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委托[重生] 作者:砯涯 主受,攻重生,强强,1V1 上一世: “好吧,你抓到我了~” 落地窗前,戴威尼斯面具的大盗转身,双手无辜地举过头顶。隔着酒店凌乱的套房客厅,那位英俊的探员持枪沉默不语,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个狡猾的家伙明明有无数机会逃走,他在想什么? 忽然,窗前的某人啪的一打响指,机关触动,漫天金粉洒下,骆逸凡只觉得眼前虚影一晃,一个声音在近处笑道:“知道你为什么能捉住我么?” 拨开那只指向自己的枪,萧瑜跨坐在沙发背上,猝然扯过对方领带,两人鼻尖几乎撞在一起,他玩味地弯起嘴角,下一秒直接吻了上去。 “探员先生,我想是因为我看上你了?” ——上一世,两人追逐八年,最后在阴谋中惨死,我的故事将从这一世再次相遇讲起。 一句话简介:一个拿人钱财替人取物的组织,一群高智商盗窃的小伙伴们,一只背景诡异的见习大盗,一位携前世记忆归来的男神。 我们的承诺:付得起酬劳,盗的了一切。 避雷提示: 1、团队升级流爽文,剧情感情进展都很快。 2、妖孽逗比受X前FBI冰山攻。 3、主角们三观正常,大家都是好人。 4、单元剧,每个故事字数较多。 5、本文背景架空,和咱们的地球木有一点关系←这点很重要!!! 内容标签:重生 强强 都市情缘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瑜(Shaw),骆逸凡(Ivan) ┃ 配角:陆岑(Deer),俞希城(Sean),各种各样的队友,各种各样的委托人,各种各样的小反派 ┃ 其它:大盗,爽文,强强,重生,攻宠受 卷一·偷天换日   第1章      走廊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液味儿,行动不便的老人在护工搀扶下缓慢散步。这里是中心医院的住院部,心血管科,不管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一张床位恨不得提前一年就预订出去。   午餐时间,萧瑜一手端着俩饭盒一溜小跑出了电梯,中途避开两堆哭天喊地的家属,趁热把病号饭交给对应床位的老人,萧瑜回到休息区,筋疲力尽地瘫在沙发上,旁边坐着一个挂着点滴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脸颊瘦得凹陷下去,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电视。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萧瑜拧开矿泉水瓶盖灌了一大口水,打算等到下午完事儿再去吃饭,这时一块巧克力送到眼前晃了晃,握着巧克力的那只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吃吧,”细细弱弱的声音,正是那个看电视的小姑娘,“妈妈说我的病不能吃巧克力,送给你好了。”   “谢谢你,小美女~”   萧瑜也不客气,接过来剥了包装直接塞进嘴里,这么一小块对于饥饿问题只能说是杯水车薪,他摸摸肚子,开始盘算下午拿什么犒劳自己。   电视传来欢快的乐曲,郊区的大型游乐场首次开园,花车队24小时通宵表演,小姑娘羡慕地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小丑,末了瞥了眼自己手背的针头,叹气。   萧瑜歪着头把一切看在眼里,伸手摸了摸那颗低垂的小脑袋,安慰道:“等病好了让妈妈带你去。”   “好不了了,”小女孩闷闷地说:“上次妈妈和医生叔叔说话我听见了,得换心,太贵了,而且还有好多人等着,为了给我看病爸爸已经走了,我只希望在死之前可以再坐一次那个——”   细细的胳膊指向电视机,萧瑜顺着看过去,啧啧摇头,摩天轮,爱幻想的小丫头都喜欢,这种项目又慢又没意思,排半天队磨磨蹭蹭转一圈就完事了。   “上一次坐的时候我还没生病,爸爸也还在。”   应该就是她了吧?   生病以后瘦得脱形和照片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萧瑜心里捉摸着应该没找错人,摊开左手伸到对方眼前,被挡住视线的小女孩微微一愣,旋即投过来一个莫名的眼神。   “你看,我手里什么也没有——”像是故意要卖弄悬念,萧瑜狡黠地眨眨眼,笑得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然后我轻轻地一抓~”   说话同时,他右手在左手掌心虚划一圈,紧接着啪地打响一记响指,左手灵活一翻,指缝间瞬时凭空多出一张黑色卡片。   小女孩眼睛顿时亮了,“你怎么做到的?!”   “秘密~”萧瑜将卡片递给小姑娘,“它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真的么?”小女孩兴奋得接过卡片,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眉头却一点一点皱起来,“大哥哥,它什么都没写?”   “当然,”萧瑜神秘一笑,“不然警察叔叔容易找我们麻烦~”   小女孩更加疑惑,“你不是医院的志愿护工么,警察叔叔为什么找你麻烦?”   萧瑜配合地点点头,眼睛笑得弯起来,“我们学校管它叫‘社会实践’,要不是为了学分我才不来。”   小女孩被面前颠三倒四的家伙绕得云里雾里,目光重新回到卡片上,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可以满足一个愿望么?”   “当然,不过要用你最珍贵的东西交换,”萧瑜把玩着那张金色的包装纸,修长灵活的手指变魔术似的把它折成各种形状,最后他漫不经心地说:“你最珍贵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困难,小女孩闷头想了很久,到最后声音有些发颤,“我没钱,最后一块巧克力也给了你,我只有这条命。”   手指一停,包装纸定格成一朵玫瑰花的造型,萧瑜绅士的把它交给小女孩,执起那只埋着针头的小手,温柔地吻了吻,“那你的愿望呢,我的小公主?”   “那个可以么?”小女孩怯生生地说,“会不会太贪心了?”   萧瑜第二次看向电视机,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帅气地微笑,“生命倒计时的那一刻,任何愿望都不是贪心,晚上9点来这里看电视好么?太晚了对身体不好。”   他话音没落,一阵暖暖的风吹散了休息室内的消毒液味儿,雪白的窗纱飘起,小护士急匆匆地跑进来拉上窗子,低声咒骂着擅自打开窗户的人。   小女孩的手依然维持着被抬起的姿势,怔怔地望着被合上的窗,视网膜还残留着一个翻窗出去的虚影,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羞赧的潮红。最后她捻起那朵金灿灿的包装纸小花,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   ◇   迈阿密郊区的游乐园,隆重的花车队伍中一大簇氢气球悄然离队,打扮夸张的小丑摇摇晃晃地穿过人群,不时把手中的气球分发给路上的小朋友。   那座巨大的摩天轮位于游乐园的正中心,排队的人群饶了足有好几圈,天上的云层逐渐聚拢,不一会儿飘起细细的雨丝,空气中凝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天气真好~小丑夸张的笑脸向上望了望,长长吹了一声口哨,然后他状似不经意的蹲下系鞋带,随手将最后一只小型投影仪藏进草丛内。   待所有的设备布置完成,小丑笨拙地钻出摩天轮的设备间,将没用完的一小段金属丝塞进口袋,一个小男孩站在设备间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他手中最后一只气球。   “唔……这个还有用,”小丑遗憾地说,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打了个响指,然后将棒棒糖交给小男孩,坏笑着眨眨眼,“别告诉别人,真的没了~”   孩子乖巧地点点头,抱着棒棒糖心满意足地找父母去了。   氢气球脱手飘飞,在漫天雨幕中摇摇晃晃上升,最后却精准卡在了摩天轮的钢铁支架间,棉线末端摇摇垂着一张黑色卡片,小丑咧嘴一笑,目光忽而落在游乐园的纪念品商店。   晚上8:59,医院。   值班护士再一次催促病人们回去休息,小女孩依然坐在白天的位置,手里攥着卡片。电视机内是游乐园绚烂的夜景,水汽朦胧让一切看上去梦幻起来,镜头给向中央的摩天轮,上千只彩灯装点着金属骨架,扬声器直播着现场的欢声笑语。   小女孩默默低下头,手中的卡片依然光秃秃的,她在这儿坐了一天,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那个人总不可能真的把摩天轮搬来医院……   “啊——”电视传来一声惊呼,继而是嘈杂的议论声。   抬头的瞬间小女孩惊讶得目瞪口呆,彩灯熄灭,原本应该是摩天轮的位置变成一只巨型小丑影像,它居然真的消失了!那么——   休息室的窗子被刷的一声拉开,小女孩兴奋得回过头去,无数只氢气球飘起,棉线末端拴着一只摩天轮等比缩小后的纪念品,彩灯闪烁,欢快的乐曲飘扬进来。   萧瑜懒洋洋地坐在窗框上,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油彩,他伸手一拉,把那束气球连同小摩天轮一同拉进屋里,轻轻推向孩子的方向。   “你的愿望,我亲爱的公主。”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捧着摩天轮,半响却犹豫地抬起头,“那……我的命?”   “嘘——”   萧瑜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在他身后是厚重的夜色,面前是轻薄的节能灯光,他坐在光暗交接的地方,犹如一只狡猾而诡谲的幽灵。   “命只有在自己手里才显得珍贵,我拿走了就变得一文不值,况且——已经有人付了报酬。”   小女孩讶异,“谁?”   “你消失的爸爸,”萧瑜耸了耸肩,“可惜他付的钱很少,远达不到帮你偷心脏的标准,所以我只能让你开心一下~”   “爸爸让你来的……”小女孩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我以为我们在休息室遇到只是巧合。”   “被我遇到,怎么可能是巧合?”   萧瑜轻笑着摇头,余光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时间不早了,值班护士还有三分钟要开始巡房,查到你病房需要7分54秒,我踩过点的,不想被骂就赶快回去~记得要从右边的走廊绕回去。”   说完他向后一仰,整个人倒栽下去,消失在窗外。   小女孩惊得一愣,反应过来以后迅速扒上窗框,七层的高度俯视下去,绿化带和沥青路上空空如也,狂跳的心脏稍稍平静,她宝贝似的抱着那个纪念品,打算在护士发现以前溜回病房。   卡片静静躺在沙发上,小女孩拾起来准备一同带回去,余光一瞥,黑色硬卡纸上居然多了一串金色的文字!   ——   好好活下去,我的小公主。   爱你的大卫·科波菲尔。   文字末尾还配了一只龙飞凤舞的小丑头像,以及‘Shaw’的字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原名《偷天大盗》,为了河蟹已改名《[重生]绝密委托》然后背景修改了一次,如果大家觉得奇怪就……凑合吧Orz————————————————作者菌累不爱分割线———————————————   为神马署名是大卫·科波菲尔,辣是因为他有一个著名的让自由女神消失的魔术~本文灵感来自电影《惊天魔盗团》,第一章差不多14年五六月份的时候动笔,正式开写以前又看了很多和魔术or盗窃有关的电影,没看过任何相关小说,挣扎了一个半月,存稿还算可以吧。   基本延续血色辣种文风,只不过因为小鱼是个逗比,所以这本会稍微欢脱一些~_(:з」∠)_   作者菌已经不是时间多如狗的大学生了,平时工作很忙,会尽量保证更新,喜欢的小天使们一定要多多留言撒花,这样我才有熬夜写文的动力~>3<文中涉及的一些盗窃理论和手段全部来作者菌瞎编,切勿较真,毕竟我已经过了高三智力巅峰很多年了……   CP明确:骆逸凡(Ivan)X萧瑜(Shaw)←这很重要!!!!   河蟹社会,背景架空←这更重要!!!!      第2章      被雨水淋湿的医院外墙非常滑,萧瑜一动不动地抱着七楼外侧的排水管道,T恤上沾满泥水,休息室传来低低的呜咽,过了很久才重新安静下来。   双脚踩地的刹那,他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停在路边的一辆路虎啪的一闪大灯,车门打开,一个面无表情的英俊男人跨了出来,“别跟我说一天找不到人就是为了讨好这小丫头?”   萧瑜脊背一僵,讪笑着转过身,熊抱过去,“我手机没电了,鹿鹿,求不杀!”   陆岑冷着一张脸,直接起脚把萧瑜踹回草丛,“她给你什么报酬?”   “呃……巧克力。”萧瑜揉着肚子站起来,狮子狗一样甩了甩身上的草叶。   陆岑眉梢微挑,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调侃道:“哟,你什么时候变成圣母了?一块巧克力就能收买你?来来,哥给你买一箱去,你把卢浮宫给我端回来。”   萧瑜哀嚎着扑过去抱大腿,“鹿鹿,给条活路,挑一件还行,都搬回来臣妾做不到啊!”   陆岑嫌弃地甩甩脚,“你说说你,人家孩子管你要个气球,不给就不给,你还把人家兜里的棒棒糖偷出来送人家,敢再抠点么?”   萧瑜:“……”   萧瑜抱着大腿爬起来,正色道:“鹿鹿这就是你不对了,看着哥们儿忙活半天也不知道过来搭把手,饿死了怎么办?!”   陆岑一副‘你又扯淡了’的表情,毒舌道:“你家里的小强都含泪搬走了,也没见你饿死不是?”   “我怎么能跟小强比!”萧瑜怒道。   陆岑嘴角抽动,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瑜:“!!!!”   萧瑜哼了一声,躲墙角生气去了。   入夜后温度有些凉,空气中还飘着细细的雨丝,路灯投下的暖光被折射成氤氲的雾气,萧瑜只穿了短袖T恤和五分裤,衣服都淋湿了,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身体在小幅度发着抖。   陆岑看着他这副惨样忍不住哂笑着摇摇头,走过去拿皮鞋尖踢踢他屁股,说:“走吧,有活儿了,Boss让咱们上线开会呢。”   萧瑜往旁边挪了挪,扭头不搭理他。   陆岑强忍住笑场的冲动,咳了一声,补充道:“刚才我给你买了俩全家桶……”   萧瑜耳朵动了动,额发的阴影下一对乌亮的黑眼珠提溜一转,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他拍拍屁股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走吧,开会要紧,别让Boss等急了,哎!你买全家桶的时候要番茄酱了么?”   陆岑:“……”   陆岑被萧瑜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   两人认识一年多,作为搭档,萧瑜的脾气秉性陆岑自认为摸得差不多了,这小子年纪虽然轻,但是手法干净利落,目标明确且不贪心,这种过分老练的作风一度让陆岑以为他是个经过专业训练的家伙,而不是某天Boss突然领回来的无家可归的少年。   他在和萧瑜合作,同时也在观察。   他们这类人之间的信任通常很难构筑,怀疑是确保安全最有效的方法。   但萧瑜实在是——活得太简单了,简单到可以轻易用食物收买,而且屡试不爽,如果时至今日这一切都是来自某人伪装……这种假设过于严谨,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必要,陆岑在心里笑了一下,手上很自然地脱下外套扔给萧瑜。   萧瑜抱着外套摇尾巴,一脸‘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的表情看向陆岑。   “昨晚来了个新任务,委托人出了大价钱,所以Boss很重视。”   陆岑伸手搭在搭档肩上,边说边走向路虎走去,他替萧瑜打开车门,自己没着急上车,而是靠在车身上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对方语气非常郑重,正准备上车的萧瑜回头看过来,脸上笑容收敛了不少,竖着耳朵,在充满尼古丁的烟雾中认真等待下文。   “如果你生病导致任务失败,”陆岑眸底带笑,抬起夹着香烟的手,在萧瑜额角惩罚性地一戳,“我一定拒绝和你一起承担委托人的定金赔偿。”   萧瑜:“……”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交!友!不!慎!   为什么要期待狗嘴里吐出象牙?!萧瑜心里狂翻白眼,把外套卷起来按在陆岑脸上,怒道:“已经不能愉快的合作了!我要申请更换搭档!!!”   说完,狂暴状态的萧瑜扭头钻进副驾驶,嘭的一声撞上车门。   陆岑心情愉快的把抽剩下的半支烟扔在地上,用鞋底撵灭,然后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位,余光瞥了一眼累的开始打瞌睡的某人,陆岑把外套盖在萧瑜身上,发动引擎后,又把空调温度调高。   “这次是偷哪里?”萧瑜闭眼休息,随口问道。   陆岑看着车载视频把路虎倒出车位,答道:“刚才我和你说过了。”   “说过?”   蝉翼似的眼睫轻颤着睁开,在脑中仔细回忆了一遍两人见面以后的对话,萧瑜迅速意识到什么,眼底一枚光斑缓慢聚拢,最后干脆直接笑了出来,“这次的委托人野心不小啊~这活儿可不好干,Boss打算派几组过去?”   “只有咱们俩,其他人都抽不开身。”陆岑说。   “不是吧?咱俩去偷卢浮宫?!”   萧瑜惊得从座位上弹起来,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这个委托人看上什么了?任务周期多久?那里面的安保措施比国家原子能中心还恐怖好么?要我说连规划带准备怎么也得半年吧!”   陆岑腾出一只手贴上萧瑜额头是温度,说:“也不烧啊,说什么胡话?”   “……”萧瑜头顶冒出一排省略号,一巴掌打掉陆岑的手,“Boss怎么说?”   “Boss说上线开会,所以我找了你一天了。”陆岑重新抽出根烟含进嘴里,眼尾的余光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瑜一眼,叮嘱道:“以后接私活记得删信息记录,幸好这次只是被我看见了。”   萧瑜嘿嘿一笑,拿出打火机给陆岑点火,末了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接私活还没删信息记录。”   陆岑淡定的吸了口烟,说:“我黑了你的电脑和Apple ID,要不怎么找到你?”   萧瑜:“!!!!”   “你你你!”萧瑜一口血卡在嗓子眼,险些喷出来,“你没碰别的吧?!”   陆岑眉尾微挑,眼神正直,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口吻,明知故问地说:“你是指放在D盘里被你隐藏了文件夹的岛国小电影?”   混蛋!你敢删我资源!!!萧瑜心里怒而咆哮。   大概是萧瑜炸毛的太过明显,陆岑转而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只删了和我资源重复的部分。”   萧瑜顺顺胸口,松了口气。   陆岑见机补刀,“剩下的云备份到我的网盘以后粉、碎、文、件~”   萧瑜心里波涛汹涌的OS:尼玛已经不能做朋友了!   刚刚倒出车位的路虎后轮猛打,刺啦一声朝马路牙子滑去,却在撞上绿化带的瞬间刹住,紧接着车里传来一声惨叫,摇晃的车身稳了稳,驾驶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定地挂档、后倒、起步、加油,控车驶入湿雨朦胧的夜色。   等到路虎拐弯驶上公路,引擎声渐远消失,住院楼下、路灯光线无法抵达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人。   男人穿着西装长裤和黑衬衫,衬得身材修长挺拔,敞开的领口处挂着一只墨镜,裸露在外的肌肤较一般亚洲人来说要白皙很多。   他拥有一张非常英俊的混血面孔,五官深刻硬朗,眉骨立体,深灰色的眼珠疏凉而深邃,鼻梁直挺,削薄的唇微微抿起,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但气场却透露出一种远超年龄的冰冷与成熟。   骆逸凡望着路虎驶离的方向,路灯氤氲的光落进眸底,随着某种难以描摹的情绪一起,轻轻颤动。   那是活生生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少年青涩的Shaw。   密室的爆炸声犹在耳际,他还清楚记得Shaw断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骆警官,你是我偷过最难偷的东西,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失误。”   那时的Shaw是FBI机密名单上的重犯,臭名昭著的国际大盗,骆逸凡追捕了他八年,可到最后真正把他抓在怀里却是在黑帮的地下密室。   身中数枪双手被废,Shaw失去了他最引以为傲的手,他再也不是令人闻之色变的魔术师大盗。   炸弹引爆,火焰将他们吞噬,骆逸凡甚至没来得及体会灼烧的疼痛,他在黑暗中醒来,日历竟重新回到2015年!而后他火速辞去FBI的工作,乘坐最近一班飞机前往迈阿密,因为这一年Shaw还没有崭露头角,他还有机会改变他的人生。   回忆戛然而止,骆逸凡举起手中的卡片,修长的手指描摹过黑色卡纸上的文字,纯黑色的硬卡纸未经装饰,电脑打印的字体不会暴露使用者的任何信息,除了那一模一样的、属于大盗Shaw的口吻。   ——今晚它属于我的公主。   这张卡片是不久前从卡在摩天轮的一只气球上取下来的,是Shaw震惊世界的第一步,这一世,这张卡片被他截获。   没有人知道一处细节的变更会对整个故事产生多大的影响。   骆逸凡凭借前世记忆拨通了一串号码,八年后这只是一个废号,而现在却可以联系上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男人只是简单地一个词,“你好。”   “我知道您,也知道您的组织,请不要挂断也不要拒绝我。”   骆逸凡语速很快,而对方只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我想加入你们。”他直言道。   男人闻言轻笑起来,“给我个理由,陌生人。”   骆逸凡深深吸了口气,脑中快速整理措辞,静了几秒后才说:“我是世界上最出色的侦察与反侦察专家之一,单兵作战能力优秀,我可以在1400米外点射一颗苹果,而且据我所知,您的组织正需要这样一个远程协助的狙击手。”   电话那边,男人无声无息的扬起嘴角,他温和一笑,既没同意也没拒绝,而是随口报了一个IP地址,然后轻松地说:“这是我们即时聊天的主客户端,1小时文字会议,你只需要在散会前加入进来,我会让Deer给你留个门,密码不复杂。”   “最后感谢你帮Shaw善后,那孩子太粗心了。”   骆逸凡的身体不由得一僵,手指微微扣紧,他确实回收了Shaw安置在游乐园内的投影仪,他以为这一切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没想到……   电波另一端的男人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漫不经心地继续道:“前天晚上八点的飞机抵达T3航站楼,你跟了Shaw两天,前FBI探员先生,不知道我的孩子有什么值得你注意的么?”   “你……知道我是谁?”骆逸凡沉声问。   “我随时都在关注着我的人,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证安全,”男人说:“从你出现在Shaw身后,我就不得不开始注意你。”   骆逸凡眉心蹙起,握住手机的五指微微扣紧,“即使知道我以前的身份,您依然愿意给我加入你们的机会?”   “当然,亲爱的骆先生,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的身份,而我只需要对组织有用的人。你的资料我已经全部阅读完毕,让我好奇的是,一个进入FBI不足一年的新人探员,是什么让你有信心在我面前说自己如何优秀的呢?”   骆逸凡轻轻缓了口气,“我会向您证明自己。”   “只要你能在一小时内攻破Deer布下的防火墙,加入到我们的会议中来,”男人好整以暇地笑了笑,“我期待你的表现。”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作者菌的奇怪萌点,先出场的一定不是攻!   so:陆岑不是攻陆岑不是攻陆岑不是攻←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第11章      萧瑜一抬头,直接被展室里面的游客数吓着了!   这是一间上百平米的矩形密封房间,数米高度,屋顶覆盖着一层不透明的玻璃,厚度结构未知,两侧墙壁挂着大大小小几十幅油画,尽头与入口相对的一整面墙留给了《蒙娜丽莎》。   这是查阅卢浮宫资料后萧瑜脑中自动形成的结构,但是实际站在展室内,隔着乌压压的一片人群,他只能远远看着委托目标,随着人流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所以你才建议是晚上?”萧瑜被挤得几乎靠在骆逸凡怀里,欲哭无泪。   骆逸凡倒是没什么反应,伸手把对方禁锢在胸前,避免被人群挤散,说:“不止是因为游客多,你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随着那个声音在耳侧响起,萧瑜微微撩起鸭舌帽,四下打量起来。   “这间展室太封闭了,只有一个出入口,不管有没有得手都很难脱身,”骆逸凡垂眸注视着少年白皙的脖颈,低声道:“《蒙娜丽莎》挂在单独一面墙上,24小时被玻璃罩保护,我相信你不会天真的认为那只是普通玻璃对吧?”   萧瑜点头,说:“因为多次被盗,卢浮宫使用了双层密封的防弹玻璃,敲碎不难,但是动静会很大。”   两人跟着游人缓慢移动,《蒙娜丽莎》前有一圈木质护栏,两侧各站四名警卫,外围一圈隔离栏,有馆内工作人员协助维持游客秩序,每位游客最近可以在1.5米处近距离欣赏世界上最神秘的微笑。   萧瑜脑袋里算计着怎么在八位保安、数名工作人员的眼皮底下,砸烂双层防弹玻璃,割下那个胖女人并妥善收起,再顶着上百游客的注视快速撤离,怎么想都觉得很扯淡嘛!   混迹在人群中的大盗先生蛋疼不已,取出手机咔咔拍照,把整间展室的警卫部署和隐藏在角落里的安保装置统统照下来,留着回去作参考。   二十多分钟后,萧瑜和骆逸凡总算挪动到护栏外,他们的位置很正,非常适合拉个近角拍油画细节,一位穿便服的工作人员站在另一侧,用蹩脚的英文提醒大家关闭闪光灯。   萧瑜对欣赏名画一窍不通,举着手机象征性的拍了两张,倒是旁边的骆逸凡看得很认真,用英文说:“听说卢浮宫里这张《蒙娜丽莎》是赝品,真迹挂在伦敦一间公寓的墙上。”   “真的么?”萧瑜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那不是白跑一趟?”   那位工作人员听见两人对话,侧目看过来,脸上露出一个标准八度的礼节性微笑,解释道:“这世界上关于《蒙娜丽莎》有各种各样的传闻,每一条都很有神话色彩,甚至包括文森特·贝鲁吉亚用长柄雨伞将这位昂贵地女士带走,但是传闻终究是传闻,你应该专心欣赏她的美,而不是怀疑真伪。”   “我觉得她不美。”萧瑜观察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本正经的开口。   “哦?”那位工作人员露出惊讶的表情,“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萧瑜摸着下巴思考,蓦地扭头在骆逸凡唇上轻轻一吻,再回头看向对方,坏笑地说:“因为我喜欢男人。”   工作人员:“……”   “我们走吧Honey,这里太无聊了,我还是更喜欢希腊雕塑的裸男们。”最后给玻璃罩附近拍了几张照片,萧瑜收起手机,拉着骆逸凡从侧面离开,留下护栏后的法国小哥独自风中凌乱。   展室外的走廊尽头,游人到这里已经被馆内错综的展室分散得差不多了,萧瑜翻手机相册查看刚才拍到的照片,然后逐一共享到微信讨论组备份,他不确定陆岑现在有没有空闲查看,只是例行把进度汇报过去。   骆逸凡等在一边,见照片发得差不多了,才说:“白天难度很大,我认为可以考虑晚上行动。”   萧瑜也正为这事头疼,之前想要规避夜间防盗系统的想法太简单了,罗浮宫白天的安保同样棘手,最麻烦的就是双层防弹玻璃,这种玻璃材质非常坚固,必须要使用辅助设备才能打碎。   一想到要顶着保安、工作人员和游客动手,萧瑜自己也没把握在做完一切以后可以从那间展室内安全脱身。   “这个回去再说吧,”萧瑜展开导游图,手指点着建筑平面图一路下滑,最后在卢浮宫最南侧的一道走廊上敲了敲,说:“昨天晚上我忽然有个想法,咱们得去这里看看。”   骆逸凡盯着他手指示意的位置,被隐形眼镜遮掩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Shaw上一世逃走的走廊,原来脱逃路线这么早就已经初具雏形!前世今生重叠的部分被巧妙连接在一起,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即使他现在决定白天动手,他也依然注意到了夜色下的一线生机——这下,纵然是逸凡这种极少表露情绪的人都不得不有些惊讶。   “走这边。”萧瑜折上地图,示意逸凡前面左转。   远离《蒙娜丽莎》所在的展室,楼廊的游客渐渐变得稀疏起来。卢浮宫南侧主楼紧邻塞纳河左岸,萧瑜不想在附近几只摄像头的监控内留下记录,所以只在拐角处就停了下来,假装打量起一副风景画。   骆逸凡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看过走廊尽头的第七扇窗。   “咱们的公寓正对这里,最近巴黎多雨,雾气很重,尤其到了深夜,”萧瑜专心看画,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继续说:“我只是有个想法,具体实施还需要查一下巴黎市政方面的资料。”   骆逸凡明知故问道:“你想利用雾气掩饰从塞纳河上逃走?”   “不是河上,”萧瑜纠正,“我想知道巴黎地下的排水系统。”   对方话音没落,骆逸凡瞬间意识到自己思维漏洞的地方!   “卢浮宫一旦失窃,警报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值班警卫,我相信到了今天这项系统会变得非常先进,到时附近路面及水面活动的人都会成为嫌犯,我们潜水进入地下管道,正好是警察的搜索盲区,几小时后,等到搜索范围扩大,我们可以出来以后再想办法转移到安全的地点。”   这套思路简直完全套用刚进馆时Shaw所说的理论,真正的大盗不会坐以待毙或是一味的只想逃跑,他们会悄无声息地绕到后方,从最佳视角观察局势,然后好整以暇地出手,瞒天过海,低调退场。   上一世,骆逸凡在职八年一直在试图揣摩大盗的手法,他的思维从未像此刻这么清晰。而现在,还有三星期不到的时间,他就能站在Shaw身边,以绝佳的视角鉴证他如何在FBI联合第七局地死守下将《蒙娜丽莎》偷天换日。   思路到此不禁戛然而止,身份倒转,骆逸凡此时此刻才意识到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萧瑜和陆岑即将盗取油画的消息应该绝对保密,又是谁在计划即将实施的半个月前将内容透露给FBI总部的?!   那封匿名邮件的内容精确到作案时间,这说明举报人非常了解二人的行动进度,是组织还是委托人?或者是……陆岑?   萧瑜见逸凡迟迟没给意见,以为对方认为这套计划存在漏洞,于是补充道:“如果想利用这点就必须把行动时间改到晚上,鹿鹿需要帮忙搞定管内的安保装置,工作量会非常大,还是回去讨论以后再定吧。”   骆逸凡缓慢点了点头,没将心里的怀疑说出来。   这时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萧瑜快速划屏查看,是陆岑的回复——   Deer:【看来白天动手的机会不大。】   Shaw:【是啊,人太多了,Ivan也这么认为,好蛋疼!Orz】Ivan:【Deer,你能看到馆内所有监控?】Deer:【除了馆长办公室,剩下的已经全部攻破了。】Shaw:【馆长那么难搞?】   Deer:【封闭回路,不能通过电话入侵,很麻烦。】Deer:【Ivan,你刚才想问什么?】Ivan:【我有一个快速确定白天异常情况下安保启动规则的方法。】萧瑜微微一愣,狐疑地看向骆逸凡,心想这家伙一个月前还是探员,这么一晃眼就开始主动提供犯罪方法,啧,也太上道了吧?   陆岑回复内容简单粗暴,就俩字,Deer:【你说。】Ivan:【你负责记录下所有监控画面,我们引发足够引起封馆的混乱。】Deer:【成交,给你们半小时准备。】   骆逸凡没做回复,把手机收回口袋,转而看向萧瑜。   萧瑜按下手机自带的计时器,纤细漂亮的手指一撩帽檐,额发的阴影下,那双乌亮的眼底灌满戏谑而狡黠的笑意。   “选你想要的混乱吧,我亲爱的搭档。”      第12章      临近午餐时间,游客开始朝地下一层的拿破仑中庭汇集,从这里可以前往购物区,里面有很多餐厅,游客可以凭借当日门票在用完餐后返回馆内继续参观。   通向购物区的入口,进馆和出馆的人群汇合,骆逸凡挂着单只耳机,独自跟着人流向外移动,周围一直有人交谈,耳机传来的呼吸声几乎微不可闻,他按住线上的按钮调大音量,让那个声音听起来清晰一些。   “我快到了,”萧瑜的声音被刻意压低,“Ivan,准备动手。”   骆逸凡没有说话,而是敲敲麦克示意了解。   “鹿鹿,帮我看下拿破仑三世套房门口那只摄像头。”   陆岑沉声道:“还有15秒转换角度,形成死角时间是7秒,下一个死角间隔一分半钟,右侧走廊有一名巡逻警卫,左侧四组游客,共19人,你可以绕到套房后撤离,自己小心。”   “放心,”萧瑜说:“目标确定了么,Ivan?”   闻言,骆逸凡抬头敏锐扫过视线内进馆的游客,越过层层人群,最终定格在在一个穿夹克带毛线帽子的男人身上,和他同行的还有两个女孩,可以看出的那男人一直在想办法讨女伴们开心,肢体动作夸张,说笑声很大。   笃笃——连敲两次表示肯定。   萧瑜说:“那……倒计时准备——10、9、8……”   耳机传来的声音有条不紊,骆逸凡一手探进风衣口袋,同时有意贴近入馆的人流,随着距离接近,他已经可以听见对方的谈话内容,夹克男在说一个带点颜色的段子,目光落在身旁那个女孩的低胸领口上。   “……3、2、1,开始!”   随着最后一声尾音落下,骆逸凡将时间和距离计算得精准无比,一秒之内同夹克男擦身而过,插在口袋内的左手瞬间抽出,并紧的食指和中指夹住火柴在风衣纽扣上轻轻擦过,刺啦一声火柴点燃,同时被指尖弹出。   出入口人来人往,那只火柴穿过缝隙,紧贴着一位女士的皮包,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其隐晦的弧线,最后不偏不倚地落进夹克男的上衣口袋。   骆逸凡脚下片刻不停地通过入口,径直拐入购物区,挑了一家看上去条件还算不错的法式餐厅,在落地窗前的空位落座。   手指第三次敲打麦克,然后直接挂断通话。   漂亮的女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询问是否现在点餐,骆逸凡撩开袖口查看时间,然后用法语淡淡回复道:“谢谢,等我男朋友来了再点。”   同一时间,穿着厚羊毛长裙的孕妇走进拿破仑三世的套房,避开最后一批游客,‘她’藏在立柱后观察卧室内的情况。警卫正在用对讲机讲话,通知说拿破仑中厅一游客外套起火,原因不明,要求紧急调度查看情况。   警卫匆匆离去,摄像头偏转,卡着监控死角,孕妇抱着肚子走进空无一人的卧室,见四下无人直接动作敏捷地翻进防护栏后。   通讯频道,陆岑提醒道:“7秒死角,抓紧时间。”   孕妇打开衣柜门,迅速解下头巾和假发,萧瑜扶正耳机喘了口气,然后脱掉羊毛裙,从背在正面伪装成肚子的双肩背包里取出一座人物面部的雕像,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儿全塞进衣柜,关好门。   将鸭舌帽往脑袋上一扣,萧瑜坏笑着一吹口哨,摄像头再次变换角度,他赶在死角消失前最后一秒,抽身离去。   “搞定,”萧瑜拿着耳机线上的麦克对陆岑说:“剩下的交给你了鹿鹿~”   远在巴黎电话局的陆岑正十指如飞地敲打键盘,面前两台笔记本,一台显示有卢浮宫内全部监控画面,另一台已经侵入中央控制系统,他紧急调取一段假命令,点击回车开始运行。   叮叮叮叮——馆内警铃大作,已经转移到地下一层拿破仑中庭的萧瑜和上百位游客一起抬头茫然四顾,耳机内,陆岑缓了口气,说:“替我转告Ivan,他表现得很好。”   “那我呢?”萧瑜厚颜无耻地笑道。   陆岑也笑了,“假扮孕妇翻护栏,差评。”   “我靠,”萧瑜不满,“那是为了节省时间好么?!”   陆岑注意了电脑桌面上显示的时间,不再和萧瑜斗嘴,叮嘱道:“排查起火原因大概需要1到2小时,这以前工作人员会发现黎塞留馆的小雕塑丢失,然后就是整个卢浮宫封馆,开始对游客进行逐一排查,在衣柜找到以后会请专家鉴定真伪,确保无误后才会对游客放行,我想今晚应该不需要准备你的晚饭了。”   萧瑜:“……”   “你自己注意不要饿死,法国自来水的净度还算不错,饿了可以多喝点,”陆岑说:“我还有事,先挂了,明天见。”   萧瑜:“……”   整个拿破仑大厅一片混乱,所有出入口被封闭,打算出去吃饭的游客被安保人员拦下,正要入馆的游客也被禁止,游人越积越多,那个夹克着火的男人被警方带走问话,半小时后传来藏品被窃的消息,人群一片哗然。   萧瑜独自一人坐在大厅角落的休息区,身边全是饥饿而烦躁的游客,卢浮宫内不允许吃东西,喝水同样被禁止,来参观的游客都会把食物饮料寄存在入口处,封馆带来的后果可想而知。   一位身材高大的外国男人在旁边空位坐下,犹豫半响后朝萧瑜笑了一下,说:“你一个人,怎么没有同伴?”   萧瑜正在用ipad玩炉石传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卡牌被对家一个AOE技能轰死了大半,他兴致缺缺地瞥了男人一眼,答道:“去了趟卫生间,结果就跟朋友走散了,现在他估计已经出去了吧。”   “男朋友?”外国男人敏锐地问。   萧瑜终于拿正眼看向对方——   男人穿着非常考究,身上有股淡淡的古龙水味,看得出来身材很棒,应该经常健身保养,但面孔看上去有些老,目测得有五十多岁了,顶在那么一副好身材上看起来真是各种违和。   萧瑜对这款老男人不感兴趣,微微挑起眉尾,心说大中午都快饿死了还有心思到处找床伴,暖饱思淫欲懂不懂?老子很饿不开心,没工夫搭理你!   男人察觉到萧瑜的敌意,改口道:“藏品失窃导致的闭馆可能会持续很久,不如你打电话让你的朋友先回去,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   萧瑜呵呵一笑,说:“叔叔,我不喜欢体毛浓重的外国人,所以不约!”说完,他抱着ipad换了个休息区继续玩。   那个外国人没有跟过来,萧瑜松了口气,在还剩五滴血的情况下反杀对方拿下这局,正巧这时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逸凡来电立马接通。   “你在哪里?”骆逸凡问道。   “拿破仑大厅,”萧瑜说:“玩游戏呢。”   骆逸凡声音冰冷,听上去似乎又生气了,“下次先打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以前一直都是两人配合,和陆岑汇报完萧瑜自然而然以为任务完成,这时候才想起来组里还有一个,“抱歉,”萧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在哪里?”   “购物区的一家法国餐厅。”骆逸凡说。   肚子咕的叫了一声,萧瑜蛋疼地说:“你这么说很拉仇恨知道么?”   骆逸凡道:“是你问的。”   “味道怎么样?”萧瑜脑补着酱汁浓郁搭配精致的法国菜,吞了吞口水,感觉自己快要被饿扁了。   骆逸凡面前的餐桌上只放了菜单和一杯免费柠檬水,那位漂亮的女服务员站在附近偷偷打量这位英俊优雅,又非常有教养的冷漠男人,她已经问过几次需不需要点些东西边吃边等了,而对方的回答一直是不需要。   “还可以,”骆逸凡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放行以后还营业,就吃完再回去。”   “不要和我说吃饭的事,我真的很饿!!!”萧瑜靠在椅背上挺尸,有气无力道:“你先回去吧,鹿鹿今天应该不会加班,你们俩可以先开始整理资料,等我回去再一起讨论。”   骆逸凡:“我等你一起。”   “好吧,”萧瑜无聊地盯着天花板,说:“陪我玩会儿游戏?”   骆逸凡平平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于是两人挂断电话,骆逸凡拿出ipad坐在餐厅里陪萧瑜打炉石友谊赛,每次萧瑜快输了他就自杀。   萧瑜一边私聊告诉他不要放水,一边又很享受被人让的感觉,心里琢摸着这家伙虽然表面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实际上却意外的很贴心,应该会是个不错的男朋友吧?   萧瑜:“……”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联想到男朋友那里去了?!萧瑜被脑袋里蹦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正好手上打错张牌,把自己炸死了。   私聊里骆逸凡发过来一排点点点。   大概是因为春天来了——萧瑜哭笑不得,心里又开始天人交战,啊啊啊啊啊!要不干脆找个男朋友吧?赚钱买房和男朋友过普通的小日子,不偷不抢用假身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这简直就是人生目标啊!   或者直接问问逸凡有没有兴趣处对象?反正大家都是搭档,还省了隐瞒身份这种麻烦事,而且自己的看上的公寓也被这家伙买了。   萧瑜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满脑子都是自己早晨打飞机的时候脑补的骆逸凡的那张脸,说了吧说了吧,虽然不知道是不是GAY,但是同性接吻都不反感,说明还是有弯的潜质的!   淘宝睡衣被我承包了:那个……   Ivan:?   淘宝睡衣被我承包了:你有没有想过huiusodnhxoiquwgbdrpIvan:???   卢浮宫的工作人员联合警察一起组织游客进行安全检查,萧瑜没来得及打完一不小心发了出去,眼下只好匆匆合上ipad收起来,随休息区的其他游客一起排队等待安检。   身后空气轻颤,有什么人无声无息地插进他和后一位游客间的缝隙,紧紧贴上了他的脊背,萧瑜立刻警觉起来,下意识地去摸藏在袖口内侧的陶瓷刀片。   “别紧张,”那人捉住他的手腕,推回刀片,安抚性的朝下压了压,“我只是来正式打个招呼。”   萧瑜听出了那个声音,很熟悉,但对于声音的记忆却有些模糊。   “与陌生人交流的技巧,就是让他对你充满好感又不至于印象深刻。”男人像是察觉到萧瑜的心思,在他耳侧低声玩味道:“想起来了么,亲爱的陌生人?和你一起坐飞机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萧瑜心里蓦然腾起一股凉意。   “那么现在可以考虑一起吃个晚餐了?”      第13章      “你是……”   两人贴得很近,空气中飘浮着那种熟悉的古龙水气味,萧瑜想要转身却被对方死死钳住,整个人动弹不得,眼下中庭有很多工作人员和警察协助安检,他不能有太大动作,只能勉强维持这种别扭的姿势。   “嗯,是我,”男人在他耳侧低笑道:“看来,你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休息区找他搭讪的老男人就是飞机上的意大利人!萧瑜心下一片骇然,他此时无法看见对方的脸,只能仔细回忆休息区的情形。   那个男人显然进行过伪装,年龄看上去起码老了二十多岁,气质儒雅成熟,像是个风度翩翩的老绅士,而且他的伦敦口音非常地道,让人完全无法和飞机上难以沟通的话唠意大利人联系在一起。   目前为止萧瑜见过对方两张脸,哪一张才是真实的?又或许……都不是?   “你想做什么?”萧瑜压低声音,警惕地问。   男人莞尔一笑,玩味道:“我说过了,我是来正式打个招呼。”   “既然这样,”萧瑜冷笑,“不如我们去那边的盥洗室好好聊聊?”   “呵,这么主动?”男人嗓音沉缓温和,改单手钳制萧瑜的一对手腕,腾出只手轻轻抚摸过少年颈侧白皙的肌肤,就像对待一只不听话的猫。   随着这个意味不明的动作,萧瑜身体猛然一僵,脊背汗毛一根一根竖起。男人的掌心温厚干燥,皮肤细腻无比,大盗这种职业对双手触感要求极高,任何一片死皮或是老茧都有可能影响它的精度,那显然是一只被精心保养的手。   萧瑜清楚双手对于大盗的意义,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此前不自量力的挑衅。   在他身后,男人深棕色的眼眸染上笑意,即便被竭力压抑,他依然可以捕捉到少年身体的细微颤抖——   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反应,在黑暗世界中他还不够强大,面对食物链上层的威胁,这个有趣的新人表现得克制而又倔强,犹如一只隐藏了利爪的漂亮幼兽,男人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松手,小家伙会立即转身反咬他一口。   “你好,Shaw,”垂眸凝视着少年微微泛白的侧脸,男人忽然改变主意,挽起嘴角,轻笑道:“我的名字是维克托·贝鲁吉亚,你们这次任务的委托人之一,现在算是正式认识一下吧。”   贝鲁吉亚?委托人之一?剥离掉语言中的无意义成分,萧瑜迅速抓住了两处重点,这个维克托或许真的是文森特·贝鲁吉亚的后人,那么下达委托是为了完成文森特的遗愿?即便是这样也没理由不自己动手才对啊!   而且这既然是联合委托,在此之前组织方面竟然没透露任何有关联合委托人的信息,委托书也只提供了贝鲁吉亚一个姓氏,那……另一个委托人是又谁?   萧瑜低头不语,脑中思绪飞散,只用了几秒时间就快速罗列出由两处重点引发的所有疑问,按照此前的经验,任务中委托人主动接近组织人员的案例不是没有,但维克托的行为显然非常奇怪。   短短几天内制造两次‘偶遇’,每次都是主动搭讪却不透露身份,萧瑜熟知大盗为了接近目标的惯用手段,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在试探。   “你在想我为什么会试探你?”   “嗯。”萧瑜没打算隐瞒,承认得非常痛快。   因为清楚自己身处弱势,所以省去了迂回绕圈的手段,此时坦言承认并不意味着示弱,反而是宣告着‘我不怕你’。   真是有意思的家伙,维克托在心里作出评价,“我可以允许你提一个问题。”   萧瑜:“……”   卧槽真是好欠扁啊!老子听说你是委托人为了攒钱买房不跟你翻脸,你特么还得寸进尺了!萧瑜强忍住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内心狂暴,接连掀翻了好几张桌子,表面上却装成一只温顺的弱鸡,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试探我?”   “为了完成委托。”   萧瑜震惊不已,“谁会下这么无聊的委托?!”   “我的联合委托人,”说完,维克托微笑提醒,“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不要这么小气好么?!”萧瑜小幅度挣扎了一下,试探着问:“最后一个?”   维克托眸底笑意加深,说:“道上的规矩你都明白,什么可以问,什么不可以问,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浪费。”   萧瑜:“你为什么不自己拿那幅画?”   “我以为会是和另一位委托人有关的问题。”维克托说。   萧瑜嘴角噙笑,仰头望着天花板,柔和的暖光落进眸底,凝结成一枚轻轻颤动的光晕,他静了几秒,才说:“我想您放弃自己动手的原因应该是和那个人有关,我说的对么,贝鲁吉亚先生?”   “你很狡猾,想利用一个问题就引出全部答案,可惜我们是同类,”维克托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那么问题的答案就是那个人说服了我。”   萧瑜:“……”   操!失误了……萧瑜觉得蛋疼,这家伙太了解谈话技巧,自己本想多套些内容出来,结果反而被他摆了一道。   “你的机会用完了。”维克托宣布。   话音没落,扼紧手腕的力道一松,男人气息骤然抽离。   萧瑜放弃回头找人的打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站在原地排队,他的双手被勒得有些麻木,十指冰凉,维克托临走前往他掌心里塞了个小小的硬物,萧瑜摊手一看是颗奶糖。   在他身后,一对闲聊的游客像是丝毫没察觉到有人离去,继续着他们关于雕塑如何失窃的话题,向前挪动两步填补了身前的空位。   这人还真是不招人喜欢,萧瑜对着奶糖哭笑不得,恰好此时肚子咕的叫了一声,大盗先生轻轻叹了口气,剥掉包装低头一嗅,感觉确实没什么问题以后迅速将奶糖塞进嘴里。   然后萧瑜取出手机,点开三人微信组群,Shaw:【鹿鹿,中庭的监控有么?】Deer:【有,你需要什么时间段?】   Shaw:【就刚才,大概四十分钟前开始,你看看能不能看清我身后的男人。】Ivan:【?】   Deer:【我看见他了,是同行?】   Shaw:【他自称是维克托·贝鲁吉亚,我们的委托人之一,而且也承认了就是飞机上坐在我邻座的意大利人。】讨论组陷入沉默,萧瑜知道陆岑和逸凡正在思考,所以不再说话,等过了大概一分钟时间,才有人做出回复——   Deer:【了解,我会向组织询问,剩下的等晚上人齐再说。】卢浮宫的封馆时间和之前推测的一样,工作人员协助警察对馆内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直到晚上七点多才在拿破仑三世的衣柜里找到那座小雕塑,等待时间太久了,游客们心情都很糟,但事关艺术藏品的安全问题,又表示可以理解。   晚八点,封馆终于结束,萧瑜取了雨伞在出口处做了身份登记,负责录入资料的警官告诉他未来几天保持手机开机,以便协助调查。   受失窃事件影响,购物区商家提前歇业,萧瑜随着人流走出通道,失望地扫了一眼已经关门的餐厅,其实他已经饿过了,但是吃货本能告诉他这时候必须要为错过的食物们点根蜡。   然后他在一家甜品店门口看见了同样被错过的骆逸凡,对方显然更早注意到他,目光相遇时,逸凡正在朝这边过来,手里提着一只保温袋。   大盗先生瞬间想起游戏私聊里没打完就发出去的那句话——   呼……好险好险,幸好没发出去,要不现在见面得多尴尬!萧瑜脸颊发烫,心脏狂跳,万分感谢自己那双灵活的手在关键时候抖了一下!不过……万一他一会儿问起来自己应该怎么说?   心里又是一番惨烈无比的天人交战,萧瑜成功烧死最后一只FFF团小人,心情愉快地做出决定——表白了吧~虽然没车没房没存款,但好在自己硬件条件还不算太差!   两人会合,避开朝外移动的人流,走进一个不碍事的拐角处,萧瑜抬头,满怀期待地摇着尾巴。穹顶柔和的灯光下,骆逸凡冷峻的侧脸映衬得英俊无比,他将保温纸袋递给萧瑜,然后面无表情道:“走吧。”   萧瑜:“……”   哗啦一声,某只胸腔里一颗脆弱的玻璃心顿时碎成了渣……   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问?你特么就不好奇老子打出的那一半乱码是什么吗?面瘫瘫得你连情商都省了吗?!   或许是某大盗内心OS的声音太大,已经走出几步的骆逸凡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淡淡道:“那家店只提供一小时干冰,再不走冰淇淋会融化。”   这是……冰淇淋?给我买的?!   萧瑜低头看怀里的保温袋,瞬间感觉到了从地狱到天堂的落差,被幸福地戳成了筛子。   啊啊啊啊啊啊!除了面部表情缺失有点遗憾以外,果然好适合做男朋友啊!   本来只是因为春天来了而忍不住躁动,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恋爱了!   “哎,逸凡,”萧瑜清醒过来,快走两步跟上去,和骆逸凡并肩向外走,“你不好奇我下午打出来的乱码是什么?”   骆逸凡垂眸瞥了他一眼,说:“我懂得克制那种东西。”   有了上一世打交道的经验,前探员先生清楚的知道,对于Shaw这种家伙,你越是表现得好奇,他就越是得意,一旦你冷漠了,他反而会自己贴上来。   外面下着雨,不少游客聚集在出口处,骆逸凡接过雨伞,撑开遮过头顶,然后伸手揽过萧瑜肩膀,两人紧靠在一起,步入巴黎夜色下、沁凉而湿润的雨水中。   萧瑜被冻得微微发抖,歪头打量对方好看的侧脸,心想他们明明接触还不到一周,连底细都没完全摸清楚,但搭档的感觉却很熟悉也很舒服,总觉得已经认识了好久。   骆逸凡注意到萧瑜的目光,打开风衣将他裹进来,“你在想什么?”   男人的身体温暖而健硕,肌肉轮廓柔韧漂亮,隔着薄薄的衬衣让人不禁产生了一种赤裸相贴的错觉。萧瑜舔了舔有些干燥唇缝,手臂搂住对方腰部,趁机吃豆腐,脸上却作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半响,忽然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骆逸凡闻言停下脚步,揽在萧瑜肩膀的手臂下意识收紧,过了很久,才说:“没有。”   萧瑜莫名其妙地哦了一声,他本来只是随口说的一句玩笑,现在却觉得这两个字被说得有些过于郑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意大利人不会喜欢小鱼哒~大家可以放心!      第14章      晚上九点,萧瑜洗过澡坐在客厅沙发上吃冰淇淋,茶几上一共放着三台笔记本,屏幕上是卢浮宫封馆后所有主要摄像头拍下的监控画面,萧瑜边吃边拿笔在素描纸上写写画画,将警卫动向以简图方式记录下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楼梯响起脚步声,骆逸凡换了新衬衫,下面套了条休闲裤,擦着滴水的头发下楼,一抬头正看见穿着连体兔子睡衣的萧瑜叼着冰淇淋勺做笔记,在他身边还放着一沓草图纸。   听见动静,萧瑜回头看向骆逸凡,乌亮的眼睛笑得弯起来,说:“你还是不染发不戴隐形的时候好看,伪装以后感觉有点奇怪。”   骆逸凡淡淡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径自走过去拿起已经画好的草图,在相邻的单人沙发坐下后仔细翻看起来。   “还有几条主要通道没记录完。”萧瑜说。   骆逸凡将草图翻过一张,面无表情道:“你继续。”   两人都是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沐浴后好闻的水汽,萧瑜偷偷打量着骆逸凡垂眸阅读的侧脸,男人的发丝没有完全擦干,发梢微微翘起落在额前和耳侧,水珠滴下沿着锁骨凸起的轮廓一路滑进衬衣领口。   萧瑜舔舔嘴唇,心想卧槽这家伙好性感啊!长得帅也就算了,身材还那么好,摸了以后让人根本把持不住。啊啊啊啊啊,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早晨意淫打飞机的缘故?   不不不不,某人心里立刻自我否定,一定是因为最近接吻太多了!动不动就就被亲一口,对GAY来说太痛苦了!   “遇到问题了?”注意到萧瑜半天没动,骆逸凡放下草图,询问似的看过来。   “没有……”萧瑜声音发闷,抑郁地拉起睡衣帽子戴好,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下,两只硕大的兔耳朵拉拢在两侧,半死不活地对着录像继续画草图。   逸凡面色不变,眉尾微挑,一丝玩味的神色在深灰色的眸底轻轻划过,莫名觉得沙发上某只散发着幽怨气息的兔子看上去似乎……很有意思?   这时厨房门打开,陆岑穿着早晨出门的衬衫和西裤,袖口卷到肘部,端着一盘三明治快步走过来。萧瑜赶紧停下手上的工作,把电脑朝旁边放放腾开位置,陆岑把托盘放在茶几中央,又去拿冰箱里的啤酒。   “你们比我预计的时间早了不少。”   分别将啤酒递给另外两人,他挨着萧瑜坐下,打开拉环喝了一口,道:“先吃点东西,顺便说说维克托·贝鲁吉亚的事,半小时以后再开始分析工作。”   今晚陆岑不需要加班,但也只比萧瑜和逸凡提前十分钟进门,三人忙了一整天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晚餐没时间准备,又不方便叫外卖上门,加之晚上还有工作,所以只能吃得简单一些。   萧瑜刚吃完大半桶冰淇淋,现在整个胃都是凉的,拿起三明治也没什么胃口,索性先将下午维克托从出现到消失的全部细节说了一遍。   陆岑和骆逸凡听得都很认真,等萧瑜说完,陆岑道:“关于联合委托的问题我已经问过组织了,Boss说下达委托的确实只有维克托·贝鲁吉亚一人,他推测另一位委托人只是跟贝鲁吉亚存在某种合作或是雇佣关系,也就是说维克托很可能是个中间人。”   “目的呢?”萧瑜皱眉问。   陆岑摇头,“不清楚,而且按照规定,委托人的隐私问题组织不会过问,上面的意思是我们只需要按照委托内容完成工作,剩下的不去干涉。”   骆逸凡一直沉默喝酒,听陆岑说完忽然抬眼看向萧瑜,问道:“你确定维克托比你的盗窃手法更高明?”   “只是感觉,不过我们对于同行评估通常都很准,”萧瑜向后靠在沙发背上,谦虚地摸摸鼻尖,“而且我入行时间短,确实不算太好。”   骆逸凡不动声色地看向萧瑜,上一世在FBI和第七局两方人马的围追堵截下带走《蒙娜丽莎》,他竟然会说自己‘不算太好’,应该是说给陆岑听的吧?   对于萧瑜的自我评价,陆岑确实觉得很中肯,所以没多说什么,而是朝逸凡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骆逸凡思考片刻,淡淡道:“维克托说另一个委托人说服了他,你们认为什么样的理由,才有可能说服一个势在必得的人放弃亲自动手的打算?”话已至此,他看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瑜一眼,“你们是同行,用大盗的思想来回答这个问题。”   萧瑜略微一怔,脑中旋即将自己带入角色,他明白那句‘大盗的思想’是什么意思,就像早晨对陆岑说的那样,顶级大盗的世界里,每次出手都必定是一场不会空手而归的狩猎。   什么会让猎手放弃唾手可得的猎物?   “第一,联合委托人可能是比维克托更恐怖的家伙,他的存在或许会影响盗取目标的成功率,所以维克托必须按照对方的剧本进行。”萧瑜非常谨慎地说:“第二,两人或许达成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利益条件,这个利益足以诱惑到像维克托这种水平的大盗。”   “然后……还有一种可能性——”   萧瑜嘴唇抿紧,依次看过两位搭档,犹疑地说:“单从维克托的目的来说,他本人只需要展室里的那副《蒙娜丽莎》,而且完全具备将它带走的条件,那么让他放弃打算最简单粗暴的原因就是画本身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卢浮宫里的那幅画是赝品?”陆岑一阵见血道。   萧瑜点头,“假设里面那幅是高仿,而联合委托人知道真迹下落,或者真迹就在那人手里,这种情况下,为了拿到画,维克托只能选择和对方合作。”   “如果猜想成立,那么联合委托人用价值连城的《蒙娜丽莎》做筹码,他想得到什么?”骆逸凡说:“这件连环委托里,他的利益在哪里?”   这个问题也是萧瑜没想明白的,不管怎么说单方面付出的代价都太大了,除非能有和它等值的利益做交换,难道是为了针对组织?萧瑜咬了一大口三明治,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陆岑总结道:“我们替组织做事就必须完成委托,万一卢浮宫里的画是假的,后果将非常麻烦,要么是替委托人找到真迹,要么赔偿违约金取消合作。”   嘴里塞满食物的某只登时被噎了一下,立马开始心疼下下辈子都可能没找落的房子……   而后仨人不再说话,专心吃完晚餐,陆岑收拾托盘和空易拉罐送回厨房。骆逸凡起身将笔记本暂时转移到沙发上,连接好投影设备,将屏幕展示的内容投射到一面白墙上。萧瑜吃多了,肚子撑得难受,索性站起来活动,顺便将画好的草图按顺序在茶几上铺开。   陆岑返回,直接在其中一台笔记本上按了几个键,投影画面转化,最终定格成展览《蒙娜丽莎》的画室,时间正好是发现游客外套起火后的几分钟,卢浮宫内警卫调动,陆岑截取了一段监控录像,循环播放。   “拿破仑中庭发生意外,三分钟内全馆戒备,部分警卫被抽调回来协助维持秩序和调查,但是这间展室的警卫不减反增。”陆岑按下暂停,又将画面放大,不用他说另外两人都注意到了监控里的一处细节。   《蒙娜丽莎》所在墙壁的机关被触动,整幅画框沉入墙内的暗层,被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而这仅仅是因为远在中庭的一场不明原因的骚动。   “没想到网上关于展示墙存在机关的传言是真的!”萧瑜失笑,不禁感慨,回头看向陆岑,“这个机关所在的控制线路搞定了没?”   “没有,”陆岑说:“与《蒙娜丽莎》有关的安保设施的主控都在馆长办公室,封闭回路,我无法依靠电话入侵,需要人为进入替我打开一个入口。”   骆逸凡盯着投影画面,说:“展室入口是自动封闭的?”   陆岑嗯了一声表示肯定,解释道:“密码锁,应急状态下自动关闭,每12小时更换一次密码,白天晚上都不同,有专人负责——喏,就是这个警卫队长,”他指了指屏幕中央的一个人,“开启还需要他的指纹和虹膜。”   “可以攻破么?”萧瑜盯着那个队长的背影,心里说这家伙至少得有200磅,为了两项生物信息带着跑实在太累了!   陆岑了解萧瑜的心思,扬起嘴角,笑得高深莫测,说:“我植入了一个小程序进去,每次他修改密码都会直接反馈给我,所以你必须搞定虹膜和指纹。”   萧瑜:“……”   萧瑜欲哭无泪,又没别的办法,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白天的情况你们也看过了,几乎没有高把握的机会。”陆岑切换了几个画面,从各个角度展示卢浮宫的警卫分布和状况,最后说:“只能晚上动手。”   骆逸凡道:“夜间安保设置你都掌握了吧?”   “差不多,”陆岑取烟扔给骆逸凡一根,自己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说:“下午看到监控画面,我就已经开始着手搜集这方面资料。”   两人抽烟,客厅烟雾弥漫,萧瑜将窗户推开一些换空气,然后转身靠上窗台,“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么?”   陆岑说:“大部分都很老套,详细内容自己看邮件,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展室内的激光网,光点密集,无规律移动,速度比以往遇见的都要快,我可以利用程序将它静止,但是为了避免触发二级警报,时间不能超过一分钟。”   《蒙娜丽莎》所在的展室足有上百平米,空间开阔,骆逸凡脑中快速构架出从入口到展示墙的场景,不禁微微蹙眉,回头看向萧瑜。   一分钟内穿越十几米的激光网,而且为了打碎防弹玻璃,身上还必须携带小型液氮钢瓶,萧瑜在心里评估难度系数,一抬头正对上逸凡神色冷峻的眼睛。   “不用担心,”他笑着安慰道:“你只要在展示入口等我就——”   “不是,”骆逸凡打断萧瑜,进而问道:“一分钟,你确定可以?”   这是在……担心我!萧瑜自动把怀疑脑补成了关心,简直兴奋得心花怒放,当然表面不敢表现得太嘚瑟,沉思片刻后认真答道:“时间确实有点紧,不过我只能说我穿过难度更大的。”   骆逸凡没再多说,沉默思考这句‘难度更大’的意思。   “这部分暂定没有问题。”陆岑两指夹住香烟,双手敲击键盘,切换投影画面,那是一个房间入口,木质大门紧闭,上面嵌了一块矩形金属铭牌,门框旁边的墙壁上有刷卡机。   “这是馆长办公室,”陆岑说:“我帮你停下激光网,以及升起《蒙娜丽莎》的前提是与那里的封闭回路建立联系,据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除了正在假期的馆长以外,另一张门卡在警卫队长手里。”   萧瑜瞬间回忆监控画面里那个虎背熊腰、肌肉贲张、体重至少二百磅的人形钥匙,然后想象着自己在行动当晚把他打昏,从公寓一路扛到卢浮宫展室门口,开启密码门的情形……   现在肌肉钥匙队长还多了一项新用途。   “马克·霍尔特,前法国海军陆战队突击队长,”陆岑抽出一份资料,起身递给萧瑜,说:“这里有他的全部资料,你研究一下,一周以内,给我进了那扇门。”   萧瑜翻开粗略浏览信息,随口问道:“这家伙有没有什么特殊爱好?”   “他是同性恋。”陆岑说。   手上动作一顿,萧瑜迎上陆岑的眼睛,两人对视数秒,然后他若无其事地将资料翻过一页,唇角扬起,最终定格成一抹带几分邪气地狡猾笑容,“我知道了。”   与窗台相对的另一边,骆逸凡抱臂倚靠着墙面,深灰色的眸底冷若寒冰,眼睫抬起,疏冷的目光轻轻落在毫无自觉的某人身上。   萧瑜正琢磨着怎么搞定基佬队长,忽然没来由的身体一僵,就像被人用锋利的利刃扼紧咽喉,灵敏的危机意识瞬间发散,他察觉到那种注视,疑惑地朝对面看去,目光相遇,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如同受到侵犯的危险野兽,在那种充满威胁性质的凝视下,萧瑜不禁产生了逸凡想要杀人灭口的诡异错觉。   难道刚才说错了什么?穿兔子睡衣的大盗奇怪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作者菌在思考维克托放弃自己偷画的原因的时候,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他喜欢委托人】,泥萌脑洞真是太大啦!(づ ̄ 3 ̄)づ   第15章      深夜十二点,会议结束,整间客厅烟雾弥漫,一面无窗的墙贴满了路线草图、目标人物照片和各种写在便利贴上的碎片信息,委托方案初步成型,这不过是三人在巴黎回合的第一天,工作效率却高得惊人。   萧瑜的能力陆岑心里清楚,让他没想到的是骆逸凡这个前FBI探员转行以后同样上道,当原本的维序者沦为罪犯,或许真比与生俱来的罪犯更加恐怖。   陆岑心下默想,按灭烟蒂,随手关掉电脑和投影设备,起身对另外两位搭档说:“卢浮宫混乱之后安保会有所加强,所以我们的计划稍微变动一下,你们暂时不用再次进馆,明天可以休息,本周以内给我拿到马克·霍尔特手里的门禁卡。”   骆逸凡冷淡地嗯了一声,没多说话。萧瑜缩在沙发角落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带泪朝陆岑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你最近还需要工作么?”萧瑜问。   “电话局的工作本身很简单,但是为了委托我必须拖长工期,”陆岑笑着解释道:“逸凡加入以后我可以专心做后端支持,确实轻松了不少,你们行动自己小心,有事随时跟我联系,去休息吧。”   随后三人不在多说,简单收拾好设备就各自上楼返回房间。   房门在身后关紧,外面又陆续响起两阵关门声,萧瑜脸上的倦意顿时一扫而空,竖着耳朵又听了一会儿,然后才慢吞吞地爬上床。   卧室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将室外的路灯光芒掩得密不透风。   黑暗中,萧瑜靠在床头的软垫上,幽暗的眸底清透无光,他手上把玩着一枚菱形陶瓷刀片,四边开刃,边缘削薄而锋利无比,此时刀片却犹如身体的一部分,在弯曲的五指间快速翻转过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   这类危险却精密的动作可以帮助萧瑜思考,清空大脑后他开始回顾白天发生的一切,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这是从小开始养成的习惯,身为大盗,他必须比普通人更加细致和耐心。   ——维克托·贝鲁吉亚。   想到最后,萧瑜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名字,男人的容貌、声音很有可能经过伪装,而名字或许是真实的,两次碰面都是毫无预兆的单方面接近,这意味着对方一直能掌握他们的动向。   这种完全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实在是……太被动了!   萧瑜长长缓了口气,竭力压下心里的不爽。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忽而亮起,萧瑜一眼扫过来电人姓名,赶在第一声震动响起以前,划屏接通电话。   “嗯?”萧瑜佯装睡醒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一墙之隔,骆逸凡站在窗前抽烟,一点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灭,“我知道你没睡,别装了。”   萧瑜:“……”   萧瑜觉得头疼,“你怎么知道?!”   骆逸凡说:“从手机屏亮起到震动声响一共有1.5秒时间,这套老式公寓的隔音很差,为了防止陆岑听见你接听得太快了,但是别忘了我也能听见。”   “哦,是么?”指缝间翻转的陶瓷刀片停住,萧瑜无声无息地扬起嘴角,眼底带笑地玩味道:“逸凡,如果不是确定我没睡,你恐怕根本不会打过来吧?”   闻言骆逸凡刹那静了,过了几秒才轻轻嗯了一声。   “有事快说,”萧瑜道:“国际长途很贵!”   骆逸凡:“话费会自动从我的信用卡上扣除,不需要你花钱。”   “……”萧瑜头顶冒出一排省略号,哭笑不得地说:“送手机还包话费,亲爱的搭档,你是要包养我么?”   “可以,”骆逸凡不假思索地说:“只要你退出组织,不再盗窃,做回普通人,我可以供你读完大学,或者直接养你一辈子。”   “做回普通人——”萧瑜重复其中几个字,忍不住轻笑出声,摇了摇头,无奈道:“你想得太简单了,搭档,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根本没余地回头,况且我上路的时间太早了。”   骆逸凡听出端倪,敏锐地问:“多早?”   “大概是从记事开始?我记不清了……”萧瑜躺下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听筒内传来男人轻缓的呼吸声,似乎对方就躺在身边一样,如果睡前能和男朋友这么打电话简直不要太幸福!   咦,不对!有男朋友就睡在一起了,打电话的都特么是苦逼异地恋!   等等!为什么又想到男朋友那儿去了?!   萧瑜:“……”   “你到底有什么事?”屏蔽掉奇怪的想法,萧瑜非常认真地问。   骆逸凡道:“陆岑给的时间是本周以内拿到门卡,现在已经过了零点,我们还有不到五天时间,我的意思是今天开始跟马克·霍尔特,摸清他的生活规律,再找机会下手。”   “嗯,看看这家伙平时去哪家gay bar,喜欢什么类型的小男生,会把人约去哪里,法国虽然允许同性结婚,但是法国民众曾经公开游行反对同性婚姻,马克身份也算敏感,应该不会高调带人回家才对——”萧瑜自顾自分析了一堆,忽然意识到电话那边似乎——太安静了?   “呃……”萧瑜试探着开口,“你在听么,逸凡?”   骆逸凡强忍住到隔壁把某人教训一顿的冲动,沉默半响,冷声道:“你一定要用那种方式从同性恋目标手中获取需要的物品?”   “不一定,”萧瑜被问得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解释道:“这是一种常用手段,一般来说为了不留下线索我不会和目标发生任何关系,你要知道,普通人会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放松警惕,我只是——”   “我知道,”骆逸凡打断他,“睡吧。”   话音没落,通话被掐断,萧瑜盯着熄灭的手机屏幕愣了足有一分钟,心说你特么知道什么啊!明显还是误会了好么?!   萧瑜郁悴得想吐血,打开微信朋友圈发了一条内容为‘啊啊啊啊啊啊!劳资蛋疼要开杀戒啊啊啊啊啊!’的咆哮体状态发泄,一秒钟后,陆岑点赞,又过了几秒,朋友圈冒出十几条点赞提醒。   Deer回复:揉揉。   状态下面,组织内的其他同事开始各种盖楼调侃,说鹿神和Shaw又开始秀恩爱,必须烧烧烧!   萧瑜:“……”   萧瑜默默给手机插上充电器,卷着被子滚向一边,绝望地合上眼睛。   四月的法国和国内存在7小时时差,这只是落地后的第三天,萧瑜时差没调整过来,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翻了大半夜才恍恍惚惚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萧瑜没听见闹钟响,一直睡到自然醒,窗帘的缝隙后透出一丝明亮的天光,是雨季难得的一个晴天。卧室开着空调很暖和,萧瑜虚弱得不想睁眼,但想起今天还要跟踪熊男队长,只好放弃睡回笼觉的打算。   手机闹钟定的八点,没响说明现在时间还早,卢浮宫上午九点开馆,工作人员一般会提前半小时上班,萧瑜迷迷糊糊的算完时间,得出还来得及的结论,爬起来取过手机,按亮屏幕。   游离的目光缓慢聚焦,待看清时间,萧瑜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15:47分?!   竟然快四点了,上午已经过去了,闹钟怎么没响?萧瑜赶紧点开设定好的闹钟查看,八点那次闹钟竟然处于关闭状态,难道是忘记开了?不可能啊!!!   萧瑜火速起床换好衣服,刚一出门他就察觉到不对,整套公寓空荡荡的,如果说陆岑去工作了,那骆逸凡在哪里?   挂上耳机,一边洗漱,萧瑜一通电话打到逸凡手机上,那边接通很快,听筒里传来车声,萧瑜含着牙刷瞬间松了口气,“抱歉,我忘记开闹钟了,你在哪里?”   “不用道歉,是我关了你的闹钟,”骆逸凡说:“我查了马克·霍尔特的住址,上午去了他家一趟,现在在卢浮宫外的一家咖啡馆。”   萧瑜喝水漱掉泡沫,惊讶道:“为什么?”   骆逸凡说:“你有时差,睡眠不好,白天马克只可能留在卢浮宫,不需要盯太紧,我一个人就可以。”   卧槽好贴心啊!萧瑜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用毛巾把脸擦干,说:“你有没有查到马克的其他消息?”   “你去看他的Facebook,伪装好再来找我,地址稍后发给你。”说完,电话挂断,萧瑜直接上脸书找到马克·霍尔特,顿时明白了骆逸凡的意思。   这位警卫队长在社交网络上作风大胆,po了很多大尺度派对照片,萧瑜是圈里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些都是同志联谊派对,而且看得出来马克在圈子里很受欢迎,每次拍照的男伴都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金发蓝眼的漂亮少年。   萧瑜了然地笑笑,自动脑补出一系列关于巨X猛男蹂躏纤细美少年.avi的香艳画面,然后默默心疼了一把那些惨遭陆岑毒手的种子们……   咳……跑题了。   分析完历任男伴的照片,萧瑜将头发染成金色,戴上浅蓝色无度数隐形眼镜,然后取出伪装道具,一点一点易容出西欧人更加立体的面部轮廓,做完这一切,他返回房间,按照马克霍尔特的品味,重新搭配了一套衣服。   傍晚,夕阳金红色的光芒洒满卢浮宫广场,将水池与玻璃金字塔映衬得闪闪发亮,最后一批游客出馆,与余晖下的古老宫殿合影留念。   卢浮宫北侧,玛丽咖啡馆占据了黎塞留馆的一部分建筑,这里是法国景色最棒的餐厅之一,室外用餐的顾客可以欣赏整座广场灿烂而辉煌的夜景。   骆逸凡坐在拱廊下的餐桌旁,气质疏冷沉静,英俊的面容如同雕刻精细的古希腊雕塑,面前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   挽着餐巾的服务生过来弯下腰,在他耳侧低声说:“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气息冷冽的男人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眼睫抬起,深邃的灰色眼眸漫上某种细微的情绪,与此同时服务生让开身位,骆逸凡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双手臂突然绕过颈侧将他搂进怀里。   “抱歉,honey,我来晚了~”   萧瑜的声音在耳侧响起,骆逸凡偏过头,眸色微不可察的略微一暗,他眼前是一张伪装过后的陌生面孔,如果不是声音,他甚至分辨不出来人身份。   “不要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亲爱的搭档,”唇瓣蹭过对方耳廓,萧瑜狡黠地眯起眼睛,声音沉缓而暧昧地提醒道:“该吻我了。”   骆逸凡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解开搂在胸前的手臂,淡淡道:“你还没吃饭,先坐下。”说完,他又朝服务生招手示意,“点餐。”   萧瑜:“……”   什么情况?萧瑜备受打击,非常郁闷地在相邻的扶手椅上坐下来,这家伙在想什么?假装了这么多天情侣了,今天改演冷战了?      第16章      夜八点,两人吃过晚餐离开玛丽咖啡馆。   骆逸凡带着萧瑜下到地下二层的停车场,车是陆岑提前租来的,本土车型,没有任何特色。逸凡并没有被刻意把车停进角落,而是紧挨一根承重立柱。萧瑜上车前观察了附近几只摄像头,发现这个位置正好处在监控盲区,背离灯光,外人看来很难注意到车里有人。   真老道。   萧瑜心下感慨,哂笑着摇摇头,矮身钻进车内,骆逸凡伸手扯过安全带帮他插好,然后点开ipad开始查看一条监控录像。   卢浮宫周四至周日会提前到六点闭馆,此时地下车库几乎没有游人车辆。   “马克的车是哪辆?”   挡风玻璃正对的角度视野开旷,萧瑜一眼看去注意到处在最佳观察视角的私家车一共三辆,逸凡选择的位置一定不止是为了避免进入监控范围,跟踪目标显然更加重要,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一辆属于马克·霍尔特。   “左数第二个,红色老款宝马。”骆逸凡说:“他已经上电梯了,马上就来。”   萧瑜朝电梯方向瞄了一眼,太远了,看不清具体指示楼层,只能隐约辨认出数字在动,靠回座位,他垂眸思考片刻,犹疑道:“卢浮宫昨天才出事,这家伙好歹是警卫队长,第二天就去消遣不太好吧?”   “本来我也这么考虑,但是马克傍晚才更新了一条Facebook的状态,他受邀出席第十区一家私人小型会所的化妆派对,时间是晚上十一点整。”说完,骆逸凡合上ipad,失去屏幕光源,车内彻底暗了下来。   与此同时,空荡的地下停车场内脚步声响起,那是厚底战术短靴接触地面才会发出的沉闷声响,萧瑜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睫,仔细打量起目标人物。   卢浮宫的监控是45度俯视视角,从现在这个角度看上去马克·霍尔特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壮,目测身高超过1米9,警卫队外套被脱下来搭在肩上,男人夸张的肌肉轮廓将战术背心撑得绷紧,上肢发达,腰肌健硕有力,萧瑜估算了一下这身肌肉配比的力量和速度,感觉相当头大。   照片上那些纤细小零是怎么忍受和这种肌肉棒槌啪啪啪的?   简直太自虐了好么!!!   一想到行动当晚要扛着这货冲进天罗地网的卢浮宫,萧瑜无奈扶眉,蛋疼得不能自已,深深叹了口气。   骆逸凡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有问题?”   萧瑜靠在副驾驶挺尸,半死不活地嗯了一声,他当然不会把自己脑补的邪恶内容告诉骆逸凡,索性岔开话题问了膈应他整整一顿晚饭的疑问,萧瑜说:“你刚才为什么不亲我?”   骆逸凡注视着另一边马克的动静,闻言眉心微微蹙起,过了几秒后,声音非常冷淡地说:“这张脸,没兴趣。”   萧瑜:“……”   萧瑜心里狂奔过一万头草泥马,还没来得及说话,地下车库发动机响,十几米外红色老款宝马倒出停车位,后轮一打摆正车身,紧接着朝出口驶去。   “跟踪定位器装了?”萧瑜赶走草泥马们,回归正题。   骆逸凡将ipad递给他,没多说话。萧瑜接过来按亮屏幕,点开陆岑开发的定位app,被简化的巴黎市区地图上,代表马克·霍尔特的红点正在远离。   萧瑜:“我们什么时候跟上?”   “再等等,他毕竟参加过突击队,警惕性比普通人高很多。”骆逸凡单手按上方向盘,另一只手旋转钥匙,发动引擎。   十分钟后,追踪画面显示马克已经驶入市区主干道,不用提醒,骆逸凡有条不紊地踩下油门,驾驶轿车驶离地下停车场。待最后一只监控消失在后视镜中,骆逸凡直接挂档,夜色下引擎爆发出一阵低吼,马力全开追赶上去。   “卧槽,别!”