨下衣领,露出白皙的后颈,这才捏着针尖带红的凝魄针走了过去,对准穴位扎了进去。 宁采萍闷哼一声,周身刻意散发出来的缭绕清气顿时消失,她大口喘息了片刻,方摆摆手,道:“无妨。” 莫雨桐见针身彻底消失在宁采萍的后颈,才道:“只需忍得这一晚,等事件一了,我就域主将凝魄针解开。” “劳烦了。” 轰的一声,又是烟花爆炸开来。 这次却比先前的更要绚丽,宁采萍忍着后颈的疼痛站起身,面色恢复域主的严肃冷漠,对两人道:“是时候了。” 她端庄地走出屋内,身后跟着换了仆从装扮的莫雨桐和连耀,三人一起向着域主府的最高处行去。 域主府所在之处,离着神树极近,站在此处平台之上,莫雨桐一个蹑云便可蹿到神树的一个枝干上。 此时此刻,万家灯火俱都熄灭,唯有神树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随着时间的推移,漫天星斗逐渐变暗,而从神树上不断地散发出来一些莹蓝色的光点,笼罩了整片夜色,将窗外晃得一片明亮,好似一汪瓦蓝瓦蓝的湖水。 莫雨桐暗自惊叹,只觉着清冥大陆浩瀚无垠,真是无奇不有。 连耀正站在他的身侧,对他沉声道:“这些清气凝晶大抵便是自那处秘境中散发出来的。”呼吸近在咫尺。 莫雨桐心神一晃,耳根子被连耀温热的呼吸扑得红通通的,他低低一咳,道:“真不知那处秘境是什么地方,居然会有神树的树根,而外界却很难通进去,不然我们也不用如此麻烦了。” 连耀低低一笑,道:“那是冰皇手杖所化,想必千万年来也会影响周遭的空间。神明的事情,你我哪里懂得。” 神树周围已经有修者开始收集神树散发出来的清气,他们手中持着各式宝器,不停高低飞掠着,有的成功有些失败,有的甚至一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好不热闹。 莫雨桐随性一瞟,却正巧望见那日卖给他可记录声音的人偶的小贩手舞足蹈生意好得不得了。 想着那人偶至今还在自己包裹里躺着,没来得及送给连耀,莫雨桐心道,等此次事了便将其送给连耀。 只是,此时心境已不复当初,他是不是应该尝试在人偶里面多问一句,真人对他的想法呢? 宁采萍上前一步,道:“诸位。” 因受了凝魄针所限,她的声音并不似往年般浑厚,全凭一侧维持治安的铁甲卫兵敲锣击鼓才让人群镇定下来。 宁采萍忍了疼痛,扬声道:“今日是夏至夜,亦是我南域神树择选域主的大日子,诸位虽是为了宝物术法而来,但也请诸位能给本尊几分薄面,静候神树完成仪式。” 这些自然是客套话,胆敢闹事的,当场就会被清理出去,且百年内不得踏入南域一步。 宁采萍说完自是无人敢反对。 周遭一片寂静,连平日里聒噪的虫鸣也失去了声音。 神树倏地爆出一阵惊人的光华,像是喷出了泉水一般,汹涌的蓝芒如潮水般从神树的周围涌出,莫雨桐的眼前被晃得一片迷离,炫目的蓝色几乎遮蔽了眼前的景象。 莫雨桐从指缝间能勉强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道圆形光盘从那树根处升了起来,在刺目的寒芒当中越升越高,待到了与此处平台差不多平齐之处蓦地止了上升的趋势。 莫雨桐见那光圈凝在那里并不动弹,疑道:“这是?” 宁采萍望着那团光盘,双手交错搭在两侧肩膀上,微微垂下头,答道:“神树的旨意。” 说罢,凡是绿踪城人皆开始吟唱一种神秘而又古老的曲调。那一瞬间,莫雨桐仿佛回到了千万年前的古城,周遭绿林缭绕,却又密布瘴气,蛇蝎虫蚁爬满一地,唯有以神树为中心的一带兴建了繁盛的城池。 身着碎花短褂的男男女女聚拢在一起,以双手合拢,虔诚而又谦卑的姿态匍匐在神树之下,感受着神树降予他们的每一处恩泽。 古朴的曲调在耳侧鸣响着,莫雨桐甚至能感受到体内清气的躁动,那是一种极为规律的躁动,就像是感受到号召,遵从了本能在随着乐律舞动一样。 在这神秘的曲调当中,那圈蓝色的圆盘再次转动起来,这次却是从树身上剥离下来,碎裂成东西南北四块,漂浮在树身外侧后又合二为一,逐渐凝成一个晶亮的凝核。 宁采萍扬起线条优美的脖颈,端庄的仪容望向那个凝核。 “开始了。”连耀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雨桐的双目早就适应了这光华,在连耀说完这句话之后眨也不眨地看向那个凝核。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那个凝核。 它所降落之处就代表着神树的旨意,只有凝核自主选择融入的身体才是真正的南域之主。 凝核在空中颤抖了一下,逐渐倾斜向宁采萍所在的位置,莫雨桐忙道:“宁域主。” 宁采萍颔首,忙压低了气息,将本就被凝魄针封锁住的清气更加压了下来,只留一缕细微的清气在经脉间游走。 凝核止住了倾斜的姿态,倏地化作一道蓝芒射向某一方向。 光华迸射! “不可能!”夏侯家主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看向凝核所落之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心知自己的举止太过唐突了,忙又狠狠地握住椅子的扶手落座下来。 “家主?”夏侯宇身边的一个中年修者捋了捋长须,疑惑道,“几百年了,神树怎会选择他?” 夏侯宇眉头皱紧,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此中恐怕有诈。” 宁清雪瞧着这异常的景象,瞪大了眼睛,对一旁坐在椅子上的老者,道:“爷爷,难道流言说的是真的?端木太爷爷真的利用妖兽所以才跟神树这么亲近?” 宁老头年岁不小,但双目灼灼如同雄狮,“莫要胡言乱语,且先看下去。” 人群中皆是一片惊叹,俱是没想到今年的域主之选居然不再是宁采萍。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习惯了宁采萍的治理,习惯了她的赋税,这一下子换了人就颇有些慌乱。 “这可如何是好?” “你可看清了神树选得是谁?” “这怎么能看得清?” “啊,那要怎么办?” …… “看清了!”混乱中,有人叫道,“是端木家主!” 人群一片安静。 在蓝芒之中,端木瀚宇被托着一路升腾到了神树之间,他一身玄黑长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宛如神祗降临一般,神圣而高不可攀。 火红的长发和胡须在夜色中炽烈燃烧着,仿佛在昭示着一个新的时代的来临。 端木瀚宇将得意的笑容敛了下去,反而换做一副吃惊的样子:“在下惭愧,万万没想到,今日神树择选域主之人会是在下。” 一众仍是没有反应,似是都在凝神权衡,若是端木瀚宇坐上域主之位,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损失。 端木瀚宇见无反对之声便趁机扬声道:“老夫有此机会,全凭神树所选。”他刻意将此事归结于神树的旨意,“日后老夫……本尊定然尽全力,维护南域安全……” “啪!” 端木瀚宇话未说完,便有一声鞭响划破夜空,原本开始窃窃私语的人群又安静下来,仰头怔怔地看着映照在端木瀚宇背后的画面。 那是从神树上飞出的细小清气光点汇聚而成的画面。 画面里,端木瀚宇正以一个高位者的姿态端坐在主位之上,手里摩挲着绘有绿松图的茶杯,看着手下府卫狠狠地鞭打着默豺,将默豺们逼至绝境,再抽出它们的本源清气。 随之而来的,又是端木瀚宇如何将本源清气与自家侍卫儿孙融合在一起,制造出了非人非兽的怪物。 再后来,甚至连他如何命人在那处秘境之中逼得宁采萍心神俱疲的画面都一一曝光了出来。 端木瀚宇在人群怔愣的眼神中,疑惑地回头去看,待看到眼前的画面时骇得目眦欲裂,太阳穴鼓胀出来,随即发了狠地运起烈阳功,欲将那些清气微粒打散,可那些清气光点多如牛毛,一盘沙子岂是蛮力能够打散的? 饶是他如何发疯也不能阻止那些画面继续下去,直到所有人都将他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 突如起来的画面并不在莫雨桐与连耀的估计之内,两人对望一眼,只觉着如今的场面虽然混乱但对他们却十分有利。 莫雨桐忙对连耀道:“真人,现在动手吧。” 连耀也有此想法,与莫雨桐达成一致后便单手掐诀,紫眸中异彩连连,苍云剑不停在空中翻舞着,配合着连耀的口诀冰蓝色的寒芒闪闪烁烁。 “岑”的一声,苍云剑爆出震耳欲聋的清吟,状似疯癫的端木瀚宇身形一滞,忽然猛地噗出一口血来,直直坠落在地。 若非燕青反应及时,上前将端木瀚宇接住,这一摔定然不轻! 只见端木瀚宇抽搐了片刻,被体内混乱的清气搅得肺腑之内好似有根钢刀在刮挠着他的内脏,难受之极。就在他痛苦得几乎要吼叫出来的时候,面颊上渐渐生出了兽纹。 一缕又一缕的红棕色毛皮生了出来,四肢胀大,不过片刻,便有一手一足完全变了模样。 端木瀚宇的右手手掌大如磐石,与熊掌无异,而显露出兽态的右脚也布满了有力的筋肉,虽覆着一层红棕色的毛皮,仍是散发出生猛危险的气息。 他正跌在众人中央,这副样子叫周遭人群尽数看了去,等稍稍恢复意识清醒过来,再一睁眼看到满目惊惶的人群,当下脑内轰然,顿生绝望的恐惧。 糟了! 他猛地坐起身,想要将周身兽态敛回去,却不知怎么,经脉内横亘着一丝清气淤塞了他自身的清气流动,端木瀚宇闷哼一声,想要强制将其冲破,却未料反噬更大,当下又是吐出一口血。 那丝本源清气自然是连耀的。 端木瀚宇虽是被这丝清气搅得不得安宁,连耀亦不好过。 宁采萍的那丝本源清气已差不多被耗尽了,连耀只得通过异术操纵着自己的本源清气强迫端木瀚宇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兽态。 此番情况一出,自是证实了他们刻意传播出去的谣言,再加上凌易从端木府内偷偷查到了一些残留痕迹,虽然不能定下端木瀚宇谋害宁采萍一案的罪行,却能定下他抽取妖兽本源清气与己融合的逆天罪行。 思及此,连耀抿了唇,剑眉蹙紧,与端木瀚宇做着拔河。 两人皆是元婴期,若是论境界,连耀还稍逊端木瀚宇一筹,但连耀生长在三清教,学得都是纯正的修行之法,体内清气纯净无垢,根基稳实,而端木瀚宇本就因融合妖兽,体内清气污浊不堪,而元婴期又是强撑出来的,虽是修成了元婴小人,但小人先天不足,哪里是连耀的对手。 这一来二去的拔河,端木瀚宇很快就败下阵来。 他大口喘息几声,见事情败露,也不收敛兽态,干脆在燕青的搀扶下站起身,冷冷地仰首,将声音送到了宁采萍耳中:“你这是何意?” 周遭人群早已散了个干净,平民百姓自然惧怕,寻常修者则不愿惹上一身腥,挑了个安全的地方看热闹。 莫雨桐方将凝魄针从宁采萍颈后取出,宁采萍此刻还有些虚弱,只得接着翠羽传话,“这事还要问端木家主。都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端木家主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神树现象已示,端木家主有何话可说?” 此时事情已定,无论是从神树中映出的图案还是端木瀚宇此刻自身的状态都已经无力再进行辩驳。 先前他口口声声说“神树旨意”到了此时竟是在打自己的脸一样。 端木瀚宇虽是万分恼怒但也无计可施,眼下只望能求得一条活路,他沉了眸子,心中暗暗计较一番,道:“此中怕是还有误会。” 宁采萍冷笑:“还有什么误会?” 端木瀚宇沉了脸,倏地一把抓起燕青向着人群中丢了过去,燕青与他配合无间,早已知端木瀚宇所想,他从虚空中抓出一把火红长枪,就地一扫,罡风横扫出去,竟是将一路上的物体全都掀飞了出去,端木瀚宇抓住机会猛地一掌击向地面,身子借力腾空而起,双足化作巨兽的后腿,迅猛有力地向着破口奔突而出。 突然,他眼前一黑,竟是有什么东西拦在面前,端木瀚宇一蹙眉头那看似笨重的身体居然格外灵活,只一扭身便从拦在眼前的巨物之前躲了开来,也不硬拼,仍是向着前方拔足逃窜。 叮叮叮地几声,有硬物撞击在地面上,彻底拦住了端木瀚宇的去路。 鹰啼声响起,端木瀚宇喘着粗气,沉着双狠厉的眸子看向来者。 来者一共有三,左二右一。 左边的还是副少年人的姿容,身后跟着一只体型庞大的雄蜂,手持长戟,正是夏侯氏的年轻家主夏侯宇,他身后则立着一袭黑色绸缎长衫,蓄着黑色长须的夏侯伯,一只姿容挺拔的山鹰正立在夏侯伯的肩上。 而右侧则是宁家的家主,老人精神矍铄,威压四散,也是极不好说话之主。 宁家家主道:“端木家主,话还未说完,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端木瀚宇阴鸷地扫了一眼几人,道:“凭你们拦不住我。”说罢一掌横扫出去,声势排山倒海,携卷着海潮般的清气向几人袭来。 三人也未料到端木瀚宇竟是如此破罐子破摔,狼狈避开,即便有妖兽护身,也受了些轻伤。 近些年来,端木家渐有独大之势,他们两家自是不愿看到端木瀚宇一方坐大,而此时,端木瀚宇自露马脚,自然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削弱端木家的实力。 只是…… 两方心知肚明,以他们的本事还拿不下端木瀚宇的。 这几人当中,自是端木瀚宇技高一筹,若是强攻之下,即便是呈围剿之势,怕也是拦不住端木瀚宇,更别说再加上一个燕青。 燕青对端木瀚宇一直忠守,虽然没有融合妖兽本源清气,但却从未背弃过端木瀚宇,此时此刻更是与端木瀚宇并肩,与两家相斗。 双方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 而域主府中,连耀却蹙紧了眉头,不太对劲。 莫雨桐察觉到连耀的异样,忙问道:“真人,你身体如何了?那丝本源清气若是再不收回可是有碍?” 连耀的眉头几乎打成了一个结,听莫雨桐问此,略微放松了些,摆了摆手,道:“确实有碍,不过眼下尚可。”他一把握住漂浮在空中的苍云剑,凭空一抛,身子一轻落在苍云剑剑身之上,长剑一声清吟,化作一道蓝芒向着激斗之处俯冲而下。 而此时,端木瀚宇两拳挥出竟是将夏侯氏与宁氏的两位宗主击飞出去,骇得他们门下弟子忙奔上前给二人看治。 谁也没料到,端木瀚宇的实力居然如此强劲! 端木瀚宇冷笑着看着一地的残骸,直起身子,冷冷扫视众人一眼,竟是要大摇大摆地离开。 刹那间,青光电舞,苍云剑竟是呈大开大合之势纵劈而下,仿若长刀一般,在地面上斩开一道深邃的沟壑。 险陷避开沟壑的端木瀚宇满面狼藉,就连束好的发冠也滚落在地,火红的乱发披散下来,极为狼狈地看着来人。 连耀单手持剑,青蓝色剑芒闪烁,无数道细小的剑意在其身体周围缭绕不去。 此刻,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修为,只想着能今早结束这场争斗,将本源清气收回。 端木瀚宇一手撑着地面,双腿用力,野熊似的强壮身体站在连耀身前,俯瞰着连耀,强压下内心的不安,冷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岑地一声,苍云剑表层的伪装尽数剥落,原本缠绕在剑身的白影渐渐散去,露出原貌。 端木瀚宇瞳孔猛地一缩,浑厚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苍、苍云剑……连耀。” 他倏地冷了脸,一握拳头,即便是那个年轻的元婴修者连耀那又怎样?清冥大陆的元婴修者也足有数十人,一个小小的连耀又算得了什么? 端木瀚宇沉声道:“我从未与你为难,你又何必要拦住我,宁采萍答应你的,我自是也可加倍许诺。” 连耀抿唇不答,只用幽紫的眸子冷冷地望着端木瀚宇。 端木瀚宇身子一颤,竟是被这眼神骇住了,若说气势,连耀完全有那些五百余岁元婴老怪物的气势,可偏偏眼前的青年容貌如此超凡脱尘。 是他大意了! 端木瀚宇闭了闭眼,道:“宁采萍身上的凝魄针还未解开,若是你……” 连耀冷声截断:“不必了。” 端木瀚宇蹙了眉头,“怎么……”话未说出口,他倒退一步,比之前得知连耀身份还要惊讶,“不可能接得开!” 连耀面色沉着,苍云剑又是一声剑鸣。 端木瀚宇见状,忙仰首,一双赤红的双眸似是从眼眶中调出来,他急得怒吼:“轩儿!!莫要出手!!!” 砰得一声,一个人影从域主府中坠落下来,连耀只望了一眼便将视线从那人身上移开,反而仰首看着站在域主府高台之上的青年。 清冷月光之下,那人洒落了一头的月华,正站在栏杆之上,面色冷淡如水,目光沉着,横着一柄精巧的笛子,呜呜吹奏着,一青一黄两条灵蛇盘旋其左右,威严如天神降临。 连耀心中一颤,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将目光移开。 那人带给他的惊讶真是越来越多了。 端木瀚宇见端木轩也折损在对方手中便知自己半分退路也无,竟是忽然仰头大笑,被身体撑碎了的破烂衣衫随风摇摆着,无比凄凉。 “哈哈哈哈,也罢也罢。落得个如今的境地,是老夫的造化!!”笑罢,他定住视线,看向一袭华衣,从头到尾甚至没有出过手的宁采萍,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与嫉妒,“宁采萍!收下老夫的贺礼吧!” 莫雨桐心中猛地一紧,暗觉不妙,竟是运起轻功,毫不顾忌的从数十丈的高台上跃了下来,跳向连耀的方向。 而此时,在端木瀚宇发了疯的狂笑之后,在众人都尚且反应不及的时候,周身猛地炸裂开来,带起浓郁的腥风血雨席卷向四面八方。 连耀就站在端木瀚宇极近的地方,当那股滔天的罡风席卷过来的时候,竟是将他的护体清气都震碎了,而他又有一丝本源清气在端木瀚宇的经脉之内,此番端木瀚宇自爆经脉,自是将那抹清气震散开来。 连耀深吸一口气,将本源清气凝聚逼至一处,汇入丹田之内,与元婴小人融为一体。 此番劫难,他的肉体损毁已是躲不过了,只盼着能让元婴逃过一劫……周身修为虽是废了大半,但好在……还有一条命可活。 他苦笑着摇头,果真如那人所说,他太过托大了。 猩红的血光掩盖住了天地,整个眼前都是一片血淋淋的红色。 连耀微微闭上双眼,在那股劲风将他身子吹飞,后背狠狠地撞击在地面上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睛。 背后残留的疼痛犹在,可他却像从未受过伤一般,周身甚至连一处伤口也无。 只是那脉本源清气却是彻底地丢失了,然而除此之外,别无损毁。 怎会如此? 闷哼声响起,连耀抬首一看,废墟碎瓦之间,一个脸色苍白的三岁小童正藏在一堆衣物里面,皱着张胖嘟嘟的包子脸,显然疼极了。 莫雨桐嘟囔着,这生死蛊,耗损他的气血也就罢了,怎么痛觉也会传过来。 承担一切伤害什么的真是坑爹啊…… ☆、85·无凌易,不知情。 莫雨桐趴在尘埃之间,拍了拍被震得有些发晕的脑袋,小胖手在脸上一蹭,擦出了脏兮兮的一道污痕。 撑着地面,两条胖乎乎的小短腿抖了抖想要站起来,忽然身子一轻,被连耀从地上捞起,抱坐在怀里。再一抬头,小毒哥便对上一双幽深的紫眸,其中酝酿的复杂情绪就像是一汪深潭,叫他心向往之却又不敢靠近,生怕伤了自己。 连耀绷紧的唇略微松动,淡色的唇微微翻动着,“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 莫雨桐怔了怔,笑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真人。” 连耀抱住他的手紧了紧,逼问道:“什么蛊?” 莫雨桐闷哼一声,声音软糯,极为脆弱地道:“是……生死蛊。” 连耀蹙眉:“生死蛊?” 莫雨桐道:“嗯。通过生死蛊,我可以为你承担一切伤害。” 沉默。 连耀默默地看着莫雨桐,将他的身子揽入怀中,“何必如此。” 即便衣衫之下的身体十分冰冷,莫雨桐仍是渴望地靠近了连耀,道:“我体质特殊,只能重伤,重伤之后即可通过变成幼童体型来恢复清气,是怎样都死不成的。而你,却不同。” 连耀正欲再说什么,却被莫雨桐打断,“即便你可以舍弃肉身,将元婴放出来再谋出路,可那毕竟需得多番条件才可达到如今的修为,再凝肉身的艰辛,我知晓。” 连耀又是一阵沉默,忽然在莫雨桐耳边轻叹口气,他扶住莫雨桐的后背,缓缓走向域主府。 “连耀欠你一命。” 莫雨桐在连耀身上动了动,挪了个方便说话的姿势,微微一笑,露出两个不易察觉的浅浅酒窝:“既然如此,我只愿真人能真正将我放在心上,多看着我。” 连耀心中一颤,一丝从未体会过的滋味蔓延上来,他敲了敲小毒哥的脑袋,紫眸光华流转,轻声道:“好,我允你。” 蓦地,连耀止了步子,身侧苍云剑一声清吟,他猛地回首,蓝袍下摆随风而动。 “喵呜——” 猫叫声划破夜色,周遭已有灯火点燃起来,莫雨桐被连耀抱在怀中,看着来人。 端木轩。 蹙了眉头,莫雨桐看向先前被他一击击落地面的人,那一击出手速度太快,他虽本就察觉气息有些不对却没来得及多想,现在看来,他击飞的那人分明是端木雷。 这两人怎么会换了身份? 莫雨桐暗自提防着端木轩的动作,他紧紧抓住连耀的衣襟,连耀感受到怀中小家伙的紧张,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无妨。” 踏前一步,苍云剑清啸一声,层层浩然剑气向外推进,地面有刮起一层薄薄的烟尘,周遭数十丈内皆是一片凝滞紧张,被煌煌剑意所覆盖着。 一个如此强大,在端木瀚宇自毁修为的情况下也未曾有半点损伤的元婴期修者,若想拿下一个端木轩自然不成问题。 谁料到,端木轩居然跪了下来,垂着哀伤的眸子,冲着宁采萍所在的方向叩首,压抑着悲伤,道:“域主大人,太爷爷所犯之事有违伦常,罪不可恕,端木轩也是从犯之一,但此事与雷哥哥毫无干系,望域主大人能看见端木家几年功业的情面上,饶过他。” 身边一只羽毛齐整鲜亮的飞鸟落下,宁采萍从翠羽爪下跳至地面,看向端木轩。 她的神情冷漠而又高傲,看向端木轩的时候又带了一丝怜悯。 此刻的端木轩已经将原本的伪装褪去,不再是那个瘦若干柴的可怜少年,反而是用真正的面貌面对着诸人或疑问或指责或轻蔑的视线。 宁采萍忽然弯下腰,将端木轩扶起,望着他毫无遮掩的俊秀面容,道:“端木家还剩下谁?” 端木轩咬了咬牙,道:“唯留我与雷哥哥二人。” 宁采萍叹了口气,抚了抚端木轩的脸庞,道:“为何不劝阻端木瀚宇?” 端木轩沉默片刻,道:“虽是与太爷爷不同,但端木轩也有野心。” 宁采萍又是一声叹息,松开手。 她的随身侍卫已将端木雷扶起,端木雷从空中坠落,浑身骨头断裂了不少,若不是练了《烈阳功》哪里还能残留这一口气。 宁采萍一甩袖子,脸色骤然一厉,扬声宣布,其声朗朗,清透无比:“元夕历一五零年,端木瀚宇于神树前作乱,被如微阁弟子莫雨桐与三清教真人连耀联手击败,自裂而死。本尊怜其太孙端木轩与端木雷年幼,不忍杀之,特命除端木府三大世家之位,革其一切福利!” 夏至夜的最后一炮烟花打响,绚丽的明蓝色划破了漆黑的夜空,各地的喧嚣声再次响起,东西两市依旧是热闹非凡。 辅佐端木瀚宇篡夺域主之位的端木家臣也被宁采萍的亲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干净。 这场作乱以近乎于不动声色的形式结束了,无伤一兵一卒,稳坐域主之位的人仍旧是宁采萍。 *** 变成奶娃娃的莫雨桐穿着一身绿色的褂子,坐在床上,瞪着大眼与凌易对视。 凌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戳了戳莫雨桐的脸蛋,道:“再次看见莫师弟这副样子,真是有趣。” 莫雨桐无奈地摇了摇头,“凌易师兄说笑了。” 凌易拨了块糖塞到莫雨桐嘴边,莫雨桐嘴角抽了抽,给面子的一口吞下,麦芽糖在口中化开,甜丝丝的。 饶是他平日里并不怎么喜欢甜食,此刻吃起来却诡异地觉着……其实也蛮好吃的…… 连耀将凌易手中的糖罐子拿走,一转身塞进了空间戒指当中,淡淡地瞟了一眼怔住了的凌易,又看向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的小毒哥,道:“小心牙疼。” 凌易悻悻地将手收回,叹道:“看不出来,原来连耀真人如此会照顾孩子。” 连耀身子一僵,嘴唇抿得弧度似是更紧了。 莫雨桐顿时忍俊不禁。 “对了。”凌易忽然惊叫道,“险些忘了正事。”他从空间法器之中变出几本秘籍,交给莫雨桐,道,“这些都是蛊术秘籍,是梵廉师叔托我带给你的,你且看看。” 莫雨桐拿过去,那些书都有他胳膊肘那样长了,捧起来都能盖住整张脸,连耀见他读起来不方便,干脆坐过去将莫雨桐抱在怀里,放在腿上,自己捧着书,让小毒哥看。 莫雨桐翻了翻书页,一路看下去,那些字迹十分眼熟,有阅读功能在身,所记内容尽数传入脑海,翻到末尾的时候,梵廉送给他的这基本秘籍竟然都变成了技能辅助秘籍。 蝎心蛇影百足等增加一定程度的伤害。 小毒哥眼前一亮,如狼似虎地翻完了这些书,心里暗暗感慨,果然送秘籍的师傅才是好师傅。 莫雨桐心满意足地看完,顺手拉了拉连耀的袖子,摊开小手,连耀怔了一下,随即十分懂行的拈了一块麦芽糖塞到了莫雨桐口中。 小毒哥裹了裹糖,拍了拍连耀的胳膊,道:“真人,我已看完了。” 连耀眼中划过一抹惊讶,道:“全部领会?” 莫雨桐正准备点头,可又怕如此吓到连耀,只道:“记是记住了。” 连耀随性地翻看着书的内容,竟是比他所读那些术法还要艰涩,当下眯了眸子,淡淡地道:“竟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待翻到末尾处,连耀指尖一顿,声音沉了下来,“羯?” 莫雨桐疑惑地道:“羯?”顺着连耀的视线看过去,果真看到了一个朱笔标注的名字。 快速读完这么多本秘籍,涌入脑海的信息量太大,莫雨桐倒是忽略秘籍的作者。 竟是那个被称为清冥大陆上最后一位御蛊师的羯。 灵光一现,莫雨桐倏地从包裹里拿出当初在高脚楼里找到的那个盒子,将天工玲珑锁打开之后,躺在其内的只剩一封单薄的信。 凌易将信抽出,“这是什么?”展阅,“吾自出生起便与蛊虫为伴,苦修数十载,只为震世,却不曾料到,竟是一路坎坷,最终落得个邪修之名。当年一役,是吾误会了你,这些年来吾深受当年行的那穷凶极恶之举所困,夜不能寐。” 他顿了顿,有些羞愧地道:“好像是封信啊。” 莫雨桐笑道:“师兄念下去吧。” 凌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好。”他顺着念了下去,“……思及你所遇境界即将受阻,日后恐有危难,吾特炼此生死蛊,以保你平安。生、生死蛊?” 凌易惊讶地看向莫雨桐,“竟是生死蛊,我还以为生死蛊只在书中才有,这一生是万万看不见的,那、那生死蛊呢?”他望向盒子当中,其内空空如也。 连耀敛了眸子,道:“生死蛊有何特殊?” 凌易见不到生死蛊有些惋惜,又听到连耀问起这个问题,想起那蛊的神奇便叹了口气,道:“真人有所不知,我也是在书中看过。这生死蛊可逆转阴阳,施蛊人可为中蛊者承担所有伤害,即便命殒也在所不惜。然而这蛊术最神奇的是,那施蛊人需得对中蛊者怀有爱意,否则,这蛊只是与寻常虫类并无二致。” 连耀一怔,抿了抿唇,又道:“你方才说什么?” 屋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凌易没转过弯来,又道:“这蛊可以为……” “后面的。” 凌易蹙了眉头,看向莫雨桐,莫雨桐的脸早在凌易说完爱意两字的时候就一片通红,此番连耀竟是让凌易再重复一遍,他忙咳了咳,道:“这蛊好生神奇……”腰间一紧,竟是连耀紧紧地怀住了他。 “凌易真人,可否麻烦先出去稍候片刻。” 凌易古怪地看了连耀一眼,随即站起身,道:“无妨。”一边犹豫一边走出房门,暗自嘀咕,这连耀真人今日怎么如此不对劲。 凌易走后,连耀将莫雨桐翻了过来,让他面对自己。 他忽然摘了右眼上的面具,露出清俊冷傲的面容,将额头贴在小毒哥的额头上,沉声道:“你对我……可是有爱意?” 莫雨桐心跳如鼓,只觉着要被那两汪紫眸吸了进去,他咬了咬胖嘟嘟的嘴唇,道:“真人怕是还没听清楚,生死蛊的妙处在于……” 他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向连耀,“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 ☆、86·无赠送,不领地。 屋内一片寂静,当莫雨桐说完这段话之后,连耀并未立刻回应,依然抱着脸涨得通红的小毒哥,微沉着幽紫色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 莫雨桐心跳如鼓,小胖手紧紧拽住连耀的衣襟,嘴唇抿得死紧。 他从未如此紧张过,紧张到脑子里面一片嗡鸣,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从耳边褪去了,身体的每一处都在颤抖着,惶恐不安却又十分期待着。 他想要连耀一个回应,哪怕是一个轻轻的“嗯”也能将他带离这份紧张。 连耀抿了抿唇,靠近了莫雨桐,莫雨桐身子一紧,无法自抑地将身体绷得僵直。 冰凉的吻落了下来,额头触及到连耀如水一般清冷的双唇,莫雨桐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感觉到连耀揽住他的双臂紧了紧。 “我……并不清楚自己对你的心情。”他一手抱住小毒哥,让他稳稳地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感受到其中心脏跳动的节奏,与平日里浑然不同的节奏,连耀声音低沉地道:“虽然不懂,但是……我感觉我对你应是也有爱意。” 莫雨桐张了张嘴,他早已察觉到连耀待他与常人不同,但却未曾料到连耀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我对你应是也有爱意。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连耀真人你这是犯规啊。原以为这是条漫长的道路,但现如今看来…… 小毒哥勾了唇角,眉眼弯起,笑意在眼角荡漾开来,黑漆漆的眼眸里似是盛了水一般,“真人,我很开心。” 话音未落,连耀便将其打断,“早些也有许多女修同我表述心意,但我未曾有过现今的悸动。”他深吸了口气,冰凉的手掌握住莫雨桐的小胖手,“她们皆是容貌出众而又天赋异禀的女子,现如今,你以这副模样影响我的情绪,倒显得我十分……” 莫雨桐忍俊不禁,仔细一想,现下这个状况,他是个三岁孩子的外形,坐在连耀腿上,外人看来定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哪里能联想到两人此刻正在互诉心迹呢。 怪蜀黍和小正太什么的,这个组合真的不要太怪! 说到这里,莫雨桐心中一紧,扒住连耀的袖子,转头仰视着他,道:“你我皆为男子……这……” 连耀摇首道:“无妨,清冥大陆上有许多人都是同性结为道侣,修者并不讲究这些世俗之物,只要心意相通即可。” 莫雨桐此刻的心情稍有平复,他仗着孩子的身量,站在连耀的腿上,捧住连耀的脸,微微一笑,凑上前道:“连耀真人,你与我可有心意相通?” 连耀沉了眸子,其内似是酝酿着复杂的情绪,他正要说什么,却听见敲门的声音响起。 翠羽在外面轻声道:“莫真人,连耀真人,可否打搅一下?” 莫雨桐一转身,坐回连耀腿上,心满意足地靠在连耀怀里,应道:“进来吧。” 原想翠羽来找他们定是宁采萍有事吩咐,却没想到翠羽推开房门,进来的却是宁采萍。 宁采萍换了一身墨色长裙,裙摆点缀着火红的图纹,显得极为端庄妍丽,她见了莫雨桐与连耀微微颔首,道:“打搅了。” 连耀抱住莫雨桐起身,道:“哪里,宁域主请坐。” 宁采萍在桌边坐下,瞧了莫雨桐几眼,见到小毒哥脸颊红扑扑的,一双黑似葡萄的大眼眨了眨,心中软成一片,柔声道:“真是可人的娃娃,瞧着真叫人喜欢。” 她伸手要抱莫雨桐,小毒哥嘴角抽了抽,连耀轻声一笑,道:“宁域主来此,是有什么事情吗?” 宁采萍收回手,方才母爱泛滥一不小心失了仪态,此时想来也颇觉尴尬,她委婉地笑了笑,道:“确实有事。” 连耀:“何事?” 宁采萍脸色渐沉,气氛严肃起来,“今日来有三件事情。其一,端木府作乱一事,我另有后判,我将端木雷收做了弟子,放端木轩回去,继任端木府家主一位。” 莫雨桐不动声色地与连耀对视一眼,道:“他们二人之事,宁域主已经知晓了?” 宁采萍微微颔首:“大抵猜得出来。此事虽是我绿踪城之事,但因其中你们帮扶得太多,有些事情还需得告知你们。绿踪城三大世家相互牵制才能有如此繁盛的局面。端木府近年来有独大之势,我虽有心整治,却不能将其连根拔起,其中道理,你们如此聪慧,一定明白。” 莫雨桐点了点头,三足鼎立之势才是长久之道。 “还有另外两件事情呢?” “其二……”宁采萍看向莫雨桐,将他细细打量了一遍,眼神柔软得如同慈母一般,“我真的收你为徒,教导你御兽师一脉的术法,你可愿意?” 莫雨桐来此便是为了这个,“自然是愿意。” 宁采萍喜悦地笑了起来,眼角泛起皱纹,即便外貌仍旧年轻似三十余岁的女子,可宁采萍实际上足有四百余岁高龄了,岁月怎么肯饶过女人。 她是真心喜欢莫雨桐这个弟子,宠辱不惊,恬淡适意。 宁采萍抿了口茶水,“既然如此,那我便可以说第三件事情了。” 莫雨桐与连耀都在静声等着宁采萍的回答。 只见宁采萍将右手抬起,在空中一翻,掌心紫光缭绕,一个卷轴便凭空出现,她将卷轴轻轻一抛,一个长幅画卷现于眼前,浮漂到莫雨桐身前,随即又卷了起来一坠,落在莫雨桐腿上。 正是表里山河。 宁采萍道:“这表里山河是我年轻时候偶然得到的法宝,现今它既与你的本源清气连到了一起,我便将其赠与你。” “这……” 表里山河是南域秘宝之一,与宁采萍所用宝器琵琶并称为绿踪城两大护城法器,地位一向尊贵,若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一见表里山河便如同见到宁采萍其人一般。 如此贵重的东西,即便心中十分向往,莫雨桐也是不敢贸然接受的。 宁采萍知道他心中所想,摆了摆手,道:“无妨。我既收了你做弟子,你自然可以当之无愧地收下此物。表里山河可随心意所化,内里一草一木皆由你而成,你可以在其中创造一个自在的小世界,将你的妖兽豢养其中。” 莫雨桐犹豫了下便不再推辞,心道这自在小世界当真十分奇妙,真的如同内心所想的话…… 灵光一现,莫雨桐激动起来,忙握住表里山河,心念一动,开始在脑中一点一滴地回忆着游戏里的帮会领地。 一点一滴,细细地描绘出来。 甫一开始按照心念所想描绘起帮会领地的场景,莫雨桐便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极大的空间。 周遭一片黑暗,天与地都连成了一起,莫雨桐却仿佛能看到四周的情景,在他的眼中黑暗逐渐褪去,演变成了实际存在的山山水水。 入眼处的一张大红地毯,一直延伸到台阶之上,他记得总有队帮会铁卫会从这条路上走过。 两侧桃花缤纷,彩蝶飞舞,一派祥和。 走上高层台阶,两侧皆是穿着短打,绝壁不能拉近了看脸的女卫……在他走过的时候高呼“恭迎莫雨桐回帮”。 正堂里对称零散分布着一些矮桌,正中间高挂着聚义堂三个大字,两侧垂挂天下第一的帘子。 曾经他还特别猥琐地在这里照了好多照片……天下第一什么的…… 左侧是书阁,放着很多帮会秘籍,而右侧则是供奉着红面关二爷的供桌,然后是吃货的天堂帮会厨房,固定的时间辛大厨总是会做出很多好吃的饭菜。 如此一想,一个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胖厨子就出现在宽敞的厨房当中,他灵活地惦着手里的锅,见着莫雨桐后,将手在围裙上搓了搓,憨厚地笑道:“回家啦,想吃什么?” 其后还有农田、鱼池和牧场,当然少不了身为一只暴力毒哥割舍不下的木桩区…… 帮会领地的一切都在眼前具象化了,所有的一切都和游戏里的帮会领地一模一样,而这样的帮会领地是以表里山河的卷轴形式呈现在他的眼前,也就是说,他随时随地都可以通过表里山河进入到帮会领地当中,只要保证表里山河的安全。 在帮会领地当中,他可以种菜、钓鱼还有辛大厨神乎其技的厨艺。如果不是表里山河自成空间的话,那些精干的铁卫甚至可以成为他的助力。 其实,比起这些,莫雨桐倒是十分怀念帮会领地里的日子,坐在唱晚池旁,看着一注清泉从天而降,周遭微风吹拂,风车轻摇,说不出的闲适舒心。 莫雨桐心念一动,下一刻,竟是将御下的四只妖兽全都放了出来。 呱太噗通一声跳进了唱晚池,小小的身子却溅起了高高的浪花,而搅基蛇则东看看西看看,吓得一旁的小孩子呜哇乱跑,而才相处不久的风蜈则十分羞怯地站在一旁,待感受到环境的温馨之时忽然变作本体,爬到一侧的岸边晒起了肚皮。 就连野轨也蜷缩起来,将大大的尾巴盘在身前,惬意地躺了下来,不屑地冷哼一声,“不错,能造出这样的异界算是你有些眼光。” 呱太从水里爬了起来,体型竟是膨胀了起来,蹦了两蹦跳到风蜈身侧,呱得叫了一声,随即也蹲趴下来,闭眸小憩。 莫雨桐见状也伸了个懒腰,困意涌了上来,也找了处阳光微醺的地方,躺着歇息。 却没想到这一睡便是好几个时辰。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桌上已堆起了烛泪,烛火幽幽,外面已然天黑。 连耀正抱着他,单手撑颐,闭目小憩,墨黑长发垂落下来,拂在他的脸上。 莫雨桐呼吸一紧,喜悦的情绪充盈在胸膛,他往连耀怀里蹭了蹭,弯眉笑着心想,此番他与连耀二人可是已成情缘了? ☆、87·无变大,不双修。 莫雨桐甫一在连耀怀里动了动便听到头顶响起了低低的呻。吟,再回过头的时候,连耀已经睁开了幽紫的双眸,望着莫雨桐。 刚刚睡醒,瞳孔还有些涣散,连耀眨了眼睛,视线的焦点便定格在小毒哥胖嘟嘟的脸上。 “醒了?”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月光从一侧窗户洒了进来,月华落在连耀清俊的面容上,连耀捏了捏小毒哥的小胖脸,低笑道:“你可当真大胆,居然将一方域主丢在一旁,自己倒是睡德极香,难不成变成了三岁的小家伙,这贪吃嗜睡的习性也会跟过来?” 莫雨桐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道:“发现了个十分值得怀念的地方,一不小心就在那里睡着了。” 连耀沉吟片刻,道:“可是你在表里山河内营造的空间?” 莫雨桐承认道:“正是。” “下次也带我进去看看。” 莫雨桐欣然应允:“好。” 连耀把玩着小毒哥的小胖手,道:“此番容貌又要维持三日?” 莫雨桐颔首:“嗯,现今过去了一日,两日后便可恢复原状。” “那就好。”连耀将他抱了起来,一路走到一侧放着木盆毛巾的架子旁,指尖一转,从袖中飞出一个木葫芦,塞子自动打开,汩汩清泉从中流泻而出,倾倒在木盆中央。 连耀卷起毛巾给小毒哥擦了脸,又用杨柳枝沾了些盐巴给他刷了牙,这才抱回原位。 莫雨桐被他不太熟练的擦脸手法折腾得有些晕乎乎的,等缓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连耀正站在床前,背后便是月光,他正将湖蓝的外袍解开,缓缓脱下,折挂在手臂之上。 莫雨桐咽了口口水,呼吸也乱了节奏。 连耀将衣服搭在一旁,向莫雨桐走了过来,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勾唇一笑,待走到床边抬腿上了床时便开始脱起浅色的中衣。 毒哥更呆了:“真、真人……” 连耀见他小脸发红,整个人木然地坐在那里,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你在想什么?你现今不过是个三岁孩子而已。我虽觉着你这副容貌实在可爱,但终归却对真正的你更有几分兴趣,若是想要双修,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莫雨桐的脸更红了,他的小胖手攒成拳,凑在唇边奶声奶气地咳了咳,道:“你多虑了,夜深了,睡吧。” 视线不自在地落在别处,看着床边空空荡荡的桌子,莫雨桐怔了下,问道:“真人,我放在床头的那个箱子呢。” 连耀瞟了一眼那个位置,道:“宁域主将其带走了。” “嗯?为何?” 连耀答道:“那箱子里的生死蛊原本是羯赠予宁域主的。” 莫雨桐惊道:“这么说来,当年打败羯的那个女修正是宁域主?” 连耀颔首道:“正是。” 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是如此巧合,难怪羯会选择住在离宁采萍如此之近的地方,只是实在可惜,羯到死也未能将这亲手养育的生死蛊送到宁采萍手中。 而且还……呃,平白让他们用掉了。 想起那个吊脚小楼,莫雨桐问道:“真人,那处秘境究竟是什么地方?宁域主可有查出些什么?” 此事说来万分蹊跷,连耀也未曾参透其中的奥妙,只得摇首道:“不知,但那其中清气充沛,定是什么山水福地。大抵与须弥极境有异曲同工之妙。” 莫雨桐思忖了片刻,疑道:“莫非也与冰皇三目有关?” “应是无关。”连耀将莫雨桐放在自己身侧,只着了白色的亵衣躺下,侧过身子看着莫雨桐,“那三目我心中已大体有数,应该不是在此。那处空间的形成大抵与这神树有关。世人皆传这树是冰皇手杖所化,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再想起那日所见的景象,无数的清气粒子从树上涌现出来,绘成了那样的画面,莫雨桐沉吟道:“说起神树,我们那日所见的景象,好生奇怪,你我并没有准备那样的幻术。” “我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于冰皇,越是知道得多,他反而越会觉得迷茫,莫雨桐对其充满了好奇,但却又十分担心,因为这份好奇将他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知道的!”细小的声音响起,莫雨桐怔了下,看向放在枕头旁的花恋流年。 流年蹿到一朵花中央,撑着下巴笑嘻嘻地看向两人,“那是地灵在答谢你们,是它帮忙制造的幻象。” 莫雨桐瞧他一副先知的模样十分好笑,不禁逗弄道:“你如何得知?” 流年得意地道:“我们皆是灵体,自然能够互通意识,更何况,它还残留了一丝余念在我身体里呢。它还要我告诉你们,冰皇手杖的作用也在发挥出来,虽然并不像三目那样可怕,可迟早有一日也会颠倒乾坤。三目之力连耀真人知晓如何化解,它说你日后恐会心软,希望你能够斟酌清楚。” 连耀抿了唇,眸子一沉,神情竟是有些严肃,随即点了点头,道:“我已有打算。” 莫雨桐听得一头雾水,操着一口软糯的嗓音,不解地道:“你们在说什么?冰皇三目的化解之法?那究竟是什么?” 屋内安静下来,连耀拉了拉被子,盖住莫雨桐的小身子,低声道:“小家伙,你该休息了。” 莫雨桐嘴角抽了抽,老老实实地躺好,感受着连耀刻意运转清气发出的温暖气息。 他知道连耀不想继续冰皇三目的话题,可是此刻他真的是有些睡不着,一想到美梦成真,他就特别猥琐地怪兴奋的啊…… 黑夜里,小毒哥眨了眨大眼,问道:“连耀,你来南域要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略有线索。” “你来此,也是为了冰皇三目?” 连耀道:“嗯,为三目其一而来。隐有线索提示,持有三目之一的是一个模样清癯瘦弱的少年。” 莫雨桐叹道:“世间少年如此之多,这怎么找得到?对了,可凭借清气,冰皇清气与普通清气有些微差别,一开始我并不明白,等真正开始运用起那股力量之后才明白过来。” 连耀道:“那一目被掩藏得极好,凭借清气是寻不到的。”连耀叹息一声,莫雨桐隐约察觉到连耀的疲惫,“即便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条游鱼,我也需得将他寻出来。” 莫雨桐沉默不语,只悄悄在被子里捏了连耀的掌心,又拍了拍他冰凉的手背以示安慰,谁料竟是被连耀反手握住。 连耀凑过来,在他额上轻轻一吻,幽紫的眸子在夜色中反射着摄人心魂的月华,他带着略微戏谑的语气,轻声道:“待你根基扎稳,修成金丹,我便与你双修,只是现下,还是老实休息吧。” 小毒哥:“……” 连耀嘴角一扬,闭上双眸,偶尔这样躺着休息,睡上一晚倒也不错。 *** 因端木府作乱一事,莫雨桐自是成了南域的大功臣,绿踪城人再对他担任宁采萍大弟子一事毫无二话。 宁采萍所用御兽之法,精干使用,她追求的是快节奏,她可以用一两个简短的音节发挥出数十种不同的命令,克敌制胜十分有效。莫雨桐随着她学到了很多,待略有小成之时,不禁心生感概,若是当初玩的万花,跟着宁采萍学完之后,怕是也能有机会读个完整的条了。 在宁采萍将对端木府追加的判决宣布之后,绿踪城内陷入了短暂的区域性混乱。 端木轩继任家主,因为端木府残害默豺一事,许多普通百姓都对端木府嗤之以鼻,甚至恨之入骨。端木轩平日走在街上,哪怕是坐在轿子里,都会有人往他身上丢秽物,甚至有一次,被自家下人泼了一身的粪便。 然而所有的一切他都咬牙撑了下去,完成了简陋而又可悲的家主继任仪式,接手了端木瀚宇留下的烂摊子,当上了端木府的新一任当家,撑起了端木府半倾的天。 而他一心念叨着的端木雷,实则是他异父异母的表兄,拜入宁采萍门下后,日子也是十分难过,受到了许多的排挤与白眼。不过,端木雷本就足不出户,现下师从宁采萍之后,更是每日每夜地研习宁采萍教与的术法与咒诀,与凌易一起泡在域主府巨大的书楼当中。 南域多天材地宝,凌易既已下定决心当个出色的凝练师,自是不会放过这些,再加上如微阁的藏书被他看得差不多了,现下在域主府内发现了如此庞大而“引人垂涎”的书楼更是让他没有什么理由离开。 用他的话来说,便是—— “嘿嘿,莫师弟,你我师兄弟二人处在一起,也算是有个照应,若是哪日受了欺负,也好有个人哭诉。” 每当这时,莫雨桐就会拉起一旁沉默着或抱着长枪或抱着书卷的端木雷,道:“若说是师兄弟情谊,这才是我名义上真正的师弟,凌易师兄尽管放心,我自是不会寂寞,也不怕没人哭诉。” 其实,修炼的日子虽然枯燥,但也未必不能充满乐趣。 转眼间,五年光阴逝去,匆匆流走的时间如同永不逆流的河水,走得干脆而毫不留情。 逼至眼前的,便是莫雨桐来此的目的。 门派大比。 ☆、88·无刺激,不升温。 烈日,域主府演武场上。 两侧种植着高大的杨树,片片树叶展开,遮蔽了灼人的骄阳,在夏日平静的风中轻微摇摆着,林叶间蝉鸣声声,在寂静无声的演武场中略显聒噪。 一身黑衣的青年持枪而立,神情冷肃,他长枪指地,在地面上轻轻一擦,猛地直冲向前,枪尖泛起闪烁不息的火花,急刺向演武场另一头的青年。 青年着一身紫衣,眉眼俊朗,身姿挺拔,见长枪逼近,只稍稍后跃便避开枪尖锋芒最盛之处,随即一扭身子,用手中的长笛将长枪格挡开来。 锵得一声,两物碰撞在一起,莫雨桐被这一下震得虎口发麻,弹开长枪的同时,被反冲力激地退后了几步。 方站稳了身子,长枪又欺身而来,莫雨桐面色一变,忙一矮身,头顶擦着枪尖而过,几缕发丝被枪芒削了下来,不禁暗道:这不过一个月未曾比试,端木雷的枪法居然精进到如此地步,真是叫人佩服! 当下一起蹑云,跳出端木雷的横扫范围,莫雨桐忙将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吹了迷心,配以百足,将其锁在原地,另一手从包裹里拿出符箓,默念口诀,猛地向端木雷射出,符箓中窜出一条火龙,由上而下俯冲下来,端木雷避也不避,长枪直刺出去,将火龙从中劈断。 火焰四射,端木雷正要再次挥枪扫出,却身形一顿,再要动的时候浑身上下如同蛇咬一般,他眸子一敛,挥枪的动作也随之凝滞,垂下眸子看向逼至眼前,将长笛抵在他喉间的青年。 “承让了,端木师弟。”莫雨桐将长笛收回,在手中转了一圈。 端木雷绷着脸点头,“我又输了。” 按照宁采萍的要求,莫雨桐在学习御兽一术的同时还在增强自身的功法,也因他本就有基三自成的一套攻击技能,在没有妖兽的同时也具备一定的战斗力,比起一般的御兽师虽然极有优势,但是跟一般纯阳师相比还是弱上了几分。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御兽师召唤妖兽,使得妖兽能够发挥作用仍是要消耗御兽师本身的清气的。 因而,莫雨桐每个月初都要与端木雷进行一场没有妖兽的比试。端木雷天资颇差,已经放弃了御兽师一脉,但是他枪术极好,又十分坚韧,若不是清气稍有不济,日后必定有大作为。 插旗插得多了,两人的感情自然越打越好,端木雷竟是莫雨桐身边除了连耀与凌易以外,感情最好的一人。 莫雨桐从包裹里拿出了一瓶纳元丹,交给端木雷,道:“最近只练出了这些,你先拿去服用。”偶然发现,纳元丹能够帮助开拓经脉,增强修为,莫雨桐便炼了一些出来,可惜原料不多,不能大批量炼制,这一小瓶里只有几十粒。 想着原本在游戏里,纳元丹随便扔都不带心疼的,到了这里,却成了十分珍贵的丹药,真是可笑。只可惜帮会领地虽是建成了,但仓库的东西却变不回来了,不然的话,把那一排排的纳元丹拿去卖,稳捞一笔妥妥的啊。 端木雷沉默了一会儿,将药瓶拿去,闷声道:“多谢。”虽仍是面无表情,但显然有些羞涩,谢意也是发自肺腑。 莫雨桐微笑道:“又客气了。” 比试结束,两人一起走到台下打坐,莫雨桐将经脉内的清气运走了一周天后便开始内视。 丹田处凝成了一个金色的小核,他大抵快要结成金丹了,可不知为什么,这颗金色的小核一直都只能保持原样,没有再多一步的转化。而且他的等级也卡在七十级不再变化,任他怎么到知返林内屠戮大开杀戒,经验条也一动不动。 “如何?经脉内仍是阻塞?”连耀清冷如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雨桐睁开双目,正对上连耀幽紫的眸子,随即颔首,道:“嗯,不知为何,那金丹的雏形只凝了一点便不再变化。” 连耀将手放在莫雨桐小腹上脐下三分之处,指尖轻轻一按,莫雨桐身子一僵,耳根子有些泛红,“连耀……”冰凉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服清楚地传到了小腹上。 连耀收回手,斟酌了片刻方道:“莫急,怕是修炼之法出了差错。”他垂下眸子,语气有些遗憾,“本来我可通过双修之法助你修成金丹,可眼下你我二人实力相差颇大,我又对双修之法了解不深,只怕会反误了你的修为。” 莫雨桐抿了抿唇,也是十分郁闷。 倒不是为了不能双修郁闷,他郁闷的是连耀的修为。 世人皆言,元婴期往后修炼起来颇为艰难,往往十余年也得不到一丝进步,而这短短的五年,连耀就已经升了一级。 按照他的估计,元婴期后的一级相当于金丹期之前的十级。 他与连耀差了二十级,金丹期与元婴期,中间隔了千山万水,若是贸然双修,怕在两人交合之时,他体内的清气无法抵住连耀霸道的清气,反而被吸走,到时候不是双修而是采补了。 想到这里,无奈地摇了摇头,莫雨桐嘴边露出一丝苦笑。 自五年前两人确定了情缘关系之后,连耀的情绪仍旧一直平静如水,两人的关系并未什么实质性进步。莫雨桐初遇连耀便知他心如古井无波,自己这颗石子只是让他的心湖泛起了少许的涟漪而已。 两人虽常有亲密举动,却只堪堪停留在亲吻阶段,连耀虽十分喜爱和他亲吻,但却仍是如同连耀其人一般,只浅尝辄止,淡得如同一杯白开水。 连耀依然冷傲,在他的世界当中,理智控制着一切。 每每想到这里,莫雨桐心中难免失落。 “莫真人,连耀真人。”清脆的声音响起,空中飞过一只体型小巧可爱的蜂鸟,在落地的瞬间身形一变,化作一个翠衣的清秀少年。 翠羽对着两人一拜,道:“可找到你们二位了。” 莫雨桐见他有些慌张,问道:“怎么了?” 翠羽望见莫雨桐清俊的面容,脸色一红,羞羞涩涩地道:“府里来了两位客人,主人有请二位。” 莫雨桐咦了一声,疑惑地道:“是什么客人?”能来找他们,需要他们见面的人大抵是如微阁的,“可是我师门来的人?” “不是。”翠羽摇了摇头,蹙着眉头仔细想了会儿,恍然大悟,“窝想起来了,他们身上的衣着好像是韶华宫的。” 韶华宫。 莫雨桐面色一沉,当年韶华宫如此羞辱如微阁,他来此修炼便是为了在门派大比上让他们好看。此番来人到域主府要见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莫雨桐掸了掸衣服上褶皱,道:“我这就过去。”他看向翠羽,从包裹里拿出一瓶止血散,道,“腿上的伤好生养着,若是落了伤痕或者什么后遗症,对你大大不利。” 翠羽一怔,咬了唇接过莫雨桐手中的药瓶,见莫雨桐与他擦肩而过之时,忙喊了莫雨桐,“莫真人!” 莫雨桐回身望他,“怎么?” 翠羽抱住药瓶,眉眼弯起,喜悦地道:“谢谢你。”他的伤口是昨天在知返林里不小心弄到的,藏得仔细,就连主人都没有发现,却让这人给发现了。 莫雨桐微微一笑:“没事。” 走出了演武场,连耀忽然拽住莫雨桐的手腕,莫雨桐一惊,疑惑地看向连耀,正要问他怎么了却眼前一黑,身子被连耀按在一侧的墙面上。 连耀俊逸的面容近在咫尺,幽紫的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莫雨桐咽了口口水,随即冰凉的双唇压覆了下来。 连耀吻得十分仔细,不肯放过他双唇的每一处,莫雨桐被吻地怔住了,直到连耀松开他微微喘息着才反应过来。 “连耀?” 连耀抿了抿唇,将视线别到一边,“我不喜你那样看他。” “他?谁?”莫雨桐不解地反问,话刚问出口便明白过来,连耀说的是翠羽,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他不过是一只能够化成人形的妖兽。” 连耀的唇抿得更紧,“我知道。可他已用那样让我不喜的眼神看了你五年。” 莫雨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意盎然,“真人,你这醋吃得倒是真不值了。” 连耀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一向自诩天资过人,傲然自负了这么多年,原以为没有我学不会的东西。可这五年来,却仍旧不知道该如何跟你相处,我想……”他顿了顿,沉声道,“我想跟你再近一些,再近一些,可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话语间竟是有些涩意。 莫雨桐木然呆立在那里,片刻之后忽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音来,他捧着肚子大笑不止,连耀从未见到莫雨桐如此,只沉了眸子,默然无语地看着大笑不止的毒哥。 “连耀。”莫雨桐止了笑声,可唇角仍是弯起,但是浓浓的笑意,“我好蠢。” 真是的……他俩的感情经历都是白纸一样的,这真是要老命啊。 “蠢?”连耀眯了眸子看他。 “嗯,蠢。”莫雨桐扬唇一笑,将手贴在了连耀的胸膛上,含笑望着他,声音中带了一丝沙哑,“不必去学。你心中有我,它会告诉你到底该怎么办。你不是早就明白吗,遵从本心。” “遵从本心。”