萧瑜惨叫一声,猝不及防被惯性狠狠按进座椅,撞得头晕眼花,手里的ipad直接拍上鼻梁骨,疼得眼泪差点下来。   骆逸凡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取过ipad放在支架上继续导航。   “这是1.5排量的家庭用小破车,还不知道是几手的!”萧瑜捂着鼻子怒吼,“你他妈以为自己在开F1啊!”   骆逸凡淡定地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说:“坐好。”   坐好你大爷啊!!!   伪装的假鼻子被平板拍歪了,萧瑜费力掰正鼻子,气得浑身炸毛,心说你丫看我这张脸不爽,这尼玛绝壁是故意的吧!然后劈手接过纸巾往冒血的鼻孔里一塞,扭过头对着窗外生气去了。   现在距离化妆派对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马克先开车回家取参加派对用的服装,然后才驾车前往位于第十区的私人会所。   巴黎第十区以住宅为主,治安非常差,是有名的红灯区,而且小偷扒手众多。   私人会所就在街道尽头,马路两边已经停了不少车,马克的宝马就在不远处,人没下车,远远能看出来车内人影晃动,应该是在换衣服。   萧瑜手肘支在车门上托腮看着窗外,目光所及一个穿深蓝色卫衣的青年正靠在墙边在打电话,一对眼睛却一直在来往的行人身上瞟来瞟去。   “屏幕都没亮,真是个新手。”萧瑜忍不住吐槽。   不远处走来一对亚裔夫妇,女人肩头挎着一只LV,男人帮她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一看就是初来旅游对城市不熟悉的肥羊。等到目标,卫衣青年站直身体,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可是运气不错,”骆逸凡给出评价,转而看向萧瑜,“你不考虑帮忙?”   “帮忙?”萧瑜像是听到某种可笑的事,给了逸凡一个奇怪的眼神,“行里有规矩,除非大家盯上同一目标,否则不能坏了同行的好事。再说了咱们是出来完成委托的,又不是搞慈善,你别看这家伙是个新手,谁知道他上边有什么人?在别人的地盘上最好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   上一世,因为工作需要,关于大盗的行规骆逸凡了解不少,但是此时此刻听见这番话被Shaw亲口说出来,那种感觉还真是有些微妙的——令人失望。   骆逸凡看着萧瑜因伪装而显得异常陌生的脸,一时间觉得无话可说。   仿佛是对身份的提醒,面前的少年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大盗,不会对心存一丝一毫的怜悯,似乎缺失普通人与生俱来的责任感。他习惯了目睹同行动手,把目标当成猎物,然后像生活在自然界的兽类一样,遵循祖辈传承下来的生存法则。   Shaw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那句入行太早又是什么意思?   那边的红色宝马有了动静,收回目光,骆逸凡强制掐断脑中愈陷愈深的思维,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马克·霍尔特身上。在他身边,萧瑜同样不再注意那位不入流的新手同行,眯起眼睛,密切关注目标。   又过了几分钟,车门被打开,即使已经有了对于化装舞会的初步预想,当在车里折腾了足有半个多小时的警卫队长只穿着维密天使翅膀和白色丁字内裤下车的时候,萧瑜只觉得一道天雷劈下来,把他雷得外焦里嫩。   “卧槽太重口了!”身高一米九的肌肉猛男穿维密走秀,萧瑜擦掉额角一滴冷汗,根本没法直视。   骆逸凡的反应倒是淡定得多,“他手上拿着东西。”   “邀请函,”萧瑜说:“这种私人派对因为尺度够大,所以只有受邀请的人才会被允许进入。”   骆逸凡看向萧瑜,虽然没说话,但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我们怎么办?”   “别担心,交给我。”   说完,萧瑜解开胸前两颗纽扣,向后揉乱额前的碎发,他化了不太明显的眼妆,左耳戴着一枚钻石耳扣,再配上那张精心伪装过的脸,他进入角色实在太快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整个人的气场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的萧瑜就像红灯区夜晚那些四处寻欢的小Gay,明明穿着还算正统的衬衫、九分裤和英伦皮鞋,浑身却散发着难以描摹的吸引力。   舌尖轻轻舔过唇角,骆逸凡一转不转地看着萧瑜,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性感到让人无法抗拒的地步。   “借我根烟。”   几乎是在说话同时,骆逸凡只觉得有什么在裤袋处轻轻一扫,下一秒某人白皙漂亮的手夹住香烟在他眼前晃了晃。萧瑜回头看过来,促狭的眼尾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狡黠笑意,推开车门,他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蹿入夜色。   目标早已确定,下车以后萧瑜直奔十几米外的一辆黑色SUV,他观察过了,这部车里坐了两个人,应该也是在换装,只不过从震动幅度和时间来看,里边的两个家伙还顺便做了些有意思的事。   两个男人在一起,只要附近一没人就立马发情。萧瑜垂眼看着车内做完还腻歪在一起的两人,非常不厚道地敲敲副驾驶玻璃。   受到惊扰,两个男人动作登时停下,跨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男人扯过外套盖住下身,全然不顾被自己压住的全裸男伴。   只顾自己就意味着两人不过是床伴关系,萧瑜哂笑着扬起嘴角,看来运气不错碰对人了。   摇下车窗的同时一股暧昧的腥膻气味溢出车外,一个拉美血统的男人满脸不悦地瞪了萧瑜一眼,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打扰了,我没想到您不太方便,”单手搭在车门上方,萧瑜俯下身,敞开的低领松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他抬眼看过拉美男人和被他压在胯下的同伴,眸底笑意加深,另一只手夹住香烟朝男人示意,轻笑着说:“能不能借个火?”   嗅到同类气息,男人脸色缓和下来,赤裸的目光盯着萧瑜的脸看了几秒,然后向下一路滑到修身裤包裹的腰胯部位,脸上顿时露出一种了然的笑容,“稍等。”男人摸过打火机,亲自打着给萧瑜点烟。   萧瑜就着低头点烟的姿势深深吸了一口,再抬头将混杂着尼古丁气味的烟雾吹进车内,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你也是来参加派对的?”男人问。   “是啊,”萧瑜抽着烟,郁闷地四下看了看,无奈道:“同伴还没来,我得等他们一起进去。”   男人会意笑笑,做出邀请,“进来等?”   “不打扰么?”萧瑜明知故问。   “当然,”说着,男人拉开遮体的外套,向萧瑜展示自己再次充血的某个部位,“我们可以陪你一起等。”   “那真是……太好了。”   香烟落地,萧瑜用鞋底撵灭,拉美男人为他打开车门,自己转移到驾驶位上腾开位置。萧瑜活动着背在身后的手指,骨节搓响发出咔咔的声音,委身钻进Suv。   车门关闭,驾驶室顶灯熄灭,黑暗中响起两声极其隐晦的顿击。   骆逸凡面无表情地旁观着一切,手机屏幕亮起,微信新消息提醒。   Shaw:【过来吧,搞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Ivan不亲主要是萧瑜现在不是自己的脸~(づ ̄ 3 ̄)づ喵~因为修改过背景,所以可能有被我忽略的地方,如果看到可以指出来哦,我一定会尽快修改的!本来背景也确实不是美国,我也没用美式对话的写法,可能会影响阅读效果……非常抱歉了QAQ   第17章      萧瑜用衣服捆紧被敲晕的两人扔到后座,又从拉美男人的背包里翻出邀请函和参加派对用的威尼斯面具,顺便摸走了一只名牌钱夹里的现金,确定没有其他有用物品后,萧瑜跨出Suv,回手甩上车门。   于是迎面赶来的前探员先生正看见某人将现钞塞进口袋里的画面,萧瑜一抬头,和骆逸凡打了个照面。   萧瑜:“……”   骆逸凡:“……”   “你需要钱?”骆逸凡问。   上一世,大盗Shaw将《蒙娜丽莎》偷天换日震惊了整个世界,往后他的目标不是世界银行,就是皇家赌场,现在竟然在偷一只装了区区几百欧的钱包……骆逸凡略微蹙眉,感觉眼前的一幕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嗯,我很需要,”萧瑜说得一本正经,将其中一只威尼斯面具递过去,他用另一张面具遮住半张脸,镂空的眼部,一对乌亮的眼睛坏笑着朝逸凡眨了眨,“不过我不会因为缺钱而去偷钱包,那是新手小贼才会做的事。”   骆逸凡戴好面具,没有接话,而是耐心等着萧瑜把话讲完。   “明早等那两个傻缺醒过来首先会发现背包被翻,然后是现金失窃,这样就不会过多关注不翼而飞的派对邀请函。”萧瑜翻看着那张红底黑字、装饰得无比骚气的卡片,自言自语地补充道:“唔……幸好不是实名的,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派对时间临近,宾客陆续到场,服饰各异的面具帅哥在会所门前聚集,等待侍者检查邀请函后入场。一个穿斗篷戴礼帽的吸血鬼朝骆逸凡吹口哨调情,双手从腰间游移到臀部,作了一个极其暧昧的掰开股瓣动作。   骆逸凡戴着半片威尼斯面具,深灰色的眸光冰冷而漠然,目光没有半分偏移,一转不转看向会所入口,全然不理会向他放电调情的男人。   站在旁边的萧瑜幸灾乐祸地瞄了被调戏的某人一眼,玩心大起,两指并拢在唇上轻轻一点,朝不远处的吸血鬼先生抛了记飞吻过去。   参加这种派对的人大多抱着快活一晚的想法,不愿意空手而归,虽然不是预期目标,但是得到回应,吸血鬼先生立刻转移对象,举步朝萧瑜走来。   神色专注的骆逸凡终于有了反应,余光斜睨了一样毫无自觉的某大盗,冷声道:“玩够了么?”   萧瑜闻言身体一僵,脊背汗毛一根一根竖起,下意识觉得不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男人修长的手臂绕过肩侧,仿佛带着某种霸道而强势的惩罚意味,环过前胸,臂骨收紧将他死死按进怀里。   吸血鬼先生停下脚步,满目讶异地打量着面前相处模式诡异的两个家伙。   脊背撞上胸膛,隔着单薄的衣料,萧瑜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灼热的体温和肌肉紧绷的力度,心脏猝然地撞上胸腔,那是充满纯男性气息的坚实触感,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巨大诱惑。   卧槽好喜欢!萧瑜抖M附体,内心啊啊啊啊简直爽翻了!   “没玩够,”萧瑜兴奋道:“再紧点!”   骆逸凡:“……”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打扮成吸血鬼的娘炮gay朝两人竖起中指,用法语骂了一句什么后,扭头去找下一个目标。   队伍向前,萧瑜将两份邀请函递给侍者,回头问:“那家伙刚才说我什么?”   “他让你下次背着自己男人再出来浪。”骆逸凡道。   “唔……有道理~”说完,萧瑜佯装遗憾地耸了耸肩,“可惜我没男人。”   骆逸凡眉梢微挑,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会所内部光线昏暗,整个地面部分是休息区和接待大厅,娱乐场所在地下一层,再下面是客房以及提供特殊服务的按摩间。地下一层楼梯口正对着通向派对主厅的通道,色调和装潢采用了复古的蒸汽朋克风格,顶灯旋转,投射下一道道色调艳俗的光线。   通道两侧垂挂着厚天鹅绒帷幔,将过道和后面的小房间隔绝开来,时间还不到十一点,派对已经开始预热,重金属乐传来,混合着某种快频率肉体碰撞的啪啪声。光线晃过,透过帷幔缝隙,正在男伴身上忙活的男人回过头,黑暗中纹理怪诞的威尼斯面具恍若色欲熏心的魔鬼,舌尖滑出唇缝,轻轻舔过刺穿下唇的一排银钉。   萧瑜见怪不怪地勾起唇角,朝男人比了个‘你不行’的手势,换来隔间内愈发急促的啪啪声。   “你对这种场合很熟悉?”骆逸凡注意到萧瑜的动作,低声问。   “重要么?”萧瑜抬眼看向他,“咱们这行会接触不同身份的委托人,也会因为委托内容接触各种各样的目标人物,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让别人发现你是个异类。”   “现在我们人在这里,不管你性向如何,都要表现得和他们是同类,这样才能完美融入目标所在圈子,而不至于让其他人察觉到异样。”   “所以你确实很熟悉这种场合?”   骆逸凡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萧瑜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不是不了解接近目标的技巧,他关心的只是问题本身。   “你觉得呢?”萧瑜笑着反问。   “不知道。”骆逸凡坦言道。   走廊光线旖旎,威尼斯面具遮挡住男人鼻翼之上的部分,削薄的唇线微微抿起,有种冷淡禁欲独特味道,从下颚到颈项的线条轮廓分明,英俊得令人侧目。在会所暧昧不清的特殊环境下,帷幔后不断有人进行着某种激烈运动,萧瑜克制自己不去关注逸凡的脸,感觉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去找马克吧,咱俩分开行动,”萧瑜说:“一小时后不管有没有拿到门卡,都在会所门口回合。”   “复制门禁的系统在陆岑那里?”   萧瑜嗯了一声,骆逸凡又道:“让他过来等,带好设备,不出意外今晚就能拿到门卡。”   萧瑜眉心拧起,犹豫道:“不一定吧,马克穿的派对服装你也看到了,他有可能根本没带在身上!”   “他的职业素质决定了他不会让那张至关重要的门卡离开自己。”   回忆起维密翅膀配丁字内裤,萧瑜满头黑线,不得不承认虽然口味很重,但对于训练有素的前突击队长来说,把重要工作物品藏在贴身内裤里确实是个合理且安全的选择。   “我给鹿鹿留言,如果你先发现马克了联系我,一会儿见。”   “自己小心。”   通道走至尽头,萧瑜和骆逸凡各自分开,朝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整座大厅射灯交错,音乐震耳欲聋,舞台上画满人体彩绘的全裸型男绕着钢管起舞,空气中充斥着香烟与烈酒混杂过后的颓废气息。   将入耳式无线耳麦塞进右耳,萧瑜单手插进裤袋盲打发消息给陆岑,侧身避开一对吻得忘乎所以的男人,同时伸手取过侍者托盘上的威士忌,脚下一滑,鬼魅般无声无息穿过人群。   震动声响,陆岑反馈过来,萧瑜拇指滑出手机瞥见了一个‘好’字,手指一松,手机兀自滑回裤袋。   舞池内人影晃动,视线受阻,萧瑜搜索过半间大厅还是没看见马克的骚包翅膀,他若无其事地喝了口酒,借撩头发的动作低声道:“鹿鹿准备觅食了,我们的小天使在哪里?”   骆逸凡说:“十点钟方向,VIP卡座,来。”   “运气真好,”萧瑜忍不住调侃,折身回去,“几个人?”   “四个,”骆逸凡说:“应该是刚认识。”   “来这种地方都不会带熟人,包括之前被我敲晕的两个。”萧瑜说:“要不你先去试试,免得被别人勾搭走了。”   骆逸凡:“……”   “开玩笑的~”   身侧和耳麦响起同一个人的声音,骆逸凡略一偏头,正看见萧瑜轻咬着烈酒杯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目光直落马克·霍尔特身上,形如觊觎猎物的捕食者一般,危险而狡诈。   “我去搞定他,”萧瑜把没喝完的威士忌推给骆逸凡,“出口等我,或者——”眼睫抬起,射灯猩红的光线倒映在少年眸底,幻化出一枚轻颤的亮斑,“学习一下捕猎的手法。”   会所特设的VIP卡座处,轻薄的纱帘隔绝出私人空间,马克一脸餍足地握着瓶黑啤,懒散地倚靠着沙发靠背,双腿交叠架在桌面上,胯间高耸的部位顶起内裤兴奋颤抖。他正对的沙发上,三个同伴已经脱得一丝不挂,湿吻混合着低喘撩拨着雄性生物最薄弱敏感的末梢神经。   萧瑜无声一哂,舌尖顶住最后一颗槽牙,稍稍用力,他伸手撩开卡座的纱帘,旁若无人地跨了进去,“Hi~”   受到打扰,交缠的三人动作停下,马克·霍尔特满脸烦躁地扭头看过来,与此同时萧瑜已经取下面具,细白的五指抚开额发,眼睫轻颤着抬起,两人对视瞬间,他轻佻地弯起嘴角。   刚到嘴边的脏话被生生咽下,马克吞了口唾沫,咧嘴朝萧瑜一扬下巴。   “或许我们可以去走廊聊聊?”萧瑜说。   马克露出一个顽劣的笑容,手掌按在胯间极其色情地揉捏了一下,“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让我起来的本事了?”   萧瑜没有说话,走过去单膝跪上沙发,长腿横跨到另外一侧,他像是要跨坐到马克身上,又仅仅保持了‘跨’这个动作。指尖挑起男人下颚,萧瑜居高临下注视着面具后的眼睛,几秒后接过对方手里的啤酒,仰头就喝。   大量酒液溢出嘴角,沿下颚滑下,滴滴答答落在马克赤裸的胸腹上,被欲望折磨的肉体原本就处在失控边缘,再加上冰凉温度的刺激,马克兴奋得脸颊潮红,胯间顿时湿了一片。   这种挑逗比做爱本身更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望。   萧瑜垂眸观察男人反应,舌尖挑开后牙凹槽,一颗藏在缝隙里的药片滑出,被舌尖顺势推回啤酒瓶内,从头到尾他一滴酒也没咽下去。   “现在,该你了。”重新戴好面具,萧瑜掰开马克下颚,男人顺从地扬起头,任由萧瑜将大半瓶啤酒悉数灌下。   药物三分钟内就会开始生效,萧瑜估算着时间,不敢拖延,站直身体朝外面偏头示意,略带挑衅地说:“现在能站起来了?”      第18章      灼热的目光紧紧黏住萧瑜腰胯,马克舔舔干燥的嘴唇,摇晃着站起身,手臂打开搂住萧瑜肩膀,用力一托。萧瑜也不反抗,反而顺势环过对方健硕的腰部,这个动作引得另外三个男人发出一阵不怀好意地窃笑。   “你……你叫什么名字?”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带着难闻的酒精味,萧瑜对这家伙不来电,极不明显地避了避。马克本来就喝多了,再加上药物开始发挥作用,他意识模糊地低下头,作势要吻。   “别在这里,”萧瑜抬手一挡,眼神瞥向后面三个看热闹的男人,似笑非笑地低语道:“我们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事真多!”马克急不可耐地催促,“快走!”   拨开纱帘,两人离开VIP卡座,不过多久萧瑜只觉得肩上一沉,200磅分量挂在肩上,他却旁若无人地架着昏睡的马克穿过人群。   进入走廊,早已等在那里的骆逸凡打开遮掩住最近一个隔间的帷幔,萧瑜将马克往床上一扔,如释重负地掸掸手,转身,眼底带笑地看向搭档。   “多长时间?”   “9分32秒。”报完时间,骆逸凡神色冰冷,像是在竭力压抑某种情绪,他径自绕过萧瑜,在马克身上搜出门禁卡。   萧瑜脸上笑容僵住,眉心拧起,显然对时间不太满意,抑郁道:“退步了……最近果然太懈怠了!”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作死成功的某只垂头丧气地揉揉额角,下一秒,下颚猝然被人扣紧、抬起,他被一股大力按上墙壁。   “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湿热的气息骤然靠近,萧瑜一脸诧异地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透过镂空的眼部,他第一次感受到那个气息疏冷的男人眸底流淌过如此清晰的怒意。   “唔——!”   威尼斯面具凸起的鼻翼碰撞在一起,舌尖挑开唇缝,纯男性的湿吻显得霸道无比,片刻不停,紧接着就是狂风暴雨般扫荡过整个口腔。   近乎凌虐与惩罚地凶狠力道压得萧瑜喘不过起来,男人锋利的犬齿硌破唇瓣,血腥味混合着唾液,蹂躏与被蹂躏产生的微妙感觉简直撩拨得人欲罢不能!   大脑短暂当机过后,原本受派对气氛影响又不得不拼命压制的某种欲望直接崩溃,萧瑜仰头,伸手搂住骆逸凡脖颈,五指扣紧,更加急切地回吻回去。   感受到回应,骆逸凡气息一滞,几秒后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力道减缓,他转而含住对方的唇,细致而又略带色情地吮吸起来。   萧瑜简直要被那种极具技巧的啃噬和舔吻折磨疯了!   直到压榨干胸腔的最后一丝空气,一吻结束,唇分时两人呼吸微喘,都有些把持不住的感觉。   “这算什么?”萧瑜唇瓣往外渗血,嘴角还挂着湿吻时溢出的津液,额发的阴影下,那双乌亮的眸底轻轻颤动着一抹难以形容的狡猾笑意。   目光交错的瞬间,骆逸凡不禁产生了一种被吃死的错觉,这一次,自己分明才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个人。   “回去再说。”说这话时骆逸凡眸光很深,嗓音低沉,这让这个平时冷漠而理智的男人看上去反倒是有几分难得情深的味道。   这里没有喜欢偷窥的女邻居,也不用在路人面前假扮情侣,这个吻难道是因为……他对我也有意思?   脑补至此,萧瑜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内心OS波涛汹涌——   啊啊啊啊这是真的么?!   他们俩才认识多久啊!   每次接吻都这么带感简直电得他不要不要的!   最近实在太忙了,萧瑜很担心回头一忙就把这事忘了,所以非常不放心地问:“回去以后去那儿说?”   骆逸凡:“……”   前任探员先生这才发现,那个在他心里像神一样让人捉摸不定的大盗Shaw,年轻时候偶尔真会蠢得特别掉价。   ◇   同一时间,街道拐角,几盏路灯忽然故障一般闪烁起来,发出刺啦啦的电流声,不过数秒时间尽数熄灭,整条窄巷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紧靠铁栏停放的一辆老式轿车悄然降下车窗,烟雾飘出,一点猩红的火光忽明忽灭。陆岑朝窗外磕掉烟灰,单手操控键盘结束对巴黎供电局的系统入侵,然后将笔记本放在副驾驶位上,吸着烟观察车后状况。   他对停车角度的把握非常老道,透过驾驶位一侧的反光镜,陆岑可以清楚看到到那间会所的后门,同时又保证了里面的人不会注意到这辆隐藏在树木与栅栏之后的车,熄灭临近路灯则是以防万一的做法。   又过了几分钟,马路对面终于有了动静,陆岑按灭烟蒂,回手打开后车门。   “谢了。”萧瑜上车直接坐进最里面,给紧跟在后面的骆逸凡腾出位置。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我让今天休息的意思就是暂缓行动,卢浮宫昨天才发生意外,如果今天盗窃门卡被马克发察觉,以他的警觉性很有可能会联想到前一天的骚乱,进而导致此次委托曝光。”   陆岑回头,略带责备地看过两人,借着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弱光线,他注意到萧瑜嘴唇红肿,往外渗着血。   “不是萧瑜的问题,”骆逸凡道:“我主张今晚动手的。”   陆岑有些惊讶,转而看向他,“我不觉得你是个冲动的人。”   “鹿鹿你先复制,一会儿我还得放回去。”赶在逸凡再次开口以前,萧瑜把门禁卡递给陆岑,旋即解释道:“本来只是跟踪没打算这么早动手,但机会实在难得,错过今晚我们谁都不能保证马克近期还会出席这种……特殊场合。”   这个道理陆岑明白,所以也没多说别的,只是觉得这两个相互袒护的家伙有些……奇怪?把门禁卡放进设备识别区,陆岑启动电脑内的相应程序对卡内储存内容进行复制。   根据卡片的加密难度不同,整个过程将持续几分到几十分钟不等,一旦复制结束程序会自动在桌面生成一个新文件夹,只要将文件内容导入新卡,他们就会获得一张和马克·霍尔特手里功能完全一样的门禁卡。   眼下车里只剩下笔记本电脑发出的风扇转动声,确认进程顺利,陆岑抽出纸巾朝后座方向递去,目光紧盯屏幕进度条,头也不抬道:“把血擦干净。”   萧瑜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舌尖下意识舔过疮面,沙疼的感觉一刺激,登时倒吸了好几口凉气,这才拿过纸巾按在嘴唇上止血,小声嘟哝道:“从卫生间窗户翻出来的时候摔的,不小心又咬了自己一口。”   两位搭档擅自提前行动计划,陆岑心里本来不太高兴,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几分好笑,脸色缓和下来,说:“距离委托周期结束还有三周时间,拿到门卡也不能有更进一步行动,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冷却馆内工作人员的警惕性,等到最后一周再进馆取画。”   “太谨慎了吧?”萧瑜不理解,“为了确保成功率放缓进度这点我没意见,但目前为止我们进行得都非常顺利,完全没必要浪费两周时间,你怎么——”   “这不是我的决定,”陆岑打断他,抽出两根香烟分给骆逸凡,点着以后边抽边解释道:“昨天凌晨收到组织邮件,这个时间是委托方的安排。”   闻言,沉默不语的骆逸凡眉心蹙起,插话问道:“维克托·贝鲁吉亚的要求?”   陆岑点头表示肯定,说:“贝鲁吉亚先生指明要求我们在最后一周的周二,也就是闭馆日动手,并没给具体原因,但是根据现在掌握资料来看,《蒙娜丽莎》的上次失窃就是在1911年的这个时间。”   “这个理由作为动机很幼稚。”骆逸凡声音漠然,一针见血道。   “确实如此,”陆岑说:“可是组织拿钱办事,只要委托人要求不存在不合理性,原则上我们必须照做。”   萧瑜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向骆逸凡,犹疑道:“你好像很在意我们的委托人?”   骆逸凡坐在毫无光亮的阴影里,看不出表情,沉默半响后他冷淡地嗯了一声,说:“会主动干预委托周期的委托人,你们不觉得很可疑?”   “的确非常可疑,可是我们有合同约束,没有选择。”陆岑说:“而且组织成立以来接受过各种不同类型的委托,委托人会提出很多匪夷所思的要求,逸凡你必须明白,这世上最难做的就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更何况是我们办的这种事。”   他话音没落,复制设备发出滴的一声,陆岑取下门禁卡交给萧瑜,吩咐道:“放回去,安排好马克,别露出马脚。”然后立即拿过三张空白卡进行复制。   萧瑜把纸巾揉成一团塞进裤袋,推开车门,猫一样无声无息地窜入夜色。   此时车里只剩下骆逸凡和陆岑二人,陆岑靠在驾驶位上抽烟,通过后视镜看向对方,“我总觉得你知道很多事。”   骆逸凡抬眼与他对视,不置可否,只是沉默。   四月最后一周的星期二,正是上一世匿名邮件向FBI总部所提示的时间,骆逸凡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变化,但在陆岑开口指出行动时间被委托方定死的瞬间,他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那封匿名邮件的发件人是维克托·贝鲁吉亚?身为委托人他为什么要将替自己办事的人的行踪透露给FBI?不管萧瑜陆岑这对搭档手法有多恐怖,当FBI和第七局这样的专业机构介入,盗窃难度必然成倍增加,他难道不担心委托失败?!   这实在太不合理了!五指灵活转动着那根香烟,骆逸凡脑中快速筛选目前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性,忽然,指上动作蓦地一停,香烟被两指骤然折断。   或许这个安排并不是来自维克托·贝鲁吉亚,在他身后还有一位委托人!   剥离维克托对《蒙娜丽莎》的特殊感情,假设决定完全来自神秘委托人,而维克托是个完完全全的执行者,那么他对维克托的委托内容很可能是——   【向组织下达盗取名画的委托,全程监控,并且在特定时间将行踪透露给FBI总部】。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随着推理深入,骆逸凡恍然产生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想——对顶级大盗下达委托,诱导正规机构介入,增加盗窃难度,那个人完美隐藏了自己,在幕后操控一切,他的目标是Shaw,他想要借助一次高难度的盗窃来摸清Shaw的能力。   所以这场多重委托本身是来自对方的考验!   “陆岑——”   骆逸凡忽然开口,原本以为对方会一直沉默的陆岑反倒是有些意外,“你说。”   “你对萧瑜了解多少?”骆逸凡直言问道。   “个人资料是组织的绝对机密,那是过去的身份,从进入组织的那天起就被抹杀殆尽。”陆岑心里讶异,只给出非常官方回答,“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没什么,”骆逸凡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我只是好奇。”   不能说出有人即将把行踪透露给FBI的部分,以陆岑的警惕程度,自己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骆逸凡不动声色地想,幸好上一世两人盗窃成功,而这一世他的介入并没有过多影响整个行动过程。   他是重新来过、知道剧本结尾的人,那么这次身份倒转,他可以换个角度亲眼见证Shaw惊艳世界的盗窃首秀。      第19章      微信,萧瑜朋友圈——   【啊啊啊啊!干等了两周,劳资无聊得快要长毛了!幸好这边食物不错~铁塔广场有个卖法式煎饼的帅哥,每次去买都会多给了好多巧克力酱,好吃到想转行做厨师!球法式甜点教学>。<】配图是份被要过一口的可丽饼,背景埃菲尔铁塔,旁边还有某只比的剪刀手,这几天法国又开始持续下雨,天空灰蒙蒙的,起了雾,空气中水汽弥漫,萧瑜为了照片效果好,特意用美图秀秀调了亮度。   Deer回复:我看你是长肉了吧?激光网还钻得过去?   Shaw回复Deer:在电话局加班的人不要偷偷刷微信!╭(╯^╰)╮Deer回复Shaw:记得衣柜里的女装么,试试还能不能塞进去?   Shaw回复Deer:卧槽!拉黑你啊!(╯‵□′)╯︵┻━┻这条回复发出几秒后,手机震动,短信提示密码被修改,账号被迫下线。   尼玛动作好快!萧瑜:“……”   陆岑办事向来滴水不漏,密码找回功能被无情屏蔽,萧瑜泪流满面,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连续狂登账号,五分钟后密码又被改回,萧瑜重新登录微信。   Shaw回复Deer:开个玩笑而已,有话不能好好说……→_→Deer回复Shaw:嗯,说正经的,今儿晚上黑馆长办公室,你得伪装~陆岑回复完,组织内其他同事各种幸灾乐祸,下面瞬间刷过一排“Shaw扮伪娘哈哈哈!”、“球鹿神爆照!”等等刷屏内容。   Shaw回复Deer:正经的讨论组说好么!!!好!么!(ノ`Д)ノIvan回复:卖煎饼的什么?   Shaw回复Ivan:其实也不太帅!>。<五分钟后,骆逸凡在朋友圈分享了一篇文章:《一百道法国料理全攻略,用精致美食抓住另一半的心》@ShawDeer回复:……我加班是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受暴雨影响整座城市阴沉得如同傍晚。   从天而降的雨水敲打着车玻璃,发出噼噼啪啪的静噪音,萧瑜耳朵里塞着耳机听歌,坐在轿车后座用手机刷朋友圈,将最后一角煎饼塞进嘴里,某只打了个饱嗝,然后舔干净粘在手指上的巧克力酱。   车门打开,骆逸凡收起雨伞坐进驾驶位,连同三份打包的巧克力可丽饼一起递给萧瑜,他回头注意到对方还穿着T恤和休闲裤,淡淡提醒道:“时间不多了,换衣服。”   正在给可丽饼们拍照发朋友圈的某人浑身一僵,放下手机,要死不活地取过放在一旁的双肩背包,萧瑜看着里面成套的棉质长裙和波西米亚披肩,一脸悲愤道:“计划已经变了,咱们一共也没去几次卢浮宫,真的有必要变性伪装么?!”   雨刷器刷刷刮着前挡风玻璃上的积水,骆逸凡发动汽车驶出临时停车带,头也不回道:“就是因为临时变更,所以没准备其他道具,我们一小时后抵达卢浮宫,你可以慢慢换。”   萧瑜:“……”   没有别的选择,萧瑜快速剥掉衣服,泄愤似的开始套丝袜。   骆逸凡一边驾车,一边抬眼从后视镜观察某人,少年白皙的身体瘦却不单薄,骨骼之上覆盖着一层削薄而紧实的肌肉,线条柔韧精炼,不同于欧美人夸张的肌肉形状,那是经过长期特殊锻炼才会形成的完美肉体,保证灵活的同时又兼具不可小视的瞬间爆发力。   “一会儿快到了找个没监控的路口,我下车自己过去。”换好衣服和假发,萧瑜拿着易容道具假装为难道:“呃……逸凡,你比较喜欢安吉丽娜·茱莉还是茱莉亚·罗伯茨?我化成谁?”   骆逸凡知道这家伙在开玩笑,面无表情道:“你低调点。”   汽车沿着塞纳河一路行驶,最后拐进塞纳河南岸一条小巷子里。   停稳后车门打开,一只深棕色的绑带中跟长靴跨出,前掌轻轻踩上积水的路面,雨伞撑起,裹紧披肩的女人提着裙角下车,紧接着快步走出窄巷。   片刻以后轿车再次发动,驶上主路,余光朝便道一瞥,骆逸凡注意到一身女艺术家打扮的萧瑜正付钱给一位行乞的孩子,换取她手里一只白色威尼斯面具。   “你在做什么?”骆逸凡按下耳麦问道。   “找感觉,”萧瑜声音传来,“我在思考怎么假扮多愁善感的文艺女青年?”   “今天六点闭馆,不要在外面浪费时间,想做文青就进馆看画!”陆岑时刻关注卢浮宫内的上百只监控,沉声提示道:“我发现最近几天安保力度明显增加了,不少警卫的编号都是最新生成,游客里也混进不少便衣。”   距预定行动日期还有两天,根据前世记忆,此时正是警戒部署的最后高峰,那时候骆逸凡还是刚进FBI的绝对新人,在此次行动中仅扮演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但是他熟悉馆内所有警力分布状况,知道从哪里通过安全系数最高。   “你觉得和贝鲁吉亚有关系?”这一点骆逸凡本身也不能肯定,所以只是旁敲侧击地提示陆岑。   陆岑说:“这一点我不是没考虑过,但是没有证据。”   “知道介入安保的家伙是什么身份么?”萧瑜问。   “已经查出来了,”陆岑道:“大概十天以前,华盛顿FBI总部有一次非典型性人员调动,我特别关注了一下近期单飞法国的全部航班,那次调动后不久有一批身份存在问题的人前后搭乘三个班次从米国飞抵巴黎。”   萧瑜在金字塔下的售票窗口买了张通票,寄存安检后穿过拿破仑大厅,从右边通道进入德农馆,在一座古希腊人体雕像前停下,取出笔本速写,在他身后,同样单独行动的骆逸凡正在欣赏一幅墙面浮雕。   “把同行行动透露给警方实在有点不地道啊,维克托不应该做这种事,”萧瑜一脸痴迷地看着裸男雕塑,嘴唇不动,小声在通讯频道调侃道:“不过FBI在这边行动不可能不惊动法国对外安全总局吧?”   陆岑笑着道:“你说对了,我能确定是两方联手,感觉怎么样?”   “毫无压力~”萧瑜非常无所谓地说:“比起那些人,我更担心维克托。”   通讯频道里三言两语就把FBI的一次机密行动彻底分析完毕,最后还总结为两大机构联手警戒不如一个维克托·贝鲁吉亚,骆逸凡一直没有发表言论,三观简直被另外两个搭档轻描淡写地轰成了渣。   萧瑜的速写吸引了几个热爱艺术的老外围观,一个须发皆白的法国老头对着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萧瑜一句话也没听懂,微笑着假装出一脸高深莫测,撕下画纸送给老人,用法语说:“祝您周末愉快。”   老头高兴坏了,拥抱萧瑜后在‘她’脸颊亲了一下。告别文艺的法国老头,萧瑜慢条斯理地寻找下一个速写目标,耳麦里,骆逸凡问:“你会说法语?”   “不会,”萧瑜说:“刚才那句是昨天晚上用谷歌翻译好了背下来的,我也不知道他说什么,反正这句话万能。”   骆逸凡:“……”   “还有一小时十五分钟闭馆,你们准备去馆长办公室。”陆岑下达指令,“五分钟后我会给整个地下二层的走廊摄像头切换成昨天的监控画面,抓紧时间。”   “收到。”两人异口同声回复,说完各自朝走廊两头分开行动。   骆逸凡返回拿破仑大厅,找机会从工作人员专用通道下到办公区所在的地下二层;萧瑜则绕过整座德农馆,通过卢浮宫早年修建的一条下人使用的楼梯进入最底层。   卢浮宫工作人员不多,地下二层安静无声,稍微一点动静都会被空旷的环境无限放大,萧瑜轻手轻脚地摸出楼梯间,刚探出头,正看见灯光将一个体型魁梧的影子投射到墙壁上,那绝不是从事文物保护工作的人会拥有的身材。   办公区也增派的安保人员,鹿鹿怎么之前没发现?   萧瑜靠墙单膝跪地隐藏踪迹,拿着手机贴地探出,接着屏幕反射,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影子的主人。   监控视频已经被替换,陆岑无法观察到办公区环境,只听见通讯频道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嗒’,那是手指敲击耳麦的声音,陆岑意识到有问题,赶紧问道:“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微信组群传来消息,Ivan:【马克·霍尔特在。】Deer:【据我拿到的工作安排这家伙今天应该轮休,整个上午都没出现,而且刚在才办公区一直没人,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失误了。】Shaw:【如果我不撤,两分钟后能打上照面……】Ivan:【现在的问题是继续,还是暂时收手?】陆岑一直没有回应,萧瑜有些着急,连续追问陆岑决定。   这时耳机内传来刺啦一声,信息显示发送失败,萧瑜急忙切换画面查看,手机信号消失,通讯中断,有人屏蔽了附近区域的信号!   紧接着啪的一声,顶灯熄灭,应急蓄电装置启动,整个走廊只剩下馆长办公室门口的门禁系统发出的红色指示灯光,马克毕竟是专业部队的退役人员,警觉性远超常人。   眼下萧瑜和骆逸凡分别隐藏在走廊两头,马克距萧瑜所在的拐角不过几米距离,不管他身手多快这样的近距离下都不可能脱离人眼捕捉速度。   一秒之内,萧瑜做出决定,手机脱手沿地面向另一端滑去,屏幕荧光一闪,一个黑影同时动了起来。听见动静,马克转身寻找目标,在他身后空气震颤,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   英伦女靴的木质鞋跟在瓷砖表面轻轻一磕,萧瑜鬼魅般瞬间近身。生人气息临近,马克这才察觉到后面有人,伸手就要拔枪,萧瑜动作比他更快,徒手扣紧马克手腕,反折后干脆利索地卸掉整个肩关节。   马克疼得闷哼一声,正要破口大骂。   萧瑜扯下披肩,挥手一甩,波西米亚长巾绕过对反脖颈同时大力收紧,他顺势一脚踹上马克后膝,人高马大的警卫队长失去重心,扑通一声跪倒下去。   “想活命就给我安静点!”   勒住脖子的披肩威胁性的又是一紧,马克脸色涨红,斜眼看向那个揍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的恐怖‘女人’。萧瑜被他看烦了,手刀劈上男人肌肉贲张后颈,马克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萧瑜疑惑地眉心微蹙,这前突击队长似乎也……太弱了些?   一切不过几分钟时间,骆逸凡赶至半程就已经停下脚步,沉默注视着萧瑜压倒性干翻警卫队长的全部过程。   “替我保密,别告诉鹿鹿,”收拾好马克,萧瑜站起来,掸掸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笑眯眯地看向骆逸凡,“他什么都不知道。”   骆逸凡垂眸静了几秒,漠然开口,“你不信任陆岑?”   “作为搭档,我已经足够信任他了,”萧瑜真诚地说:“但是他身后还有组织,还有Boss,我不能确定他是否愿意为了我向他们保守秘密。”   骆逸凡一怔,瞬间抓住这句话的重点,“组织并没有真正掌握你的资料?”   “他们并没有掌握真实的那部分,我本来就是依靠假身份活着的人,在这一行里,我真的不能算是新手了。”萧瑜取出门禁卡,扔给骆逸凡,“封闭回路那些东西我不太懂,办公室就交给你吧。”      第20章      公寓客厅,陆岑坐在沙发上抽烟,茶几上的两台笔记本照例实时播放着卢浮宫馆内的上百个监控画面,信号和电力刚刚恢复不久,那些假扮成工作人员的官方机构探员正在挨个排查事故原因。   门厅传来动静,按灭烟蒂,陆岑快步迎了上去。   “这次真的太意外了,对方强行切断整个街区的电路,又破坏了附近几处信号发射基站,是我大意了。”或许是觉得疏漏出在自己身上,陆岑朝骆逸凡解释完,这才注意到他只有一个人,“萧瑜呢?”   骆逸凡关门落锁,说:“楼上。”   他话音没落,二楼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来到楼梯口,正看萧瑜穿着满身泥水、被划成破布的女士长裙走下来,肩上还扛着一个巨大的人形物体。   