连耀垂着眸子重复了一遍,忽然将莫雨桐压覆在墙边,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莫雨桐的唇上,两人靠在墙边亲吻着。 隔了一堵墙后的石子路上便有腰间别有弯刀的侍卫迈着沉稳的步子排成一列走了过去。 风景正好。 两人平静过后,踩着御风诀踏入了域主府的会客厅。 “你们来了。”宁采萍招来随侍婢女,给他们上了清香的茶水,“这两位是来自韶华宫的客人。” “师傅。”莫雨桐对宁采萍行了礼随即看向来人,顿时一怔,惊讶地道:“是你们。” ☆、89·无挑衅,不约斗。 坐在宁采萍左手边的两人正是莫雨桐当年初来这个世界时所遇到的罗笙与重九。 罗笙着一身白色长袍,额前一缕长发垂落下来,容貌俊秀,五官端正,薄唇紧抿着显得极为严肃,倒是比当年要沉稳许多。 而那个小包子重九也长了开来,翠绿衣衫,眉眼清秀,一双大眼清澈见底,肩膀上趴着一只懒洋洋的小浣熊,眼眶周围一圈黑棕色的皮毛显得十分滑稽有趣。 “你是?”眼前这个青年分明认得他们,可他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罗笙蹙眉,将莫雨桐细细打量了一遍,仍是没有头绪。 莫雨桐方想起当初见到他们二人的时候正是二十二号脸,现下不认得自己这副模样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他曾经报过姓名,如果这两人没忘的话是瞒也瞒不住的,更何况没什么要瞒的地方。 调整了下情绪,莫雨桐微笑道:“道友见识颇多,怕是将我这个小人物忘记了。” “怎会。”罗笙谦虚地道,却不再追问,怕是已经认可了莫雨桐所言。 重九眨了眨眼睛,视线定格在莫雨桐身上,大大方方地打量起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似乎在寻找什么。 莫雨桐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问道:“这位道友在找什么?” “啊!”重九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随即红了脸,嗫嚅着道,“没、没有。”浣熊打了个哈欠,随性地瞟了一眼莫雨桐随即又趴了下来,“我只是在想你的妖兽在哪里?” 莫雨桐见重九还是一副十分迷糊的样子,随手一转花恋流年,凑于唇边只两个简短的音节便将一只通体橙黄,漆黑大眼炯炯有神的玉蟾放了出来,呱太在空中一跃跳到毒哥头顶,腹部一鼓,呱地叫了一声。 重九眼睛亮了起来,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伸了伸手想要摸一摸呱太,可又犹豫地收回了手,视线却仍旧锁在呱太身上,羡慕地道:“这妖兽被你养育得真好,表皮锃亮,看模样也十分精神。” 莫雨桐:“哪里。”整日泡在唱晚池里面,被充盈的清气滋润着,呱太自然长得健康得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呱太的体型只维持这副样子便不再变化了。 “重九。”罗笙肃容喝止了重九,道,“莫要于人前失礼。” 莫雨桐抬眼看向罗笙,正讶于罗笙周身气质和性格的变化之时,却见罗笙捋了捋额前垂落的一缕长发,道:“韶华宫的弟子怎可失了礼节。” 那眼神带着淡淡的轻蔑,与当年所见别无二致。 莫雨桐浑不在意地将视线移开,淡笑着走到宁采萍的右手边,坐下,连耀紧随其后,也不落座,只站在莫雨桐身后,倒显得他如同侍从一般。 宁采萍自然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火光,她虽是尘世中人,但有关如微阁和韶华宫不和一事,她早有耳闻,既然莫雨桐当了她的弟子,那她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弟子受了委屈。 宁采萍命人看茶,等茶水上来了却闭口不提之前罗笙与重九所提的要求。 等了片刻,先是罗笙沉不住气,将茶杯放下,拱手拜道:“宁域主,门派比试在即,我与师弟不远万里赶来绿踪城,时间紧迫。对我二人的要求还望域主大人能够明示。” 宁采萍也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道:“这事你需得问过他的意见。”抬眸看向莫雨桐。 莫雨桐疑惑地看向宁采萍道:“什么事情?” 宁采萍对罗笙道:“既然都在这里,还是你们当面来说会说得清楚。” 罗笙不愿与莫雨桐讨价还价,他只望了莫雨桐一眼后又看向宁采萍,“宁域主所言何意?” 宁采萍道:“你们要求的表里山河,我已经赠予了他。” “什么?”罗笙与重九同时惊叫,罗笙是觉着不可思议,宁采萍居然会将表里山河赠予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如微阁的弟子,而重九则是艳羡,表里山河内里可以滋养妖兽,实在是豢养妖兽的不二法宝。 莫雨桐略一整理就想明白了事情经过,他并未立刻作答,对罗笙和重九同时投过来的视线也毫不理会。 表里山河借一借倒是没什么,只是罗笙和重九都来自韶华宫,他若是不端一端架子怎么能对得起他如微阁差点儿被坑过去的聚灵草。 心念一转,莫雨桐轻声低笑,忙又将坏笑掩藏起来,有模有样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蹙着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罗笙抿了抿唇,见对方端着架子不说话,虽拉不下这个脸,但总归不能就这么沉默下去,他道:“还没问过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在下莫雨桐。” “莫雨桐?”罗笙蹙了眉头,却见重九又是一声惊呼,肩膀一颤差点儿将小浣熊跌落下来,“是、是你?” 他的小脸通红,望着莫雨桐羞羞怯怯地道:“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跟那时候不太一样啊……不过,现在这个样子,也很好看。” 屋内一片安静,莫雨桐身子一僵,感觉到身后那人周身清气的变化,无形的压力逼了过来。 罗笙看向重九,用眼神在询问这人究竟是谁,可重九一直望着莫雨桐,似是要将他这张脸看穿,眼巴巴的神情让莫雨桐十分不自在。 罗笙无法,只得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何时见过他?” 重九这才回神,解释道:“师兄,你记不记得当年在浮微山遇到的那人,长得十分俊逸,一头白发白眸的修者,他说他要拜入如微阁门下的。” 罗笙回忆了片刻,眼中光芒一闪,道:“原来是你。”他沉了眸子,再看向莫雨桐的时候眼神已有了几分变化,“久别重逢,实在欣慰。” 莫雨桐没看出来罗笙哪里欣慰了,对他这番虚伪的言辞只笑而不语。 罗笙道:“既然是旧识,那在下就直言不讳了。在下,想跟道友借用一下表里山河。” 前来借助表里山河为重九提升修为一事他们本来就只有七成把握,现今表里山河落在了如微阁弟子的手中,那么这七成就会降低到三成。 “可以。” 意料之外的答案在耳畔响起,罗笙惊讶地看向莫雨桐,“当真?”话音方落,他便暗骂自己沉不住气,怎么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当真。”莫雨桐颔首,“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果然没那么简单。 莫雨桐:“以时计价。一个时辰便是一块紫色清石。” 兑换一下,相当于一个时辰十万金。 罗笙不语,只沉了眸子看向莫雨桐。 莫雨桐淡笑道:“罗笙道友也应该知晓,这表里山河的运作与我的本源清气相联系,若要维持其正常运转,我需得保持清气平和而充沛才是。绿踪城补足清气的药物很多,我也不麻烦你特意去挑选适合我清气流转的丹药,只需交付我费用即可。” 罗笙显然压抑着怒火,“不知什么丹药需要那么多的清石?” 莫雨桐随手拿出了一个凌易闲着没事研制出来的半成品,一粒豆大的丹药,表面笼着一层绿绿的光芒,其色泽莹润,清香之气扑面而来,只草草一闻便觉体内清气蒸腾起来。 “我体质特殊,需得此药才能辅佐清气运行。而炼制此药的天材地宝极为珍贵,需得耗费重金。”他叹了口气,似是极为为难,“因而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轻易动用清气,你看,我还特意雇佣了一个纯阳师负责我日常的行动以减少不必要的清气损耗。” 站在莫雨桐身后的连耀表情一僵,幽紫的眸子微微一沉,嘴角的笑容扬起后又平复下来,仍旧面无表情,神情冷傲。 罗笙自然能察觉到那颗药丸的珍贵,但他绝对不会知道此药不过只能在短时间内提供给修者充沛的清气,然而这段时间一过便会后续无力,体内的清气也会大幅度消散,一不小心就会闹得修为尽失。 说是补充清气的灵丹妙药,倒不如说是坑爹的小药。 重九倒是仔仔细细地算起了两人的盘缠,他身上带着清气之石不多,最高的也只有绿色清石,零零散散的一堆,凑一凑大概够他用一个时辰。 正要说话,却听罗笙沉着声音,极为不悦地道:“既然莫道友成了宁域主门下的弟子,那么也应当是绿踪城人。在下听闻绿踪城内有一规矩,御兽师之间可以邀武,两者之间可以有赌注。” 莫雨桐依然面淡如水地看着罗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罗笙将重九推了推,道:“这一个时辰便是一块紫色清石的价格我们实在是出不起。不如,你与我重九师弟一战如何?如果他胜了,你便将表里山河借予我们一日,而若是你胜了……” 他未继续说下去,而是等着莫雨桐开价。 莫雨桐斟酌片刻便听连耀在身后压低了声音,道:“要他的飞剑。” 莫雨桐恍然大悟,不禁感慨果然还是连耀切开来比较黑,这飞剑是修者身份的象征,对于纯阳师来说更如同他本人一样,若是拿了罗笙的飞剑就如同将罗笙本人的名誉捏在手心一般。 他站起身,转了转手中的花恋流年,道:“便依你所言,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何不一战?便以你的飞剑为注。” ☆、90·无比试,不晋阶。 以飞剑为注,罗笙原是不想答应,但毕竟是他先开的口,又十分狂妄地将条件让与对方,仔细一斟酌便狠了心,颔首道:“应战。” 他望向重九,见重九面有犹豫便按了重九的肩膀,沉声道:“此战无论是为你还是为我都许胜不许负。” 重九身子一颤,随即咬了唇点了点头,“重九明白。” 几人移至演武场处,由宁采萍作为裁判,开始了这场比试。 演武场呈四方形,横纵约有数十丈,中间靠后的位置插了一面火红大旗,上面用玄黑色的线绣了绿踪城的标记,此旗正是约斗的证明。 往来的弟子看到了这面旗帜纷纷围了过来,对着站在台上的两人指指点点。 “那不是莫师兄吗?”宁采萍的弟子照理说是辈分最高地位最尊崇,因此域主府内其他长老的弟子们都应称他一声师兄。 “是啊,好久没有看到约斗了,看那人的衣服应当是韶华宫的吧?” “听闻韶华宫人所修习的御兽之术讲究的是稳扎清气狠打术法,与我们的机巧灵活浑然不同,在修真门派之间享誉盛名。不知这两人究竟谁能赢。” “这还用问?” 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周围人沉默下来,皆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近一年来,与莫师兄比试的人只多不少,但却从未听说过,莫师兄有输的时候。 场地中央掀起微风,将演武场上的沙尘刮了起来,稍有修为的人便可看见在重九与莫雨桐脚下盘旋萦绕的浑然清气。 莫雨桐将花恋流年托在肘间,对重九道:“请。” 重九颔首,手中的铃铛轻轻一摇,莫雨桐便感觉到一阵浩荡清气以铃铛为中心横扫过来。 肩膀上的浣熊小罗跳了下来,随即身形一转,体型骤然变大,足有原来的十余倍,原本可爱蠢萌的模样也因化形而变得狰狞可怖,獠牙纤长,隐有寒芒闪烁。 重九已经结成金丹,其术法威力自然与莫雨桐不同,只是小小的召唤之术便四溢着浩然清气。 莫雨桐横笛而吹,几个简短的音节过后,一黄一青两只灵蛇现于场地中央,头部大如斗篷,脑后绘有的纹样十分惹眼,鲜艳夺目。 轰隆隆几声巨响,地面上有尖刺拔地而起,竟是一根根巨大的粗木钻了出来,一路向着莫雨桐所在之处逼近,粗木壮如巨石,急速冲来,碎石木屑随风飘舞,激起了一地烟尘。 这一击如此凶猛,引得周遭弟子纷纷惊呼,心里默道不好,只见莫雨桐扶摇一起,登时离地数丈,随即跃至青色灵蛇的头顶,双脚稳稳地踏在鳞甲之上,横笛而吹,一节长一节短的曲调一出,便见一道绿芒激射而出,袭向重九。 与此同时,地面上刺出的木桩尽数被另一条黄铜色的灵蛇以巨尾扫断。 见此情形,弟子们凝神望去,蹙紧眉头,暗自想到,若换了自己可否能接得住这一招,再看莫雨桐的表现,登时摇头,觉得差距甚远。 莫雨桐吹了迷心蛊却未能命中重九,想是重九对音节的把握极为到位,那迷心蛊竟是被他在半空用音律弹飞,随即小罗换了方向,从地面上抱出一只比他体型还要庞大的木桩,向着灵蛇俯冲而来,其体型虽然笨重,但却十分灵活,所过之处狂风席卷,清气蒸腾。 电光石火间,莫雨桐又是一跃,由两蛇并肩顶住木桩,同时两蛇纷纷一扫尾巴,硬如钢铁的巨尾直直撞在小罗的腿部,小罗身子一颤,手中的木桩顿时一歪,趁此机会,莫雨桐冲至木桩上面,脚下滚烫的清气透过鞋底刺激着他的脚底,莫雨桐一路踩着木桩飞速冲向前去,一个纵跃,在小罗反应过来的时候扶摇跳起,跨过小罗的头顶,下一刻便逼至重九身前。 因随着宁采萍研习了绿踪城独有的心法,只片刻间莫雨桐便将蝎心、蛇影与蟾啸同时打在了重九的身上。 三毒并发,重九立刻就熬受不住地后退几步,噗出一口血来。 砰得一声,莫雨桐心中一紧,撤身回去再转身望去,两蛇竟是被小罗推散开来。 莫雨桐暗道这小罗力气如此之大,真是不好对付,忙又运转心法,给灵蛇吹了治愈的笛声,两蛇稍稍恢复精神,吐着蛇信子看向莫雨桐。 战况一时胶着,围观弟子都沉着呼吸,丝毫不敢放声打扰了两人的比试。 灵蛇虽被小罗抱住的木桩擦伤了腹部,但重九却被莫雨桐打得吐了血,若按目前状况,当是莫雨桐占了上风,而毒哥却蹙了眉头,将花恋流年在手心转了一圈。 总觉着哪里不对劲,方才的技能明明命中了,却让他有种不实在的感觉。 向着罗笙仔细看去,莫雨桐猛地瞪大了眼睛,明白了这份异样的来源。 重九放出来的并不只有一只妖兽。 莫雨桐深吸了一口气,双脚一并,将花恋流年在身前画了一个大圈,随即一团紫光现出,背负数十把长剑的风蜈站在场地中央。 重九顿时瞪大了眼睛,讶道:“竟然是成了人的妖兽!”他又看了看灵蛇,再看了看风蜈,随即踌躇地道,“你、你莫要逞强了,以你如今的修为强行召唤出两只如此厉害的妖兽,清气会紊乱的,你也会因此而爆脉而亡。” 莫雨桐淡然一笑,将凑在唇边的花恋流年微微挪开,道:“你不必担忧。” 宁氏一族的功法,其精髓在于如何以最少的清气消耗得到最大的收益,他按照宁采萍所教,研习了《林木真诀》,体内经脉已如林木的脉络一般,能够自主将清气运转,失而再生,滔滔不绝,若非骤然间消耗掉大量清气,不然很难枯竭,这就好比常年挂着持续恢复气血值的buff一样。 这点重九自然知道,见对方神情淡然略一脸红后又挥动手中的铃铛,叮铃铃声响,小罗的体型再次发生变化,此刻比原先缩小了一些,四肢虬扎的肌肉也瘪了少许,怀中抱着的木桩尖端长出葱茏的绿叶,随风摇摆着,闪烁着粼粼的绿色光芒。 小罗暴喝一声,手中发了绿叶的木桩轰然落地,它猛地在一侧一拍,木桩顶端的绿色化作片片飞刀,在耀目的绿芒之中向着莫雨桐飞卷而去。 莫雨桐不闪不避,只听乐声猛地响起,音节急促,如骤雨忽至,又如战场上激烈鸣响的战鼓声,即便是周遭围观的修者也感受到体内的清气略有紊乱,按捺不住的焦躁感油然而生。 蛊虫狂暴。 最后一个音节响起,电花四射,无数冲交织在一起的剑芒将整个场地都笼罩在一片刀光剑影当中,风蜈的身形随着剑影在场地中央不停舞动着,待一切又恢复平静之时,小罗手中的木桩已然被斩成了数十段,碎裂在地上。 而小罗显然受到了惊吓,仍旧维持着抱着木桩的姿势,怔怔地呆立在原地。 它的脚前插着五把长剑,不偏不倚正将将卡在前方一寸之处,稍稍向前便会将它劈斩开来。 而重九的身影却从台上消失了。 连耀见状,便将视线移开不再看向场地中央,他转身走开,准备去台下迎接莫雨桐。 “怎么不继续看下去了?你以为重九输了?”罗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连耀顿住脚步,罗笙又道,“你未免把他看得太过简单了。” 连耀继续前行,只回身望了一眼罗笙,淡淡地道:“幻蝶已被控住,他还有什么胜算。” 罗笙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即忙看向台去,见到眼前之景时不甘心地咬了牙。 真的如那个年轻的修者所说,幻蝶被控住了。 只见演武场中央,原本消失不见的重九又出现在场地上,数十道微小的剑芒锁住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只要它稍微动弹一下让人迷离的彩色双翼便会被寒意四射的剑意割伤。 幻蝶利用光影制造出幻象,迷惑了众人的视线,方才重九的位置只是这只幻蝶造出的幻影,而莫雨桐所发技能击中的也只是幻影而已。 此番幻蝶被剑意锁住,自然不能发挥作用,而中了蛊虫狂暴的妖兽又并不止风蜈一个。 “啊!!”重九一声惊呼,被突然缠在他周围的灵蛇吓了一跳,一时反应不及竟是下意识地抖动了手中的铃铛,嘴唇不停翻动着。 叮铃一声脆响,两蛇身形猛地一滞,随即同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向后拖去,一路蛇鳞刮地,划出了道道沟壑。 莫雨桐蹙着眉头,看向凭空出现在场地中央的妖兽。 体型庞大,腹部鼓胀,头胸处两侧并排四对凸出来的大眼,正是当初在少稷山所遇的那只蜘蛛妖兽。 蜘蛛妖兽对着他抖动了口器,莫雨桐身子一僵,体内的清气忽然震颤起来。 砰得一声,还未等莫雨桐将它瞧得清楚,那只蜘蛛妖兽便骤然消失于空中。 “我、我输了。”重九瘫软在地上,清气后继无力,四肢都在颤抖着,他大口喘着粗气,望向罗笙的方向,“对不起,师兄,我输了。”又羞愧的低下了头。 罗笙的脸色极为难看,阴沉着脸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台,要将体力被消耗殆尽几乎要昏迷过去的重九扶起。 谁料还未迈出一步,浩然清气骤然席卷而来,连耀的身形拔地而起,衣衫猎猎作响,破风声呜呜而至,竟是在瞬间便飞奔至台上,将莫雨桐拦腰抱起,又几个起落跃到了他暂住的小院当中。 “凝神,莫慌。” 莫雨桐脸色铁青,身子不住颤抖着,冷汗密布额头,只是片刻,身上的衣服便被汗水打湿。 连耀扶住他的手腕,在经脉上轻轻一压,皱着眉头,“怎会如此?” 即便是强行召唤两只妖兽又发动了极为耗损清气的术法,但也不会让经脉紊乱至此。 莫雨桐的牙齿打着颤,头痛欲裂,在感受到连耀注入他体内的一道清气之后稍有好转。 “化一。” 声音在耳畔响起,莫雨桐下意识地照着连耀的吩咐运转着清气,他闭目凝神,感知着内里清气的流动,丹田内一阵烫热,那颗金色的凝核竟是在飞速转动着,滚滚清气盘旋其上,正被不停地吸收着。 金色小球越长越大,在莫雨桐运行完一个周天之后竟是长大了一倍有余,随即慢慢稳定下来,漂浮在丹田之中,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华。 莫雨桐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竟与先前所见不同,整个世界更为清澈通透起来。 他看向连耀,揽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低了与自己的额头碰到一起,弯了眉眼,带着喜悦呼吸急促地道:“连耀,我已结成了金丹。” ☆、91·无天蛛,不乱象。 连耀闻言,将手指搭在莫雨桐手腕处轻轻一按,果然感觉到其腹部有一颗浑圆的东西在漂浮着,再一细细感知,那颗金丹竟是结得极为扎实,比他见到的诸多金丹期修者都要好上几分。 当下也禁不住喜悦,微笑着道:“恭喜。” 莫雨桐也欢喜地道:“修真一事果真讲究机缘,若非此次我与重九比武,强行使出了多余的清气,导致经脉在瞬间膨胀,大量清气涌出,冲开了束缚在金丹周围的那一层浑浊的清气,不然的话,真不知这金丹期要多久才能突破。” 连耀不放心地再把了脉,又将自己的一缕清气探入其中,查看片刻之后方放下心来,道:“你机缘甚好,若换做寻常人,有一脉清气在结丹时躁动不堪怕是修者本人早已经脉爆裂而亡了。” 莫雨桐也有此感想,略有后怕的点了点头。 忽然,体内清气又是一阵绞缠,莫雨桐难耐地咬了牙,乱窜的清气在丹田处开始混乱,逐渐向着四肢百骸游走开来。 心中大骇,莫雨桐忙敛了心神,要将这躁动的清气压迫下去,却如何也不得法,心脏突突突地跳动剧烈,整个身子如同溺水一般瘫软无力。 连耀蹙紧眉头,大觉诧异,那枚金丹明明已经凝成,且清气流转平和沉稳,怎会造成如此异象,忙将莫雨桐扶正,两人面对面摆了五心朝天的姿势,连耀将两指一并,按压在莫雨桐的腹部。 “莫慌,抱元守一。” 感受到莫雨桐的清气并未有涣散之象,只是体内清气混乱,不得法门地乱冲乱撞却又死死地守住经脉不肯出来。 连耀绞尽脑汁地将这丝混乱的清气从莫雨桐体内抽离出来却苦苦未果,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额头已是密布冷汗。 眉头皱得死紧,连耀的指尖也微微颤抖着,他抿了抿唇,压抑着那从未有过的混乱。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脑海里乱成一片,连耀使得百般手段仍是毫不得法,他尝试将自己的清气打入莫雨桐体内却感受到一股排斥的力量将他的清气弹了出去,一旦两方交缠得激烈了,受害的反而是莫雨桐,连耀只好将清气收了回去。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抱着莫雨桐,让他忽冷忽热的身体在自己怀中颤抖着,连耀心中生疼,死死地抱着莫雨桐的身体,在他苍白的脸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连、连耀……” 喃喃声自耳畔响起,莫雨桐难受得抱住连耀的胳膊。 连耀叹了口气,将他的腰带解开,凑在莫雨桐的耳边低声喃喃道:“师傅说,真正的双修能使你我双方都得到欢愉感与满足感。此刻你神志不清,我不愿以这样的方式,却无可奈何。” 他将莫雨桐的衣服拂了开来,手指巧妙地在他身体上流连,指尖带着清气划过了周身几处穴位。 莫雨桐呻.吟一声,渐渐地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沁凉的手指和温热的呼吸…… 两人的身子纠缠在一起,在连耀挺入其内的时候将周身的清气发散开来,织成了一张密实的网笼罩了两人。 滔滔不绝的清气被莫雨桐吸入体内,不停地引导着乱窜的清气。 橙黄色的光芒与冰蓝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重重叠叠,纷纷乱乱,将整个屋子都映照地光怪陆离,迷离惝恍。 …… 而此时,重九的身子也开始泛起一阵阵的高热,瘦小的身体如同被雷劈一般猛地一颤便整个人都昏迷了过去,体内滚烫的清气烧灼着,似是有什么要冲破桎梏,逃离出来,却被他紧咬着牙死死地压抑住了。 直到黎明时分一切才又恢复平静。 一觉醒来,莫雨桐感觉神清气爽,身子也轻松地好像一跃就能跳至十数丈般。 浅浅的呼吸在耳畔响起,莫雨桐侧头一看,竟是一张清俊无双的面容。 连耀正闭眸酣睡着,他似是累极了,就连呼吸都比平日里来得深。莫雨桐一怔,待回想起一些片段之后,脑子里轰地一声炸裂开来。 脸变得通红,他尴尬地动了动身子,身侧那人却低声呻.吟,似是要醒转过来。 莫雨桐立刻就僵直不动,愣愣地看着那双眼睛缓缓睁开,幽紫的眸子逐渐出现焦点,倒影出他的影子。 “连耀……” 连耀直起身,裸.露出结实漂亮的胸膛,上面还覆有点点紫青的痕迹,“身体可还有不适?” 莫雨桐忙摇了摇头,道:“现今经脉已经顺畅,昨日闹得我不得安息的那一脉清气也平复了下来。” 连耀垂眸思索,淡淡地道:“果真有用。” 莫雨桐知道他说的是双修之法,耳根子通红,右手握成拳头凑在唇边咳了咳,道:“辛苦你了……” 连耀望了一会儿莫雨桐,忽然凑近了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勾唇一笑,道:“颇有些食髓知味。” 莫雨桐干笑了几声,面有赧意,待看到连耀形状优美的肩部线条和滚动了一下的喉结之时,下身登时有些发硬,难耐的笑了笑,忙将话题引开。 “如今我应当是金丹期了吧?” 连耀大大方方地穿着从空间戒指里拿出来的亵衣,“是,那丝清气并不是因你结丹而混乱。” “那是?”莫雨桐疑惑地问道,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便有了一个念想。 其实此次成功晋升为金丹期,内里经脉的感觉的确如他当初所说有结成金丹的温热舒适之感。但是方才在演武场上,重九骤然放出了那只蜘蛛妖兽,他原本凝注不动的经验条再次涨了起来,在冲破顶端有一道黄光在他周身划过之后他才真切地体会到了那种既撕裂的疼却又舒适的温暖。 想来此次晋升与那只蜘蛛妖兽有关,就像他当初拜入梵廉门下一举获得了补天的技能一样。 想到这里,莫雨桐问道:“连耀,你可有看清那只蜘蛛妖兽?” 连耀颔首,“尚未及成人之境,并不是风蜈的对手。” 莫雨桐犹豫了下,道:“说起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呃,厚脸皮,但是连耀,我觉着那是应该属于我的妖兽。” “此话怎样?”他很高兴莫雨桐能够对自己讲出自己的秘密。 莫雨桐斟酌了言语,手指在空中写写画画,用最简单的术法写了“灵蛇”、“玉蟾”、“风蜈”、“天蛛”和“圣蝎”五个名字,解释道:“我其实并不算是御蛊师,你所好奇的那些功法,我是从一个名唤‘五毒’的门派学来的。我们那个门派的弟子都会召唤这五种妖兽,但是却不像是这里,随着你清气的增多,修为和境界的提升,你可以同时召唤出两只,三只甚至更多的妖兽。我们五毒弟子一次就只能召唤一只,而这五只妖兽便被并称为五毒。” 他又将前三个名字圈到了一起,对连耀续道:“我现今已经有了这三只妖兽,我与他们好像有心灵上的联系,一旦我们靠近便有反应。就像当初灵蛇在不辍殿后山闯了祸却在我面前变得乖巧起来一样,或者像是呱太,他一开始便很听我的话。而风蜈……” 莫雨桐抿了抿唇,看着闪烁着淡紫色光芒的风蜈二字,犹疑地道:“其实风蜈我有些弄不明白,他说他在冰皇遗迹里守护了许久,但是若照我推断,他也应当是随着二蛋的出生而出生的。” 他顿住,又从包裹里拿出二蛋来,捧给连耀,道:“这便是二蛋,他是我当初在少稷山捡到的一枚妖兽卵,每当一只五毒回归的时候它的表层就会被印上一只五毒的纹案。” 连耀从他手中接过二蛋,抚摸了片刻,指尖滑过之处仿佛带起了点点涟漪,竟是像触在水面上一般。 指尖一颤,二蛋荡起了一圈圈的清气涟漪,莫雨桐瞧着新奇,眨了眨眼睛,道:“这是怎么回事?” 连耀道:“它整个卵身都是由清气凝成的,这只妖兽想必极为厉害。” “它应当是从九州寻兽图上出来的。”莫雨桐又将当初找到二蛋的过程告诉了连耀。 “既是九州寻兽图上出来的,应当不是善类。”连耀看着二蛋表面上的纹案,一眼便瞧出了那是梵衡下的咒印,“梵衡真人的这个咒印,下得极为正确,待弄清它的身份再助其孵化也是不迟。” 莫雨桐颔首,“我也有此想法,只是要将它孵化大抵要先将五毒寻齐。所以我想与真人商议一下,如何能将重九的那只蜘蛛妖兽要来一看,是与不是只要我俩靠近一些就能明白。”他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若是早知道重九有这么一只妖兽,就应当将那只妖兽押做赌注的。” 连耀将二蛋还回莫雨桐,道:“有剑也是一样。” 莫雨桐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笑道:“真人说得对。” 两人谋划片刻,再一推房门,竟看到屋外星斗漫天,已临子时,这一结丹竟是耗损了整整一天。 换句话说,他与连耀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颠鸾倒凤地过了一日…… 真是罪过…… 莫雨桐当下尴尬地退回了房间,准备天亮了再去寻重九与罗笙谈谈条件。 可没想到,两人第二天起床,再向宁采萍问起重九与罗笙二人的踪影之时,却被告知,他们二人早已于一个月前离开了绿踪城。 再换句话说,他们二人并不是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颠鸾倒凤地过了一日……而是整整一个月。 救命! 仔细算下日子,也该是要去参与门派比武的时候了,今年的门派比试由三教之一的玄天宗主办,从南域的绿踪城乘飞剑前往玄天宗所在的津道山,也需得半月左右。 莫雨桐与连耀稍作收拾便准备出发。凌易也同他们一起,带着从绿踪城里采买了许多天材地宝准备在炼制丹药。 本来只是三人同去玄天宗,却没想到端木雷居然也要跟着同去。 由宁采萍居中为端木雷说了几句好话,莫雨桐只好斟酌再三地答应了,毕竟此事不关端木雷什么事情,若是端木雷出了差错,端木轩必得找他们寻仇。 于是,一行四人便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向着玄天宗奔去。 ☆、92·无准备,不遇奇。 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莫雨桐等人一路乘着飞叶小舟不眠不休地赶往玄天宗,即便如此到达赤炎城的时候已经耗掉了十日有余。 玄天宗位于西北部的津道山上,属西域的范围。津道山有第一险山之称,地势高翘,山道之上险象环生。与风景秀美的浮微山相比完全是两种样貌的山脉。 在进入津道山之前,几人决定先去西域的都城赤炎城准备一些物资,再顺便查探一下情况。 “赤炎城便在津道山的东部,传闻是建在死的地底火山之上,周年炎热异常。但因清气充沛,十分利于修炼,赤炎城城主名唤洛炎鸿今年足有五百岁高寿,据说相貌英俊异常,年轻时出游还引得赤炎城的女子们出门相迎,每次都是满载而归,一车的香帕水果。” 莫雨桐一边向着那扇宏伟古朴的大门走去,一边听着凌易的解释。 眼前的这扇大门,不知高几十丈,由赤铁打造而成,上面铸有一排排的铜钉,比之绿踪城城门的温和厚重感更显得犀利一些,只是看着,便会在脑中浮现出一篇烽火四起的战事图。 守门的卫兵并列了两排,皆都身着赤红铠甲,头戴头盔,英挺雄壮,叫人不敢直视太久,生怕被他们周身威严的煞气所影响到。 凌易还在为他们做解释:“进入赤炎城所缴纳的费用同绿踪城一样,皆是一枚白色清石。”他从口袋里翻出了四块白色清石,攥在手中,“这条路是专给修者通行的,普通百姓走的路在城的东门。” 莫雨桐颔首,一路随着蚂蚁般的队伍缓慢向前挪动着,他不经意地四下扫视着,这一打眼便看到了排在他前面四五名的位置有一个衣衫华贵的年轻修者。 只能草草地看到那人的侧脸,肤如凝脂,侧脸线条柔和,鼻梁高挺,眼部轮廓深邃,的确是个姿容清秀的美男子。 莫雨桐不禁多看了两眼,就因这两眼那人忽然转过头来,向着莫雨桐抿唇一笑,正如四月花开,弯起的眉眼如同月牙一般,瞳仁漆黑如墨,水灵灵地望了过来。 真真是个让人神魂颠倒的笑容,若非是那人有一副高挺的身材和宽阔的肩膀,他定要将其认作是女人的。 那人笑毕便转过身去,也不惶急,就那么慢悠悠地扇着手中的折扇,嘴角挂笑地等着。 连耀低声一咳,莫雨桐有些尴尬地道:“连耀,你莫要误会。” 连耀摇首,道:“如果无事,你莫要去招惹那人。” 莫雨桐不解地道:“为什么?他是什么人?” 连耀:“散修秦子洛,清气师,亦正亦邪,办事全凭心情。” 凌易低声惊呼:“他就是秦子洛?”随即忙捂着嘴巴压低了声音,道,“都说秦子洛是个聪明人,犯事从来都擦这边过。他若是盯上一个人,定是要将其整得惨不忍睹,可偏偏又拿他没办法。他专挑清冥大陆散修之间无形的盟约的漏洞来办事,每每来人与他对质,总是被气得无话可说,真真是个人物。” 莫雨桐对他越来越有兴趣,“哦?如此厉害?”看他这副模样,笑容灿烂,牲畜无害的,很难想象居然是那么一个人。 谁知这时那秦子洛又转过头来,对着莫雨桐张了张嘴,距离虽近,可那双嘴唇蠕动的幅度颇小,莫雨桐一时之间也没有辨认出他的意思,而秦子洛又将头转了回去。 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那秦子洛交了一枚白色清气大摇大摆地进了城门,凌易代为交付了清石,一行四人也跨入了赤炎城的大门。 赤炎城内十分热闹,聚集了许多修者,因天气炎热,许多修者都干脆脱了上衣,露出健硕的上身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也有些修者比较守旧,仍旧穿的一身厚实的布料,见到那些穿着暴.露的修者还会忍不住地啧啧几声,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好在莫雨桐他们都有准备,进了赤炎城就将外套脱了下来,内里是绿踪城布料柔和又透气吸汗的短褂衣服。 一行四人在这周围逛了逛,选了一家客栈暂住。 宁采萍给的一笔盘缠都在凌易那里,付账的时候自然也是由凌易出钱。 赤炎城的客栈比外面要凉快许多,两侧开着面积很大的窗户,形成对流,穿梭在堂内的凉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就在这时,周遭人开始指指点点,莫雨桐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正看到了站在二楼围栏前的青衣男子——秦子洛。 秦子洛懒洋洋地趴在围栏上,打着折扇,微风吹动着他的发丝,搔着可称完美的下巴。秦子洛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莫雨桐定格在他脸上,又是微微一笑,莫雨桐见状,忙将视线移开。 几人上楼,正与秦子洛擦肩而过,秦子洛忽然张嘴无声地说了什么。 连耀止住步子,也不看秦子洛,只淡淡地颔首示意。 秦子洛反身靠在栏杆上,修长的双腿搭在一起,一下又一下地扇着折扇,目送他们离开。 莫雨桐微微侧过头,看向秦子洛,秦子洛的视线却一直定格在他身上,微微笑着,双眸清澈纯洁,如同稚子。 轰地一声,桌椅被掀翻在地,莫雨桐等人止了步子看向楼下。 一模样狰狞的壮年修者轮着一把刀锋犀利,泛着浑然清气的大刀,一刀凿在桌面上,竟是将实木的桌子一劈两半。 修者赤.裸着肌肉虬扎的上半身,长得凶神恶煞,胸膛上还有一道刀疤斜劈而过,极为骇人。 凌易辨认了一番,道:“这大抵是龙牙刀谢恩,也是个办事极为看心情的散修,杀人不眨眼是家常便饭。” 谢恩散发出汹涌清气,又是一刀劈断了一张桌子,骂骂咧咧地道:“秦子洛,给爷爷出来!有本事偷爷爷的灵丹,没本事出来见爷爷么?” 吼完之后便听有人在角落里笑道:“大个子,你抬头看看,二楼栏杆上靠着的是谁?” 谢恩顾不得理会那人揶揄的口气,忙望向二楼,果然见秦子洛正气定神闲地靠在那里,还闷闷地打了个哈欠,当下怒火心生,一震钢刀,便要踩上御风咒,飞扑而去。 连耀淡淡地望了一眼那谢恩,继续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散修一向没有约束,他们之间约武斗殴之事层出不穷,我们不必理会。” 莫雨桐也觉得如此,只回身多看了一眼,那青衣秦子洛却在谢恩腾身而起之前如白鸽落地般踩在一张桌子上,身形轻巧灵活,手中折扇翻飞,在电光石火之间于右手掐出了一连串的法诀。 当他将手放下的时候,原本叫嚣着要让秦子洛好看的谢恩却被骤然而至的术法轰得面目全非。 秦子洛轻轻一跃,跳离开谢恩扑倒在地的庞大身体,甚至没有沾染上一点尘埃。 他看也不看谢恩的尸体,于一旁桌子上坐下,招来小二。 小二也有些修为,见此情形马上反应过来,弯着腰道:“这位客官,有何吩咐?” 秦子洛拿出几枚清石,弯了眉眼,对小二比了几个手势便将清石塞了过去。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缓缓抬起头,看向莫雨桐,又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莫雨桐猛地打了个寒颤,蹙了眉头将房门掩上。 第二日上街采购,莫雨桐与凌易都极为兴奋,连耀自然是陪同出游的,而端木雷却闷在房中,继续练习他的心法。 端木雷的性子一向闷闷的,这倒是让端木轩吃尽了苦头,端木家遭逢大变,端木雷淡定得很,仿佛他们端木家的事情与他无关一样,平静地接受了宁采萍的建议,入住到了域主府。 而端木轩则遵从与宁采萍的约定,在未结成元婴之前不得与端木雷见面。虽然如此,但私底下偷偷摸摸的活动却只见多不见少。 端木雷不见拒绝,却也不惦记着端木轩,两人关系颇为怪异,可莫雨桐他们也掺和不了。 “这条街名唤火麟街,是赤炎城最大的商街。与绿踪城的商街不同的是,火麟街卖的都是一些成品的法器,以杀伤力为主,像是这个……”凌易拿出店里摆设的一个小圆盘,将清气灌入镶嵌在圆盘的清石之上,清石猛地亮起,小圆盘变形,周遭伸展出锋利的钢刀,凌易一震手掌,小圆盘骤然飞出。 “这个东西我在书中看过,以清气操纵,便可让其心随意动。”刷刷刷几声,小圆盘转动地极为欢快,在空中忽然一颤,凌易脸色大变,忙操纵着其向回转,却没料到小圆盘居然越转越快,向着远方奔去。 “啊!”凌易一声惊呼,只听“叮”的一声,小圆盘撞击在一柄折扇之上,掉落在地上。 “真是对不住。”凌易忙上前道歉,竟是秦子洛。 秦子洛摆了摆手,弯起眉眼一笑,俯身将圆盘捡起,放在一侧的橱柜上。 莫雨桐对老板抱歉地笑了笑,干脆花了一个清石买下了这个小玩意给凌易慢慢玩,之后又看向橱柜里别的东西。 这一眼就瞄到了一个模样十分别致好看的玉簪。 老板见他出手阔绰,正盯上了这个玉簪,忙迎过来,解释道:“这枚玉簪不仅模样雕啄得好看,男女皆宜,还可承受代为三次强大术法的攻击,十分实用。” “是吗?”莫雨桐其实并不在意其实在功效,只是觉着这根玉簪的模样与连耀极为相配,正要说什么,却见一旁有人直接从老板手中拿走了玉簪。 秦子洛比了几个手势,老板为难地道:“可是是这位修者……” 秦子洛攥紧了手中的玉簪,直接拿出了几枚清石递给老板,老板眼睛一亮,显然是这笔生意做得极为划算。 可他又一向讲究信誉,这件商品是莫雨桐先看上的,最后还没经过商议是不能直接落入秦子洛的手中。 老板有些为难,莫雨桐见状也不愿跟秦子洛争抢,只微微一笑,道:“无妨,我再看看别的。” 秦子洛弯起眉眼一笑,又向莫雨桐比了几个手势,莫雨桐看不太懂,老板也只尴尬地笑了笑。 回去凌易身边,他凑在凌易耳边低声问道:“秦子洛他……” 凌易颔首,“是个哑巴。” 两人都面露遗憾,若单说美貌,几乎无人能出秦子洛之左右,只可惜人无完人,老天爷必然要挑点毛病出来。 买齐了东西,莫雨桐正要出门,身子却猛地一僵,一阵劲力清气卷了过来,回身看去,正是秦子洛慌慌忙忙地跑了出来。 站稳了打了折扇,他又对莫雨桐比了几个手势,随即将那枚玉簪拿了出来。 莫雨桐与凌易对望一眼,又看了看连耀,连耀依然无甚表情,淡淡地道:“他问你还想不想要这根簪子。” 莫雨桐有些疑惑,秦子洛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买完了后悔了? 正要说什么,秦子洛又比了几个手势,这次莫雨桐却是看懂了,他将挂在背后的长剑拿了出来,“你说要我用这柄剑跟你换簪子?” 秦子洛笑完了眼,点了点头。 这剑正是罗笙的,为了防身,莫雨桐干脆将这柄剑常带在身侧,没想到还引起了秦子洛的兴趣。 莫雨桐:“抱歉,这柄剑并非是我的,恕在下不能交换。” 秦子洛并未见遗憾,只直勾勾地看着莫雨桐,眼神似是在说,“你与剑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莫雨桐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说:“这是他输给我的赌注。” 秦子洛挑了眉毛,对那柄剑貌似极感兴趣,随即点了点头倒不再说什么。 ☆、93·无黑市,不遇旧。 秦子洛又打着折扇扇了几下,望了望莫雨桐背上的长剑,就在这时,他忽然上前几步身形极快地将手中的玉簪插在了连耀的发髻之上。 一来秦子洛此举来得太过突然,二来他并未动起半分杀意,连耀竟也没有反应过来,让秦子洛得了手。 秦子洛迅速退后几步,笑弯了眉眼望着连耀击了手掌,随即身形一动,再等众人将视线定过去的时候身影已到了百米开外,逐渐看不清了。 连耀将簪子拿了下来,递给莫雨桐,莫雨桐怔怔地接过,只听连耀平静地道:“莫要理他,走罢。” 莫雨桐深深地望了一眼秦子洛离去的方向,极为感兴趣地挑了眉毛,按照常理推断,这秦子洛的背后一定有故事。 回了客栈,莫雨桐将买来的符箓和法器都放进了包裹当中,这五年来他跟宁采萍也学习了少许有关于符箓和简易术法的使用,这些小小的道具配合着他的技能将会发挥意想不到的功效。 正将东西按顺序放好,房门便被敲响了,莫雨桐打开门一看正是凌易站在门口,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莫雨桐让他进来,问道:“凌易师兄,怎么如此兴奋?” 凌易拍了手掌,亮着眼睛兴奋地道:“莫师弟,你可知赤炎城最有名的是什么?” 莫雨桐疑惑地蹙了眉头,“法器?咒术?” 凌易连连摇头,神秘地道:“不是,你再猜猜看。” 莫雨桐苦笑道:“凌易师兄你博览群书,通宵天文地理,不要作弄我这文盲一般的人物了。” 凌易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黑市。” 闻言,莫雨桐立即来了兴趣,“黑市?是那种私下里贩卖各种违禁物品的黑市?” 凌易见对方也同自己一样感兴趣,忙压低了声音,道:“对,就是那种。赤炎城的黑市什么都卖,包括一些被禁了的秘术和丹药。现在去时间正好。” “去哪里?”冷冷的声音响起,凌易与莫雨桐双双尴尬地住了嘴,齐齐转头望去,连耀正推了门进来。 连耀淡淡地瞟了一眼鬼头鬼脑的二人,将门掩上,扣在右眼上的面具泛着冷光,语气平静地道:“下次说这种事情,记得将门关上。” 莫雨桐:“……” 凌易:“……” 黑市交易无论在哪个府域也不管是由谁主政都是明令禁止的,然而却一直生生不息,屡禁不止。赤炎城的黑市更是延续了上千年,一年较之一年更为繁华,时至今日,西域域主已经默许了黑市的存在,只要它不闹得太过分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一来更是壮大了赤炎城的黑市。 莫雨桐、连耀与凌易三人一同来了一处烟花巷口,姿容妖艳的女子们酥胸半裸,趴在栏杆上,甩着手中的香帕,掩唇望着俊俏的年轻修者们笑得十分放荡。 主事妈妈扭着水蛇腰娇笑着迎了上来:“哎呦,三位真人长得可真够俊俏的,可是来此寻个消遣,还是想要增进修为的?” 这家“玉堂春”不仅可供男子满足之欲,还可由一些擅长双修之道的女修与之交欢,在修真界也颇有盛名。 凌易被这惊世骇俗的模样吓坏了,忙退后一步,从怀里拎出个玉牌子,又丢过去几枚清石,涨红了脸道:“麻烦了。” 那女子抽了口旱烟,嫣红的双唇吐出了烟圈,眼神妩媚撩人地望着凌易,娇声道:“瞧不出来真人可是有些本事的,知道我这儿有门道的修者可是少数。”她拿着细杆的金质烟枪敲了三下墙面,扭腰走了进去,“那就跟我来吧。” 莫雨桐一路走过去不知被摸了多少把,此地极为,四壁都绘有春宫图,可若是仔细看去,这花楼的布局正符合八卦五行之道,怕是个不简单的阵法。 再拐进一个院子之后这才得了清净,女子引着他们走入了一扇铁制大门,莫雨桐顿觉身子一颤,好似穿透了什么一般,再回头望去,身后的景象都变得飘飘渺渺极不真切。 那女子托着烟枪道:“好了,我就只负责送到这里,剩下的路,你们自个儿走便是。” 莫雨桐颔首,与连耀并肩走过去,凌易稍微落后了一步,只因女子在他胸膛上摸了一把,闹得凌易满脸通红,女子道:“日子大家都要过,你们修者爱法宝,我柳叶红爱钱财,既然带了你们来这黑市就要守规矩,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们应当知道。” 凌易忙连声答应:“自然不会透露黑市的入口。” “那便好,瞧你们这个样子,大抵还不知道黑市的规矩,把这个戴上罢。”女子分了三个帕子给三人,“年轻人,小心些,莫要惹了事情。” 女子走后,凌易追上莫雨桐与连耀,将掩面的帕子分给他们二人。 三人各自做好伪装之后才真的走入黑市当中。 与上面所见的市集不同,黑市里弥漫着一股肃然的杀意,虽然仍是到处都充斥着卖家的叫卖声,但买家们都格外地低调,遮掩着面容,收敛起任何可能暴露他们身份的法器,沉默地行走在一个又一个的摊位上。 黑市上所贩卖的东西,一来是在清冥大陆之上明令禁止使用的符箓、术法或者丹药,二来是一些来路不明的法器。 种类之多竟是比正经市集上的还要多。 莫雨桐只逛了片刻便有眼花缭乱的感觉。 凌易买了一堆东西,跑到莫雨桐身边,道:“那边还有贩卖奴隶,你可要去看看?” “还有这回事情?”莫雨桐讶道,“去看看。” 连耀蹙了眉头,道:“早就听说赤炎城的黑市尺度颇大,但却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贩卖人口的事情发生。” 修者会买的人口,一则是拿来做修炼的鼎炉,这样一般是纯阴体质的女修;二则是一些天资颇好的孩童或者早慧之体。 凌易道:“我们赶巧了,往常是不会有奴隶贩卖的,今年叫我们碰上了。” 莫雨桐道:“去看看再说。” 由凌易引路,三人一齐向着贩卖奴隶的地方走去。 眼前搭了一张长方形的台子,台子上捆了一排的人,有男有女,大多都是孩童和妇女。 一侧有三五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手中拿着鞭子,猛地在地上一甩。 穿得颇为花哨的人口贩子搓了搓手,对围得越来越多的人群道:“各位,废话不多说,今天我们给大家带来的仍旧是十分出色的货物。” 听闻货物二字,莫雨桐蹙了眉头,指着被捆的几个人,道:“看他们修为颇高,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擒住了?捆着他们的那个绳子可是有什么蹊跷?” 凌易耸了耸肩,道:“这些人口贩子自然有的是方法,修为再高也抵不过诡计多端。那些绳子别看简单,其实是能通过经脉连结在他们的本源清气上,挣扎得厉害了,那可是万蚁钻心般的疼痛。” 此时,正有个衣衫褴褛的少女拼命地挣扎了一下,只见她身子猛地一弹似是被什么击打得疼痛万分,随即便老实下来不再动弹,只在那里不停颤抖着,可怜得很。 人贩子老板说完之后,领出了第一个“货物”。 壮汉用鞭子赶着一个少年走了出来,少年的腿是瘸的,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正中央,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了精致小巧的下巴,洗得非常干净。 壮汉一脚踢在少年的腿腕部,强迫他跪了下来,随即抓起少年的头发,将他细密的额发全都抓在了头顶,抬起他的头面向围观的诸多修者。 少年被蒙着眼睛,即便如此,也能看到他有着很漂亮的脸蛋。 老板用毛笔尾端比在少年的下巴上,介绍道:“纯阴体质的少年修者,颇有些修为,体内已成金丹,后.庭尚未经过开发,足以供各位修者采补。”他啧了一声,将毛笔收回,“我也不与各位扯谎,他年纪大了,足有十六岁,虽然还是少年的时候,但毕竟比不得十一二岁的小童,各位看着出价即可。底价百枚绿色清石。” 人群小声议论了片刻才有人开口道:“一百一十枚。” “一百二十枚。” …… 加价仍在继续,莫雨桐斟酌了片刻,开口道:“一百五十枚。” 连耀抿了抿唇,只知莫雨桐如此定是有其原因,而凌易则是沉不住气,惊讶地问道:“莫师弟,你、你买他来做什么?” 莫雨桐沉声道:“他是我故人。” 他直直地望向台中央的那个少年,即便被蒙住双眼,他也能通过tab神技认出了,正是当年不翼而飞的夏溪风。 开价还在持续,夏溪风的模样不错又是纯阴体质,对一些喜好男风的修者来说是极为珍贵的。 莫雨桐一路喊价,竟然远远出乎了人贩子老板的预料,喊到了五百枚绿色清石的高价。 直到没人喊价为止。 人贩子老板兴奋地身体都在颤抖,他舔了舔嘴唇,扬高了声音,道:”五百枚绿色清石一次……“ “五百枚绿色清石两次……” “五百枚……” “一千枚。” 一个清脆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莫雨桐循声望去,却看到一身青衣,衣着华贵的秦子洛打着折扇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个模样机灵的小侍。 小侍见众人看向这边,又大着胆子扬声喊道:“秦真人出价一千枚。” 秦子洛打着折扇,笑弯了眉眼,点了点头。 ☆、94·无家底,不土豪。 一千枚绿色清石虽说不算是一笔小数,但莫雨桐本来就有些积蓄,又曾经在绿踪城卖掉了一些游戏里带过来的小吃小药也算是有些收入,再跟秦子洛继续叫价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于是,莫雨桐又继续十枚十枚地往上加价。 一直到抬到了一千五百枚,秦子洛这才顿了下,拿扇子点了点下巴,似在思索什么,随后又拍了拍小侍的肩膀,对他比了几个手势。 小侍怔愣地张了张嘴嘴巴,又看向台上的夏溪风,低声道:“这位真人,恕在下多言,这个奴隶真的不值这么多钱。” 秦子洛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比了手势,“你只管报价即是。” “哎!”小厮古怪地看了一眼秦子洛,扬高了声音,报道:“五千枚!” “五千枚?!”众修者倒吸一口凉气,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向秦子洛。 莫雨桐也沉了眸子,望向秦子洛,秦子洛却依然弯着好看的眉眼,笑眯眯地打着折扇,似乎这五千枚绿色清石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其实这在毒哥看来,完全就是在跟土豪拍装备的节奏! 莫雨桐正在斟酌,却见夏溪风忽然低声咳了咳,一旁负责看守奴隶的壮汉没有反应过来,让夏溪风挣脱了勒在口中的绳子,他喘着粗气低声道:“这位真人,五千枚,我随你走。” 闻言,人贩子一挑眉,心生恼火,奶奶的,这两个冤大头抬价抬得如此激烈,没准还能冒出更高的价钱,这下贱货物插什么嘴! 当下一鞭子就要抽打过去,却见秦子洛身形一闪,一道红芒飞扑至台前,森然清气骤然间暴涨,竟是将那截布满倒刺的长鞭切碎成碎片,等落到夏溪风的身上时已经只剩下一截鞭柄。 与此同时,捆在夏溪风身上的绳子也寸寸崩裂开来,夏溪风捂住嘴咳了咳,从台上爬了起来,静静地垂着头站立在正中央,一言不发也不曾看向莫雨桐一眼。 秦子洛一出手,人贩子立刻变了脸色,暗自惊惶地道:这人可真真是不好招惹。也不敢去追究秦子洛贸然出手阻止他教训商品的过错,只立刻叫人将夏溪风再捆起来。 “等等!”秦子洛身边的小侍扬声喊道,“这位真人说了,这个奴隶他要定了,莫要浪费那个功夫再捆起来。” “哎,好好。”人贩子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虎口,道,“如果没人抬价的话,这个货物可就是这位青衣真人的了。” 莫雨桐沉默不语地看着夏溪风,微蹙了眉头,他现在蒙了面,夏溪风自然认不出来,而那秦子洛却是光明正大地用了真容出现在黑市当中,以夏溪风的性格,他会主动选择秦子洛,应当是与他相识才是。 就在这时,夏溪风忽然抬起头对着莫雨桐摇了摇头。莫雨桐怔了一下,抿紧了唇。 人贩子再次喊了价格,一连三次都无人应价,最终打了钟,敲定了价格。 秦子洛微笑着,缓步走到台前,看着小侍扶住夏溪风走了过来,抬起扇子给夏溪风扇了几扇,对他摆了个手势,“你没事吧?” “没事。”夏溪风低声道,语气隐有不悦,“我们回去。” 秦子洛呵呵低笑,也不去帮扶,任着比夏溪风矮了一个头的小侍扶着双腿酸软的夏溪风走出了人群。因出了大风头,秦子洛还十分得意地对着周围人抛了几个媚眼,打着折扇,迈着阔步,意气风发。 莫雨桐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总觉着事情有些蹊跷,他压低了声音问凌易:“凌易师兄,这秦子洛究竟是做什么?” 凌易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秦子洛居然会有这么多的钱,那五千枚清石都可以买一柄排得上名次的法器了。而且,人贩子虽然说那少年才十六岁,可若是按我估计,大抵已经十九、二十了。这样的年纪,买回去采补也得不到多少好处,不过是多了个要养活的下人,真是想不通,他怎么会花这么大的价钱买这么个奴隶回去。” 连耀揽了下毒哥的腰,食指轻点在他蹙紧了的眉间,“秦子洛在未修真之前,家中曾是豪门,往来生意密布清冥大陆,这些钱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莫雨桐由着连耀的手指帮他舒展了眉头,嘀咕道:“原来是富二代。” 连耀问道:“那被贩卖的人究竟是谁,你如何要花重金买下他?” 莫雨桐斟酌了语句,道:“那人原是跟我一同进入如微阁的外门弟子,只是野轨作乱那会儿失去了踪影,我原以为他死了,结果却在这里又碰见了他。不过,我想买下他,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他……”莫雨桐苦笑道,“我看着他总会想起我弟弟。” “你弟弟?”连耀显然没想到莫雨桐还会有一个弟弟,一向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了少许讶异。 “嗯。”