刹那间,向来冷静的陆岑难得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表情:“……”   为了防止被偷窥狂女邻居发现,萧瑜早在住宅区路口就下车和骆逸凡分开,独自带着190公分200磅重的警卫队长穿过联排别墅后院的多刺灌木,最后从湿滑的外墙爬上二层回到公寓。   萧瑜累得险些把肺吐出来,虚弱道:“别光看着,搭把手!”   骆逸凡过去把马克从他肩膀上卸下来,往客厅角落一扔。   “谁来解释一下……”陆岑扶额,无力道。   “当时我们已经和你失联了,时间有限,我走不掉,只能把这个蠢货打晕,然后再黑馆长办公室。”萧瑜一边脱掉身上那套伪装,一边说:“本来打算把人藏在办公室里,但是担心会出意外,所以带回来了。”   受到撞击,原本昏睡的马克闷哼一声,蠕动着悠悠转醒,紧接着身体猛地颤抖起来,他的眼睛被披肩蒙住,没有视觉却并不影响他察觉自己身处的环境。   赶在这家伙破口求救之前,萧瑜一脚踹上他屁股。   “还记得我说的话么?”萧瑜不怀好意地问。   马克一愣,过了两秒开始朝他认为是声源发出的方向疯狂点头。   萧瑜仁慈地摸摸他脑袋,笑得眼睛弯起来,警告道:“别耍花样,懂?”   身材壮硕的马克努力把自己蜷成一团,朝墙角缩了缩,不敢出声,继续点头。   萧瑜顺手收了他的枪,挂在食指上转圈,一脸鄙视地说:“我真不敢相信他是前突击队长,素质也太差了?”   “我不是……”马克对着空气,弱弱地说:“可以说话么?”   在场三人同时惊住,他的身份是组织情报网提供的,他说他不是,意味着情报来源有误,组织的情报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准确,但是在这种家伙身上出问题实在太不应该了。   “你是谁?”陆岑问。   “两月前我还是马赛一家健身中心的私人教练,平时喜欢赌博,所以欠了别人不少钱,后来有个人找到我,说只要假扮一个叫做马克·霍尔特的家伙到四月底就给我五万欧……”   假马克之前被萧瑜打得鼻青脸肿,门牙掉了两颗,说话时往外吹气,显得非常滑稽,“大家好,我叫阿基米德,过来以前做了个整容,你们觉得像么?”   三人:“……”   像你大爷啊!我们又没见过真的!萧瑜简直快被气炸了,恨不得把这家伙再痛扁一顿,压着火气问:“找你的人叫什么名字?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征?”   “不知道,没见过面,一直都是电话联系,”阿基米德老实交代道:“他说给钱我就答应了,预付的两万已经被我花完了。”   “维克托·贝鲁吉亚——!”萧瑜头疼地按住额角,把这个名字放在牙齿间狠狠磨了磨,“他把我们耍了!”   骆逸凡道:“不一定,他身上的门禁卡确实能打开馆长办公室。”   “我还可以打开《蒙娜丽莎》展室的密码门。”察觉到对方心情不好,阿基米德小心翼翼提醒自己的利用价值,免得被人撕票。   “这就是你今天轮休也会出现在工作区的原因?”陆岑说。   “嗯,临时通知,”阿基米德答道:“那人说闭馆前你们会去黑馆长办公室,让我调开FBI和第七局的家伙,等着被抓住。”   萧瑜:“……”   “明天偷画会带我去吧?不用扛着,我跑得挺快!”阿基米德说:“听说你们专业盗窃,一年可以赚几百万,《蒙娜丽莎》被偷‘马克’肯定会失业,健身中心也回不去了,剩下的三万块不够还赌债,你们还收新人么?”   他们花时间跟踪色诱的怎么就是这么一个蠢货!萧瑜哭笑不得,一脚揣进他肚子,怒道:“老子已经扛着你跑了那么远,怎么算?!”   阿基米德痛得干呕一声,躺在地上打滚,等疼过去了自己拱着墙爬起来,说:“你是刚才的美女么?这套女装露太少不够辣!我还是喜欢那天会所里的伪装,不是GAY看得我都硬了。”   萧瑜闻言瞬间炸毛,提着领子把阿基米德拎起来,拇指拨开保险直接拿枪口顶着这家伙脑壳,“再胡说八道我崩了你信不信!”   “信信!枪是真的,能直接打烂脑袋,眼珠子留不住,没有虹膜密码门进不去的!不要冲动!”   “你是在提醒我先挖眼睛了?”萧瑜冷笑道。   阿基米德终于意识到多说多错的问题,嘴巴一抿,用行动证明自己不再废话。   萧瑜把他扔回墙角,枪交给骆逸凡,“我去洗澡,晚上还有会么?”   “不开了,”陆岑靠在窗台上抽烟,“明天我不去上班,大家都好好休息一天,后天夜里一点准时行动,”说到这儿,他非常勉强地看了阿基米德一眼,“带上他,这人知道的太多,事后看看是做掉,还是带回去交给组织处理。”   阿基米德听说要撕票,顿时怕得抖成一团,躲墙角,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碍眼。   萧瑜朝陆岑比了个OK的手势,收拾起报废的女装,转身上楼。   来巴黎将近一月时间,难得有一天三人都不用出去,萧瑜直接睡到中午饿醒了才起床,刚一出卧室就听见楼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萧瑜跑到客厅一看,被捆成粽子的阿基米德张着嘴口水流了一地,睡的正香。   这种废物也想加入组织……想想都觉得蛋疼!萧瑜在心里吐完槽,溜进厨房翻出昨天打包带回来的巧克力煎饼,用烤箱加热了一个装进盘子,打算当做正餐前的点心。   巧克力受热以后再次融化,醇厚的香气飘散出来,客厅呼噜声一停,睡眼朦胧的阿基米德闻着香味蹭起来,肚子配合着咕了一声,“那个……”   “闭嘴!”萧瑜端着盘子回到客厅,看见他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阿基米德知道他打人很痛,不敢再出声,可怜巴巴地闻巧克力味。   雨季整个巴黎都非常潮湿,煎饼皮昨天受了潮,今天再热口感变得很差,萧瑜刚睡醒本来味觉就不太敏感,咬了两口就不想吃了,索性把剩下的煎饼全部喂给阿基米德吃。   被饿了一晚上的阿基米德也不挑食,三两口解决完萧瑜吃剩下的煎饼,连粒渣都没剩,导致萧瑜产生了自己提前养了只松狮的错觉,一高兴就顺便又给他喂了点水。   “你是个好人,”喝完水,阿基米德真诚地说:“还有煎饼么?再来点。”   萧瑜:“……”   骆逸凡和陆岑都不喜欢甜食,萧瑜不喜欢隔夜的甜食,虽然不太情愿,但萧瑜还是把剩下的两个煎饼热完拿给阿基米德。   “偷《蒙娜丽莎》可以赚不少钱吧?”阿基米德嚼着煎饼问,“你们看上去都好有钱哦,可以做个朋友么?有困难相互帮助的那种?”   家里没有人,另外两个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萧瑜坐在阿基米德旁边的地板上,抱着ipad玩炉石传说,纠正道:“是他们都很有钱。”   “哦,”阿基米德继续吃煎饼,嘟哝道:“可以先从朋友的朋友做起嘛。”   萧瑜一拳打到他脑袋上,“你他妈也太势力了!”   比起脑袋挨打,阿基米德更怕萧瑜把煎饼收走,赶紧把剩下的吃光,结果不出意外地噎到了,萧瑜还得爬起来给他倒水。   直到下午两点,陆岑和骆逸凡才返回公寓,萧瑜靠在阿基米德身上睡着了,门锁一响立刻警觉坐起来,失去支撑,同样睡着的阿基米德咚的一声,脸着地,也被砸醒了。   “你们去哪儿了?”萧瑜起身问道。   “准备明天用的设备,你昨天太累就没叫你起来,我们两个足够了,”陆岑脱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说:“你还没吃饭吧?”   萧瑜摇头,那边阿基米德应了一声,“我也没有。”   “中文你也懂?!”萧瑜又快炸毛了。   “法国华人那么多,我有不少顾客都是华国人,教过一些简单对话,我自己也有学,这样才能多接客,他们都很大方。”阿基米德说:“午饭吃什么?”   三人都没搭话,陆续走进厨房,关门。   骆逸凡把今天新买的巧克力煎饼递给萧瑜,然后打开笔记本做最后准备,萧瑜坐在他旁边啃煎饼,含糊问道:“你们到底去做什么了?”   陆岑背对二人在准备做三明治的食材,头也不回道:“昨晚我把马克的事报告给组织,那边连夜调查了最近一段时间巴黎及周边地区的意外事故,我们可能找到真正的马克·霍尔特了。”   “死了?”萧瑜有些意外。   骆逸凡嗯了一声,说:“尸体已经被认领,但是认领人的身份作假,我们顺路查到了那具尸体的一些数据,很符合马克·霍尔特的体貌特征,可惜没有保存下来的生物信息。”   “是个很有经验的老手,”陆岑评价道:“我甚至怀疑认领人的身份是他故意留下来给我们的线索。”   会是维克托·贝鲁吉亚么?萧瑜完全不能理解,如果只是掉包身份或许还说得通,但那个男人只不过是个中间委托人,行里有规矩,杀人这事有职业杀手完成,极少有大盗愿意承担双倍风险而兼顾盗窃与取人性命这两件事。   “我不放心外面那个家伙,明天你们带他一起行动时务必小心,如果有必要,这次我允许你们不留活口。”陆岑停下手上的工作,转身,无比郑重地看向萧瑜和骆逸凡。   骆逸凡从电脑后淡淡看了他一眼,说:“我会看情况处理。”      第21章      午夜过后,雨季最大一场暴雨如期而至,从天而降的雨水密集敲打在货车腐朽的金属铁皮上,发出杂乱无章的声响,肮脏的积水在早已没气的车轮下积成水洼,一只无家可归的狗躲在车身下避雨。   这里是塞纳河南岸一条极为隐蔽的小巷子,左边住着一位眼瞎耳聋的独居老太太,右边那户人家半个月前移民瑞士,房子正挂牌出售。   直到昨天,陆岑和骆逸凡才将从二手车市场收购货车运送到巷子里,旁边还停着一辆同样旧得像块烂铁、被转了N手的无牌照宝马。   车顶悬着的节能灯泡将集装箱照得一片雪亮,几台笔记本同时运转,萧瑜将整座卢浮宫的平面地图铺在简易桌子上,用记号笔圈出南侧主楼入口。   “卢浮宫一共有三个入口,平时我们都走玻璃金字塔下的正门,那天引发骚乱的监控我研究了很多遍,狮门是所有入口中最偏僻,也是安保最薄弱的。”手指在记号笔标出的位置敲了敲,萧瑜半张脸隐藏在白色威尼斯面具后,非常认真地解释道。   被捆在角落里的阿基米德打了个哈欠,搭话说:“因为知道狮门的游客非常少,即使参观高峰也很少有人从那里进馆,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懒得去管了。”   萧瑜嘴角一抽,捏记号笔的右手关节搓响,磨牙道:“你特么不说话能死啊!”   “为什么只有我没面具?”蒙住阿基米德眼睛的披肩已经被取了下来,他一脸受伤地看过另外三人,“我们不是待会儿一起行动的队友么?万一我被监控拍下来怎么办?为了减刑我可是什么都会说的!”   “从现在开始,所有监控受我控制,”正在调试网络状况的陆岑从笔记本后抬头看过来,冷淡道:“我们戴面具仅仅是因为不能被你这种‘什么都会说’的家伙记住样貌。”   阿基米德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们太严肃了。”   “继续,”骆逸凡查看时间后提醒,“还有时间,再把流程确认一遍。”   萧瑜两指转着记号笔,还没来得及开口,阿基米德又弱弱地说:“那个……”   “有话快说!”萧瑜简直快被这家伙玩坏了,直接炸毛。   阿基米德吓得一哆嗦,“我被你们捆了两天,等下突然剧烈运动可能会抽筋。”   “给他解开。”陆岑心力交瘁地捏了捏眉心,缓了几秒继续检查。   萧瑜给阿基米德松绑,又把这个两腿麻木的蠢货提起来,“你也过来听听。”   “哦,”阿基米德说:“其实——”   他话刚出口,萧瑜凌厉转身,陶瓷刀片滑出袖口,杀意沸腾地瞪了他一眼。   阿基米德嗖的一声躲到骆逸凡身后,扒着逸凡肩膀露出半个头,两人身高接近,但他实在是太健壮了,骆逸凡完全起不到遮挡作用,况且不了解‘搭档’属性的阿基米德从根本上选错了人——   手指触碰到男人衬衣的瞬间,骆逸凡脸色不变,眸底微不可见地一暗,徒手后擒扼紧阿基米德手腕,提肩一顶,骤然发力。阿基米德惨叫一声,整个人天旋地转,被过肩摔扔飞出去。   骆逸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其实什么?”   阿基米德撞得晕头转向,捂着脑袋爬起来,说:“其实……我比你们更了解卢浮宫现在的安保,毕竟‘马克’是警卫队长,不管是FBI还是第七局,他们想在馆内部署,都不可能瞒着我。”   “这点我们想到了,理论上来说你这个资源确实不错,但是现在还不能信任你。”萧瑜终于拿正眼看了他一眼,反身靠上桌边,陶瓷刀片滚过指缝,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   “你的身份和来历太可疑了,带你行动本身就担了风险,对我们来说你最大的价值就是打开展室的密码门,完事后我们会补给你一笔钱,然后分道扬镳。”   那一刹那,阿基米德脸上露出一种‘百般努力结果还是徒劳无功’的挫败神色,他嘴唇动了动,想再说点什么,又担心自己继续不招别人喜欢。   萧瑜看他欲言又止,憋得脸色涨红的模样,松口道:“说吧。”   “你们掌握警卫分布的方法是调取卢浮宫所有时段的监控画面?”阿基米德小心翼翼地说。   话一出口,在场另外三人都听出了额外一层意思,陆岑暂时放下笔记本电脑,说:“你是想说FBI知道监控可能被调用,所以故意安排了干扰假象,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阿基米德没想到对方理解的这么快,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是被玩烂了的手段,骗骗普通小贼还可以,我们可是专业的~”萧瑜笑道:“通过连续十几天的监控对比,总结规律,可以推理出几套可能方案,不需要太精确,但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在这行混,你的实力决定了行动中的容错率。”   阿基米德惊讶得目瞪口呆,再看萧瑜的眼神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崇拜,“我知道他们今晚的部署方案,你们需要么?”   “你不知道,”骆逸凡说:“即使你是警卫队长,也不意味这可以被FBI完全信任,他们的嫌疑名单上同样会有你的名字,所以你掌握的最多只是备选方案。”   萧瑜十分老成地拍拍他肩膀,“你还有的学呢~”   在场一个世界顶级黑客,一个神出鬼没的大盗,一个前FBI探员,每一句话都说得直击要害,被这样三人现场教学,阿基米德噌噌刷新过三观以后,兴奋得整个人都燃起来了。   “我可以证明自己值得信任,”阿基米德激动道:“把我收了吧!”   “人事方面是组织直接安排,要求很高,”陆岑说:“健身教练可能不行。”   “不要这样!”阿基米德扑过去抱着陆岑大腿哀嚎,“我已经不做健身教练两个月了,还跟你们偷了《蒙娜丽莎》啊!”   屡次被萧瑜抱大腿的陆岑条件反射,直接把阿基米德踹飞出去。   好痛!第二次撞上金属壁阿基米德头昏脑涨地想,玩电脑的怎么都这么厉害?!   “不用等一点了,” 陆岑坐回电脑后,额角一根青筋突突直跳,实在不想浪费智商,朝他们一挥手,“快去快回!”   集装箱后门开启,三道人影鱼贯跳下货车,一路狂奔,快速穿过夜色,直接钻进卢浮宫南侧建筑下的多刺灌木,在暴雨的掩盖下一切进行的无声无息。   狮门就在几十米外,不同于另外两处入口,它太不显眼了,很容易被人当成工作人员专用通道,安保设施相当陈旧。   货车所在的小巷到这里少说有三千米距离,三人仅用了五分钟不到,骆逸凡专业出身,体力自然不用说;萧瑜背着十五斤重的液氮钢瓶,气息微喘,几乎也没什么太大影响,让他们惊讶是阿基米德竟然也能毫无压力地跟下来。   萧瑜说:“看不出来你体能还不错?”   “那当然,我可是专业健身教练,”阿基米德骄傲地说:“科学锻炼,健康饮食,这些肌肉都是货真价实的,绝对不含硅胶!”他做了个绷紧肱二头肌的动作,然后一脸讨好地凑过来,“要不要陪你练练,免费哦~”   什么鬼啊!萧瑜满头黑线地扶住额头,简直无语了。   不远处的另一丛灌木,骆逸凡委身埋伏的阴影下,抽出背上的狙击枪,寻找最佳暗射卡位,见另外两个越扯越没边,他冷眼斜睨过来,低喝道:“安静!”   通讯频道传来陆岑一声叹息,“幸好有个靠谱的……”   “我能看见两名警卫,配柯尔特消音手枪,” 暴雨中视野变得极差,萧瑜放下小型望远镜,啧啧摇头,调侃道:“来了人家法国人的地盘,却还在用老美的货,这批探员素质不行啊!”   “实际情况,Deer?”骆逸凡问。   “里面还有两人,”陆岑看着监控道:“射击死角,交给Shaw吧。”   阿基米德一脸茫然地说:“那我呢?”   萧瑜甩下雨衣往这家伙脑袋上一蒙,“你留在这儿,跟紧Ivan!”   他话音没落,整个人快成一抹轻颤的虚影,灌木轻颤,仿佛有什么兽类已极快的速度穿梭其间。骆逸凡集中全部注意,食指搭上扳机,目光犹如冷厉的匕首,透过瞄准镜牢牢锁定在萧瑜身上。   狮门前的两个探员正在抽烟,大雨掩盖住对话,同时隐匿了两人身后的影子。   萧瑜徒手攀上外墙浮雕,脚下一踏,借力拧身翻上一层与二层之间的斜顶,藏进一座人物雕塑后,悬在边缘的碎石受到震动,摇晃着向下滑落下去,萧瑜眼疾手快,双腿构筑雕塑腰部,后仰向后一抓,悬空的右手下正是两个躲雨的探员。   几十米外,用望远镜观察情况的阿基米德心脏狂跳,激动得险些惊叫出声!   稳住身体,萧瑜改单膝落地的姿势隐蔽在狮门正上方,将碎石块放进口袋,朝来时方向抬起手臂,两指并紧,轻轻一点,做出准备行动的手势。   收到信号,骆逸凡一秒找准目标,紧接着连续扣下扳机,经过消音的狙击步枪发出哒哒两记轻响,麻醉弹穿透雨幕,精准无比地射进探员颈侧。   两人身形一滞,接连倒地,身处射击死角的另外两名同伴听见动静,赶忙跑出来查看状况,其中一个做按耳麦地动作打算向上级汇报情况。   静候多时的萧瑜飞身跃下,单手贴近那名探员耳侧,赶在按下动作完成前夺过耳麦捏得粉碎,然后一记手刀把人砍翻在地。   两人身侧,另一名探员第一时间掏枪指向萧瑜,大吼道:“别动!”   天幕之上,惊雷炸响,雪白电光劈下,将蒙住少年半面的威尼斯面具映得清晰异常!妖冶精细的纹路恍若部落图腾,面具镂空的眼部,一双幽暗的眼眸形如掠食者般危险而狡诈。   “现在,你抓到我了。”   入侵者放弃攻击,将双手无辜地举过头顶。   举枪的探员厉声命令,这可是敢打《蒙娜丽莎》注意的恶劣大盗,即使他眼下占据主动也不敢有丝毫松懈,伸手去摸挂在腰间的手铐。   “你在害怕什么?”萧瑜垂眸扫过对方精准度明显稍弱的左手,低声笑问。   其实萧瑜根本不知道对方是否害怕,仅是通过两臂肌肉的差异判断出这位探员是个惯用右手的家伙,而且看样子似乎非常年轻——   新人么?某人在心里盘算,运气真好啊~   三位同伴遇袭,一个经验不足的新人面对未知对手,还要用不熟练的手给他戴上手铐,怎么可能会一点不紧张呢?   果然,年轻探员闻言略微一怔,反应过来后旋即怒道:“住口!”   说话同时指向萧瑜的枪口轻轻一晃,一只留心观察的大盗先生眸底笑意加深,他搏得就是对方这几秒之内的自我怀疑。电光火石间,萧瑜单手握住对方持枪的手腕,拇指抵入扳机后避免走火,下一秒咔嚓一声挫断腕骨。   可怜的探员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强悍的专业素质又让他快速冷静下来,正要反击,却见面前戴着威尼斯面具的家伙贱兮兮地晃着手指,玩味道:“放弃吧,你已经输了——”   被收缴的枪在那人漂亮的五指间灵活旋转,他就像一位古怪的魔术师,用诡异莫辨的表演诱惑着观众,危险而又致命。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哦~”   两人身后,骆逸凡第三次扣下扳机。   年轻探员只感到后颈一疼,药剂从伤口侵入迅速作用,世界坍塌前的最后一幕景象,他看见那个戴面具的家伙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贱兮兮地舔了舔嘴角。      第22章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时间,两人的配合非常默契,将时间掐算得分秒不差。   通讯频道内,萧瑜开始和陆岑快速确定馆内现状,骆逸凡从瞄准镜后抬起头,面色依然冰冷,而扣住狙击枪的手却极不显眼微微发颤。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感觉,上一世,他守在上级分配的区域等待目标出现,而现在,他却以截然相反的身份站在shaw的身后,配合他执行整个计划。   视角转换带来的震撼力冲击着心脏,骆逸凡深深缓了口气,想要压下胸腔内强烈鼓动的某种情绪,即使他已经知道这场盗窃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去期待!   shaw究竟会用什么手段转移走那位昂贵的女士?这是曾经困扰他职业生涯整整八年的疑问,现在只要再过十几分钟,他将亲眼看见答案。   阿基米德见他一直没动静,终于忍不住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骆逸凡扯掉雨衣,提枪站起来,“现在。”   狮门后,萧瑜拧干衣服的水,套上这些假扮成卢浮宫警卫的探员制服外套,然后把四个昏睡的家伙拖进角落藏好,等到三人会合,他将另外扒下来的两件制服递过去,低声吩咐,“快换上。”   这个行为并没有什么特殊目的,仅仅是为了以防万一。   “刚才你不应该停手,太危险了,”骆逸凡摘枪扔给萧瑜,动作利索地穿上外套,“即使上级下达的命令是活捉,遇见特殊情况,他完全可以用手里的枪要了你的命。”   萧瑜微微一怔,旋即讶异得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你在关心我么?”   骆逸凡神色冷峻地盯着他静了几秒,淡淡道:“我在提醒你下次注意。”   果然是在关心我!萧瑜幸福得简直快晕过去了,心想你说什么我都好。   “大神们……”   阿基米德紧张得快哭了,眼睛四处乱看,生怕被其他警卫发现,“这种事等回家躺床上再说好不好?”   那件外套对他来说有点小,阿基米德努力半天只穿上了一只袖子,凭自己再去够另外一只很费劲,他憋屈地骂道:“操,这群探员怎么瘦得跟弱鸡似的?!”   萧瑜心情大好,难得没嫌弃这蠢货耽误时间,走过去直接一掰阿基米德胳膊,帮他套上另外一只袖子。阿基米德痛得冷汗直流,张嘴还没来得及叫出声,萧瑜一个眼刀砍过来,他赶紧吓得噤声了。   “别系扣子了,”阿基米德弱弱地说:“你再把我乳沟挤出来。”   萧瑜:“???”   通讯频道内,一直等不到反馈的陆岑有些着急,提醒道:“比预定时间慢了不少,情况怎么样?”   “抱歉,刚汇合。”萧瑜暂时放弃殴打阿基米德的打算,按住耳麦说。   “你们三个耳麦全部改成自由模式,我需要实时了解现场情况。”   指令下达同时,陆岑双手十指如飞敲打键盘,首先将一段预先准备好的错误影像导入监控室主机。紧接着笔记本电脑画面切换,从狮门到展示大门的几十个探头成为眼下重点监控目标。   确定完一路上的警卫分布情况,他才继续道:“shaw、ivan你们听好,嵌入馆长办公室封闭回路的程序炸弹七分钟后启动,届时展室内所有激光束将处于静止状态,二级警报出发前有一分钟时间,shaw负责进入取画,ivan留守警戒,我会控制展示墙后的机关,升起《蒙娜丽莎》。”   陆岑说完,萧瑜认真道:“明白。”   安全门锁定程序已经解除,骆逸凡戴上全指战术手套,手掌按上门板轻轻一推,黑暗中的古老宫殿恍若沉睡,男人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略微眯起,其实不需要陆岑的任何提示,此时卢浮宫内警卫分布无比清晰的印刻在他的记忆里。   三人一路穿过大厅找到楼梯,走在阿基米德身后的萧瑜逐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虽然制定计划时三人全部在场,但推测出的安保分布共有几套方案,就连他都不能完全肯定哪套概率更大,所以最终决定由陆岑根据当夜馆内监控画面,实时引导他们,在拿到画前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可这家伙就像事先知道哪里会有警卫一样,他的判断和行动比陆岑的提示更快,而且更加正确!   卢浮宫南侧主楼二层,骆逸凡紧贴门框边缘停下,手臂抬起做止步手势,与此同时陆岑的声音在通讯频道响起,“展室外走廊一共6名常驻警卫,配乌兹冲锋枪,必须快速解决,枪不能响,你们还有5分钟时间。”   说完,陆岑自觉闭麦,萧瑜绕到骆逸凡身侧,低声说:“平分?”   “有把握?”骆逸凡有些怀疑。   萧瑜垂眸沉思片刻,坦言道:“干翻三人压力不大,但是不能保证不走火。”   忽略阿基米德这个非战力人员,两人联手应对六个普通fbi探员确实可行,但现在的情况是时间有限,而且必须同时解决,一旦枪声响起,或者其中某个人的对讲和主控室取得联系,他们的行踪将彻底暴露。   “那个……”   阿基米德扯了扯萧瑜衣角,萧瑜头疼地看了他一眼,“有话快说。”   “我认识他们,”阿基米德说:“他们都是fbi探员,刚来巴黎那几天对环境不熟悉,我请他们喝过酒,要不然我去把人引过来?”   这下不光萧瑜震惊,就连骆逸凡都觉得有些惊讶,他们只考虑到阿基米德在近身格斗上帮不了忙,却忽略了他一直以来在假扮警卫队长‘马克’这个身份。   但用他就意味着必须信任他,这个做法的风险不言而喻,萧瑜和骆逸凡同时意识到这点,对视一眼后,骆逸凡刻意选择了保持沉默,他想把决定权还给萧瑜,就像上一世,shaw身边并没有他这个人时一样。   “那好,你去,把人引到楼梯那里。”   说这话时萧瑜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幽暗的眸底清冽无光,像是忽然卸去了平日那副玩世不恭的伪装,明明没有做任何威胁性动作,仅是在那种眼神的注视下,阿基米德却莫名感到脊背发凉。   “有些话我可要说在前面,如果你敢玩什么花样,我宁可放弃委托,也一定会杀了你——”萧瑜走到阿基米德近前,伸手拍拍他冷汗涔涔的脸,似笑非笑地安慰道:“别太紧张,有什么需要配合的么?”   “有……一个,那个deer?”阿基米德不确定地说。   陆岑说:“我在。”   见没叫错人,阿基米德顿时松了口气,“那些探员身上都有无线电对讲装置,破坏基站信号,我才能有借口让他们过来。”   “这样做会导致我和你们短时失联,而恢复通讯则需要几分钟时间。”几分钟内失去远程支持,如果发生意外后果将不堪设想,陆岑既没同意也没拒绝,而是一针见血指出对眼下最不利的因素。   “没关系,照做吧,”萧瑜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说:“一会儿我会在《蒙娜丽莎》面前等你,搭档。”   刹那间通讯频道安静下来,远在塞纳河另一边的陆岑点燃香烟,脑中静静回味着那句‘搭档’,以及某人说这话时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禁哂笑着摇了摇头,说:“三秒后信号屏蔽,一会儿见。”   他话音没落,通讯掐断,萧瑜没再说话,伸手拍上阿基米德肩膀,鼓励性地握了握。阿基米德会意,连续几个深呼吸平复情绪,然后阔步进入走廊。   脚步声在深夜显得格外清晰,驻守展示外的六名探员瞬间提抢指向这边,狼眼手电白光扫过,刺得阿基米德不得不挡住眼睛,避免视网膜受损。   “嘿嘿!伙计们,是我,小心点别走火了。”   “霍尔特先生?”有人说:“你怎么来了?”   “别提了,最近暴雨航班取消,馆长不放心,大半夜打电话叫我过来盯着!”阿基米德说:“先不说这个,狮门那边出事了!”   “我们没收到任何通知。”有人将信将疑地说。   马克啐了一声,骂道:“信号屏蔽,又是那群混蛋干的,和前天下午一样。”   几位探员翻出通讯器检查,见信号为空当即大吃一惊,“狮门怎么了?”   “那边的几个兄弟受到袭击,只有你们离得最近,上级紧急调遣让你们过去协助警戒,这边会派其他人过来,这么要命的时候联系不上人,才让我帮忙传话。”阿基米德不耐烦地摆摆手,“不废话了,咱们赶快过去。”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朝楼梯处赶来,萧瑜和骆逸凡分别隐藏在两侧的阴影后,气息收敛,仿佛和黑暗融合成一体。   匆忙赶路的探员们根本没注意到墙后有人,待最后一个人跨进楼梯口,阿基米德自觉放缓脚步,和其他人拉开距离。   不需要任何交流,经验丰富的两人见时机成熟,各自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同时起手砍晕走在最后的两名探员,将人打横放在地上。紧接着萧瑜单手撑上楼梯扶手,身体借力跃起直接翻下另一段楼梯,落地瞬间果断出手。   骆逸凡长枪一甩虚架在扶手上,连扣板机,麻醉弹一发撂倒一个。   阿基米德心里哇啊啊啊啊啊一顿狂叫,被两人帅得一脸血!   “别愣着!”萧瑜起身几步跃上楼梯,拉起阿基米德朝展室狂奔而去。   此时距陆岑事先布置的程序启动还有几秒时间,展室门口,阿基米德扫过虹膜,又将手掌按进识别区,最后键入密码。   随着叮的一声锁定解除,大门开启,同一时间,展示内密集而无规律移动的激光束停了下来,亮蓝色的激光细线纵横交错,交织出令人眼花缭乱、恍若天罗地网的奇异景象。   限定时间超过一分钟将触发二级警报,萧瑜没有半秒停顿时间,摘下液氮钢瓶改为提在手上,脚下一点,他像灵巧的猫科动物般跃起,凌空时穿过两道光线间的空隙。下一秒重心倾移,手掌撑地缓冲,身体落地紧贴地面借助惯性侧滑出去……   从入口到展示墙的十几米,他的每一次动作都是毫厘之间、被拿捏得惊心动魄的细微距离,骆逸凡屏住呼吸,目光一转不转地牢牢锁定在对方身上。   终于,萧瑜在展室尽头站定,玻璃罩后空无一物,果然和事先掌握的情报一样,入夜后《蒙娜丽莎》会自动沉进墙壁,被妥善保存起来。   程序入侵接触,在他身后,上万道激光束再次移动起来。   耳机内传来一声轻响,信号恢复,陆岑声音显得有些疲惫,“怎么样?”   “还不错。”萧瑜说。   “那就动手吧,”陆岑说:“破坏掉玻璃罩,我把画升起来。”   防弹玻璃材质坚硬,制定计划时他们决定采用低温冷却再击碎的方法。   萧瑜打开安全阀,将液氮均匀喷涂在防护罩表面,低温之下玻璃迅速结冰,萧瑜脱下外套裹住钢瓶,卯尽全力朝防弹玻璃罩砸去。      第23章      钢化玻璃在液氮低温下急速冷却,物质结构改变,质地变脆。随着钢瓶砸下,蛛网般的裂纹扩散开来,不消片刻,防护罩哗啦一声爆裂,玻璃渣子碎了满地。   放下钢瓶,萧瑜气息微喘,简单活动了被震麻木的手腕,轻轻一抖,藏在袖口内的陶瓷刀片顺势滑出,被两指稳稳夹住,“搞定了,deer。”   “稍等。”陆岑有条不紊地说。   早在碎裂声响起的同时,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启动控制暗层机关的程序。通讯频道传来极其娴熟的键盘敲击声,萧瑜踩着玻璃渣子上前几步,手指抚摸过此时空无一物的木质墙壁,指关节曲起轻轻一敲。   墙体结构发出‘咚’的一声,果然是空的。   展室入口,骆逸凡和阿基米德守在那里。   骆逸凡翻起袖口查看时间,距他们行动开始已经过去了整整20分钟,如果记忆没错,今夜驻守主控室的行动组长已经注意到两组小队失联,五分钟后他派出的探员将会出现在右侧楼梯口,而上一世他就是那批探员之一。   入口大门相对的另一端,展示墙后发出机械运作的咔咔声,最外一层浮板下降,露出后面的暗格,机关推进,将沉在内部的《蒙娜丽莎》推出。   在盗取名画时大盗窃的惯用手法是割下真迹,再用一幅高仿的赝品替换上去,其目的就是偷天换日,在人鬼不知的情况下取走真品。三人本身都不懂临摹,再加上这趟委托时间仓促,他们事前也没准备掩人耳目的赝品。   萧瑜戴上一对护理古玩专用的丝质手套,打开手电叼在嘴里,为了防止强光对画作造成损害伤害,他只选了普通家用手电,还将光线调到最弱,然后一手扶稳画框,另一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紧刀片,贴近右上角的边缘正要下刀——   不经意间余光一瞥,手上动作登时顿住,萧瑜眉心一点一点蹙起,眸底逐渐染上某种无法描摹的惊惧神色,借助手电微弱的光芒,他注意到蒙娜丽莎的眼里有一个极其熟悉的笔触。   那是深埋于记忆里的、只属于那个人的印记。   这画是……手电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萧瑜死死盯住墙上的《蒙娜丽莎》,难以置信地向后退了一步,最原始的恐惧从心底渗透出来,侵蚀着五脏六腑——   他找到我了,他就是……维克托背后的委托人?   放在身侧手掌倏然握紧,萧瑜双眼失焦,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shaw为什么停下?”阿基米德皱着眉头,奇怪道:“他手电掉了。”   因为预先了解偷盗过程不会发生意外,此时骆逸凡的注意全部放在右侧走廊上,听阿基米德一说他才匆忙朝展室墙看去。   “出什么事了?”陆岑不清楚状况,按照程序现在是没有任何技术难度的取画阶段,手电怎么会掉?   “shaw?”骆逸凡低声道:“你在等什么?!”   “我——”萧瑜像是猛然惊醒,迟疑转身,隔着数千道无规律移动的激光束朝入口处看过来,喃喃道:“这画是……假的。”   话一出口,同一频道的另外三人同时震惊了。   “不可能!”阿基米德说:“《蒙娜丽莎》上次被盗是一百零四年前,归还后卢浮宫一直没发生过意外,画怎么可能是假的?!”   陆岑:“shaw,你不懂艺术品鉴赏,怎么能确定画是赝品?”   萧瑜没做回答,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幅画是假的,走到这步,他即使不碰也会被戴上盗取《蒙娜丽莎》的帽子,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连环委托,维克托受雇于人而不选择自己动手就是因为他知道卢浮宫里的画早就被人动了手脚!   ——是那个人偷走了《蒙娜丽莎》,竟然……是这样!   二层走廊尽头电光扫过,脚步声响起,骆逸凡和阿基米德同时注意到这点,阿基米德意识到有人朝这边过来,赶紧在通讯频道说:“有人来了,我们得走!”   时间和前世记忆没有丝毫偏离,骆逸凡眼神复杂地看向展室内的萧瑜,他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可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前一直困扰他的疑问终于解开——难怪一直想不通shaw是用什么手法转移走《蒙娜丽莎》,原来偷画的人并不是他,这趟委托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偷天换日的人不是shaw,他们都被别人利用了!   远在货车集装箱的陆岑面色阴枭,监控显示的一组探员离展室越来越近,再不撤离他们将面临比委托失败更大的损失。   “行动到此为止,你们按照原计划离开。”说完,陆岑果断收拾起必要设备,离开货车,只身坐进旁边那辆宝马,发动引擎驶离。   萧瑜阖上眼睛,如释重负地缓了口气,“收到。”   展示内的激光束再次停下,萧瑜返回入口和另外两人汇合,三人借助黑暗掩护,赶在警卫发觉前快速离开。   持续了一整天的暴雨刚刚转小,室外雾气渐浓,能见度低得可怜,卢浮宫最南侧的一条走廊,萧瑜翻上窗台撬开第七扇窗锁,推开窗子,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将少年雪白的衣角微微掀起。   他朝阿基米德伸出手,把他拉上去,拍拍肩膀,轻声叮嘱道:“你先来,别害怕,不是很高,注意着力点就不会受伤。”   阿基米德点点头,小心翼翼跳了下去,然后小声叫道:“你们快来!”   萧瑜半跪在窗台上,手掌虚按着窗框,骆逸凡站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忽然萧瑜转头,向他们来时的拐角看了一眼。   “你在等什么?”骆逸凡忍不住问。   “看看有没有人能追上来,”萧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回头朝骆逸凡笑道:“你知道么,对大盗来说‘被追捕’也是一种乐趣,如果连能追上你脚步的对手都没有,那样的职业生涯可是很无聊呢~”   骆逸凡瞬时怔住。   ——上一世,shaw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把他当成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走吧,”萧瑜说,“回去还要向鹿鹿解释。”   骆逸凡没多说话,翻上窗台,和萧瑜一起离开。   阿基米德在下边等得担惊受怕,自己用‘马克’的身份调开守卫,等那几个人醒来,马克作为唯一被警方掌握身份的人必定会遭到世界通缉,他顶着那家伙的脸根本就是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大麻烦!   阿基米德生怕被两条大腿抛弃,见两人终于下来了才终于松了口气。   “怎么走?”阿基米德凑过去问:“有没有直升机把咱们直接送出国境?”   萧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脑袋着地的?”   阿基米德摇头,萧瑜说:“那你说什么胡话?电影不要看太多好么?”   阿基米德:“……”   萧瑜:“一会儿你可跟紧了,游散了没时间找你。”   阿基米德:“???”   “别耽误时间。”骆逸凡拉起萧瑜直奔塞纳河畔,阿基米德完全搞不清状况,只能跟上,心想去河边干嘛?有船来接么?   到了河边,萧瑜和骆逸凡根本不停,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阿基米德整个人都惊呆了,心里大叫一声卧槽!这玩笑开大了吧!你们知道这条河里一年淹死多少人么?然后两眼一闭跟着跳下去。   塞纳河水质浑浊,底部连接着巴黎四通八达的地下排水管道,萧瑜事先做足了准备,轻车熟路找到距他们最近的排水道入口。骆逸凡撬开铁丝网,伸手一推萧瑜背后,示意他先走,然后才拖着晕头转向的阿基米德游了进去。   下水道漆黑一片,腐败的腥臭味呛得人胃液翻滚,他们脚下有半尺多深的积水,表面飘着一层恶心的油状物。通讯设备被水一泡直接报废,萧瑜摘掉耳机收起来,拿出防水袋里的手机查看路线。   骆逸凡脱掉制服外套,拧干水给萧瑜披上,阿基米德累得筋疲力尽,被臭味一熏,扶墙背对二人把胃里吐了个干净。   “我们得在这下面穿过两个街区,天亮以前必须赶到,deer会在一家废弃工厂外等待接应……”萧瑜说着看向阿基米德,觉得他那副模样实在有点惨,毕竟只是个弱鸡健身教练,身体再强壮,素质也远不如专业人员,犹疑着问道:“用不用休息?”   阿基米德吐得脸色泛白,摆摆手,说:“两个街区挺远的,这下边不好走。”   “你撑不住了就说话。”萧瑜补充道。   阿基米德顿时就感动了,扑过去抱萧瑜大腿,蹭着说:“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好你大爷!老子果断丢了你!”萧瑜一脸嫌弃,怒道:“快滚起来!”   提供导航的高德地图都是以地表建筑作为参考,城市地下排水系统错综复杂,萧瑜只能根据方向大概推测出要走那条管道,很容易就会走错路,这趟行动他体能消耗最大,再加上这里空气不好,几小时后难免开始体力不支。   骆逸凡注意到萧瑜呼吸不畅,接过手机替他带路,顺便把人搂在怀里,借力让他休息。萧瑜也不客气,伸手搂住逸凡的腰,身体再虚也不影响摸腹肌吃豆腐。   国外的下水道生物体型都是xl版,时不时就有蟑螂老鼠从几人脚下蹿过去,他们两个外籍人员倒没什么反应,反而是阿基米德这个土著紧张得一惊一乍,攥着萧瑜衣角闭眼走。   清晨五点多,工厂厂房后一处隐蔽的井盖被推开,萧瑜、骆逸凡和阿基米德一身狼狈爬上地面。天空又开始下暴雨,陆岑的车停在工厂对面的马路边,见三人终于来了即刻发动引擎。   骆逸凡坐进副驾驶,萧瑜拉开后门让阿基米德先上,四人终于汇合。陆岑掐灭烟蒂,一打方向盘驱车驶上公路,整条街区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暴雨带来的浓郁水汽覆盖下,这座古老而精致的城市还未苏醒。   “解释一下吧,”沉默过后,陆岑开口说道:“你判断画是赝品的理由。”   萧瑜看向后视镜,镜像中的陆岑并没有看他。   将近一个月的摸底准备,却只等来这么一个结果,陆岑本来就是一个要求严格的人,他的工作根本不可能出现失误,萧瑜知道他心情不好,静了几秒,才说:“我认识临摹出那幅画的人,所以知道他的习惯。”   陆岑抬头,从后视镜中迎上萧瑜的眼睛,仿佛是在审视这句话的真实程度。   “谁?”最终,他淡淡问道。   “一个——”眼睫垂下,萧瑜隐忍抿紧嘴唇,似乎很难给那个人下定义。   就在这时,三人手机同时震动,同一个陌生号码发来图片信息,那是黑暗中的展室,闪光灯将环境细节打上一层刺眼的光亮,被破坏玻璃罩的赝品《蒙娜丽莎》原封不动挂在墙壁上,与先前不同的是画框左下角多了一张黑色卡片。   第二张照片是卡片特写,硬卡纸光滑的表面上,机打花体文字泛着银色亮光,上面写着——   一百零四年后,我带走了拥有最美丽微笑的女士,以此,向尊贵的文森特·贝鲁吉亚先生致敬!   您忠实的大盗,shaw。   短信附带的文字内容为【最后的委托已经完成】。   署名:维克托·贝鲁吉亚      第24章      早晨七点半,警车从街道上呼啸而过,卢浮宫闭馆,整座广场全部戒严。   法国早间新闻临时插播《蒙娜丽莎》失窃的消息,主持人强烈指责了盗窃者的可耻,以及提出对第七局人员能力的严重质疑。那张黑色卡片定格成特写画面,一夜之间‘shaw’这个代号震惊了整个世界。   一位老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的鉴定专家坐在镜头前,为观众分析现在馆内赝品的拙劣笔触,殊不知这就是一直以来被防弹玻璃罩保护了数月的《蒙娜丽莎》。   “差别在哪里?”阿基米德刚洗完澡,打赤膊坐得毫无形象,大口咀嚼金枪鱼三明治,脸颊被塞得鼓鼓的,喷着面包屑,口齿不清地说:“这老家伙说的我一处也没看出来。”   在他相邻的单人沙发,陆岑依然戴着面具,手里托着一杯咖啡,闻言淡淡扫了一眼电视屏幕,说:“因为他说的完全不对,即使对艺术品临摹不了解,我也能看出这张赝品的还原度相当高,恐怕只有画师本人和对他绘画习惯非常熟悉的人才会知道差别究竟在哪里。”   然后他又将注意重新放回笔记本上,屏幕播放的是一段三人撤离之后的监控画面,回来路上他们已经分析过了,认为维克托很有可能伪装成fbi或是第七局的人,利用发现名画被盗的混乱局面,趁机放置卡片嫁祸萧瑜。   “那个……”阿基米德拿着三明治,刚要起身。   “别过来”陆岑头也不抬道:“有话坐下说。”   阿基米德只好又坐了回去,犹豫半天,才试探着开口,“你们会扔下我么?”   陆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会。”   “真的?”阿基米德顿时觉得生活有保障了,悬了半宿的心重新落回肚子里。   食指在键盘一敲暂停视频,陆岑靠回沙发背,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说:“你已经知道的太多了,这种情况比较特殊,我会把你带回去交给组织处理。”   阿基米德:“……”   “处理方式一般是?”阿基米德可怜巴巴地问。   “组织会综合考虑,有缓和的,有些也比较惨烈的,”陆岑玩味地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说:“你想知道哪种?”   阿基米德僵硬吞下三明治,看上去快哭了。   “我以为你现在没心情开玩笑。”   楼梯处,骆逸凡换了套衣服,湿润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他从冰箱里取出一打啤酒,走过来在陆岑旁边坐下,将其中一罐递过去。   “我心情确实不好,但委托失败也是一种可能的结果,负面情绪不能改变什么,而我也不喜欢做无意义的事。”陆岑打开拉环喝了一口,随手指了指电脑屏幕,说:“我想我找到他了。”   那是几位探员进入展室的瞬间,画面被静止,在普通人看来很难注意到异样,就连陆岑也是看过了几遍监控视频,才发现了那人行为上的不和谐。   “第七局……”骆逸凡注意到目标身上的制服,眼睛眯起来,试图在光线惨淡的画面上辨析出那个人的脸。   陆岑嗯了一声,说:“应该是代替了里面的某个人,到目前为止这家伙一共三次出场,他见过shaw和你,很可能也在暗中观察过我,但我们连他的脸都没见过,真是……太讽刺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骆逸凡没有说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监控画面中的男人。   维克托·贝鲁吉亚——   其实,早在那天萧瑜在微信说出他是委托人时骆逸凡就有过惊讶。   上一世,这个名字频繁出现是在shaw活跃的最后几年,在此之前维克托一直保持着从不与人合作的独狼风格。   直到某天,阿拉斯加皇家赌场遭窃,近10亿美元不翼而飞,数百名无辜游客死于恶性爆炸,金库保险柜里,那张标志性的黑色卡片被两位名动世界的大盗同时署名,而一直与shaw合作的顶级黑客deer却毫无征兆的销声匿迹……多年来一直负责追捕shaw的骆逸凡感到疑惑同时,这才真正开始注意那个人。   重生归来,让他没料到的是,两人的初次接触时间竟然是首次合作的整整四年以前!维克托不仅参与了shaw震惊世界的第一起盗窃案,并且是以被神秘人雇佣的特殊身份。   换句话说,shaw的成名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那个神秘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楼梯处脚步声再次响起,骆逸凡从庞杂繁复的疑问中回过神。   萧瑜穿着蓝色史迪奇连体睡衣摇晃着下楼,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走过来直接往阿基米德旁边一坐,脑袋靠上对方肩膀,面具歪斜向一边。   萧瑜被硌的很不舒服,嘟哝道:“能不能不戴这玩意儿了,在家里戴着跟神经病似的,组织不是决定收留这家伙了么?还不能让他看见?”   “什么?!”阿基米德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双手扣住萧瑜肩膀,兴奋地晃了晃。萧瑜就像个没骨头的软体生物,被摇得头昏脑涨,险些炸毛。   阿基米德被某只想要杀人灭口的眼神刺了一下,不敢再折腾,把萧瑜放倒在沙发扶手上,讨好地拿三明治喂给他吃。萧瑜假装自己是个高位截瘫的卧床病人,闭眼休息,全身只剩嘴在吃东西。   陆岑嗯了一声,摘下面具,解释道:“你不是以新人身份进入组织,而是‘可疑人员待观察确定’,将有嫌疑的人留在身边方便解决,是我们boss的一贯作风。”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摘下来?”阿基米德疑惑道。   “委托失败,大家心情不好,”陆岑朝他举啤酒罐示意,继续道:“娱乐一下,以免心理负担太重。这行高危,行动过程危险不说,还有不少同事在退休前患上心理疾病,作为小组后勤,你要负责照顾好核心成员的身心健康。”   后勤?那是什么鬼?!这组算上他似乎一共才四个人吧,除后勤以外都是核心?人与人之间基本的诚意呢?明明就是端茶递水的保姆嘛!   等不到三明治,萧瑜拿脚尖戳戳他,张嘴说‘啊’。   阿基米德:“……”   陆岑看了眼表,起身走到门厅取下西装外套穿上,说:“我去工作,你们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最近巴黎戒严会比较严重,尽量避免出门,尤其你是——”他眼神示意阿基米德,“哪儿都不要去。”   萧瑜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沙发上撑起来,“你怎么还工作?”   “电话局项目收尾,而且现在所有出境交通工具的安检都会比平时更加严格,我们晚一些回去反而好,当然还是分开行动,航班已经预定好了。”   陆岑依次看过萧瑜和逸凡,提示道:“不出意外,我会连续加班几天,你们可以做些离开前的准备,比如我们有特殊癖好的女邻居,她应该已经收集到不少照片,记得处理掉。”   骆逸凡缓慢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萧瑜继续吃阿基米德喂过来的三明治,抬手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陆岑看他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觉得好笑,嘴角弯了弯,没再说话,提起电脑包和长柄伞,开门走了出去。   “还吃么?”又喂完一块,阿基米德问。   萧瑜摸摸肚皮,感觉已经有点撑了,吃太多睡觉也不舒服,所以摇了摇头。   “有多余的房间么?”   阿基米德问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这个从‘待撕票’到‘待观察确定’的保姆太自来熟有些不妥,其实主要还是怕萧瑜揍他,于是立马改口道:“呃……还是算了,我睡沙发也行。”   这货也太怕自己了吧?萧瑜闭着眼睛,嘴角抽了抽,强忍住笑场的冲动,说:“楼上左手边有一间,房间小,也没窗户,我们用不着就没收拾,空了一个月,可能不太干净,你要是不介意就凑合住两天?”   “我不介意!”阿基米德飞快答应下来,“那我去了?”   萧瑜摆摆手,“去吧。”   阿基米德获得老大批准,一溜烟儿似的冲上楼。   木质房门闭合发出咔哒一声,萧瑜竖着耳朵听动静,等阿基米德进屋了,他睁开眼睛,乌亮的黑眼珠转了转,偷偷打量起某人。   那天在会所明明说好回来说那件事的,现在都过去两周了,大盗先生心里纠结地啊啊啊啊,又开始天人交战,这尼玛耗着到底什么情况?!   难道自己会错意,这混蛋根本没那个意思?   那特么亲个毛线啊!   骆逸凡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正划着ipad看新闻,他垂眸阅读的显得很认真,也很帅,虽然熬了一个通宵,但看上去精神还算不错。或许是某只怨念太深,骆逸凡若有所感地抬眼看过来,淡淡道:“你不睡了?”   “有事?”萧瑜一骨碌坐起来,假装自己一点也不期待。   “你要是不休息我们就处理一下隔壁邻居手里的照片。”   萧瑜:“……”   处!理!你!妹!的!照!片!   为什么要期待?某只心里怒而咆哮,这家伙一定是上帝派来惩罚我的吧?!   不幸言中的大盗先生捧着碎成渣的玻璃心,拖着史迪奇毛茸茸的睡衣尾巴,负气上楼补觉去了。   外面下着暴雨,气温降了十几度,这栋房子年头太长了,一到雨天潮气很重,墙壁上的旧空调往外呼呼吹风,却一点都暖和不起来。   萧瑜困得头疼,裹着被子还是被冻得手脚冰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熟。   半睡半醒间,敲门声响,他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感觉房门被打开又关上,来人抽出被他压住的被子,床边承重凹陷下去,下一秒他被人搂进了怀里。   男人身上带着沐浴后好闻的味道,身体温暖,修长而有力的右臂搭在腰侧,萧瑜脊背紧贴着对方肌肉紧实的胸膛和腹部,意识模糊地小幅挣扎了一下,却被一只有力的手强行按了回去。   “唔——”   “别动。”   男人湿热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萧瑜暖和过来,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横在脸侧的手臂,隐隐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屁股,很不爽。   某只皱皱眉头,无意识地摸过去,把那玩意儿往不碍事的地方推了推。   “……”   这下,即使是逸凡也淡定不了了。   上了这只史迪奇?   前探员先生神色凝重地想,还是算了……感觉像在强x卡通片角色,而且还是小孩喜欢的那种,口味实在是太重了些。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睡衣?   逸凡百思不得其解,把人抱得更紧一切,自己也睡了过去。   当天凌晨,萧瑜睡饱以后迷糊着揉揉眼睛,身体稍微一动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卧槽!难道他睡觉梦游跑到隔壁房间还爬上了别人的床?!   这也……太丢人了!   黑暗中的大盗先生默默纠结了一会儿,悲哀地叹了口气。   解掉缠在腰间的胳膊,萧瑜一寸一寸移向床边,确定没吵醒逸凡后,他轻手轻脚地撩开被子,脚尖刚刚沾地,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握紧他胳膊,萧瑜还没来得及起身整个人又被拖进被子!   萧瑜:“????”   他的脊背紧贴上对方胸膛,男人手臂缠上来,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萧瑜紧张得心脏狂跳,满脑子都是卧槽他竟然醒着!他竟然醒着!他知道我是谁还能抱着睡觉!   啊啊啊啊啊!意识到这点,某只被幸福地扫射成了筛子。   “哎?”萧瑜捏捏逸凡胳膊。   骆逸凡把那只不老实爪子按下去,困倦地嗯了一声。   萧瑜转过身,两人面对面侧卧,他伸手回抱回去,探过头,鼻尖蹭过对方光滑的下颚,然后轻轻舔吻起男人性感而又无比敏感的喉结。   在那种近似挑逗的舔舐下,骆逸凡瞬间清醒,手掌上移,钳制住萧瑜后颈,强迫他停下来,“你想做什么?”他低声问。   黑暗的室内,两人目光相遇,萧瑜宝石般狡黠的黑眼睛灌满笑意,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比语言更具有吸引力的目光定定注视着骆逸凡,唇角扬起,他感受到对方心跳加快,就和他每次心动时一样。   “我们……去处理一下隔壁邻居的照片?”萧瑜无辜地建议道。   原来是在报复,前探员先生深吸口气,一直以来竭力压抑的某种情绪濒临失控——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前世八年,每一次当他以为自己占据了主动,都会被怀里这个家伙轻而易举地抹杀殆尽。   骆逸凡一声不吭地合上眼睛,就在某只以为自己挑衅失败的时候,逸凡骤然翻身压住萧瑜,五指收紧,扣住脑后的发丝。   萧瑜惊得一愣,下颚被迫扬起,下一秒,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压迫下来,舌尖挑开唇瓣,一上来就是一记凶猛无比的霸道深吻。   “唔——”   萧瑜:“!!!!”   萧瑜心说尼玛这招真是屡试不爽,每次都特么能成功破坏老子辛苦建立起来的优势,更蛋疼的是对方越粗暴他感觉就兴奋,每一次的吮吸、啃噬和扫荡都带着难以抗拒的凌虐快感,被压住强吻地感觉简直爽飞了!   一吻结束,唇分时两人的呼吸都不可避免得急促起来。   骆逸凡居高临下地看着萧瑜,伸手抹掉嘴角残留的津液,沉声道:“还去么?”   萧瑜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坏笑道:“我要说去,还有么?”   骆逸凡:“……”   萧瑜手肘支在床上,半撑起身体,手指勾过逸凡衬衣领口,两人鼻尖碰在一起,气息轻颤,他抬起眼睫,轻佻地吻了吻对方嘴唇,说:“我想我看上你了,搭档。”   那是和上一世如出一辙的口吻,一模一样的表白,甚至连动作都有几分相似,骆逸凡伸手抚开萧瑜的额发,静静望着那张失而复得的脸。   “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嗯。”      第25章      一周后,巴黎戴高乐机场。   时间进入五月,天空放晴,阳光透过纤尘不染的玻璃照射进来,在地面上折射出一片明晃晃的光带。   大厅内人来人往,候机区的一间咖啡馆,萧瑜坐在高脚凳上,五官没做任何伪装,他穿着t恤和五分裤,戴了一顶鸭舌帽,柔黑的碎发落在额前和脸侧,衬得皮肤很白,气质温和无害。   萧瑜端起玻璃杯喝牛奶,帽檐的阴影下,一对狡黠的黑眼睛注视着玻璃墙外,快速锁定视野内所有混迹在旅客中的便衣。   “唔……13个。”他小声嘟哝道。   “什么?”邻座是个身材高大的法国青年,穿着无袖背心和运动裤,裸露在外的两臂肌肉健硕好看,正在埋头吃一份煎蛋吐司早餐,闻言,莫名其妙地扭头看过来。   “没什么,吃你的吧。”收回目光,萧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见阿基米德快吃完了,顺势把自己那份推过去,说:“喂,这次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都不跟家里说一声?”   “家里没人了,车祸,大概是在我四五岁的时候?”阿基米德喝了一大口咖啡把食物顺下去,抹抹嘴,打了个饱嗝,拿起餐叉开始解决萧瑜那盘,含糊道:“我记不太清了,孤儿院里的修女嬷嬷说我很幸运,以后会遇见了不起的人。”   萧瑜手肘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歪头看向他,笑道:“或许她说的对。”   阿基米德点头,咖啡馆柔和的顶灯在那双蔚蓝色的眼底投下一枚亮斑,他插起一截火腿,神采奕奕地说:“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决定以后就跟你们混了。”   “跟我们混你这辈子就毁了。”萧瑜晃着那杯奶,轻描淡写道。   “或许吧,不过我不在乎,”阿基米德盯着玻璃上映出的陌生面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活了26年,初中毕业就出来混了,做过服务员、搬砖工、黑车司机和讨债打手,健身教练是最体面的一份工作——”   尖头叉子戳着煎蛋,撞击在盘底发出嗒嗒的轻响,萧瑜注意到这处不自然的停顿,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二缺变得感性起来,像只无家可归的大狗。   萧瑜:“你混得这么惨还出去赌?”   “我就是那么一说,”阿基米德说:“把我养大的修女前段时间去世了,我需要钱,所以才答应了那个人。”   “看不出来你还挺懂得报恩。”萧瑜哂笑着摇头,端起杯子喝牛奶。   阿基米德认真道:“那当然了,你对我好我也会报答你的!”   就在此时,杯内牛奶喝尽,放下玻璃杯的瞬间,萧瑜垂眸不经意一瞥,隔着底层剩余的奶渍,他注意到杯底似乎黏着一片黑色的东西。   旁边阿基米德还在自顾自的说话,萧瑜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见这家伙完全没发觉。他状似无意地放斜杯子,食指深入杯底,那是一张硬卡纸,书写时的力度让纸面微微下凹,随着指腹掠过,萧瑜脸色登时就变了。   “你在这儿等着,”萧瑜打断他,叮嘱道:“别乱走,我有点事,很快回来。”   阿基米德:“???”   萧瑜把纸片攥进手里,离开座位,若无其事地走出咖啡厅。   他手指触感非常灵敏,即使不看内容也知道上面写着的是一个电话号码,而此时此地能用这种方式留下电话号码的人——萧瑜环顾四周,身边尽是过往的旅客,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平平无奇,他警惕地眯起眼睛,仔细搜罗一切可能属于那个人留下的线索。   一对带孩子的夫妇站在不远处整理随身行李,小男孩等在一边,手里拿着一只大白的玩偶,玩偶肚子里应该是装了某种感应装置,小孩子一戳,白胖子的眼睛就开始一闪一闪发光。   萧瑜盯着玩偶闪光的眼睛看了几秒,倏然掉头朝相反方向走去。   那是被人特意处理成长短光的摩尔斯电码,解密结果对应候机大厅的一处坐标,萧瑜根据指示来到一个自助充电桩前,有个人正背对着他给手机充电。   “你来了,”那个人说:“过来吧。”   对方的英文发音很标准,不带任何口音,声音和以往几次都不同,他的声线非常温和舒服,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感觉。   找到了——萧瑜暗自松了口气,却没上前,面对一个技法高超的易容大师,距离远近本身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况且两人此前已经有过三次不同程度交手,每一次的记忆可都够某只不爽很久。   “你把厌恶表现的太明显了。”   见萧瑜没有过来的意思,那人转过身,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向后倚靠在充电桩上,笑得一脸无奈,“我想我不需要自我介绍了?”   那是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实际年龄可能还要大上几岁。   男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眼睛和头发都是深棕色的,五官立体英俊,他穿着纯手工剪裁的高档西裤和黑衬衫,长身而立的站姿显得很有教养。第一眼看上去很容易让人误会成风度翩翩的优雅绅士,但萧瑜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这张脸是真的么?萧瑜看不出有什么破绽,但还是不确定。   “贝鲁吉亚先生,你我的委托都已经结束了,不知道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闻言,维克托哂笑着弯起嘴角,友好地递过去一只手,“我想正式认识一下。”   “我记得那天在卢浮宫我们已经认识过了?”萧瑜冷淡地看着他。   “那次是委托,现在完全是出于我个人意愿。”维克托维持着手臂抬起的姿势,耐心解释道。   萧瑜:“诚意呢?”   维克多被萧瑜逼得无可奈何,眉心微蹙,哭笑不得道:“你可以记住这张脸,国际刑警的家伙已经惦记它很久了,这个‘诚意’怎么样?”   萧瑜没说话,举起手机对着维克托拉特写,咔嚓一按快门。   维克托:“……”   “嗯,记住了。”萧瑜笑得就像一只奸计得逞的狐狸,舌尖舔过唇缝,目光染上几分挑衅的意味,依然没有跟维克托握手的意思。   维克托觉得头疼,收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你赢了。”   “那……还有别的事么?”萧瑜问。   “shaw,你很年轻,也很有趣,而且能力出色,以后会有更大的上升空间。”维克托非常真诚地说:“我不希望这次委托会对我们产生不好的影响,毕竟大家都是收取佣金,替人办事。”   “这点你一放心,”萧瑜说:“我不是新人,这行的规矩我明白,这知道这笔账应该算在谁身上。”   维克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以一种审视地眼光同他对视。   萧瑜不傻,当然不会天真地相信对方是对他有兴趣。维克托这么精明,多半是在这次连环委托过程中察觉到了什么,主动示好只不过是个迂回的方法,他们都是当事人,对卢浮宫上演的那钞偷天换日’自然心知肚明。   想到这里,萧瑜恍然意识到另一件事,于是问:“那幅画——?”   “我已经拿到了我的报酬,”维克托意味深长地笑笑,拨开袖口看了眼表,拔下手机,收起充电线,笑道:“登机时间到了,牛奶杯下是私人号码,不出意外会长期使用,如果你有合作意向可以随时联系我。”   男人拉着登机箱转身离开,萧瑜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彻底看不见对方身影,他捏起黑卡纸,划开手机保存起那个电话号码,手指悬停在屏幕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弃编辑短信的打算。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那幅画,你确定是真迹么?   ◇   上午八点半,巴黎直飞迈阿密的航班开始登机。   检票口前排起长队,萧瑜背着来时那只扁扁的nike背包,鸭舌帽压得很低,满头黑线,一副‘我不认识旁边那货’的表情,目视前方。   跟在他身边的阿基米德成怨妇状,脸上写着‘你为什么突然丢下我?’、“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强调自己受到了伤害。   附近搭乘同一航班的旅客都用一种看渣男的眼神偷偷打量萧瑜,不时小声议论冒出一句‘块头这么大竟然是受’、‘那个小白脸口味好重’之类的话,听得某只非常暴躁。   十八小时后,算上时差正好是迈阿密时间晚上7点多,国际机场航站楼,两人提完行李,拖着拉杆箱往外走。   因为要错开返程时间,所以陆岑和骆逸凡两人已经相继抵达,没有委托的时间他们需呀按照假身份的安排开始工作,现在这个时间要么还在加班,要么被堵在环路上,都没时间接机。   萧瑜在讨论组发了条微信报平安,然后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带着阿基米德,英勇无畏地杀进了晚高峰地铁。   “为什么不打车?”阿基米德欲哭无泪,一脸‘这是什么鬼地方’的惊悚表情,身体扭了好几道弯,紧贴在车门玻璃上。   地铁进站,人们吆喝着往下挤,好不容易下去了仨,又挤上来十多个,阿基米德胃里的飞机餐差点挤出来,被彻底逼近角落里,挺大一只,不得不缩成小小一坨。   萧瑜站在另外一边,低头划拉手机屏幕刷好友圈,头也不抬道:“咱们住得远,打车加上过路费得几百块钱,太贵了!”   “机场巴士也可以啊!”阿基米德哀嚎道。   萧瑜皱眉,“咱俩得好几十,也贵。”   阿基米德:“……”   老大这么抠,阿基米德不禁产生了一种自己抱错腿的感觉。   地铁轰隆隆在黑暗的隧道里前进,回家的路很远,两人不再说话,萧瑜戴上耳机听歌,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一则成人教育广告上。   毫无预兆的,疾驰向前的列车骤然一顿,照明好似故障一般闪烁起来,人们在惯性带动下朝一侧倒去,萧瑜紧握扶手,虽然没倒,但被身边一个中年人狠狠撞了一下。   电路故障?   萧瑜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盯着奄奄一息的照明灯,这里正好是两站之间,没办法,只能等系统恢复。   地铁彻底停下来的瞬间,顶灯刺啦一声熄灭,被工作折磨一天的人们下班还遇上这种倒霉事,电路出现问题,空调系统罢工,密闭的车厢空气浑浊,没过几分钟就开始有人骂骂咧咧地吵着要去前面找工作人员。   人流开始移动,错身而过的时候萧瑜不得不把自己紧紧贴向车门,倏然之间,他感觉到身后有人停了下来,记忆中无比熟悉的气息瞬时贴近,萧瑜低着头,全身肌肉绷紧,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朝藏在腰间的刀片摸去。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动手?”   萧瑜手指停下,静了几秒,最终放了下去。   男人显然对这个反应很满意,伸手覆盖上少年脑后,像是对待溜出家门的猫,一下一下、极其缓慢地抚摸过对方柔软的发丝。   “这几年我翻遍整个美国,还吩咐境外眼线留意你的踪迹,没想到你一直留在我眼皮子底下,啧——”   话音没落,男人修长的指骨骤然收紧,萧瑜吃痛得紧抿嘴唇,脑袋被迫向后仰到极限。   少年眼睫轻颤,瞳孔略微失焦,弯曲的白皙脖颈如同某种脆弱的艺术品,让人忍不住去想象它鲜血迸溅的模样。   黑暗中,男人无声无息地扬起嘴角,犹如最恶劣的捕食者,欣赏着爪下垂死挣扎的猎物。   “终于找到你,我的小七。”   男人嗓音温雅,带着与那种丧心病狂的语言截然不同的温柔味道,说话同时,他空闲的手上滑出一根几寸长的钢锥,对准萧瑜腹部直插进去,狠狠一剜。   那是被拿捏得分毫不差的精确位置,不会伤及任何内脏,仅是一种疼痛的惩罚。   萧瑜疼得冷汗直流,身体剧颤,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你将收到邀请,我不允许你拒绝,”男人说:“这是你既定的命运,不用再妄想反抗,你永远都不可能做回普通人。”   ——卷一·偷天换日·完——    卷二·东部地区交流会   第26章      夏季将至,佛罗里达沿海阳光明媚,裹夹着海水潮湿气息的风从窗口吹进来,撩起轻薄的窗纱,吹得窗框上挂着的一只风铃叮铃铃地响。   萧瑜醒来时感觉嗓子发干,起皮的嘴唇张了张,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失血过多再加上麻药作用,导致他现在身体反应有些迟钝,挂着点滴的手指微微曲起,少年乌黑的眼珠漫无目的地望着天花板,涣散的目光缓慢聚拢,思维还没完全跟上,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个环境很陌生。   “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喝太多水。”   男人声音低沉,恍若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听不出任何情绪。   萧瑜偏过头,正看见面若冰霜的骆逸凡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次性纸杯,然后侧身坐在病床边,用食指蘸了点水,轻轻涂在他干涩的唇瓣上。   因为长期使用军械,那双手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茧,掌心温热,指腹摩擦过肌肤的感觉仿佛过电一般,萧瑜顿时清醒过来,心跳骤然加快,狡猾的眼睛弯起来,坏笑着舔了舔对方手指上的水珠,进而含住,舌尖挑逗似的刮来刮去。   骆逸凡动作一停,疏冷的目光淡淡扫了眼被捅了一锥子还有心情恶作剧的某只,无视掉那双挑衅又得意的漂亮眼睛,面无表情的前探员先生放下纸杯,被含住的那只手腕部轻转,其余四指转而扣住少年下巴,极有技巧地用力一按。   登时,萧瑜感觉整个下颚又酸又麻,痛得嗷呜一声,嘴唇松开,骆逸凡气定神闲地抽出手指,拿了张面巾纸,把某人舔舐留下的、亮晶晶的罪恶液体擦干净。   萧瑜眼角带泪,一脸‘卧槽你竟然嫌弃我口水脏’的表情怒视骆逸凡。   “别闹了,”骆逸凡淡淡道:“一会儿陆岑有话问你。”   萧瑜非常不爽地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捂着腹部的伤口,艰难撑起身体。   骆逸凡眉梢微挑,眸底悄然漫上一层玩味的神色,他依然没什么表情,容貌冰冷英俊,心里却很喜欢看这家伙生气得模样,就像征服了一只凌驾在上的骄傲野兽,特别有快感。   见萧瑜动作实在费劲,逸凡沉默起身,单臂穿过对方腋下扶稳脊背,帮他坐起来,另一只手竖起枕头垫在身后。   刚缝合不久的伤口还没愈合,拉伸之下疼得萧瑜身体一颤,骆逸凡注意到这个不太明显地颤抖,确定坐好后,他依然维持着那个亲昵的姿势,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对方碎发下耳垂。   脑中不由自主回忆起昨晚的情景,浑身是血的萧瑜返回公寓,刚敲开门就昏阙过去,连续近二十个小时没阖过眼,骆逸凡感觉自己此刻才真正放松下来。   拥抱持续了几分钟,两人默契松开,萧瑜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用病号服袖口沾沾眼角疼出来的眼泪,随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组织下属的私人医院,医生护士都是自己人,你受的伤有些敏感,为了避免麻烦就送到这里了。”骆逸凡走到窗前,向后靠在窗台上,习惯性去拿烟,已经碰到裤袋的手忽然停下,他看了眼萧瑜,旋即放弃抽烟的打算。   萧瑜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笑道:“以前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来。”   话音没落,病房门被打开,门口另一个人说道:“怎么,你还想多来几次?”   萧瑜和骆逸凡同时看过去,陆岑一身正装,脸色明显不太好看,略带责备地瞪了萧瑜一眼,率先走了进来。阿基米德戴了副墨镜,穿着花衬衣和沙滩裤,手上还拎了一袋水果,像个打手小弟似的跟在后面。   两人身后还有一个拿着病历本,穿白大褂的男人,萧瑜不认识这个人,所以多看了两眼。或许是注意到有人看自己,那个原本在看记录的男医生抬起头,目光相遇时,他朝萧瑜礼貌地笑了一下。   “你好~”萧瑜和他打招呼。   阿基米德自觉坐进最角落的沙发上,一边削苹果,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这位是菲尼克斯,你的主治医师,也是这家医院的负责人,”陆岑介绍道:“昨晚带你过来的时候,凤凰可是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的。”   萧瑜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麻烦你了。”   “本职工作,没有deer说的那么夸张。”   菲尼克斯是个典型美国白人,身材高挑修长,肌肤白皙,精致的五官比大多数女人还要漂亮,一头金色微卷的中长发非常耀眼,瞳孔是一种剔透的蓝,就像迈阿密洁净如洗的天。   萧瑜对容貌过分好看的男人没兴趣,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对方身体上一些细微的动作,判断出这人战斗力并不算强,应该是纯后勤人员。   组织里扮演这类角色的同事其实比负责完成委托的人更多,分散在各行各业,进行着和普通人一模一样,却又对委托顺利进行起着至关重要的工作。   “凤凰,一会儿我们有事要说,所以你先给shaw换药,”陆岑边说边走到逸凡旁边,取出香烟分给他,点火,抽着烟继续道:“顺便把他的情况说给我听。”   “好。”菲尼克斯点头,将病历本交给陆岑,自己拿着医药箱来到床前,萧瑜配合着解开病号服,他腹部贴着纱布,有血迹殷出来,能看出伤得不轻。   一天之隔,地铁上的情形算得上印象深刻,萧瑜淡定注视着医生拆下纱布,缝着黑线的伤口不过一条寸长的线,但他很清楚那一下刺得有多深。   “不应该用麻药。”萧瑜说。   话一出口,在场的另外四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过来,萧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解释道:“反正已经失血性昏迷,你怎么缝我都醒不过来,麻药会影响神经灵敏度,多来几次,我就能直接退休了。”   “下次我会注意,”菲尼克斯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用棉签蘸碘伏给伤口消毒,说:“凶器是一柄锥,大概8到11英寸长,那个人手法老道,对人体结构非常了解,他避开了所有器官,只为了在shaw腹部开个洞,我推测他可能从事过医生或是相关职业?”   碘液刺激着新鲜的缝合口,萧瑜却好似浑然不觉一般,沉默几秒后,轻声提示道:“你看问题的眼光太专业化了,了解人体的可不只有医疗这一种行业。”   “还有什么?”菲尼克斯饶有兴趣地问。   陆岑将病历本翻过一页,轻描淡写地说:“职业杀手。”   “或者是屠夫?”阿基米德接话。   萧瑜捏住鼻梁,给了阿基米德一个‘不要给我们丢人’的眼神,无力道:“人和动物的生理结构差异其实很大……”   阿基米德老实地哦了一声,埋头继续削苹果。   “他还可以是个画家,”此前一直沉默的骆逸凡倏然开口,掠食者般冷厉的目光落在萧瑜身上,深灰色的眸底划过某种难以描摹的复杂情绪,沉声补充道:“而且你们认识。”   萧瑜歪头与他对视,无声无息地扬起嘴角,却没说话。   这时菲尼克斯为伤口换好新纱布,收拾起工具,又留下几种药物,叮嘱服用时间和剂量,赶在话题彻底展开以前,自觉离开病房。   即使都为组织工作,不同小组之间也有各自独立的保密信息,避嫌是长久以来大家墨守成规的准则。   等到房门再次关紧,感官灵敏的三人同时留意着外面走廊的脚步声。确定菲尼克斯确实走远以后,陆岑按灭烟蒂,隔着缭绕散开的烟雾看着萧瑜,说:“把你隐瞒的都说出来,我会视情况做出决定。”   萧瑜仰头看着天花板,心里早猜到会是这种开场白,他深深缓了口气,说:“他是一个擅长绘画的大盗,经他手绘制临摹作品可以骗过世界上最好的艺术品鉴赏专家,比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挂在卢浮宫里的那副赝品——”   “这就是你能看出那幅画真伪的原因?”陆岑道。   萧瑜缓慢点了点头,继续道:“那晚我推测他是维克多贝鲁吉亚的委托人,他们的交易筹码,就是真迹《蒙娜丽莎》,在戴高乐机场候机那天我收到了维克多留下的信息,和他见了一面,顺便间接证实了这些。”   骆逸凡道:“他找你的目的是什么?”   “合作,”萧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关注点变化的有些快,但还是答道:“他留了号码给我,说如果有合作意向可以联系他。”   “那个人是谁,”陆岑说:“我需要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啊……”萧瑜无可奈何地笑笑,“他的名字叫俞希城,但是就算你得到了这个名字,也不会查到任何真实信息,就像组织当初查我一样。”   陆岑脸色瞬间就变了,几步来到床前,伸手扼紧萧瑜领口,还没来得及用力,另一只手徒然扣上他手腕,制止住接下来的动作。   “松手!”陆岑头也不回,低声命令。   骆逸凡垂眸扫过萧瑜再次出血的伤口,五指收紧,冰冷的气质仿佛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强硬感,淡淡道:“冷静点。”   阿基米德完全搞不清状况,见三人行为不对,水果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赶紧跑过来帮忙拦住陆岑,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弱弱地提醒说:“shaw的伤口会撕裂,不能用力啊……”   陆岑心里本来就烦躁,被另外两人这么一拦更是忍不住想动手。   作为负责人,他最基本的职责就是考核每一位组员的身份安全,确保不对组织构成任何威胁,而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恰恰就是现在这种结果!   ——面前的少年和一年前相比变化不大,毛茸茸的脑袋低垂着,额前的发丝遮住眉眼,看起来温顺无害的安静模样,完全没有挣扎反抗的意思。   陆岑脸色阴沉得仿佛结了一层冰,扼紧病号服领口的手用力到发抖,指节作响,他一字一顿地命令道:“抬头,看着我。”   “鹿鹿——”萧瑜缺乏水分的嗓子有些哑,声音透着某种极少在他身上出现的颓然与无力感,犹豫片刻,他伸手覆盖上陆岑的手背,轻声说:“被他找到的结果就会像昨晚那样,非常抱歉,我只是想……活下去。”   骆逸凡闻言眉心拧紧,眼睛危险地眯起来,而陆岑绷紧的神色有了那么一瞬间动容,“他会杀了你?”   “三年前,他杀了除我以外的所有人。”   终于,萧瑜抬起头,犹疑着迎上陆岑的眼睛,“我不确定你知道这些以后是会选择报告组织,还是选择留下我。”   “鹿鹿,希城的手段就像你看见的那样,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提前盗出《蒙娜丽莎》,再雇佣世界最顶级的大盗,借别人的手向组织下达委托,用最周密的计划把盗窃世界名画的罪名嫁祸给我。”   “不计成本,不择手段——所以,不管你接下来会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愿意尊重你,毕竟留下我,你的麻烦会很多……”   待他说完,整个病房沉默下来。   握紧的五指稍稍放松,但又没彻底放开的意思,陆岑此刻的矛盾心情被这个身体动作暴露得淋漓尽致,他一转不转地盯着萧瑜,像是在审视他话语的可信程度,过了很久,才说:“让你获得盗窃《蒙娜丽莎》的罪名,让‘shaw’成为追捕名单上的要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萧瑜说:“这个原本我也不清楚,但是昨天他说过我会收到邀请。”   “邀请?”陆岑快速抓住重点,“什么邀请?”   萧瑜皱起眉心,似乎接下来的话连他自己也不那么确信,他说:“每个职业都有自己的体系和守则,由推举出来的掌权者来维持秩序,否则不可能长期发展下去,我们这些黑暗中的职业也是一样。”   “东部地区联盟的‘五年之约’就快到了——只有最优秀的盗贼才会受到邀请,我想,他用《蒙娜丽莎》给了我一个受邀资格。”      第27章      得到解释,陆岑松开手,紧张到一触即燃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对在场的另外三人来说,萧瑜所说的内容是完全陌生的名词,除去阿基米德这个还没摸着门道的纯新人不谈,陆岑和骆逸凡也没听说过任何有关东部地区‘五年之约’的消息。   这意味着它的保密性非常彻底,足以骗过组织和fbi的专业情报人员。   一个需要用《蒙娜丽莎》这种级别的世界名画作为入场券的集会,只有绝对优秀的盗贼才能受到邀请。   骆逸凡不动声色地掂了掂这项极为苛刻的先决条件,根据记忆,上一世卢浮宫失窃过后,一举震惊了整个世界的shaw销声匿迹长达一年之久,难道说这一年的沉寂就是为了这项被封锁得密不透风的盗贼聚会?   五年一次的神秘邀约,出席聚会的尽是美国东部声名显赫的顶级大盗,那些都是fbi机密名单上的重犯,每个人身上都背着数十亿美元的赃物,而他们竟然可以瞒天过海地举办地区交流,即使已经不再是探员身份,骆逸凡心里依然感到震惊不已。   