莫雨桐勉强一笑,语气苦涩地道,“我弟弟他十一岁就去世了,死于心脏病……,嗯,是一种治不好的顽疾。” 连耀望着他抿了抿唇,随即低下头在莫雨桐的额上轻轻落下了一吻,两人相视微笑。 第一个奴隶的拍卖进行得十分顺利,人贩子老板又牵出了第二个奴隶进行贩卖。 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修,鹅蛋脸,皮肤白如凝脂,身上的衣服被剥了个精光,只披了层蝉翼般轻透的薄纱,隐约可见其下的性感。 人贩子老板道:“此女修专做鼎炉之用,一旦情绪到达极致的时候就会散发出极致诱人的香气。”说罢,他一鞭抽打在女修身上,女修身子一颤,一阵香风刮了过来,味道之甜腻浓郁只叫人心魂荡漾,“起价,一千枚金币。” 莫雨桐心中记挂着夏溪风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想继续看下去,正要离开,却听人群中一阵骚动,一只相貌狰狞的黑豹从人群中走出,迈动着沉稳却十分危险的步子背着背上的一个年老的修者。 修者叼着一只纯黑色的长烟枪,吐出一口烟圈,睁开一条缝似的眼睛,阴鸷的视线扫视了一眼台上的女子忽然骤然瞪大了眼睛,露出一抹而又邪肆的笑容。 凌易见状,极为厌恶地道:“真是扫兴,竟会在此碰到了这个老家伙。” 莫雨桐疑惑地问道:“他是谁?” 凌易嫌恶地咧咧嘴,道:“恶贯满盈的邪修封山老祖,这头黑豹便是他的象征,跟那个眉山老祖一样臭名昭著。若非黑市有黑市的规矩,来者皆是‘客’,他哪里敢如此招摇地出现在这里?” 眉山老祖便是当年莫雨桐初次变作孩童时遇到的那个御使鹰蝠的邪修。 连耀冷淡地扫了一眼封山老祖猥琐淫邪的模样,也略显厌恶地补充道:“眉山老祖喜好肢解孩童,而这封山老祖则喜好玩弄女修,比之普通的采阴补阳的手法更要恶劣。” 待人贩子老板报了底价,就有人跟了价格,封山老祖抽了口旱烟,低沉沙哑好似含了口痰在嗓间的声音响起,“三千枚。” 周围人到此无人敢继续出价,封山老祖正得意洋洋的扫视了一眼众人,不屑的冷哼一声,从人贩子老板手中接过女修,抓住她的头发丢在了黑豹的身上,淫.笑着骑着豹子走出人群。 连耀望着封山老祖,紫眸散发着微微冷光,轻声道:“百步之内,必死。” 莫雨桐怔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连耀此言何意便听身后一阵破风声响,回身望去,竟是一截头颅高高地被抛飞起来,却未见一滴血液。 封山老祖的神情还维持在方才的得意,甚至连临死前的恐惧还未做出来。 连耀的苍云剑还提在手边,他蹙了眉头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 莫雨桐凝思片刻,问道:“秦子洛?” 连耀道:“嗯。” 凌易才反应过来截杀封山老祖的人竟是秦子洛,他默默叹息一声,感慨道:“都说秦子洛办事全凭心情,看来真是果真如此。” 这一击来的实在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人贩子老板前脚刚送走了客人,后脚就发生了命案,面呈酱色,略微悻悻地一笑,唯恐招了晦气,忙对一旁的手下暗暗道:“快将我们这次最好的货色拿出来。” “是。”手下也有些慌了手脚,忙要领出第五个跪在地上的货物,谁料到,甫一要碰触捆缚在奴隶身上的绳子,便觉手指尖上森冷如冰,下一刻,一寸寸的绳子尽数断裂开来,奴隶们失了束缚当下拼命挣扎开来。 他们本就身负修为,一旦没了锁住本源清气的绳索的限制便得了解放,当下运起法术,青红紫蓝各色光芒闪烁不息,人贩子老板见状气得火冒三丈,祭出法宝要捉拿逃窜的奴隶,那些奴隶也不恋战,只稍作术法掩人耳目便纷纷逃窜开来。 场面一片混乱。 连耀趁乱收回苍云剑,淡淡地道:“走罢。” 莫雨桐微微一笑,方才连耀的出手他自然是看在眼里,“好。” 凌易则一头雾水地跟在两人身后,嘀嘀咕咕地道:“真是奇怪,那些绳索所用材料极难斩断,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将其碎裂成这个样子。而且,又只在电光石火之间……这样的修为……” 莫雨桐回身望了一眼诧异不已的凌易,笑道:“凌易师兄,别念叨了,回去吧,也该准备一下前往玄天宗了。” 凌易哎了一声,忙跟上两人的脚步。 又在赤炎城中过了一夜,莫雨桐心中念着夏溪风的情况,颇有些辗转难眠,只觉着五年后的再见,夏溪风与当年有了很大的变化,更加的冷淡寡言了。 然而此时却不是多考虑夏溪风情况的时候,莫雨桐虽然有心关照夏溪风,可逼至眼前的却是玄天宗的门派大比。 五日后即是。 ☆、95·无猜疑,不联想。 从赤炎城奔至玄天宗需要三日光阴,连耀所驾驭的飞叶小舟速度极快,与善于飞行的大妖相比也不相上下。 远在津道山外,玄天宗就设下了咒印,来往修者无法从山顶直飞过去,需得绕道而行,因此莫雨桐等人也无法直接乘坐着飞叶小舟上山,只得于山脚下飞落下来。 凌易率先从小舟下来,四下探了探,道:“我们来得算是晚的了,不知道同门师兄弟们来了几位。” 门派大比的规矩是每门每派可出五名弟子参与比试,莫雨桐与凌易两人自然在名列之上,只是不知余下的三人还有谁。 连耀将飞叶小舟收起,道:“适逢门派大比,玄天宗周遭定然防备森严,待会儿上山一路走大道,切要小心。” 莫雨桐颔首应道:“嗯。” 三人从僻静处直取主干山路,顺着蟠曲向上的山路提气而行,速度竟也是不慢,很快便到了一处阵法之前。 阵法周遭守着两名弟子,皆都一身黑色华衫,器宇轩昂,已结成了金丹。那两名弟子远远地见着莫雨桐等人靠近,率先上前一步,拜道:“几位道友留步,可是来参加此次门派大比的弟子?” 凌易道:“正是,在下凌易,师从如微阁,这位是师弟莫雨桐,这两位是绿踪城的客人,翟居真人和端木雷真人。” 双方互见了礼后,玄天宗的看守弟子宋青道:“麻烦这位道友出示一下柬帖。” 凌易拿出三份柬帖递交宋青,“两份红色的是我与莫师弟的柬帖,另一份则是绿踪城城主,亦是南域域主宁采萍宁真人开具的证明。” 宋青掌心亮起一团绿芒,在柬帖上一扫,随即点了点头递还给凌易,道:“多谢。” “理应如此。”凌易将柬帖收回。 “且慢。”一个傲慢而又轻狂的声音响起,莫雨桐与连耀回身望去,正见一个衣着极为华贵的金袍男子慢悠悠地从山道上走来,身后跟着两个模样极为俊俏的修者,一男一女,皆都十三四岁模样十分相似。 青年修者持着一柄玉笛,一端缀着璎珞,笛身不知雕刻的什么花纹,看起来颇为金贵,“这位道友,方才在下无意间听说几位是从绿踪城来的,有些事情想要问一下诸位。” 莫雨桐看向连耀,连耀轻轻摇首,表示并不认识此人。 倒是凌易先从他的穿着上认出了这人的身份,颇有些不愿意地道:“原来是韶华宫的段道友。” 段景淳微微一笑,姿容高傲地道:“你认识我?” 凌易道:“龙纹笛和金羽衣,两件至宝,想必不会再有第二人。” 段景淳笑得更为开心,眉眼间满是富贵之态,“认得我那便极好。” 凌易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 段景淳持着笛子一指阵法,道:“几位请。”虽说是用了请字,可段景淳却率先一步走进了阵法当中,拿着玉笛敲打着手心,一个一个地看着走入阵法当中的几人。 连耀刻意收敛了气息,此时对外不过是一个刚刚结了丹的修为,可即便如此,他颇为出众的容貌亦是吸引了段景淳的注意,段景淳将视线定格在连耀脸上,笑道:“这位修者师从何处?” 连耀淡淡地道:“散修。” 段景淳挑高了眉头,越发对连耀兴味盎然,只是不再搭话,用视线将连耀上上下下扫视了个分毫不漏。 莫雨桐颇觉不快地上前一步,挡住段景淳的视线。 眼前忽的白光一闪,等几人再能视物之时已经换了一处地方。 正是玄天宗的宗门之外,一座飘渺仙山的半山腰,一条螺旋山路盘旋向上,又得再行个片刻才能正式见到山门。 眼前又有两名看守弟子,两人再次查看了柬帖之后,告知凌易与莫雨桐如微阁余下的三名修者已经到了明月居休息,两人的房间也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前去。 正要找个弟子引路过去,却见段景淳却伸笛拦住了,道:“不必了,我带几位上山即可。” 玄天宗弟子面面相觑,一人上前一步犹豫地道:“可是,师傅交代我们,若是第一次来玄天宗,需得由我等……” “松青子道长那里由我交代即是。” 那几名弟子自然认得段景淳,亦不敢招惹他,只好勉强答应。 段景淳满意地笑了笑,对莫雨桐等人道:“请。”此次仍是走在几人之前,姿容优雅高贵,无懈可击。 莫雨桐瞧着他的背影,颇觉有趣,这些修者虽然并非一心只问修仙之道,但在他们看来,更多的则是一种对于力量的追求,或者是想要延长有限的生命。 像是段景淳这样的人并不多,没有在漫长的修仙途中磨灭了本性,还残留着俗世中的烟火气息,倒也颇为可贵。 只是……那副趾高气扬,唯我独尊的样子,活像是一只张扬的金孔雀。 一路踱步上山,段景淳忽然放慢了步子,道:“你们何时从绿踪城离开的?” 莫雨桐道:“大约半月。” 段景淳啧了一声,暗自嘀咕道:“半月……时间大抵也差不了多少。”他又问道,“你们既然能得到宁域主的引荐帖,自然与宁域主关系匪浅,不知可否在域主府见到有两名韶华宫的弟子登门拜访?” 莫雨桐当下沉默下来,暗自忖道,他说的定然是罗笙与重九,可是按照宁采萍所言,罗笙与重九早他们便离开了,按照罗笙的性格,应当早就到了玄天宗才是,段景淳会有此问,定然是那两人在来的路上失去了踪迹。 连耀自不必多说,一瞬间,凌易与端木雷也想到了其中的蹊跷,只沉默着不说话。 莫雨桐斟酌了片刻,道:“见过。” 段景淳道:“哦?最后一次见他们是何时何地?” 莫雨桐:“一个半月前,域主府。” 凌易补充道:“他们早在一个月前就出发了。” 段景淳转了转手中的玉笛,点着下巴,苦思道:“可是,我们一个月前便失去了罗笙与重九的消息。” 果然如此。 段景淳:“除了他们二人以外,还有几位御兽师也失去了踪迹。” 莫雨桐一怔,“御兽师?” 段景淳颔首道:“对,御兽师。重九师弟在修习御兽师一脉上有着十分珍贵的天赋。五年前他新收伏的天蛛妖兽更是十分珍惜,与九州寻兽图上的大妖相比也不见逊色。其余失踪的几名御兽师,亦是如此,身边皆都跟随着珍贵的妖兽。” 又是妖兽…… 几人都沉默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段景淳忽然道:“好了,我只送你们到这里,再往前走,若是不巧碰见了陈玉师叔,知道我跟如微阁的弟子如此亲近,定然要被他念叨半晌。” 凌易与莫雨桐等人道:“多谢。” 几人顺着段景淳指路方向继续行去,连耀开口问道:“那人究竟是何人?” 凌易介绍道:“段景淳,是北域域主段池的玄孙,深受段家喜爱。段景淳原本也只是散修,貌似是想要来此凑热闹这才入了韶华宫。” 莫雨桐道:“我看他手中持着的那柄玉笛,他大抵也是韶华宫的御兽师?” 凌易摇首道:“是否研习的是御兽师一脉倒是不知。段家世代传承的是咒印师的术法,段池域主本人修习的却是纯阳术,早年将夏氏一族赶至极北冰原之上并施予咒印封存的便是段家。段景淳究竟研习的是哪一脉我就不太清楚了。” “夏氏一族?”莫雨桐疑惑地问道,“夏氏一族又是什么?” 连耀道:“夏氏一族我也曾有耳闻,据说是一脉十分古怪的旁支。” “嗯。”几人一边前行,一边听凌易解释,“相传夏氏一族体内本就具有兽魂,含有妖兽之血,可谓是人与妖兽的结合体。生来便具备人的聪慧与妖兽的灵性。” “如此厉害?”说到这里,莫雨桐不禁感慨道:“若是让端木瀚宇等人继承了夏氏一族的血脉,也不用那么费力残害了如此多的默豺了……”话音未落,毒哥顿住了,看向一直沉默的端木雷,道,“抱歉。” 端木雷摇了摇头,“你说得对,我端木家欠了默豺一族良多。” 凌易插嘴打破了沉默:“说到这里,你还是没有从端木轩那里查到究竟是怎么将修者与妖兽融合在一起吗?” 端木雷:“他还在查。他只知道当年有个驾驭着黑鹰的修者将秘方赠予了太爷爷。” 线索颇少,光凭一个黑鹰哪里能判断出那人的身份。 即便如此,莫雨桐心中也有一个大概的想法。 给端木瀚宇送去逆天的融合之法的这人,极有可能便是当年觊觎如微阁野轨的修者——姬奉。 “凌易师弟!” 一声欢喜的声音响起,将莫雨桐从沉思中拉了出来,莫雨桐抬头一看,竟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明月居。三名穿着如微阁内门弟子服的修者正坐在小院当中品茶聊天,见莫雨桐等人到来,纷纷欢喜地站起身来迎接。 凌易也有五年没有见到同门了,欢喜地道:“凌飞师兄,灵痕师兄还有凌红师姐!我猜就是你们要来!” “五年不见,你越发俊朗了。”名叫凌飞的修者看外表约莫三十余岁,长得极为和善,笑起来敦厚可亲,而站在他左手边的则是灵痕,微笑如水,颇有些梵衡的气度,而右手边的是个容貌研美秀丽,右眼下还垂挂着一颗泪痣的女修,也正笑着望过来,眼角眉梢皆是喜意。 几人与凌易打过招呼之后,凌飞望向莫雨桐,道:“莫雨桐莫师弟?” 莫雨桐抱拳一礼,道:“师兄师姐。” 凌飞颔首笑道:“当年门派遭逢大变,你又被送去了南域求学,未能来得及早日相识,实在是遗憾。” 凌红仔细瞧着莫雨桐,感觉像是大姐姐在看亲弟弟一般,忽然疑惑地蹙了眉头,“冒昧问一句,你年岁几何?” 莫雨桐怔了下,算了算,破有些心酸地道:“将近三十了。” 灵痕略惊讶地道:“三十?三十已经结成金丹,莫师弟的天资实在令人惊艳。” 凌红道:“听闻连耀真人不足二十便结成了金丹,更是令人艳羡啊。” 凌飞摆了摆手,道:“虽说比不得连耀真人,可他现今已有百余岁,怕是不会出现在此次比试当中了” 连耀幽紫的眸子一沉,抿了抿唇,莫雨桐顿时忍俊不禁,道:“原来连耀真人,年岁已经如此之大了啊。” 凌飞还浑然不觉地点了点头,道:“是啊,门派大比需得要元婴期以下,百岁以下的弟子参加,连耀真人早已过百岁高龄,莫师弟不必惊惶。” 莫雨桐笑得越发灿烂,连耀低声一咳,忽然在众人都看不见的角度揽下毒哥的腰,在他腰后脊椎尾端轻轻一按。 毒哥身子一颤,立马就有了微妙的反应。 一个月的双修,修的不仅是修为和境界,还让连耀弄明白了他的敏感点! ☆、96·无比试,不收伏。 此次大比规矩十分简单,没有那么多绕弯,单纯就是实力的比拼。 前来参赛的诸多弟子按照术法渊源划分,同源之间通过抽签的方式两组两组地进行比试,胜者晋级,败者淘汰,每晋级一次者即可在柬帖上画一个红圈,示意累积一分。最终五名弟子的分数便是此次比试的结果,以此来进行实力高低的划分。 然而,说是纯实力的比拼,其实还是有一定的运气在的。 门派大比对所有弟子一视同仁,三教十二宫六十四小门和其余零散的小门小派皆有可能同堂台比试。若是运气好,遇到的都是些小门小派的弟子,一路披荆斩棘自是不在话下,若是运气不好,开门一炮便是三教之一,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如微阁此次派来比试的弟子当中,凌飞和灵痕是研习的纯阳师一脉,凌红原本师从梵紫真人,是咒印师一脉,凌易则转为凝练师,莫雨桐则是御兽师。 五脉当中唯有清气师一脉的比试无人参加,可也无可奈何,清气师一脉的修习本就要求严苛,如微阁又遭逢巨变,哪里是五年之间就能兴复起来的。 更何况…… 莫雨桐垂下眉眼,看着茶杯里沉沉浮浮的褐色茶叶,尘镜真人已经作古,现今执掌整个如微阁的是梵清真人。 连耀将茶盏放下,看了一眼正在关门的凌易,对毒哥道:“今日比试,我暂不能陪你一起,需得去看看我三清教的弟子。” 莫雨桐闻言,振作起精神,道:“好,你去即是。” 连耀颔首,“你一向冷静自持,逢场不慌不乱,这五年来又常与端木雷比试,积累了许多经验,莫要太过担心。” 莫雨桐有些赧意,笑道:“哪里,现今走得走一步是一步,不过,至少也该给韶华宫一个教训,亦要保住如微阁十二宫之位。” 凌易等如微阁四名弟子正站在两人身边,插嘴道:“就是!那陈玉姿态嚣张,我还记得他那个嘴脸呢,真恨不得趁他吐息之时燃些香,让他拉几天肚子!” 想起陈玉的狼狈模样,众人纷纷大笑不已。 待笑毕,连耀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玄天宗分给诸人的柬帖本就有记录的作用,大比其间可以上山下山,需得由守山弟子登记柬帖,而此次大比的情况也是由这枚不过巴掌大小的红色柬帖来登记的。 莫雨桐拿着柬帖穿梭在人群当中,御兽师一脉的比试人数不多,很多门派都是有意放弃,专攻其他流派,他前三场都胜的十分轻松,眼下正在进行的是第四场比赛。 他抽到的对手是三号,在十五号擂台上。 “如微阁,十七号,莫雨桐。” 登记的弟子从莫雨桐手中接过柬帖,手指一点,上面会出现一枚小小的印章,“对方还没有来,你可以先在一旁休息一下。” 两侧放置了几张桌子,还有几本山水名籍,莫雨桐道了谢后便坐在一旁。 一时之间也无弟子前来登记,莫雨桐翻了翻手中的书完成阅读之后,与那名负责登记的玄天宗弟子随意聊着。 “不知与我比试的人出自哪门哪派?” “麻烦稍候一下。”这个并不是什么秘密,玄天宗的弟子查看过后,答复莫雨桐,“天问宫。” “天问宫?”来之前他稍作了功课,自然知道这天问宫的情况。 天问宫在十二宫中排行第十,咒印之术颇为出众,比之三教还有些不入凡尘的洒脱之感,其门下弟子在咒印师流派当中更擅长观星一术,往往每年五名弟子中有大半都是咒印师,今年倒不知怎么竟是派出了一个御兽师。 “天问宫,周胤前来参与第四场比试。” 说曹操曹操到,莫雨桐循声望去,便见到一位身着蓝黑色袍子的中年修者正站在登记处前。 那男子相貌平凡,浓眉宽额,看起来十分老实,见莫雨桐望了过来也看过去,笑道:“可是如微阁的弟子莫雨桐?” 莫雨桐颔首,“在下莫雨桐。” “在下周胤。”打过招呼之后,周胤极为健谈,热络地道,“待会儿比试的时候,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自然,请。” 两人提气一跃,一左一右地站在台上,互相见了礼后,咚的一声清脆声响响起,莫雨桐立刻将托在肘间的花恋流年打了转,随即召唤出一青一黄两只灵蛇。 庞大的身子占据了一侧擂台,另一头的周胤却不动声色地直直站在在那里。 莫雨桐蹙了下眉头,只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周胤的古怪之举,他tab一扫并未见到什么古怪的东西,随即将目标锁定在周胤身上,甩出迷心蛊。 蓝色的蛊虫激射而去,只见周胤一矮身,竟是将迷心蛊躲了开来,时至如今,竟也是未曾召出妖兽来。 技能用出去之后尚有冷却时间,莫雨桐一拍灵蛇坚硬如铁的鳞甲,两蛇扭动着庞大的身子飞扑而去,与此同时,毒哥再次吹响花恋流年,小小的呱太跳到莫雨桐的头顶,鼓起腮帮子,呱得叫了一声。 “莫急。”莫雨桐感觉出呱太的心急,笑着安抚道,他将花恋流年托在肘间,看向周胤,刻意扬声道:“周道友,若不再召出你的妖兽,你可是要输了。” 周胤憨然一笑,道:“不慌。” 莫雨桐深吸一口气,横笛而吹,周胤极为灵活地在灵蛇之间穿梭,使得灵蛇每一下攻击都无法击打在他身上,莫雨桐颇有些不解。 他凝神细细思索着,在灵蛇与周胤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仔细地看向周胤所在的地面。 一些御兽师为了保命并不会单单只研习御兽师一脉,旁系别枝也会稍有涉猎,周胤的身法极为灵活,远不似寻常人,他定是在哪里下了什么咒印之术,辅佐自己。 在那里! 莫雨桐瞳孔一缩,忙吹了笛子,一只灵蛇的身形骤然扭转过来,长尾就地一扫,将地表刮擦了起来,横扫出一片尘土。 尘沙飞扬之间,一声清脆的哨音响起,莫雨桐忙又吹了笛子,将两蛇召回,呱太从头顶跳至空中,身形蓦地变大,头顶出一圈橙黄色的光芒,将猛地击打过来的招数纷纷拦了下来。 咚咚咚——击打的声音好似鼓点一样密集。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站在周胤身前,上身绘着繁复的蓝色花纹,下身墨紫长裤,头顶扣着一只蝎子模样的银饰。 周胤也许是被方才那大范围的一击波及到了,也许是因为召唤了成人的妖兽,此刻的气息颇有些不稳,“麻烦了,圣蝎。” 圣蝎冷着脸,面无表情地道:“尽力。” 莫雨桐怔了怔,仔细望去,将凭空出现在场中的大妖打量了许久。 圣蝎也站在那里,沉着黑紫色的双眸与莫雨桐对视,忽然动了下脚步,周身泛起幽紫色的蓝光,不过片刻便已经化成原形,是一只举着两只前螯,高跷着尾巴还在不停抖动着的蝎子。 然而,怪异的是这只体型不小的蝎子却没有发动进攻,反而退回在周胤身边。 周胤愣住了,他有些慌乱地道:“圣蝎,你这是做什么?” 圣蝎甩了甩蝎尾巴,声音丝毫没有起伏,“我找到了。” 周胤傻眼了,“什么?” 圣蝎举着大螯指了指莫雨桐,“他。” 周胤:“……”他抿了抿唇,拍了拍圣蝎的螯,语气都有些哀求,“那至少帮我打完这一场,别让我输得太丢脸。” 圣蝎沉默片刻,周胤原以为他会答应,结果却没想到圣蝎沉思的结果是:“不行。” 周胤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道:“师叔啊师叔,你可害惨了我。” 他站起身,对着一旁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玄天宗弟子道:“抱歉,认负。” 莫雨桐怔怔地看着这突变的一幕,又是一声锣响,玄天宗弟子报了莫雨桐胜利之后,周胤便带着圣蝎走了过来。 周胤搔着后脑勺,颇有些羞赧地道:“哎,说来惭愧,其实我是近些年才开始研习御兽师一脉的,能走到这里算是运气了。” 虽然自从知道连耀的年龄之后,莫雨桐便不太敢再凭借样貌辨别一个修者的年龄,但光看周胤这副样子,大约有三十岁上下,御兽师一脉早年便要开窍,开得越早对修习越有帮助,若非他有基三系统在身,无视掉了最初开窍的这一步的话,单单从二十岁开始修行,怕是已经与御兽师一脉的高阶修为无缘了。 若是按照周胤所说,他近些年才开始修习,怕是连开窍都不可能,可他偏偏又三战三胜一路赢到这一局实力定然不弱。再一联想方才那一幕,莫雨桐倒是弄不明白周胤此言究竟是何意? 待莫雨桐拿了胜利的印章之后,周胤带着莫雨桐到了一侧清净处,那只圣蝎妖兽明明已经成人,此刻却一直维持着妖兽的模样,虽然一言不发,看似冷淡,可却一直望着莫雨桐,眼神中带着执着与热切。 莫雨桐早就猜测这便是他的第五只妖兽圣蝎,但此刻圣蝎却成了周胤的妖兽,就如同天蛛莫名其妙到了重九手中一样,倒叫他有些拿捏不准了。 毕竟,这里不是游戏世界,五毒究竟归谁确实不像是游戏数据那样统一而不能被改变。 周胤道:“说来话长,在下便言简意赅地说明一下事情的始末。五年前在下在师门山脚下捡到了一枚妖兽卵,孵化过后竟是只圣蝎,这只圣蝎在极高之处吐息天地精华,不过五个年头便已经能突破成人之境,师叔观星所知,他的主人必然要出现在此次比武场上,便叫我带着它前来参赛。我与他尚且不是主仆关系,若是细说起来,我也并不算是一个御兽师,他只是愿意听从我的召唤辅佐我施法罢了。” 莫雨桐看向圣蝎,圣蝎抖动了下双螯,直勾勾地望了过来。 周胤又道:“他方才跟我说你便是他的主人,既然如此,那便请你将他带回去吧。”说罢,语气颇为哀怨,“我照顾了他五年,他却一心惦记着你,连给个面子故作挣扎一下哪怕最后让我有面子的输了也不肯,真真叫我伤心。” 莫雨桐伸出手抚摸了下圣蝎,圣蝎主动将一只长螯递了过来,两者相碰之时,圣蝎引的图标也骤然亮了起来。 莫雨桐丹田处一阵滚烫,金丹灼烧起来,周遭的清气翻滚不息,此刻,一道亮光从脚底盘旋而上,在头顶猛地炸裂开来,几次频繁之后,莫雨桐怔然发现,竟是又晋升了一级。 他现今已有七十五级,正是金丹中期的修为。 但是,比起这个,更让他欣喜的是,随着圣蝎的回归,他的枯残蛊也亮了起来。 ☆、97·无相斗,不显威。 现今五毒有四,只差一只天蛛,想来他初来此地第一只遇到的妖兽便是天蛛,事到如今,却是最后一只收回的妖兽。 莫雨桐将二蛋拿在手中,抚摸着其上那一层柔软的薄膜,二蛋表面泛出一层淡紫色的光芒,四个圣兽引的图标越发明显起来,而当初梵衡所设的结界也相对的薄弱起来。 比赛已经赢了四场,莫雨桐正站在人群中央,观察着演武场上正在进行的一场比试。 这一轮要和他比试的正是此局的胜利者。 四轮下来,所参与的御兽师只剩十余人,再比上三两轮,大抵就可以决出最终的胜者。然而随着比赛的深入进行,他所遇到的对手越来越强,每场比试耗费的心神也会多了起来。他侥幸在短时间内胜了天问宫的周胤,便要抓住机会提前来查看一下下一轮对手的实力情况。 台上两人的比试正在白热化,一方不知是哪门弟子,御使着一只巨大的蟒蛇正横扫着巨尾强行猛攻,而另一方则气定神闲地在一旁吹着笛子,身前一道绿影闪闪烁烁,倒不知是什么妖兽。 袅袅的笛音连缀而出,竟是从不间断,吹成了一首缠绵悠扬的曲子。 正是当初将他们带上玄天宗宗门的韶华宫弟子段景淳。 御兽师一脉虽不被看好,但毕竟也是五脉之一,本次比赛在诸多老一辈的御兽师眼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高低排名。韶华宫御兽师一脉盛行,在十二宫之中位列翘楚,自然是惹人注目。 其门下宫众表现优异,其中力推的便是门内长老们一心大力栽培的弟子重九,只可惜重九此次莫名失去踪迹,倒是让韶华宫如失一臂,而韶华宫的另一人则是后来加入韶华宫的弟子段景淳。 此外,还有十二宫位列第三的流沙门门下弟子盛安极通音律,可与百鸟交流,又有凤凰之称,实力不俗。 除却他们二人,三教之一的玄天宗擅长清气师一脉,御兽师排列最末,即便地位尊崇怕是没有能与韶华宫勉力一战的弟子,而三清教则专司纯阳术,门下全无御兽师,自然不必多提,唯有龙隐宫的弟子龙云出类拔萃,可当翘楚。 在他们印象当中,魁首之选,无非段景淳、盛安与龙云三人。 方才莫雨桐过四关连斩四将,第一关遇到的便是凤凰盛安,几个回合便将盛安打落马下。盛安其人的确厉害,但吹奏曲调的时候太过讲究音律,反而忽略了御兽师运用节奏御使妖兽的本质,在宁采萍传授的御使之法下可谓是不堪一击,直接从曲调上便可击破。 后来再比试,也是一帆风顺,并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 因为将盛安击败,早在第一场比试结束,莫雨桐就受到了关注。 此刻站在段景淳的台子自然也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纷纷对其指指点点,嘀咕个不停。 莫雨桐自然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未曾理会,独自安静地站在一个角落,仔细观察着段景淳的术法。 段景淳也颇为在乎音律,却与他先前遇到的盛安不同,段景淳讲究剑走偏锋,兵行险招,在对阵之时,所用控制妖兽的节奏都极快极险,每次吹奏一个音节都断在关键处,长久下来,如此恰如其分的择选节奏那便是实力了。 隐于一旁的两个修者并肩站在莫雨桐身后十步远处,其一是一白眉老者,捻须微笑,道:“贵派的段景淳果真实力超群且境界不俗,他今年大概有三十余的寿元了吧,如此年龄已结成金丹,当真不易。”正是现今玄天宗司掌御兽师一脉的弟子露清真人。 “哪里,据悉那个如微阁的弟子莫雨桐在修为上还要颇高一分,且年纪轻轻便是如此,更是可贵。”说此话的人一身白衣,唇上蓄着两抹短须,笑得温和可亲,可偏生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厉,却是那日将如微阁羞辱了一番的陈玉。 想起那如微阁的紫衣弟子,露清真人颔首道:“那名弟子的确是可造之材,不过本座却是有些担忧,他座下妖兽实力不俗,若是长久下来怕是他很难驾驭。” 陈玉掩起唇边的冷笑,道:“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只妖兽,他如微阁的修者一向如此,天生胃口小却喜好一口吞个胖子。” 露清真人略显不悦的蹙了眉,他早知两门纠葛,可此事与他无关,也不好多作置喙,只看向台上的比试,看了段景淳的几招后,眉眼一展,连连颔首:“此子当真出色,此术用得极好,怕是我在如此情况下也难能有此险招。” 陈玉听闻此言十分受用,却推说道:“哪里,露清真人身经百战,怕是能比这小子有更好地化解之法。只可惜景淳出身富贵,从未吃过什么苦头,惦念的东西太多,不愿将心思放在修炼之上,不然此刻怕是不止金丹初期的修为了。” 露清真人道:“年轻人倒是要遇些坎坷才是。” “真人所言极是。” 此刻的比试已到了末尾,段景淳一吹奏完,将竹笛握在手中,于另一手掌心处敲了几敲,便见眼前那团绿色的光芒骤然停了下来,竟是只披挂着翠绿华衣的小香猪。 那只小香猪拱了拱鼻子,身子一跃跳到段景淳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段景淳的脸颊。 莫雨桐眉毛一挑,看着那只小香猪,破觉着有些意思,他如何也没想到,将那只体型庞大的巨蛇缠得焦头烂额的妖兽竟会是这么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家伙。 这一场自然是段景淳获胜。 清露真人叫来登记的弟子问道:“下一轮比试是谁?” 那名弟子忙翻了名册,查看过后道:“如微阁莫雨桐对阵韶华宫段景淳。” “哦?”露清真人捋了捋长须,十分有趣地道:“想不到他二人这么快便遇上了,真是不巧。” 陈玉高傲地道:“是啊,若非遇到了景淳,那如微阁还能再向上爬个几层才是。” 稍事休息,段景淳的清气恢复了完毕,这一场才正式开始。 前去登记完毕,莫雨桐扶摇一起,轻身一跃跳至台上。 段景淳今日又是一身金色锦衣十分华贵,手中的竹笛一看便是出自名匠之手,精雕细琢极为巧妙,用其演奏出的音律更是精准,不知跟他的花恋流年相比哪个更厉害一些。 段景淳与莫雨桐站在演武场的两端对望着,段景淳依然笑眯眯的,掂着手中的玉笛,笑道:“好巧,没想到你我能在此处遇上。” 莫雨桐回以微笑,道:“的确是巧。” 段景淳道:“我虽是喜欢你的容貌,对你这人也有几分兴趣,可也不会随意相让,这次重九的人丢了,我的压力可就大了。” 莫雨桐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段景淳不仅姓段,怕也是个断袖。再一想起他看连耀的眼神,毒哥颇觉不悦,道:“不妨尽力试试,这场比试,我赢定了。” “哦?”段景淳笑得更欢,两人见过礼后,一声清脆的钟声响起,两人的比试正式开始。 钟声一止,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莫雨桐新收了天蛛,担心与其磨合不当,不敢擅自使用,只好仍是沿袭旧的战术,先将灵蛇放出来查看环境,由呱太护卫。 段景淳见他一下便放出了两只妖兽,道:“一开始便如此耗损清气,当真可以?” 莫雨桐道:“可不可以,一比便知。” 段景淳仰头大笑几声,道:“好好好,如此狂妄的口气,本殿下喜欢!” 笑毕,将长笛凑于唇边吹奏起来,两边皆是笛音,莫雨桐与段景淳的笛声缠绕到一起,莫雨桐蹙了眉头,只觉着自己的节奏颇有些被段景淳带着走的意思,可眼下两音纠缠在一起,极为难解。 露清真人看了两人的比试,感慨道:“一开始便是斗音,果真是年少不懂事。” 陈玉冷笑一声:“论起音律,他怎么能胜得了景淳。” 论起音律,莫雨桐的确胜不了段景淳,但论起对节奏的把握,毒哥自然不会输,运用起从宁采萍那里学来的缩短音节的方法,莫雨桐在一瞬间便完成了召唤妖兽的音律。 在与段景淳的时差当中,莫雨桐又吹了笛子,直接迷心蛊配上蟾啸,封住段景淳的内功,凝住其清气让他无法运用自如地将那只小香猪召唤出来。 然而,封内成功了,却未能赶在小香猪被召唤出之前。 段景淳闷哼一声,立刻就发现了身体的异样,忙运了清气冲破凝住的经脉。 此刻正是小香猪与灵蛇的战场。 那香猪动作极快,体型又小,莫雨桐实在难以把握,而它撞击的力道却大得吓人,猛地撞击在灵蛇身上竟是将灵蛇撞得几个踉跄,而每每得手之后又利用自身身体的优势快速逃开,扰得灵蛇烦不胜烦,颇有些暴躁。 莫雨桐见情形不利,想了想,将灵蛇收回,召出了风蜈。 风蜈以人形出现,背后插了数十把飞剑,蹲在莫雨桐身前,昂首看向段景淳。 陈玉脸色一变,沉了眸子看向风蜈,竟是只成人之境的妖兽……虽然才刚过不久,实力不敢说,但总归不可小觑。 风蜈速度极快,背后那几把飞剑一路追逐着小香猪的背影几乎如影随形,而段景淳的从容不迫也被风蜈惊人的速度所打破,变得有些不安起来,这点从他吹奏出的曲调当中可以明显得感知到。 毒哥见状一边控制着妖兽,风蜈有自我意识,不用他多作控制,他自然可以抽出心神来释放毒经技能攻击段景淳。 只可惜段景淳穿的那件金衣让他颇有些无力,这些技能打在他身上有一半被化解掉了,着实可惜。 一到这时候好想念他pvp装备的化劲和御劲。 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驱赶出去,莫雨桐忽然心生一计,此时,风蜈的飞剑正追上了小香猪的身影,将他逼迫得几乎无路可退。 而莫雨桐猜测段景淳身边不可能就只这一只妖兽,忙与风蜈沟通意念,让他分神抽出一把飞剑袭向段景淳,没必要击中段景淳,只需制造出危机感即可。 风蜈接到指令,当下祭出一把飞剑,一道寒芒闪过猛地划向段景淳,此举来得突然,段景淳未能及时反应,只忙迅速退后,将笛子一吹,召唤出一只螳螂妖兽,两臂猛地抬起一挡。 锵的一声,飞剑被弹飞,段景淳放松下来,谁料到下一刻身子猛的一紧,一道吸力将他吸住,竟是莫雨桐不知用了什么将他拉扯了过去,身边景物也随之迅速倒退。 台上电光石火,徒留无数重弥留的剑芒和一道紫色的光影。 场内变化不过瞬息,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原本还高傲地站在台上,气定神闲地舞弄着玉笛的段景淳正被一只妖兽压在身下。 变大数十倍的呱太将段景淳压在爪子之下,鼓着腮帮子呱得叫了一声,极为得瑟地扬高了头,而它旁边一个头顶蝎子银饰,赤.裸着上身的男子垂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站在莫雨桐身侧。 又是一只成人大妖! 陈玉瞪大了眼睛,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98·无谈心,不知情。 负责裁决的真人见此情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骤然出现在场地上的又一只大妖,正如同在场的所有御兽师一样,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段景淳的身体被呱太狠狠地压制住了,脸色颇为不悦,他一向高傲自负,即便是输也要输的优雅漂亮,此番以这种姿态被一只巨大的玉蟾给按在爪下,当真是丢人啊丢人。 可只要身体略一挣扎,就有细小的清气钻入皮肤当中,沿着经脉游走,一丝丝地与自己的清气搅和在一起,让他无法动用清气。 他勉力挣扎了片刻,最终极为狼狈地摇了摇头,将视线撇开一边,不太高兴地沉声道:“我认负。” 此次比试结束已日薄西山,天色渐暗,也是当日的最后一场比试。 段景淳虽然输了,但不见丝毫不悦抱负之色,见莫雨桐伸手愿将他拉起,只轻哼一声便笑着将手递过去,站起身后整理了一身华贵的金衣,将凌乱的头发理顺,收走妖兽,道:“未能辨认出你的实力,是我大意了。” “景淳。”一身白衣,蓄着两撇短须的陈玉走了过来,面有不悦可又强自忍着,一方面顾忌着段景淳的身份,而另一方面则碍着露清真人在场不好发作,只好暗讽莫雨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多厉害的妖兽,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虽笑容亲和,但眼神之中的怀疑和语气中的嫉妒不言而喻。 莫雨桐早就厌烦其人,可见陈玉一副和蔼笑容,亲和有礼的样子,再一联想他在如微阁那幅嚣张样子真是恨不得糊他一脸蝎心,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此刻被周遭人看在眼里,他也不方便出手,只疑惑地道:“这位真人是?” 陈玉笑容一僵,随即恢复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在御兽师一脉当中小有成就,即便落在整个清冥大陆当中也颇有名气,这个小辈居然会不认得他。 “这位是韶华宫司兽真人陈玉。” 一旁的露清真人捋了把长须,笑着介绍道,“老夫是玄天宗御兽师长老露清。” “露清真人有礼。”毒哥刻意忽略到陈玉,只与露清真人打过招呼。 露清真人笑着将莫雨桐上下打量了一遍,见他清气充沛,经脉宽广,资质竟是难得一见的上乘,再探他清气纯正,根骨扎实,更是满意几分,连连颔首道:“不错不错。” 难得被长辈夸奖,莫雨桐略微脸红地摆手道:“真人过奖了。” 露清真人道:“不过陈玉真人说得不错,你现今不过金丹期,却拥有这么多成人之境的大妖。你的师尊想必也和你说过,御使的妖兽并非一心臣服于你,若是让有逆反之心的妖兽有机可乘,破了你的本源清气,那轻则修为尽失,重则性命不保。本尊劝你,每次御使妖兽之时应当小心为上,万万不可逞强。” 莫雨桐感受到露清真人的体贴,微微一笑,漆黑的瞳仁深沉如海,“多谢真人教诲。”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便自己放走几只妖兽。”陈玉声音平和,面上还挂着笑容,完全一副长辈的样子,可偏偏眼睛里全无笑意,反而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狠,“免得太过自负,重蹈了野轨的覆辙,落得个惨状。听闻近些年来梵廉闭关不出,不问世事,整日躲在他的木屋里喝酒逗鸟,大抵没空教导你这些东西吧?” “是吗?”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莫雨桐瞳孔一缩,忙回身望去,却见束着低马尾的梵廉走了过来,肩膀上踩着只俏皮的猴子,冲着陈玉龇了牙,吱吱叫嚷着。 “师傅!”莫雨桐唤道,见梵廉与当年并无什么区别,再想起这些年来两人互通的那些书信,心中顿时一暖。 梵廉冲着莫雨桐笑了笑,随即走到陈玉面前,他身量本就魁梧,站在清瘦的陈玉立即带来一种压迫感,“真是对不住,这五年来我是没空教导他这些简单而又基本的东西,但是……”他从怀中拿出一枚石头递给莫雨桐,“徒儿,拿着这个。” 莫雨桐将石头接过,指尖触摸到石头之上,略微疑惑地道:“这是?” “玄龙石。” “玄龙石?”莫雨桐惊讶不已。 “玄龙石?”同时响起的还有发自陈玉、露清和段景淳的。 玄龙石在游戏里是拿来升级小橙武的,到了这里貌似也有十分重要的作用,要不然他们不会如此震惊。 段景淳望着梵廉手中的玄龙石,仔细辨认了一番,颇为惊叹地道:“真的是玄龙石啊……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愿意以自身修为合成玄龙石。” 莫雨桐讶道:“此言何意?” 段景淳闻言,语气里颇有些埋怨莫雨桐暴殄天物的意思,“玄龙石是以玄龙蛊为引,吸收修者的本源清气,再辅以常年的清气灌注才能形成的,换句话说……”他敲着玉笛,看向梵廉,“这位真人的境界怕是再也无望提升了。” *** 夜凉如水,星河天悬,微风乍起,吹得树影斑驳,叶片簌簌作响。 庭院一方石质小桌两边一左一右地坐着两人,桌上摆着壶美酒,梵廉端起酒杯将杯中的月影也一起一饮而尽,随即啧了下嘴,叹道:“甜香醇厚,当真是好酒!” 莫雨桐又给梵廉斟了杯酒,道:“师傅喜欢便好。” 梵廉接过,再次饮下,一抹唇边酒渍,捻了个桃子递给肩膀上的诀,笑意盎然。 莫雨桐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问道:“师傅,为何要为我铸成玄龙石?” 经过玄龙石的洗练,放置在桌上的小橙武已经进阶到了最终240的形态,周身散发着莹蓝色的光芒,在月夜下闪烁着迷离的色彩。 梵廉哈哈笑了几声,道:“没什么,我知我境界难以提升便抽出了几丝本源清气祝你,这本是应当的。” 莫雨桐蹙了眉头,他猛地捉住梵廉的手腕,在他经脉处一摁,随即心跳加快,心脏咚咚咚地剧烈跳动起来,他怔怔地看向梵廉,“怎会如此?” 梵廉抿了口酒,端着酒杯随性地摇晃着,淡淡地道:“如今能保住一条性命已是上佳了。” “师傅。” “好了,我说便是。”梵廉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可知近些年来发生的御兽师失踪一事。” 莫雨桐怔了下,摇了摇头,“我只听说了重九和罗笙失踪的事情,他们二人是韶华宫的御兽师。” 梵廉道:“你去绿踪城拜师后不久,我也下了次山,便是那次遇到了黑衣黑帽的一些修者,他们将我打伤,想要剥夺我的本源清气,用一种我不知晓的秘术夺走系在我本源清气之下的妖兽。好在诀反应机敏,让我逃了出来,只可惜伤势过重,到现今我已与废人无二。”叹息一声,梵廉十分惋惜。 莫雨桐安慰道:“师傅莫要伤心,这些年可有查出那些人的身份,可有回天之术?” 梵廉摇首道:“不知,但据我查到的一些情况,我猜测那些人与当年突袭我如微阁的是同一宗族之下的修者。” 莫雨桐想了想,又道:“师傅,我曾在信中跟你讲述了绿踪城作乱一事,从那种融合修者本身与妖兽的神秘的逆天术法来看,那应当也是你口中所的那些邪修。” 就在这时,咔的一声轻微声响响起,房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莫雨桐与梵廉同时警惕地看向门口。 他们今夜饮酒颇多,已是喝到了半夜子时,周遭一片寂静,大家皆都入了定,又会有谁在这时候出门? 从房内出来的人是端木雷。 他面色平静,双目无神地走出房门,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竟是继续面无表情地走向院门。 莫雨桐与梵廉对望一眼,两人一同跟了上去,却见端木雷猛地一跃而起,手中抓住一柄长枪,在夜色中一舞,银光闪烁,在空中划出一道阴寒的锋芒。 翻过院墙,身形几个起落,竟是速度极快,像是只灵活的大猫在幽冷的夜色之下频频前行。 梵廉要继续追上去,莫雨桐考虑到梵廉的情况,只得道:“师傅,不如我一路跟着端木雷,你先回去通知一下凌易师兄,他见多识广,让他来看看端木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梵廉斟酌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多加小心。” “好。” 莫雨桐一路跟着端木雷,可端木雷速度极快,即便是他一路扶摇蹑云又踩了御风诀也捕捉不到端木雷的身影了。 莫雨桐只好落在墙垣边上,略一闭目,将清气散发出来,搜寻着端木雷的位置。 苦寻无果,莫雨桐皱紧了眉头,此刻的端木雷就像是全然没了气息一样,他甚至搜到了白日与他比试的周胤的气息,也未能找到端木雷的…… 等等…… 莫雨桐怔住了,他忙沉了呼吸,细探查过去,随即睁开了眼,向着东侧的房间纵跃跳去。 端木雷的气息消失了,而段景淳的气息也同样消失了。 ☆、99·无苦衷,不为难。 不再多想,莫雨桐忙扶摇一起,随即蹑云,紧接着踏上御风诀,几个纵身起落奔至东面的房间。 此次来玄天宗参与门派比试的各门各派都被安置在玄天宗内门的一个次峰之上,以演武场为中心,东西南北四面各住着一些弟子。 如微阁众人所住的明月居正在西面,与韶华宫所住的地方呈对局之势,等莫雨桐匆忙赶到那里的时候,腥风顿时扑面而来,透过深沉的夜色,莫雨桐影影绰绰地瞧见地上好似躺着一个人。 谨慎地掠至一旁的树上,莫雨桐不敢大意地现出身形,只怕这是一个陷阱,可待他奔得近了,能锁定对方,将那人的面目瞧仔细了之后顿时一怔。 横陈在地上的那具尸体竟是段景淳的。 当胸一击将他整个前襟都割裂开来,即便是那件闻名遐迩的法宝金羽衣也无法抵御,额心嵌着一个黑漆漆的窟窿,怕是什么利器将头骨彻底贯穿,一地红白之物分明是鲜血与脑浆,死相只惨状在森冷夜色当中分外可怖。 莫雨桐几欲作呕,骇得面色铁青,差点从树上跌落下来,待想起那神秘失去了踪影的端木雷,方稳了心神,四下探去,并未发现端木雷的身影。 再细细查看着段景淳的尸体,莫雨桐蹙了眉头,暗道,若是按照常理,修者死后,本源清气则会逐渐消弭在空中,然而这个过程较为缓慢,即便修者不能动弹,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那一丝本源清气也会在其尸身之上缠绕不去,直至一日才可消散。 而此刻,段景淳身上的本源清气已经被抽离得一干二净,丝毫不见一点剩余,再加上,与其本源清气连接在一起的诸多妖兽也浑然不知见踪迹。 来人是为了他的本源清气?再一联想到近日来发生的御兽师失踪一事,莫雨桐大觉不妙,玄天宗如此防御森然,都叫他们混了进来,而且此刻各门各派年轻一辈的修者都聚集在此地,若是他们有什么阴谋,可不就是一网打尽了? 即便只是单纯地想要抽离御兽师的本源清气,捕获他们御下的妖兽,其后果当真可怕。 而端木雷又是怎么回事? 思绪混乱,千头万绪却叫人捉摸不透,莫雨桐干脆先放下这点,正思忖着是继续寻找端木雷,还是回去与连耀商议一下之时,忽听一声短促的叫声,骤然响起又凭空消失,只于片刻之间出现,莫雨桐仔细一辨认,竟是段景淳身边的那只小香猪。 想了想,莫雨桐循声寻去,又几个跳跃之后落在了一处隐秘的林间,见前方隐隐约约地站了两个人,当下缓步靠近,在几十丈处驻足,凝神观望。 一锁定那人,莫雨桐便大觉惊讶,此人不仅等级是一排问号就连姓名也是一排问号,不知是用了什么秘术,竟连半点讯息也无法从其身上探知到。 而另一人则是突然消失在夜色当中的端木雷,他手中正捏着那只小香猪,用力之大几乎将小香猪的脑袋捏走形 莫雨桐屏住呼吸,只见那人在月色下做了一个手势,端木雷点了点头,随即抬起手来用力一握,丝丝缕缕的黄色光线浮现在小香猪身体周围,那神秘人五指张开又缓慢并拢,所有的黄色光芒被他黏在指尖,随即在掌心融合成一个圆润的小球,装入了袖中。 端木雷此刻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捕捉不到任何焦点,他松开手,小香猪的身子便掉落下来,摔在地上竟是不能再动弹分毫。 端木雷的声音这时响起:“我帮你攒齐了百个御兽师的本源清气,你放了他。” 那神秘人不知说了什么,端木雷又道:“我自己的事情自然由我自己承担。” “……我不知道,这个也不必你管。” 莫雨桐只听见端木雷在说话,自言自语的内容让他捉摸不透其中发生的事情,犹豫了下,他稍微靠前一些,身形极快地闪动到另一棵大树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莫雨桐落在树干上的一刻,那神秘人忽然望了过来,夜色深沉,即便月色明亮也难以让人在如此深沉的夜中看清事情,可在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莫雨桐分明看清了对方的眼神。 戏谑的,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看待无能的、愚蠢的人类一样。 他好像洞悉了一切,即便知道有人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也毫无关系,因为,知道了这件事的人很快就会变成再也不能透露一点消息的死人。 莫雨桐身子一颤,下一刻,那人却彻底从眼前消失,眼前忽然红芒一闪,莫雨桐下意识地定睛望去,却见一张鬼面面具突然出现在眼前,莫雨桐反应极快地迅速后跳,落地之上接上一段蹑云,迅速奔开。 锵的一声,又一道寒芒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月轮般的明亮弧线,端木雷手持血红长枪,拦住了神秘人奔袭而来的攻势,拦在莫雨桐身前,道:“我不能让你杀了他。” 神秘人止了步子,面上扣着的鬼面面具森然可怕,就像是地狱当中的恶鬼一般。掩在面具下的脸勾起唇角,发出了无声的轻笑,他对端木雷做了一个手势,随即后退了几步,就在这后退当中凭空消失了。 一阵香风划过,莫雨桐沉了眸子,伸手捻了捻空气,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蹙着眉头。 “对不起。”端木雷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不敢看莫雨桐,只垂着眸子,满是愧疚。 直到这时,莫雨桐才看清了端木雷此刻的样貌,他的半边脸已经变成了兽类的样子,黑黄相间的条纹状皮毛覆盖在上面。 *** 今夜发生的事情着实骇人,回了明月居后,莫雨桐将此事分毫不差地告知了梵廉,梵廉沉思片刻也是有些摸不透事情经过。 从端木雷的容貌看来,当初他们误以为端木雷因天资较差并未得到端木瀚宇的垂青,也将某只妖兽的本源清气与他自己的本源清气融为一体,可现如今看来,他们都猜测错了。 从端木瀚宇的表现看来,他的确不重视端木雷,但站在端木瀚宇背后的那人却极为重视。 那神秘人不知与端木雷达成了什么约定,竟是要端木雷夺得百名修者的本源清气,当初重九与罗笙一离开绿踪城便失去了踪迹一事,大抵也是端木雷所为了。 未能及时拦下端木雷让他跑掉,莫雨桐心中十分不安,再一想到端木雷临走前低垂着眉眼的落寞模样和那句蕴含了百般心酸的“对不起”,莫雨桐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动了下手中的花恋流年,暗自猜测道,虽然没有证据难以摸清事情的始末,但从端木雷此举看来,他并非有意,那神秘人与他达成约定的“筹码”大抵便是端木轩了。 这世上,能与端木雷挂上钩的人物也大抵只有端木轩一人了。 只是此间尚且疑窦丛生,莫雨桐难以摸清事情的真实形态。 梵廉道:“徒儿,此事事关重大,今夜暂且搁置,明日我与玄天宗宗门长老商议过后再看情况。” 莫雨桐颔首,他想了想,道:“我想去找一下连耀。” “去找连耀真人?”梵廉沉思片刻,道,“也好,连耀真人谨慎聪慧,只是要小心,近来门派比武风头正紧,莫要叫人捏了把柄。” 莫雨桐心知有陈玉这样的人背后盯着,一言一行都需小心,“徒儿知晓。” 与梵廉告别,莫雨桐几个起落又一路寻到三清教所在的院落。 三清教在北边的沉水阁中,莫雨桐心中十分不安,他想见连耀,一旦想起那个人便会有一种安定的感觉由心而生。 加快了脚步,莫雨桐走入院中这才猛地一顿脚步,方苦笑着嘀咕道:“好像我还不知道连耀住在哪里呢……” “你来找谁?”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是属于少年的清亮嗓音,颇有些高傲,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冷。 莫雨桐回身一看,那是一个少年,长得极为精致,眉眼俊俏,肤白唇红,头发随性地梳起,扎在脑后,插了一只做工精美的玉簪。 莫雨桐的视线在玉簪上停留了片刻,他认得那枚玉簪,正是当初在赤炎城内,秦子洛插在连耀发髻之上的那枚。少年敢堂而皇之地簪着这枚玉簪,大抵与连耀相熟。 那少年见莫雨桐的视线定在这枚玉簪之上,不悦地皱了眉头,“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地逗留?” 气息尚且不稳,清气还有些混乱,应当是刚练习剑法回来,这么晚了还如此勤勉,真不愧是三清教的弟子。 莫雨桐拜礼,道:“在下莫雨桐,如微阁门下弟子,想拜见连耀真人。” 那人上上下下地将莫雨桐打量了一圈,道:“连耀师叔不在,你改日再来。” 莫雨桐怔了下,连耀说他去宗门一看,怎么会不在? 少年拎着飞剑走入院中,“连耀师叔寻到了一脉冰皇三目的气息,下午便循迹而去了。” “原来如此,多谢,告辞。”既然见不到连耀,莫雨桐自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站住。”少年大咧咧地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边,将宝剑搭在桌上,单手撑颐,叫住了莫雨桐。 莫雨桐疑惑地回身,看向少年。 少年忽然咧嘴一笑,道:“你便是连耀师叔寻回来替代我打开冰皇遗迹的人?” 莫雨桐疑惑地看向少年。 少年定定地看向莫雨桐,笑道:“师叔还没告诉你罢,若是要破解缭绕在冰皇三目之上的清气所造成的异象,需得进入真正的冰皇遗迹。而要进入那处神秘的异空间,需得献祭出融合了三目凝核者的血液,浇灌大门封印,直至打开为止,这个过程,可是要流干鲜血的。” 莫雨桐眸色一沉,沉默围绕在两人周围,不知过了多久,毒哥直直地望回少年,忽然勾起唇角,淡淡地道:“我知道,大抵你连耀师叔还未告诉你,我是不死之身。” 在端木瀚宇叛变之后,连耀就将冰皇三目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包括破解之法。 这世间有三个冰皇之目,因此派生出三个冰皇之目的凝核,每一个能融合凝核的人都能够打开只有在隐秘古籍中才有记载的异空间冰皇遗迹,冰皇三目浩瀚不绝的清气便是以此处空间为源头散发出来的,只有将这里彻底封锁住,冰皇三目便会彻底失去作用。 任意一个能够融合的人都能打开这处遗迹,眼前的这个少年便是其中之一,他是连耀师姐唯一的儿子,也是三清教这一代最为优秀的弟子。 少年只以为连耀外出寻找其他两人,只是不舍得让他牺牲,却不知道,如果三人愿意同时献出血脉的话,未必要因血脉枯竭而死。 然而,莫雨桐自认是不死之身,自然没必要再有那么多波折,不就是流些血而已,反正怎么流也是重伤而已。若不是连耀还未找到大门的位置,哪里需要拖到现在,他现今还在查另一人的身份也只是想保护那人而已。 古辛夷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他狠狠地瞪了莫雨桐一眼,随即拿起长剑,猛地前行,留下一道阴寒剑影。 森冷的罡风扫在脸上,莫雨桐摸了摸鼻尖,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 ☆、100·无宝物,不激斗。 第二天的比试照常进行,莫雨桐又比了两场,所遇对手实力不俗,但比之他先前所遇的盛安和段景淳还是有些差距的,莫雨桐既然能赢了他们二人,赢得这些虾兵蟹将自然不在话下。 不知不觉竟是进入了决赛当中。 作为一匹黑马杀入决赛当中的莫雨桐自然赢得了诸多弟子的关注,褒贬各异的议论声也随之而来。往年御兽师这一边的比试远不如其他各脉受关注,而今年的关注度竟是不压于纯阳师那边的。 若不是三清教今年又杀出了个资质惊人,可与连耀当年修为比肩的少年人,今年最热门的人物应当是莫雨桐了。 那人自然是古辛夷,他原是连耀师姐的儿子,本就天资过人,聪颖异常,再加上有三清教多位修为高深的真人的悉心教导,自是比常人进境要快。 当年连耀一举多得纯阳师魁首之时,正是金丹末期的修为,不过是二十余岁,而现今,古辛夷这位天之骄子,境界已有金丹中期,而年龄不过才方二十。 即便如此,众人皆都知晓,一旦跨过金丹期,再次突破下一阶段的时间就会百倍延长,一重境界的突破更是在几年几十年的基础上积累而成的,更有甚者若是无法修成元婴,需得在金丹期逗留上百年,乃至死去。 当年连耀与现今的古辛夷,虽然只在修为上差了一重,两人的年龄也只差了几年,然而,古辛夷带给人的惊讶仍是未能超越当年的连耀。 “只可惜,当年梵清师叔早早地遇到了连耀真人,并不幸败在连耀真人手下,不然的话,我们现今可不止这个排位。”凌易一边说着关于古辛夷的事情,一边摇首叹息。 莫雨桐回以着昨日与那少年见面的场景,猜测那便是凌易口中的天赋纯阳师古辛夷。 那孩子资质的确不错,修为也颇高,但可惜的是性子有些骄傲,怕是稍一刺激便会炸毛。不过,想来也是当然,那么一个天之骄子,众人都娇惯着他,哪里能不养成那么一个性子? 正想到这里,凌易忽然拉了拉莫雨桐的胳膊,道:“来了!” 莫雨桐抬头望去,却见对面走过来一个年轻修者,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袍子,微微笑着,眉眼弯着,笑容和蔼可亲,五官虽然说不上俊朗,但却叫人瞧起来极为舒坦,好似春风和煦,阳光明媚。 那人正是要与莫雨桐夺取魁首的龙隐宫弟子——龙云。 龙隐宫据传是建立在山川之内,湖海之间,极为隐蔽,是仅次于三清教最为神秘的地方,此地山明水秀,处处鸟语花香,可堪世外桃源一称,其门下弟子无论男女皆都自成温润气质,笑如春风,面似桃花,此番看这龙云的样貌,对这个传言更信了几分。 龙云对着两人拱手一拜,做了个请的姿势,莫雨桐颔首道:“请。” 登记过后,两人皆都不慌不忙地上了台,莫雨桐的视线在人群中一扫,并未看到连耀的身影,他颇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持续了整整两日比试,连耀竟是一场也未能来为他助威,实在是难免让人失落。 打起精神,莫雨桐看向龙云,龙云手持折扇,正笑眯眯地看向莫雨桐,莫雨桐一怔,知道自己被人察觉到走神,颇有些尴尬地道:“对不住。” 龙云摆了摆扇子,刷得一声将扇子打开,露出扇面上绘着的青山绿水图,白云悠悠,仿佛活了一般的逼真。 莫雨桐有些恍惚,只觉着龙云有些眼熟,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听见人群一阵骚动,围观的诸多弟子都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竟是玄天宗的宗主断尘真人前来观看比试。 虽是颇为不受重视的一脉,但终归是决赛,此次比试换了个较大的场地。断尘真人来此之后直接落座于主位之上,面容肃然,眸光沉静,稳稳地一坐便让人察觉到浩然清气扑面而来,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昨天莫雨桐见到的露清真人和陈玉,露清真人坐于断尘真人左手边,而陈玉则落座于下面来宾之位。 三人来此之后,底下有弟子议论道:“怎会惊动了断尘真人?” “对啊,听闻断尘真人从不过问这些事情的。我们还猜测断尘真人会不会去今年的纯阳师一脉的决赛呢!” 露清扫了一眼比武场上的两人,对断尘真人介绍道:“左侧一身蓝衣的是龙隐宫的龙云,而右侧一袭紫衣的则是如微阁的弟子莫雨桐。他们二人便是此次比试的对手。” 断尘真人轻微颔首,道:“辛苦师弟安排了。” 陈玉接道:“那名叫莫雨桐的弟子真真是杀出来的黑马,先前都未曾听过他的名讳,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个人,还有如此之多的大妖……当真是……令人艳羡啊。”语气酸涩,任谁一听也能听个明白,陈玉见断尘真人沉着脸,又道,“听说最近又有御兽师失踪一事,他有如此多的妖兽,应当小心才是,很容易便会成为他人针对的对象。” “陈玉真人不借故针对他就已经不错了,至于会不会被他人针对就不牢真人费心了。”低沉的声音响起,梵廉一改往日的粗犷形象,穿了一身规规矩矩的衣服,大步跺了过来,见礼道,“断尘真人,露清真人,陈玉真人。” 断尘点了点头,“梵廉真人有礼了,请坐。”语速缓慢,声音低沉如古钟,十分威严。 陈玉不快地冷声道:“梵廉真人这是何意?我是在为贵派弟子着想。” 梵廉轻哼一声,道:“我生来便是这个脾气,究竟是何意你我心知肚明!” 说罢再也不理铁青着脸的陈玉,只坐在露清身边,梵廉与他对视一笑,便听露清道:“你教出的弟子十分优秀。” 梵廉微笑道:“哪里,他几乎是自学成才,我羞愧得很。不过,能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当真是令我吃惊。”梵廉看向面色阴晴不定的陈玉,挑高了一侧眉毛,“陈玉真人,今天倒是韶华宫表现欠佳啊。” 陈玉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此次比试,重九莫名失踪已经让他着实气恼,原以为段景淳能入三甲,有望夺魁,却没想到竟是早早地被如微阁的弟子淘汰了下来,他们在十二宫的排序本就靠着御兽师一脉支撑着,却没想到此次大比竟是落得个这样的惨状。 陈玉脸上阴云笼罩,再看梵廉气定神闲地与露清真人交谈,面色愈发不悦,望向比武场中的莫雨桐,心生恶意。 断尘真人落座之后,目光在诸多弟子身上一扫,那些即便不是玄天宗本派的弟子在视线对上断尘真人的时候也不禁心悦诚服,垂着头安静地听着断尘真人所言内容。 “前些日子,我派浮萍真人炼制出一套防御法宝,乃是件外袍,鉴于近些年来御兽师一脉渐有兴复之色,故而本尊与师弟做出决定,将此宝赠予魁首作为嘉奖。” 此言一出,登时群情澎湃,弟子议论之声如潮涌而来,莫雨桐与龙云更是被笼罩在一片艳羡的眼神当中。 浮萍真人之名在整个清冥大陆都如雷贯耳,他是当世位列第一的凝练师,无人能出其右,凌易甚至梵廉都奉其为尊,连耀所持苍云剑便是出自浮萍真人之手。 他所凝练出的法器可称完美,但流于世外的却十分少见,若是能拥有一件浮萍真人所造的法器,那便相当于昭示了你在清冥大陆上的地位,许多修者为了购买一件浮萍真人所造法器,甚至不惜一掷千金,即便那只是一个试验品亦或者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小东西。 此次被断尘真人拿出来作为奖励的法宝自然不会是那些偶然流传在外的小玩意,莫雨桐与龙云此次当真是鸿运当头! 然而,也正因如此,此次两人的比试定然会十分激烈。 莫雨桐虽然不知道那件法宝有多么厉害,但从周围弟子的反应中可以猜测出来。再看向龙云,对方仍旧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全然未被宝物打动的样子,更觉此人不易相与。 人不可貌相,大抵便是这个意思。 ☆、101·无逼迫,不暴露。 那龙云一声不吭地站在莫雨桐对面,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持着折扇放于胸前,乍一眼看去防备全无,实则将周身漏洞尽数遮掩了起来。 可即便如此,也未见龙云出手的迹象,甚至连御使妖兽的乐器也未曾亮相。 此时,龙云对莫雨桐略一颔首,毒哥知道龙云这是有意让于他,当下也不再客气,吹动花恋流年,直接将风蜈召唤出来。 昨日他与段景淳一战,已经暴露了风蜈和圣蝎的力量,再到此时遮遮掩掩已是没了必要,倒不如一来便祭出大招,倒是可以让对方先惊惶一下。 这样想着,一曲奏毕,化作人形的风蜈便十分恭敬地立于莫雨桐身前。 莫雨桐一转花恋流年,看向眼中明显暴露出好奇之色的龙云道:“龙云道友,请。” 以不变应万变,这便是他的术法之道,先机固然重要,可龙云还未出手,甚至看不出任何要出手的迹象,那便是要惹人猜忌的了。 先前几场比试,他没能有机会去看龙云出招,只听说他的术法与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讲究机巧,每一招式都必然追求“时机”二字。龙云在此次比试当中召唤出来的妖兽共有两只,其一是只怒目金刚,手臂结实有力,大如棒槌,一跃足有数十丈高,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令人惊叹。其二则是只凶悍的黑狼,皮毛锃亮,漆黑如墨犹如最好的黑宝石,獠牙锋利不亚于这世间的任何一把宝剑。 有望夺魁的三人当中,龙云未能与盛安和段景淳对决,此次比试当中与龙云对决之人,又少有能将龙云逼得两只妖兽同时现身的御兽师。因此,此两者很少同时出现在场上。 这些消息早在这场比试开始的时候,凌易就尽数告诉了他,莫雨桐又游走在众多御兽师之间,打探到了些许的消息。虽未能看过龙云出手,但对龙云的招式术法略有心得。 据他所知,龙云并不会失却先机,往往在钟声甫一落下之时便会主动开始这一场角逐。 因而,此刻龙云隐而不发,更叫莫雨桐觉得事出蹊跷,怕是龙云此次带了什么厉害的术法前来,这才不慌不忙地将先机让与自己。 唰的一声,龙云将扇子展开,叮当声作响,莫雨桐心中一紧,忙敛了心神关注于场上。 铃声短暂而急促,忽的停止,短到若不仔细察觉定会忽略这细小的声音。 伴随其来的,便是龙云御下的第一只妖兽,金刚巨猿。 砰得一声巨响,地面骤然陷进去一个深坑,面目凶恶的巨猿高举着双臂捶打着前胸,猛地对着莫雨桐的方向一呲牙,喷出一股浓郁的腥臭恶气。 风蜈不慌不忙地祭起一道清气之幕,将那浑浊恶臭尽数拦在外面。 战况竟是在瞬间展开!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众多围观弟子的视线未能及时跟上,在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巨猿已与风蜈斗作一团,空中飞剑萦绕,一道道怒放的青蓝剑气闪烁不息,绞碎了巨猿释放出来的罡风霸气。 笛声呜呜而来,如山洪倾斜,只见一道绿芒向着龙云激射而去,龙云将扇子打斜,将那道绿芒击飞出去,绿芒猛地一闪随即便炸裂在空中,落下星星点点的绿色光斑。 “那是……” “是蛊虫!” 有弟子忽然惊呼一声,另有人惊讶地叫道:“竟是御蛊之术!” 当年清冥大陆大肆屠戮御蛊师已成了不可说的禁忌,百年过后,当年主导杀戮的修者们有的侥幸修成元婴,但更多的则是不幸寿元耗尽,化作枯骨一堆,现今的修者已不像当年那般痛恨御蛊师,再想起当年那事——只因一人便要杀光天下御蛊师断绝蛊术一脉——当真是十分残忍。 然而,即便众人心知肚明此事是当年上一代的前辈们做得残忍了,可一旦想起不过一只小小的蛊虫便能要得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就不禁心生惶恐。 因此众人在看到莫雨桐使出的竟是蛊术之时,十分惊惧是一定的,但并未有太多的抵触情绪。 术法终究是术法,不过是一种达成所能的道具,真正主宰术法的毕竟是修者本身。善与恶,不看术法好坏,端看使用者的心是向善还是向恶。 见迷心蛊被龙云弹开,莫雨桐暗道不妙,他知道清冥大陆的修者对御蛊师的忌惮,使用蛊术的时候皆都小心翼翼,先前对阵之时能不使用则不使用,即便使用那也是在瞬间即毕,当激活了千劫万毒手的技能效果之后马上将蛊虫召唤回来。可如今,竟是被龙云直接用扇子格挡开,还用如此之法暴露于空中,只怕会引起非议。 莫雨桐沉了眸子,看向龙云,他正持着折扇微笑着站在比武台的另一边,脚步未曾移动过半步,扇骨顶端嵌着铃铛,那便是他御使妖兽的乐器。 毒哥忽然勾唇一笑,略微退后一步,将花恋流年在空中一划,灵蛇便现于场地之上,猛地扑向巨猿,硬如钢铁的鳞甲鲜艳夺目,身形之快如闪电交迭。 同时,风蜈身形后撤,剑影消失之时化作一条不过一丈长的蜈蚣,毒哥扶摇一起,坐于风蜈的背上。 风蜈恭敬而沉稳地道:“主人。” 莫雨桐拍了拍他的背部,“辛苦一下。” 毒哥垂着双腿,坐在风蜈背上,将紫光流转的花恋流年凑于唇边,略一吸气,方一吹起一个音节便见浩瀚清气奔腾而来,电光飞舞,气浪四射! 蛊虫狂暴! 风蜈的身子一颤,骤然乘风而起,速度之快即便是金丹期的修者也难以捕捉到其形迹,龙云的脸色这才一变,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片刻间丧失了对方的气息让他十分不安,骤起的狂风将莫雨桐、风蜈和周遭的清气全都混在了一起。 他猛地一转身,手中的折扇叮当一响,可还未来得及做出指令,便见莫雨桐乘坐在风蜈背上向着他俯冲而下,已逼至眼前! 莫雨桐微微一笑,将笛子凑在唇边轻轻一吹,接连而来的枯残蛊、蟾啸、蝎心、蛇影、百足兜头砸下,连接之紧密,速度之快,根本避之不及! 砰的一声,烟尘四起,莫雨桐瞳孔放大,猛地一吹笛子,御使着风蜈迅速后掠。 风蜈身子极为灵活地在空中一旋,轻巧落地的瞬间又化作人形,只是方才因用了蛊虫狂暴而有些气力不支,连喘了几下才渐渐平复下来。 “是什么?” “这是什么?” 人群中又是一片骚动,纷纷惊讶地看着骤然出现于比武场上的人。 “夏溪风。”莫雨桐沉着脸看向凭空出现在台上的夏溪风,抿紧了唇,随即,他看向龙云,沉声道:“不知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一句龙云真人,还是……秦子洛,秦真人?” 秦子洛怔了下,随即双眼弯起,微微一笑,对莫雨桐比了个手势,旋即想起对方好似看不懂手语,拿着扇子敲了下脑袋,两指一并,指尖蓝芒闪烁,在空中写到:“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 莫雨桐道:“那日在赤炎城黑市里,人贩子拍卖的第二位女修身上带有异香,这种香自身察觉不到,你大抵是在杀掉那封山老祖之时,沾染了些许气息,我那日便在黑市,闻过这种味道。” “原来如此。”秦子洛微笑道,“我是秦子洛,并非是龙云。” 台下众人都看见了秦子洛写的字,虽然对突发情况一头雾水,但大多都知道秦子洛这个名字。有龙隐宫的弟子听闻站在场上的并非是师兄龙云,而是那个正邪不明的散修秦子洛之时,顿时压不住怒火,高声质问道:“秦子洛,你把我师兄弄到哪儿去了?!” 秦子洛并未搭理,其中一人脾气刚烈,见秦子洛这么张狂当即十分恼火,大骂道:“秦子洛你个不男不女的妖怪,快告诉我,我师兄哪里去了?” 秦子洛淡淡地瞟了一眼那人,随即夏溪风身形一闪,不过片刻又重回台上,在场诸人竟是来不及反应便见先前大呼小叫的最为厉害的那人已身首异处,却还尚留一丝呼吸。 秦子洛虽生得雌雄莫辩,但平日里却十分憎恶他人唤他不男不女,这人的确是犯了大忌。 这秦子洛虽然名声显赫,又传家世浑厚,但关于其的传说实在是太多,颇让人捉摸不透底细,而且,好似早在如今各派掌门尚且年轻之时,秦子洛便游走于清冥大陆之上,此刻修真一族的血脉一代又一代的更新,却仍是能见到秦子洛的身影。 功力有多深,皆都不敢肆意猜想。 “你们真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们,你们的龙师兄啊,可是和那人一个下场。”蓝字浮现完毕,折扇所指之处正是那被断首之人。 “秦真人,此番门派比武,你若是以观礼之人的身份前来我玄天宗,我断尘必是倒履相迎,可你若是,那便休怪我断尘不顾往日情面了!” 断尘真人低沉威仪的声音落下,又听轰的一声,紫雷电闪,一道天雷之火从天而落,正正坠落在秦子洛脚前一寸之处,燃起的火焰扫着那额发而过,浓烟之中,仍是秦子洛气定神闲的面容。 秦子洛继续在空中写字:“我并非是想明着来惹是生非的。”他叫来夏溪风站在身边,略有些委屈地蹙着眉头,“我听说此次御兽师比试将会以一件世间至宝作为奖品赠予胜者,我没有资格参加,也没有柬帖,你们不愿让我进来。所以我就只好特地花了些力气杀掉了龙云,夺了他的妖兽,来参加比武了,好在他性格与我差不多,不然还真不好装。” “世间至宝……你是如何得知的?”断尘真人的语气又低沉了许多,显然压抑着怒气,此事是他与浮萍真人才刚做下的决定。 “当然是那个叫罗笙的人告诉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弟子们又是一番热议。 “罗笙?” “罗笙是谁?他怎么知道?” “好像是韶华宫的弟子。” “罗笙?你知道罗笙和重九在何处?”听闻秦子洛提到了罗笙的名字,陈玉从高处站起身,忙问道。 秦子洛无声地张了张嘴,似是十分惊讶,他又持着折扇敲了敲脑袋,有些尴尬地道:“对不起,又说漏嘴了。”他的手指停在空中,似是在沉思什么,又继续写道:“既然说漏嘴了,那便干脆都告诉你们吧,其实那个罗笙他是浮萍真人的……” 砰的一声,又是一道落雷砸了下来,正在秦子洛的脚上,秦子洛身形一闪,后退一步,堪堪避开断尘真人威力巨大的雷击术,还未等站稳脚步便迅速地划动手指在空中写字:“亲子。” “罗笙他是浮萍真人的亲子!?” “亲子?!浮萍真人孤寡一生,居然还有子嗣?!” “我说罗笙真人的那把飞剑如此厉害,原来是出自浮萍真人之手。” “不知这罗笙是浮萍真人与谁的子嗣?” “他们既然有心瞒着,定是暴露不得的秘密啊。” 陈玉顾不得这门派秘闻,当下扬声又问了一遍:“罗笙与重九呢?” 段景淳一死,重九便是韶华宫的希望,陈玉虽然恨不得找到杀害段景淳之人将其碎尸万段,但与之相比更重要的是寻到他们花了大成本培养出来的重九,此番听到秦子洛口出此言,吊着的心更是悬得厉害,只怕再得知的消息会是噩耗,可偏偏又急于知道一个结果。 “你想见重九?”秦子洛难得很给面子地回应了陈玉。 陈玉颔首,被逼得压低了姿态,“是,麻烦秦真人如实相告。” 秦子洛展开折扇微微一笑,手腕一动,扇骨的铃铛叮当作响,一道红芒从人群中直射而出,一个身影落在台上。 “重九!”陈玉慌乱地呼唤了重九的名字,忙召出妖兽飞奔而去。 那人正是陈玉一心念叨着的重九。 重九自小便是经由陈玉教导的,陈玉本无子嗣,待重九便如亲子一般,此番见重九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哪里能不激动,当下就要靠过去,仔细查看重九可有伤势。 可重九忽然摇动指间的铃铛,趴在他肩上原本气息奄奄的小罗猛地跳跃起来,化作体型庞大的妖兽一掌将陈玉拍飞出去。 陈玉躲闪不及,竟是被打落数十丈外,撞到墙壁之上嵌入几寸方停住身子,旋即摔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已然因冲击过大而晕了过去。 莫雨桐见状,忙退后一步,持着花恋流年,看向重九。 此刻的重九心智全无,双眼空洞无神,焦点四散。 “重九?”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重九仍是毫无反应,单薄的身子轻轻一晃,好像风再刮得猛烈一些就会被吹散一样。 “小心,他此刻本源清气只剩一脉,稍有不慎便会消散。”连耀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下一刻身形便瞬间出现在莫雨桐身边。 岑的一声,苍云剑出鞘声响起,如龙啼四方,鹰击长空,周密剑芒织成了一张巨网,将重九罩了起来。 蓦地一道剑影钻入剑网当中,重九被剑影击中,身子一歪,顿时瘫软下来。 莫雨桐仔细望去,见重九还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稍稍放心下来,看向连耀,道:“连耀真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连耀此刻脸色发青,浑然没有平日里的那般沉着冷静,他幽紫的眸子闪烁着渗人的寒芒,扣在右眼上的银质面具冷光闪烁,叫人不寒而栗。 “这一日一夜,我见识了传说中的森罗世界,妖兽尸骨遍地,修者血流成河,便是你所说的那种……幽冥鬼域!” 他猛地将苍云剑插入地面,整个演武台顿时被一劈两半。连耀抬眸看向原本秦子洛站立的地方,冷声道:“秦子洛必死。” 莫雨桐一怔,被连耀周身散发的杀气激地浑身发寒。 而那引得连耀如此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秦子洛却凭空消失,就连夏溪风也不翼而飞。 ☆、102·无目的,不反派。 周遭一片昏暗,四壁挂着昏黄的烛火,照映着一层层书架之上整齐排列的书籍。 这些书都很旧了,因上了年头页面发黄,有些甚至只要稍微一碰便会碎裂开来。 披了一身白衣的姬奉散落着一头墨色长发,坐在矮凳之上,四周散落了一地的书籍。他捧着一本旧书,仰头望去,正可以看到北斗七星的形状,从天枢至摇光,每一颗都闪烁着莹莹的光泽。 书楼高耸入云,其内从来没有白昼,因为阳光照耀不到这里,即便是正午,烈日最盛的时分也无法将他周围照耀清楚。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北斗七星升起复又落下,昭示着一日又一日的光阴流逝。 姬奉身子颤抖了一下,他有些迷茫的转头看向一侧漆黑的大门。 咔嚓一声,有锁链被打开的声音,光线猛地从外面照耀了进来,晃得屋子一片明亮,突然被强光刺激到的姬奉猛地闭上眼睛,抬手去遮挡,可对阳光的渴望却又让他情不自禁地睁开眼睛去捕捉到每一寸光明,仿佛被饥饿逼至绝境的人忽然获得了食物一般,贪婪而又饥渴。 直到他看清了站在他身前的那个人。 那个男人长得十分俊美,是一种雌雄莫辩的美,五官阴柔俊朗,眉眼如画,带着几分女子的柔软与细腻,神情间却是十足的高傲。 秦子洛拿折扇敲打着手心,看向颇有些狼狈的姬奉,打了手势,“好些日子没来看你,你可还好?” 姬奉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一侧桌子上,道:“谢过主上,一切都好。” 秦子洛又道:“那你可明白我为何要将你困在这里?” 姬奉沉默不语,只用手指摩挲着书卷的封面。 秦子洛微微一笑,侧过身,让出站在他身后的夏溪风。 姬奉的瞳孔一放,随即看向秦子洛,惊道:“你?!” 秦子洛:“我救了他。” “为什么?”姬奉不解,他一如当年那样傲慢,可却在这么多年的囚徒生涯中学会了收敛那凌人的气势,尽管心有不满可却压抑着愤怒,“主上应当知道,他的本源清气弥足可贵。在夏氏一族尽数失踪的现今,一个夏氏一族遗孤的血脉完全可以让我们实现当初的构想!” 秦子洛又摇了摇头,“姬奉,你还是不明白。” 姬奉咬了牙,忽然将书本仍在桌上,陈年的装订线已经老化被忽然震散,旧纸在桌面上散落开来,“主上,我的确不懂。” 秦子洛伸手一抓,隔空取来书架上的一本书,托在掌心间翻看着,他神情从容,姿态优雅,淡笑道:“姬奉,这些书你看了多少?” 姬奉道:“主上困了我五年,我已看完了书楼的三分之一。” 书楼藏书之多,寻常人不敢想象,五年看完了三分之一的藏书已是非常人所能及之事,然而秦子洛在听完姬奉的回答之时却不太满意地摇首道:“还是不够。” 姬奉十分不满。 秦子洛道:“当年我被书楼主人养作娈童困在这里,只用三年便看完了整个书楼的书籍。最后,我杀了他,成为了书楼新的主人。” 闻言,姬奉脸上的不甘都化作了惊讶,他知道眼前这个面容不过才二十余岁实则已经活了不知几百年的老妖怪从来不说妄语,不能说的事情他从来不会提起,只要他开口便是真话。 三年看完书楼的全部藏书,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强大能力。 秦子洛叹了口气,蹲下身抚摸着姬奉疲倦万分的面容,“姬奉,当年我让你在书楼反省,虽说是要罚你当年任意妄为,得了夏氏一族的后裔却不经禀报我便要进行本源清气的融合,但实际上却是要磨练你的心性。你太过自负了,这样的性格很难成事。” 面前的这张脸俊美无匹又年轻得像是个刚知世事的世家公子,只对着这张脸很难对这番话信服,然而姬奉却知道眼前之人是秦子洛。 只要是秦子洛说的,他就会无条件地信服,主上永远是主上。 姬奉垂下眼,道:“属下知错。” 秦子洛并未为难他,又站起身摇着折扇,道:“我也不为难你了。”他将方才随手抽出的那本书递到姬奉面前,“当年我不愿让夏溪风作清气融合材料的原因,你一看便知。” 姬奉乖顺地接过书籍,从第一页开始蹙眉翻看着,一页一页地看过去,原本冷静沉稳的神情渐渐被惊讶惶然所替代。 “这、这都是真的吗?” “是。” 秦子洛转身走到书楼的正中央,抬首看向北斗七星,他忍不住伸出右手,高举着要去触摸那遥远而不可及的星空。 “从冰皇遗迹可以直接进入太古铜门之后,而他便是钥匙。” 姬奉看向冷着面容,安静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夏溪风,眼前的夏溪风比之当年更要孤独冷僻,夏氏一族本就生长得较旁人缓慢,五年的时间本足够让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长成俊俏公子,而此刻的夏溪风却与当年并未有太多差别,只有身形稍稍拔高了一些。 “眼下,我还有一事要你去做。” 姬奉读着秦子洛的手语,再无不甘地道:“主人有何吩咐,属下愿为主上尽绵薄之力。” 秦子洛:“你可记得二十多年前我们在端木家养的那只妖兽?” 姬奉道:“记得。”那是他与主人养成的第一只妖兽,融合了许多妖兽的本源清气,导入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体内,只可惜制成之后不过是个资质极差,经常调用不了清气的残次品。 秦子洛眉眼一弯,笑道:“你可知道当年的残次品现今长成了什么样子?” 姬奉疑惑地道:“长成了什么样子?” 秦子洛一摇折扇,一个人影便凭空出现在姬奉面前,冷着脸,颇为不耐地斜着视线,十分不悦。 “都说端木雷是端木家这一代最无用的,而我看却是最有用的。”秦子洛用折扇挑起端木雷的下巴,看着他倔强而羞愤的神情,抿唇一笑,“他召唤不出妖兽并不是因为自身资质不好,而是因为他自身便是只实力不俗的大妖。” “姬奉,你就带着端木雷去一趟玄天宗吧,将那个罗笙作为人质,押到浮萍真人面前,我想要浮萍真人制成的那件秘宝,助我平安走过仙界之前的重重业火。即便东西到了那叫莫雨桐的人的手上也是无妨,重九会代我传达我的意思。” 姬奉垂首拜道:“姬奉领命。” 秦子洛:“恭喜你,重见天日。” 姬奉看着秦子洛离去,目光沉淀出满满的温柔与憧憬。 “姬奉。”秦子洛忽然止了脚步,回头看向姬奉,缓慢地比着手势,“下次,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的小动作。” 姬奉身体顿时一颤,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只好用左手紧紧地抓住右手,“姬奉……知道……” 还是没能逃过主上的眼睛,不过是趁着仅有的一次机会,他派手下将夏溪风从主人身边送走,卖到遥远的赤炎城黑市,却没想到主人仍是将他寻了回来。 看着完好无损的夏溪风的背影,姬奉的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巨大的喜意。 还好……还好他当年没有一意孤行,还好这次也没有铸成大错。 这便是希望,是主上成神的希望。 *** 呜哇一声,重九猛地一咳,将一口腥臭的血块吐了出来,满屋子都笼罩在刺鼻的腥气当中。 那团血块在地面上蠕动了片刻后忽然停止了动静,逐渐瘫软成一团血水。 扎根在经脉当中的诡谲妖兽死后,重九的脸色才隐有人色,眼皮跳了几跳,这才缓缓的睁了开来。 他的视线迷茫地扫向周围人,还处在混沌当中,忽然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叫道:“师兄!快跑!!” “没事的!”重九的师兄弟立刻围了过来,先前被忽起一击打得差点儿丢了半条命的陈玉更是心疼地眉头蹙紧,劝慰道,“九儿没事了,师傅在这里。” 重九视线的焦点定在了陈玉脸上,忽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好像要将肝胆都哭出来一样。 自从他入了韶华宫修炼很少有像现在这样惊惶恐惧到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甚至连平日里修炼受了委屈也只在无人的地方暗中摸几把眼泪,他太害怕了,也太心慌了。 就像是你以为你失去了一切,却忽然又将这些还给了你,这样只会害怕这不过是一场幻觉,更何况当初所遭遇的掠夺方式是那么的残忍。 重九哭得淋漓畅快,直到浑身抽搐地哭晕在陈玉怀里。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陈玉老了数十岁,坐在重九床边,待看到重九的时候叹了口气,抚摸了下重九的额头,道:“徒儿,你一直很乖,师傅其实一直都很重视你。” 重九怔了下,眼泪又涌了上来,“师傅,我是不是……” 陈玉沉默着并不回答,重九声音颤抖地说:“师傅,我可以感觉得到的,我体内的清气微薄到几乎没有,而且……”他将手伸出被子里,看着自己的手心,“我和小罗的联系,好像断掉了。” 陈玉咬了牙,压抑着胸膛中的愤怒与失望:“总归还留有一条性命。” 重九咬了下唇,十分委屈地道:“师傅……”话音未落,他忽然猛地坐起了身,瞪大了猩红的双眼,大喝道,“莫雨桐!让我见莫雨桐!我要见莫雨桐!!” ☆、103·无要挟,不夺宝。 “连耀真人,这一日一夜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莫雨桐坐在桌边,看着仍旧紧蹙着眉头,十分深沉的连耀。 连耀沉吟片刻,摇首道:“我不知该如何描述。” 莫雨桐心中一顿,抿了抿唇。 连耀深深地看了莫雨桐一眼,凑近了亲吻在他唇上,莫雨桐甚至能察觉到连耀双唇正在颤抖着,他主动贴上去,抚慰地环抱住连耀。 两人分开,连耀抿紧了唇,指尖亮起一点莹绿光芒,轻轻一弹,一幅画卷便跃然于空中,徐徐展开。 画卷方一铺开便见滔天的大火熊熊燃烧着,怒焰涨红了整个屋子,莫雨桐呼吸一紧,被眼前所见景物震撼,全然无法将视线移开,只得怔怔地看着画卷上的内容一寸寸地在他眼前展开。 眼前所见皆是一具具凄惨无匹的尸体,散落一地的残肢断臂竟也是缺损毁坏的,地上的一团血肉蠕动着,是垂死之物无力的挣扎。 一只手向着莫雨桐伸了过来,莫雨桐怔愣愣地看着那手的主人,被火光映红了半边的脸还十分稚嫩,莫雨桐从他漆黑的眼中看到了令人震颤的恐惧。 莫雨桐下意识地抓住连耀的衣服,颤声道:“这、这是什么?” 连耀将手覆在毒哥的手背之上,他本就体温偏寒,可如今对方的手竟是比他的还要寒冷,当下运转身体清气,为其驱散冷气,可那又是由内而外的冷意,哪里能就这么简单地被驱逐掉。 连耀想了想,沉声道:“我知你一向爱惜妖兽,可如今这番话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莫雨桐抿紧了唇,颔首,道:“好。” 连耀一抹手,整幅画卷完全展开,尸横遍野,凶火燃烧,即便明白是幻境,但看到这副景象仿佛能感觉到火舌吞吐到面容上的错觉,真切地看到当时的这幅惨状。 连耀道:“昨日我发现了我一直在寻的第三人的气息,一路追过去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莫雨桐:“这是……” 连耀:“毁尸灭迹,那么模糊不清的肉团便是妖兽与一些尚且年轻的修者。” 莫雨桐:“……” 连耀:“你可曾记得当初在如微阁见到的那些妖兽?他们附身在外门弟子的身体里,便是用的这种禁术。这种禁术再深入一些,便是我们在绿踪城所见到的那些与默豺融合在一起的修者的形貌,端木瀚宇与端木轩便是他们最好的试验品。”他顿住,把画面拉近,将画面一角展开,续道,“这些妖兽和修者便是他们的失败品。” 莫雨桐低声道:“所以要销毁这些活着的残次品吗?” 连耀不忍看他伤心,便将话题移开:“后来我便看到了秦子洛,负责烧毁失败品的修者对他言听计从,我便心有怀疑,一路跟踪过去,却失却了他的行踪,等再寻到他的时候竟是入了玄天宗,与你对起了阵。” 莫雨桐沉了眸子,看向连耀,“连耀,那秦子洛究竟是何人?” 连耀摇首道:“我不知道,他的底细我查探不清。” 莫雨桐道:“如此神秘?”他在对阵的时候也看不清秦子洛的身份,不然有tab神器在不可能分不清龙云和秦子洛的身份。 连耀道:“关于秦子洛,我只知晓他亦正亦邪,修为究竟多深也弄不清楚,有时看他已经是元婴期修者,有时见他不过才堪堪筑基。但也因其行踪太过飘渺,办事又阴晴不定,诸多修者都很难给他一个准确的定位。”皱眉道,“这样的身份的确也最让人为难。” 莫雨桐赞同地道:“的确。他时好时坏,尺度拿捏地妥当了的话,完全是将修者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连耀抚摸着莫雨桐的黑发,将他拥入怀中,道:“遇上他,即便是我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还好你……平安无恙。” 莫雨桐嗅着连耀身上的冷香,心中一暖,低声道:“嗯,我没事。”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连耀将莫雨桐松开,起身前去开门。 门口竟意外地站了一个他们都想不到的人。 陈玉。 陈玉僵硬着脸色,嘴唇颤抖了下,似是被逼迫到了极点,忽然梗着脖子沉声道:“莫真人,请你去见一见重九。” “重九?”莫雨桐与连耀对望一眼,不知这三更半夜,陈玉来寻他见重九所为何事? 跟着陈玉去了重九的房中,莫雨桐甫一跨入房门便听见重九低声哭诉的声音,再进屋一看,竟看到重九被反绑在椅子上,口中塞了一块绢帕,双目猩红,涕泗横流,见到莫雨桐来了更是十分激动地挣扎着。忽然猛地一用力,连带着椅子一起要斜倒下来。 一阵风平地而起,歪了的椅子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连耀将清气收回掌心,将苍云剑于空中一划,甩出一道清冷剑芒,将重九笼罩了起来。 不过片刻,大口喘息似是发了疯的重九便冷静了下来,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抬起头迷茫地看着眼前几人。 师傅……莫、莫真人……? 在视线触及到莫雨桐的时候,重九忽然惊叫一声,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砰的一声,与重九绑在一起的椅子炸裂开来,捆住重九的绳子也断成了一截一截,重九在连耀的剑网之中摘掉塞在口中的绢布,面无表情,目无焦点地看向莫雨桐。 “主上命我传话,希望你能束手,将浮萍真人所铸法宝上交主上。” 莫雨桐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此刻的重九大抵被什么控制住了,他沉声道:“你的主上是何人?” 重九并未回答莫雨桐的问题,只自顾自地说着:“法宝自有人前来相取,你只要拱手送上便是。” 话音方落,重九身子一软,瘫倒在一片木屑当中,陈玉忙上前扶住重九,仔细一看,气息微弱,竟是比先前还要虚弱。 连耀看了重九一眼,摇了摇头,此刻重九身子虚弱,清气已有涣散之势,怕是…… 身边紫光一闪,莫雨桐切了补天,对着重九跳起了千蝶吐瑞。 脚下一个个紫色光圈翻涌着,无数只彩蝶缭绕在莫雨桐身边,粼粼紫光洒落下来,光华流潋,尽数落在了重九的身上。 连耀一凛,再看向重九的时候竟是恢复了大半,虽本源清气被剥离得差不多了,可却是凭着莫雨桐打入他体内的蛊虫残存着,侥幸地保住了性命。 一曲千蝶跳完,莫雨桐大口喘息着靠在连耀怀里,将仙王蛊鼎丢了出来,端坐于地面之上,两手手心朝上,摆了五心朝天的调息姿势,片刻,等稍稍恢复过后,又将仙王蛊鼎收回,对连耀道:“方才因秦子洛之事,玄天宗尚未对御兽师一脉的最终比试做出定论,此刻怕还在商议当中。重九所说的主上,除秦子洛外不作第二人想,连耀,我们速速去浮萍真人那里看看。” 连耀道:“我去。” “不,我们一起去。” “你的身体?” “我很好。”莫雨桐坚决地道,“重九与妖兽的联系都断了,天蛛还在秦子洛的手中,我必须要将天蛛带回来。所有有关秦子洛的事情,你不能瞒着我,我都要参与。” 五毒,一个都不能少。 *** 书楼之内,夏溪风看着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玩得不亦乐乎的秦子洛,沉声问道:“你如何要特意将此事告诉莫雨桐,即便法宝在他手里,你悄无声息地拿来便是。” 秦子洛捻棋的手顿了下,随即将白字扣在棋盘之上,打了手势:“不然就太无趣了,不是吗?” *** 浮萍真人所居住所十分偏僻,在整个津道山最为陡峭的山巅,路上险阻重重,山路自然不行,非得以飞剑上去,然而玄天宗外围又覆盖着一层禁制,常人难以御剑飞行,若是稍不注意便会擦着禁制而过,届时术法尽数被打乱,直接从几千丈高空摔落下去,端的是惊险万分。 连耀载着莫雨桐踩在苍云剑上,苍云剑连声作响,在重重云海中来去自如,丝毫不受禁制所限。 两人很快在一重山巅上落下,莫雨桐正欲前行,连耀却忽然将苍云剑持在手中,莫雨桐心知有异,当下望去,有几人正缓缓出现在院落当中。 浮萍真人虽修为已臻元婴,但尚是个中年修者的模样,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托着一个精致的楠木梨花盒子,山风乍起,将他的长袍吹得鼓胀起来,飘然若仙,仿若稍一不慎便会羽化而起,消失于视线当中。 对面站着的人一身黑袍,形容倨傲,两手拢在宽大的袖子当中,姬奉冷声道:“浮萍,主上知你在凝练术方面极有造诣,特来用千块上品清石买你这件法宝,这是赏识你,你竟是如此不知好歹!” 浮萍真人冷笑道:“赏识我?既然赏识我何苦将他的身份暴露出来,又何苦拿他来逼迫于我。” 说的正是被端木雷扼住咽喉,憋红了脸呼吸不得的罗笙。 姬奉道:“浮萍真人既然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姬奉也只好从命而已。” 两人之间气氛冷凝,关系紧张,浮萍真人若要毁掉手中的盒子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姬奉若是要杀掉罗笙也只需一个令下。 那件法宝不知到底是何物竟惹得秦子洛这般垂涎,莫雨桐脑内转得飞快,正竭尽全力想着如何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救下浮萍真人与罗笙。 有了!莫雨桐眼睛一亮,心生一计,忙吹了笛子将野轨召请了出来。 野轨在帮会领地里待了五年,靠着天地清气的滋养已经能有片刻时光化作本体,莫雨桐想了想,对野轨道:“你帮我一个忙。” 还是小野狐形态的野轨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蔑视了毒哥一眼,道:“什么事?” “向东方飞去,引来姬奉的注意力。” 近些日子野轨的性子也被磨得软了,淡淡望了一眼莫雨桐,道:“有何好处?” “三年,我再答应三年不召请你,给你自由。”野轨自成了莫雨桐的妖兽之后过了整整五年,这五年来两者关系加深,除非莫雨桐自身的本源清气散尽,否则几乎解不开两人之间的联系。无论野轨逃到何处,只要莫雨桐一个召唤便能将他带到自己跟前,这样的协议,对从不愿屈服于人的野轨来说已是最好。 想到这点,野轨瞪着黑溜溜的眼睛望向莫雨桐,“五年。” 莫雨桐嘴角一抽,点了点头,“好,五年便五年。” 野轨:……后悔没说十年了! 莫雨桐话音刚落,野轨的身形猛地变大,,脚底燃起一片彤云,向着东方腾空而起。 “姬奉,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姬奉身子一颤,忙仰头看去,眼中涌起滔天的喜意,“野轨,是你!”他执着于野轨多年,盼而不得的癫狂非常人所能理解! “浮萍真人!”趁着姬奉的视线被野轨吸引了过去,莫雨桐大声呼唤,将连耀的绿叶小舟丢了过去,小舟见风就长待到了浮萍真人身边的时候足以够一人乘坐。 而同时,幽蓝剑影向着端木雷奔袭而去。 浮萍真人身形一起,落座于小舟之上,小舟如离弦之箭射至毒哥身畔。 浮萍真人晃了晃,忽然将手中托着的盒子打了开来,猛地将整齐地放置在盒中的衣袍抖开。 雪白的缎面反射着莹莹白光,乍一眼看去如同苍茫雪原,光华流转,异彩四射。 “接住。” 姬奉见状,瞳孔一缩,暗道不妙,他骤然拧身偏离原来的方向要去抢夺浮萍真人手中的那件法宝,却未料端木雷竟忽然反水,一抓掏于胸口将他的心脏生生地从胸膛之中挖掏了出来! 莫雨桐从浮萍真人手中接过衣袍,犹豫下随即飞快地将其收入包裹,点上装备。 呼啸一声,山风吹过。 一身白袍的毒哥手托花恋流年,白袍下摆随风飘扬,胸前银饰丁当作响,露出了大半个结实而又性感的身躯。 那件宝物正是纵横天下。 ☆、104无坦诚,不解密。 纵横在手,天下我有。 事情来得突然,姬奉全然未反应过来就见对方已经拿到了主上吩咐他来取的宝物,当下心中懊悔就连端木雷在他胸口中凿出了一个血窟窿都没有过多反应。 那一刻,他心中所想只是未能完成主上的使命,即便丧身于此也愧对主上。 因而,在周身清气散尽之前,姬奉忽然仰天长啸一声,身体周围旋起激烈的狂风,似鬼哭狼嚎一般惹人心悸,黑云压顶,竟是要自毁修为,拼得周遭人尽数陪他一起死去! 连耀收敛了眸子,正欲上前一步拦下姬奉的疯狂之举,却在察觉到什么之时猛地止住了脚步。 “破!”清喝声骤然而至,自远而近袭来一抹惊鸿剑影,带着岑岑的剑鸣声,冲破了众人头顶的浓云。 姬奉身子猛地一颤,一道银色剑光兜头罩下,骤然间冲垮了他凝聚起的所有清气,在那瞬间,游走于经脉之间的清气尽数散开,下一刻已是没了气息。 身体如枯木一样迅速衰败下去,不过片刻已经化作点点粉尘,只消山间冷风一吹便消散在空中。 莫雨桐却捕捉到了姬奉临死前的神情,那一刻,姬奉眼中的决绝与失落让他身子一颤,竟是被深深地感染了。 “师叔!”持剑的少年一步步沉稳地走向连耀,面上带了几分自傲的神情。 连耀颔首,唤道:“辛夷。” “师叔,辛夷赢了今年的比试。”古辛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亮亮的,满是想要得到表扬的样子。 连耀抬手抚摸了下古辛夷的头,夸赞道:“足以为我门争得脸面。” 古辛夷笑得更为开心,红着脸,像是猫咪一样磨蹭着连耀的掌心。 他忽然看向莫雨桐,神情间带着几分冷厉,勾唇笑道:“这位便是今年御兽师一脉的胜者吧?” 莫雨桐面色自若,仿佛没有看见古辛夷眼中的敌意,只答道:“正是。” 古辛夷拉着连耀的胳膊,笑道:“日后有空不妨比试一下。” 事到如今,莫雨桐再怎么呆蠢也看的出来,这古辛夷分明对连耀产生了超越师叔侄的感情,也正因如此才对他产生了一种敌意。 莫雨桐不想与他一般见识,可古辛夷的视线却定格在了他的身上,不断打量着他,蹙了眉头带着几分古怪与好奇。 就在此时,端木雷忽然在几人面前跪了下来,低声道:“请你们救救端木轩。” 浮萍真人扶起晕厥过去的罗笙,对几人道:“几位若不嫌弃,不妨进小屋休息休息。” 这主意自然是好,端木雷的失踪和临时反水都是需要弄清楚的谜题,此番端木雷提出这样的要求定是要与他们和盘托出,亦或者……有别的目的。 几人顺着山巅小路一路走下去,进了一个坐落在山谷之处的木屋,木屋外机关重重,尽数被浮萍真人熟练地解除掉。 整座木屋结构极为机巧,内里摆设也十分独特,常有些新奇的东西摆放在屋子各处,足以见浮萍真人凝练术之高深。 若是凌易在这里,又不知道会怎样大呼小叫,高声惊叹了。 浮萍真人急于查看罗笙的伤势,只派了一个机关人前来将他们带到客房。古辛夷一路随在连耀身侧,半步不离,只要连耀稍有意向与莫雨桐表示亲近就会主动打断,将连耀的视线吸引回自己身上。 古辛夷的技巧虽然拙劣,但十分奏效。 鉴于连耀对其师姐如同母亲般尊重敬爱,他对师姐这唯一的儿子自然是宠爱万分。再说,古辛夷这番举动,连耀早在三清教里就习惯了,此刻自然不会发现有什么异样。 莫雨桐心中这样告诉自己,可心里难免不痛快,一路默不作声,瞧着那古辛夷沾沾自喜的背影真想糊他一脸蝎心,奈何此地是浮萍真人的居所,浮萍真人为了罗笙一事是耗费了心神,哪里再能给其添乱。 当下长吸一口气,暗道那不过是个熊孩子而已,连耀心系自己,自己何不大度一些,任那熊孩子跟秋后的蚂蚱一样,逞不了几天的能了! 谁知这时,连耀忽然止了步子,转身看向莫雨桐,莫雨桐正因气闷而略显不快,面上虽无动于衷,但眼神却带了几分恼意,现下被连耀撞了个正着,也不恼,只挑了眉看向连耀,眼神里带着“小夜我不高兴了,你怎么办吧?”的意味。 连耀勾唇一笑,幽紫的瞳孔略微一缩,忽然揽住莫雨桐的腰,淡色的嘴唇一开一合,淡淡地道:“辛夷。” 古辛夷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他看了看莫雨桐,又看向连耀,咬紧了唇,竭力装傻:“师叔,怎么了?” 连耀道:“我还未正式与你介绍他。” 古辛夷慌张地道:“不用了,师叔,我认得他,他是……” 连耀截断了古辛夷的话,“他是我的道侣,连耀终其一生,只认他一人。” 闻言,古辛夷尴尬地张了张嘴,最终仍是没有说什么,干脆闭紧了嘴巴,十分伤心地望向连耀,见对方神情严肃,甚至比平日里指点他术法还要认真,当下便知师叔此刻是动了真心,这句话是用生命也要维护的誓言,失落的心更加深沉。 从方才他刻意与师叔谈笑亲热开始,他就察觉到师叔与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亲昵,可在言行间带了几丝冷漠,甚至从这次因门派比武的契机,再见到连耀师叔开始他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一直盼着自己能够快些长大,成长到与师叔比肩的地步,告诉他我也可以保护他,但是……仍是晚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 他恶狠狠地看向莫雨桐,冷冷地道:“我不会将师叔让给你。” “辛夷。”连耀的声音也冷了几分。 “我古辛夷一向说到做到。” 莫雨桐自然不惧古辛夷的威胁,转了转手中的花恋流年,淡淡地道:“静候。” 古辛夷气得浑身颤抖,红着眼眶又瞪了毒哥一眼,周身清气蒸腾,下一刻人已经从眼前消失不见。 连耀叹了口气,道:“要不是隔了多年再见,我倒不知他还对我存有那样的心思。” 莫雨桐难得看连耀如此苦恼,揶揄道:“没准三清教除了他一人以外,对你存有那样心思的还有许多呢。” 连耀瞳孔一缩,无奈地道:“你莫要嘲笑我了。” 莫雨桐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方才说的那句话可是真的?” 连耀故作不解,“哪一句?” 莫雨桐挑了眉看他,一副你明知故问的神情。 连耀淡淡一笑,低下头,正要吻上莫雨桐。 端木雷面无表情地道:“我还在这里。” 连耀:“……” 莫雨桐:“……” 剩下的三人在机关人的带领下到了一处僻静的屋子,屋外种了几排竹子,竹叶青翠欲滴,山巅云雾笼罩,乍一眼看去仿若世外仙境,安静祥和,别有一番雅致情趣。 进了屋后,端木雷便立刻跪在莫雨桐与连耀身前。 莫雨桐也不拦他,只静静地听着端木雷的宣泄。 端木雷垂首沉声道:“我有三罪。其一,我知情不报。你们一直劝我要从阿轩那里问得关于太爷爷熔炼妖兽之事,我其实知道其中真相,可却因自己的身份而隐瞒了下来。其二,我为了一己之利,残害了上百名修者,其中还有无数孩童,当死。最后,我的本身也是一宗罪孽。” 莫雨桐沉吟片刻,自那晚他看到端木雷与那神秘鬼面人见面时起,他便猜测端木雷与妖兽融合一事也有关联,许是也被植入了妖兽的本源清气,“你到底是什么?” 端木雷沉默下来,挣扎了许久才似放弃一切般沉声道:“我非人非兽,是秦子洛培植出的第一只妖兽融合体。” “那晚的鬼面人便是秦子洛?” “是。” “那晚你说要秦子洛放过端木轩,是什么意思?” “阿轩体内有三缕本源清气,其一是他自己的,其二是宁域主御下的狮虎兽的,再者便是秦子洛自身的一小缕本源清气。当年太爷爷的叛乱若是顺利,太爷爷即可担任南域域主之位。可太爷爷心机深沉,秦子洛不愿意花费太过力气控制,就想成功后杀了太爷爷让阿轩担任域主之位,这样便可在最大程度上进行妖兽融合这一禁术的研制,因此在阿轩体内融入了一丝自己的本源清气,可以凭此控制阿轩。” 莫雨桐问道:“秦子洛可通过这丝本源清气控制端木轩的生命?” 端木雷颔首:“是。因太爷爷偏宠和端木家对我的歧视对他厚爱,我原是对阿轩十分厌恶,可这么多年来他待一如当初,真心不二,以他的性格,甚至甘愿受宁采萍的束缚,在端木家如此颓靡的时候接任大位,忍受着其他两家和绿踪城众人的非议与白眼,即便是石头也该被感动了,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阿轩去送死。”他声音低沉地说,“秦子洛找上我的时候,便告诉了我这一切,要我为他收集百名御兽师的本源清气,以此控制他们御下的妖兽。” 莫雨桐道:“他要如此多的妖兽做什么?” “进行他妖兽融合的试验。” 连耀敲了声桌面,问道:“他为何要进行这妖兽融合的试验,我从来不知秦子洛竟是名御兽师。” “那他是什么?”端木雷打断连耀的话,“连耀真人,你如此博闻强识,大抵也不知道秦子洛修习的究竟是五脉中的哪一脉吧?” 连耀仔细一想,倒是真的不知。 端木雷道:“据我所知,他五脉俱全,每脉的造诣皆是十分高深。” 莫雨桐讶道:“如此厉害?那他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屋内一片沉默。 端木雷攥紧了拳头,道:“三年前,秦子洛就找上了我,我为他杀了三年的修者。在这期间,我与他的接触并不算少,可我也不知道他做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有时候,我觉着他的野心大得吓人,有时候我又觉着他好像个小孩子一样单纯,只摇着扇子懒洋洋的,从来没有过什么野心。他做这件事,给我一种只是觉着好玩或者只是要完成一件事的感觉。” 莫雨桐不禁觉着好笑:“天才的寂寞?” 连耀莞尔,道:“会做这种事那是疯了的天才。” 端木雷道:“莫雨桐所言并非不在常情。秦子洛便是那么一个人,想做便做,不想便罢,全凭心情。最近,秦子洛的兴趣好似并不放在妖兽融合之事上面了,他好像在找通往神界的大门,有一个不通过太古铜门便能羽化成仙的方法——走过冰皇遗迹便能到达仙界。” 连耀谨慎地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冰皇遗址一事世上只有少数人知道,当年写有此路的书籍只有两册,一册被珍藏在三清教的禁/书里,一册则被封存在智者的书楼里,三清教的那册不可能对外流传出去,唯有书楼的那本…… “是秦子洛身边的那个夏氏一族告诉我的。”端木雷看向莫雨桐,道,“他说报上他的名字,你或许还认得他,他说他叫……” 莫雨桐沉了眸子,接道:“夏溪风。” ☆、105·无目的,不送宝。 “夏溪风?”连耀咀嚼着这个名字,沉了眸子思考片刻后,道,“我先前追逐的第三人大抵便是你们所说的这个夏溪风。” 端木雷并不知连耀在说什么,只是此刻他也自觉毫无立场发问,只道:“这夏溪风究竟是何身份,我也弄不清,我只在剥夺本源清气一事上与秦子洛有过交集,其他情况,我也知道得不多。” 莫雨桐颔首,沉吟道:“端木,此事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于道义上,你杀了那么多的人,甚至还有很多妇孺,却是只为了端木轩一人的性命,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而于情分上,你虽然沉默寡言,但这五年,你我切磋技艺,共同进步,已经如同挚友良朋,我也不忍心看你以死谢罪,可是,这件事……”他看向端木雷,叹了口气,“怕是无论如何也得偿命。”非在丧失理智之下做出来的杀戮,即便是有怎样值得人同情的缘由也无法解释那样的罪行。 “我知道。”端木雷垂首低声道,“我仍是那句话,求你们救救阿轩。” 莫雨桐道:“你为何早不来找我们?” 端木雷沉默片刻,道:“因为我没有办法。” 莫雨桐:“?” 端木雷攥紧了拳头,道:“在我发现阿轩体内还有秦子洛的一脉本源清气的时候我便施了咒术,令这一脉本源清气暂且沉睡起来。然而,要抽出阿轩体内的本源清气,需要将这抹本源清气唤醒,更需要完全隔绝外界的清气流动,不然的话,像是秦子洛如此强大的修者,我们稍有异动便会被他发现,到时候,阿轩必然要受到他的操纵。可是,这世间万物都是相互关联的,今日你所饮用的水来日仍是会再次融入山川湖海,哪里能有彻底断绝清气流动的地方呢。” 莫雨桐疑惑地问道:“那你现在?” 端木雷道:“我现在找到了那样的地方。” 莫雨桐与连耀对视一眼,猜测着道:“冰皇遗迹?” “是。”端木雷点了点头,道,“冰皇遗迹的清气与外界浑然不同,虽然也并非是能彻底断绝清气流动的地方,但却能阻碍秦子洛控制他的那抹本源清气,如果我们抓紧机会,又是连耀真人出手的话,也许……会成功的。” 莫雨桐看向连耀,连耀沉着幽紫的眸子思量片刻后,道:“也许可以。” 端木雷惊讶地抬起了头,略有激动的看向莫雨桐,又看了看连耀,道:“莫师兄,连耀真人。” 连耀别开视线,通过窗户看向屋外青翠的竹林,淡淡地道:“迟早也要去冰皇遗迹的。” 与秦子洛的目的不同,他们去冰皇遗迹并不是为了通往仙界,而是为了从根源上解决冰皇三目造成的异变。 那处连接了三目降落位置的异处空间,是冰皇三目清气散发的根源,如果将其净化便能断掉现在的异变。 就在这时,屋外忽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撞击在桌边墙面上,又发出一阵齿轮转动的咔咔声。 “咔……警报……警报……有人入侵……咔……有人入侵……” “什么事情?”莫雨桐听着这僵硬的机器转动声,忙夺门而出,却见之前引他们前来的机关人跌跌撞撞地奔进屋内,一边胳膊被利器削断,露出转动艰难的齿轮。 