萧瑜疲惫地靠回床头,额头沁出一层冷汗,苍白的嘴唇抿起来,伤口殷出的血迹弄脏了病号服,插在手背的针头也歪了,血液倒流回软管,整个人看上去惨兮兮的。   陆岑垂眸瞥了一眼,转而对阿基米德说:“叫菲尼克斯过来。”   “做……什么?”阿基米德担心地问。   陆岑简直服了这货的理解能力,压着火气说:“给他换药。”   阿基米德一愣,反应过来以后顿时松了口气,一溜小跑出了病房。   萧瑜嘴角一抽险些笑场,但是碍于自己暂时‘生死不明’,所以只好摆出一副温顺虚弱的模样,可怜巴巴地偷看陆岑。   “鹿鹿?”他弱弱地叫了一声,“视情况而定的结果是?”   陆岑没有说话,有些烦躁的解开西装纽扣,侧身坐在病床边缘执起他输液的手,熟练地拆开胶布,矫正针头位置,直到软管内的血液回流进血管,他重新将胶布粘好,掀起被子,把萧瑜的手放进去。   萧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在陆岑一记眼刀下噤声了。   陆岑黑着张脸,心里特别想把这家伙暴打一顿,但是看他伤得确实惨了点,又狠不下心动手,简直不知道该拿这混蛋怎么办好。   “你并没有回答所有问题,不要试图糊弄我。”陆岑严厉地看着他说。   看样子是不会上报组织了,萧瑜悬着的一颗心落回肚子,一双漂亮的黑眼睛笑得弯起来,语气却非常认真,说:“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其实咱们合作了这么久,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才对?”   陆岑平平嗯了一声,“你这身本事就是跟他学的?”   “不是,他没比我大几岁,算是师兄。”萧瑜说。   “你们的老师是谁?”骆逸凡问。   “康奈尔·舒曼,东部地区的上任盗神,”萧瑜意味深长地依次看过两位搭档,“你们或许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一定知道他完成的案件,说实话,老师在上个世纪更有名。”   骆逸凡瞬间意识到什么,“你刚才说过,三年前,俞希城杀了除你以外的所有人,也包括你们的老师?”   萧瑜缓慢点了点头,陆岑道:“三年前他放过你,昨天也没下杀手,而且花大价钱帮你取得参加东部地区盗贼交流会的资格,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我只比你们早一个晚上知道,现在还都只是推测,”萧瑜说:“所谓‘五年之约’是指交流会召开的周期,地域性集会是盗贼行业的传统,目的有很多,但是最根本的就是选拔出下一任维持地区秩序的掌权者,任期同样是五年。”   骆逸凡说:“你们的老师就是上一任掌权者?”   萧瑜点头表示肯定,继续道:“汇集知名大盗并不容易,选拔成本很高,通常需要几个大区联动,所以即使任期内出现意外也不可能临时换人。”   “上任盗神过世,神位空缺三年,继任者可以左右整个东部地区的黑市交易和偷盗活动,师兄的目的大概就是这个吧。”   陆岑眉心拧紧,看向萧瑜,“他想让你帮忙?”   “帮他?呵……我恐怕还不够资格,”萧瑜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地笑容,“如果说当初不杀只是为了留下我协助他取得这个位置,这种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些。”   走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个人不再说话,不消片刻,阿基米德打开病房门,侧身站在一边,让菲尼克斯先进来。   “deer,真不是我说你,shaw昨晚至少损失了血液,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都不应该选今天教训属下。”话虽然这么说,但菲尼克斯完全没有责怪陆岑的意思,倒更像是例行公事的提醒,说完即刻动手给萧瑜换纱布。   陆岑站在窗前抽烟,过了一会儿才轻描淡写地说了声,“麻烦你了。”   手上动作顿住,菲尼克斯抬眼看向陆岑背影,先是惊讶得微微一怔,随即又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瞥了萧瑜一眼,调侃道:“看来你是真把deer惹急了?能让那家伙发火的人,除了boss,组织里恐怕也就是你了。”   “你话太多了,凤凰。”陆岑头也不回道。   菲尼克斯笑笑没说话,朝萧瑜一眨左眼,他原本就长得好看,又是医生这种治愈系职业,笑起来简直自带光环。   “你们认识很久了?”直觉告诉萧瑜菲尼克斯和陆岑私交应该不错,要不也不敢明知陆岑不爽,还去戳那家伙的逆鳞。   “从组织创建初期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菲尼克斯将落下来的一缕金发别在耳后,莞尔道:“可惜我没别的本事,只能给你们处理外伤,出不了委托,所以一直没机会跟deer合作,有些遗憾。”   说话同时,他快速包扎好伤口,收拾起多余的东西,叮嘱道:“一星期卧床休息,尽量减少活动,翻身也要注意,这里的环境绝对安全,我不希望再出现几次伤口撕裂的情况。”   萧瑜听话地点点头,正要开口,骆逸凡抢先一步开口,问了眼下萧瑜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菲尼克斯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站在病床前,气质冷峻的新人,笑着说:“考虑到伤口很深这一点,我的建议是至少一个月。”   萧瑜皱眉,“太久了。”   “我说的是至少,”菲尼克斯耐心地重复一遍,继续道:“组织安排委托的间隔很久,按照你们上个委托的难度,休假恐怕会持续到圣诞节,组织以外的原因我都不会接受,而且最好不要试图违背医嘱。”   “……”萧瑜头顶莫名冒出一排省略号,被这种斯文的人威胁,最容易让人产生各种各样怪诞的联想,脑洞一开,萧瑜不由得被自己脑补的各种手术室血腥画面惊出了一身冷汗。   “知道了,”骆逸凡说:“多谢。”   “本职工作而已,”菲尼克斯摘下医用手套,提议说:“晚上有没有活动,我请你们组的人喝一杯?”   萧瑜现在是个‘尽量减少活动’的病患,这种事只能自觉闭嘴。   陆岑依然看着窗外,淡淡道:“没心情。”   对于这个答案,菲尼克斯一点也不惊讶,转而看向逸凡和阿基米德,“你们两个呢?”   “我留下。”骆逸凡说。   阿基米德时刻牢记自己是‘观察待确定’,组里三位老大缺席,他必须不能去,赶紧一溜烟钻进病房角落,拿起一颗苹果,“我……还没削完。”   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头疼地按住额角,认输似的摇了摇头,“我下班了,外面有值班护士,有需要可以向她们提,身体问题随时联系我,明天见。”   萧瑜朝他招招手,“拜拜~”   等菲尼克斯走后,陆岑按灭烟蒂,转身看向萧瑜,“交流会什么时间召开?”   “7月初,”萧瑜脑袋靠在枕头上,作死地滚来滚去,悲愤道:“时间倒是够,但我不想在这儿躺一个月!一!个!月!啊!为什么不一刀捅死我?!”   骆逸凡听不下去了,抄起一只羽毛枕头按在萧瑜脸上。   萧瑜:“!!!!”   “通知形式一般是什么?”骆逸凡声音平静,缓慢拿捏着下压力道,确保达到惩罚效果又不至于把人闷死,“怎么知道自己受到邀请?”   问完话,逸凡取下枕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某只。   终于获得空气,萧瑜连续深吸几口气总算缓了过来,原本冰白的脸颊泛起一层厌氧的潮红,乌亮的眼珠蒙上水膜,额发凌乱,看起来有种受虐后的狼狈美感。   前探员先生心里很喜欢。   萧瑜狠狠瞪了他一眼,喘着气,闷声说:“会有通知,形式不一定,但有资格的人一定会受到邀请,你们都参与了盗窃《蒙娜丽莎》,最近一段时间可以留意身边的东西,因为邀请函可能会出现在各个地方。”   当晚七点,陆岑带阿基米德返回公寓,骆逸凡把先前削好的几颗苹果切成小块,用叉子喂给萧瑜吃。萧瑜还在对枕头的事耿耿于怀,赌气不肯看他,却对送到嘴边的苹果来者不拒。   入夜以后外面一片安静,只能听见海浪推上沙滩的声响。   这间医院只针对组织内部的人员开放,病人很少,平时对外身份是一家高级疗养院,拥有私人海滩和椰树林,不会被游客打扰,非常适合休假和静养。   萧瑜吃饱苹果就靠在床上抱着ipad玩炉石传说,被土豪路人虐了就让逸凡陪他打友谊赛,肆意享受被男朋友各种放水的任性感觉,慢慢就不生气了。   远离委托的快节奏生活,大脑不需要时刻处于紧绷状态,萧瑜白天躺在露台上晒太阳,喝各种水果鲜榨的果汁,晚上就让骆逸凡抱着看脱口秀或者打游戏,被养得整个人都懒了,还胖了两斤。   这种悠闲的日子过得很快,半个月后,骆逸凡不得不回去工作,而萧瑜因为伤口恢复的不错,被菲尼克斯获准可以去沙滩上散步。   时间进入六月,夏季来临,气温骤然上升到三十多度,幸好迈阿密海风频繁,不至于热得让人难以忍受。萧瑜托着青椰子吸椰汁喝,戴了墨镜和草帽防晒,身上穿着跳跳虎的连体睡衣,裤腿挽至膝盖,光脚站在湿漉漉的沙滩上,细长的尾巴被海风吹起,在他屁股后面来回晃悠。   海浪推上来,凉爽湿润的海水没过脚面,一只小小的寄居蟹背着海螺在他脚边奋力爬向大海,每次爬出一段距离就会被萧瑜用脚尖勾回来。   无聊的大盗先生一边脑补寄居蟹愤怒大喊‘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一边乐此不疲的欺负它。   在他旁边,海水带走砂砾,一只塞着软木塞的玻璃瓶口渐渐显露出来,萧瑜垂眸瞥了一眼,唇角浮起冷笑,没去管它,继续逗螃蟹玩。   市中心一栋大楼的办公室内,编辑代码的陆岑注意到显示器画面一颤,匿名即时聊天窗口弹出,文本文件自动开始传送,陆岑盯着文件名看了一秒,当机立断反向追踪到对方ip地址,直接扔了个逻辑炸弹。   某黑客:我是来发邀请函的!!!   r:嗯,但是你入侵了我的电脑。   某黑客:委员会的要求啊!!!   r:还有十秒。   某黑客:你做了什么?   r:改良版cih病毒,你的主板可以退休了^_^。   某黑客:……   r:再见~   见文件传送完毕,陆岑敲敲键盘,把利用网络入侵的家伙踹了出去,然后点开了保存到c盘的文档。   电梯公寓顶层,围着粉红色格子围裙的阿基米德正在拖地板,刚断奶的松狮狗崽肉球似的追着他跑,对着阿基米德的拖鞋练扑击。   擦完地,盥洗室的洗衣机响了,不如狗的阿基米德屁股还没来得及坐上沙发,又站起来把甩干的衣服挂在阳台上,松狮狗在他脚边滚来滚去,忽然咕咚一下趴正不动了,静了几秒,紧接着汪汪汪叫起来。   洒满阳光的窗前阴影升起,阿基米德抬头看向窗外,一大簇氢气球遮住窗口,棉线末端拴着一个硬纸筒。   迈阿密大学,计算机中心。   正值下午上课时间,系办公室只有骆逸凡一人在整理教案,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忽而一震,屏幕亮起,分别显示出微信组群里来自deer和archi的信息。   与此同时,一只白色的鸽子落在窗台上,咕咕叫着梳理翅膀下的羽毛,骆逸凡起身走过去捉住鸽子,解下绑在它脚上的纸卷,把鸽子往外一扔,返回工位后,在微信回复——【收到】。   感觉到裤袋里的手机又连续震了几下,萧瑜终于放过可怜的寄居蟹,弯下腰,挖出那只已经露出一半的玻璃瓶,拔下木塞,抽出瓶里被蜡印封口的邀请函。      第28章      那是一个两面无字的普通信封,几乎没什么厚度,封口处凝固的蜡油上面印着大写字母a的哥特体纹章,除此以外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指腹缓慢摩擦过柔滑的纸面,感受着那些常人根本无法触摸到的细微异常,萧瑜无声无息地弯起嘴角,五年了,他已经快记不清上次看见邀请函的情景。   陷入回忆的大盗先生慢吞吞地转过身,迈阿密灿烂的阳光被阻挡在身后,身体遮挡的阴影下,信封表面的光感染料开始发生变化,逐渐显现出一段文字——   【如您所见,这只是个非常简单的小测试,因为我们不需要愚蠢撕开信封的家伙。现在您已经发现了纸面秘密,那就请保持信封完整,否则您以及您的团队成员将失去入场资格。   ps:折叠和损坏都将可能增加入场难度,请慎重。】萧瑜皱皱眉头,心说这群老家伙真是越来越无聊了,有资格收到‘邀请’的人怎么可能上来就撕?那叫没脑子好么!   然后他摸出藏在睡衣夹层里的陶瓷刀片,沿着蜡封边缘,一点一点挑开封口,取出信封内一张薄得近乎半透的纸,展开——   【尊敬的大盗先生,您好,   根据北美地区盗窃活动监管局提供的消息:您的团队于2015年4月28日凌晨,在法国巴黎,成功盗取卢浮宫镇馆三宝之一的油画作品《蒙娜丽莎》,并交付委托人维克托·贝鲁吉亚先生。   经东部地区盗贼委员会鉴定,确认消息内容属实,委托达成。   被盗艺术品《蒙娜丽莎》一百年前市值150万法郎,今日价值无法估计,因此认定您和其余三位共同参与盗窃行为的同伴均具备参与本次交流会的资格。   交流会时间:2015年7月2——7月5日后续跟进活动时间待定,请随时留意我们发送的信息。   地点:维拉德华盛顿洲际酒店   如果您顺利入场,委员会将提供为期三天的酒店套房(免费)。   最后,我们期待您的到来!   ps:哦,对了,信纸也请妥善保存,否则同样有可能失去入场资格。   ——您忠诚的东部地区盗贼委员会】   读完内容,萧瑜又检查了一遍,确认信纸没有其他隐藏信息,这才把邀请函收拾好塞进口袋。他弯腰给空了的广口瓶里灌了些海水,捉起不停挣扎的寄居蟹,顺着瓶口塞了进去。   回到病房,萧瑜把玻璃瓶连同那只信封一起放在床头柜上,受惊的寄居蟹在瓶底爬来爬去,坚硬的爪尖撞击在玻璃表面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微信组群已经刷过去不少未读消息和照片,大部分来自阿基米德,萧瑜靠在床上逐条浏览了一遍——那家伙简直被氢气球传递物品的手法震惊了,全方位多角度地拍了一堆照片,图文并茂讲述着自己发现邀请函的全过程。   手指划过屏幕,没有任何信息价值的照片被快速掠过,蓦地,萧瑜动作顿住,照片定格,他仔细观察着手机屏幕,几秒后将照片转发回微信组群——   shaw:【这是什么?】   archi:【放邀请函的纸筒!我已经量好具体规格,在谷歌翻了好久,东部地区有几千家可以生产这种纸筒的工厂,没查到特别有用的信息……】shaw:【不不不!我说的是你拖鞋旁边的那个?】 archi:【……狗。】   shaw:【怎么会有狗?!】   ivan:【你要的松狮。】   看着屏幕上最后一行字,萧瑜整个人都惊呆了,激动得心里啊啊啊啊一通狂叫,心说这尼玛就是男朋友啊!一个多月以前随口一提的事都能记得,说要松狮就不买哈士奇,简直不要太幸福!   然后某只手一抖,plus掉下来直接砸脸,萧瑜捂着被砸酸的鼻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抓过手机继续发微信。   shaw:【狗在等我,我要出院!】   ivan:【……】   r:【自己跟凤凰说,不敢就忍着。】   shaw:【t^t上次我提的时候他在磨手术刀,鹿鹿你不爱我了!】 r:【说对了,我现在依然很想揍你。】   shaw:【想想就好,大家还得做朋友呢~→_→】 r:【我们很熟么?我连你是盗神舒曼徒弟这事都不知道!】 shaw:【那你来吧!昨天才拆线、肚子依然很疼的我是不会反抗的……t^t】 r:【呵呵,定语救不了你,还有十分钟开到,等着吧。】 shaw:【卧槽竟然来真的!(╯‵□′)╯︵┻━┻】发完这条,萧瑜扔下手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火速脱掉睡衣换上t恤和牛仔裤,又衣柜里拿了只羽毛枕头装进跳跳虎睡衣,拉上拉链,把睡衣假人往床上一放,蒙上被子,只露个塞着空椰子的老虎头在外面。   当初送来医院的时候时间匆忙,没带任何行李,萧瑜妥善收起邀请函,又把逸凡这半个月断断续续带来的零食全部装进背包,扣上顶鸭舌帽,手机往兜里一装,拎起小螃蟹,翻身跃上窗框。   三层高度,萧瑜垂眼扫过建筑外墙结构,一秒找准全部落脚点,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徒手攀上排水管卡锁,身体凌空扭转,脚尖落上二层几寸宽的外窗台,缓冲力道后,再次松手,最后稳稳落在地面上。   裤袋里手机又是一震,deer:【三号公路,限速牌。】萧瑜回了个‘ok’,猫一样无声无息地钻进热带灌木。   这家医院的安全网络由陆岑亲自设计,堪称360度无死角,萧瑜就算有偷天的本领也搞不定自己家里的安全防卫,还得靠等在车里的陆岑自黑两个监控,才勉强打通了一条路。   萧瑜出了椰林直奔公路,停在限速牌下的路虎发动引擎,缓慢向前滑动。阿基米德打开后门,朝萧瑜伸出手,萧瑜摘下背包扔过去,扒着门框紧跑两步跟着钻进后排。   负责驾车的逸凡抬眼一看后视镜,车门关闭的瞬间一脚油门到底,路虎强悍的发动机爆发出一声轰鸣,车轮卷起公路表面的沙砾,绝尘而去。   车里没开空调,温热的风从天窗灌进来,萧瑜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液,摘下帽子扇风,随口道:“真的不和菲尼克斯打声招呼?”   “不需要,我们不能让他知道交流会的事,又无法解释你提前出院的原因,很容易被看出问题,”坐在副驾驶陆岑道:“凤凰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萧瑜点头,并没有说话,这个道理不用陆岑说他也能明白,从组织创建初期到现在,整整十年时间,即使菲尼克斯最开始只是个普通外科医生,这十年也足够他转变成一个让人头疼的家伙。   陆岑从后视镜看向萧瑜,说:“邀请函看过了?”   萧瑜嗯了一声,从背包最里层取出那个信封递过去,让陆岑查看,并把光感染料写的封面文字和请帖内容简单说了一遍。   在陆岑示意下,阿基米德拿出他那份附属邀请函连同硬纸筒一起交给萧瑜。   骆逸凡说:“我们三人收到的邀请函内容完全相同,没有保存载体的要求,仅仅是告知受邀原因、交流会时间和召开地点。”   “我知道,”萧瑜握着那只纸筒,并没有打开,解释道:“委员会负责考核归属区域内盗贼的活动情况,一旦确认目标具备受邀资格,他们将根据盗窃活动中的贡献度自行选定团体负责人,我收到主邀请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陆岑掂着那个薄薄的信封,若有所思道:“为什么要求保存完整?”   “上一届交流会结束到下一届开始的五年是考察期,所有够格的盗贼都将收到邀请,但收到邀请不意味着你能进会场大门。”萧瑜说:“主邀请函藏着当届交流会的入门题目,目的是提醒大盗们要时刻保持警惕,具体内容要等到召开当天进门的时候才会揭晓,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题目难么?”阿基米德一脸担心地说:“万一抽到我怎么办?”   萧瑜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负责人完成,你放心吧。”   陆岑没多说什么,把邀请函还给萧瑜,萧瑜收起后依次看过三位搭档,说:“离2号还有一段时间,你们怎么打算的?”   “现在是轮休假期,时间非常宽裕,接你以前陆岑和我已经简单碰了一次,都认为应该提前过去看看情况。”骆逸凡一打方向盘,驱车驶上机场高速。   陆岑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说:“我已经让人帮咱们准备了新身份,大概还需要几天时间,今晚我会先带着阿基米德直飞华盛顿,为了错开时间,你们两个开车走陆路,不用着急,本周以内新公寓汇合就可以,地址稍后发到邮箱。”   萧瑜:“……”   萧瑜蛋疼扶额,简直要被这俩个家伙说走就走的爆表行动力玩坏了!   他才刚出院啊!刚!出!院!啊!   一上来就是一千六百多公里、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陆路交通是不是太辛苦了?你们这群混蛋都选择性失忆了吗?这种活得不如阿基米德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不过幸好逸凡也在~大盗先生纠结地自我安慰,双人、自驾、汽车旅馆!这尼玛几天下来要是不发生点什么那还像话么?这么一想其实也挺好的啊!   萧瑜顿时就开心了,摸出手机思考着怎么发一条低调秀恩爱的状态群嘲一下单身狗们,结果微信朋友圈一刷新,最上面显示的配图状态来自一分钟前——   ix:【全美悬赏跳跳虎一只!看见shaw的直接联系我!有偿!】配图是病床上被塞着枕头和椰子头的跳跳虎连体睡衣。   状态下瞬间刷过去几十个赞,外加各种‘啊哈哈哈哈‘、‘喜闻乐见的跳跳虎’、‘凤凰的智商被睡衣嘲讽了’、‘纽约分部发来贺电’的评论刷屏,萧瑜捂住心脏划屏一条一条看下去,忽然觉得自己跟美国已经不用混了。   r回复:我宣布对跳跳虎‘越狱’事件不负责,要登机了,电话勿扰。   萧瑜:“……”   萧瑜被坑得差点吐血,抬头怒视持续跟自己冷战,却特么不忘记在朋友圈补刀的陆某人,默默收起手机,假装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半小时后,路虎驶入机场,在航站楼前停稳。   送完陆岑和阿基米德,骆逸凡打开车载导航,调取出迈阿密到华盛顿自驾的最佳线路,然后对后座上被盆友圈悬赏追杀造成内伤的某只,说:“过来。”   萧瑜闻言直接一怔,非常迷茫地看向骆逸凡,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连忙起身跨过两个座位的间隙坐到副驾驶位上。   骆逸凡拉过安全带给萧瑜插好,因为这个动作,两人贴得很近,完全密封的环境下,呼吸掠过肌肤撩起微妙的连锁反应,萧瑜坐在副驾驶和逸凡身体形成的狭小缝隙,不由得绷紧脊背。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男人的侧脸显得英俊无比,额发的阴影下,深灰色的眼眸目光迷人而专注,那是逸凡独有疏冷气质,却一点也不会影响到那份隐藏在冷漠外表下的体贴与温柔,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或许是注意到萧瑜再看自己,骆逸凡眼睫轻颤着垂下,目光相遇的瞬间,萧瑜紧张得心脏狂跳,手指抚摸上逸凡侧脸,他稍微坐起来一些,探过头,在对方唇瓣上挑逗似的舔了舔。   “想我没有?”   如同在封冻的冰原上投下一颗火种,顷刻间孽火燎原。   骆逸凡身体微不可察一僵,凝神注视着眼前笑得一脸狡猾的家伙,下一秒手掌按上萧瑜后脑,把人压在副驾驶位上,刹那反客为主,急不可耐地吻了上去。      第29章      骆逸凡的接吻方式向来很霸道,从来都是夹带着各种吮吸和啃噬的深吻,就像一只长期禁欲的野兽,只要爆发就是一场危险而性感的征服,被这样的男人压在身下,会让人忍不住去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密闭的车厢内只剩下极其暧昧的湿吻声,轻微凌虐的快感挑拨着男性敏感的末梢神经,萧瑜呼吸急促,兴奋得直接硬了,充血的部位被衣物束缚,随着动作一下一下摩擦在长裤上,简直是一种痛苦而又甜蜜的折磨。   后车车主见前面迟迟没有动静,不耐烦的鸣笛示意。   两个吻得几乎把持不住的人这才被迫结束,唇分时,骆逸凡不动声色地垂眸瞥了一眼,唇角微微扬起,冰冷的眸底倏然划过一丝隐晦的玩味神色。   萧瑜注意到这处细节,促狭的眼尾眯起来,伸手搂住逸凡脖颈,在他耳侧坏笑着说:“如果这里不是机场,你会怎么样?”   激吻过后,少年的呼吸还未平复下来,脸颊微红,乌亮的眼眸蒙上一层水膜,说这话时偏偏又是别有深意的轻佻口吻,骆逸凡抬眼看向萧瑜,没做回答,静了几秒后,他手掌下移到某只胯间,稍稍用力握住,然后极有技巧地抚摸起来。   萧瑜:“!!!!”   萧瑜脑袋轰的一声,身体瞬时僵住,又在那种触碰中慢慢放松下来,忍不住轻哼出声。他此刻头脑非常清醒,明白逸凡这个举动完全是对他先前那句调情的反击,只是没料到这混蛋手段这么干脆,你敢挑逗,他就敢直接非礼!   秀下限竟然反被调戏,这尼玛什么情况?大盗先生觉得蛋疼,趁自己失控以前,赶紧把对方推开,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喘着气怒道:“这里是机场!”   骆逸凡淡淡嗯了一声,“我只是告诉你如果不是会怎么样,现在满意了?”   萧瑜:“……”   啊啊啊啊啊!这叫告诉?这特么也能叫告诉!尼玛都动手了好么?!萧瑜心里疯狂咆哮,身为一只猥琐大盗竟然被那个一本正经的混蛋在公共场所摸叽叽,简直被打败得连做反派的尊严的没有了!   感受到某只波涛汹涌的os,前探员先生轻描淡写地看过来,“还有问题?”   萧瑜心说‘这回问题大了,老子一定会还回来!’,表面却认怂地摇摇头,受气包一样扭头看着窗外生气去了。   骆逸凡在心里笑了一下,坐正以后抚平衬衣领口被萧瑜抓出的褶皱,恰在此时后车又开始鸣笛催促,他若无其事地挂档加油,驱使路虎离开航站楼,驶上出城的高速公路。   萧瑜降下车窗,温暖的季风灌进来,空气流通后,躁动不已的欲望舒缓了不少,每次接吻都会硬,真不知道是那家伙技术太好,还是自己太空虚了!   某只郁闷地长叹口气,整理一下长裤,勃起还没玩全消下去,顶着内裤,怎么摆都不舒服,稍微碰碰反而更想要了。   上一个委托结束直接进了医院,到现在确实也有很久没自己解决过生理问题,果然还是因为太寂寞了吧!萧瑜欲哭无泪,把坐位放倒,拉过一件外套蒙住脑袋,躺在副驾驶位上挺尸,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尼玛不对啊!有男朋友为什么还要自己解决?!   萧瑜晃晃脑袋,把那些诡异的想法赶出大脑,两周的住院生活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懒散了不少,时间一到下午就开始犯困,现在索性阖上眼,强迫自己睡去。   佛罗里达州的夏季,天空碧蓝如洗,阳光倾泻而下,将海面照射得闪闪发亮,路虎驰骋在迈阿密沿海的高速公路,在椰树林浓郁绿色的衬托下,青色的路面向远方无限伸展,几乎没什么车辆。   车载cd单曲循环着一首歌,男人磁性的嗓音深情演唱——   “you’ing   ilosei’ing”   骆逸凡余光扫过纠结得翻来覆去的某只,改单手扶着方向盘,腾出只手,隔着外套摸了摸萧瑜的头,像是在安抚犯脾气的猫科动物。   那种亲昵地抚摸下,睡意朦胧的萧瑜动了动,撩起外套边缘把那只打搅了自己睡眠的爪子捉进来,垫在脸侧当枕头,翻了个身继续睡。   正在开车的骆逸凡略微一怔,深灰色的眸底有一片光在轻轻颤动。   少年细腻的肌肤蹭在掌心,鼻息掠过,那双属于大盗shaw的手虚虚扣住他的手腕,这一切细微的举动异化成某种不言而喻的微妙情感,经历过八年追逐,他辜负的人终于再次对他表现出依赖。   骆逸凡曾不止一次地后悔,上一世,shaw将他引入酒店套房,如果表白过后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扣下扳机该有多好。   明明心动,却在意了立场,倘若选择服从心意……骆逸凡没有再想下去,而是回忆起了最后那声爆炸前,shaw说的那句话——   没有人知道,那个让世界震惊的大盗所偷的最后一件东西是人,他在这个人身上赌了两次,第一次挨了一枪,第二次搭上条命,shaw一生所有的失误都是因为他,因为一个纠缠了八年的对手。   那歌声继续唱——   “causeigi   all,allofyou”   最终,骆逸凡屈起手指,轻轻刮了刮那个失而复得的人的脸。   三小时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萧瑜迷迷糊糊坐起来听电话,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枕着逸凡的手睡午觉,这个不要命的混蛋竟然在高速上单手开了几个小时!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西边的天空渲染成金红的色彩,而东面已经变为夜幕降临后的深蓝。   海风一吹,刚睡醒的萧瑜缩缩脖子,话说到一半哈秋一声打了个喷嚏。骆逸凡方向盘一打,把车开进紧急停车带,升起车窗,又把外套给他披上。   萧瑜顶着乱糟糟的鸟窝,困倦地揉揉鼻子,拿着手机又说了几句,挂断后对骆逸凡说:“是鹿鹿,他们刚下飞机,正在去公寓的路上——”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眉心微蹙,狐疑道:“鹿鹿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感觉语气有点怪,一直强调让咱们不用着急,可以在路上多玩几天。”   骆逸凡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给萧瑜,说:“我把我们的事跟他说了。”   萧瑜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差点喷了,惊道:“告诉他干嘛?!”   “让你搬过来住需要一个原因,而且这个原因必须能说服陆岑,”骆逸凡看了下时间,重新发动汽车,说:“再有二十多公里会有一家汽车旅馆,我们休息一晚,明天早晨再走。”   萧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纠结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鹿鹿没说别的?”   “说了,”骆逸凡看了他一眼,“他问我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萧瑜:“……”   尼玛真是一点都不意外的答案,萧瑜满头黑线,蛋疼地喝水,随口道:“对了,《蒙娜丽莎》的违约金怎么定的?”   “上个委托的结果也是前两天才出来的,”骆逸凡说:“虽然没盗来《蒙娜丽莎》,但是维克托依然认定委托成功,支付了余款,组织过两天会把钱打进卡里。”   萧瑜手上捏着矿泉水瓶,冷笑道:“维克托已经得到了那幅画,这个结果和我猜的差不多。”   “钱是愈希城付的?”骆逸凡问。   萧瑜点头,漫不经心地淡淡道:“对于没有组织约束的大盗来说,钱是最不值钱的,想要多少都会有,只要大盗选定目标,这世界上随便哪个人的钱都可以改写上他的名字。”   骆逸凡:“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进入组织?不是需要钱么?”   “我说我怕死你相信么?”萧瑜靠在座位上,歪头笑眯眯地看着他,“高危职业嘛,我怕死、怕失手、怕偷了不该偷的人、也怕遇见逃不掉的对手……喂喂,不要这么看着我,你在失望什么?专心开车啊honey!”   萧瑜把逸凡的脸掰正,顺手捏捏他的脸颊,骆逸凡也不拒绝,由着他捏,萧瑜心想这种性格冷淡的人也没什么不好嘛,长得帅,话又少,还能随便摸,这么一想手指就开始不老实地往下移动。   逸凡身材好,喜欢穿深色系衬衣,萧瑜隔着衬衣一寸一寸摸过男人性感的胸部和腹肌,最后不怕死的在他叽叽上戳了戳。   骆逸凡:“……”   这要在没反应,那还能算是个男人么?   骆逸凡单手稳住方向盘,伸手扣紧萧瑜手腕,直接把人拉进怀里,勒紧,省得他到处乱摸。   萧瑜特别无耻,根本就不反抗,在逸凡怀里蹭来蹭去,仰起头,眼睛笑得弯起来,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狡诈狐狸,在他耳侧吹着气说:“软的时候都好大y,你真棒~”   湿热的气息吹进耳蜗,再配上那种色情又下流言语,骆逸凡深深缓了口气,强压下立刻上了某人的冲动,非常平静地看了萧瑜一眼,提醒道:“还有几公里,你确定继续?”   萧瑜内心啊啊啊啊一顿狂叫,心说尼玛怎么还有几公里?!一面又觉得自己似乎作过头了,等下可能会非常悲惨,但是真的好期待啊!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只剩下远光灯照明出来的一段路,又过了几十分钟,终于可以看见汽车旅馆的霓虹灯招牌。   骆逸凡驾车驶离主路,开进旅馆划分出来的简易停车位,停稳,熄火。   这个季节汽车旅店的生意不会太好,停车场的车并不多,萧瑜下车以后习惯性看了已经在这里的辆车牌照,发现有两部挨在一起的牧马人都来自亚特兰大。两辆都是顶级定制款,价格不菲,而且保养的非常好,一看就知道车主不会是随便入住汽车旅馆的那种人。   同一型号、同一地区,再结合这条前往华盛顿必经的高速公路,萧瑜收起玩心,默默思考着在这里碰见同行的概率有多高。   不管怎么说,此时前往华盛顿的同行多半是因为收到交流会邀请,如果这样那自然是应该尽量避免发生冲突,必经有资格参与的人就不可能是平平无奇的小贼,和那种人动手往往会引起不必要的大麻烦。   骆逸凡锁好车,提了两人行李过来,注意到萧瑜表情不对,他沿着对方目光看过去,瞬间也发现了那两部车。   “先进去,”骆逸凡揽住萧瑜肩膀,“表现得自然点,应该不会被看出来。”   萧瑜戴上鸭舌帽,塞了耳机,单肩挎着nike包,和骆逸凡牵着手,两人就像自驾游的背包客情侣,径自推开旅店颤巍巍的大门。   悬在门框上的铜铃叮铃一响,听见动静,餐厅里正在用餐的几桌客人陆续看向新来的陌生人,然后只顾自地继续闲聊喝酒。   这是普通人都会有的正常行为,萧瑜找了张空桌落座,从压低的帽檐下一眼扫过,快速确定所有在场人员的动作,试图从中找到牧马人的车主。骆逸凡则直接走到吧台前,出示证件,向擦酒杯的女老板订房间。   忽然,后面卡座传来咚的一声,那是玻璃瓶底撞击在木质桌面才会发出的动静,这一下声音不大,但却被萧瑜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他略微偏过头,两指掩饰性压下帽檐,眼尾抬起,目光小心翼翼地横掠过去。   那是位置极其隐蔽的角落,如果不是那声撞击,萧瑜很可能会忽略那里还有一桌用餐的旅客!   餐厅老旧的节能灯泡光线昏暗,他可以隐约辨析出串珠帘子后面坐了几个人,看上去也只是正常吃饭喝酒的样子。   无风的环境下,那些串珠帘子微微打着晃,萧瑜收回目光,嘴唇抿了抿。   吧台前,拿到房间钥匙的骆逸凡叫住老板娘,向她单点了一瓶啤酒。   就在这时,身后空气轻颤,萧瑜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在快速接近,动静这么明显,恐怕充其量也就是个新人。作出判断后,他好整以暇地摘下背包放在邻座的椅子上,心里估算着时间,卡住攻击将至的最后一秒,萧瑜侧身避开,一柄几寸长的微型匕首擦脸颊直刺过来。   骆逸凡拿过啤酒瓶刚要转身,一个端着半杯威士忌的男人坐上他旁边的高脚凳,“别紧张,罗德说是个熟人,”那个人说:“我们先喝一杯,交给朋友怎么样?”   说完,没等逸凡回应,他执起酒杯,在啤酒瓶上轻轻碰了一下。      第30章      吧台后的女老板对店里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专心擦着那只水晶杯,其他几桌旅客也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喝酒聊天,旧唱机放着一首节奏舒缓的蓝调音乐,身后是打得热火朝天的萧瑜和一个年纪看上去很轻的金发少年。   看样子这家汽车旅馆本身就是一伙贼窝,而主人恐怕就是自己身边这位?骆逸凡脑中迅速整合眼下的全部已知信息,得出结论后他重新坐回高脚凳。   早在那个金发少年有动作起,他就在一直留意,单从身手来看威胁性确实不大,萧瑜想要赢他实在是绰绰有余,但是这个男人提到了两人是熟人,从萧瑜的反应来说怎么也不像是熟人之间的切磋才对,这又是什么回事?   骆逸凡面无表情地灌了口啤酒,放下酒瓶,借助玻璃反射的影像留意身后。   喝威士忌的男人显然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勾起嘴角,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从一进门就引起他注意的家伙,静了几秒后,问道:“同行?”   店里提供的啤酒味道很差,骆逸凡不打算再碰啤酒,招来女老板重新点了一杯伏特加,然后才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闻言,男人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一番,唇边泛起的笑意加深,啧啧摇头,说:“不太像啊,我怎么觉得你反倒是有点像我们的天敌?”   骆逸凡不紧不慢地晃着酒杯,让杯内清亮的褐色液体围着冰块打转,眼睫抬起,猎食者般疏冷的目光斜睨过去,“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猎物了?”   刹那间,男人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有意思,”他说:“怎么称呼?”   “ivan.”骆逸凡道。   “你好,ivan,不过我想知道的可不是代号——”   男人放下酒杯,转动高脚凳,面向骆逸凡,介绍道:“唐少昕,亚特兰大地区职业大盗。去年三月,我去了一趟布鲁塞尔钻石交易中心,从那里带回了一颗53.9克拉的黑钻原石,然后以1.2亿美金的价格交易给迪拜一位喜欢宝石的姑娘,所以才会收到邀请。”   “那边是我的师弟罗德,”他示意性的朝金发少年扬了扬下巴,说完这些,唐少昕礼貌地伸出只手,“你们呢?”   他们是真正的、以盗窃为生的黑暗职业,与逸凡和萧瑜隶属的组织并不完全相同。骆逸凡不知道这类同行之间交流应不应该报上真名,也无法判断这个自称唐少昕的家伙所说的话是否可信。   出于谨慎考虑,他握上那只手,只是说:“我们受邀是因为《蒙娜丽莎》。”   唐少昕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就是shaw?!”   “不是——”   骆逸凡抿了一口加冰伏特加,辛辣的酒液刺激着味蕾,感觉味道还算满意,他仰起头将余下的大半杯一饮而尽,然后反身靠在吧台边缘,目光穿过餐厅,最终牢牢锁定在萧瑜身上,“他才是shaw。”   唐少昕脸色顿时就变了,霍然起身,回头看过去。   “别紧张,shaw是不会对熟人下狠手的,”骆逸凡道:“除非他们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熟,唐先生,你确定你的师弟是真认识shaw?”   唐少昕:“……”   与此同时,木质圆桌被踢飞出去,萧瑜矮身躲开,飞身从餐桌表面一滚,落地后随手扔回去两只椅子。   后面杀红了眼的少年反手握紧匕首,把迎面飞来的椅子斩得七零八落,鞋底踏上桌面纵身跃起,凌空时拧身一转,匕首割裂空气,径直朝萧瑜抹去。   屋顶吊灯打晃,惨白的灯光下木屑横飞,萧瑜本意只是试试身手,但没想到那小鬼像是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身手虽然不行,但每一次攻击都直逼命门。   尼玛到底什么时候惹上这么个缠人的东西?!   萧瑜饿了一天,现在又被莫名其妙地追着打,心里自然越来越不爽,而且这么躲下去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至少也得给他一个动手的理由吧!   想到这里,他脚下急停一个漂移转身,伸手攥紧邻桌台布大力一扯,餐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餐盘刀叉调味品罐子被一起向后甩去。   紧随其后的金发少年大吃一惊,根本来不及避开,只能以两臂交叉挡住面部,避免被餐具刺伤,顺势就地一滚,萧瑜看准时机,抖开桌布,揉身反扑上去。   两人打得动静太大,另外几桌‘旅客’早已经安静下来,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架势。   哗啦一声,胡椒罐在地上摔得粉碎,粉末腾起,少年没想到还有后续,避之不及的猛呛一口,顿时迷得泪流满面,哈秋哈秋狂打喷嚏。   电光火石间,桌布从天而降,他呛得睁不开眼睛,下意识抬手挑刺,动作还没完成手腕登时被人捉住,那人拇指对准手筋极有技巧的用力一按,酸麻的感觉瞬间传遍整条胳膊,手指松开,匕首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萧瑜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卸掉匕首后,擒住双手,反叠起来用桌布一捆,紧接着提起少年往旁边餐桌上一扔,提膝压上脊背,居高临下看着这个眼泪鼻涕横流的小鬼,伸手拍拍他屁股,“玩够了?”   少年脸颊登时一红,奋力扭动身体,怒道:“死同性恋!臭流氓!你他妈赶快给我滚下来!要不小心我下次做了你!”   “啧,还敢嘴硬?”萧瑜嘴角扬起,笑得特别无耻,直接掰开对方大腿,胯下朝某人屁股惩罚性的顶了顶,“再敢嘴硬我直接上了你!”   