而另一边,浮萍真人也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一见到机关人这副样子,忙祭出法宝,念了咒文,暂且止住了机关人的崩坏。 浮萍真人检查了机关人的身体,问道:“阿卡,发生了什么?” “咔……有人入侵……黑衣人……劫走……劫走……小公子……入侵……” 浮萍真人疑惑地问道:“小公子?” 连耀瞳孔骤然一缩:“辛夷。” 身形一闪,人已化作一道蓝芒奔向屋外,莫雨桐循迹而去,却发现连耀正止步在大门之外,弯腰捡起一柄长剑,抿紧了唇。 莫雨桐看向他手中握着的长剑,犹豫地道:“这是……” “这是辛夷的佩剑。” 连耀手中的长剑剑身极窄极薄,像是女子用的轻剑,也的确适合古辛夷这样的少年使用。 连耀道:“这柄长剑是传自我师姐的。” 莫雨桐:“……” 连耀:“辛夷是师姐唯一的儿子,长姐如母,师姐待我极好,我曾在她临终前答应过她会照顾好辛夷。所以我……” 莫雨桐握住连耀的手,微微一笑,道:“何必解释这么多,我信你,我们去救他。” 连耀怔了下,眼神一软,正欲再说什么却猛地变了脸色,将莫雨桐护在身后,看向高高地立于房顶之上的人影。 一身湖蓝长衫的秦子洛冲着连耀与莫雨桐弯起眉眼,微微一笑,衣袍下摆随风飘扬,乍一眼看去如仙君降临,一派仙风道骨之姿。 他打着扇子,在空中写字:“此人我带走了,我可舍不得放干小夏一人的鲜血来打开冰皇遗迹的门。” 莫雨桐周身清气暴涨,瞬间千万道剑影逼迫而去,光华散落在秦子洛周身,将他的影子撕裂成一段又一段模糊的光影。 莫雨桐:“……幻象?” 一行大字显示于空中,“我等你们来。” 莫雨桐蹙了眉头,暗自思忖,“这秦子洛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 “你们说,这秦子洛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凌易一手握拳,一手捶着另一只手的掌心,面上满是疑惑的神色。 他看向莫雨桐,毒哥端着茶杯默然不语,又看向连耀,连耀站在莫雨桐身侧也沉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叹息一声,道:“你们这样沉闷也不是办法,古辛夷被抓走了,没被当场杀害,这证明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莫雨桐道:“嗯,凌易师兄所言有理,只是眼下,我们需得先找到冰皇遗迹才行。”他看向凌易,眼中带着明显的期待神情,“凌易师兄你博览群书,可知道什么关于冰皇三目的事情?” 凌易单手托着下巴想了想,后又双手环胸,沉思良久又摇了摇头,“我所观之书不过是如微阁内的藏本,博物志、山海志之类的倒是不少,可像是冰皇三目这样的秘闻,倒是记录的不多。” 连耀道:“的确如此,即便三清教内,也只有少数孤本有所记载。事情紧迫,自三清教发生异象,我便开始寻求破解之法,虽然知道个大概,但……平心而论,我并无把握,也不知究竟该如何进入冰皇遗迹,我所猜测的大门大概在三目遗落之处的某一处。” 凌易叹了口气,道:“说实在话,三清教虽是修真大教,但论起藏书也算不得什么。你们可知这世上有个名叫书楼的地方,据说本是一个类似表里山河的宝器,内里有大小乾坤重重叠加,外面大乾坤为多重机关暗器,而内里小乾坤则有千千万的藏书,可谓是世间爱书惜书之人的圣地。” “书楼?”莫雨桐道,“他听连耀说过,有关冰皇三目记载的书籍,一本藏于三清教,而另一本则在书楼里。莫非秦子洛知道这件事也是从书楼得知的?” 连耀道:“应是如此。” 凌易怀疑地道,“可是,书楼的主人无名被称为书楼智者,因爱惜书楼一直不肯将书楼对外开放,几百年来书楼都未曾再现,甚至连一点讯息也无,半点影子也捕捉不到,秦子洛要得到书楼的信息,其难度怕是不亚于直接搜寻冰皇三目的难度。” 莫雨桐沉思片刻,反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智者无名不是秦子洛?” 凌易一怔,呆呆地道:“这、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 连耀解释道:“无名是个面貌已逾百岁的老者,论起修为怕是与三教掌门不相上下。我曾有幸随师父见过无名,虽然那时不过是个三五岁的孩童,但可以肯定,他并不是秦子洛。” “你见过无名?”凌易羡慕地道,“他可是如同传说中的那样?” “嗯,风度翩翩,仪表非凡,与他对话如沐春风。” 凌易愈发羡慕地看着连耀。 莫雨桐打断他们,道:“那我们可否寻到那智者无名,去书楼看一下?” 屋内的气氛又冷凝下来,连耀沉声道:“怕是很难。” “不难。”原本守在屋外的风蜈忽然翻窗进来,将一块手掌大小的玉符交给莫雨桐。 莫雨桐看向风蜈,道:“这是什么?” “书楼。”化作人形的圣蝎紧跟在风蜈身后也翻窗进屋,看着风蜈得意的神情有些郁卒地沉了眸子。 明明就是他先发现的,怎地被这个脚比他多上几条的抢了先! *** 一艘造型独特的巨大木船飘摇在寂静的夜空当中,两翼张开不断扇动着,散发着莹莹的绿色光芒,洒落在漆黑的夜幕当中。 秦子洛坐在窗边,打着折扇,扇骨上的铃铛幽幽轻响,他抬头看着头顶一轮皎洁明月,月华满头,像是白首。 他正张合着嘴巴,无声地唱着歌。 夏溪风站在他的身后,道:“你既然捉回了可以融合三目之一的修者,为何还不前去冰皇遗迹?” “不急。”秦子洛一曲唱完才优哉游哉地打了手势,“我想要让游戏变得更加有趣一些。即便将书楼交给他们,他们也要找上一段时间,冰皇遗迹究竟在哪里。” 夏溪风冷飕飕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房门,冷冷地道:“我只想破除我家乡的诅咒,如果你能实现你的诺言,解除那所谓的冰皇三目的异变的话,要我等多久,要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106·无书楼,不得法。 “书楼?”凌易惊讶地看向风蜈,想要伸手去接过他手中的玉片,谁料到风蜈忽然将手撤回,让他扑了个空,随即将玉片捧给莫雨桐,道,“主人。” 凌易:“……” 莫雨桐低声一笑,接过玉片,端详了片刻后道:“我看不懂,交给凌易师兄看看好了。” 凌易感激地从莫雨桐手中接过玉片,反反复复地放在手中摩挲,时而蹙紧眉头,时而舒展,时而低头凝思,时而喃喃自语。忽然低呼一声,眼中光芒一闪,喜道:“原来是这样。” 莫雨桐与连耀望过去,疑惑地问道:“怎样?” 凌易将玉片托在一手掌心,另一只手两指一并,点在玉片之上,稍稍运转了清气,便见玉片之上浮现出一个宝塔似的图案,顶端亮着一团红色光芒,似是塔尖的明珠,熠熠生辉。 凌易对连耀道:“连耀真人,劳烦您以此明珠为中心,将充沛的清气灌入这枚玉符当中。” 连耀颔首,依言而行,纯正的清气顺着经脉游走而出,在指尖与玉符交汇之处飘荡了一阵之后融入塔尖明珠当中,明珠的红芒闪闪烁烁,随着连耀清气的贯入,红芒竟是逐渐变得暗淡下来,转为纯正的蓝色。 “当心。”凌易眼睛发亮,一瞬不瞬地盯着玉符的变化,低声道,“大门快要打开了……” 话音方落,刺目强光骤然从玉符上射出,莫雨桐禁不住抬手去挡,在渐渐适应了光亮之后收回手看向前方,只见一扇冰蓝色的虚幻大门出现于眼前,地面光阴斑驳,洒落了一地的清浅冷光。 “这里面大抵便是真正的书楼了。”凌易兴奋地要抬步跨入,莫雨桐忽然拦下凌易,道,“师兄,莫急。” 莫雨桐问风蜈:“这枚玉符是哪里来的?” 风蜈道:“我与圣蝎在外巡视,忽然见一白衣人靠近这里,双双前去拦截,那白衣人也不与我们争斗,只打着折扇将这枚玉符丢下,说是书楼,要我们前去送给主人。”说完看了一眼圣蝎,盼着圣蝎能够回应他。 圣蝎闷声不吭,垂着眼角有些郁闷,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语速缓慢地道:“是……我与风蜈在屋外听到主人在议论书楼,他腿比我多就抢先拿了玉符进屋领功。” 风蜈:“……” 圣蝎:“……” 莫雨桐瞧他俩人似有闹别扭的状态,忍俊不禁,虽与圣蝎相处时日最短,圣蝎性子又慢吞,常常面无表情,但他可以感觉得到圣蝎对他十分亲昵,两人毫无隔阂。 此物他们既然敢带进来定是有全然安全的把握,更何况凌易已经鉴定过这是真正的书楼,自己何必多心去猜忌那白衣人定是秦子洛,这枚玉符是秦子洛丢过来的陷阱。 想到这里,莫雨桐对凌易道:“没事了,师兄,我们进去看看。” 书楼内果真别有洞天,整座书楼呈现下宽上窄的圆筒状,顶端并未聚拢,能由此看到天空。 书楼内十分昏暗,周遭亮着一排排清石,空气中散发着斑斑点点的清气芥子。 只是凭着这点微末之光,凌易便看清了书楼内的构造,待他看到四壁书架上一本本的书籍时,整个人兴奋地都在颤抖,用着膜拜的虔诚神情靠近一侧书架,尽量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将书籍抽了出来,翻看着,阅读着,双眼似是狼一般饥渴。 莫雨桐瞧着这里也十分新鲜,书楼内构造十分奇特,一圈一圈向上盘旋的楼梯,仰头望去甚至寻不到楼梯的终点。 他走到一侧书架上,翻看起书籍。 而连耀则走向书楼中央的小桌上,拾起了放在上面的另一枚玉符。 连耀幽紫的眸子一沉,指尖扫过玉符表面的纹案,待顺到最后一笔的时候,一道白光从玉符中射了出来,于书楼中现出一个人的身形。 正是秦子洛。 这不过是靠着玉符与清气凝成的幻想,并非是秦子洛本人。 秦子洛打着折扇对几人微微一笑,开始划动折扇在空中写着字。 “冰皇遗迹,不见不散,唯留书楼,赠予诸位,如何寻得大门,尽在书中。” 莫雨桐翻着书,挑了眉头,“战书?” 连耀颔首:“看来的确如此。” 莫雨桐耸了耸肩膀,道:“此番看来,先前我说他是高手的寂寞,怕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连耀放下玉符,仰头看了整个书楼的书籍,眸色愈沉,道:“如此多的书籍,这至少要看上个三五年,秦子洛莫非是在玩弄我们?” 莫雨桐道:“三五年?不用的。”他走到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了几页,勾唇笑道,“我有外挂的。” 凌易放下手中的书,疑惑地看向他。 连耀也一瞬不瞬地盯着莫雨桐,眼神火热,缓缓地攥住了手中的苍云剑。 苍云剑嗡的一颤,似是感受到了主人压抑着的激动心绪。 一个月过后。 莫雨桐有些恶心地靠在书架上,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十分无语地嘀咕道:“万万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关于冰皇的藏书,我原以为翻找博物志和秘闻录之类的藏书即可找到有关冰皇遗迹的书籍,竟是我小瞧了这书楼,看了这么多天,真是腻味了。” 连耀拉过莫雨桐,将他圈入怀里,沉默着为他打入清气,帮他放松略微僵硬的肌肉。 “那必然是你小瞧了书楼!”凌易昂了昂胸,十分骄傲地道,“书楼是整个清冥大陆的凝炼师皆都十分向往的地方,内里藏书通达古今,数量庞大无匹。要从中找到有关冰皇遗迹的消息,定是像大海捞针一般。” 莫雨桐无奈地笑了笑,道:“凌易师兄,倒不知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凌易一怔,随即脸红地道:“呃,一时见到书楼,情难自禁,真是对不住。” 莫雨桐道:“无妨,你说的也对,书楼藏书浩如烟海,不过,幸运的是,我找到了。” 莫雨桐扬了扬手中的书籍,略微疲惫的叹了口气,道:“就是这本。” 他靠着基三的阅读系统,一个书架一个书架地看了过来,这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一本书。 莫雨桐将书籍翻开,打到某一页后递给凌易,道:“这上面有记载,冰皇三目的大门将在三目落点的中心处,也就是说如微阁、三清教和极北之境的中心。” 这一个月来,他读了许多博物志,清冥大陆的地形已经了然于心,莫雨桐指尖一弹,学了连耀的术法将清冥大陆的俯视图在空中描绘起来。 一点红芒落于东南角处,又一点红芒落于极北之处,待要落下第三点时忽然止了指尖,看向连耀,道:“连耀,我读了许多地理志和博物志,但却未曾发现一丝一毫有关于三清教位置的记载,书中只说三清教行踪飘渺,位置不定,怕是在仙山之上,灵海之间。我想问,三清教究竟在哪里?” 连耀沉默片刻,才沉了呼吸,道:“外人皆是如此传扬三清教的,我教弟子也是如此默许了,可事实并非如此。三清教并非位于仙山之上,也不在灵海之间,三清教建在一块巨大的飞石,往来于清冥大陆,行踪飘渺,巨石飞行的能量全部来自于冰皇三目,这也是为什么三目异变在三清教十分明显。” 连耀抬手一拂,另一幅画面出现于几人眼前。 正是一块穿梭于云海之间的巨大飞石,其上白雪皑皑,又有琼楼宫殿几重交叠,四处皆是一片冰雪覆盖,极寒极冷,乍一眼看去倒似是仙宫一般飘渺玄秘。 连耀又道:“许多修者都说三清教收徒条件严苛,其实并非我们愿意,而是许多资质差的修者无法适应三清教的环境,无法在冰皇三目异变的清气缭绕之下生存下来。我们三清教,实则上上下下,算得掌门与长老在内,只有二十余人。” 莫雨桐恍然想起初次在开封城见到连耀时的场景,那时夏溪风想要拜入三清教门下,以如此惊人的资质却仍是被拒之门外,连耀所言大抵便是这个意思。 连耀握住莫雨桐的手,撤去流走的清气,莫雨桐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叹道:“怎会这么冰寒?” 连耀握紧了毒哥的手,用清气将体温变暖,道:“我自幼长在三清教,这便是后遗症。” 莫雨桐心疼地抿了抿唇,道:“难为你了。” 连耀摇首道:“我还算好,师傅和师叔他们,因镇守在三清教,防止冰皇三目清气大肆扩散,已经在冰皇三目的影响下产生了异变,此刻是半步也离不得三清教,否则定要在外界的环境中窒息而死。” 那样冷寂的生活,想一想就觉着可怕,莫雨桐喃喃道:“不得自由是世上最大的苦痛之一。” 连耀道:“其实倒也还好,师傅与师叔一向潜心修炼,对世俗之事倒也不是特别关心。” 凌易正拿着莫雨桐手中的书翻看着,待看到某一页时忽然顿住,截断两人的对话,道:“连耀真人,既然三者中心便是冰皇遗迹的入口,那么,设法驱动三清教漂浮至极北之境与如微阁的连线的中心,三清教便可做打开冰皇遗迹的大门!” ☆、107·无计策,不回家。 凌易所言让几人恍然大悟,顿觉此法可行。 古辛夷被秦子洛带走,连耀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焦急万分,只是今日苦于寻找秦子洛的踪迹这才拖延至今。 既然秦子洛要进入冰皇遗迹,那么必然要和他们同时找到冰皇遗迹的大门,如此一来,也是定要去三清教的,到时候他们自然可以利用这个时机救回古辛夷。 只是他们并不确定秦子洛是不是也用的这样的方法,这里未看的藏书还有很多,有没有他法尚未可知。 想到这里,莫雨桐合上书本,仰头,视线在众多的书架上一扫,沉声道:“且先如此吧,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再耽搁下去,还不知要生出什么变数。” 连耀亦觉如此。 自他离开三清教外出寻找冰皇凝晶的消息之时就一直保持着和师门的联系,待几人离开书楼之后,连耀掐了只清气凝成的蓝色鸽子,放飞于空中,先他们一步回到三清教,向教中长老们传达事情经过。 不过一天,鸽子便飞了回来,连耀与莫雨桐给在房间内读着连耀师长送回来的消息。 “尚未有异,大抵是大门还未被打开。” 连耀道:“师傅常年来一直关注着有关冰皇的一切消息,对冰皇三目的变化极为洞悉,他如此说,大抵是秦子洛还未利用辛夷融合了冰皇凝晶的血液将冰皇遗址的大门打开。” 莫雨桐点了点头,“那便好。”他想起夏溪风来,垂了眸子,轻声一叹,“我如何也没想到他也是冰皇凝晶的融合者。” 连耀沉默下来,不知在思考什么,微蹙着英挺的眉毛,幽紫的眸子闪过一道光芒,沉声道:“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猜想。” 莫雨桐感受到连耀语气里的严肃,问道:“什么猜想?” 连耀:“虽然冰皇凝核的融合者与冰皇三目的掉落位置并无太大干系,全由体质决定。可似是冥冥中的注定,冰皇凝核的融合者会与冰皇三目的掉落位置联系起来。你可知那夏溪风是来自哪儿的?” 莫雨桐仔细一想,道:“从未听他提起过,但是我当初在开封城碰到他的时候,他一直都是一副沉重的样子,很少见他有过笑颜,大抵背负着什么惨痛的命运。”莫雨桐这么说,自己也感觉这像是小说中的大反派的身世。 连耀喃喃道:“夏溪风……夏……夏氏……” “夏氏?”莫雨桐惊了一下,“连耀,你莫不是怀疑他是夏氏一族?” 夏氏一族在书楼的地理志中有所记载,是一个神奇而又禁忌的存在。 若是仔细说起来,这夏氏一族的命运倒是和他们在吊脚楼所见到羯有些类似,都是天赋异禀却又因承担不起众人的妒忌而受到了戕害。 夏氏一族身兼妖兽与人族两族血统,其生长期比一般的人类要长很多,寿命也自然要长很多。从未修炼过的夏氏一族平均寿命在一百五六左右,而修炼过的夏氏一族则能达到三五百岁的高龄。 这也意味着,他们能比常人拥有更长的时间修成元婴,打破天道轮回,勘破天道。 同时,因夏氏一族身具妖兽的血脉,比之常人更能亲近自然,吐纳之法得天独厚,能更好地吸收周遭的清气。 然而,夏氏一族却恃此而骄,认为自己天生便比普通的修者要高上一重,谈吐间带了几分无礼的傲慢,与普通人族隔阂渐生,再加上他们仗着傲人的天资,渐渐疏于修炼,族内情况江河日下。 直到有一日,许是因冰皇清气异变,夏氏一族内体的兽性被莫名激发出来,有一段时间会变得狂暴不安,甚至连至亲之人都辨认不出,眼中徒留杀戮二字,闹得整个清冥大陆人心惶惶。 便有人借此机会,给夏氏一族打上了“异类”的牌子,召集各路修者将其抓捕。两方势均力敌,修者们只能将他们一路驱逐至极北之境。 夏氏一族深入冰原当中,消失在苍茫的极北阴寒之境,至此,关于夏氏一族的消息才渐渐断了下来,直到他们成为清冥大陆上的一个“灭绝”的族群。 连耀道:“极北之境的异变是三地最严重的,只是因它本就是一片冰原,难以让人轻易察觉出来而已。大约十三年前,极北之境忽然竖起了一道天堑,将那里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以往还有少许专研水系术法的修者或者寻找材料的凝练师会去那里,而现在,极北之境大雪封山,极为危险,清气混乱不堪,即便是元婴期修者也难以保证一路安全无虞。若夏溪风真的是夏氏一族的话,那么,被彻底隔离在极北之境的很有可能是夏氏一族。那里生活环境严苛,即便是夏氏一族怕也难以生存下来。” 莫雨桐想到这些,问道:“夏氏一族可有什么特征?” 连耀想了想,道:“如果不是到了狂躁期,其他时间总是与常人无异的。” 莫雨桐颔首,仔细斟酌了片刻,道:“我修炼的法子也跟寻常修者不同,在外门的那段时间,总是独自到后山去,并未注意到夏溪风的修炼之法。那段时间也没有见到他狂躁,所以……”莫雨桐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夏氏一族。” 连耀抿了抿唇,道:“其实是与不是并不是十分重要。只是若是夏溪风是夏氏一族的话会受到秦子洛的驱使。以秦子洛的手段,他定然能激发夏溪风体内的妖兽血脉,以御兽师的术法操纵。若是这样的话,真是有些棘手。你……”连耀看向毒哥,“不愿让他死掉吧。” 莫雨桐怔了下,低声道:“他身上有我弟弟的影子。” “弟弟……” 毒哥沉默了一会,看着安静地躺在桌子上的花恋流年,一身颇为暴露的纵横天下被吹进窗户中的微风吹拂起来。 他沉声道:“连耀,等事情终结了,我就把我的事情告诉你。夏溪风……”他咬了咬牙,“我会尽力找到一个稳妥的办法解决。据我了解,他并非是那种容易臣服于他人的人,如果他真的是夏氏一族的话,那他此次跟随在秦子洛身边,大抵是为了要解决夏氏一族的事情,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然而,若是夏溪风一意孤行,那么再……” 连耀自是明白莫雨桐的意思,当下颔首道:“好,便依你所言。” 两人计划打定,便要赶去三清教。 此次门派大比,他们原本只是想给猖獗的韶华宫一个教训,却没想到牵连出那么多的事情来。 凌易的凝练术一脉虽将将止步三甲,却在五甲之列,名列第四,而其他几位弟子,成绩只是一般,倒也是前面几位,给师门争了脸面,莫雨桐在御兽师一脉上夺得的头筹自然是让如微阁的名次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将主要靠御兽师一脉博得排名的韶华宫稳稳地踩在了脚下。 凌飞他们早已将这个喜讯带回了如微阁,留下凌痕与莫雨桐他们交代一些事宜。 玄天宗宣布新一轮十二宫排名的大会结束在他们几人在书楼中查书的时光,凌易本想与莫雨桐他们一起前去三清教,可因资质问题只能送他们一程,三清教的边是沾不得的。 为了方便,书楼自然是被带在毒哥的身侧,凌易万分舍不得可也无可奈何,眼巴巴地赖在书楼里面,好像离不开娘亲的孩子一样可怜,一路跟到了连耀与宗门师长们约定好的位置,这才眼泪汪汪地盯着书楼,挥手告别。 至于端木雷则先他们一步回去绿踪城找来端木轩。秦子洛藏在端木轩体内的那一缕清气,端木轩并不知晓,而端木雷暂时也不想告诉端木轩,依照端木轩的性格,定然会不想成为牵制端木雷的工具而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此次寻端木雷过来的理由自然是端木雷自己去想。其实,也并不要什么借口,端木雷只要一句话,端木轩自然会百般答应。 想起他们二人,莫雨桐颇觉无奈地摇了摇头,再看向连耀时微微一笑,只觉着这世间能有此一人实在是太过幸运。 只不过,最近连耀心绪颇为不静,许是近乡情怯,更或者是因为备受冰皇清气一事烦忧,神经绷到了极点,倒叫他有些担心。 此刻,他们二人正站在一处悬崖峭壁之前。此地正位于如微阁和极北之境的连线中点,四处皆是一片荒颓,脚前几丈远外便是陡峭的悬崖,俯望下去颇为令人胆颤。 莫雨桐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地势危险而紧张。 三清教是连耀生长的地方,对于修者来说,师傅便如同父亲一样,此番前去三清教,自然会拜见连耀的师傅和师叔伯们,对毒哥来说就像是见家长一样。 连耀说自己的师傅性情温和,待人极为友善,但细问起来却有些闪烁其词,莫雨桐何其了解连耀,看他这副要说不说的样子就摘掉其中定是有什么猫腻。 山间冷风呼啸,莫雨桐点选了外观,套上了一件厚实的衣裳,挡住了森冷的寒风,免得纵横套太过放荡,让师傅和师叔伯们把他当做什么不正经的修者…… “到了。”连耀长身玉立,立于悬崖一侧,仰首看向天际。 闻言,莫雨桐亦仰头望去,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道:“连耀真人,在哪里?”别说巨大的飞石,便是一只鸟也没有。 连耀微微一笑,拉过莫雨桐,在他耳边轻声道:“看仔细了。” 话音刚落,低沉的闷声响起,头顶的日光忽然被什么遮蔽了起来,莫雨桐一瞬不瞬地望着骤然出现在头顶的巨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承载着琼楼玉宇的巨大飞石凭空出现在视线当中,正是连耀的师门三清教。 ☆、108·无放心,不试探。 虽早在心中做好了准备,此番看来,仍是叫人瞠目结舌,那块巨大的飞石仿佛神迹一般漂浮在两人的头顶,莫雨桐讶然地仔细端详着,顺着硕大的石身一路扫视过去。 连耀见此情形,轻笑道:“可还缓过神来了?” 莫雨桐这才收敛了震惊的神色,有些羞赧地搔了搔脸,道:“失礼了。” 连耀一抛苍云剑,只见苍云剑漂浮于半空之中,剑身清气缭绕,散发着淡白的雾气,“我载你上去,你已融合了冰皇三目的气息,那里的异变对你应当没有太大的影响,不过,也需得小心行事。”说罢,在莫雨桐周身结了一层禁制,以防毒哥无法适应三清教上的环境而受到什么伤害。 转眼间,两人飞驰而上,贴着漂浮巨石的底部一路如闪电利箭般滑到巨石上空。 周遭山风呼啸,群山巍峨,俯视下去,苍绿色的林木斑斑点点,映衬着三清教的白雪越发得纯白起来。 耳边忽的闪过一声轻响,莫雨桐的身子猛地下坠,足下的苍云剑清啸着扑向地面,在离地几丈高时戛然止住了俯冲的势头。 莫雨桐抬目四望,顿有眼前一亮之感。 蔚然高耸的三清教大殿正立于眼前,呈三层宝塔之势,每一层皆是碧瓦飞檐,坐落在皑皑白雪之中。 其后楼阁高低错落有致,轩窗掩映,别有风情,连通的长廊蜿蜒曲折,层层叠叠向着远方蔓延过去。 守门的弟子见连耀归来,面露喜色,随即提剑抱拳作礼,道:“见过连耀师叔!” 连耀颔首,带着莫雨桐走了进去。 见识过树木葱茏,花开满地的如微阁,也见识过林木遮天,别有雅趣的绿踪城,甚至也去过三教之一严谨庄重的玄天宗,此番见到三清教的真面目,真是叫毒哥小吃了一惊,气势恢宏却又在古朴沉穆中带了几分飘然的仙意,的确再适合修真不过。 就连这守门的两个弟子实力都破不一般,已在结丹期,若是放在如微阁,大抵都可以与梵廉他们比肩了。而在这里……不过只是一民普通的弟子罢了。 想到这里,莫雨桐越发地紧张起来,两侧路过的弟子都认识连耀,但并不知他此次回来的目的,这会儿见到跟在他身侧的莫雨桐,都带着几分惊讶的询问眼神,猜忌着他的身份。 “先等等。”连耀拉了把有些看不过来的莫雨桐,道,“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好好在三清教转一转。现下,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闻言,莫雨桐运转了清气,发现并无什么异样便摇了摇头,道:“无妨,一切都还好。” 连耀引他走向入云宫的大门,道:“师傅与师叔们正在入云宫顶层等你,我带你过去。” 莫雨桐跟在连耀身侧走进入云宫的正门,沿着门口的碧玉台阶一路盘旋向上,俯瞰下去,白玉地板上绘着碧蓝色的纹案,像是只飞天的仙女,飘然欲起。 沿着台阶层层向上,两壁都嵌着大块的清石,将整个大殿照耀得一片冰蓝,殿中熏着一股不知名的冷香,味道淡淡的,却十分好闻,跟连耀身上的清冷香气有些微类似之处。 怀着忐忑的心情,待跨入第三层的正门时,莫雨桐忽觉一股浩然清气扑面而来,心脏似是被猛地捏住了,咚地一声停止了跳动,他俯身下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连耀见状,幽紫的瞳孔一敛,挡在莫雨桐身前,将周身清气骤然一放。 随即,手腕被人握住,莫雨桐借力站起,咳了咳,道:“我、我来……” 说罢,在强大压力之下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略沉了眸子,运转了从宁采萍那里习来的《浩然诀》,与这股突如其来的勃发清气相抗着。 那股气息忽然一弱,随即骤然加强起来,如狂风骤雨一般兜头击打而下,压迫而来的气势猛烈地撞击着莫雨桐,身体疼痛不已,沁凉的清气顺着皮肤钻入体内,骨骼和内脏都要被拉扯得变了形状。 莫雨桐咬紧了牙关,忽然心中一动,随手丢了个鼎在地上,青铜三足小鼎立于地面,鼎内飞出一只只紫色的蝴蝶,缭绕的紫光将莫雨桐包裹在内。 他立刻盘膝打坐,两手放于膝盖之上,正是五心朝天的调息姿势,血蓝不停地恢复,就连体内的清气也稳固了许多。 就在这时,极具压迫性的清气减弱了许多,莫雨桐正全神贯注地防备着下一次的进攻时,却听见屋内一声稳重的男音响起。 清风真人道:“孩子,难为你了,进来罢。” 连耀扶起莫雨桐,在他手腕处一摸,体内清气仍是有些许的紊乱,但是方才师傅刻意散发出来的强者威压却并未伤到莫雨桐的根本,再加上莫雨桐方才的表现着实令人赞叹,将大多数欲侵袭入体的清气都抵御在外,现今的情况只要稍微调息便没什么大碍。 连耀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说话的人是我师傅,清风真人。” 莫雨桐颔首,虽对清风真人的做法有所不满,但鉴于对方是连耀的恩师他也不便这就产生冲突,忙调整好情绪。 没想到,连耀话音方落,莫雨桐便见眼前出现一个面容极为俊美逼人的青年修者,不禁大为震惊地看着那人,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你师傅?” 来人腰间别着一柄玉笛,微微一笑,眉眼温和如春日融水,淡然微笑间如春风怡人,眼角眉梢尽是些暖人的风情。 连耀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正是家师。”他向着清风真人抱拳道,“连耀拜见师傅,拜见清心师叔。” 清风真人略略颔首,声音干净如玉器相碰,极为好听,“耀儿回来便好。” 清风真人着一身白色长袍,腰束白玉扣带,长袍尾部缀着竹叶纹案,似是活的一般,竹叶摇摇晃晃,栩栩如生,身后跟了个白须白眉的白袍修者,正是清风的师弟清心。 清风真人对莫雨桐道:“你可是以为上了年纪的修者,尤其是掌门之辈定要保持像是清心师弟那般的模样?” 清心咳了咳,亦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莫雨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即便不是,也应当是十分威严的,像是玄天宗的宗主一样,怎会是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修者。 再一想到对方已有不知几百岁的年龄,莫雨桐不禁打了个冷颤,当真是十分可怕的老妖精。 连耀冷着脸道:“师傅莫要开他玩笑了,此刻事情紧急,辛夷的性命还在秦子洛手中。” 清风挑了眉看向连耀,忽然勾唇一笑,颇觉有趣地道:“耀儿,你在生气。” 连耀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清风越觉有趣地看着连耀,“你可是在气为师这般拿捏你的小情人?” 连耀眼中越见不快,沉声道:“师傅,莫要胡说!我真心实意地待他,怎可用‘情人’二字玷污了这份感情!” 清风掩唇一笑,声音清脆,笑得极为欢快,道:“我当你孤傲一世,看不上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却没想到你还会坠入情网,还坠得如此之深。” 连耀神情一僵,别过头,不再看清风。 莫雨桐大觉有趣,他哪里见过这样炸毛的连耀,平日里的真人绷着个脸,笑都很少有,唯有轻笑冷笑微笑,淡得都跟白开水一样,此番暴露出来的情绪让他感觉十分地欢喜。 他喜欢这样的连耀。 清风笑眯眯地对莫雨桐道:“你可有着恼?” 莫雨桐微笑不语,道:“清风真人觉着我可恼了?” 清风愣了一下,瞧对方的神色竟是看不出息怒,又是忍俊不禁,道:“有趣,当真有趣!耀儿。” “师傅。”连耀虽有些不情愿,却仍是反射性地回应了清风。 “把他让给我如何?你看师傅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让他来陪陪师傅好了。” 连耀瞪了清风一眼,“胡闹。” 清风叹了口气,破位可惜地道:“你们郎有情,郎有意,我也就不做那拆人姻缘的行当了。” 他忽然转了话题,看向莫雨桐,道:“方才我刻意释放清气压迫于你,你可知为何?” 莫雨桐斟酌了片刻,道:“可是在试探我能否抵御得住冰皇的异变清气?” 清风真人颔首道:“你猜得不错,只是,也并非全是如此。” 莫雨桐:“?” 屋内沉默下来,清风仔细查看着莫雨桐的身体,莫雨桐只觉一丝若有若无的细微清气缭绕在他身体周围,可却与先前所造成的巨大痛苦不同,这缕清气让人着实舒服,如沐春风。 时至如今,他倒是有些闹不懂清风所为了。 就在这时,连耀忽然道:“师傅,你莫不是准备让他下寒潭?” 清风将查探莫雨桐身体的清气收回体内,道:“确有此意。寒潭下的陨铁也等了几千万年了。” ☆、109·无涉险,不得铁。 连耀脸色骤然一沉,阴着脸直勾勾地瞪着清风真人,清风真人视若无睹,只将一手搭在腰间,摸索着玉笛,仍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令他自傲的弟子。 气氛竟是前所未有的冷凝,莫雨桐咽了口口水,看向连耀,却发觉对方的脸色比之当初告知他秦子洛的恶行之时还要阴沉。 莫雨桐斟酌片刻,心想这寒潭不知是何物,竟是叫连耀真人如此提防?想了想,他仍是问了出来,“不知是寒潭究竟是什么地方?” 清心真人深知那师徒二人的脾气,只叹了口气,对莫雨桐招了招手,道:“进来再说。” 莫雨桐犹豫了下,颔首,随即跟上清心真人的脚步,走入楼阁之内。 他转身看了一眼师徒二人。 “走罢,莫要担心,他们二人皆是有主见的人,自有办法解决矛盾。”清心真人淡淡地道。 “师傅。”连耀深吸一口气,蹙着眉头,对清风真人道,“寒潭如此危险,即便他身负冰皇清气,也难免受到那阴寒的清气侵蚀。就连师傅出窍期的修为也无法在寒潭内待满一炷香的时间。”元婴之后便是出窍期,出窍期之后便是灵虚期,一旦进入灵虚期便是散仙,太古铜门自会在其面前打开,若是能成功推开大门,便能登临仙界,修真成神。出窍期的修者,普天之下不过二三,这清风真人便是其中之一。 剩下的便是安静地凝心修炼,等待漫长的岁月过去,逐渐平缓地进入灵虚期了。 清风真人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连耀见状脸色愈沉,语气中的不满不加掩饰地暴露了出来,“师傅,既然如此,你这是让他去……送死。” 清风真人见连耀脸上真的出现了惶急的神情,略微一怔,随即长叹一声,“耀儿,那你跟为师说说,你可有办法绝那秦子洛的念头?” 清风真人一边问着,一边看向莫雨桐的背影,心道:耀儿当真与之前不同了,虽然修真之人讲究平心静气,但于他来讲,漫长的修真岁月已经够寂寞的了,如果还要被剥夺情感,压抑着情绪的话,那么,只为了一个所谓的长生成仙,这些蹉跎而过的岁月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此番见耀儿比当初离开三清教时更通人情,清风真人心中委实十分欢喜。 听到清风真人所问问题,连耀斟酌了片刻,抿了抿唇,最终仍是摇头不言不语,他的确不知秦子洛的讯息,对整个清冥大陆的人来说,有关秦子洛的事情知道的人也着实不多。 清风真人道:“你们也许对秦子洛并不熟悉,但据我所知,自我孩童时期,清冥大陆上便有秦子洛此人了。” 连耀略惊讶地道:“师傅的孩提时期?” 从孩提时期踏入修真之门,筑基、开光、心动、金丹、灵寂、元婴直到如今的出窍期,期间岁月悠悠七百余载,若是自初始便有秦子洛这人,那么,秦子洛究竟会有多大的年纪,修为又是何其高深。 清风真人也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他用指尖摩挲着玉笛,道:“若真是与他对上,我不敢放心地让现今的你们前去。” 连耀沉默下来,垂着眼不知在思考什么,清风真人有些心疼地看着爱徒,正欲安慰几句,却见连耀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清风真人,沉声道:“我也一同前去。” 那边师徒二人的气氛剑拔弩张,而这边却相对怡然,清心真人拂袖,邀着莫雨桐坐下:“寒潭是三清教的一处秘境,常年来寒气缭绕,早些的橙玉冰晶便是偶然从寒潭中得到的。” 莫雨桐在一张矮几旁坐下,接过清心真人递过来的茶水,微微颔首道:“多谢。方才见连耀神情,那处寒潭可是十分危险?” 清心真人捋了捋长须,略微踌躇地道:“的确十分危险。其实清风师兄此事我也觉着不妥,可他一向比我眼光长远,有次一举定然是经过仔细斟酌的。” 莫雨桐:“寒潭里究竟有什么?” 清心:“寒潭是整个三清教内清气异变最厉害的地方,阴寒至极,远比极北之境的那种冰冷刺骨的严寒还要冷上几分,即便是元婴期的修者,凝成了护身清气,也无法在寒潭内待得太久,而你,唐突一句,若我没有认错的话,大抵不过才金丹中期的修为。” 莫雨桐颔首。 清心叹了口气,又道:“即便你有冰皇凝晶我也不敢保证那寒潭会不会对你造成伤害。若不是为了寒潭中的陨铁,想必清风师兄也不愿让你去冒险。” “陨铁?” 先前就听到清风真人提到这个东西,像是个不得了的好东西,不过,身负沉沙玄晶,毒哥一听到“陨铁”二字就想到会不会是小铁,会不会是1=200的节奏。 怕就怕的确是小铁,但坑爹的是七零八零年代的小铁…… 毒哥正欲仔细询问一下,却听清风真人道:“寒潭下有大块的陨铁,曾经有弟子深入寒潭想取出陨铁,只取出其小小一角便葬身寒潭。可惜只是这块小小的陨铁也颠来倒去地流入了清冥大陆之中,听说现今在玄天宗的浮萍真人手中,铸成了一件神兵。” “浮萍真人?”莫雨桐怔了下,随即将外观撤去,露出那套白色的纵横天下。 清心真人惊讶地站起身,碰翻了桌面上的茶杯,“这、这大抵就是陨铁抽丝制成的。”他忍不住拾起一块衣角揉了揉,只觉着入手的材料柔软如丝,若非他知道这是陨铁为材,怕是根本想不到竟是金石所做。 “哦?看这样的确是陨铁为材。”清风真人的声音响起,他微眯了眸子缓步走了过来,端详着毒哥,将那身衣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之后,忽然抿唇一笑,淡淡地道,“耀儿,看来真是上天助你。” 连耀:“?” 清风真人笑意愈盛,见毒哥的纵横套被山风掠起,露出线条优美的长腿,不禁愉悦地笑道:“耀儿,既然你想同他一起下寒潭取陨铁,不若穿上这套衣服试试,想必能抵御一二。” 莫雨桐:“!!!”纵横套的连耀…… 连耀:“……” 清心:“……” *** 几人都没有耽搁,趁着天色尚早便赶到了寒潭所在位置。 寒潭正在三清教外,靠近飞石的边缘,一路乘着飞剑走了半个时辰便到达了寒潭之外。 一层朦朦胧胧的禁制出现在眼前,地面上连缀而出画着一排排的咒印,与先前在如微阁后山所见束缚野轨的咒印有些类似,但想必功效大为不同。 清风真人从飞剑落下,道:“这层禁制是为防止弟子误闯进入寒潭而设下的。”说罢念了咒文,一拂袖子便见地面上间隔而设的几个符箓都泛着冰蓝色的光芒,禁制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莫雨桐与连耀随着清风真人步入禁制之内,身后禁制又重新缝合起来,浑然不见一处漏洞。 寒潭的边沿已经冻裂成冰,地面光滑明亮足以照人,清风真人架起防御禁制,为两个小辈抵挡扑面而来的阴冷清气,饶是如此,也有三三两两的阴寒之气透过禁制传了进来。 走到寒潭五步远时,清风真人忽然止了脚步,道:“再上前一步,禁制便会碎裂开来,十分危险。” 莫雨桐道:“我先去试试。” 连耀:“当心。” “嗯,没事的。” 他穿了一身纵横天下走出禁制,厉风扑面而来,一丝丝锐利如针的清气扑打在皮肤之上,刺骨骨髓当中,疼痛难当。 莫雨桐咬牙走到了寒潭旁边,苦中作乐地想到:好在这一身装备是pvp的,化劲够用,要是pve装,还不知要疼成什么样子呢。 他看着覆满氤氲白雾的寒潭表面,深吸一口气,咬了牙一脚跨入其中,登时一个激灵,冷意比之先前千倍百倍地钻入皮肤当中,简直叫人不能忍受! 他竭力调整着呼吸,一吸一收,尽量放松着,让自己的清气流转处于一个自然的状态。 清风真人既然说他融合橙玉冰晶的清气,那就相当于和寒潭的清气有本源之妙,那么只要融入在这个清气当中,尽量地适应他便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多的伤害。 想到这里,莫雨桐迈动步子,一步步向着寒潭深处走,他猛地一吸,随即屏住呼吸,埋入水中。 “莫慌。”清风真人沉了心,安抚道,虽如此说,他亦是十分紧张地注意着莫雨桐的状态,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需得在第一时间前去相救。 寒潭之内的变故瞬息千万,即便是一刻也耽误不得了。 莫雨桐原以为钻入寒潭之中会遭受到更猛烈的袭击,但是却意外地比在外面更要舒服,他在水面之下游动了片刻,渐渐适应了寒潭之下的环境,当下再不犹豫浮上水面。 不敢滥用禁制,一身的衣衫已经被寒潭的水给浸透,白色的纵横几近透明地贴在身上。 莫雨桐上岸的时候,黑发披散下来,紧贴在面颊之上,水珠顺着乌黑的长发滑落下来,一步步地走向连耀与清风真人,因触及到刺激的清气而脸色发白,气息不稳,喘息间的神情十分撩人。 看到这副场景,连耀瞳孔骤然一缩,上前一步,挡住清风真人的视线,随即将外袍脱了下来披在毒哥背上,挡住那些暴露在外的风景。 清风真人不太满意地蹙了蹙眉,不甘心地又瞟了一眼莫雨桐,正正经经地问道:“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莫雨桐摇首道:“尚可忍受,寒潭之内倒是比寒潭外舒服很多。” 清风真人:“那便极好。” 莫雨桐想了想,道:“我一个人下去即可。” “不可。”连耀截断,“你虽然并未受到寒潭清气的侵扰,但我们都不知寒潭下还埋伏着什么危险,我怎能让你独自涉险?” 莫雨桐摇首道:“没事的。” 连耀抿唇,略带怒意地看着莫雨桐。 清风真人出来打圆场,道:“耀儿,你何必如此紧张。” “师傅。” 清风真人道:“他已非只能在你羽翼下存活的雏鸟,你何不让他去尝试一下。你可敢保证,此生皆会陪在他的身边护他一路周全?” 连耀抿唇不语,这几日来他心中着实十分惶恐,只因见着秦子洛所作所为,愤怒不已的同时却又带着几分凄凉的无力感。 几十年来,他一路尽是顺风顺水,天纵英才,少年得志,不过百岁便修成元婴在清冥大陆千百年间都是极为少见的。然而,在面对秦子洛的时候,他毫无办法,当初他所见的确是妖兽与御兽师的修罗场,但是却并非没有解救之法。 一个不过才十岁的孩子,刚刚开窍的御兽师,就亲眼死在他的面前。 他的惊天一剑只是被秦子洛一声不轻不重的笛音便给拦截了下来。 他根本无力施为。 然而,他却无路可逃,也不想逃。对上秦子洛是早晚的事情,只要秦子洛还觊觎着扩大冰皇遗迹的影响范围,以此来登临仙界,只要秦子洛还妄想毁掉生养他的三清教,他便不会放弃。 只是,他不愿莫雨桐在此事当中牵连太深,清风真人让莫雨桐下寒潭取陨铁锻造开天神器,定是想要让他对付秦子洛。 一想到这里,连耀便惶恐不已。 莫雨桐见连耀神情间带了几分惶急与无可奈何,知道他在担忧自己,心中微微一暖,道:“无碍的,连耀,你信我,我可以完好无缺地将陨铁取回。” 连耀抬眸看着他,幽紫的瞳孔深沉,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酝酿着急待爆发的情绪。 终是抵不住对方温暖而又自信的眼神,连耀点了点头。 莫雨桐微微一笑,将长袍还给连耀,道:“没事的。” 连耀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捏紧,沉声道:“我在岸上等你。”他与莫雨桐结下了咒印,若是对方有事他便能感知得到。 莫雨桐一步步又重回寒潭,选准了位置之后,他猛地一憋气钻入了寒潭之中。 天空忽然开始飘起了雪花,连耀与清风真人站在禁制之内,凝神专注地观察着寒潭内的情况。 “耀儿,你莽撞了。先前我只是玩笑,若是无那件纵横天下的话,想必莫雨桐也未必能安然地在水里存活如此之久。” 连耀:“……” 清风真人:“我知你一向护短护得厉害。可怕是徒有冰皇凝晶便能取出陨铁的话,我早就让辛夷下寒潭取陨铁了,又怎会牵连上你在意之人。” 连耀沉默片刻,沉声道:“我知道。” 莫雨桐在寒潭下游了片刻,四周围都是雾蒙蒙的一片,颇有些寻不到具体方位的感觉。 全凭第六感在水面之下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莫雨桐忽觉水中一阵波涛激荡,一圈又一圈异样的清气像是海浪一样涌了过来,当下调转方向,向着那处游了过去。 修者一旦敛气,可保证半个多时辰不必呼吸,这会儿毒哥肺部虽然有些难受但并不妨碍行动。 又游了片刻,莫雨桐眼前一亮,便看见地面之上堆叠了整整一大块紫红色的金属,摸了摸金属表面,指尖传来的气息与身上这件纵横天下有几分相似。 莫雨桐猜测了下,觉得这大概便是清风真人所说的小铁,斟酌了片刻,他拿出清风真人给的法器,寻了个方便的位置,切割了一大块下来。 水泡从切割的位置冒出,莫雨桐专心致志,生怕割坏了这块陨铁,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一物体正悄然逼近。 却在这时,趴在莫雨桐腰间的流年忽然惊声叫道,“小心!” 莫雨桐忙回身一看,却被硬物猛地一撞,连带着被撞到数丈开外,直至背部撞上石壁才停了下来。 抵在他腹部的硬物移了开来,莫雨桐噗出一口血来,寒潭的冰水登时从口腔钻了进来,毒哥猛地呛了一大口水,忙调整好了,凝注清气,稳住身子,冲石壁旁边一绕,将身形隐藏起来。 侧头望去,袭击他的正是一个身体细长的鱼类,可模样又十分古怪,身上还有一双短小的翅膀,妖兽摆了摆尾部,傲慢地道:“你是何人?” 莫雨桐怔了下,随即想到既然能在寒潭中生存下来,这鱼定然是有些修为的,自然是能与自己沟通,当下回复道:“在下奉三清教教主之命,前来取陨铁。” 那鱼形妖兽嗤笑一声,身子猛地一颤,讽刺地道:“三清教教主是哪个?我怎么不晓得?这寒潭之内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我不败的!” 不败…… 莫雨桐嘴角抽了抽,马上计上心来,当下大笑几声,道:“不败?你可是从未败过?” 不败顿了一下,随即扬声道:“那是!” 莫雨桐道:“那你可愿与我比试一番?” 不败道:“自然敢!你要比什么?” 莫雨桐斟酌了片刻,道:“比你擅长的。” “什么?” “游泳。” 这不败原本只是寒潭之内的一个地灵,此番刻意化成妖兽的模样,一来是方便在寒潭中行动,二来则是模仿那日从天上掉在寒潭之中便死掉了的鸟类,可除了这只无辜的鸟兽,他这千百年间,哪里还曾见过别的活物。 漫长的岁月中,独他一个有意识的便只能自娱自乐,长久下来便养成了诡异的自负感,以为天下之间唯他第一,进而有了不败一称。 他与莫雨桐的交流自然也非人语,完全是意识上的沟通。本来听对方要与他比试,他还担心辱没了这不败之名,此番听莫雨桐竟是提出要比试游泳,当下信心百倍地道:“比就比!” 莫雨桐背靠在石壁上,道:“我们以此为起点,以那块陨铁为终点,看谁先到。” 地灵马上应道:“好!就依你所言。” 两人准备妥当之后,莫雨桐与地灵同时喊了三二一,在喊二的时候,毒哥猛地服用了飞鱼丸,身形如利箭一般冲了出来,一旁的地灵骇得都忘了游动,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两者已经差了很长一段距离。 飞鱼丸的速度加成之快可堪奇迹,莫雨桐以前拿来游着玩的时候总是不禁要吐槽这个奇葩的速度加成。此番竟是成了克敌制胜的利器。 他飞快地游到了陨铁旁边,见那鱼类妖兽还在慌张地游过来便趁着飞鱼丸的buff还没消失,立即拿出清风真人所赠法器将那块割了一大半的陨铁切了下来丢进包裹。 随即足下猛地一蹬,身形飞快前行。 地灵方触及到莫雨桐之时便见对方又如利箭一般弹开,懊恼地叫道:“气死我了,你给我站住!” 莫雨桐既得了陨铁,当下不再留恋,全力游出寒潭。 连耀与清风真人本在岸边看得焦心,见寒潭表面一阵波纹激荡,更是心急如焚,又见淡淡血液浮了出来,连耀差点就要冲入寒潭之内,被清风真人拦了下来。 略一定了心神,感知到对方并不大碍,连耀才稳住步子,静静地候在岸边等待着。 直至一阵巨浪从寒潭中翻涌而出,莫雨桐身形矫健地一跃而起,足下带着一连串飞溅而起的浪花,如同一尾姿容完美的人鱼一般从地面涌起。 毒哥踩在浪花之上,吹了笛子,两只灵蛇随即落在岸上,一条伸了长尾将毒哥卷了过来,而另一条则飞快地将尾巴拍打在湖面之上,猛地将一物击入寒潭之中。 连耀接住莫雨桐,道:“你可有碍?”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莫雨桐长吁出一口气,笑道:“无妨……” 话音未落,便有冰凉的嘴唇猛地堵住了他的双唇,与柔软却冰冷的双唇不同,火热的舌头不容分说地抵开毒哥因惊讶而尚未完全合拢的牙关,深深地吮吸着对方。 紧紧拥抱着对方,这一刻,连耀有种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满足感,没有之一。 ======================================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 pvp:玩家对玩家的玩法,通俗点儿就是打架! pve:玩家对环境的玩法,通俗点儿就是打副本! 1=200:整个基三最贵的就是玄晶,九零年代(满级九十级,八零是满级八十级,以此类推)是沉沙玄晶,本文里就是橙玉冰晶(我当初为嘛逗比地要改个名字啊喂!),这个俗称大铁,小铁是浮屠陨铁,200个浮屠陨铁和1个沉沙玄晶能合成一把未锻造的神兵(具体什么名字我给忘了。。好像是这个)然后做个任务得到大橙武(橙色武器),1=200是指,沉沙玄晶有了,但是浮屠陨铁没有,200=1就是倒过来。 飞鱼丸:基三一种道具,服用可以增加水里面的移动速度。 【以上】 再给你们看下毒哥妖娆的纵横套 ☆、110·无师尊,不获蛊。 清风真人低低一咳,两人这才分开,莫雨桐有些尴尬,而连耀则神情无常,低声道:“我与你细细查看一下。” 莫雨桐恍然想起追随他而来的妖兽,忙推开连耀,注视着水面,神情紧张。 连耀见状,也将视线投到寒潭之上,只见方才灵蛇击打水面而成的波纹一圈圈地荡漾开来,水波渐渐变得缓慢,寒潭表面再次被蒸腾而起的冷雾所笼罩着,仿佛那只妖兽从未存在过一般。 莫雨桐迟疑地道:“怎么回事?” 流年探出头来,敲了敲他身上的银饰,道:“方才那只并不是妖兽,而是只地灵。” “地灵?” 流年白他一眼,颔首道:“对,正是在这处寒潭之中形成的地灵。寒潭内清气与外界有异,他可不敢随便上来,不然,外面的清气会对他的灵体造成影响的!你都不了解我们灵体,真是过分!” 莫雨桐玩笑地弹了下流年的脑门,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十分紧张地看向灵蛇,横了笛子要将其召回虚无,却听灵蛇道:“没关系,我兄弟还可受得住,不过,寒潭内的气息十分舒服,我们可否进去畅游一番?” “畅游?”莫雨桐哑然无语,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你们不觉着这寒潭冰冷刺骨?” 两蛇一齐摇了摇头,道:“并未觉着,其实在外面,我们感知着周遭的清气并不是十分舒服,而方才赤蛇尾部拍打在寒潭之上时一股舒服而又熟悉的清气钻入鳞甲之中,登时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心之感。” “如此奇妙……”莫雨桐托了下巴喃喃自语,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吧,注意安全即是。” 说罢,见两蛇没入寒潭当中,毒哥想了想,再次靠近寒潭边上,将二蛋从包裹拿出,双手捧起放在寒潭边缘,让寒潭之水浸到二蛋半身之处。 二蛋甫一入水便泛出赤色的光芒,随着身体渐渐埋入寒潭之中水,泛出的光芒从赤橙黄绿青蓝紫依次变化,最终变成了紫色,淡淡的粼光从二蛋表面散发出来。 莫雨桐惊讶地看着二蛋的变化,低语道:“二蛋果真与冰皇有关,而五毒又与二蛋有所关联,冰皇到底是什么人?初次碰见风蜈的时候他也声称在守护冰皇遗迹,后来再问起的时候风蜈只说从出生来便带有那么一丝顽固的意识,甚至是凭借这个意识将表里山河的一角具象化地形成了一处冰皇遗迹般的世界。” 清风真人见他手中所持之物,略一怔愣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道:“耀儿,莫贤侄,你们先同我回去。” 莫雨桐将二蛋带回,留着风蜈和呱太两个还未突破成人之境的妖兽在寒潭里享受着冰皇清气的滋养,与连耀一起乘着飞剑回到了入云宫中。 清心真人已经候在那里,颇有些焦急地走来走去,常常凭栏远眺,待见到剑影飞速划过,几人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大喜道:“你们回来了。”细细地将连耀与莫雨桐检查了一遍,见两人并无伤痕更是放心地连连点头。 清风真人率先走入楼阁之中,此处是他平日里研习凝练术的地方,地方很大,四周颇为清幽。 清风真人在一层架子上取出一个盒子,盒子表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乍一眼看过去闹不清画得究竟是什么,但仔细一看却是一只纤巧翩然的蝴蝶,“莫贤侄,可介意将那只妖兽卵拿于我一观?” 莫雨桐颔首,将二蛋交由清风真人,不知清风真人施加了什么咒术直接将梵衡真人当年下的禁制解开,随即二蛋表面浮起花纹,正与那盒子表面浮现出来的花纹别无二致。 毒哥眯了眼睛,疑惑地道:“清风真人,这是?” 清风真人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悬挂的玉笛,道:“我也不知这是什么,不过,我知道它上一个主人是谁?” “是谁?” “你可听过清冥大陆的最后一名御蛊师,羯。” 莫雨桐怔了下,怎会忽然扯上了羯?他点了点头。 清风真人道:“这妖兽卵的上一任主人便是羯。”清风真人将妖兽卵翻了个身,露出底部的一个纹案,“它本来自九州寻兽图,你身为御兽师,九州寻兽图是何物自然比我清楚。每一次妖兽的主人死后,妖兽便会重回九州寻兽图,等到百年之后再次出现。当年,它便是落在了羯的手中,但一直未能孵化,无法发挥作用。我有幸与羯交过手,事后我二人颇有些惺惺相惜,因而知道他手中这枚还未孵化出来的妖兽卵。那时他常常说一些奇怪的话,比如说‘bug’,比如说‘坑爹’,十分有趣。他性情乖张,一向傲慢,别人给他一分脸色,他必然会还报十分,因而才会在大赛上毫不留情地使用蛊术。” 似是回忆起年轻时的事情,清风真人脸上流露出怀念的情绪,低沉着瓷器相碰般好听的声音徐徐说道:“当年他有七只蛊虫十分出名,一只迷心蛊,一只枯残蛊,一只夺命蛊,一只玄水蛊,一只眠蛊,此外还有幻蛊与凤凰蛊。” 莫雨桐听到这里,脑海中顿时轰鸣一声,怔怔地退后了一步,喃喃道:“难、难道羯也是穿、穿越而来的……” 连耀见他神情有异,从身后揽住莫雨桐,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以作安慰。 清风真人见他如此神情便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道:“你与他果然是来自一处地方。” 莫雨桐苦笑道:“大抵如此。”他振作起精神,道:“我现今也只有迷心蛊和枯残蛊两种蛊虫,不知其它蛊虫现在何处?” 清风真人将盒子递给莫雨桐,道:“当年羯凭借蛊虫残害了许多修者,这让他悔恨半生。因而将当初残害修者的蛊虫封存在此盒当中,既然你与他缘分至此,我便将这只蛊虫交还与你。只是此蛊虫伤害颇大,你需得小心行事。” 莫雨桐犹豫了下,伸手将蛊虫接了过来,指尖拂在表面的图形上,便感觉到盒子在颤动着,盒中的东西好似暴躁了起来。 “里面的是夺命蛊吧?” 清风真人颔首。 莫雨桐深吸了一口气,将盒子打开,随即猩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间丹炉,莫雨桐技能栏里的夺命蛊骤然一闪便彻底亮了起来。 主要的三只蛊虫都齐了,那么剩下的几只呢? 除了夺命、枯残、迷心三蛊之外,还有幻蛊是自有技能,而玄水、眠蛊和凤凰蛊都是在奇穴当中的。 玄水减伤,眠蛊控制,凤凰蛊更是起死回生的大杀器,若是能想办法寻回三蛊定能够在与秦子洛对抗当中增添几分筹码。 清风真人虽实力颇高但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无法离开三清教前去别的地方,外界的清气会让他难以呼吸。 而在他们都未能拿到秦子洛残害修者的确凿证据之时更是没有理由邀请天下修者共同抗敌。 清风真人早已修书给了他几个好友,请他们派几个优秀弟子前来帮助他们,可能不能进得了三清教又是一个难题。 形势对他们着实十分不利。 莫雨桐蹙眉凝神,又听清风真人道:“当初羯大肆使用夺命蛊杀害修者的时候,他身上的凤凰蛊便融入了这枚妖兽卵当中,也许等到妖兽卵孵化出来,你便可获得凤凰蛊了。” 这的确是一桩喜事,可据他分析,二蛋孵化需得集齐五毒才是,现今天蛛不知去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剩下的幻蛊与眠蛊呢?” 清风真人摇首,无可奈何地道:“这个我倒不知道了。” “师兄,先不要说这些事情了,不知可有拿到陨铁?”清心真人焦急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莫雨桐恍然大悟,忙将陨铁从包裹中拿了出来。 然而,陨铁甫一被毒哥托在掌心展示出众人看便散发出震慑人的滔天寒意,清风真人忙架了禁制,清心真人叹道:“果真是陨铁,如此厉害的清气!” 清风真人勉力维持着几人的安全,道:“师弟,你可有把握?” 清心真人怔了下,随即脸色难看地道:“凝练之术我确有把握,但是、但是……”他十分失落地叹息一声,恨声道,“怕是我根本无法接触陨铁。” 屋中又沉默下来,莫雨桐问道:“不知二位真人要拿陨铁做什么?” 清风真人道:“自是铸造一把能对付秦子洛的武器,这陨铁自有清气,且十分霸气,清心师弟研究多年,可用一种凝炼之术去其对使用者的侵蚀,同时还能将其凝炼成神兵,使用此神兵时可以将术法的功效百般的发挥出来。” 一想到这点,清心真人更为惋惜地道:“可惜我没想到陨铁的侵蚀作用如此之强,我竟是不能触碰它。”话音方落,放置陨铁的桌子登时塌陷下来,莫雨桐仔细一看,玉石的桌子竟是软化了下来! 几人神情凝重,俱是十分可惜,多种问题都考虑到了,却偏偏忽略了这一点,当真是叫人难过! 毒哥想了想,道:“可否由清心真人传授我凝炼之法,由我来凝炼这神兵利器。” 清心真人怔了下,待仔细一想后觉着此法着实可行,“你对凝练术知道多少?” 莫雨桐神情一僵,他能说他学的是制药么……铸造什么的完全不会啊! 不过,视线再次投向陨铁,莫雨桐咬牙点了点头,“我会用心学。” 如果它就是小铁的话,那么,无论如何也会和沉沙玄晶融为一体合成大橙武。 如果不是的话…… 莫雨桐望着越发瘫软下来的桌面,苦笑着想到:眼下也没有别的方法不是了吗? ☆、111·无准备,不前进。 为保险起见,莫雨桐随着清心真人学了少许凝练术,便独自一人带着陨铁进入了铸造室。 连耀彻夜不寐地守在铸造室之外,铸造室封闭得极为严实,令人难以察觉到其内的情况。 漫长的几日过去,当铸造室的大门最终被打开的时候,连耀忙上前抱住一脸疲惫的莫雨桐,担忧地问道:“你身体如何了?” 毒哥的身体十分虚弱,体内的清气也枯竭下来,莫雨桐低声喘息,望着连耀抿了抿唇,悲伤地道:“对不起,我、我……” 连耀瞳孔一缩,将莫雨桐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安抚道:“无妨的,只要你平安即好。” 伏在连耀肩上的莫雨桐忽然闷声轻笑起来,不停颤动着肩膀,连耀将他推开,疑惑地看着笑个不停的莫雨桐。 连耀:“……”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挑了眉,覆在右眼上的面具银光一闪,低声道:“你成功了。” “嗯。”莫雨桐止了笑容,将制作好的大橙武托在手上,“此笛名唤太上忘情。” 连耀重复了一遍:“太上忘情。” 莫雨桐回忆了一会儿,道:“太上忘情原本是我门五毒教三代教主白檀香所用之笛,白檀香因恋人亡故痛不欲生,一生都在寻求忘情之法。” 连耀望着那柄乳白色的长笛,两条长蛇蜿蜒其上,笛身缭绕着黄绿色的荧光,只是看着便觉其中蕴藏着无穷的神力。 连耀不知在沉思什么,莫雨桐唤了他三声才骤然清醒过来。连耀将手覆盖在笛身之上,沉声道:“太上忘情,非是要真的忘情,圣人所能达到的无情境界是将情放到了不为感情所牵连的地步。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莫雨桐怔愣了下,随即微微一笑,喃喃道:“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此时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耀儿,你初涉情爱,想和小情郎缠绵片刻为师可以理解,但是,铸造室外还有来自各地的修者在候着呢。”虽明白两人对话并非此意,但清风真人仍是用戏谑的语气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连耀与莫雨桐对视一眼,便随在清风真人的身后回到了入云宫。 此时,入云宫内已多了许多陌生的修者。 有的已白发苍苍,有的还只是青年模样,有的是相貌丑陋的驼背修者,有的是风华正茂的婀娜女修,但无论如何,能抵得住异变清气的腐蚀,站在入云宫内的定然实力不俗。 有一身白衣的俊逸修者正气势逼人地同清心真人道:“在下龙锋,偕同弟子龙辰自龙隐宫而来,虽掌门吩咐过我等一切听从贵派掌门的命令,但兹事体大,我等应当询问清楚,那秦子洛一事究竟是怎样?有关其人身份,你们究竟知道多少?可有办法对付他?相关细节详情也应当告诉我们一下吧?” 清心一向不管这等事情,又常年待在三清教内,少与人交往,此番被龙锋连珠炮似的发难了一通早就冷汗一头,讷讷半天。 龙锋此番并不是刻意找茬,只是他性格如此,一向刚直,有话直说,因他龙隐宫极为宠爱的弟子龙云死在秦子洛手中,早就气得不轻,此番有机会拿下秦子洛为龙云报仇自是顾不得做个表面仪态,一个劲儿的逼问清心。 清心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却见清风带着连耀与莫雨桐走了过来,忙喜道:“有什么事情,询问我掌门师兄便好。”说罢,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师兄,这些便是前来入云宫共商讨伐秦子洛的修者。” 在座的一共七人,尽是各门各派的佼佼者,见了清风真人,忙收敛仪态,拱手作礼,道:“拜见清风真人。” 清风真人略略颔首,收起平日里嬉闹的模样,俊逸的面容板起,竟是意外的十分威严。 莫雨桐饶有趣味地看着清风真人故作正经的神色,挑了挑眉,连耀无奈地摇了摇头。 清风真人落座之后,龙锋耐不住性子,再次先开了口,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清风真人缓缓说道:“关于此事,我准备好了几份信函,你们一看便知。”说罢,一扬袍袖,七道黄芒从袖中射出,几人面色一变,当下反应过来抬手接住信件。 龙锋拆开一看,面色顿时一变,极为难看,缓了片刻,才颤抖着声音道:“此事可是当真?”他们被叫来之前并未听掌门提到有关冰皇三目之事,原以为只是讨伐秦子洛这个邪修而已,万万没想到,竟是牵连到上古传说,更是关乎着整个清冥大陆的生计一事。 清风真人面色不变,指尖摸索着悬挂在腰间的竹笛,道:“遗迹入口一事,我已有着落,只有一晚的休息时间,你们稍作准备,明日我们便会前去。但是……”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散发出一种强者的威仪,下座修者皆是被震慑地冷汗涔涔,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我三清教与你们坦诚相待,所有有关冰皇遗迹一事已经尽数写在信函当中,也望各位修者能够认清事理,不要盲目被仙道迷惑住了,贸然放弃我们的计划,去寻找成仙之路。若是有人甚至不顾大局,残害同伴的话,耀儿……” “师傅。”连耀拱手上前,苍云剑立时出窍,岑地一声清亮声响划破寂静的大殿,忽然猛地一声将一张玉石桌椅斩作两半,剖面光滑平整浑然无匹,浑然不见磨损。 “有如此桌!” 见此情形,修者俱是心中一凉,在通读完全信之后,他们明知成仙之道只离自己一步之遥,又怎么可能能耐得住诱惑,不想去尝试一下,故此,都有了前去冰皇遗址寻找成仙的大门一想。但此番却是被连耀这一剑震醒过来,纷纷觉着羞愧不已,连声道:“定然不辱师门脸面。” 清风真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此行委实十分凶险,你们俱是一门的英杰,若是现在生了悔意,准备回去师门继承大业,也是无妨。” 几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清风真人笑意盈目,道:“好,当真是好,几百年不出三清教,倒不知现今的修者真真是有担当。” “哪里哪里。” 应付性地随意聊了片刻之后,几人便散了开来。清风真人并未将书信收回,七位修者也就将信函带回去仔细斟酌了一番。 几人走后,莫雨桐才将太上忘情交给清心真人看,清心真人一见此笛,登时双眼冒光,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托起太上忘情,仔细抚摸着。 莫雨桐心想可惜只有一块玄晶,不然的话他还能再做一把枫木晚晴出来。 恍然一怔,莫雨桐问道:“清心真人,不知可否将器灵转移到此笛之上。” 清心真人看得入迷,被莫雨桐连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嘴边还挂着美滋滋的笑容,配合着一副长须飘飘的仙风道骨模样,倒真是十分滑稽。 听了毒哥的问题,清心真人仔细想了想,道:“可以。” 莫雨桐闻言,将花恋流年拿了出来,递给清心真人。 流年跟在莫雨桐身边,亲眼见证了大橙武的诞生,在感受到其上充沛的清气时眼馋地直流口水,此番见莫雨桐竟是像将自己换到太上忘情上,更是兴奋地两眼冒光,饿狼似的一个劲儿的催促。 清心真人拿好花恋流年,在流年额头上轻轻一点,随即见花恋流年周身泛起银色光芒,枝叶上的蝴蝶像是活过来似的,翩翩起舞着,随即,一阵刺目强光猛地袭来,流年的身体化作一缕光箭嗖得一声从花恋流年上射到太上忘情身上。 盘坐在两条长蛇中央,流年于太上忘情的璀璨绿芒中睁开双眼,便瞧见莫雨桐惊讶的神情,也正巧在对方漆黑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那已经不是当初的奶娃娃的,五短的身材被拉长,肥嘟嘟的脸蛋上的五官也变得清晰起来。 此时的流年分明已经是少年模样了。 莫雨桐趁着现在,在清心真人的指点下,给全部的装备都镶嵌了五行石,精炼了一下。 好在现在的精炼并不怎么受精力所限,但当他将太上忘情精炼到8之后仍是累得不行,险些白眼一翻晕将过去,好在连耀及时制止了他继续将纵横也精炼满,将身子都有些酥软的毒哥抱回了房间。 这一夜,为了恢复精神,自是用上了双修之法,可两人修炼到后来,竟是都有些控制不住,差点儿忘记念诵咒文,回想起来很是尴尬。 这一夜炼到天明,莫雨桐晨起之后精神百倍,于院中吹了一曲笛子,看着连耀舞剑相和,甜甜蜜蜜地共处了一个时辰,便见到三清教的传信信鸽飞了过来。 连耀取信一看,道:“师傅叫我们前去入云宫。” 莫雨桐颔首,道:“走罢。” 两人向着入云宫前行,面上都是沉着冷静,可内心都带着几丝担忧的紧张。 踏入冰皇遗迹的路,正式开始了。 ☆、112·无铺垫,不惊疑。 两人正要赶去入云宫,却见一只竹木编造的翠鸟飞了过来,翠鸟落在连耀指尖,机关制的红喙开开合合,有人声传了出来。 “莫师兄,我已与阿轩准备妥当,若是无妨,可否前来接应我二人?” 传信的正是端木雷。 莫雨桐看了看连耀,道:“如何?” 连耀沉下眸子,颇有些踌躇之意。 兹事体大,端木雷曾为了端木轩犯下如此罪行,难保不会在关键时刻倒戈相向,毕竟,端木轩的性命被秦子洛揉捏在手里。 可是,端木雷又曾经宣说自己知道如何破解那些融合修者与妖兽的术法,又拿此晦涩艰深的剥离本源清气一术作为筹码,实在是叫人无法拿捏。 两相权衡一番,连耀沉声道:“且先去看看。” 连耀带着莫雨桐一路乘着飞剑从三清教俯冲而下,而端木轩和端木雷两人早已在三清教附近的林中候着,见到莫雨桐出现,忙奔了过去,端木雷道:“现今情况如何?” 莫雨桐扫视了一眼二人,抿了抿唇暂未答话。 端木轩比之五年前更加俊美,眉目深邃,眼角含情,对连耀与莫雨桐视若无睹,一心只看着端木雷。 莫雨桐苦笑着摇了摇头,仍是狠了心对端木雷道:“端木,我可答应带你与端木轩进入冰皇遗迹,可是,你需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端木雷随即应道:“什么要求?” 莫雨桐道:“你与端木轩俱要成为我的妖兽。” 端木雷立刻答应了下来,端木轩骇得瞪大了眼睛,拉着端木雷的衣袖,道:“雷哥哥,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怎么能受到他的牵制!” 莫雨桐:“我不会随意驱使你们,只是这一路凶险,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此举为上招。” “不行!”端木轩正要辩解什么,却被端木雷打断,端木雷抬手拦在端木轩面前,“便依他所言。” 端木轩怔忡地看着端木雷,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猛地退后一步,随即冲上前拉住端木雷,惊惧地道:“雷哥哥,成为他的妖兽……你、你也染上了妖兽的清气?” 端木雷一言不发地挣开端木轩,抬起手,原本修长有力的左臂上的肌肉鼓胀起来,毛发疯狂生长,不过片刻便十分密集,整条手臂已与兽类一般无二。 此时此刻,再说什么已是枉然。 端木轩脑海中轰鸣一声,只觉着不可思议,他为了保护雷哥哥牺牲了那么多,甚至亲自成为太爷爷的试验品,却没想到还是让雷哥哥变成了这副人不人,兽不兽的模样。 他知道身体内缠有一丝妖兽本源清气的痛苦,那种痛苦让他几乎无力呼吸,属于兽类的欲.望总会在深夜中发作,欲求被无限放大,情感被削弱,而脑中却尚有一丝理智在苦苦挣扎着束缚着奔腾的欲.望猛兽。 他不想雷哥哥变得和他一样痛苦。 端木轩咬了咬唇,垂首道:“你们究竟瞒着我什么?” 端木雷冷着脸道:“有什么好瞒着你的?我这次去三清教就是想要破除身上的妖兽‘诅咒’,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就成为莫师兄的御下妖兽,若是不愿。”端木雷跨前一步,站到莫雨桐身侧,侧着脸,冷冰冰地说,“滚回去。” 端木轩怔了下,两颊肌肉鼓起,已将牙龈咬出了血,最后他挫败地垂下了双肩,几近绝望地道:“只要是雷哥哥的要求,我……都会答应。” 莫雨桐与连耀对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等到连耀与莫雨桐赶去入云宫的时候,候在宫中的小弟子告知他们二人,清风真人已经带着几位修者去了入云宫后的碑林。 碑林是三清教的一处圣地,高低错落竖立着许多的石碑,数量之多犹如江河泥沙,各个石碑之上凿刻着各种不同的内容,有晦涩难懂的高深心法,亦有一些清冥大陆上极为机密的要闻。 莫雨桐一路上听着连耀解释碑林秘闻,一边向着碑林前进,正走在半路上,却见一个白衣修者牵着身后的一个模样清秀的青年,正急匆匆地向前飞奔着。 那两人正是龙隐宫的龙锋和龙辰。 龙锋像是迷了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在那里兜兜转转,转了方向之后又忽然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这一转身便瞧见了莫雨桐与连耀,面上一喜,唤道:“连耀真人,莫真人!” 连耀上前道:“龙锋真人,龙辰真人。”莫雨桐亦唤了声称谓,问好。 龙锋面上隐有慌急之色,道:“真是对不住,我昨夜因一直在想秦子洛一事颇有些辗转难眠,后来干脆入定打坐,却不料这一入便误了时辰,让前来寻我们的弟子白白候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我叫他先去告知清风真人一声,却没想到,初来三清教,竟是迷了路,好在碰见你们二位,真怕耽误了大事!” 连耀颔首道:“三清教虽然不算广阔,但楼阁亭台曲曲折折,又常设有奇门遁甲之术,我带二位真人前去即可。” “那真是麻烦了。” 说罢不再寒暄,龙锋与龙辰跟在连耀身后。 莫雨桐侧目看了一眼从未说过话的龙辰,那青年见莫雨桐正在看他,对他微微一笑,随即脸一红,向龙锋身后撤了撤身子,似是十分怕生。 龙锋见状,解释道:“他几乎从未离开过龙隐宫,此番带他出来,就是想让他见识一下。不过,莫真人放心,龙辰功力不俗,在清气师一脉中颇有造诣,定然不会给诸位添麻烦。” 莫雨桐忙摆手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龙锋狐疑地看着他,神情有些不解,又带着几分不悦。 莫雨桐悻悻地微笑,将头转了回去。 连耀问他:“怎么了?” 莫雨桐摇了摇头,啧了一声,道:“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连耀沉了下眸子,道:“你说不对劲的时候总是会有问题。” 莫雨桐忍俊不禁:“说得我好像是乌鸦嘴一样。” 连耀也不禁微笑,稍稍化解了紧张的气氛。 碑林内的景象蔚为壮观,莫雨桐见到那一面面耸立起来的石碑时难掩惊讶,就连自认见多识广的龙锋也禁不住一声低呼,道:“如此数量之多的石碑!” 他随意地看了看身边的几个石碑,脸上惊讶之情更胜,连连道:“真不愧是三清教……这块、这块可是《无极剑法》?这块原来正是《无我无剑》……天……”看到这里,他已下了决心,若是此事一了,定要在三清教住得个几年。 清风真人与其他几位真人都已在此地等候着,早已有些不耐,见他们终于来了,忙唤道:“别看了,就等你们了。”“是啊是啊,龙真人来得可真慢。” 龙锋却十分尴尬,想他在清冥大陆上也是有些名号的,却因此次迟到而丢了脸面,实在是丢人现眼。 当下摆了手,道:“真是对不住,若是能回来,我定请各位道友畅饮一杯如何?”即便皆都可以不再食用五谷,但许多修者仍是贪恋这杯中之物,龙隐宫的佳酿又是举世闻名,龙锋一出此言,满座皆是赞同之声。 一直跟在龙锋的身后,龙辰眨了眨眼睛,一句话不说地看着修者们,随即闷闷地打了个哈欠,好像那些抱怨不是在说他似的一样坦然自在。 虽然知道这些修者都是在借机调节心情,但清风真人仍是站出来正了话题:“好了,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我们这便准备开始吧。” 赞同声响起,可随即几人面面相觑片刻,有人大着胆子问道:“清风真人,不知要从哪里进入冰皇遗址?” 清风真人并未立即答话,而是直接走到一个高耸的石碑旁边,将修长白皙的五指覆盖其上,相触之处竟是冒出了橙色的光芒。 早在进碑林之前,莫雨桐就注意到了这块石碑,与其它石碑相比,它要更为矮小一些,而且这块石碑上并未凿刻任何文字。 待那片橙光消失之后,地面忽然破开一处黑黝黝的洞口,洞穴极为深邃,乍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见底。 清风真人道:“由此处进去。”说罢,微笑着看着众人。 在场的诸位修者皆都在犹豫,反倒是一直沉默着没说过话的龙辰率先一步跳入洞穴之中。 衣袂迎风的声音回响着,直到消失。 龙锋沉了眸子,随即第二个跳入其中。莫雨桐与连耀紧随其后,随即其余修者也一个接着一个地跳了进去。 却没想到,落入洞中之后身子急速下坠,竟是不能控制,就连周身清气也丝毫不听调遣,有一两个修者已经耐不住性子地破口大骂,道:“清风,你居然害我们!想独占成仙之路吗?” 有些人听闻此言,面色一寒,竟是忍不住心灰意冷,而又有些人却是咬了牙,努力睁开双目,沉着冷静地应对这突变。 连耀冷笑一声,猛然下坠的身子竟然止在了半空,他一把拉住莫雨桐,在他耳边轻声道:“破。”莫雨桐身子猛地一顿,足下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清风真人颔首微笑,随即一掌拍在石碑之上,折磨人的无穷下坠猛地停止,几位修者皆都面面相觑,在看到周遭景象的时候,俱都脸色一白,似是明白了什么。 方才不过是幻象。 清风真人依然满面笑容,眼角眉梢带着几分春日的暖意,可说出口的话却冰冷至极,他忽然冷笑一声,道:“大道修炼,讲究无心无欲,所谓忘情。你们如此强烈,怎可担任此大任。” 先前口出狂言的几个修者来不及解释,便见天空一阵旋风卷过,几人原以为只是烈风,当下横剑去挡,却没想到竟是勃然剑意,三两下便将他们携卷了起来,抛到半空中,再落地之时,竟是被困在了阵法当中,极尽所能也无法破开。 清风真人冷笑道:“你们且好生反省一下。” 与其留着猪队友,倒不如几个可以信任的人并肩行事,莫雨桐忍不住夸清风真人一句——机智! 剩余的只剩下五人,包括莫雨桐与连耀在内,剩下那两人其一是玄天宗的弟子拜清,其一是十二宫之首灵犀宫江正心,另一人则是一直跟在龙锋身后的龙隐宫龙辰。 此时的龙辰颇有些无助地杵在那里,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呆呆地看着被锁在禁制当中的龙锋。 他张了张嘴,最后老实地闭了起来,没说什么。 “还望你们五人能好生相互照应。” 清风真人意味深长地说完了这句话后,又一掌盖在那石碑之上,这次出现的却是一处漂浮在虚空的秘境。 此秘境内的景象,莫雨桐曾在如微阁的后山见过。 正是有关冰皇的那七幅壁画。 ☆、113·无遗址,不生变。 当年连耀曾对尘镜真人说过,当初他们三清教的开山祖师爷记录了冰皇三目的掉落过程,且在那三目掉落之处凿刻了这七幅壁画,又用术法封存了起来。 现今看来,这通向冰皇遗址的大门竟是跟这七幅壁画有关。 拜清、江正心与龙辰怔怔地看着这七幅壁画,三人都是聪明的人,自然一联系信函上的内容再仔细一想便能了解个大概。 清心真人稍作解释之后,忽然朗声道:“天下融合了冰皇凝核之人一共有三,而打开这冰皇遗址的大门则需要融合了冰皇凝核之人的鲜血浇灌,将这七幅壁画尽数染红。” 拜清与江正心同时蹙了眉头,心中暗自猜想这人到底是谁,环顾四周一看,心里有些没底。而龙辰则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淡定地站在让人几乎注意不到他的位置。 清心真人沉默片刻,看向莫雨桐,沉声续道:“此人便是如微阁弟子,莫雨桐。” 早在玄天宗的门派比试之中,莫雨桐夺得了御兽师一脉的头魁就引起了其余各门各派弟子的注意,本来拜清与江正心看到他也在此只是稍作惊讶,毕竟这是匹之前从未有过名头的黑马,现今却听清心真人说出他竟身负如此重任,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佩服之情。 即便他们已踏上修仙之门,身体构造与常人有异,但仍旧是血肉之躯,若是要将这七幅巨大的壁画全都灌满鲜血的话,那定然要将浑身的血液尽数抽干啊。 不……怕是不只是要全身的血液…… 连耀呼吸顿时一紧,亦是知道其中的危险,他看向莫雨桐,对方垂着眸子不晓得在想什么,连耀轻声唤了他一句,莫雨桐才怔愣回神,道:“怎么了?” 连耀:“……”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莫雨桐当初说死不了,但是,生死这回事,从来是由不得已的。 莫雨桐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道:“抱歉,走神了。”他刚才在想,这么大一幅壁画需要多少血啊,放血的速度要是太慢的话过程大概也许可能会很痛苦的…… 能不能先将他解决了,然后再慢慢放血?反正最后血条都是要空的! …… 肯定不行! 既然是要融合了冰皇清气的血液,自然是要在活着的时候,在重伤的一瞬间,他周身的清气会散去,直到他选择原地复活,那些散去的清气才会再次聚拢回身。 莫雨桐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壁画,随即一咬牙挽起袖子,露出手臂,暗骂道,当初为何非要将此画画得这么大?真是麻烦! 好在他还有补天心法可以切换,多少血都够用! 想到这里,面上稍稍轻松了很多,看向清风真人,问道:“我要怎么打开冰皇遗址?” “将手按在石壁上即可。” 莫雨桐依言而行,将手掌按在石壁之上,掌心割破的一道伤痕从立刻流出了血液,竟是无视了地心引力,顺着石壁一路攀爬上去。 一道鲜红的血液像是一条蛛丝一般粘连在石壁表面,流进壁画凹陷进去的部分再一直顺着凹槽流满了整幅壁画。 鲜红的血液发出了淡淡的红色光芒,连空中也带着隐隐的红色光粒,在场修者皆都感觉到一阵异样的清气流转在身体周围,想来便是传说中的冰皇清气。 原本埋在莫雨桐的经脉之内,现今被强行激发出来,当真是令人惊讶间又带着隐隐的不舒服。 莫雨桐眼见着血条一点点下降,掌心处只有鲜血流走的沁凉之感,疼倒是还不算太疼,却能清楚地感觉到生命流逝的滋味。 切了补天,他给自己跳了一个冰蚕,毒哥的身子一轻,在空中稍微一翻,幽紫的光芒微微闪烁着,手掌与石壁的连接之处却未曾分开,血又稍微上去了一些。 拜青和江正心十分讶然地看着莫雨桐,万万没想到,对方虽然是御兽师,却也会清气师一脉的回春之法,而且,这术法比一般的回春之术还要精妙许多,当真是叫人惊讶。 而一直无精打采的龙辰忽然亮了眼睛,感兴趣地看着莫雨桐古怪的术法。 就这么一边流血一边补血,整幅壁画便染满了毒哥的鲜血,见清风真人摆了摆手,莫雨桐便将手掌收回,尚未来得及止住的鲜血从掌心的伤口中流了出来,随即便被一块干净的帕子捂住,有药物的刺激感从伤口处传来,毒哥疼得一咧嘴,便见连耀忽然抬起头将他的手掌举起,看着那处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抿了抿唇。 从怀里掏出一个绘着绿竹的瓷瓶,小心翼翼地给毒哥上着药。 莫雨桐心中一软,柔声道:“不疼,没事的。” 清风真人掐诀念咒,墨色长发被劲浪吹拂起来,大声一喝,只见石壁顶端骤然裂出一道缝隙,随即寸寸撕裂开来,有浓浓的白雾从其中冒了出来,渐渐弥漫在空气当中。 几人顿时感觉到一阵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熟悉而又陌生的清气徘徊左右,正要提气抵抗之时,却被眼前之境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这是……” 广袤无边的土地上,一座庞大的行宫出现在眼前,犹如废弃的祭祀神庙一般引人悸动,带着神圣而又不可侵犯的气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莫雨桐怔忡地看着凭空出现在眼前的冰皇遗址,那模样与当日在表里山河所见的冰皇遗迹并无太大的区别,然而却更为雄壮,更为恢弘,更为神圣。 几人情不自禁地踏前一步,清风真人也不阻拦几人,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柔声道:“平安归来。” 能否拦住秦子洛走过冰皇遗迹,将其中封存的冰皇清气释放出来的只有这个五人了。 莫雨桐方一脚踏入冰皇遗迹,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许是被冰皇遗迹的气息激发了出来,他当时一转身,看向龙辰,猛地一缩瞳孔,厉声叫道:“秦子洛!!拦住他!!” 拜清与江正心同时一怔,然而飞剑却已经被祭了出来,却震惊而又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莫雨桐,根本不知该如何下手,直到莫雨桐大喝着祭出风蜈袭向嘴角噙笑的龙辰,这才明白过来,可此时此刻已是晚矣。 只有连耀的剑芒适时地逼到了龙辰的面前,猛地将他身前的一道几近透明的禁制划破开来,暴露出了他的真实形貌。 秦子洛弯着眉眼,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二人,忽然吹了一声口哨,待连耀下一招剑意逼迫过来时,一道蓝影猛地被甩飞出来。 连耀眉头一蹙,忙将发作了一半的剑招停了下来,转而伸手抱住那飞扑过来的人影。 古辛夷迷迷糊糊地看着连耀师叔的脸正在眼前放大,小脸一红,根本没有注意到眼下的情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劲风猛地袭来,击中了他的身子,浑身的骨头吱嘎作响,像是要碎裂开来一般,与此同时,连耀的脸庞与他错了开来,自己竟是不知被狂风卷到了何处。 连耀猛地收回了长剑,再看向周围的时候,一片寂静,只有远处高大威严的冰皇遗迹还静静地伫立在虚空之中,在告诉他,方才的突变并不是幻象。 他们,都去了哪里? *** 莫雨桐深一步浅一步地在满是泥泞的土地上走着,擦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细小汗水,叹了口气,怎么自己就这么大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龙辰就是秦子洛扮得呢。 那股香味,分明就是残留在秦子洛身上的,只是不知被他用什么方法掩盖过了。 还是大意了,他们太高估秦子洛了,原以为秦子洛会带着古辛夷用别的方法打开冰皇遗迹,却没想到绑走古辛夷只是个幌子,秦子洛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骗他们主动打开冰皇遗迹的大门。 被秦子洛摆了一道,莫雨桐十分郁闷,只是郁闷归郁闷,眼下却应该想办法找一找这里是哪里。 到了冰皇遗址之内,身上的清气都变得衰弱起来,甚至无法探知到附近修者的气息。 这样的话,要如何找到连耀他们。 正如此想着,忽听旁边草丛里一阵窸窣声响,莫雨桐屏了呼吸,侧身躲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之后,探头看去。 却见从草丛中冒出一个脑袋,头顶挂着几片树叶,十分狼狈,直到那张染满了灰尘的脸出现在眼前,莫雨桐才认了出来,那正是古辛夷。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莫雨桐打心底里很想对这别扭又自大的小屁孩视而不见,没准对方还十分不稀罕他救自己,要仰着下巴,拿鼻孔看他。 想到这个场景,毒哥忍俊不禁,默默摇头,真是个孩子。 再一想到连耀对他极为重视,莫雨桐也就只好忍下心中的不快,现出身形。 “谁?”古辛夷十分紧张地问道,手中握着的树叶立刻化作箭似的绿芒,在问话间飞袭出去。 莫雨桐瞧那武器虽然声势骇人,但实则跟纸老虎一般,只是侧身一躲,便避了开去,他挑了挑眉,瞧向古辛夷。 身上伤了不少,怕清气也被这里的冰皇清气压制住,无法使用,不然也不至于虚弱至此。 想了想,莫雨桐走过去,问道:“怎么样?身子还能动吗?” 古辛夷瞧见是他,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别过头,梗着脖子,许久才僵硬地道:“右腿腿骨骨折,左臂小臂骨头断裂,肋骨左侧一根,右侧两根,好在尚未插进肺腑之中。” 这么严重? 莫雨桐怔了下,随即看向小屁孩走过来的方向,那里明显经过精心掩饰了,可因能力有限仍是留下了一道蜿蜒的痕迹。 古辛夷是爬行过来的,身子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已经被磨烂了,地面上的泥巴黏在伤口处,颇有些惨不忍睹。 莫雨桐叹了口气,趁着补天心法还在的时候给他跳了个圣手织天,见他脸色稍有好转,随即读了几个冰蚕,可无奈这里清气受限,冰蚕只草草地将他身上外翻的伤口修补妥当,又治愈了断裂的肋骨,然而再也起不到作用。 莫雨桐转了转手中的太上忘情,也是无计可施,只好从包裹里拿出准备好的丹药喂食古辛夷服下。 原本还以为古辛夷要犹豫片刻的,没想到那孩子竟是拿了丹药就二话不说的吞下,随即十分聪明的闭目打坐。 现在并不是跟这个人较劲的时候,既然连耀师叔信他,他也会信他。 莫雨桐安静地等着古辛夷运功进行经脉的自我修复。 等古辛夷再睁开眼时,眼中的浑浊散去,瞳孔清明了许多,他看了莫雨桐一眼,皱着眉不太高兴地说:“看我做什么?” 莫雨桐耸了耸肩,道:“看你能什么时候出发。” 古辛夷咬了牙要撑起身子,可断掉的腿骨让他根本无力站起身,随身飞剑也被弄丢了,这番狼狈样子实在是丢人。 黑着脸的古辛夷差点儿为自己的无能而羞红了眼眶,右手却忽然被架了起来,身子一轻,竟是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了起来,等焦距再定住的时候,古辛夷发现自己正被这人背在背上。 那肩膀十分宽阔,让古辛夷感觉到莫名的安全。 莫雨桐背起古辛夷,咧了咧嘴,“倒是不轻。” 古辛夷脸一红,正要挣扎,却听见对方冷冷地说:“没有时间让你耍脾气了。” 他抬眸看向远方,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沉重的心情再也无法压抑。 这里如此危险而又变幻莫测,连耀他究竟在哪里?秦子洛又去了哪里? ☆、114·无异状,不生疑。 莫雨桐背着古辛夷在泥地里慢慢前行着。 古辛夷身子不轻,可也尽力提着清气减轻着对方的负担,虽然这一点帮助十分微末,但莫雨桐知道他性子固执也就没有拒绝。 两人竟是十分的和谐,自从有记忆以来,古辛夷这辈子都没有跟一个人这么亲近,母亲去世得早,在三清教里虽然各个长辈都爱护他,但是却也担着架子不与他亲近,这是他第一次趴在一个人的背上,有一种微妙的被保护的感觉。 更何况……他垂首看了一眼莫雨桐光裸的胸口,白色的轻纱微微撩起,露出其内结实迷人的肌肉线条,胸前的银饰被威风吹得丁当作响。 猛地别过眼去,古辛夷咽了口口水,默念起《静心录》。 一路走过去,不知怎么,莫雨桐似是察觉到清气的不同,潜意识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应该往哪里走。 在好不容易走出那段泥土里之后,莫雨桐走上了一座吊桥,吊桥是由木板接成的,打着晃悠悠的草绳,架在一条波涛汹涌的河面之上,从木板桥的一侧看下去,水面激荡,溅起的水花拍打在木板上,晃得整个桥身都在颤抖。 莫雨桐将古辛夷放在一旁,让他暂且靠着桥边上的木柱,想了想,将灵蛇召了出来,对它道:“我试探得往前走十几步,你们应该够得到我,一会儿若是出事了就将我卷起送回来。” “好。”两蛇颔首应是。 莫雨桐小心翼翼地踏上木板,木板表面被河水打湿,有些滑脚,莫雨桐稳了稳身形,一步步向前走着。 走了三五步,莫雨桐觉着这木桥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正要回头再试试扶着古辛夷走过来,却猛地心脏一跳,好像被一只手忽然捏住了一般,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袭上心头。 就在这时,古辛夷也似乎是感应到了这股预感,猛地向着莫雨桐所在的地方扑了过去,可他因骨折,行动十分不便,这一下不仅没有扑到莫雨桐身边反而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自他身后,原本那处泥地和光秃秃的树林都一寸寸地碎裂开,好像分裂成了一个个细小的碎片,无穷无尽的黑暗在其后追逐着。 莫雨桐心下一沉,横了太上忘情,直接吹起了蛊虫狂暴,身形速度猛地一增,他一把拉起古辛夷的胳膊,将他甩在了背上,古辛夷的骨头一扭,当下疼得冷汗涔涔,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可现今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此时此刻,比骨折更可怕的危险正在逼近! 莫雨桐脚底一滑,古辛夷一个踉跄差点儿从他背上跌落下来,蛊虫狂暴的增益时间已经过了,他们才跑到桥的正中央,身后的黑暗像是漫天的蝗虫一样向他们涌来。 古辛夷看了眼漫过桥面的河水,一道水花扑打上来,溅湿了莫雨桐的鞋子,甚至打湿了他的裤腿,他咬了咬牙,推了推莫雨桐的后背,“放我下来吧,你一个人可以安全地走过去的。” 莫雨桐闷声不语,继续向前走着,只要再走一段距离,就可以将灵蛇召请到对岸,自然能把他们接过去,可他现在没有力气跟古辛夷解释那么多,只希望这个死小孩能够贪生怕死一些。 可古辛夷显然继承了三清教的优良传统,舍我利人,当下又推了推莫雨桐,带着几分悲凉的哭腔,道:“放我下来吧!师叔那么重视你,你死了一定比我死了更会让他伤心。” 莫雨桐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滑倒,嘴角抽了抽,紧张的心情也略微放松下来。 忽然,他脑中一闪灵光,一边向前奔着,一边道:“纯阳师只要有剑便可以使用御剑术可是当真?” 古辛夷道:“当真。” 莫雨桐颔首,立刻蹑云一起,奔出一段距离之后,从包裹里拿出罗笙输给他的那把飞剑,递给古辛夷。 古辛夷一怔,当即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可奈何在这里清气被压制,他只能使出平日里一半的清气,抛了飞剑,莫雨桐背着他起了扶摇,正稳稳地落在飞剑之上。 古辛夷掐指念咒,两人飞速前进,行至一半,古辛夷忽的颈间一痛,飞剑剑身倾斜下来,显然是没了清气加持,已与普通的长剑没什么两样。 莫雨桐将太上忘情凑到唇边,呜呜地吹了节奏,两条灵蛇身形一闪,一黄一绿将他们二人稳稳地接住,卷到了另一侧的岸边。 莫雨桐靠坐在灵蛇背上,大口喘息着,而那随之追逐而来的黑暗则在碰到对岸的时候猛地停住,只剩下一片如同汪洋一般绵延无际的黑暗。 “没事吧?”莫雨桐看向古辛夷,却发现对方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委屈得流了眼泪,当下忍俊不禁,哈哈哈的笑声十分响亮。 古辛夷脸一红,拿袖子擦了擦眼泪,瞪着莫雨桐,十分不甘心地咬着牙,说:“快走,再耽搁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变数。” 莫雨桐右手握成拳咳了咳,止了笑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方才怎么会突然撤去了清气?” 那个瞬间太突然了,根本不可能是因为清气受限而导致的,只有突然从根本上断掉了清气。 古辛夷摸了摸后颈,道:“好像有什么东西扎在了上面。” 莫雨桐凑近了看,少年白皙的后颈上有一处针眼大小红点,莫雨桐探手一摸,眸色一沉,暗道:“果然是凝魄针。” “没事的。”他安抚古辛夷,说罢,用当初从凌易那里学到的技法将凝魄针取了出来,古辛夷顿时感觉清气流畅了许多,清气流转于经脉之间,开始修复破损的身体。 “多谢。”古辛夷低着头,闷声说道,耳根子有些发红。 “无妨。”做完这一切之后,莫雨桐半蹲下来,示意古辛夷上来。方才在木板桥上,冲撞使得古辛夷骨折的地方越发错位起来,此刻疼得很,也不矫情地硬要撑着,他尽全力地趴在莫雨桐背上。 两人继续前行,一路风平浪静,过了河对岸仍是一片密林,能远远的看到冰皇遗址所在的地方,但却诡异的可望而不可即。 莫雨桐回忆起刚才的事情,问道:“方才空间碎裂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古辛夷顿了下,说道:“你又在想什么?” 莫雨桐和古辛夷同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感应。” 两人同时止住话头,古辛夷道:“那时候好像有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告诉我,有危险。” 莫雨桐颔首,“我也是。” 古辛夷奇怪地道:“那是谁的声音?冰皇?因为我们融合了冰皇三目的凝核,这里又是冰皇遗址,所以我们就能够与冰皇交谈了?” “试试就知道了。” 莫雨桐止了步子,看向面前的分叉口,左右各两条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乍一眼看过去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选择。” “好。” “一……” “二……” “三……” “左。” “左。” 喊左的声音同时想起,两人又都沉默了下去,莫雨桐沉声道:“莫名的感觉让我选左。” 古辛夷没有回答,只紧紧地抓住了毒哥的衣服,莫雨桐苦笑着玩笑道:“你别抓了,再抓就要掉了。” 这一身衣服穿起来松松垮垮的,感觉随时都会掉,坑爹的剑三美工策划! 两人转了方向,向着左边那条路走去。 古辛夷忽然道:“停一下。”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像是受到了惊吓。 莫雨桐停下步子,警惕地四下打量,果然见草丛里探出一只鞋的前半部分。 黑色的长靴,那鞋子的样式跟连耀常穿的有些相似,然而鞋子会以那样的方式暴露出来,鞋的主人只有一个姿势——仰面躺倒。 这样的环境下能有这样的姿势,大概只有一个可能…… 莫雨桐心跳猛地加快,他急转了方向,向着鞋的位置走去,在剧烈那双鞋大约五步远的位置,古辛夷提起被挂在背上的长剑,念了咒诀,森冷剑意激射而出,将覆盖了那双鞋的草叶全部切断,渐渐地露出了隐藏在草丛中的身形。 不是连耀。 两人同时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可又同时提起了呼吸。 虽然不是连耀,但却是他们认识的人。 江正心。 一身翠衣的江正心死相凄凉地倒在凌乱飞舞的树叶之间,当胸被像是巨石一般的重物凿碎,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他瞪大了双眼,紧握着手中的长剑。 除了那致命的伤口以外,身上还有无数飞叶造成的伤痕,地面上的叶片上都沾有血迹。 想来是趁着他不备的时候突袭而来的。 如果那个提醒他们的声音是善意的话,莫雨桐可不可以理解,这个冰皇遗迹大概有他们的自我保护意识,可以区分敌我,保护朋友,杀掉敌人。 在江正心身上寻了些法宝符箓以备后患,莫雨桐又将他的飞剑取走准备日后若是有机会就将其交还给他们门派的掌门。 草草地处理了江正心的后事,两人此刻的心情都沉重了起来。 如果这样的话,连耀是不是会很危险? ☆、115·无图案,不诡异。 实际上,莫雨桐他们并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连耀是最接近冰皇遗址的人。 在遗址打开的瞬间,连耀对秦子洛突如其来的一击,虽然没有对秦子洛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但却阴差阳错地干扰了秦子洛施加的时空转换之术,使得秦子洛去了原本要送连耀去的地方,而连耀自己却站在了秦子洛早就规划好的地方。 书楼藏书千千万万,即便有阅读功能在身,翻完数量如此庞大的存书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而莫雨桐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全部一一阅览。 也正因如此,他们并不知道,在书楼中,竟是藏有一本图册,那本图册上绘制了冰皇遗址的平面图,可却不知道是谁人所绘。 连耀径直走进冰皇遗迹之内,两侧石壁上雕刻着神秘而又古老的图案,乍一眼看过去,并不能分清墙壁上图案的原型,连耀抿了唇,静立在原地垂眸沉思,片刻后,他稍稍退后一步,背后贴在一侧的墙壁之上,将视线的距离调至最大。 这时,他将这一侧壁画上绘制的图案完全看清楚了。 *** 顺着左侧一路走下去,莫雨桐与古辛夷两人顺着脑海中的指引躲过了很多的危险,古辛夷不知动用了什么神秘的术法,在凝滞的清气被打通的情况下,身体的损伤很快被修复了,虽然骨折的地方还有些碍事,但是不用靠莫雨桐一路背着,找个稍微粗一点的木枝就可以支撑着往前走。 靠着“意识”又躲过一次空间碎裂,莫雨桐此时稍有发现,道:“我猜测这些空间都是拼凑起来的,可时空之间应当是平行的关系,而这里却通过一种神秘的联系连接到了一起,甲空间的边缘与乙空间的边缘接到了一起,倒是诡异得很。”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们每走过一个空间的交界处,即将到来新的空间,便会看到之前的那个空间碎裂开来,变成一片虚无。以方才我们走过的地方为证,我猜测整个空间应当像是一个蜂窝般的形状,那冰皇遗址真正的位置应当是在这些并列的空间之一。” 古辛夷一心想追逐连耀,与连耀比肩,平日里只修术法,这些旁的东西了解得不多,这番话听得一头雾水,只怔怔地点了点头,可又不想暴露出自己有限的知识,忙沉下脸,严肃地道:“如此的话,我们该怎么找到冰皇遗址所在的空间碎片?” 莫雨桐将太上忘情托在手肘之上,两条银蛇顺着光洁的银色笛身游走着,幽绿的光芒莹莹如灯,“凭直觉。” 古辛夷闻言一怔,随即冷笑道:“别开玩笑了,直觉?你我在这里有什么直觉?那些不过是凑巧罢了,有些危险不也没有来得及躲开吗?时间如此紧迫,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我们会是冰皇的后裔?” 话音戛然而止。 这一句话不小心暴露了古辛夷的猜测,古辛夷忙闭上嘴巴,红着耳根瞪了莫雨桐一眼。 莫雨桐也没有理会他那点中二期的小心思,道:“不然如何?冰皇遗址不知有多少空间,我们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倒不如去尝试一下。”他对上古辛夷怀疑的眼神,坚定地说,“古辛夷,我等不及了,你可以理解我的心情,我担心连耀,想起江正心的尸体,我都要担心地疯掉了,我愿意尝试任何方法去到他身边,不惜一切代价。”尽管他相信连耀的实力,但这个冰皇遗迹实在是变化莫测,真的让他无法安下心来。 古辛夷的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他望着莫雨桐漆黑的眸子,深邃的纯粹的黑色好像要将他的本源清气都吸走一样,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恍惚感,他忙垂下头来,咬了下唇,道:“我也想见到师叔。” 莫雨桐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却见太上忘情上的两条银蛇忽然盘旋绕出了笛身,一大半的身子悬空在笛身之外,忽然停止了身子,在半身处一折,将蛇身折成两半,同时指向了一个方向。 两人同时怔愣了下,古辛夷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起来,“这、这明明是金属类法器,怎会如此显现灵通?” 莫雨桐解释道:“冰皇凝核与它融在了一起。” 古辛夷古怪地看了莫雨桐一眼,“冰皇凝核不是和你融在了一起吗?” 莫雨桐方想起,他与另外两人的不同,所谓的融合只是从未绑定的变成了绑定的,他的那个自然可以锻造成大橙武。 当下掩饰道:“所以说是我的心血。” 古辛夷没再多问,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支着拐杖率先向着蛇身所指方向行去。 莫雨桐召出了风蜈,命它前行探路,风蜈一出现,精神百倍地深吸了一口气,莫雨桐发现好像连他背上的剑也闪亮了许多。 风蜈依命而行,倒是十分喜欢这个活儿,掐了咒诀化作原型,向着林子深处行去。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一路盘旋上升,隐隐地猜测出来,脚下大抵是个螺旋状向上的山路,待两人快要走上山顶的时候,莫雨桐正疑惑失去踪迹的风蜈的去处,却忽然止了步子,抬手拦住古辛夷,避到了一边。 古辛夷这才发现异样,凝神,将听力放大。 “应该就是这里。” “不知道,我也是凭借感应。” “我信你。那些秘籍上的也的确是古本,不是你肆意篡改的。” “……好,我等你寻到登天之路,在那之前,我会为你解决一切。” 莫雨桐沉了眸子,看向说话的人。 夏溪风似是比上次见还要高大了许多,脸庞也硬朗了一些,仍旧是板着脸,说完话之后薄薄的双唇紧抿着,手中正带了一柄长剑,守在什么面前。 夏溪风的对面正站着打着扇子笑得怡然的秦子洛,他用手语跟夏溪风交流着,白皙修长的手指动作飞快,俊逸非常的脸上表情有些兴奋。 古辛夷语带着愤怒小声道:“就是这两个邪修将我抓走的!也是他们,残害了无数的修者和妖兽!” 莫雨桐点头,随后摆了摆手,又探头看过去,秦子洛的手语他看不懂,夏溪风只有半张侧脸暴露在他面前,而夏溪风又一向面瘫,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莫雨桐根本看不出来两人在交谈些什么。 就在这时,秦子洛动作的手忽然停了下来,莫雨桐怔了下,正要缩头去躲,却没料到秦子洛竟是直直地望了过来,丹凤眼一眯,莫雨桐猛地打了个冷颤,身体四肢如同灌了水银一般沉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走。”莫雨桐催促了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带着古辛夷掉头要走。 可两人根本来不及掉头! 遮掩身形的岩石被粉碎成一个个碎块,散落在地面之上,有的甚至变成了齑粉,消散于空中。 几人之间不过十丈的距离,秦子洛对着他们打了手势。 简单的招呼,莫雨桐认得这个动作,却没想到,紧随着秦子洛所作动作而来的一阵滔天的旋风! 旋风以莫雨桐为中心横扫而来,莫雨桐当下吹了太上忘情,将玉蟾召唤了出来,玉蟾甫一出现,身形见风就长,转眼就变成了小山般大小,猛地一昂头,顶出一个橙色的光盾,散发着一圈圈的橙黄光辉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在拦下这一击之后,莫雨桐忽然厉声叫道:“夏溪风,你当真以为他能帮你破除夏氏一族的冰墙吗?他都是骗你的!” 夏溪风呼吸一滞,再见到莫雨桐时他是万分不想与他为难,甚至带了些欣喜,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这人几乎是他唯一的光亮,把他像个普通人一样看待,帮助过他,愿意与他亲近。 莫雨桐说的话,他几乎是毫不怀疑的,可秦子洛给他看的古籍又十分逼真,然而,在夏溪风的角度上,他潜意识里是不愿放过每一个破除家乡诅咒的方法。 这一分神,山间爆出一阵强光,莫雨桐怔愣地看过去,却见夏溪风与秦子洛身边的那块岩壁上猛地爆出一个极为刺眼的图案。 在万丈光芒当中,莫雨桐意外地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个图案,属于五毒。 *** 深邃的洞穴当中,连耀看清了壁画上所绘之物。 那是一个玉蟾的形状,与毒哥手中的那枚妖兽卵上所绘的图案一模一样。 然而,连耀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巨型玉蟾图的旁边,那是一个雕刻在墙面之上的深紫色花朵。 花瓣舒展,散发着如果不是被注视着便很难发现的淡淡光辉。 当初进入冰皇遗址之时,那扇被他推开的大门上面就绘有这样一个纹案。 ☆、116·无相交,不信任。 莫雨桐心底的疑问越发扩大起来,他好像被一个巨大的谜团所笼罩住了一样,仿佛冥冥中一切都有天定,而他只不过是在天命的推动下先前走着。 冰皇遗迹和五仙教,冰皇和五毒,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来不及多想,在那刺目的紫色光芒尽数泻掉之后,秦子洛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只见刻着五毒标志的石壁向一侧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漆黑深邃的洞穴,从莫雨桐的角度看去,那里面仿佛是深渊一般,而秦子洛则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莫雨桐第一反应便是要召请天蛛,若是天蛛在这里的话直接可以将秦子洛拉过来,可眼下天蛛并不在身边,风蜈也不知去了何处,毒哥咬牙之后果断地召请出了灵蛇。 可还未等他放出技能便见夏溪风的身形一闪,竟是直直地拦在了灵蛇的行进路线之上,两手一张化作两道巨大的光刃将两蛇击退回去,而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秦子洛已然闪身跳入那片黑暗当中。 莫雨桐看向夏溪风,道:“小夏,他是骗你的。” 夏溪风沉默着看向莫雨桐,忽然摇了摇头,道:“你莫要再继续与他为敌。” 莫雨桐抿了唇,道:“他无法解救夏氏一族。” 夏溪风的呼吸一沉,对莫雨桐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并不感觉奇怪,只继续劝道:“我知你也有一层特殊的身份,但是,秦子洛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你莫要再继续招惹他。回去。” “我不能回去。” 夏溪风:“……” “你真的清楚秦子洛要做什么事情吗?”莫雨桐沉着声音,目光灼灼地看着夏溪风,“他要通过冰皇遗迹登临天界,就要彻底打开冰皇遗迹,将冰皇残留的所有清气全部倾泻到清冥大陆之上,到那个时候……”莫雨桐望着夏溪风冷笑一声,“别说是你们夏氏一族的性命,怕是整个清冥大陆的圣灵都会死。” 夏溪风的心脏猛地一沉,他并不知道这些,莫雨桐所说的话让他十分无措,当心跳也混乱起来,他退后一步,惊诧地道:“不、不是这样的……” 莫雨桐摇首道:“即便没有秦子洛妄图彻底打开冰皇遗迹进入天界的话,这个清冥大陆也会随着冰皇清气的扩散而变得失去秩序。三清教的异变,极北之境的异变以及如微阁的异变包括绿踪城外知返林的异变便是开始,这份异变将要随之扩散到整个清冥大陆!” 趁着夏溪风发愣的时候,莫雨桐道:“只有彻底净化冰皇遗址,才能解除掉这些异变,让你的亲人得到解救。” 夏溪风一言不发,似是在斟酌莫雨桐所言究竟有几分真实,倒是古辛夷看得着急,又亲眼见过夏溪风冷漠的一面,眼见莫雨桐还在与他讲明事情便冷笑道:“与他说那么多做什么,他不过是秦子洛的一条走狗,杀了他,我们快些追过去。” 话音未落,一阵红色气浪汹涌扑来,古辛夷下意识地挥剑去挡,却见那束光亮如同有了意识一般擦着飞剑的边缘滑了过去,直冲上天又猛地俯冲下来! 手中飞剑并不顺手,古辛夷许多术法都发挥不出来,被气浪逼迫了几次之后渐渐落于下风,此时他方知道眼前之人的厉害,可若是手中是他自己的那把飞剑的话,他未必不是夏溪风的对手。 可眼前情况如此,古辛夷落败已是必然,就在气浪逼近眼前之时,古辛夷腿骨猛地一阵刺痛,脚步趔趄了一下,横起的飞剑并未及时撞上气浪,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气浪扑上他的脸面,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锵的一声,一道绿芒将气浪撞歪过去,夏溪风将气浪收回,看向仍将笛子凑在唇边的莫雨桐,有些不悦地蹙了眉头。 莫雨桐将笛子抵在下唇,道:“小夏,你与我何必为敌?” 夏溪风沉默良久,抬起手缓缓地指着劫后重生喘着粗气的古辛夷道:“他可也是冰皇凝晶的融合者之一?” 莫雨桐颔首,道:“你果然也是。” 夏溪风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古辛夷这才发现他竟然是个瘸子,他在莫雨桐身前不远处站住,道:“我原以为我会变成瘸子是那些将我们封在极北之境的咒印师的诅咒,然而,直到姬奉将我带到秦子洛面前,我才知道,我被挖出来腿骨并非是因为诅咒,而是因为那一小节腿骨便是冰皇凝核。”他顿了下,道,“我愿意信你,可我也不愿意放弃秦子洛的方法,所以……” 莫雨桐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 夏溪风低声道:“我只能做到,在秦子洛与你并未分出胜负的时候尽量不阻止你。”他侧过身子,让出那个黑黝黝的洞穴,“现在,你可以进去了,里面便是冰皇遗址所在。” 莫雨桐感激地看着他,道:“多谢。”他扶起仍是不甘心的古辛夷向着洞穴走去,古辛夷傲慢地瞪了一眼夏溪风,冷哼一声,莫雨桐见他如此,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吃不够教训。” 古辛夷脸一红,随即不满地瞪了莫雨桐一眼,但看到对方神情紧张,眉头紧蹙,当下也不敢再怠慢下去,开始反省自己的过错。 “等等。”夏溪风叫住了莫雨桐,“你且不能进去。” 莫雨桐问道:“怎么了?” 夏溪风道:“冰皇遗迹内部清气特殊,怕是你携带的妖兽有不能适应的。” 莫雨桐想了想,便将端木兄弟都召请了出来,又放出野轨封住了他大部分的清气,留给它的足以保命。同时召请三只妖兽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算什么,更何况端木兄弟只是半人半兽,而野轨现今又虚弱得很,只要他们不太过分地使用术法应当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影响。 端木轩与端木雷见到这处异象之后十分惊诧,端木轩一副急于探究的模样,而端木雷则拉了他的胳膊,问莫雨桐:“这里可是冰皇遗址?” 莫雨桐点了点头,对他道:“我还有要事要办,你便在这里结束你的事情。” 端木雷看了下周围的环境,道:“多谢。” “无妨。” 端木轩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二人,想问可又看着端木雷的神色不敢开口问。 夏溪风看着他兄弟二人,道:“修者与妖兽的融合体已经被秦子洛尽数销毁了,他二人怕是唯一剩下的。” 莫雨桐蹙眉,“他费劲了心思制作出这些非人非兽的怪物,又将他们全部销毁,这是为什么?” 夏溪风道:“不为什么,他只是想要做些什么罢了。” 莫雨桐仍是不解,可眼下倒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即与端木兄弟告了别,跳入那处黑暗当中。 在他走后不久,夏溪风看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忽然对端木雷道:“你若是想要拔除他体内属于秦子洛的那一抹本源清气的话,在这里的确是能够摆脱秦子洛的控制,但是却会因这里清气受限而折损掉自己的性命。” 端木轩瞪大了眼睛,一把拉住端木雷的胳膊:“他在说什么?什么本源清气?雷哥哥,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端木雷将端木轩一把推开,冷笑道:“谁会为了他丢掉性命。” 夏溪风摇了摇头,不再多言,随即踏入黑暗当中。 当他身形消失不久后,石壁再次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野轨对周围的清气有些不适应,闷闷地打了几个喷嚏,随即看向他兄弟二人,神情莫测地深深看了一眼端木雷,随即一跃上树,盘起尾巴沉睡起来。 *** “你发现了什么?” 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连耀转身看过去,身侧缭绕着纯粹的剑芒,在昏暗的遗迹通道中闪烁不息。 风蜈身后的长剑银光闪烁,他看向连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发现了什么?” 连耀抿唇不语,两方对视良久,连耀低声道:“莫雨桐所说的五仙教究竟是什么?” 风蜈并没有回答连耀的问题,他只深深地看了一眼连耀,率先带领他走进甬道之中。 “这是圣蝎。”走过绘有圣蝎的壁画。 “这是玉蟾。”指向方才的玉蟾图。 “这是灵蛇。”灵蛇图。 “这是风蜈。”风蜈图。 “这是天蛛。” 风蜈的脚步止在天蛛面前,转头看向连耀,他的半边脸隐藏在剑影当中,令人有些看不真切他此刻的表情。 风蜈低声问道:“你知道为何天蛛一直没有归来吗?” 连耀摇首。 风蜈一字一顿地念道:“清风邀约唤金蝎,笑捶金鼓唤玉蟾,虫笛轻鸣引灵蛇,风中踏下千足音,他人谁解情丝意。” “他人谁解情丝意。”风蜈低声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句,垂下眸子,掩藏住眼中的懊悔。 因为意外,他只徒留一些模糊的记忆才使得计划混乱至此,五毒的出现机制发生了混乱,圣蝎丢失,落到了周胤那里,玉蟾化作妖兽卵落到了开封城,而灵蛇则是最十分机巧地掉到了离莫雨桐最近的如微阁,自己则是被莫名其妙地封入了表里山河之内,该有的记忆几乎全部都丢失。 引导五毒回归是他的责任,现在,只剩下天蛛。 而天蛛回归……最烦人的回归机制竟然保留了下来! 风蜈看向连耀,一边摇头一边低声骂道:“妈了个蛋的,竟然连感情线都歪成了这副德行!” 再一想起秦子洛,原本一向面无表情的风蜈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还有一个走得是正常线,真是太不容易了! ☆、117·无情丝,不天蛛。 风蜈之变化,连耀自然能看得出来,他仔细辨认一番后敢断言面前这只妖兽的确是莫雨桐的风蜈。 可他一番话说得高深莫测,叫他难以理解,再一考虑到当初在那表里山河内的“冰皇遗迹”之中,这风蜈自称是“冰皇遗址守护者”,连耀便不禁猜测风蜈所属的五毒定然与冰皇有什么关系,丝毫不敢怠慢。 大抵是进了冰皇遗址,曾经的记忆被冰皇清气刺激了出来,风蜈这会儿才会大变样子。 此番又听他提气天蛛一事,而莫雨桐御下的五毒唯剩天蛛,连耀不禁猜测道,难不成风蜈知道如何收伏那天蛛, 当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风蜈,你可知如何收伏天蛛。” 风蜈眼睛一亮,见连耀十分上道,忙道:“自是知道。”他默默想到,既然已经歪成了这个样子,那他所施加的小伎俩应当不算什么了,风蜈上前两步,背后的长剑闪着冷光,压低了声音道,“且先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连耀眯着眸子看着他,待他将这个“忙”说出来。 而此时,莫雨桐与古辛夷刚刚从那处石壁后的空间进入冰皇遗址所在的空间,眼前所见之景正是当初大门甫一打开时的场景。 高大威严的冰皇遗址坐落于眼前,古老而神秘的庞大宫殿,橙黄色的砖瓦体现着一种神圣的威仪。 莫雨桐与古辛夷顺着一条羊肠小路走向大殿,小路的尽头便是大殿的入口,周遭林木森森,树影婆娑,一排宽七八丈,高几十丈的台阶被茂密的林木夹在中间,乍一眼看去,约有百余层。 莫雨桐拾级而上,脚底踩了清气,倒也不觉着有多累,倒是古辛夷腿脚不便,爬过些许台阶便要休息一下,莫雨桐干脆搀扶着他往上走去,古辛夷咬了牙虽是害羞,但却没有拒绝毒哥的帮扶。 自大门进入之后,现于眼前的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燃着的烛灯光影昏暗,映着周遭的石壁斑斑驳驳,上面爬满了青苔,留下了悠长岁月的痕迹。 甬道很宽,为防意外发生,莫雨桐与古辛夷靠在一侧行进,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莫雨桐便止了脚步,看向一侧的墙壁。 墙壁上雕刻的正是圣蝎的纹案,莫雨桐眯了眸子仔细打量一遍,又与技能图标对照了一下,可以肯定那便是“圣蝎引”的标志。 继续向前走,依次出现在眼前的便是“玉蟾引”、“灵蛇引”、“风蜈引”、“天蛛引”的标志。 看到这里,莫雨桐越发怀疑起五毒与冰皇遗址的关系,他再次尝试了召请风蜈归来,可那边似是与他断了联系,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莫雨桐不禁蹙了眉头,再尝试召请灵蛇,太上忘情在空中一划,两蛇硕大的身形顿时出现在甬道之中,占据了半个甬道,莫雨桐见召请无误,更是怀疑风蜈的去处。 古辛夷见他神情古怪,又忽然将灵蛇召请了出来,不禁问道:“发生了什么?” 莫雨桐从沉思中醒来,摇了摇头,道:“无事。” 两人继续前行,穿过了那些壁画之后,墙面上又变成初进时那样沾满了青苔,不再有什么内容雕刻在石壁之上。 然而,却在两侧烛火的映衬下,有隐隐的红色微光在前方闪闪烁烁。 莫雨桐与古辛夷同时止了步子,看向拦截在路中的东西。 那是张搭在甬道之中的巨大红色蛛网,蛛网织得很密,彻底地封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古辛夷沉声道:“这定是秦子洛留下来阻拦他们的!我在他那里见过这只妖兽!” 一只紫红色的蜘蛛正蹲在蛛网中央,背上顶着一个金色的图案,八条支起的细长双腿不停抖动着,口器一张一合,正咕咕地吐着蛛丝,将蛛网织得越来越厚。 “天蛛。”莫雨桐眯了眼睛,看向天蛛,天蛛似是察觉到了毒哥的目光,身子在蛛网上猛地一蹲,随即弹起却未离开蛛网,像是在警告似的。 天蛛的状态和他当初在少稷山上所见相差无几,十分兴奋地抖动着八条长腿,莫雨桐不知他在兴奋些什么,可现今的他已与当初的他不太一样。 运转清气,莫雨桐念了咒诀,将太上忘情横在唇边呜呜地吹起笛音,这并不属于五毒的技能,而是从梵廉和宁采萍那里学来的术法。 御兽师最简单的术法——与兽沟通。 然而,任由他怎样将笛声吹奏得起起伏伏,仍是未能与天蛛的节奏达成一致,他的声音无法传达到天蛛那里,天蛛自然也无法给出他任何回应。 毒哥不禁蹙了眉头,眼见着天蛛骤然噗出一口毒液向着他们的方向袭来,莫雨桐灵活地后跳,半蹲在地上,将将躲过了天蛛的毒液。 地面上被腐蚀了好大的一个洞,冒着青烟。 见一击不中,天蛛更是兴奋地抖动着双腿,一紧口器,猛地又是一口浓郁的毒液扑来。 莫雨桐见状,回身一避,古辛夷踏前一步,竖起飞剑,张出一道结界,将毒液击散开来,随即甩出一张符箓,符箓甫一离手便化作一条火龙,吞吐着火舌熊熊燃烧着袭向天蛛。 谁料,天蛛又一张口,吐出一张巨网将火龙罩在了网中央,火龙挣扎片刻便渐渐化作点点火花,散于空中。 而此刻,莫雨桐已然将圣蝎召唤了出来,头顶蝎子的圣蝎面无表情地挡在莫雨桐身前,下垂的眼角有些没有生气,但在见到天蛛时明显有了怀疑。 “他……”语速依然缓慢,“是五毒……” 莫雨桐怔了下,点了点头,“应当是。”就连圣蝎也如此认为,那也应当不会错了,在五毒之中,唯有圣蝎与风蜈进入了成人之境,而关于五毒一事,两者知道的却比另外三只要多。 圣蝎慢慢拧起了眉头,耸拉着脸道:“我该……怎么办……” “先擒下它。” “好……” 圣蝎颔首,随即身形飞快山洞,掠向天蛛,手指之间绿芒闪烁,一根根细长的针芒如密雨一般向着天蛛兜头罩下。 在如天雨一般的蝎针之下,蛛网的作用被大幅度的削弱,只见绿芒闪烁间已是有大半都击打在天蛛的身上。 五毒相较,比得便是毒素的强弱,莫雨桐见天蛛难耐地抖了抖八条细腿,像是在全力抵抗圣蝎的毒素一样,就连趴在上面的蛛网也颤抖不息。 莫雨桐又吹了长笛,太上忘情上的两条银蛇扭动起灵活的身子,在笛身上跳起了舞蹈。 蛊虫狂暴一起,圣蝎射出的蝎针更是多如牛毛,纷纷落了下来,天蛛反抗地尤为厉害,不断喷吐着毒液到处攻击,可圣蝎身子十分灵活,再加上天蛛所喷毒液漫无目的,这一些挣扎一般的攻击便变得很好躲避。 想了想,毒哥又转了笛子,打出蝎心,暗绿色蝎心猛地击中在了天蛛的腹部,天蛛的八条细腿猛地一抖便就此跌倒在蛛网之上,旋即颤抖着不再动弹。 圣蝎跳回莫雨桐身边,一向没什么精神的脸忽然像是放了光似的,眼巴巴地看着毒哥。 莫雨桐嘴角抽了抽,他眼中表达的心思太明显了,就连瞎子也看的出来,莫雨桐微笑道:“做的不错,给你点赞!” 圣蝎满意地收回了目光,又垂下眼角,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的舒服呻.吟,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对莫雨桐道:“你有那枚妖兽卵,可以对着天蛛用一下看看……” 莫雨桐颔首,这也不失为一个妙计,如果二蛋的孵化真的同五毒有必然性联系的话,也许二蛋能够帮助他夺回天蛛。 而此时,古辛夷见莫雨桐正靠近天蛛,当下不解的厉喝道:“你要做什么?” 莫雨桐见他神情紧张,解释道:“没做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我丢的妖兽。” “这妖兽跟在秦子洛的身边,能是什么好东西!”古辛夷不以为然,道,“你小心他装死,突然害了你!”想到这里,他颇为不安,忙持剑,指尖在剑身上一滑,细小的剑意缭绕在剑身之上,抬手掐了咒诀,古辛夷又道,“我替你解决了他!” 当下一弹剑身,一股森然剑气横扫而去,青光电舞,清气如海浪般奔涌而去! 莫雨桐骇然失色,当即召了呱太拦住古辛夷这一击,呱太只草草发动了防御术法,微弱得很,即便将古辛夷只有一半清气的剑术化解了大半,也仍是有一部分直接撞上了他的身体。 呱太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莫雨桐当即靠过去,将自己的清气输送过去由呱太疗伤。 呱太身形变小,跳到莫雨桐肩膀上,抬起前爪貌似想要摸一摸自己受创冒烟的脑袋,可这一探发现前脚长度不够,脚环丁当作响,正是它悻悻地将前脚又放了下来。 莫雨桐替它揉了揉额头,呱太舒服地叫了一声,毒哥随即神情不悦地看着古辛夷,古辛夷自知闯了祸,误伤了他的妖兽,心中自然有愧,可一想到他明明想斩杀的是那个助纣为虐的邪恶妖兽,是莫雨桐非要拦在他面前的,当下来了脾气,硬着头发昂着脸,也十分不悦。 莫雨桐沉了眸子,不再看古辛夷。 古辛夷见他仍是走向天蛛,气恼地哼了一声,道:“你去你去!让你去!受了伤可别怪我!” 莫雨桐听若未闻,将二蛋从包裹中拿了出来靠近天蛛,二蛋表面上的天蛛纹案闪闪烁烁,似是要亮起来,莫雨桐兴奋地看着,可却在即将亮起的瞬间啪得一声熄灭了。 天蛛身子一颤,又开始剧烈挣扎着。 莫雨桐咦了一声,实在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入脑海,莫雨桐一怔,随即愣愣地看着手中托着的二蛋。 二蛋说:“主人,天蛛有些异样,好像有什么东西拦住了我们的沟通。” 莫雨桐的手抖了一下,“二蛋?” “主人,我叫谷雨,不叫二蛋。”二蛋不满地说,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上次由清风真人解了封印,我睡醒过来就发现我能与你沟通了,只是你一直将我放在包裹里,那里的空间独立于这个世界,你一直无法听到我的声音,也不将我带出来看看,哼。” 莫雨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是我疏忽了。” 二蛋抖了抖身子,道:“主人,你现下有要事在身,不如先将天蛛封印起来,带在身边,放在我的隔壁,等我琢磨琢磨看它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雨桐道:“二……谷雨,你究竟是什么?” 二蛋嘻嘻一笑,道:“谷雨就是谷雨,不过谷雨的本体可不是谷雨,这可是谷雨自己起的名字呢!谷雨究竟是什么,还要主人自己去发现!” 莫雨桐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摇了摇头。 古辛夷见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似是抽风一样地又是笑又是摇头的,不解地凑近了几步,问道:“喂,你怎么了?” 莫雨桐懒得跟他解释,只道:“没什么。” 在古辛夷铁青着脸的目光中,他掐了咒诀,依谷雨所言,将天蛛封存了起来。 蛛丝仍在,莫雨桐从包裹里找到江正心带过来的符箓,甩飞出去,将蛛丝烧个干净。 谁料,随着火舌的吞吐,鲜红的蛛丝逐渐消融在火焰当中,然而却在大火弥漫间流出了鲜血。 淡淡的腥味在空气中蔓延着,熟悉的味道刺激着莫雨桐的鼻尖。 他吸了口气,心跳顿时一滞,看向古辛夷。 古辛夷的小脸吓得血色全无,“这是连耀师叔的气息。” 话音方落,蛛丝褪去的地方正躺着一个人,无数的蛛丝从那人被挖开的胸膛当中冒出,鲜血顺着蛛丝一点点蔓延上去,将纯白得几乎透明的蛛丝染得通红。 莫雨桐目眦欲裂:“连耀!!!” ☆、118·无天蛛,不情丝。 “连耀连耀连耀,,”莫雨桐发了疯似的扑在连耀的身体上,双手紧紧按在连耀的胸膛上。 那里已经被破开了一个盆口大小的血窟窿,从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肺腑之内的结构,深红色的鲜血从血口蔓延出来,莫雨桐一瞬不瞬地盯着连耀还在微微跳动着——仿佛抽搐了一般的——心脏。 蛛丝是以心脏为中心蔓延开来的,莫雨桐骇然失色,颤抖着手伏在连耀的胸口,好像想把这个血窟窿堵上,可又害怕自己稍微做些什么连耀还在微弱跳动着的心脏就会因他的不慎而彻底停息。 他整个人都恍然了,瞪大了眼,任由惊恐的泪水滑落眼眶,莫雨桐大口喘息着,看到连耀的指尖略微抽搐了一下,这才想起来—— 补天!他还有补天! 抹了把眼泪,他急忙切了补天,二话不说直接跳起了千蝶,幽紫的光芒自足下盘旋上升,数不清的蝴蝶泉涌一般尽情飞舞在整个昏暗的石室之中。 太上忘情上的两条蛇盘绕在一起,依照节奏摇摆着身子,本就节奏诡异的乐律此刻听来仿佛带着令人难以心悸的凄凉。 笛音在哭诉啊…… 这是古辛夷听到笛声的唯一想法,他不敢相信一向强大得仿佛天地间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的连耀师叔居然会荒唐地躺在这里,像是个没用的废物一样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古辛夷的心中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他张了张嘴巴,喉咙中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几声之后他闭上了嘴巴,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沾在脸上,抬手一摸,怔然发现,那是泪水。 他不信的,不信连耀师叔会就这么死掉…… 一曲千蝶跳完,莫雨桐本就被局限的清气几乎耗尽,他深吸口气,不放弃地再继续给连耀跳着冰蚕、醉舞、圣手……所有可以跳的治愈技能都全部用上了。 一直到他的蓝条全部耗尽。 连耀胸口的伤痕仍是狰狞得可怕,那泉涌而出的鲜血一刻未曾停歇。 莫雨桐一声低吼,将仙王蛊鼎抛出,斑斓的蝴蝶从鼎中飞出,盘旋在他的身侧。 古辛夷早就被这一幕惊呆了,挂着泪痕看着莫雨桐的变化。 对,是变化。 此时的毒哥周身泛着幽紫的光芒,那些蝴蝶仿佛与他连作了一体,轻盈地在他身侧缭绕着,此时,莫雨桐只感觉一股力量从丹田内涌了出来,那颗漂浮在丹田之中的小小金丹倏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橙色光芒,由内而外地放射出来。 橙紫两光萦绕间,所有的技能cd全都消失了,莫雨桐不断给连耀跳着千蝶,越来越多的蝴蝶涌了出来,将连耀的身体整个都覆盖了起来。 “不要死……你要活着……活着……活着啊啊啊……!” 嘶吼声响彻了整间走廊,猛地一道橙光爆射出去,紫蝶纷纷扇动翅膀,四散开来,在飞至不远处便逐渐消失,唯留下星星点点的紫色光芒不停地闪烁着,将周围照得如同星夜一般迷离惝恍。 莫雨桐大口喘息着,纵横已经凌乱不堪,他跌坐在连耀身侧,怔怔地看着他胸前的大洞正逐渐得被治愈,被缝合。 蛛线不再生长,在连耀的胸口处寸寸断裂开来,莫雨桐吸了吸鼻子,嘴唇一抿,眼泪又忍不住滴落在连耀的胸口。 他抓住连耀的手,垂下头来低低地哭泣着。 就在这时,一只手抚摸上莫雨桐的脑袋,轻轻地摩挲着,连耀低沉的声音响起,熟悉得让人怀念,“莫哭。” 莫雨桐身子一颤,竟是哭得越发不能自抑。 连耀坐起身子,将莫雨桐揽在怀里。 古辛夷背过脸去,看向一侧墙壁,将眼泪鼻涕全都吸了回去。 圣蝎忽然看向甬道深处,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探出半个脑袋偷偷望着这边。风蜈在看到圣蝎的身形时猛地一僵,随即将窥视的脑袋缩了回去,谁料到,身子像是不听使唤,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引过去,转眼间便到了圣蝎的身边。 圣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缓慢地说:“是你……搞出来的……” 风蜈搔了搔脸,讪笑道:“咳,我也是为了帮主人。” 圣蝎眯了眯眼,“你的记忆……全部回来了……” 风蜈怔了下,讶道:“难道你也是?” 圣蝎摇了摇头,缓慢地说:“只有少许……” 风蜈吐了口气,看向莫雨桐与连耀,对圣蝎说:“你帮我隐瞒一下。” 圣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嘴角一弯,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在风蜈还没从他的笑容中明白过来的时候,身子一轻便忽然被圣蝎丢在了莫雨桐面前。 莫雨桐还以为又发生了异状,当即戒备地道:“发生了什么?” 圣蝎道:“主人,你可以问他。”踢了踢风蜈的屁股。 风蜈尴尬地笑了笑,随即看向连耀,露出求救的神情,谁料到连耀竟是将头别过一边,将森冷的银质面具对着他,显然是割裂阵营了。 风蜈就只好缩了缩身子,说:“其实我没什么好说的……呃……”圣蝎在他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莫雨桐察觉到异样,沉了眸子,问道:“连耀是怎么回事?”等到冷静下来,他才想出这其中有那么多的漏洞,连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和天蛛联系在一起? 风蜈悻悻地道:“其实他那样是不会死的。” 莫雨桐的眸色越发深沉,薄唇紧抿,气氛变得十分紧张。 风蜈缩着脖子,道:“你们烧掉的那些蛛丝其实是情丝。” 莫雨桐疑道:“何为情丝?” 风蜈道:“情丝便是一个人的情,一个人的爱。天蛛可吸食人的情爱吐出情丝,而这些情丝越为浓密,颜色越为纯正便证明那人对你的爱越为深刻。”他解释道,“他人谁解情丝意。你若是想要天蛛回归,必须用情丝喂养天蛛,并与情丝的主人互生爱意才是,而本来你只要与连耀互通感情,天蛛在你二人身边便可吸食爱意结成情丝,可偏偏天蛛不幸落在了秦子洛的手中,依照秦子洛的本事,自是能够截住你与天蛛的联系,所以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说着,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莫雨桐,生怕对方责罚他。 莫雨桐面无表情,淡淡地道:“说下去。” 风蜈抖擞起精神,继续道:“方才我与连耀看到秦子洛路过此处将天蛛就此丢下拦截你们,便忽生一计,将连耀的感情喂给天蛛,让他结成情丝,再以此来刺激你,让你对连耀的感情也被激发出来,使得天蛛突破秦子洛设下的障碍,与你心意相通。” “你们看到了秦子洛?”古辛夷惊叫道,“他去了哪里?你们就这么放他走了?” “怎会?连耀一路跟了过去,伺机行事!”风蜈似是觉着自己的决定十分机智,昂了昂头,得意地道,“我背负的飞剑也与他一同去了!” 连耀去跟踪秦子洛了?那这人…… 莫雨桐一怔,垂首一看,竟是发现连耀拥着他的身影越发的淡薄起来,片刻之后化作了一缕白烟,随风消散在空中。 假的。 幻觉。 换句话说……他被骗了。 莫雨桐嘴角抽了抽,眉头一挑,“胆大妄为,我该如何惩罚你?” 风蜈吓得脸色一白,道:“若不是我用此法刺激你,哪里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再者,你看你,利用这个机会,彻底冲破了冰皇三目凝核的限制,你体内的清气已经与冰皇三目的清气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你将不再受到这里的限制,甚至可以说,能够十倍地发挥出来!” 毒哥一惊,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觉心中猛地一紧,低头一看,有淡淡的紫色光线从中蔓延而出,眼前,天蛛忽然冲破了禁制,出现在他眼前,抖着八条细长的腿,十分无辜地看着莫雨桐。 柔柔弱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雨桐听见天蛛带着委屈的哭腔低低地说:“对、对不起……主人,差点让你受伤了……天蛛,对不起你……呜呜呜……” 莫雨桐半蹲下来,摸着她的头,微笑着安抚道:“无妨,不怪你。” 看着天蛛引的图标也亮了起来,莫雨桐忙从包裹中拿出二蛋,只见二蛋表层上的五个图标俱都亮了起来,整个卵身开始变得透明,散发着淡淡的橙色微光。 谷雨的声音传了出来:“谷雨快要孵化了,这段时间主人一定要注意莫要惊扰到我。”他顿了顿,又道,“当初在少稷山上,我从九州寻兽图来到清冥大陆上本是由五毒轮值守护我的安全,让我能安然孵化来到主人身边,那一天恰是天蛛负责守护我的安全,她却因留恋人间景色,贪玩而与我分散,落得个如此下场虽是应该,可他与主人分散多时,已是够可怜的了,还望主人莫要责罚。” 莫雨桐道:“不会。” 谷雨点了点头,忽然身子摇了摇,道:“主人,谷雨要休息一会儿。” 莫雨桐将它又放回了包裹之中,就在这时,莫雨桐抬首一看,发现,两侧原本燃着的昏暗烛火竟是变得十分明亮起来,将整条深不可测的走廊映照得灯火通明。 莫雨桐招呼上古辛夷,道:“走罢,我们快些追上连耀。” ☆、119·无幻象,不化解。 往日里,他们每次进入一个秘境面对着的都是阴暗、森冷,处处都散发着阴谋味道的环境,然而此刻,当周遭尽是一片光明,道路坦荡荡地呈现在眼前,反而会更让人觉着紧张与压抑。 谁也不知道这灯火通明的甬道深处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夏溪风也一直跟在他的后面,他不断地琢磨着秦子洛同他说的那些话,与他看的那些书籍记载,然后不断地与莫雨桐所说作比较。 该信谁不该信谁,他心里其实有数,但是却不敢相信自己——他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冰皇其人太过虚无缥缈,就像是存活在远古时代的一个传说,只留下了为数不多的文字记载,即便走在所谓的冰皇遗迹当中,他们仍是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行了不知多久,莫雨桐感觉双腿都有些酸疼,一路过去,甬道没有一处分叉口,只蜿蜒曲折地向着某个目的地行去。 然而,若是连耀在他们之前走过这条甬道的话,那应该会给他们留下辨识的记号才是。这一路观察过去,并没有发现连耀所留记号。 莫雨桐心中有疑,蹙着眉头越发警惕。 在拐过一道拐角之后,莫雨桐等人眼前一亮。 大殿顶并无遮蔽物,一眼望去可看见湛蓝如洗的天空,巨大的石像正伫立于在眼前,足有百余丈高,与神殿之外的森森林木相互映衬着,仿佛融为了一体。 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宛若天工,呈站立之姿,衣服仿佛被风吹起,有飘摇欲仙之感,正手托一柄长笛,眺望远方,目光沉着地看着这芸芸众生。 莫雨桐瞧了一会儿后,瞳孔一闪,只感觉这石像模样十分熟悉,再仔细一想,恍然大悟,暗道:“这石像所着衣装与蜀风套好像。”再看去,那人手中托着的笛子也有些许眼熟,只是毒哥并不算是标准的外观党,一时也有些想不起来。 古辛夷许是被石像的威仪折服了,喃喃道:“这莫非就是冰皇?” 跟在他们身后的风蜈坏胸颔首道:“这便是冰皇大大。” 莫雨桐看他一眼,道:“你应该知道怎么净化冰皇的清气吧?” 风蜈怔了下,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随即捂住嘴,眼中满是说漏嘴的懊悔。 莫雨桐忍俊不禁,摇了摇头。 他心中早有猜忌,冰皇会和五毒有什么关系,当初风蜈在表里山河内营造出来的幻境便如同现在所见的冰皇遗迹一样,只不过此处比那处还要真实而震撼多罢了。再者,照风蜈方才施计收伏天蛛一事来看,这风蜈定然知道不少。 他也只不过想诈一诈而已,却没想到,竟是诈了出来。 他看向风蜈,正要威逼利诱来一发,却见风蜈捂着嘴巴后退两步,连连摇头,索性身形一闪,直接脱离了召唤,回去了虚空。 莫雨桐叹了口气,想了想,对圣蝎道:“你且先回去,他能说出多少,还看你的了。” 圣蝎眼睛一亮,随即又垂下眼角,缓慢地道:“是,主人。” 莫雨桐又对古辛夷道:“我们先靠近遗址那里看看,找找连耀,他也应当知道净化清气的方法。” 古辛夷颔首,一抛飞剑,拉起莫雨桐,两人乘着飞剑向着冰皇遗址的巨大石像飞去。 砰的一声,飞剑似是撞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竟是被弹射了回去,古辛夷急忙稳住身形,让飞剑带着两人在空中一翻,随即漂浮在半空之中。 缓慢地靠近,直到飞剑再也无法前行为止,他探手摸了摸眼前的东西,触手处是一面玻璃一样坚硬而光滑的东西,可任凭肉眼如何辨认,也无法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莫雨桐:“将剑打横。” 古辛夷照莫雨桐所说横过飞剑,莫雨桐便也探手摸上那层古怪的禁制,稍一流转清气,便见橙色的光芒自指尖游走而出,像是一层淡淡的烟雾一样笼罩在禁制的表面,倏地渐渐向两侧散去,铺成了一张极薄的纸张。 这份被激活的冰皇清气在此处能发挥的功效尤甚,莫雨桐原本只是想试探而已,没想到竟是直接将这禁制破解开来。 等清气将禁制全都覆盖住之后,莫雨桐忽觉指尖一疼,像是有细小的针芒扎了进去一样,还未来得及收手,手指与无形的幕墙所连接的地方开始碎裂,一点一点的裂纹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喀拉一声,一道大的裂纹出现在幕墙之上,随即,喀拉声不断响起,转眼间,整个幕墙便尽数碎裂开来! 在闪烁着彩色光芒的碎片雨中,莫雨桐和古辛夷看到了幕墙以内的场景,惊愕地难吐一言。 地面上种满了许多种奇怪的植物,他们都是蓝紫色的,叶片茎身闪烁着迷离的紫色光芒,散发出的斑斑亮点,在空中炸出一个个细碎的幽紫火花。 从植物群中蔓延而出的是一块块石板铺成的小路,小路两侧间隔数步便挺立着一座雕像。 从外向内,分别是圣蝎、玉蟾、灵蛇、风蜈和天蛛,其形容逼真,面目威严,尽是神圣而不可侵犯之风。 高大的柱子将五毒的雕像隔了开来,柱子顶端燃烧着熊熊烈火。 只是隔了一个禁制,内外所见竟是浑然不同。 在外看去,处神像之外别无二物,而此番看来,竟是一应俱全。 在五毒石像之后,火柱燃烧,一直通向冰皇石像的底部,又有一座不知多少级台阶拼凑而成的石板楼梯,通向石像底部的一个平台之上。 而那处平台,四周围交叠排布着五毒的石像,中间用火柱圈起来一处,其上安置着一张长桌,下设蒲团,仿佛是做祭礼之用。 见此,莫雨桐瞳孔一缩,沉声道:“秦子洛。” 古辛夷也看到了正在石阶上一步步向上走的人,秦子洛穿着一身白袍,长发微扬,如同膜拜神迹一般一步步地向上走着。 莫雨桐忙四下看去,仍是未能发现连耀的踪迹,他心中一沉,不停呼唤着连耀的名字,盼着他与连耀指尖相连的地方能够帮助他传达心意。 然而,并未有效。 当下,顾不得担心,再不犹豫地与古辛夷乘上飞剑,向着秦子洛所在方向飞了过去,行至一半,已见秦子洛快要登上祭礼的平台,忙召出风蜈,风蜈化作原形,带起疾风,飞剑的速度猛地激增,射向秦子洛所在位置。 莫雨桐召出灵蛇,与古辛夷的剑诀同时使出,毫不犹豫地袭向秦子洛。 秦子洛连看也不看,只甩了甩衣袖便见一阵厉风迎面扑来,将两蛇与剑诀吹得东倒西歪,一击的力道已然去了大半。 眼见着秦子洛即将登上那祭台,莫雨桐横起太上忘情,召出天蛛。 激越的清气澎湃涌出,太上忘情上的两条灵蛇扭动着身子,莫雨桐就着这汹涌的清气对着天蛛吹了蛊虫狂暴。 天蛛周身泛起紫光,随即一抖细长灵活的双腿,口器开合,猛地噗出一条细长的鲜红色蛛丝。 秦子洛前进的身形一滞,似是有股无形的吸力在牵扯着他向后退,他横起扇子,扇子上的铃铛响奏起来,天蛛被这铃铛的声音所牵引,吐出的蛛丝上下抖动着,秦子洛趁机稍一运了清气便将那蛛丝就此劈断。 天蛛没想到竟有人能如此轻易地斩断他的蛛丝,当下一个踉跄,八脚抖动,差点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掀翻在地,好在及时稳住了身子,有些晕乎的晃了晃脑袋。 而在天蛛捆住秦子洛,想将其拉回身边的时候,莫雨桐也在秦子洛身上吹了迷心和百足,想将其锁在原地,可也被秦子洛一一化解了。 眼见着秦子洛走上了祭台,不知做了些什么,莫雨桐心急如焚,当即直接换回风蜈,让风蜈载着他奔向秦子洛,一路不断地使用着技能袭向秦子洛。 秦子洛忽然横笛而吹,一段诡异的乐声响起,竟是夏溪风凭空落在了莫雨桐的身前,手持长剑向着莫雨桐奔袭而来。 始料未及,莫雨桐没想到秦子洛居然会有此一招,当即匆忙停下脚步,眼见着即将撞上夏溪风凭空扫出的浑然剑意,只听岑的一声清啸,横扫而来的一阵白芒与那清冷剑意融为一体,两厢碰撞间爆出绚烂的光芒。 莫雨桐腰间一紧,熟悉的气息在鼻尖萦绕,莫雨桐一个哽咽,紧紧地抓住了那人的衣服。 “连耀。” “可有事?” 莫雨桐攥住连耀的衣襟,咬牙道:“这一路为何不留个印记?” 连耀怔了下,“我留过印记。” 莫雨桐也十分疑惑,连耀思忖了片刻,道:“我猜是秦子洛将我留的那些印记都隐藏了起来,就像他妄图通过禁制将这祭台隐藏起来一样。” 莫雨桐明白过来,问道:“那祭台究竟有什么作用。” 连耀道:“依照祖师爷的书籍记载,那里应该是离冰皇最近的地方。所谓的冰皇遗址倒并不是冰皇曾经居住的地方,而是冰皇进入太古铜门之后,他曾经最亲近的人族和妖兽族一起为他祭祀,祷告的地方,冰皇三目的清气根源便在这里。换句话说,如果说冰皇三目是发挥作用的某个媒介,而这里便是向媒介传输清气的中心。后来,传说人们对冰皇的记忆越来越淡,冰皇就将这处遗址封存在了一处异空间内,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他补充道,“无论是我们需要净化冰皇清气,还是秦子洛要破开冰皇遗址,从这里登临仙界的话,都需要去到那个祭台,找到清气的来源,只是不同的是,我们要将那个来源彻底封印起来,而秦子洛则是要顺着来源的气息一路找到天界。” 莫雨桐闻言,更是觉着事情紧张,忙站起身还要去向秦子洛所在方向拦住他触碰根源,却没料到连耀竟抓住了他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 莫雨桐不解地看着连耀,连耀勾唇一笑,扣在右眼上的银质面具散发着淡淡的冷光:“并非他一人会使用术法。” 莫雨桐一怔,当即看向秦子洛。 只见秦子洛站在祭台上的身影凝滞在那里,不知在看些什么,忽然一挥手,猛地一道白光射出,将祭台的长桌击打得粉碎。 空间猛地一变,秦子洛周围哪里还是祭台的形状,只不过是一处平地罢了,而他一层层状似虔诚走上来的台阶也消失不见。 莫雨桐惊讶地道:“怎么回事?”话音未落,有火光打在脸上,映得他半边脸发热,话音堵在喉咙,毒哥在连耀的牵引下转了个身,随即怔忡地瞪大了眼睛。 简直不敢相信! 他与连耀现在所在的位置才正是祭台的位置! 方才秦子洛所见之象,竟是连耀的幻术,连耀将整处空间的前后左右都颠倒了过来,瞒过了秦子洛的眼睛! ☆、120·无谈论不知底 明知被骗,站在下面与他们遥遥对望的秦子洛竟也不恼火,自顾自地扇动着折扇,在空中写了几个大字,道:“二位,你我所追求的事情并无冲突,缘何要如此为难对方,” “所追求之事并无冲突,”尚还年轻的古辛夷冷哼一声,道,“秦子洛,你是邪修,自然与我们大不相同。” 秦子洛又继续写字:“哦,既然这样,那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修炼仙术道法?你们一心追求境界精进为的又是什么?” 古辛夷张了张嘴,本想反驳什么,到最后却也迷惑地闭上了嘴巴,他抿着唇看向连耀。 从小到大,他都比常人耗费更多的时间在纯阳术法的研习上,就只是想要得到连耀师叔的肯定,对得上他的期许,期盼着能有一天站在和连耀师叔一样的高度,和他看一样的风景。 可是这样的理由,是万万拿不出手的。 且不说这理由在这种时候说出来会丢尽三清教的颜面,光想到连耀师叔身边已经有人了,他就无法再将这话说出来。 将视线从连耀身上移到莫雨桐身上,古辛夷想起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心中有一种异样的微妙感觉,痒痒的又带着几分涩涩的疼痛感。 他觉着,好像有一丁点明白,为什么连耀师叔会选择这个人了。 仙朋道侣,大概要的便是这样的吧。 对莫雨桐来说,他可是“被修仙”的。不过秦子洛问的这个问题换种思路也可以回答,他们玩游戏费尽心思弄装备,堆属性都是为了什么?很多人都在把自己玩的号练到很好很好的时候不玩了。等到以后一身满精炼手拿特效武器的时候再一回想游戏生涯,反而是小白时期玩得最快乐。 莫雨桐想了想,自己玩下去是为了什么。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匹猛虎,无论男女。他们都想要变得强大,让自己能够拥有实力,发挥力量,受人敬仰,所以才会去选择各种途径让自己变强大,能够放心地让队友依赖自己。 看,我可以拉稳仇恨,你放心大胆地输出。 看,我奶得上你,尽管面对BoSS。 看,我能在你撑不下去之前撸掉这个BoSS。 有我在,你不会躺下。 玩剑三,他喜欢的就是副本里的这种默契和依赖,也喜欢野外扫荡擂起战鼓时的豪气干云。 所以,才会不断地追求装备追求力量。然而,等到后来,你的身边没有人再需要你的时候,你无法获得依赖感的时候,一切的力量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他当初来到这个世界研习术法,本是为了适应环境,后来为连耀的力量所折服,开始有所憧憬,再后来却是在为了如微阁的复兴和师傅的期待而努力,而现在,却是为了要面对秦子洛,拯救故土。 他在这里的依靠——如微阁和绿踪城,连耀成长的地方——三清教,夏溪风的家乡——极北之境,天下苍生的生存之所——青冥大陆。 所有人的故土。 然而,莫雨桐心里明白,这个世界的修真与游戏不一样的。 秦子洛没有等他们回答便自顾自地在空中继续写着字:“力量,地位,金钱,权力……这些都是选择入世的散修们所追求的。而投身于名门大派,像是你,连耀真人,清心寡欲,潜心修习,不问世事,为的难道不是修真成仙,踏破虚空,登临太古铜门之后吗?” 连耀被其点名回答,面色隐有不快,但也只蹙着眉头,淡淡地说:“是,我早些修真,的确有此想法,修者究其一生为的便是追逐大道,但究竟何为大道却在每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想法。无法否认,终极目标的确是修成仙道,有欲有望才是人,甚至对妖兽来说更是如此。” 秦子洛十分满意连耀的坦诚,打了扇子笑得眉眼弯起,续道:“连耀,既然如此,那你我之道便并无不同了。”他笑意更深,道,“所以,我们大可以一同顺着冰皇遗址的清气来找寻登临天界的方法。” 连耀沉默着,久久未能给秦子洛一个回答,就在秦子洛自以为说动了连耀的时候,便听连耀开口道:“登临仙界之后呢?” 秦子洛的笑容僵在嘴边。 连耀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森冷的面具泛着冷光,“独自一人享受那千千万万年间的寂寞?秦子洛,师傅说你不知修为几何,亦不知你在这世上活了多少年岁,既然你问了我们这个问题,我们可否也问你一句,你修仙所为何事?” 秦子洛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黯淡了下来。 连耀继续道:“你乃散修,若是依你所言,你为的是什么?金钱,权力,亦或地位?以你的修为,此些尽是唾手可得。而你事到如今,仍是孑然一身。秦子洛,你为的是什么?” 秦子洛:“……” 莫雨桐:“……”连耀,我给你点三十二个赞啊! 秦子洛不知在想什么,对连耀的问题闭口不答,沉默片刻之后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连耀沉了眸子看向狂笑不止的秦子洛。 他的笑是无声的,可却能叫人从他的姿态当中看出了他的癫狂。 秦子洛笑完,将扇子一合,看向连耀,目光咄咄逼人,指尖蓝芒一闪,频频在空中写字:“连耀,你说得对,成神之后面对得还是千千万万年的孤寂。可是,这个世界还有比成神更有难度的事情吗?那么无聊无趣无意义的岁月里,还有什么可以为这灰色的日子增添一点乐趣?!” 莫雨桐怔了下,蹙紧眉头,面有不悦地看着秦子洛:“所以,你要拉上天下苍生来陪你一同参与这个游戏?陪你找寻乐趣?” 秦子洛刷得一声打开了折扇,微微淡笑着,仿佛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一样。 古辛夷炸毛了,咬了牙,骂道:“人渣!” 刷得一道劲风扫过,古辛夷顿时瞪大了眼睛,生冷的罡风划过脸颊,一阵刺痛之后,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夏溪风拦在古辛夷面前,横剑相拦,剑身上染了一丝鲜血。 古辛夷脾气上来,瞪着夏溪风,冷笑:“你不是说不会帮忙吗?” 夏溪风抿唇不语,握着剑的指节发白。 古辛夷看出了一些端倪,知道他大抵仍是作为妖兽被秦子洛所控制便讽刺地笑道:“果然是夏氏一族,妖兽的奴性!” 这边已然杀气蒸腾,而另一边,秦子洛与莫雨桐他们还在压抑的对峙当中。 秦子洛在空中写字,一个个烫金的大字显现在空中:“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青冥大陆上有句古话——‘大道万千,尽在书楼’。书楼的主人掌握天下藏书,被称为无上智者。而若不算上我将书楼拱手让与你们的话,这一任书楼的主人是我。上任智者看似道貌岸然,实则是个禽兽,我生来早慧,他将我豢养作为娈童,一边准备拿我双修,用珍惜奇药浸泡我的身体,一边逼我诵读记忆那些藏书,待我稍有成就之时,我便出手杀了上一任的智者,并取而代之。当年,我只用短短三年便看尽了书楼藏书,我平生所学尽是来自书楼。在那之后,天下之事,无不掌握。” 莫雨桐与连耀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段秘闻,见秦子洛还在继续便沉默着继续听下去。 秦子洛叹了口气,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继续摇首道:“可是,当我成了新一任智者之后,我便稍微有些明白那前一任智者心里的苦了。无所不知太痛苦了,这世间的事情变得不再有所期待,不再有所乐趣,你无法找到一件事情能让你专注地投入,就连修炼也无法静下心来,因为你太明白了,枯燥与乏味充斥着你的生活!”他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颤抖着手续道,“所以,所以,我才需要一些刺激的事情啊……本来我早就对冰皇遗址有了兴趣,可那时我意外地找到了书楼里没有的残书,书上所写是妖兽与人的融合一事,我便在想,啊,多么有趣,前人从来没有尝试过,我会是第一个人,想想就会觉着兴奋。” 他环抱着双手,做出虔诚的姿态,“你们可以想象那种激动吗?终于找到了乐趣的兴奋,兴奋到浑身都在颤抖。” 莫雨桐眯了眼睛,他感觉秦子洛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连耀警惕地向前一步,防备着秦子洛突然发作。 秦子洛继续说道:“因此,我耗费了几十年的岁月来研究此术,到最后却发现最完美的竟是当初我以为的那个失败品,你们应该认识他,他便是那个整个端木府都不放在眼里的端木雷。所以,我将其余的残次品都销毁了,只剩下他一个。可是……”他抬起右手,中指弹跳了一下,“他好像也活不久了呢,要将自己献祭出去,救回端木轩,他哪里知道,自己的生命比端木轩要珍贵很多呢,端木轩在他面前,只不过就是一个残次品而已啊……” 他絮絮叨叨地念叨了一会儿后,又道:“随后,我因在研究妖兽融合一事中与夏氏一族的后裔夏溪风相遇了,这才发现原来冰皇遗址的背后隐藏了那么多的秘密。于是,我又有了新的乐趣,一路查找,一路探寻,设下陷阱,终于站到了这里,只要再走下去,我就能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有没有仙了!他也想知道啊,所以他拼了命的要修真成仙啊……我一直不相信他会就这么简单地被我杀死了,他那么强大,我要去仙界看一看,他是不是就在那里,还想当初一样阴沉着眸子讽刺地着看着我!” 话音蓦地戛然而止,一阵白芒横扫而来,正是秦子洛暴起发难。连耀抬剑去拦,挡住了秦子洛猛甩过来的罡风,随即一扭身,横剑一扫,苍云剑清声鸣叫,顿时扫出煌煌剑意,刺目的蓝芒如海浪一般向着秦子洛扫射而去。 就在这瞬间,莫雨桐与连耀极有默契地同时出手,太上忘情呜呜作响,趁着秦子洛被连耀所干扰的间隙袭了过去,千劫万毒手接连发作,打得秦子洛节节后退。 然而,就在莫雨桐出手的瞬间,整个祭台之上爆出刺目的强光,橙色光芒闪烁不熄,将整处空间照耀得亮如白昼。 足下的空间蓦然扭曲起来,周遭景象变幻莫测,一瞬间涌出的无数蝴蝶将整个圣殿点缀得迷离惝恍,叫人难以分清今夕何夕。 ☆、121·无牵引,不碧蝶。 泉涌而出的紫色蝴蝶让整个空间都泛着一种迷离的炫目光晕,几乎将莫雨桐整个人都围拢在中间,毒哥根本就无法看清外面的样子。 横生的突变让几人都反应不及,也使得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了一刻的缓解,然而也只在这片刻之间,众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蝴蝶心存疑虑,气氛又再次紧张起来。 秦子洛后跃几步,足下踏在空气上俯瞰着莫雨桐等人,他的目光一寸不离莫雨桐,不知在思考什么,只沉着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莫非,这才是真正的钥匙?” 想毕,摇动手中的折扇,甩出一道森冷的罡风向着外围的蝴蝶甩去,蝴蝶碰触在清气之时登时化成碎片一寸寸崩裂开来,散成幽紫色的粉末消散在空中。 然而随着蝴蝶的一只只死亡,那缕清气也随之消融,待到最后已毫无杀伤力。 秦子洛挑了眉头,越发兴味盎然地看着莫雨桐,眼中波光流转,忽的勾唇一笑。 连耀猛地握紧了苍云剑,拦在莫雨桐身前,直直地看向秦子洛。 秦子洛一手背于身后,一手展开扇子,微笑道:“你将他交予我,我便饶了你们的性命。” 连耀迷了眼睛,冷冷地道:“休想。” 秦子洛道:“我只与你说一遍,若是你不愿将他交给我,等待他的只能是死。” 连耀默然不语,目光深沉地看着秦子洛,眼中的担忧很快被掩饰起来,他压抑着心中紧张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道:“他不会死。” “不会死?”秦子洛笑了起来,眉眼弯起,黑漆漆的眸子像是盛了盈盈的水,“若是我猜的没错,此刻,这些蝴蝶正在吸食他的本源清气,而他的本源清气,才是真正的打开冰皇遗址最后一道门的钥匙。换句话说,等到他耗尽了最后一抹本源清气,我们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屋内一片沉默,寂静得落针可闻,连耀紧绷着脸,双唇抿得死紧。 在这一片肃杀的寂静当中,连耀沉声道:“谎言。” 秦子洛笑容一僵,随即将折扇挡住下半边脸,道:“哦?” 连耀道:“并不只有你一人了解冰皇遗址之事。” 秦子洛的眼神闪烁了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这才将折扇拿下,打合握在手中,敲了敲掌心,在空中写道:“我倒是忘了,著成《踏清冥》的修者正是你们三清教的开山祖师爷,书楼里的少许存本哪里比得上你们三清教齐全,更别说,还有碑林了。”他大大方方地笑道,“是,我是欺骗了你。” 连耀无动于衷,仿佛对他的忏悔毫无反应,只淡淡地道:“你也欺骗了那个夏氏一族的后裔。” 夏溪风猛地抬头看向秦子洛。 秦子洛沉默了片刻,将扇子在唇上点了点,忽然颔首,道:“是,算是我欺骗了他。” 夏溪风:“……” 秦子洛道:“当我将冰皇清气彻底从异世界解封,循着它的气息找到冰皇的时候,正是整个清冥大陆大难当头之时,每一个地方都逃不了异变导致的死亡。然而,换个角度上,我却也没有骗他。”秦子洛顿了顿,看向夏溪风,笑道,“当冰皇清气溢出之时,极北之境的冰墙天堑自然会消融,而你夏氏一族也自然会重获自由,你说,可是这样?” “骗子!”夏溪风爆喝一声,目眦欲裂地挥舞出手中的长剑,然而,在手腕抬高的瞬间身子便猛地僵住,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双臂似是不听使唤,夏溪风反手一转,握住了飞剑的剑柄,将剑身对准自己的腹部,猛地插了下去! 锵的一声,剑尖被什么弹飞开来,连耀指尖射出的一缕清气正巧将那剑的位置打偏了少许。 然而剑身仍是擦着夏溪风的腹部而出,染上了鲜红的血液。 夏溪风身子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单膝跪在地上,撑着长剑,大口喘息着,可却狠狠咬着牙,目光凶狠地看向秦子洛,眼中带着滔天的怒火,两颊隐隐现出兽态,恨不得将其拆吃入腹。 而秦子洛却对夏溪风的恨意毫不在意,只淡然微笑着与连耀对视。 这里的所有人,唯有这个连耀还值得与他一较高下,然而,修为上的差距,自是注定,连耀胜不了他。 忽然,秦子洛向前走了一步。 连耀下意识地握紧了苍云剑,苍云剑剑身蓝芒流转,因兴奋而嗡鸣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秦子洛迈出这一步的功夫,连耀率先出手,在秦子洛抖动折扇之前,划到一道森然剑意,秦子洛竟是没想到他念诵咒诀的速度如此之快,当下欲横扇去挡,却没料到那簇剑芒竟是蓦然转了方向,在他执扇的手臂上横削了过去! 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出现在手臂上,血水尚未流淌出来便被森冷的剑气冻住了,两侧外翻的皮肉也被冷冻成冰。 这只手几乎没了知觉。 秦子洛将手按在小臂上,汩汩清气从掌心酝酿而出,想要将此处伤口修复,却没料到两种清气碰撞到一起,使得明明一片阴冷的伤口发出炙热的灼烧之感。 秦子洛这才发觉,他到底小觑了连耀的实力。 苍云剑连耀,纯阳师年轻一脉的天下第一人,并非虚名。 秦子洛眼中的兴奋更盛。 就在这时,秦子洛一抛折扇,扇子在空中一转,落在左手之上,秦子洛灵活地甩动了手中的折扇,清脆的铃音响起,随即一声清吟划破寂静,一只雪白的羽鹤挥舞着翅膀落于众人眼前。 羽鹤扬高了头,露出纤长美丽的脖颈,发出一阵阵好听的清鸣声。 连耀后退一步,将苍云剑在空中一转,掐诀念咒。 那把折扇果真是秦子洛的武器,这点他没有猜错,他也猜出来是镶嵌在扇骨之间的铃铛才是主要的御使法器,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扇子有正反,秦子洛在平日使用中也可以得注意了正反,然而即便换了持扇的手,换了铃铛响动的方向,却也没有任何影响。 当下,他更加将心神凝聚起来,在羽鹤扑扇着翅膀向他飞来的同时,劈斩而出一道勃然剑意。 冰蓝色的剑气席卷而出,化作一道长龙嘶吼着向着白鹤的脖子咬去,白鹤似是被这剑意骇到了,身子稍有片刻的凝滞,随即越发凶猛地扑了过来,两者顿时撕咬在一起,白光蓝芒闪烁不息,竟是片刻也不停歇。 两者斗得越发激烈,身形不停在空中闪烁着。 然而,连耀的修为终是比秦子洛要低上许多,几番下来,谁胜谁负已是渐渐分明了。 秦子洛勾起唇角,目光焦灼在其上面,再看向连耀的位置时猛地一怔,竟是发现对方已经不在原地。 他瞳孔一缩,脑内映出千般种想法,四下看去,仍是未有对方的踪迹。 说时迟那时快,原与白鹤绞缠在一起的剑气之龙顿时消失不见。 秦子洛身子猛地一僵,仰头一看,一道冰蓝色的旋涡状乌云出现在头顶,细小的闪电绞碎在乌云当中,弥天盖日。 轰隆一声脆响,千万支飞剑如同雨点般密密麻麻地抖落了下来,秦子洛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左手摇动折扇。 白鹤扑扇着翅膀挡在秦子洛头顶,以身躯挡下了直坠而下的千百道森然剑意。 哀鸣声响彻整个大殿,回响着,叫人听了浑身发寒,内心震颤。 秦子洛脸色不悦地看向连耀。 连耀踩着符箓与秦子洛平视着,银质面具泛着冷光,他淡淡说道:“秦子洛,我虽是修为不及你,但却比你有过更多的比试经验。你太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了,从未去关注过别人,你只在乎自己下一招应该出什么,却从不考虑别人会出什么。” 秦子洛脸色一白,随即冷笑一声,写字道:“那么,我要你随着我的意识走便是了。”说罢,又猛地抖动了手中的折扇。 夏溪风身子一僵,四肢又是不听使唤。 他站起身来,提起长剑,向着莫雨桐所在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去。 连耀眼神一变,随即愠怒地看向秦子洛。 秦子洛勾唇一笑,又打了折扇,一只黑豹凭空出现,昂着头颅蹭在秦子洛身边,秦子洛抚摸着豹子的头,意味深长地看向连耀。 一瘸一拐地走近,夏溪风抬手,纵劈而下。 连耀已与黑豹战在一起,分.神无术。 镪的一声脆响,两剑撞击在一起,正是古辛夷拦住了夏溪风。 古辛夷的身子还未完全复原,这一下震得他浑身好不容易稍有愈合的骨头又有开裂的迹象,当下咧了咧嘴,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推开夏溪风,咬着牙挺直了脊梁,“你要动他,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话音未落,古辛夷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看向夏溪风,默默地闭上了嘴。 夏溪风仍旧面无表情,可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却酝酿着沉痛的哀伤。 昂着头,夏溪风的喉结滚动了下。 古辛夷抿了唇,别过脸去,别扭地低声道:“既然不愿意,那就有些意志力啊,别这么容易就被那个娘娘腔给驱使了啊……” 然而,这一切,莫雨桐并未有所知觉。 在那处被蝴蝶包围的空间当中,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蝴蝶扇动翅膀的扑簌声。 忽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莫雨桐四下望去,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怎么回事? 仔细一想,恍然大悟。 毒哥从包裹中拿出二蛋,果然见二蛋表面裂开了一道裂纹。 幽紫的光芒不停地从裂纹中散发出来,在炫目迷离的紫光当中,一对美丽惊艳的翅膀逐渐从卵壳中伸展了出来,五彩斑斓的纹案雕琢在翅膀之上,优美的线条一寸寸地伸展着。 粼粼紫光散布于空中,莫雨桐几乎忘了呼吸,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迷离的,炫目的,令人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景象。 直到美丽的紫色蝴蝶彻底地张开了翅膀。 所有的小蝴蝶都在空中飞舞着,洒落了一地的光华。 莫雨桐怔怔地抬手抚摸上碧蝶的翅膀。 就在两者相触的瞬间…… 碧蝶引,亮了。 蛊虫献祭,亮了。 ☆、122·无惊变,不融合。 无论是PVP还是PVE,毒哥作为一个主修毒经的五毒,说实话对碧蝶引这一技能本没有特别的感觉,然而因其是自己心心念念护了一路的二蛋所化难免感到欣喜。 再一见具象化的碧蝶竟是比游戏里那一滩缠缠绵绵到天涯的蝴蝶要惊艳上许多,更是觉着欢喜。 相比起碧蝶引技能的获得,更让毒哥兴奋的则是蛊虫献祭。 蛊虫献祭可以说是最常用的技能,将五毒和碧蝶献祭之后可以获得增益的状态,一般起手都会选择献祭掉一只蛊虫来获得较高的收益。 但是…… 想到这里,莫雨桐握紧了太上忘情,游戏里的五毒献祭掉之后还可再行召唤,而现实里的五毒,若是他献祭掉之后可否是真的会消耗掉他们的生命…… 就在这时,紫光洒落了下来,莫雨桐抬眼看去张开翅膀将他围拢在中间的碧蝶,碧蝶身边萦绕着无数只细小的蝴蝶,扇动着,美轮美奂。 “主人,你可在担心蛊虫献祭一事?” 莫雨桐直言不讳:“是。” 碧蝶盘旋飞走,在空中张开了翅膀,道:“不会有事的,在献祭之后,我会让他们重获新生。” 莫雨桐一怔,“那若是献祭了你呢?” 碧蝶低低一笑,周遭数千只蝴蝶一齐向上涌起,仿佛泉水喷发一样壮观而令人震撼,“它们啊,可都是碧蝶呢。” 话音刚落,周遭的碧蝶忽然化成紫色微尘纷纷散去,莫雨桐便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连耀正与秦子洛战在一处,电光激舞,清气四射,大殿上整块的石头被削落下来,激起了一地烟尘。 莫雨桐见状,忙上前去,起手召请灵蛇,踩踏于灵蛇头顶,向着两人的方向扑出,在观望了片刻之后,莫雨桐猛然献祭掉灵蛇,对准了目标甩出千劫万毒手。 次次高强度的伤害,迫的秦子洛连连后退,惊疑不定地看向莫雨桐,这一望却是将眸子沉了下来,眼中最后一点笑意彻底地消失不见。 他早该杀了这人夺了他的本源清气的! 短短片刻,竟是已经突破了金丹期的瓶颈,踏入了元婴期,一旦修者修成元婴的话,再要强行剥离本源清气那要困难许多。 当下,趁着对方元婴尚未稳固之时,秦子洛抖动折扇,召出一只白虎,落地之后扑向了莫雨桐所在方向。 莫雨桐随即将天蛛召出,吹奏太上忘情,远远地将白虎用蛛丝粘在原地,白虎仰天长啸,犹如雷震,莫雨桐却听若未闻,依然凝神吹奏着手中的笛子。 一声声节奏怪异的曲调奏出,莫雨桐竟是同时将五毒召请了出来。 圣蝎、风蜈、天蛛、玉蟾和灵蛇纷纷围绕在莫雨桐身上,将横笛而吹的毒哥围绕在中间。 莫雨桐一转太上忘情,随即托在肘间,淡淡道:“去吧。” 五毒齐发,声势之浩大犹如万钧雷霆,又如钱塘江大潮奔涌不息,那白虎毫无反抗之力便被五毒携手拿下,而原本秦子洛召来对付连耀的黑豹竟被这声势骇得连连后退,若不是感受到主人愠怒的气息定是要躲在秦子洛背后瑟瑟发抖。 照理说,单凭莫雨桐的修为,即便五毒齐发,也未必能造成这样好的效果,但是,一来,他身上有多样法器,身着陨铁碎石铸造而成的纵横天下,手持由橙玉冰晶锻造而成的大橙武,都是由冰皇清气凝结而成的,可谓所向披靡;二来,他经脉由天蛛一事强行打通,内里已与冰皇凝晶的清气相融合,在这处充斥着冰皇清气的地方自是能够百般发挥实力,而秦子洛的清气则是被压制的。 如此一来,修为上的差距却因天时地利人和而弥补了。 再加上连耀,古辛夷和夏溪风,若是想赢,也并无不可能。 然而,夏溪风终究是个变数。 莫雨桐看向夏溪风,当年的小少年已然成长起来,可仍是没有消去眉宇间的哀愁。 此刻,因受辱受欺受骗而愤怒的浑身颤抖。 他思前想去,倒是没有办法能够帮助夏溪风摆脱秦子洛的控制。 等等…… 莫雨桐恍然想起了什么,一个纵跃瞬间来到夏溪风面前。 古辛夷一个哆嗦,立马抖起长剑,紧张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莫雨桐看了看夏溪风,见他正竭力控制自己,双眼赤红,便有些心疼地问道:“可还好?” 夏溪风抿紧了苍白的嘴唇,以一个几乎不可见的轻微弧度点了点头,“尚可。” 莫雨桐:“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暂且不受秦子洛的控制,只是这样的情况下,你也许会暂时失去你的清气,无法使用你的术法,你可愿意?” 夏溪风身子一颤,差点儿没有控制住自己,抬起头,迷茫地看向莫雨桐。 莫雨桐从包裹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道:“这是凝魄针,你应当知道它的功效。” 夏溪风垂下头,沉默,忽然响起了低低的抽噎声,“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莫雨桐怔了下,拿着凝魄针有些不知所措。 而夏溪风似是彻底沉入了悲痛当中,一边咬着牙,一边低低地啜泣:“我想亲手拯救我的族人啊……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猛地抬起头来,双眼赤红可怖。 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再颤抖。 夏溪风站起身来,面对着莫雨桐,眼眶中流出两行血泪,手持长剑,一瞬不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会是我的希望。” 飘渺而恍惚的声音从夏溪风的口中说出,莫雨桐隐有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再欲说什么,却只张了张嘴,猛地收缩了瞳孔。 古辛夷厉声吼道:“不要!” 夏溪风手中的剑向着莫雨桐刺了过去。 …… 一片宁静。 所有的声音都从耳畔褪去,世界仿佛都变成了一张单薄的空白纸张。 忽然,三道异样的橙色光芒爆发出来,冲天光柱将整个大殿都映照在一片刺目的橙芒当中。 连耀与秦子洛纷纷停下手,看向三人所在的方向。 以莫雨桐、夏溪风和古辛夷三人为中心射出的光柱将他们包裹了起来,渐渐的,属于夏溪风和古辛夷的光柱移向了莫雨桐所在的方向。 古辛夷感觉自己正被一道奇异的光芒笼罩着,周遭的清气也变得不太一样,说熟悉却也陌生,但却陌生得让他十分舒服。 他明显能感到身体内清气流泻而出的感觉,即便如此,他心中不慌不乱,十分安定。 那是种温柔的让人无法拒绝的感受。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清气的流逝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却清楚地看见。 他身上的清气都逐渐汇聚到了莫雨桐的身上。 夏溪风也有这样的感觉。 在莫雨桐提出要用凝魄针封住他本源清气的时候,他的情绪到了几个几近崩溃的地步,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不仅无法拯救族人,还要给莫雨桐他们添麻烦。 然而,就在这时,秦子洛的命令下达了。 秦子洛要他杀掉莫雨桐。 没有任何缘由,以秦子洛的本源清气发出号令,对此,他根本就无法拒绝。 就在他动手的瞬间,周遭却猛然变化了。 已经与他融合,却被他压在丹田深处的冰皇凝晶的清气被激发了出来,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体内流走,转而进入了莫雨桐的体内。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秦子洛渴望地看着莫雨桐,开合着形状优美的薄唇,喃喃道:“终于要打开了吗……”身子稍稍前倾,在三道光柱汇聚到一起的时候猛地拔足而起,跃向莫雨桐所在的方向。 脚步猛地顿住,秦子洛阴沉着脸看着横剑相拦的连耀,无声地说:“不识抬举。” 在举起折扇的瞬间,三道光柱融汇在一起,当是时,凌厉狂猛的气浪几乎将众人都掀翻过去,连耀与秦子洛被这骇然气浪震得脚下不稳。 连耀踩踏于空中的符箓也被瓦解开来,当下在空中灵巧一翻,随手甩出一道剑诀,然而此招却隔着秦子洛许多距离,偏差之大大到到连耀不敢相信。 即便身形不稳,只是随手一划,但如何也不会相差如此之大。再要仔细想去,却住了呼吸,忽觉空间扭曲起来,而眼前所见方位开始旋转,世界一片朦胧…… 再次睁开眼睛,莫雨桐怔怔地看这样眼前这白茫茫的一片世界。 空洞无人,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点颜色,只有一望无际的白,纯粹到让人胆颤的白。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莫雨桐转身,向着那个方向看去,警惕地捏紧了太上忘情。 一抹鲜艳的紫色映入眼帘,莫雨桐怔了下,随即将对方仔细打量起来,tab目标锁定之后并没有将对方的信息显示出来。 心中疑虑更甚,莫雨桐稍一犹豫便选择主动出击,“冰皇?” 那人站在莫雨桐面前数十步远,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 莫雨桐将视线定格在冰皇手中托着的法器。 那是一个浑身炽热如火的笛子,上面盘绕着一只展翅的火凤,艳红的流苏垂落了下来。 冰皇知道他的注意力在自己的笛子上,将笛子打横托在手中,轻轻一抛。 红火的笛子漂浮到莫雨桐身前,在他眼前几寸处飘飘浮浮。 冰皇双手背于身后,淡笑道:“此为浴凰,八零年代五毒毒经的大橙武,你该听过这个名字。” ☆、123·无冰皇,不真相。 莫雨桐震惊地抬头看去,随即垂了眸子,将惊讶掩藏在眸子深处,“你也是剑三玩家。” 冰皇颔首,道,“嗯,我是80年代的。”他看着莫雨桐手肘上托着的笛子,“这是90年代的橙武吧,” 莫雨桐犹豫了下,将太上忘情递给他,冰皇端详了许久,道,“属性果然很好。” 莫雨桐微笑,“人民币砸出来的,属性当然好。”他敛了笑容,道:“可否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冰皇踌躇了下,一挥手,在寂静纯白的世界当中出现了一张方桌和两张椅子,桌上的茶壶漂浮起来,汩汩的水流声响起,斟满了两杯茶。 茶叶在茶碗中飘飘浮浮,两人一左一右对面相望品着茶水。 冰皇道:“当年,我是在打二十五人英雄荻花的时候穿越过来的。” 莫雨桐抿了抿唇,玩笑道:“剑三bug这么大,gww知道吗?” 冰皇忍俊不禁,摇了摇头,“他知道什么,他只知道卖萌。” 莫雨桐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竟是有了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可是,即便两人一见如故,有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情分在,但仔细说来,对方是在这里混成神的存在,而莫雨桐则还只是个刚刚到了元婴期的小人物。 莫雨桐耸了耸肩,道:“不好意思打断了,请继续。” 冰皇抿了口茶,道:“当初穿越到这里的其实并非只有我一人。” 莫雨桐差点儿打翻了手中的茶盏,讶道:“什么?” 冰皇道:“我们团里所有的人都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似是回忆起当初的情况,冰皇的神情有少许迷离,淡淡地说道,“当初,我们团里一共二十五个人,一个不差地穿越到了这里。然而,当时的清明大陆并非是现在这副样子,用一种你可以想象的事物来形容,当时的这个世界就像是我们那个世界的洪荒时代。而我们二十五个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生命的存在。” 在莫雨桐惊讶的目光当中,冰皇接着道:“当时我们也和你一样,身上带着剑三的系统。起初,我们二十五人都有过争吵,想尽办法要离开这里,有五个人不幸在探索出路的过程中丧生了,剩下的二十个人也是每日都生存在惶惶当中,每天醒来面对着空荡荡的毫无一点生机的世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莫雨桐可以理解地点了点头,道:“若是我,怕也无法在那样的环境下安定地生存下来。” 冰皇颔首,“是的。这份恐惧直到因为意外,我们制造出了第一个生命的时候才终止。那真的是一个意外啊,我们团里有个妹纸是学美术的,她每日就在墙上画画来阻止恐怖蔓延,直到某一天,画面上的人物忽然活了过来。” 见莫雨桐神色怔然,冰皇便解释道:“并不是画上的人物从墙壁上走了下来,而是凭空出现了一团模糊的清气团,其形状便跟画上的人物无差。当时我们团里还有个在X点写玄幻修真小说的网络写手,看到这种情况,全靠他的脑洞,我们才利用剑三的系统和这个世界独特的环境逐渐养成了第一批生灵。在构建世界的法则上,我们按照我们那个世界的法则,我们将所有生灵分为人类和妖兽,但却没有在这个世界观中设置轮回,而是将生死看作是物质和能量的循环往复,着重强调了清气的作用,事实上,清气的确十分重要,最早那个生灵的雏形便是清气,当肉体无法凝注清气的时候,便是一个生命的终结。渐渐的,在我们的帮助下,整个大地演变出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他顿在这里,沉默了良久,莫雨桐暗想,冰皇大抵是要将最重要的事情说出来了。 果然,冰皇长叹一口气,放下茶杯,道:“在我们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个世界,并且为创造了新世界而欣喜的时候,一个机会被放到了我们面前。” “什么机会?” “回去的机会。” 莫雨桐怔了一下,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回去的机会……” “是,回去的机会。”异世界的大门会因为橙武而打开,当时拥有橙武的人并非我一个,还有一个七秀和一个纯阳,就在世界的法则趋于完善的时候,我们三个人的橙武发生了变化,退化成了飞仙玄晶的模样,却因此打开了异空间的大门,也就是现今盛传于清冥大陆的太古铜门。” 莫雨桐沉下眸子,道:“所谓的天界便指的是我们的那个世界?” 冰皇道:“的确如此。那个写手呕心沥血所创造的修真法则的确可以让生灵利用这个世界的清气获得非凡的力量,甚至拥有不死的身躯,只是并不能成为所谓的仙。但是,换句话说,一旦他们拥有足够的实力,想要自称为仙,也无不可,只是仍旧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罢了。” 莫雨桐一想到那些人呕心沥血,穷其一生想要追求的世界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的话,不知该有多悲痛。 再一想到秦子洛,心里难免痛快。 可眼下,更令他感兴趣的是当年的事情,“然后呢?当大门打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冰皇道:“那个时候我们初来这个世界的二十五人只剩下了十三人,有人因无法适应这个世界的环境而丧命,有人因熬不住寂寞与恐惧而选择了自杀……可熬下来的终究看到了回去的希望,可在面临大门的时候,我们都犹豫了。这个大门到底是不是通向现代的,我们该不该走?” 莫雨桐几乎陷入了有关冰皇他们的故事,殷切地期盼着接下来的内容:“你们做了什么选择?” 冰皇道:“剩下的人当中几乎都做了一个选择,他们放弃了这个世界,要回到现代。” 莫雨桐想了想,“你们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回去现代也许已经不是你们去的那个年月了。” 冰皇颔首,道:“我们也知道如此,但是,那里毕竟是我们的家乡,无论如何都想要回去的心情你应该理解,更何况,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的。” “说的也是。”莫雨桐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壁画所绘和他在书籍中看到的,冰皇选择留在人间并未随诸神一同回到太古铜门之后,不禁多看了一眼冰皇,暗自忖道,难不成冰皇并没有选择回去现代? “你想的的确没错。”冰皇望向莫雨桐,直言,“我没有选择回去现代。” 莫雨桐见心思被一眼看穿,略略惊讶,随即沉下心来,干脆直言不讳:“为何?” 冰皇站起身,张开手掌在空中一抹,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幅瑰丽雄壮的山河图。 江海翻涌,大河波涛。 重峦叠嶂,峰入云霄。 许多生灵在其间穿梭游走,樵夫背着木柴在林间踟蹰而行;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孩童手挽手穿梭在众商贩之间,渴望地看着每一个商品。 冰皇指着芸芸众生,道:“如果这个世界是你创造出来的,你会舍得离开这里吗?” 莫雨桐心脏猛地一缩,沉下眸子,思考起这个问题,片刻之后,内心的挣扎仍是没有缓解,他只能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何抉择。” 冰皇道:“你是有牵挂的人,在原来的世界。” 莫雨桐:“其实那里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过,即便如此,没有了牵挂,还会有许多属于那个世界的记忆。” 冰皇叹了口气,望向远方:“的确,当初,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更让我留恋。我舍不得这里的一山一水,他们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所以,我才会选择留在这边。毕竟,在那个世界,除了日复一日的工作以外,没有值得我牵挂的。”他耸了耸肩,露出了莫雨桐十分熟悉的,属于二十一世界的,普普通通的男人的失落神情,“如果在那边我有一个爱人的话,也许就不会留在这里了。” 莫雨桐顿时想起了连耀,微笑道:“嗯,有人陪着,比什么都好。” “是啊。”冰皇将凡间场景尽数抹去,以一个万分沧桑的神情看向茫茫无际的白色虚空,“我在这里活得岁月太久了,总是会不经意睡着,一觉起来便发现下面的世界又改朝换代,有了一番新的变化。我发现,我每一次睡眠的时间都在延长,我害怕会有一天,我一旦进入睡眠便会永远都无法清醒。” 莫雨桐抿唇不答,他不知该如何劝慰冰皇,生老病死一事本就难由自己,更别说发生在冰皇身上的这样玄幻的事情了。 好在冰皇并没有沉浸在哀伤中太久,调整了心情后,再次落座,他一口喝干杯中的茶水,道:“你既然来到这里,应该知道清冥大陆异变之事。” 莫雨桐神情一凛,忙道:“知道,我来此便是为了此事。” 冰皇道:“其实这一异变从其余那些人回到现代社会之后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现在。我怀疑是因为力量失衡的原因。当初他们利用橙武打开的时空隧道回去现代之后,纯阳和七秀留下的玄晶都不再变化,而我的化玉玄晶却又变回了橙武的样子。因此,我做过几次试验,利用这把浴凰勉强打开了时空隧道以玄晶为引将一些玩家呼唤到了这个时代,可惜,我只有一块玄晶,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将你们带到我的身边。所以,我才会创造了许多传说,将你引到这里,若要仔细说起来,那本《踏清冥》的作者是我。” “世人传说的羯便是其中之一?” 冰皇道:“是。当初我十分看好此人,但可惜的是,他并未能完成使命,此人虽然有勇有谋,但太过刚愎自用且受不了委屈,易于感情用事。除了他以外,其实还有别的玩家,只不过都因为某些原因而未能完成使命。不过,你放心,他们都被我送回到了现代社会,如果失败的话,你也会安然无恙地被我送回去。” 莫雨桐看向冰皇:“既然我走到了这里,你需要我做什么?” 闻言,冰皇亮出手心,将漂浮于掌心的两块玄晶置于莫雨桐面前,又将浴凰递了出去,道:“这玄晶便是异变之源,我希望你能将他们带回现代社会,用你的大橙武和我的大橙武一同再次彻底打开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124·无神迹,不逆转。 “现代社会,”莫雨桐心中一沉,不知怎么心里有些慌张,他抬起太上忘情,见其上的两条银蛇正乖巧地盘绕在笛身之上,低声道,“这两把橙武真的能带我们回去现代社会,” 冰皇,“不是我们。” 莫雨桐,“,” 冰皇将浴凰托在肘间,“是你。”顿了顿,又道,“我已经回不去了,长时间来,这个世界的清气改造了我的身体构造,我已经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只有靠你,带走这些最初的能量之源,带走这些异变,让这个世界后来自主形成的能量循环成为主宰。” 莫雨桐沉下眸子:“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 沉默,莫雨桐的喉头滚动了下,抿紧了嘴唇,许久才道:“与我一同进入这里的那些人呢?” 冰皇:“他们都很安全,只是在别处空间。我将那两个少年的命途与这两块化玉玄晶绑在一起,牵引着你来到我的身边,并且激发你的能力。再多说一句,这个世界的法则并不容许存在两个极端相似的事物,所以,五毒只有这五毒,蛊虫只有这些蛊虫。我将他们从羯的手中取回,放到了你的身边,现在,它们也在。” 说着,对着莫雨桐点了点头,莫雨桐便同时用了御兽师的术法将五毒召唤了出来。 五毒全都盘绕在莫雨桐身侧,乖巧而平静地看着冰皇。 见到五毒安好,莫雨桐自然开心,可眼下他更想要知道连耀的讯息。 “连耀在哪里?” 冰皇顿了下,道:“你放心,他很安全。” 莫雨桐执着地又问了一遍:“他在哪里?” 冰皇沉默下来。 莫雨桐深吸一口气,“那好,秦子洛在哪里?” 冰皇这次没有绕开话题,探手在空中一拂,只见秦子洛也困在一片苍白的天地之间,不断召请着妖兽撞击着周遭的虚空。 那里看似是蔓延到无限远天边的白,但是实际上,却在四四方方的边界上围了一圈看不到的空气墙,换句话说,任由秦子洛如何猛击四周,也不过是困兽之斗,徒劳无功罢了。 冰皇道:“此处空间被我用术法间隔开了,他们各自都分散在这样一处小空间内。一旦你成功地解决了这个世界的清气异变问题,他们就会各有各的结局。”说罢,将映照出来的空间图像尽数抹了个干净。 “各有各的结局……”莫雨桐咀嚼着冰皇这句话,反复琢磨了片刻,道,“这是何意?” 冰皇的话中透露着几分威胁的味道,莫雨桐自然是嗅得出来,连耀他们的性命都攥在冰皇手中。 冰皇道:“秦子洛不过是我设置的一个棋子,一路引你来到这里,他……” 话音未落,冰皇神色一变,忽然又将那幅画面投放了出来,待看到画面上的景象上,低声叫道:“不好。” 莫雨桐也骇然失色。 不知秦子洛用了何种禁术,那处空间忽的起了异象,空间扭曲使得秦子洛整个人的身体都折断开来,就像是放置在盛有半杯水的透明杯子里的筷子一样,在接触水面的地方扭曲着,秦子洛的半截身子也以这样诡异的方式被扭曲着。 莫雨桐有不好的预感,冰皇掐诀念咒,口中吐出一长串奇诡的咒文。 然而,预料当中的好转并未发生,反而使得那处空间越发地扭曲狰狞起来。 莫雨桐正要相询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却见秦子洛的身形竟是在那处逐渐消失,直至不见。 莫雨桐:“怎么回事?” 冰皇:“时空转换之术。” 莫雨桐惊讶地看着冰皇:“不是说时空转换之术十分艰涩,少有人能掌握的吗?即便是元婴期以上的修者也……” 疑问的声音戛然而止。 砰的一声巨响,莫雨桐与冰皇所在的整处纯白空间被骤然撕裂开来,当中一道黑黝黝的洞口暴露在两人面前。 长发披散,悠然从容全部消失不见的秦子洛手持折扇缓缓从中走来,目光深沉,仿若野狼一般警惕而又凶狠。 使用时空转换之术使得他整个人都要精疲力尽了,他看向冰皇,眸子一沉,似是在打量对方的修为,然而凭借他自认为不低的修为也难以看穿对方的实力,当下越发小心。 空中一排字迹亮起:“你是何人?” 冰皇掸了掸袖子,托着浴凰,血红色的鲜艳火凤眼眸一亮,仿佛即将展翅而出,“世人称我冰皇。”冰皇压低了声音,全然没有刚才与莫雨桐谈话时的随和,正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一般,以轻视的眼神望着秦子洛,“凡人,此处并非是你该来之所,趁着空间大门尚未闭合,回去。” 秦子洛听到冰皇二字时已是激动万分,眼见着自己盼望已久的天界大门即将为他开启,是万万不可能听进去冰皇的劝告的。 他四下打量着,渴望地在纯白一片的空间当中搜寻着大门的位置,然而,结果可以想见。 什么都没有。 “天界的大门在哪里?”心中的渴望在呼唤着他,他几乎不能自持。 “天界的大门?”冰皇低声道,“这里便是天界,你还想去哪里?” “不可能!”秦子洛讶然后退了一句,再看了看,越发确定冰皇在骗他。 书中有记,天界之内,繁花铺地,碧水晴天,碧瓦飞檐,鳞次栉比,仙浆玉液喷涌如泉,飞流高悬空中,各色异兽盘旋萦绕,彩蝶飞舞,众位修真仙家或下棋或舞剑或炼制仙丹法器,到处尽是一片仙气缭绕的奇妙圣地。 哪里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而且,而且……他竟然也不在这里! 秦子洛上前一步,“你是不是真的冰皇,谁人能敢肯定。”顿了下,他看向莫雨桐,“可是,事已至此,已是证明大门的钥匙确实存在,我只要拿下他便是!”说罢,正要横了笛子凑在唇边吹奏,却见冰皇一个弹指,一道飞芒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扑至秦子洛眼前。 秦子洛大惊失色,一瞬间骇得面目发白,那道飞芒在他面前几寸处堪堪停住,却以一股强大的力量推着他倒退了数百步,直至撞在无形的白色幕墙之上。 秦子洛咳出一口血,鲜红的颜色极为显眼,他不甘地看向冰皇,眼中满是怨愤,努力地在强者面前爬起来,站起来,再次寻找那扇大门。 冰皇见状,沉了眸子,道:“我知道你在执着于什么。” 秦子洛猛地一颤,愕然地抬头看向冰皇,“你、你知道什么?” 冰皇道:“那人确实已死,更是无迹可寻。” 秦子洛顿时瞪大了眼睛,神情中满是不信任的神色。 冰皇:“你亲手杀了他,又有何不信?” 秦子洛默然不语。 冰皇又道:“你亲眼看着他的本源清气散了个干净,又如何不信?” 冰皇的语气咄咄逼人,他盯视着秦子洛的双眸,清清楚楚地说道:“秦子洛,你该明白,之所以你会去选择妖兽融合的试验,不过是想搞清自己的身份。那好,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确是我选中的,早在当初你杀了书楼圣者选择自杀的时候,我便将你的本源清气抽了出来,暂且封存在一只妖兽体内,待到后来将你残损的身体修补妥当才又放了回去,因此,你其实也不过是只半人半兽罢了,与你所销魂的那些实验品是一样的!”为防耽误事情,冰皇早已下了狠心,要绝了秦子洛的性命,此时便让他死个明白! 闻言,秦子洛的瞳孔一缩,忽然怒吼起来,可张大了嘴吧,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只有低低的啊啊啊的声音。 莫雨桐抿了抿唇,“他的嗓子?” 冰皇:“被喂的药毒毁了。” “喂药?” 冰皇解释:“当初他是书楼圣者被当做双修的容器来喂养的,药性冗杂便喂出了这样的一个下场。后来,他将圣者杀掉,整日混混沌沌,我便是那时候发现的他,并以他为另一条引子,一路刺激你,激发你,让你心甘情愿地走到这里,并且……接受我的建议。” 带着玄晶回去现代的建议。 莫雨桐怔了下,心中忽然一沉,下一刻却忽然平静起来,犹如止水一般,他看向冰皇,冷笑一声:“冰皇大人所出真是一条妙计。” 冰皇怔忡了下,随即露出苦笑,“是,为了我所创造的这个世界,我可以抛弃所有。” “魔障。” “就当做是我的魔障吧。” 冰皇长叹一口气,道:“秦子洛已经被我封住了经脉,难成大事,更不会再成为你的障碍,现在……”他一摊手,将玄晶暴露在莫雨桐面前,“告诉我你的决定。” “我的决定……” 莫雨桐犹豫着,他抬头看着冰皇,两人目光相触,激起了火花。 冰皇的眼神坚定而不容拒绝,在这个眼神当中,莫雨桐早就看出来了。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在这里,如果他不答应的话,冰皇完全可以彻底抹杀他的存在,还有古辛夷的,夏溪风的,端木兄弟的,以及…… 连耀的。 然而,若是答应的话。 他看着手中的太上忘情,两蛇乖巧地帖伏在笛身之上,莫雨桐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回去的话,大概便是再也回不来了吧。 时空之门会彻底关上,两个世界就此永无往来,他与连耀就再无相见之日。 如此残忍。 “告诉我,你的决定。”冰皇在催促,莫雨桐不想回答。 沉默再一次充斥了整个空间,莫雨桐心中一紧,终是下了决定,他摇了摇头,叹道:“我答应……” “啊!!”低吼声忽然响起,莫雨桐与冰皇同时向着声源处望去,两人纷纷瞪大了双眼,震惊万分。 “怎么回事?” 发出那声怒吼的人正是秦子洛。 在吼完这一嗓子之后,秦子洛忽然噗出一大口鲜血,鲜红色的血液如同泉涌一般自他的口中喷出,染满了他的下巴,顺着脖子流下,又染满了整片的衣襟。 渐渐的,双眸鼻子耳朵也开始流出鲜血。 像是河水的源头一样,一条条的鲜血逐渐以他为起始点流了出来,浇灌了整处的白色空间。 随着鲜血的四溢,白色空间开始崩溃,滋滋滋的声音响起,莫雨桐看着眼前一寸寸扭曲起来的空间,惊惶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冰皇:“他要自毁本源清气,毁掉这处空间。” 莫雨桐:“转换空间。” 冰皇果断地道:“不能!” 莫雨桐:“?” 冰皇:“只有这里才能打开时空大门!” 莫雨桐咬了咬牙,“如果我打开了时空大门,将玄晶带回的话,你一定要答应我,让他们都活着!必须都活着!消除整个清冥大陆的异象,让夏溪风回到家乡,让连耀拥有一个温暖的身体!答应我!答应我!” 冰皇顿了下,抿了唇,沉声道:“我答应。” 莫雨桐露出欣慰的神情,他抬头看向虚空,那里好像映出了连耀的模样,微微一笑:“没能再见你最后一面,真是可惜啊……好在,你的样子,都映在了我的脑海里。” 记得你将从天而降孩童模样的我抱在怀里的样子,也记得你说会永远站在我身后,还有生死蛊一下你惊惧的样子。 长时间以来,我们走过了太多的磕磕绊绊,到了现在,也该够了。 虽然、虽然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貌似已经没有机会了啊…… 连耀,再见了。 莫雨桐与冰皇同时托起手中的橙武,冰皇手中的两颗玄晶漂浮了起来,围绕在两把橙武之间盘旋不去,发出了微弱的橙黄色的光芒。 眼前模模糊糊地现出一条深邃的长路,隧道之内萦绕着数字、化学符号和字母等等奇异的景象。 冰皇:“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要回头。” 莫雨桐:“……好。” 抬脚,跨出第一步。 轰的一声巨响,随即咔嚓声响起,漂浮在空中的两颗玄晶登时碎裂开来,通道在瞬间闭合,层层震撼的清气向外席卷而出,仿若滔天骇浪翻涌而出。 莫雨桐心中虽是涌起了喜意,可随即是担忧,他看向冰皇,冰皇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目光深沉地看着角落处。 那里的秦子洛已然没了生命气息,可他残留的本源清气的力量竟是强大到将两颗玄晶都爆掉了。 也就是说,一切都终结了。 异变清气会弥漫在清冥大陆之上,整个大陆的秩序都会崩毁! 冰皇面色一沉,紧紧捏住手中的浴凰,随即,整个空间猛地扭曲起来,凭空出现了几个人影。 莫雨桐仔细看去,喜道:“连耀!” 同时出现的还有夏溪风和古辛夷。 连耀难得露出了不淡定不从容的神情,拉过莫雨桐,仔细看着他,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你可还好?” 莫雨桐颔首,“嗯,无碍。”一想起差点儿就再也见不到对方,莫雨桐心中一涩,抿紧了唇,压抑着心中狂涌的庆幸。 然而,这份庆幸是压抑在整个清冥大陆即将受到侵害的基础上的。 莫雨桐缓过神来,将方才的事情都同连耀讲了个清楚。 连耀看向冰皇,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敌意与警告,片刻之后,他挪开视线,垂下眸子斟酌了片刻,道:“其实,在如何解决异变的问题上,我与师傅曾有一个想法。” 莫雨桐充满希望地看着他:“什么想法?” 连耀目光深沉,一瞬不瞬地望着莫雨桐,眼眸中充满了愧疚:“以凝晶为引,吸走冰皇遗址中的所有异变清气,并将其封印在凝晶融合者的体内。” 莫雨桐顿时一怔,而夏溪风与古辛夷的神情也有片刻呆滞,随即三人同时垂下眸子,不言不语。 如此强大的清气,若是凝聚在一人体内…… 莫雨桐抿了抿唇:“可……有什么害处?” 连耀挽住莫雨桐的手,与他十指交叉,柔声道:“倒不会有性命之虞,只是为防止清气蔓延,封印者无法长久地在一个地方驻足,注定一生颠沛流离。” 古辛夷的喉头滚动了下,扬高了脖子,忍回泪水,“说这些做什么,我愿意颠沛流离的啊,可是,现在冰皇三目已经损毁了,你要我们如何封印?” “有一个方法也许可行。”冰皇插嘴道,他看向莫雨桐,道,“突破状态你已经用过一次了吧?” “突破状态?” 冰皇一字一顿地道:“天地清气,唯吾所有;解印冰晶,听我号令,破!” 连耀一怔,道:“这正是当初收伏野轨时所用咒术,之后几次使用全无效果,不知为何?” 冰皇道:“因为咒文并非完全正确。” 莫雨桐:“?” 连耀:“?” 冰皇道:“冰晶并非是正确的名字。” 莫雨桐沉默片刻,低吟道:“天地清气,唯吾所有;解印玄晶,听我号令,破!” 一阵刺目的橙色光芒倏地爆发出来,莫雨桐如同置身冰皇两重天,一冷一热让其浑身颤抖不已,下一刻,眼前竟是亮起了紫色、黑色的星星点点,炫目迷离了整个视线。 一只斑斓的蝴蝶扇动着翅膀在眼前飞舞着,待到莫雨桐面前时,莫雨桐下意识地喃喃道:“女娲补天。” 蝴蝶的翅膀在莫雨桐面前猛地一收,一身纵横的毒哥腾空跃起,身后一对幽紫色的蝴蝶翅膀不断地扇动着。 心法自动切换到了补天,莫雨桐将太上忘情凑在唇边,呜呜吹奏着。 大千蝶跳起,成千上万只蝴蝶飞涌而入,将整处纯白空间都占据了。 光怪陆离,奇异的光芒洒落了一地。 一声声节奏起起伏伏的笛音响彻着,呜呜呜连绵不断。 在迷离的紫色光晕当中,开始漂浮起星星点点的橙色粉末,向着一处汇聚着,逐渐变成一个光点,随着笛音的起伏而不断地旋转着,最终竟是融聚成了原来的样子。 橙色的玄晶漂浮在空中,而此时,女娲补天的功效就此终止,莫雨桐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连耀眸子一沉,探手将他接住。 三岁的孩子落在连耀怀里,紧紧地抓住了连耀的衣襟。 他精修毒经,倒是没想到最后起了大用处竟是补天,而且还是一身毒经PVP,毒经大橙武状态下的补天,真是滑稽。 冰皇见此情形,上前一步,道:“重伤之下的回生状态吗?”他神情十分紧张,喃喃道,“莫不是还要等待三天后才能再次打开异世界的大门?三天……三百年三千年都等过来……莫说是三天……等等,等等就好了……” 喃喃声未落,那两枚玄晶忽然又是一阵闪烁,随即空中以两枚玄晶为中心旋起了两个漩涡,周遭狂风骤然而起,莫雨桐的衣衫被尽数吹飞起来,连耀眸子一沉,挡在他身前,抬起袖子,宽大的袖袍被风吹得鼓了起来。 冰皇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个玄晶,眼里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横起浴凰吹奏起来,一声声的笛音袅袅娜娜,旋律起伏不已,与气浪翻涌的节奏融为了一体。 那漩涡旋转地越来越快,最终竟是全部转入了两颗玄晶之内。 砰一声,笛音骤然断裂开来,冰皇手中的浴凰登时碎裂成粉末,鲜红的颜色散落在狂风之中,露出其内的一颗橙色的光芒。 冰皇忙看向莫雨桐,只见莫雨桐手中的太上忘情也碎裂开来,已是少年模样的流年落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自己几乎要变成实体的双手,一脸茫然。 四颗玄晶同时飘起,以沉沙玄晶为中心,三颗化玉玄晶盘绕在四周,忽然爆出一道冲天光柱,将所有的光芒都敛在了光柱之内。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玄晶的变化,在怔愣之间,莫雨桐忙道:“封印,连耀,封印起来!” 连耀沉了眸子,紧紧抱住莫雨桐。 化成婴孩模样的莫雨桐用小胖手抓住连耀的手掌,道:“莫要再犹豫了啊!来不及了!” 古辛夷道:“师叔!” 夏溪风一言不发,只定定地看着连耀。 连耀咬了牙,微昂起头,喉头滚动,他闭了闭眸子,片刻之后再睁开的时候,其内已不再犹豫。 他将莫雨桐放在地上,一手掐诀念咒,一手在空中挥舞着苍云剑。 冗长而又复杂的咒文从单薄的双唇中溢出,化作一个个金色的文字,缭绕在玄晶的周围,逐渐融入光华当中。 在漫长的吟诵期间,连耀将苍云剑一抛,苍云剑清啸一声钻入玄晶之中。 瞬间,三道光芒迸射出来,一道注入了古辛夷体内,一道注入了夏溪风体内,而另一道则直接进入了莫雨桐体内。 三人闷哼一声,炙热的灼烧感刺激得他们浑身胀痛,古辛夷死咬着牙撑着,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夏溪风背靠背地坐在一起,两人同时攥住胸前的衣襟,死忍着疼痛。 而莫雨桐更是痛不欲生,孩童的身体经脉尚未经过拓宽,此番突如其来的一下简直要要了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蝴蝶翻涌而出,细小的紫色粉末落在几人的身上,莫雨桐勉强睁开眼看去,却见冰皇跳跃着,千蝶一起,几人的痛苦立刻减轻了许多。 三人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在所有的痛苦收敛之后,同时抚摸了下丹田的位置。 在金丹附近,又凝成了一个小核,聚拢着所有的清气。 莫雨桐跌落下来,正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隔着衣衫,他肉呼呼的掌心正触摸到了连耀的胸膛,那里,一片灼热,掌心还能感觉到有力的心跳。 他疲倦地抬头,看着连耀满是担忧的面容,长叹一声,微笑道:“终于……结束了吗?”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冰皇仰起头,却已经泪流满面。 他保住了,他所创下的世界。 ☆、125·无结局,不终结。 “真的都解决了吗,”莫雨桐被连耀抱了起来,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看向冰皇。 冰皇抹了把泪水,吸了吸鼻子,露出了一个普通人的脆弱,“结束了,这里已经没有了玄晶的气息。” 冰皇对莫雨桐招了招手,连耀将小毒哥抱了过去,冰皇抚在莫雨桐的腹部,轻轻一按,果然感觉到内里一颗小核的气息在不停的旋转着。 “不老不死,永世流离。”冰皇喃喃道,“你已经回不去那个世界了,只能在这个世界中孤老,玄晶的清气会让你的生命气息变得极为微弱,我所说的不老不死并非是指永远,而是指你的时间会比一般人过得要慢上很多很多,也许外界的一千年在你眼里也只不过是过了一年而已,在这漫长的时光当中,清气会与你融为一体,在你的体内逐渐被净化,即便往后你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化作了一抔黄土,也不会再有害处了。” 莫雨桐沉默下来,咬了红润的嘴唇,“若是我遇见不幸,在清气尚未被净化完全之前丧命了呢?” “肉体不毁,净化仍是会继续进行。” “若是尸身都毁了呢?” 冰皇一言不发:“你会护着这个身体的,在玄晶的力量之下,很难有人能杀了你。” 连耀阻止莫雨桐继续向着更可怕的方向猜想,他环抱住莫雨桐,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下巴抵上他的额头,柔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你生活在这世上一日,我便不会离开你。” “连耀,答应我,不要让我孤单一个人,不要让我待在没有你的世界。” “我答应你,我永远在你身边。” 夏溪风和古辛夷也将手放在了丹田的位置,轻声道:“我们也是吗,孤注一生。” 冰皇颔首:“是。” 他忽然猛地一拍掌,整个空间的景象尽数褪去,换做了一片山清水秀的美景。 小桥流水,青山向晚,斜阳如火。 “可是,你们换回了这个世界的所有美好。” 见此情形,三人脸上同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唇角微微勾起,仿若想起了什么幸福的事情,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暖意。 夏溪风的眼中逐渐露出了希望,他好像看到了,白狐背上的族人们,兴高采烈地唱着歌,在冰原上穿着厚厚的大衣,嬉笑玩闹着。 他的家乡,他被解放了的家乡。 冰皇:“我送你们离开这里吧。” 莫雨桐他们点了点头。 在时空隧道打开的瞬间,冰皇忽然叫住了莫雨桐。 莫雨桐回身望去,冰皇的面容已经变得有些模糊而不可辨认。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说了一句散在风声中的话,轻到根本无法听清楚他在说什么,随即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寂寞笑容。 莫雨桐看懂了他的嘴型,微笑道:“邢琛。” 冰皇怔了下,随即仰头无声地哭号了起来。 冰皇说的是:“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尾声 我已经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多长时间了,只知道,时间漫长到仿佛这里真的成为了生我养我的地方。 当年的事情对整个清冥大陆仿佛没有影响一样,各大门派还是像往年一样招收弟子,准备着每次的门派大比。 散修们依然凭着心情行事,今日惹火了哪家高人,明日又救济了一方百姓。 市集热热闹闹,乡村悠然宁静。 夜凉如水,月上梢头,还有鸟儿躲在树叶之后鸣声啾啾。 韶华宫依然挑衅着如微阁,却因为忌惮着如微阁跟三清教微妙的“亲家”关系而稍有收敛。 我与连耀走过了清冥大陆的许许多多的地方,见识了许多以前没有见过的风景。 塞北的长河落日,江南的烟雨朦胧,南蛮的蛇沼满地,一路遭遇了几多风雨几多坎坷,甚至险些葬送了性命。 然而,到这时,我二人才知道,原来除了三教的长老以外,突破了元婴期的高手并不在少数。 清冥大陆,如此美好,而又如此顽强地存在这个时空当中,像是一颗永不风化的珍贵宝石一般,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古辛夷选择独自背起行囊要走遍清冥大陆,在他临走前对我下了战书,说是等他成长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修者的时候会再次回来从我身边将连耀抢走,可说完这句话,看着我对他微笑挥手的时候,却抿着嘴巴红了眼眶。 到最后,只带了一些清石和清风真人送他的一把新的飞剑便独自一人离开了三清教,开始了从不会驻足停留的人生。 事件结束的一年后,我收到了夏溪风寄来的一封信。 夏溪风回了一趟极北之境,在穿过那条只有他们族人才知道的隧道之后,他见到了心心念念着的父亲与母亲。 家乡的诅咒被破除了,与外界的通道再次打开,不再缺水断粮,不再睁眼闭眼都是饥饿与恐慌。 信上说,夏溪风父母身体和精神都十分不错,见到夏溪风的时候痛哭了一会儿就拉着他骑在白狐背上四处闲逛——在他走之前还嗷嗷待哺,只会喝奶的小白狐如今也十分健壮了。 野轨也随他去了极北之境,见到白狐们之后竟然下定决心要留在那里,我与连耀得知之后,对望一眼,同时想到定是野轨瞧上了美丽的雪狐,再一想想,当下忍俊不禁,连连摇头,暗道真是滑稽。 可惜,夏溪风只在家里待了十天,在他发现母亲因为太过靠近他而开始微微咳嗽的时候便悄悄地背上包袱,只留了一封书信,离开了家乡。 信上说,他心中虽有惋惜,但并不抱怨,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至少他没有丧失回家去看一眼的机会,即便在清冥大陆上居无定所地四处流浪,只要他还能回去看一眼他就心满意足了。 有时候,一个人的要求就是这个简单。 只有端木兄弟的结局让我们都有些唏嘘。 端木雷为了拔除秦子洛的本源清气耗损了自己周身的所有清气,只留下了一副躯壳,可端木轩则每日抱着这副躯壳,像是个没有灵魂的肉体一样。 直到他在端木雷的丹田深处寻到了一颗隐隐成形的元婴。 元婴内还封存在端木雷最终的一缕本源清气,他将这缕本源清气注入了一只机关鸟的体内,当机关鸟的翅膀动了起来的时候,端木轩的眼中这才重现了希望。 至于为什么不是活物,而选择了一个凝练术所造之物的原因很简单——他答应过端木雷,此生此世,手上再不会染上半滴鲜血。 从此,一人一鸟隐居山林,再也没有关于他们的消息传出来。 后来,我又收到了师傅的回信,说他决定和梵紫真人结为道侣,要我与连耀什么时候回去喝一杯喜酒,要感谢我用逆天之术救了梵紫真人。 涅槃重生固然好用,更重要的是当年梵紫真人的身体保存得好,不然,涅槃重生真的未必救得了。 只可惜,涅槃重生只能复活意外而死的人,不能将顺应天命而死的人复活,不然的话,也许还能再见一面尘镜真人。 这封信到达的时候,我和连耀正在北域玄水城,享受着玄水城最出名的“水煮冰鱼”,外面,隆冬的寒风呼啸着,热辣滚烫的鱼汤沸腾着,火辣辣的颜色照应着我和他的面容。 店里的老板娘一声吆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火盆中烈火高燃,身材火辣的老板娘纤腰一扭,转动了手中的铃铛,跳跃到桌面上,踩着鼓点欢快地跳起了舞蹈。 在一片热闹的欢呼声中,连耀将我拉了过去,低下头凑在我唇边,轻轻地碰了一下,已经摘掉了面具,幽紫色的眸子被火光映照得带了几分迷离的奇异色彩。 “这一生最大的庆幸,就是你还在我的身边,没有离开我。” 我低声一笑,将唇凑上去,主动吻了连耀。 “连耀,愿清平盛世,永世安好,愿你我……” 一如今日,永世欢好。 ============================ 作者有话要说:又写完了一篇文,感觉写长文真的好累QAQ 【虽然肯定会有妹纸吐槽说我这不算长文。。 不过经历了漫长的三个月,好在一路顺利坚持地写下来了【虽然中间偷懒了好几天 谢谢你们一路的支持,真的,每天码完字偷偷地躲在被窝暗搓搓地看你们的评论是我每天码字最大的动力,我想要把一个完整的故事展示给你们看。 这是我开始写文的初衷,相信也是很多别的写手的初衷。 我不知道这样的结局你们是否会满意,但是对我来说,这是我所能呈现的最好的结局了。 爱你们,下一篇文中,我们再见╭(╯3╰)╮ 明天开始稳定更新军爷了,希望大家能够像支持毒哥一样支持军爷么么哒 (如果大家对结局还有什么疑问的话欢迎提出来(* ̄︶ ̄)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