围观群众:“……”   骆逸凡:“……”   少年浑身炸毛,脸颊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气得咬牙切齿,又无奈自己被压得动弹不得,尼玛当着这么多人被混蛋调戏,以后真是没脸在亚特兰大混了!   唐少昕放下酒杯,无语扶额,末了熟稔地拍拍逸凡肩膀,哂笑道:“不愧是能拿下《蒙娜丽莎》的大盗,果然很有特点。”   骆逸凡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冰冷的目光落在萧瑜身上,越看越觉得某人的动作很碍眼。   “一起过去,大家认识一下。”说完,唐少昕示意女老板取来一瓶没开封的威士忌,又拿了三只干净的水晶杯,径自朝萧瑜和那个少年走去。   萧瑜早就注意到吧台那边的状况,见对方过来了,他顺手放开餐桌上的小鬼,转过身,两人直接打了个照面。   “唐少昕。”   “萧瑜。”   互相报上姓名后,两人手掌握了握,继而分开。   萧瑜自觉站到骆逸凡身侧,眼神一瞟被捆在桌面上的少年,玩味道:“下次可得看好了,同行之间随便动手可不太合规矩,你说是吧?”   唐少昕没说话,眼色示意手下人给少年松绑,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在隔壁桌子坐下,他倒好酒,把杯子依次推给萧瑜和骆逸凡,这才歉意地笑笑,“罗德说你们之前见过,我才允许他单独打个招呼,现在看来是冒犯了,还希望你们不要跟一个孩子计较。”   “你嘴里的孩子似乎想杀了我?”萧瑜晃着酒杯,别有深意地看向唐少昕。   刚才的打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瑜在别人地盘上,自然是给足了面子,以躲为主,几乎没有正面交手,即使最后撂倒对方也是象征性的教训了一下,但那个少年的匕首可是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萧瑜颈侧那根动脉去的。   骆逸凡看向萧瑜,“你跟他认识?”   “想不起来了。”萧瑜说。   唐少昕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凝固,咳了一声,说:“罗德,过来。”   被松绑的少年没想到会被自家师兄点名,这局面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他狠狠瞪了萧瑜一眼,然后磨磨蹭蹭地走到唐少昕身边,低头叫了一声,“师兄……”   “怎么回事?”唐少昕问。   罗德抬头看了萧瑜一眼,说:“一个多月以前我在迈阿密到费城的火车上摸了几个钱包,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给截了。”   萧瑜:“……”   萧瑜顿时惊讶了,“那个贼是你?!”   时间隔得有点久,而且当初看手法那么次只当是个不入流的小贼,萧瑜也就没刻意记对方的样貌,现在一说才回忆起来有这么回事,没想到火车上随便遇见的一个小家伙都能有点背景。   他在心里笑了一下,这世界上的闲事果然不是那么好管的,幸好唐少昕不是你敢动我的人,我就杀你全家的性格。   见两人确实认识,唐少昕也就不用那么尴尬了,拉开椅子让罗德一起坐下。   萧瑜把那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在罗德杀人的目光下,他只好略过威胁叫床的部分,只当是因为几百块的钱包两人结了梁子。   时间已经不早了,萧瑜和骆逸凡刚进门就被自己的人打扰,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唐少昕招来服务员点菜,又让人把他们的行李提前送进房间。   “你们两个人只开一间大床房……”唐少昕好心建议道:“今晚这里没有旅客,全都是自己人,绝对安全,不需要伪装关系,我再让他们开一间?”   萧瑜心说卧槽你不要坏我好事啊,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见坐在一旁吸果汁的罗德犀利道:“师兄,你没看出来他们俩不是伪装关系么?早就说这家伙是死基佬了,要不在火车上也不会——”   罗德忙着嘲讽萧瑜,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噤声。   骆逸凡听出端倪,眉梢微挑,冷声道:“火车上怎么了?”   萧瑜幸灾乐祸地说:“其实就是截钱包的时候,罗德和我——”   罗德脸颊涨红,怒道:“你闭嘴!”   萧瑜托着下巴,眼睛笑得弯起来,“那……你刚才说我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罗德简直快被这混蛋玩哭了,要不是师兄在场,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再打一架,“没什么!”   “哦?”萧瑜说:“那天我们在车厢厕所里——”   “不要说!”罗德悲愤道:“我错了还不行么!”   萧瑜摸摸他的头,笑道:“要听话,懂?”   罗德咬牙切齿地嗯了一声,咬着吸管喝果汁,闷头不说话了。   “你们还有其他同伴吧?”唐少昕问。   骆逸凡道:“还有两个搭档已经到华盛顿了。”   唐少昕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有四个人!我听说那天fbi和法国第七局的人都在,你们只用了四个人就从卢浮宫取走了《蒙娜丽莎》?”   萧瑜和骆逸凡对视一眼,萧瑜说:“嗯,有个同伴是馆里的警卫队长,给我们省了不少事。”   “别太谦虚,大家都知道内部有人并不能降低多少难度,”唐少昕倒酒,意味深长地看过两人,“所以你们的目地也是下任盗神的位置了?”   萧瑜笑了笑,“没兴趣。”   “这不是你有没有兴趣能决定的,委员会认定你有资格,就必须参与选拔,shaw,《蒙娜丽莎》恐怕是这次交流会上最有分量的筹码了,能和你一较高低的应该也就只有那位三少爷了吧?”   萧瑜握酒杯的手指极不明显地微微收紧,“盗神舒曼的第三位学生?”   “嗯,三年前那次意外,舒曼先生和其余六名学生遇难,神位空缺至今,所有人都很看好他最后一位学生,认为他将成为盗神的继承人,”唐少昕唇角的笑容变的冰冷起来,“即使所有人都在怀疑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师和同门。”   “shaw,你要小心,你通过《蒙娜丽莎》取得的成就,将让所有觊觎盗神之位的人注意到你,比起三少,你或许是一个比较容易除掉的目标。”   指腹缓慢摩擦着玻璃杯外壁,眼睫抬起,萧瑜轻飘飘地看向餐桌另一边的唐少昕,莞尔一笑,道:“少昕,那些觊觎神位的人里面,不是也包括你么?”   话一出口,餐厅内其他几桌用餐的‘旅客’同时起身,唐少昕却微笑着抬起手,朝下压了压,“确实包括我,但是我不希望还没抵达华盛顿,就先确定下一个敌人,而不是盟友。”   骆逸凡说:“我们对所谓的‘神位’没有兴趣,前往华盛顿只是为了参加为期三天的交流会,和你既不会成为敌人,也没必要结成盟友。”   “我听说过你们的组织,隶属这样一个机构,确实没必要参与进东部地区盗贼之间的争夺,所以不如把它当做一个私人委托?”唐少昕道:“先别急着拒绝,我给你们几天的时间考虑,如果同意,我会让人准备更详细的委托书跟合同,价格保证会让你们满意。”   “可以。”萧瑜回答得非常干脆。   唐少昕又道:“明天你们直接上路?介不介意和我们一起?”   骆逸凡说:“我们不赶时间,预计一周以内抵达华盛顿。”   “那太好了,明天临走前我会让罗德通知你们,”唐少昕说:“请放心,时间不会很早,一定不影响到两位休息。”   又过了一会儿,服务生把牛排和沙拉端上餐桌,几个人不再说话,各怀心事地低头吃饭。      第31章      晚餐过后,萧瑜和骆逸凡返回房间。   这家汽车旅馆已经有些年头了,设施陈旧,墙壁隔音不好。   关上门,两人不需要任何交流,各自分开仔细检查过每一个角落,确保没有安装任何监控设备,然后骆逸凡走进盥洗室把花洒开到最大。   在水声的掩饰下,萧瑜压低声音说:“我觉得可以考虑。”   骆逸凡点了根烟,没着急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说:“你的理由呢?”   萧瑜缓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说:“希城费尽心思帮我获得交流会受邀资格,他的目的一定不仅仅是让我去一趟华盛顿,逸凡,我们没有选择,只能参加那场无聊的争夺。”   “而且唐少昕说得对,《蒙娜丽莎》会让所有觊觎神位的人注意到我们,他不希望在抵达华盛顿以前提前确定一位敌人,我们也同样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所以不如提前确定立场,辅助别人,这样一来反而会安全很多。”   骆逸凡缓慢点了点头,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拉开书桌前的扶手椅落座,头也不回道:“你去洗澡,我给陆岑发邮件把情况说明一下,这件事还是得尽快定下来。”   萧瑜疲惫地揉揉脑袋,拿过龙猫睡衣往肩上一搭,慢吞吞地进了盥洗室。   为了以防万一,骆逸凡没使用旅馆提供的免费wifi,而是用手机开了个热点,把结识唐少昕到对方提出私人委托的全部细节撰写成文档,加密后发送到陆岑的私人邮箱。   现在还不到休息时间,十几分钟后那边给出反馈,陆岑认为这件事应该谨慎一些,叮嘱他们先稳住唐少昕,争取摸清华盛顿这边的情况以后再做决定。   看完回复,骆逸凡合上笔记本,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头脑放空后,哗哗的水声变得清晰起来,浴室的门没关紧,虚虚敞着条缝。逸凡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紧闭的眼睫轻颤着睁开,指腹按住额角,他深深缓了口气,像是在安抚某种躁动不安的情绪。   书桌右上角摆着吉列剃须刀组合套装、润滑油、rush、收费洗发液,以及各种规格口味的杜蕾斯,下面的小标签上标注着对应价格。   骆逸凡盯着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了一会儿,起身站在窗前点了根烟,外面是漆黑的夜色,偶尔开过一辆赶夜路的车,一群昼伏夜出的野猫聚集在汽车旅馆的招牌下,亢奋地喵喵叫着。   浴室里水声停了,人还没见出来,骆逸凡想象着某人真空穿龙猫睡衣的画面,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狠狠按灭在窗台上,他回身随便拿起一盒杜蕾斯,另一只手边扯开衬衣纽扣边朝盥洗室快步走去。   萧瑜擦完头发正站在洗手池前刷牙,睡衣扣子只系了一半,巨大的龙猫帽子和尖耳朵垂在背后,他听见门外有动静,只当是逸凡跟陆岑谈完了,低下头捧着水洗掉嘴角的泡沫,含糊道:“鹿鹿怎么说?”   话音没落,盥洗室门被打开,骆逸凡来到萧瑜身后,把杜蕾斯往盥洗台上一扔,淡淡道:“陆岑让我们拖延时间,暂时不要同意或是拒绝唐少昕的委托,等了解过交流会的情况以后再做决定。”   余光瞥见那个小盒子,萧瑜漱口的动作顿了顿,心说第一次就用螺纹的,会很痛吧?然后若无其事地取过毛巾擦干脸上的水,转身倚靠在水池边缘,和逸凡面对,“明天确定和他们一起上路?”   封闭的浴室内水汽氤氲,少年蝉翼似的眼睫微微垂下,玉石般润泽的眼眸灌满笑意,发梢水珠低落,沿着锁骨一路滑进睡衣敞开的领口,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闪闪发亮的水迹。   骆逸凡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心里清楚面前这家伙开始明知故犯的兜圈子,却不点破,而是垂眸凝视着萧瑜的眼睛,想看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样。   萧瑜拿起那盒杜蕾斯,拆开包装抽出一片,把玩着套套,让它在指缝间滚来滚去,一本正经地说:“要不要开个电话会议谈一下细节?”   骆逸凡一转不转地看着萧瑜,静了几秒后,道:“你确定现在开电话会议?”   “惯例嘛~”萧瑜狡黠地舔了舔嘴角,“鹿鹿应该还没睡。”   一瞬间,骆逸凡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注意到这处细节,萧瑜身体蓦地一颤,汗毛一根一根竖起,在那种冰冷目光地注视下,他顿时产生了一种被猎食者生吞活剥地诡异念头。   下一刻,男人气息骤然侵近,铁钳一般的手臂环过腰侧,用力勒紧,骆逸凡腾出一手按在萧瑜脑后,插进发丝的五指收紧,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目光相遇的瞬间,那双墨染一般的瞳孔染上水汽,幽暗得仿佛吸纳了他的全部灵魂,浴室的热气散不出去,温度很高,少年冰白的脸颊泛起红晕,胸脯起伏,呼吸间尽是沐浴过后的好闻味道。   骆逸凡低下头,含吻住萧瑜的唇,舌尖挑开唇瓣和齿缝,极尽缓慢地舔舐过口腔内的每一寸领地,这是两人相遇至今最温和地一次深吻,却带着无法形容的奇妙感觉。   萧瑜简直要被这种细腻的接吻方式折磨疯了,胸腔里仅剩的氧气消耗殆尽,他被挤压在盥洗台和对方身体之间,因为这个动作,两人身体紧贴得毫无罅隙,隔着衣物,他能清楚感觉到有个灼热的硬物抵在自己大腿内侧,因为充血,正一下一下搏动着。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相贴,急喘的呼吸都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   萧瑜回搂住对方,唇角笑意加深,眸光轻飘飘地向下一瞟,大腿压下状似无意地蹭过逸凡那个,伏在他耳侧玩味道:“搭档,你还好吧?”   男性身体最敏感得部位被挑逗,骆逸凡不可避免的呼吸一滞,伸手扯开龙猫连体睡衣,大力之下纽扣崩飞掉在地上,萧瑜配合着撑起身体,却没想到骆逸凡根本不是要帮他脱睡衣,而是反拧后打了个结,把他两手死死捆在身后。   萧瑜:“???”   这手法似乎……有点熟悉?   屡次反擒别人却是头一次被捆成粽子的大盗先生莫名其妙看向骆逸凡,胸腔里一颗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   捆绑么?   抖m附体的某只兴奋地吞吞口水,心说逸凡这款看起来冰冷禁欲,实际上具备潜在x虐倾向的男朋友实在太棒啦!汽车旅馆浴室玩湿身捆绑play,啊啊啊啊,简直不能更带感!   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萧瑜依靠腰肌的力量勉强撑起身体,仰头去和逸凡接吻。   龙猫睡衣已经被退下大半,搭在手肘处,露出少年轮廓柔韧的胸脯和光裸白皙的肩背,骆逸凡不冷不淡地回应着那个吻,手掌抚摸过萧瑜紧实的小腹一路向下,两指夹住半勃的部位,逗弄似的轻晃起来。   过电一般的快感击穿理智,萧瑜舒服得呻吟出声,凌乱的额发遮住眉眼,微合的眼羽下,一对乌亮的眼眸水光闪动,他向后靠在湿滑的墙壁上,控制不住地抬起腰胯,去迎合对方的频率。   见目的达到,骆逸凡唇角极不明显地微微扬起,保持手上的动作,另一只手拿出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当着萧瑜的面,从通讯录调取陆岑的手机号码,拨出后直接按下扬声器。   萧瑜看清那个动作以后脸色瞬间就变了——   电话会议!这混蛋他妈的是真要开电话会议!   几秒之间,扬声器传来规律的嘟嘟声,手机屏幕已经变为待接通状态,萧瑜心里大惊,下意识要去抢手机,绑住双手的兰氏结被盥洗台上的积水浸湿,随着挣扎的动作反而越勒越紧。   萧瑜:“!!!!”   这尼玛是有预谋的!自己竟然被玩了!用调情做诱饵,你他妈敢不敢再猥琐点?!意识到这些的大盗先生内心几乎是崩溃了。   “挂了!”萧瑜怒道,两腿乱蹬,疯狂挣扎着想要起身。   骆逸凡气定神闲地把手机搁在某人够不到的地方,另一只手改握住萧瑜那个地方,覆盖着薄茧的拇指指腹抚摸过突起的经络和血管,最后在前端的褶皱处用力摩擦起来。   “啊——操!”   那一下很痛,萧瑜眼角带泪,难受得倒吸口气,身体瞬间软倒回去,疼痛过后铺天盖地的快感席卷而来。   萧瑜压抑地咬紧下唇,眼圈通红,狠狠瞪着骆逸凡,“你他妈——!”   他话没说完,电话被接通,扬声器传来键盘声,陆岑:“什么事?”   萧瑜只能噤声,绝望地合上眼睛。   骆逸凡:“对于刚才的问题,萧瑜认为应该开个电话会议。”   “正好我也有这个意思,”陆岑说:“我这边整理了一些有关唐少昕的资料,可以作为参考,萧瑜呢?”   萧瑜扭头对着墙壁不肯说话,骆逸凡眉梢微挑,手指惩罚性地按了两下,淡淡道:“他马上来。”然后给了萧瑜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萧瑜咬紧牙关,强作镇定道:“我在……”   骆逸凡皱眉,指腹用力捏捏。   萧瑜喘息着啊了一声。   陆岑:“?”   “你在做什么?”陆岑奇怪地问。   “玩炉石传说!”萧瑜怒视骆逸凡,“鹿鹿你说——啊!操!!!”   陆岑:“……”   远在华盛顿的陆岑一脸莫名其妙,“对面很厉害?”   萧瑜已经硬得不行了,睡衣裆部湿了一片,一字一顿道:“厉害个毛!就他妈是个混蛋!”   “一个游戏而已,不要太认真,”陆岑安慰他,“别生气了,回头我往你的appleid里转点钱,你把卡牌攒齐就不容易被虐了,现在先开会。”   这辈子第一次即使拿到钱也开心不起来的萧瑜依然郁悴得想吐血,悲愤道:“别理我!继续!”   “唐少昕自称来自亚特兰大,没说特别具体的情况,”骆逸凡声音平静,拇指抚过那物顶端,黏稠的透明液体被带起,拉出一道银亮的细线,在灯光下轻轻打颤,“不过他透露了自己受邀的原因,据说是去年盗了布鲁塞尔钻石中心一块大克拉钻石原石。”   萧瑜羞愤得脸色涨红,恨不得扑过去咬死他。   陆岑道:“就我掌握的资料来看他没说谎,唐少昕的老师是亚特兰大一位职业珠宝大盗,算不上有名,但是因为盗窃目标专一,所以在盗贼圈里也算是独树一帜,萧瑜,你应该知道吧?”   萧瑜极力压抑住呻吟,嗯了一声,“东部钻石大盗,以前,我……我听说过。”   陆岑:“……”   骆逸凡估计第一次的时间差不多了,手上动作加快,浴室内回荡着啪啪的水声,萧瑜再能忍也抵不过身体反应,终于没绷住,射了。   作为一个生理正常的成年男人,陆岑要是再听不出来那就有鬼了。   “你们在做什么?”陆岑哭笑不得,“虐狗虐到我头上来了?”   萧瑜刚刚发泄过一次,小腹以下都是酸软的感觉,骆逸凡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借助射出来的东西做润滑,继续抚摸。   萧瑜累得不行,感觉自己又有反应了,被折腾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喘着气,虚弱道:“挂了吧,剩下的等我们到了再说……”   陆岑笑笑没多说话,直接挂断通话。   盥洗室重新安静下来,萧瑜不用再避讳什么,大口喘着气,“还不快解开。”   骆逸凡拧开花洒,然后去脱萧瑜的龙猫睡衣。萧瑜被勒得手指冰凉,两条胳膊全麻了,松开后第一反应就是把骆逸凡压上墙壁,“算你狠!”   “还有其他惯例么?”骆逸凡注视着他的眼睛,“我都会满足你。”   萧瑜勾起嘴角,膝盖挤进逸凡两腿之间,顶住某处,笑得特别无耻,“你确定你满足得了我?”   花洒的热水淋在两人身上,逸凡全身湿透了,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饱满而性感的肌肉轮廓,萧瑜深吸口气,手指摸索到纽扣,快速脱掉对方的衣服和长裤,回搂住他,隔着内裤去蹭逸凡那个。   骆逸凡笑了一下,“明天你就知道了。”   萧瑜先是被这个笑容惊艳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什么明天?”   骆逸凡没有说话,翻身把萧瑜反压在墙上,挑起下颚,非常粗暴地吻了上去。   他胯间充血的阴茎已经硬到发疼,被湿透的内裤束缚住,勾勒出一个明显而又让人血脉贲张的轮廓。 萧瑜一只手探下去,隔着内裤轻轻握住,指腹抚摸过那些凸起的血管和阳筋,一路滑至顶端,在龟头上时重时轻地揉捏起来。 那是男性阴茎最敏感的部分,完全勃起的状态下,没有包皮保护,龟头完全暴露在外,稍稍刺激就会产生过电般令人窒息的强烈快感。 骆逸凡单手撑在盥洗室的墙壁上,手背青筋暴起,全身肌肉绷紧,鼻息浑浊,颤抖着呼出口气,那双深灰色的眸底染上水汽,这个面容冷冽男人丝毫没有掩饰此刻濒临崩溃的生理欲望,如同最危险的野兽,冰冷而强大。 目光相遇的瞬间,萧瑜仰头索吻,脑中不由自主地去联想被他压倒狠操的香艳画面——感觉到掌心的器官撑起底裤,即使不碰也兴奋得一下一下搏动,他坏心地松开手,改为用指关节轻轻刮弄,唇分后,萧瑜在逸凡耳侧吹气道:“Honey,想让我做点什么?” 骆逸凡已经被那种类似玩弄的挑逗折磨疯了,强忍住把萧瑜直接上了的冲动,低声道:“跪下,给我舔。” 大盗先生一愣,瞬间抖M附体,内心啊啊啊啊好帅啊!这么操蛋任性的要求从逸凡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得这么带感!!! “去那边——” 关掉花洒,骆逸凡向后靠在盥洗池边缘,萧瑜搂住逸凡去吻他的锁骨,舔舐结合着恰到好处的轻咬,缓慢下移,留下一条暧昧发亮的水迹。萧瑜很喜欢逸凡的肌肉,觉得形状柔韧耐看,又不至于给分夸张,特意费了番功夫在那些漂亮的线条上舔来舔去。 “快点。”骆逸凡难耐地微仰着头,喉结滚动,忍不住催促。 萧瑜这才在湿滑的地板上跪下来,指尖勾住内裤边缘,缓慢下拉。 挣脱束缚的瞬间,完全勃起的阴茎弹回啪上小腹,发出一记湿漉漉的水声,骆逸凡舒服得低喘,两指夹住阴茎根部,摇晃着啪啪去打萧瑜的脸。 萧瑜含着下面的囊袋,被拍得闭上一只眼睛,鼓着脸颊,含糊道:“……唔” 骆逸凡:“……” 逸凡差点被这声软绵绵的‘唔’叫射了! 某只放弃欺负蛋蛋,转而握住阴茎,扶起来上下套弄,逸凡那个生得长且直,勃起状态坚硬而饱满,萧瑜对尺寸和颜色都特别满意,食指戳了戳龟头和冠状沟,拉起一道银亮的分泌液,坏笑道:“好像蘑菇。” 骆逸凡:“……” 叽叽被人握在手里肆意玩弄,欲火焚身的前探员先生很无语,简直要被思维跳脱得天马行空的某人玩坏了。 充血的阴茎亢奋得阵阵搏动,龟头涨得紫红,萧瑜能感受到对方濒临崩溃的强烈欲望,他扬起头,以舌尖触碰到两枚绷紧的睾丸,一路向上极其缓慢地舔过整根阴茎,最后轻轻含住龟头,却不着急深入,而是用舌尖继续挑逗顶端敏感的肌肤。 骆逸凡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喘气,胯部朝前顶了顶,催促着萧瑜给他口交。 萧瑜一手稳住阴茎根部,另一只手按摩睾丸,双唇抿紧吮吸着龟头,模拟交合的感觉给逸凡深喉。 潮湿的口腔温度极高,性器极度敏感的顶端蹭过舌苔,直接插进咽喉最深处,冲撞之下诱发的呕吐感促使咽部收缩,在那种湿热包覆感的刺激下,插在里面的人简直爽翻了! “唔……” 萧瑜第一次给别人口交,掌握不好尺度,难受得眼角带泪,忍不住想干呕。 骆逸凡呼吸沉重,伸手抚开萧瑜的额发,居高临下地与他注视。 少年漂亮的黑眼睛水光颤动,含着大半截阴茎的嘴唇被迫分开,来不及咽下的唾液沿嘴角溢出,那是一种脆弱而又极具诱惑力的模样,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情色美感。 当深爱的人以卑微的姿势匍匐在胯间,男人与生俱来的征服欲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逸凡脑中不由自主回忆起上一世,Shaw一次又一次从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逃脱,而现在,他终于将那个狡猾的大盗死死压在了身下。 掌控是雄性生物最无法抗拒的征服关系,尤其是拿下实力相当的对手。 骆逸凡五指穿过萧瑜脑后的发丝,按着他的头,每一次都强制地顶到咽喉深处。几分钟后,呕吐感逐渐减退,萧瑜开始适应口交的频率,从被迫变为主动,一下比一下吞得更深。 胯下半勃的器官也有了反应,随着身体小幅摆动一下一下蹭在湿漉漉的瓷砖表面,萧瑜感觉自己越来越想要,鼻腔里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蝉翼似的眼睫轻颤着抬起,欲求不满地看向逸凡。 骆逸凡心下了然,松开萧瑜的脑袋,拿起之前扔在盥洗池上的杜蕾斯,打开拿出一片递给他,说:“给我戴上。” 男人粗大的性器从口腔里退出,萧瑜舔舔嘴唇,感觉有点疼,似乎尝到了血腥味,竟然被叽叽磨破了,这尼玛都不知道应不应该高兴……(╯‵□′)╯︵┻━┻不过我们家honey耐力真好~大盗先生幸福的想,这么口都没射的意思,等真正上床一定爽爆了! 螺纹套套本身不会太薄,表面凸起的纹路会增加摩擦时的快感,缺点就是第一次不适应的话进去时会很痛。 萧瑜撕开包装,把杜蕾斯套在逸凡的性器上,继续撸弄让它始终保持在完全勃起的状态,“就在这儿么?” “去床上。”说完,骆逸凡扣住萧瑜手腕把他拉起来。萧瑜跪时间长了两条腿都是麻木的,使不上劲儿,索性搂着逸凡脖子像软体生物一样扒在他身上,叽叽在他的大腿上蹭来蹭去。 男人皮肤上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汗液,萧瑜爽得呼吸急促,狭长的眼眸眯起,原本冰白的脸颊泛起一层难耐的潮红,心说暗示得这么明显,该抱了吧?快让我体验一把被男朋友温柔放到床上,然后接吻做爱的感觉! 前探员先生完全不知道某只心里编排的剧本,简单粗暴的将这种行为理解成‘懒得走路’,于是直接把人往肩上一抗,拿起剩下的杜蕾斯,径直走进卧室。 被扔上床的萧瑜一颗玻璃心碎瞬间成了渣:“……” 骆逸凡拿过羽毛枕头垫在萧瑜腰后,单手捉住他一对手腕绕过头顶,压在床上,另一只手直接握住少年昂扬的器官,然后提膝挤进某人两腿之间,俯身就是一记深吻。 “啊——操!” 声音戛然而止,脱口的呻吟被封锁在喉间,萧瑜身体痉挛般绷紧,男人的抚摸带着几分凶残的味道,覆盖着薄茧的指腹摩擦过稚嫩敏感的龟头,短暂的疼痛过后快感犹如决堤的洪流,刹那席卷过肌肤之下的每一寸神经。 唇分时萧瑜脱力似的猛喘,双手被钳制,他只能依靠扭动身体来表示抗拒。 “别……别那么用力!我不想……这么早射……” 闻言,骆逸凡手上动作停下,抬起萧瑜一条大腿,手指朝股瓣之间的后穴探去,这一次两人前戏调情实在太久了,那里早就湿了一片,尽是滑腻的前列腺液。 指腹按摩过后穴外部的肌肉,骆逸凡眉心微蹙,拍拍萧瑜屁股,说:“放松,太紧了进不去。” 萧瑜心里怒道你他妈竟然我屁股,一面又觉得啪啪击打的声音有种受虐般微妙的羞耻爽感,配合着对方的揉捏缓慢放松下来。 骆逸凡感觉差不多了,扶着阴茎,用龟头抵住入口,轻轻涂抹溢出体外的前列腺液,然后一点一点深入进去。 “嗯……” 萧瑜疼得闷哼一声,眼泪差点下来。 未被开拓过的领域异常紧致,层层叠叠的褶皱被撑开到极致,遭到侵入,后穴的肌肉下意识收缩,紧紧吸附住粗大坚硬的性器,骆逸凡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吼,强忍住长驱直入的冲动,小幅抽插,给萧瑜充分适应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疼痛缓解,萧瑜喘息地点了点头,示意可以继续。 骆逸凡松开手腕,安抚性地吻了吻萧瑜眼尾溢出的生理性泪水,胯下用力推送,毫不犹豫地齐根楔入最深处。 龟头顶上前列腺,顿时就是一阵从未体验过的酸麻感觉,萧瑜兴奋得浑身一颤,五指用力抓紧床单。 骆逸凡解开那只手,跟他十指相扣,轻声问:“还疼?” “不是,”萧瑜摇头,颤声道:“很爽,继续!” 骆逸凡早就不想忍了,托起萧瑜腰胯,每一下都是深入浅出,如同发泄一般地狠狠贯穿少年的后穴,房间里持续不断地响起黏腻而淫荡的啪啪声。 身体被一次次填满,胯间勃起的性器蹭着腹部,迟迟得不到发泄,萧瑜摸索着想要自己打出来,却被逸凡挡开。 “别碰——”骆逸凡淡淡道:“今晚操射你,想要几次?” 那个平时冰冷禁欲的男人竟然会说如此色情露骨的话,萧瑜短暂怔住一秒,紧接着又在一波强过一波的快感中彻底沦陷进去。   凌晨四点,罗德顶着黑眼圈上厕所,隔壁断断续续传来“卧槽!不要!”,“休息一会儿,快不行了。”,“honey你好猛,再来。”的声音。   罗德捧着水洗了把脸,从抽屉里翻出耳塞塞进耳朵,幽魂似的飘回床上,蒙上被子,用羽毛枕头把脑袋捂住,两秒后——   “啊~~~~~”   罗德:“……”   另外一边相邻的房间,彻夜未眠唐少昕把烟蒂按进堆得小山一般的烟缸,疲倦地揉揉额角,挥手招来候在一旁的下属。   “唐少,什么吩咐?”   唐少昕捏紧眉心,静了几秒后,道:“今天估计走不了了,找人盯好,等隔壁那俩起床了再问问他们的意思。”   “是。”   “还有——”   已经准备去办事的男人又折回来,“您说。”   “叫俩鸭子,长得好看,干净的,”唐少昕说:“禁操,但是不能叫。”   下属:“……”   两小时后,窗帘缝隙间泛起天光,萧瑜迷迷糊糊趴在床上,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终于明白逸凡那句“明天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第32章      下午四点,微信,萧瑜朋友圈——   【睡醒啦!天气真好~为什么不刮台风呢?还想多住两天~ps:龙猫睡衣坏掉了,重新拍了一套,不在家不能收快递,sosad…qaq】r回复:睡衣都坏了?你们也太激烈了吧!   shaw回复deer:脖子以下不能描写,不要再这里说这个~>。。<】r:【说说有什么好处?】   shaw:【谈钱多伤感情啊~=。=】   r:【嗯……有点忙……】   shaw:【……《蒙娜丽莎》委托的钱还没动,你忍心要么?→_→】r:【现在有空了。】   shaw:【阿基!我们的法式餐厅被鹿鹿黑啦!嗷嗷嗷!!qaq】archi:【嗷嗷嗷!!!qaq】   r:【……】   ray:【小七,你刚才说什么课?】   shaw:【卧槽boss!尼玛谁把这货加进来了?!】ivan:【c语……==】   r:【有问题?】   ray:【嗯,这事别管。】   ray:【还有——工作时间不要聊天,你们太懈怠了。】shaw:【要挂啦!!!】   ray:【再废话扣年终!!!】   shaw:【我会成为组织里唯一一个被大学开除的人……boss,这么丢你的人,真的好么?qaq】ray:【没关系,反正他们不认识我。】   shaw:【老混蛋!别让我看见你!不然一定弄死!!!】系统提示:shaw已经被管理员ray屏蔽。   萧瑜:“!!!!”   某只郁闷地想吐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点开safari查答案,结果新来的教授果然很狡猾,谷歌连相似题型都没有。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忽而一亮,已经放弃挣扎、安心等死的萧瑜划开查看,待看清内容后顿时感动得泪流满面,陆岑竟然把所有答案都用私聊发过来了!   第一节课即将结束,萧瑜匆忙回复了一句【爱死你啦!】,然后十指如飞的将代码敲进相应答题的作答区域。   又过了一会儿,下课铃响,身边学霸美女发出一声叹息,萧瑜热泪盈眶地点下提交,决定c语过关以前一定抱紧鹿鹿这条大腿,做一根任劳任怨、随叫随到的优质腿毛。   课间休息,同学们按国籍聚在一起讨论刚才的考试,萧瑜这类经常翘课、又随时有被开除风险的人通常都没什么朋友,只好一个人抱着ipad蹭机房wifi玩炉石传说。   对面的家伙有些难缠,萧瑜一个课间没搞定他,上课以后把ipad放在电脑桌下,身子滑低继续偷着玩。   整个机房只剩下主机运转的声音,门口处脚步声响,身为学生,萧瑜深谙做亏心事时绝对不能跟老师或是教授这类生物产生眼神上的碰撞,否则他们瞬间就能察觉到你心虚,即使侥幸没露出破绽,也很有可能会成为优先互动的对象。   所以某只机智的没有抬头,甚至把身体又伏低了点,确保显示器能完全遮挡住自己,然而尽管注意力放在了游戏上,萧瑜依然察觉到这位教授进门后,机房气氛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比如……他抽空瞟了一眼身边的金发美女,这姑娘脊背绷得笔直,能明显看出吸着一口气,小腹收紧,两条纤细的手臂环在胸前,将原本就非常抢眼的部位挤压得更加丰满,目光热切地盯着讲台。   萧瑜:“……”   萧瑜莫名其妙地晃晃脑袋,重新看向对阵的牌局。      “第二节课,我想请一位同学回答一些计算机领域的经典问题。”      c语言教授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态度有些冷淡,萧瑜觉得耳熟,心底忽然觉得冷飕飕的,莫名腾起一股怪诞的感觉,忍不住抬眼看过去。   那一刹那,隔着机房上百台电脑和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坐在最后一排的萧瑜与站在讲台后的骆逸凡目光凌空相遇,后者拿着名册,表情专注而认真,吐字清晰的念出一个名字。   金发美女略微失望地皱了皱眉,继而朝旁边鄙夷地瞥了一眼。   ——那是组织为萧瑜提供的假证件上的姓名。   萧瑜一颗玻璃心被上万头草泥马踩成了渣,手指一勾合上ipad,慢吞吞地站起来,嘴角抽搐,脸上写着‘你一定是雷纳德派来娱乐我的对不对’,幽怨地盯着为人师表的某探员先生。   “你好,”骆逸凡淡淡道:“我是c语的新老师,六月份入职,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萧瑜两眼一黑,险些炸毛,在心里怒道:第一次见面你大爷啊!六月份的时候劳资被捅了一下在凤凰那里养伤啊!你他妈还在病床上猥亵我来着,失忆了吗?!   “呵呵,”某只皮笑肉不笑,“叫兽好。”   骆逸凡深灰色的眸底染上笑意,把名册放在讲台上,也不兜圈子,说:“我今天的问题是——请阐述哈密顿回路与欧拉回路的区别。”   萧瑜:“……”   萧瑜能听懂每一个词,但组合在一起之后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于是只能无辜、长久并沉默地看着逸凡“坐下吧,”逸凡抬起手朝下压了压,“晚上下了最后一节课到系办公室来一趟,我们谈谈你这学期c语的学习问题。”   萧瑜:“……”   被莫名其妙约谈人生的大盗先生很不爽,所以抱着ipad在c语课上肆无忌惮地玩了一小时炉石传说。   夜九点,计算机中心顶层,虚掩的系办公室门后传出一声难耐的喘息。   顶灯黑着,唯一光源来自一台电脑显示器,屏幕给出了有关两种回路的详细解释。   萧瑜全身赤裸,单腿抬起架在办公桌上,兴奋到发疼的某处蹭着电脑屏幕,在散发出白光的玻璃表面留下一道淫靡的暧昧水迹。   “啊……轻、轻点……”   整栋楼应该还有留下晚自习的学生,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萧瑜脸颊涨红,两手勉强撑着桌面,意识被冲撞得凌乱不堪,却强打精神盯着门口,心里莫名有些期待着被人撞破。   深夜办公室,衣冠楚楚的教授跟受罚学生,想想都觉得很刺激!   骆逸凡手掌托着萧瑜小腹,两指夹住某物根部不住摇晃,他低头亲吻着少年颈部细腻的肌肤,齿间不重不轻地加以啃噬,低哑的嗓音犹如某种凶悍的野兽,玩味道:“上午,你说谁是变态c语老师?”   萧瑜压抑地唔了一声,差点要被玩坏了,被凌虐的快感一旦上来,简直爽得人欲罢不能,呼吸愈发急促起来,根本没力气说话。   逸凡捏住萧瑜下巴,强迫他去看电脑屏幕,一字一顿地说:“给我记下来,不然明天晚上我们继续。”   于是,大盗先生在极度混乱的状态下,勉强搞清了哈密顿回路与欧拉回路的判定规则及区别,结果第二天上课,逸凡的问题变成了——用递归方法解释汉诺塔问题。   萧瑜:“!!!!”   当然,为了奖励某只确实学会了两种回路,ivan教授在讲解新题目的时候特意换了体位。   第三天,大盗先生得到提问是“哥尼斯堡七桥问题”。   第四天……   几个月后,凌晨三点多,远在华盛顿委员会总部,连夜处理公务的雷纳德接到了一通投诉电话——   “劳资受不了了!”萧瑜抱着手机咆哮,“逸凡那么牛逼当什么大学教授?调走好么?!雷纳德你给我听着,迈阿密大学里,我跟他只能留一个!”   雷纳德掏掏耳朵,不厚道地笑了,“我看了你最近几次考试的成绩,明明进步了。”   萧瑜欲哭无泪,悲愤道:“成绩进步能给我涨年终么?我都快被你们玩死了!再不解决我就强行退组!”   “别冲动,”雷纳德毫无诚意地安慰道:“我会尽快回迈阿密。”   萧瑜冷笑,“回来给我转校,还是给逸凡调职?”   雷纳德:“这两项暂时没时间解决……”   “那你不要回来啦!”萧瑜绝望地想摔手机。   “别胡闹,”雷纳德忍不住想笑,还得故作严肃地说:“是新委托,委托书已经发到你们邮箱,deer会联系开会,你顺便通知ivan准备一下。”   萧瑜静了片刻,觉得这也是一个迂回改变眼下天天系办公室师生play的办法,只好勉强点头答应。   “这次偷什么?”某只问。   “不需要你们偷,”雷纳德道:“委托人收到匿名大盗通告,被盯上的货价值数亿美金,所以委托你们去保护目标物。”      第65章      迈阿密并没有明显的四季之分,即使进入冬季气温也维持在20度左右,只有极少数情况才会出现零度以下的低温,而降雪则是自有气象记录以来仅出现过唯一一次。   但是今年有些反常,从十一月中旬开始温度持续走低,到了十二月份更是降到零下五度以下。   萧瑜从小到大头一次遇见这么冷的冬天,完全忍受不了湿冷的海风,一请完假就火速带着loki搬回了相对远离海岸的电梯公寓。   组内另外三人的工作机动性很差,前前后后耽误了将近一个星期才陆陆续续完成交接拿到假期。   晚上八点半,陆岑公寓,书房。   暖风开得很足,室内恒温在30度上下,阿基米德上身只穿了一件运动背心,露出健壮的胸肌和手臂,热得额头冒出一层薄汗,他将煮好的咖啡分倒进四只马克杯,又按照几人的不同喜好添加牛奶和砂糖。   “趁热喝点,”阿基米德端了一杯多奶少糖的凑到萧瑜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询问道:“要不要再把空调开高一点?”   萧瑜穿着加厚版皮卡丘连体睡衣,外面还套了好几件羊驼毛的外套,两只脚塞在loki毛茸茸的肚皮下面,球似的窝在沙发角落,拉拢着脑袋,一副精神萎靡准备冬眠的苦逼模样。   萧瑜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刚要开口,结果鼻子一痒哈秋哈秋连打了几个喷嚏,阿基米德赶紧放下杯子抽纸巾给他。   正在归档资料的陆岑闻声从笔记本后抬头看过来,忍不住笑道:“迈阿密稍微冷一点你就受不了了,过两天出委托打算怎么办?”   某只鼻尖被揉红了,像只不开心的雪人,幽怨地看了陆岑一眼,说:“这话什么意思?委托目的地很冷?”   他话音没落,书房门被打开,骆逸凡一进门就被迎面扑来的浑浊热气撩了一下,直接敞开门通风,皱眉道:“什么情况?”   迈阿密没有地热供暖,此时外面的温度比书房低不少,冷热空气一对流,萧瑜只觉得有一股阴风到处流窜,直接攻破了他身上各类御寒装备。   “哈秋——!”   陆岑调好投影,拿了三份委托资料起身走过来,朝沙发上那只圆滚滚的东西一扬下巴,调侃道:“赶紧多看几眼,我估计再过几天,佛罗里达州就会出现第一起由于天气异常导致的死亡案例了。”   骆逸凡:“……”   萧瑜:“……”   萧瑜把缩在袖子里的右手伸出来一点,朝陆岑比了个中指。   陆岑毫不在意地笑笑,示意逸凡把门关上,然后将资料分给三人。   “十分钟阅读,”他端起自己那杯无糖无奶的黑咖喝了一口,目光依次掠过三位下属,补充道:“有问题可以随时提问。”   骆逸凡脱掉风衣外套在萧瑜旁边的坐下,很自然地打开手臂让萧瑜靠在他怀里,两人看一份。   这次任务无关偷盗,属于保护性委托,这类委托通常会造成和委托人的直接接触,所以信息会细化到包括个人资料、职业、社会地位等各类可能用到内容。   按理说陆岑这组的休假时间还没结束,新委托不会轮到他们这里,萧瑜觉得有些奇怪,习惯性先跳过了有关委托人资料的部分,却在看清【委托指派原因】一项时瞬间惊讶了。   “甲方定向指派?”萧瑜眉心拧紧,对陆岑说:“组织信息绝对保密,委托人怎么会了解咱们这组的情况?”   “这件事说来话长,等下会给你解释,”陆岑说:“今晚以前我和boss已经进行过电话会议,谈论结果是这次委托很可能是来自康奈尔·舒曼的挑战。”   骆逸凡放下资料,深灰色的眸底泛起一层疏冷得寒意,一针见血道:“所以,即使知道这次委托有可能是舒曼的陷阱,boss依然没有拒绝的意思?”   陆岑犹疑地嗯了一声,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连他自己也不能完全认同,“boss认为shaw不能永远逃避下去,大盗之间的挑战往往意味着一种机会。”说完,他按遥控器为投影内容翻页,画面上展示出一个身穿正装的年轻男人照片。   “委托人名叫丹尼尔·弗雷德,他的父亲是美国旅游业巨头,丹尼尔先生将在圣诞节当夜与未婚妻麦琪小姐举行订婚典礼,为此老弗雷德特意从南非购买了一颗重达37.6克拉的粉钻原石,并邀请的珠宝师打造出一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约瑟芬冠冕。”   投影切换,定格为黑色卡片特写,与此同时,陆岑取出卡片原件递给萧瑜,说:“这个笔迹你认识吧?”   那是漂亮的手写花体英文,并没有采用机打,只有最顶级的大盗才不会介意在实物上留下这类有可能暴露身份的墨迹,萧瑜接过卡片缓慢点了点头,指腹轻轻描摹过那些略微凹陷的字迹,卡片正面写着——【典礼当晚,王后将失去她的冠冕。】陆岑提示道:“能解答你疑问的内容在背面。”   萧瑜一怔,将卡片翻到背面。   上面同样写了一行字——   【亲爱的弗雷德先生,为了您和您家人的生命安全,我善意建议您不要将此事告知警方,同时也不要修改行程计划,你可以联系一个名叫org的组织,并指定mr.shaw及其团队为您服务。   当然,您有理由质疑这份忠告的可信度,所以为了表达诚意,我提供了一个验证方法,您可以尝试联系您最信任的那位客户经理,而我最后的提醒是——怀疑必须付出代价。   署名:您真诚的,偷冠冕的大盗】   萧瑜把卡片还给陆岑,无可奈何道:“弗雷德是直接照做的?”   “不是,”陆岑说:“他联系了那位客户经理。”   萧瑜头疼地按住额角,没有说话,骆逸凡淡淡道:“死了几个?”   “如果你们这段时间有关注新闻就会注意到,上周纽约市区有一栋别墅发生爆炸,一对夫妇和他们的三个孩子全部遇难,”陆岑说:“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天然气使用不当,最后按意外事故做的处理。”   “爆炸发生的时候,弗雷德先生正在跟那位客户经理通话,所以……他才相信了卡片的内容,联系到组织,并指明由你来完成委托。”   “没有通知警方?”骆逸凡道。   陆岑:“弗雷德担心家里出事,所以不敢再做其他事。”   “继续吧,鹿鹿,”萧瑜摆摆手,“资料上说典礼会在游轮举行?”   陆岑再次切换画面,取代黑色卡片的是一张航线地图。   “这是弗雷德公司最新推出的游轮航线,这次订婚一方面也是在为公司项目做宣传——”激光点落在欧洲大陆北部某处,陆岑说:“游轮将从芬兰首都赫尔辛基出发,途径摩尔曼斯克和法兰士约瑟夫地群岛,一路向北,最后于25日晚间抵达北极点。”   萧瑜:“……”   零度就已经被冻成狗的某只在心里咆哮一声‘卧槽’,终于明白了陆岑那句‘过两天委托打算怎么办’的意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岑沉声道:“本次受邀宾客及船上工作人员共计316人,全程预计15天,shaw,如果你是舒曼,你会选什么时间上船?”   萧瑜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游轮作为目标地点的话其实有很多局限性,所以大多数情况就是取代已有旅客,跟所有人一起登船,不过我们并不能确定老师一定会亲自过去……”   “为什么?”陆岑不解,“他发出的挑战,自己却不去?”   萧瑜迟疑地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这么说吧,论辈分我跟他只是师生关系,老师挑战学生本身就说不通,更何况舒曼老师从来都看不上我……”   说到这里,萧瑜感觉落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不自然地扣紧,他疑惑地抬起头,犹疑道:“怎么了?”   骆逸凡冷峻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没理会萧瑜,而是对陆岑道:“弗雷德公司负责北极远航的游轮是不是‘欧若拉号’破冰船?”   陆岑被问得怔住,眉心微蹙,道:“刚才说了,这场订婚会为旅游公司新项目宣传,所以破冰船型号暂时是商业机密,会在起航当天公布,你怎么会问这个?”   “没什么,”骆逸凡轻描淡写地说:“我认为萧瑜说的有道理,这次委托很可能并不是舒曼对他的挑战。”   陆岑静了几秒,道:“你觉得是什么?”   “至少目前来看,他达成的第一个目的是让我们上船,”骆逸凡说:“通知boss,在极点那边部署好增援工作,以免发生意外。”   陆岑点头表示赞同,返回书桌后,开始着手将会议讨论的内容整理成文档发给雷纳德。   “那个……”   此前一直插不上话的阿基米德见几人终于安静下来,这才弱弱地开口,“我在船上具体有什么任务?”   “这点已经跟丹尼尔商量过了,咱们会以不同身份出席登船,一会儿我会把对应身份的具体资料交给你们。”陆岑头也不抬道。   萧瑜看了看阿基米德,知道这家伙已经开始紧张了,于是说:“鹿鹿,别算阿基了,这趟委托风险太大,他毕竟跟我们不一样,没必要跟着过去冒险,就留在家里照顾我的狗吧。”   “这件事我考虑过,但结果是不行,”陆岑知道萧瑜肯定会反驳,索性直接抬手打断他,继续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是你别忘了阿基米德进入组织的身份。”   萧瑜闻言刹那静了。   陆岑说:“不被怀疑最好的方法就是跟着我们,这件事不用说了,我跟弗雷德打过招呼,阿基会在游轮厨房帮忙,即使是典礼当晚也不直接参与,应该算是一个相当安全的假身份了。”   “哦,”萧瑜说:“那我呢?”   “麦琪小姐的私人保镖,除私人时间外全程陪护,”陆岑似笑非笑地看了某只一眼,“听说这位小姐脾气不太好,你小心点。”   萧瑜:“……”   “逸凡是副船长,而我会作为丹尼尔公司的新任客户经理随行,”陆岑说:“所以咱们四人不会一起登船,大家各自注意自己的新身份,有问题随时联系。”   一周后,芬兰。   港口停满了各类豪车,礼炮在蔚蓝的天空炸响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在赫尔辛基上空,衣冠楚楚的宾客们顶着零下十几度的低温抬头望向那艘通体雪白的破冰游轮,在船员引导下陆陆续续登船。   路边一辆加长林肯内,萧瑜裹着三件羽绒服瑟瑟发抖,坐在旁边的麦琪小姐只穿了小礼服套装和狐裘披肩,正翘着腿给自己涂第三遍指甲油。   “丹尼尔说你退役前是海豹突击队的?能一拳打死美洲狮?”   萧瑜:“……”   萧瑜吸吸鼻子,满头黑线地说:“小一点的没准可以……”   “多小?”麦琪好奇地问。   “看过狮子王么?”萧瑜说。   “哇哦!”麦琪激动道:“辛巴么?!”   萧瑜摸摸冻红的鼻尖,说:“嗯……刚出生的辛巴。”   麦琪:“……”   “保镖,你真幽默,”麦琪吹着指甲等甲油风干,看上去心情不错,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挑剔地瞥了萧瑜一眼,说:“别抖了,老……咳,人家两条腿只穿了丝袜都没抖,事先说好了啊,一会儿下车把这些都脱了,只能穿西装墨镜,不要给我丢人!”   萧瑜心里怒嚎一声‘脱你妈啊’,然后听话地点点头。   “小姐,”坐在斜对面的女佣看了眼表,提醒道:“该登船了。”   麦琪担心蹭花了指甲,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女佣把手包挂到她手腕上,然后拿胳膊肘戳萧瑜,催促道:“别抖了,下去给我开门。”   萧瑜推门就要下车,麦琪急道:“衣服!脱了脱了!”   于是萧瑜只得回来脱掉三件羽绒服,波罗的海清凉的海风一吹,顿时变成了狗,夹着尾巴绕到另一边去开门。   麦琪下车,对着车窗整理披肩,确保露出的锁骨恰到好处,这才满意的招招手,带着女佣跟萧瑜朝游轮走去。   清晨灿烂的阳光下,游轮雪白的船身闪闪发亮。   萧瑜被晃得睁不开眼睛,只好戴上墨镜装逼。   “它叫什么?”萧瑜无聊地问。   “欧若拉,”麦琪出神地说:“北欧神话的掌管极光的女神。”   萧瑜愣了一下,“这名字真是今天公布的?”   “那当然了,这是弗雷德给我的礼物,他答应过以后每年都会带我进行一极地旅行——”麦琪感性的抽抽鼻子,“纪念我们的爱情。”      第66章      作为行驶极地线路的破冰船,欧若拉号的体型并不算庞大,从前期获取的资料来其船身高度只有十层,其中套房、一等舱、二等舱以及举办宴会的大厅占据了甲板以上的部分;低等舱、船员宿舍、轮机房以及货舱统统在甲板之下。   按照航行计划,如果天气状况不出现意外,抵达北极点需要将近一周的时间。而这期间冠冕应该是安全的,因为大盗会严格执行自己制定的规则,康奈尔·舒曼既然通知是典礼当晚,就绝不可能提前或是延后。   将麦琪小姐及其女佣送回套房,萧瑜又恪尽职守地检查过每一个可能被安插监控装置的角落,确保安全后才匆匆赶到跟陆岑约定好的地点见面。   参与此次航行的受邀宾客都是弗雷德家族有生意往来的合作伙伴,或是丹尼尔和麦琪的朋友,人数远少于欧若拉号的承载能力,并且被统一安排入住在条件优越的二等以上房间。   甲板以下没有任何旅客,萧瑜下到游轮最底层,这里以货舱和轮机房为主,走廊入口配有非常先进的安全识别装置,以确保保存在此的货物万无一失。   萧瑜用门卡进入通道后径直来到最末端的房间,正要敲门,随着嗒的一声轻响,金属门从内部打开,骆逸凡穿着一身雪白的副船长制服,帅得某只眼前一亮!   “进来。”逸凡道。   仅照面几秒钟的功夫,猥琐的大盗先生瞬间抖m附体,自动脑补出一系列船舱制服重口味play,当然,眼下房间里还有别人,他也就只能想想。   萧瑜吞吞口水,从门缝往里一瞟,确认没人能看见以后,他迅速上前在逸凡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心情愉快地钻了进去。   骆逸凡短暂一怔,回过神来的时候某只已经闪没影了,舌尖轻轻舔过唇缝,前探员先生细细回味着残留的触感,原本疏冷的眸底不由自主地染上笑意。   这是一间经特殊改造的套房,四壁和天花板都做了隔音处理,地上纵横交错的线路分别连接到各类仪器上,光展示监控画面的显示屏就占据了整整一面墙。   听见动静,陆岑从两台笔记本后抬起头,笑道:“麦琪小姐怎么样?”   “呃……没想象的那么难搞,要说丹尼尔好歹也是能进福布斯榜的家伙,没想到未婚妻还挺普通。”萧瑜绕到电脑桌后,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去瞄电脑屏幕。   “普通?”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下,陆岑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萧瑜思索片刻,感觉有些不好下这个定义,索性改口问道:“丹尼尔有没有提供未婚妻的资料?”   “有,但是不多,”陆岑边说,边从手边的文件中抽出一份递给萧瑜,然后继续道:“她家里做进出口生意,条件比弗雷德差一些,不过也还算不错。”   萧瑜随便翻了翻那份资料,说:“我并不是说她长得不漂亮,只是气质和行为看上去有些……我感觉更符合一般人家的女孩子。”   “你是想说她不像有钱人家的小姐?”骆逸凡道。   “其实我不知道那种出身的人应该什么样,”萧瑜耸了耸肩,“只是感觉麦琪和鹿鹿给的那句‘脾气不好’有落差,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陆岑笑笑,道:“我会反馈给组织,让情报那边调查一下,总之这趟委托本来就可疑,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丹尼尔·弗雷德本人,咱们的任务只是保证典礼当晚冠冕不会被盗,25日一过,boss会安排咱们离开,不需要跟游轮返航。”   萧瑜点了点头,逸凡习惯性没开口。   陆岑又道:“我已经拿到所有受邀宾客包括照片在内的资料,逐一核查大概需要一到两天时间。弗雷德先生刚刚把25号之前游轮的活动详情发送给我,基本上就是舞会、聚餐、博彩这种,你们两人可以趁机接触一下宾客,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家伙。”   “你放心,”萧瑜道:“话说回来,冠冕也在这一层。”   陆岑嗯了一声,指了指隔壁货舱,说:“能进底层的门卡整艘船只有四张,除了咱们手上的,最后一张在弗雷德那里,这是双重识别,不仅需要门卡,同时也需要咱们的指纹,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弗雷德本身没问题,典礼以前冠冕不可能出现差错。”   “只有四张……”萧瑜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眉心微蹙,犹疑道:“难道弗雷德的意思是,即使到了典礼当晚,也由我们陪麦琪小姐来这里拿取冠冕?”   陆岑缓慢点头,“他不希望有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接触到底仓,最近几天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工作,有事通讯器随时联系,发现可疑人物,第一时间报告给我,尽量不要擅自行动。”   “明白,”萧瑜笑得眼睛弯起来,故作轻松地拍了拍陆岑肩膀,调侃道:“鹿鹿,这次委托你好像特别紧张,就是因为对方是舒曼老师?”   陆岑靠在扶手椅内静了几秒,半响后抬头与萧瑜对视,那双沉静的黑眼睛看不出一丝戏谑的意味,受到影响,萧瑜也不禁收敛了笑意。   “我怕的不是舒曼,而是眼下远离陆地的环境。”   萧瑜怔住,几乎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陆岑点燃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吹散,在寂静的房间缓慢浮动,过了很久,他抬眼看向不远处观察监控画面的骆逸凡,直言问道:“逸凡,我想听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提前知道‘欧若拉号’这个名字?”   这个疑问萧瑜心里也有,只不过这次碰头的重点是细化工作部署,所以他还没找到机会提出来……   闻言,骆逸凡收回目光,转身,隔着烟雾与陆岑对视,淡淡道:“抱歉,我无法给出任何解释,有些话即使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那种回答跟初次见面给出的答案近乎一致,陆岑的眼睛眯起来,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对方,身为组织下属的地区负责人,骆逸凡不是他考察的第一个可疑目标,却是最难以看清的一个。   作为新人,他拥有远超年龄的冷静和果断,意识清晰,手法老练,不排斥杀戮,是个难得优秀的搭档,尽管他身上疑点重重,但是陆岑总是下意识地去选择相信他,在他们这类必须以谨慎为上的人身上,这种行为甚至可以称之为不理智。   “逸凡,我总觉得你知道很多,”陆岑说:“但同时也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你了解的事似乎都需要被时间验证,但结果却无一例外的证明你是对的。”   骆逸凡不置可否,只是缓步走到电脑桌前,朝陆岑伸出手,“结果能证明我真的是你的搭档,deer,你至少可以肯定,我不会伤害shaw,不是么?”   陆岑轻笑着摇摇头,起身握上那只手,说:“我还记得你说你加入组织是为了一个已故的朋友,他难道是我们的人?”   萧瑜:“……”明明是一个关于信任的问题,萧瑜却莫名产生了一种他们在讨论自己情敌的蛋疼感觉。   骆逸看了某只一眼,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凡轻描淡写道:“我不清楚,那时候我对他了解不多,不过确实是个很重要的人。”   萧瑜:“!!!!”   啊啊啊啊啊!萧瑜内心在咆哮,简直被‘重要’这个词造成了暴击伤害,瞬间没了半管血,尼玛ex神马的最讨厌了,幸好挂得早!   ◇   晚上九点,麦琪小姐的套房传来一声咆哮——   “保镖!!!”   萧瑜正守在门口刷微信朋友圈,一听这声以为出事了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赶紧踹门进去查看情况。   “怎么……”声音戛然而止,萧瑜定睛一看,嘴角开始抽搐,满头黑线道:“小姐,您先把衣服穿上行么?”   女仆不在,麦琪已经画好妆,身上只穿了一套性感的蕾丝内衣,露出白皙纤细的腰身和长腿,丰满的胸部被bra紧紧束住,勒出一个呼之欲出的饱满形状,她拿着两套礼服在身上比划,笑眯眯地说:“哪个好看?”   萧瑜打了个哈欠,靠在墙上往朋友圈里发状态,头也不抬道:“右边那套。”   他发的状态是——【尼玛一开门这个女神经只穿了内衣啊啊啊啊,要是个猛男也就算了,劳资对女人没兴……求帅哥蹂躏~(*/w╲*)】r回复:友情艾特→n   ix回复:手滑n   ray回复:重要的事要艾特三遍~n   archi回复:他们逼我的qaq……n   ivan回复:嗯,记下了。   shaw:统一回复,尼玛这种事要不要这么快?!工作时间不要玩手机好么!   这边,麦琪已经换好礼服,又取了一只羽毛面具戴好,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对萧瑜说:“保镖,陪我去舞会。”   “我去叫弗雷德先生。”萧瑜把手机塞进口袋,转身就要开门。   “别,丹尼尔跟朋友在喝酒,那些男人不喜欢跳舞,”麦琪赶紧叫住他,提着裙角小跑到萧瑜近前,将一只金属假面比在他脸上,笑眯眯地说:“你陪我去就行~”   “那怎么行?”萧瑜把面具摘下来,“我是保镖,小姐,这船上都是弗雷德先生的熟人,您订婚前万一跟保镖传绯闻不太好吧?”   麦琪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旋即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踮起脚尖,把面具帮萧瑜戴好。   这个姿势很暧昧,两人身体几乎贴在一起,萧瑜能感觉到对方柔软的胸部压在自己身上,他对女人没感觉,自然不会觉得有多别扭,只是先前对麦琪那种疑惑更强烈了。   “化装舞会,咱们不跟别人说话,跳几支舞就回来,好不好?”麦琪脸颊绯红,娇艳的唇抿起来,一脸乞求地望着萧瑜。   上午陆岑有过吩咐,萧瑜今晚本来也会去舞会溜达一圈,眼下如果有个女伴跟着,反倒不容易引起怀疑……想到这里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麦琪特别开心,挽着萧瑜胳膊,拖着他离开套房。   舞会地点位于游轮顶层,是一间完全由金属和玻璃打造的透明大厅,上百只水晶吊灯自穹顶垂下,将水晶一般的宫殿映照得金碧辉煌。   这里靠近北极圈后污染降低,大气透明度极高,此时深蓝的夜幕缀满星辰,银河横跨天际,星宿沿着各自的轨迹缓慢移动。   萧瑜一手执起麦琪的手,另一只手扶在她光裸的脊背,合着乐曲的旋律融入舞池,划开极地星空之下,华尔兹最优雅的开篇。   “你跳得真好。”麦琪激动地说。   “嘘——”萧瑜示意她安静,目光穿过一对对旋转的男女,逐一观察起水晶大厅内的每一个人。   化装舞会对于大盗来说简直就是外挂一般的存在,当所有人都披上面具,那些最善于伪装的家伙会变得更加难以分辨,萧瑜一转不转地盯着人们脸上花花绿绿的假面,一种冰冷怪诞感的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泄露出来。   就在这时,明亮的顶灯忽而熄灭,人群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异常昏暗的烛光亮起,人们只当是增加气氛的余兴节目,短暂惊讶过后便重新享受起这份摇曳中的浪漫。   这种光线根本无法看清几米之外的人,久经锤炼的危机感告诉萧瑜有什么事即将发生,或许是受到光线影响,身边两对舞者同时旋转向这边撞来——   电光火石间,麦琪的手从掌心滑出,两对舞者散开,面前的麦琪竟然不见了!萧瑜心下大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感觉有人从身后揽住他的腰,轻轻一扯,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人怀里。   萧瑜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刀片,对方像是无比熟悉他的习惯,几乎是同一时间钳住萧瑜的手腕,“别动,”他轻声说:“小七,是我。”   同时一时间,三层赌场。   骆逸凡避开侍者,径自走向角落里的那张赌桌,在空余的沙发上坐下凯文·加西亚穿着修身白衬衫和马甲,他的皮肤比女人还要白,精致的脸上挂着一抹邪气的痞笑,将一只倒好红酒的高脚杯推过去,自己举杯示意,“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哥哥。”      第67章      “你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青年优美的唇线抿住高脚杯边缘,眼睫抬起,凯文一转不转地盯着坐在赌桌另一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他还是像以往见面的每一次那样,永远冷漠,冷冽的脸上没有一丝泄露情绪的变化,似乎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东西可以撼动那个男人的镇定。   像一位疏冷而居高临下的神,弱小卑微的人永远入不了那双眼,在这位兄长面前自己连最起码的对手都算不上——   凯文唇角的笑意凝固,心里弥漫起一种强烈的厌恶感,这家伙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生活,打破原有平衡,分走了父亲的爱与重视,却从始至终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   到底怎么做才能影响他冰封一般的世界?   这是一种在漫长岁月中逐渐扭曲了的古怪感情,有点像掠食者成年后对领地和地位的争夺,比起继承人的身份,凯文更在意那一丝丝略显幼稚的征服感。   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仰望我?!   当他与生俱来的优势被对方践踏得支离破碎,而始作俑者却对自己脚下被碾成齑粉的东西毫无兴趣,凯文从未感到如此的恼火——就连这次游轮上的见面也是一样,作为参与布局的人,他反倒是更像是守在赌桌旁的柔弱猎物。   为什么没有惊愕?   他多想在那张脸上看见惊慌失措的模样。   “你好,凯文——”   骆逸凡的声音很平静,那双深灰色的眸底清透无光,如同一柄削利的刃,状似无意地贴上脖颈,一剑便封住了命脉。凯文做了个极不明显的吞咽动作,显得有些不自在,被这样一双眼眸注视,很容易让人产生被生吞活剥的错觉。   骆逸凡的下一句话说得更轻松,似乎这真是一场兄弟间许久不见的闲谈,但凯文却转瞬间陷入被动。   他说:“你对我的死而复生毫不意外,看来确实是有人将我现在的状况告诉你了,凯文,你选择了一个自己掌控不了的搭档,更确定了原本不必成为对手的对手,你——活腻了么?”   凯文故作镇静地放下酒杯,扶住高脚的手指因为对方不做保留的讽刺而不住颤抖,“这是我的事,骆逸凡,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兄长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你会介入这件事确实让我非常惊讶。”   逸凡完全没有理会凯文的挑衅,用一种平淡的口吻说出‘惊讶’一词。   如果不是在底仓监控看见凯文·加西亚,骆逸凡恐怕还会被上一世shaw窃取巨额现金并炸毁赌场大楼的行为困扰一段时间。   那时,他不知道在shaw对立面的阴影内还潜伏着一个康奈尔·舒曼,更不会想到凯文会被舒曼利用。   按照正常时间轴,赌场事件发生在《蒙娜丽莎》失窃后的第四年,距劫狱的时间差有整整十个月,在fbi看来,这只狡猾的大盗前期活动频率很低,但每一次出手都抱有极强的目的性,并且影响愈发恶劣。   而两世最大的不同就是眼下众人身处的‘欧若拉号’,骆逸凡对这艘游轮的印象很模糊,当年的意外沉船事故并没有引起太大舆论反响,因为‘欧若拉号’的救援设施完善,整艘邮轮的获救率高达95%以上,而游客更是全部获救,只有少数船员不幸遇难。   极地航线,这样高的生还率简直可以被写进海事教科书,就连挑剔的美国媒体也不得不赞叹弗雷德公司的安全性。   那天在公寓书房,逸凡也是根据陆岑对航线的描述才无意中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作为劫狱与赌场之间唯一可能穿插的意外,上一世,shaw必然经历了这场事故,也正是由于这次意外,拉斯维加斯迎来了那个春季最黑暗的一天。   ——他终于被人逼成了鬼。   “无论如何,你和那个叫做shaw的家伙都在这艘船上,”凯文的声音令逸凡回过神来,凯文轻笑着抿了一口红酒,灰眼睛因为酒光的折射染上一层诡谲莫测的暗红,“在这趟远行中,我只不过是丹尼尔邀请的来宾,不管你们将发生什么,我都只是一个看客。”   话音没落,凯文一打响指招来候在不远处的侍者,吩咐道:“取一副扑克,再点两千万筹码,快点。”   “是,加西亚先生。”侍者朝凯文欠了欠身,然后快速去准备需要的东西。   “我们来赌一把,”凯文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修长的五指扣在桌面,有规律的依次落下,“看看这次究竟谁会先输到一无所有。”   侍者回来,将两千万筹码均分给两人,然后取扑克洗牌,恭敬道:“两位玩点什么?”   “德州扑克。”凯文说。   闻言,侍者除去一副牌中的大小王,将剩余的五十二张牌洗得哗哗作响,这类荷官的手指都非常灵活,但是由于不会那么夸张地注重保养,所以比起大盗要逊色许多。   骆逸凡盯着他的动作看了一会儿,眸底倏然划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他感到有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最终只是在确认完对方没有出千后便收回了目光。   “凯文,你认为这张赌桌可以坐多少人?”骆逸凡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少年青涩的凯文,就像锋芒毕露的幼狮,明明爪和犬齿都不够锋利,却已经急于开始表现自己。   凯文冷冷道:“你想说什么?别跟我拐弯抹角!”   “你认为,假如康奈尔·舒曼在场,会坐在你身边的位置么?”   荷官分牌,骆逸凡翻底牌看了一眼花色,唇线略微浮起,凯文刹那怔住,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见笑意。   “他只会坐你现在坐的位置——”   “真正主导一切的神永远都不可能有同谋,你不过是颗棋子,怎么能妄想与康奈尔·舒曼为伍?凯文,你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凯文眉心拧紧,眸底浮现出怀疑与惊惧掺杂过后的复杂神色。   “请下注。”首轮分牌结束,荷官做出请的手势,提醒道。   “而且你还应该担心一点。”骆逸凡说。   凯文道:“什么?”   骆逸凡一躬身,直接将一千万筹码推向赌桌中央,凯文微微睁大眼睛,他没料到对方一上来就选择了孤注一掷。   逸凡靠回沙发靠背,不紧不慢地点燃一根香烟,淡淡道:“对于你来说这场赌局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手你将面临无法挽回的失败,而舒曼并不介意弃子。”   “加西亚先生,”荷官说:“请下注。”   凯文深吸口气,脸色阴沉得仿佛结了一层冰,他没去碰面前的筹码,只是僵硬地说了一个词,“跟进。”   与此同时,游轮顶舱,水晶大厅。   烛火昏暗的照明下,化装舞会变得暧昧起来,华尔兹过后,下一首舞曲的节奏非常舒缓,不少闲聊的男女进入舞池,相拥着缓慢起舞。   男人贴在脊背的掌心仿佛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灼热感,萧瑜不自在地低着头,死死盯住对方衬衣正数第二枚纽扣,连呼吸的频率都降到微不可闻的程度,并不是因为怕,仅仅是觉得别扭。   俞希城戴着黑色金属面具,露出削薄的唇和线条俊逸的下颚,面具后男人幽暗的眼眸略微眯起,柔和的目光落在某只泛红的耳朵尖上。   那一刻他有种无法抵抗的私心,想把人搂进怀里,想低下头进一步做出某种亲昵的举动,然而希城能感觉到某种抗拒,正如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在不动声色地维持着舞者暧昧却并不逾越的距离。   萧瑜朝四周偷偷瞄了一圈,“麦琪小姐在哪里?”   “阿远带走了,”希城道:“不用担心。”   “哦,”萧瑜继续看纽扣,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老师让你来的?”   希城静静看着某个不愿意抬头看自己的家伙,在心底叹了口气,片刻后才说:“老师是怎么教你的?”   萧瑜一怔,还没来得及体会这句话的含义,只感觉落在脊背的手缓慢上移至脑后,五指扣住发丝稍稍用力,萧瑜不能反抗,只能顺从地抬起头。   “与陌生人交流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不能看其他地方,”希城很有耐心地说:“况且在这里跳舞的人都很熟悉,你刚才的行为会让人感到不合理,小七,因为排斥我,你连最基本的欺骗手法都忘记了么?”   “师兄……”萧瑜有些尴尬。   “算了,不用对我解释。”舞步戛然终止,俞希城牵着他的手离开大厅,沿着楼梯朝下层走去,“不是老师让我来的,”希城简言道:“我顶替了一名受邀宾客,你们还没发现?”   “鹿鹿在负责核查工作,结果可能还没出来。”说到这里,萧瑜猛然意识到什么,“你瞒着老师擅自行动,而且还是插手他的计划,就不怕——?”   走廊尽头响起脚步声,萧瑜赶紧噤声,俞希城反应更快,拉着萧瑜闪身藏进设备间,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三人,这些人的步伐很稳,并且非常整齐,一听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家伙。   设备间狭窄且黑暗,萧瑜被希城护在身体和墙壁形成的狭窄空隙,小心翼翼地从圆形窗口往外看,那是三个着正装的男人,为首那个上半身非常强壮,凹陷的眼眶内是一双鹰隼似的眸子,萧瑜隐约能猜到对方恐怕是保镖一类的身份,但……会是谁的人呢?   这毕竟是丹尼尔·弗雷德用于订婚远行的游轮,能在这种背景下携带正统军队出身的保镖,他们的主人要么身份特殊,要么跟丹尼尔关系很好,不然实在是有些不太礼貌。   萧瑜大脑转得飞快,低声问道:“他们要去哪里?”   俞希城贴紧墙壁,朝几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可能是赌场。”   “赌场……”萧瑜垂眸思索,眉心一点一点拧紧,他隐约感到不安,说:“逸凡在那里,我想过去一趟!”   “等等,”希城拦住他,“有几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萧瑜点点头,“你说。”   “几个月前,情报给了我一条反馈,说老师可能去过一趟拉斯维加斯。”   萧瑜大惊,“你知道他的行踪了?”   “不知道,因为老师很少外出,”俞希城道:“这次也是偶然捕捉到了影像,我亲自鉴别过,应该是本人,在拉斯维加斯的威尼斯人酒店,他去见了一个人。”   萧瑜第一反应就是回顾本次受邀宾客的名单,除船员外宾客及随行人员共计230人左右,而其中来自拉斯维加斯的人是……萧瑜并没有特别记忆过宾客身份,只是随意浏览过一遍,他对那个人有印象,但又不是特别深刻。   “如果我的调查没有出错,老师去见的人是凯文·加西亚,威尼斯人酒店的代理董事长,同时因为旅游合作项目,他跟丹尼尔·弗雷德关系不错,而且同样受到了订婚典礼的邀请,现在就在这艘船上。”   俞希城看着萧瑜,继续道:“我调查了凯文的背景,发现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大概一年半前刚刚进入华盛顿的fbi总部,却在三月份时突然离职,之后死于一起交通事故,他的名字叫骆逸凡。”   萧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感觉心里徒然一凉,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希城,“组织的情报没查到任何与逸凡家庭背景有关的信息,你怎么肯定是他?”   “小七——”   那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两个依然戴着面具,萧瑜鬼使神差地凝视着希城的眼睛,蓦地被里面的某种东西刺了一下。   希城轻声说:“师兄没有骗你的理由,那么你怀疑师兄的理由又是什么?”   萧瑜刹那静了,末了深深缓了口气,说:“还有什么?”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响起一阵细微的电流声,萧瑜赶紧抬手示意希城噤声,这个时间,一定是陆岑那边有结果了。   果然,等信号稳定后,陆岑的声音响起,他说:“目前游轮一共317人,比预定人数多了一人,现在能确定宾客人数无误,应该是船员里面混进了某个人,你们有没有遇见行为不合理的家伙?”   “没有,”阿基米德那边噪音特别大,“我还在准备夜宵,已经忙疯了!”   萧瑜按下耳麦,说:“我刚从顶舱回来,那里应该——”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希城,决定刚才听到的内容晚一些再汇报给陆岑,“应该也没问题。”   他话音没落,通讯频道响起一阵‘笃——笃——’的长音,那只指腹划过麦克时才会产生的声响,看来逸凡现在不方便说话。   但是这两下长音又代表什么?   萧瑜心念电转,瞬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假如康奈尔·舒曼已经跟那个叫凯文·加西亚的家伙合作,而凯文又是逸凡同父异母的兄弟,那么混进来的那个帮手很可能会留在凯文身边暗中支援。   “鹿鹿,逸凡应该在赌场,看看他身边有谁!”萧瑜急道:“监控画面发给我!”   耳麦中传来有条不紊的敲击声,十几秒后,陆岑说:“看手机。”   萧瑜匆忙划开屏幕查看,他总共收到了两张照片,陆岑做事很细,第一张是整个赌场的平面图,上面用红点标注了位置,第二张是监控截图——那是一张位于角落的赌桌,萧瑜注意到之前走过去的三名保镖各自守住了一个出口,同时赌桌附近还有几个看上去非常可疑的赌客。   萧瑜关掉麦克,指着逸凡对面的那个人说:“这是凯文?”   希城平平嗯了一声,伸手在截图的上的另外一个人身上点了点,萧瑜顺着提示看过去,脸色顿时就变了——是赌桌旁的那名荷官。      第68章      时间接近十一点,宾客开始陆陆续续回套房休息。   目前‘欧若拉号’还没进入北极圈,海面没有结冰,行驶状况良好。   夜深后起了风,海浪很大,船身摇晃得有些厉害,为了安全起见,个别几名在甲板逗留的游客不得不返回客舱,避免发生不慎坠海的意外。   擦肩而过时,萧瑜注意到那些人脸颊被冻得通红,眉毛和发梢轻微结冰,大衣肩部挂着一层细密的水珠,他们走来的方向,地毯上印着一串潮湿的脚印。   “难道……下雨了?”萧瑜伸手抹开最近一扇舷窗,眼睛微微眯起向黑暗中波涛翻滚的大海看了一眼。   “应该是雪,”俞希城道:“现在的室外温度在零下30度左右,云层中的水会结冰,这条航线天气多变,其实并不适合冬季航行。”   萧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接话,一个大浪打来,船身猛地倾斜,几位宾客顿时失去平衡,惊叫着撞向墙壁。   萧瑜赶紧抓住扶手稳住身体,在他身后,俞希城的手掌虚虚护在萧瑜后腰的位置,见他没事便重新放了下来。   “各位尊贵的游客,您好,‘欧若拉号’正遭遇一场风雪,船体颠簸属于正常情况,船上各娱乐场所即将关闭,请大家马上返回房间,如有问题请与客服中心联系——再重复一遍……”   特殊天气游轮会采取相应安全措施,一旦宾客返回各自的套房,这艘游轮将出现许多真空地带,就像在火车时一样,夜深人静,旅客入睡,生物感知在长夜中将至最低点,更别说还有恶劣天气的掩护,倘若此时有人下手——   萧瑜感到不安,刚一站稳就急忙推开楼梯间的大门,快步跳下台阶,“鹿鹿,我要知道赌场的情况,鹿鹿?!”他按住耳麦的手指瞬间僵住,受风雪影响,通讯频道只余下电流干扰的沙沙声。   俞希城紧随其后,赶在萧瑜冲进三层通道前将人拖回来,死死按在楼梯间的拐角处,两人身体贴紧,完全隐藏进那片狭窄的阴影内。   “放——!”   声音戛然而止,男人铁钳一般的五指扣在脸颊两侧,萧瑜口鼻被完全封死,疼得眼泪差点下来,一双乌亮的眼眸蒙上水光,在暗淡的光线中微微颤动。   一墙之隔,脚步声响起,宾客在船员的护送下离开赌场。   萧瑜被憋得近乎窒息,又不敢出声,只能轻轻扯了扯希城衣角。   希城非常冷淡地垂眸看了一眼,某只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眨眼睛。   “……”   俞希城拿他没办法,只好把手劲儿放松下来,萧瑜如获大赦,贪婪地呼吸着指缝间透出的稀薄空气。   少年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掌心,随着呼吸的频率,他都能清晰捕捉到两片唇蹭过肌肤的奇妙触感,俞希城眼睛眯起来,深深注视着对方额发下低垂的眼睫。   每一次目光相遇,每一次身体接触,每一次听他唤出‘师兄’这个称呼,希城自认为已经密封起来的心便会不受控制地开始颤动,从小到大,他们之间最大的幸与不幸都是曾经亲昵过。   脚步声渐远,俞希城收敛起那丝混乱的情绪,放开萧瑜,恢复两人之间既不疏离又不亲密的距离,淡淡道:“那个荷官是老师的人,在他更换身份以前确实应该尽快除掉,不过登船到现在还不满24小时,你真想直接当着外人动手?”   萧瑜头疼地按住额角,低头静了一会儿,小声说:“抱歉,我……有点冲动。”   “老师已经发现了你的弱点,所以才会跟别人合作,凯文·加西亚不过是被他利用的棋子,骆逸凡就是诱捕你的饵,小七,如果你无法做到出其不意,下场只有沿着老师布下的陷阱,一步一步困死自己。”   萧瑜犹疑地抬起头,正迎上俞希城清冷的眸光,那种眼神并不锋利,反而透出一种宁静的柔和,却在一瞬间令他产生了被击穿灵魂的怪诞感。   此时赌场内,由于船体不稳,到处都是翻倒的酒瓶和筹码,玻璃渣子碎了满地,几名侍者正在打扫现场,整间大厅只剩下角落里那张赌桌的赌客还没有散去。   赌场正门被大力推开,一位送完旅客的船员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同时高喊道:“下雪了,外面风很大,先生们,娱乐时间结束,我送你们回套房休息,等明天天气好了——”   守在正门的保镖上前一步,将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拦了下来。   受到打扰,凯文不悦地微微蹙眉,眼睫抬起,朝入口那扇颤巍巍合拢的木门看了一眼,非常冷淡地吩咐道:“让他安静。”   站在扶手椅后的保镖朝他一躬身,转身正要去处理,凯文忽然抬手示意,保镖只好又折回来在他旁边俯下身,“您说。”   凯文端起红酒抿了一口,道:“清场。”   闻言,发牌的荷官动作停住,“加西亚先生,”那名荷官将纸牌倒扣着推向凯文,说:“依照我们的经验,风雪夜航行并不安全,建议您听从船长安排,打完这局尽早回套房休息。”   凯文盯着荷官那张扬起公式化笑容的脸,嘴唇抿了抿,竟意外的没做反驳。   “你叫什么名字?”骆逸凡道。   荷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指着胸前的铭牌,微笑着说:“船副先生,我是员工编号a067的肖恩,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么?”   他话音没落,室内顶部照明啪一声同时熄灭,整个赌场霎时陷入漆黑一片。那些正规军队退伍的保镖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将凯文掩护在身后,空气中接连响起数声拨开枪械保险栓的金属声。   “所有人不许动!”有人大喊:“去检查电箱!”   “是!”靠近出口保镖立刻行动起来。   肖恩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灵敏的五感在黑暗中无限延伸,他能感觉到左前方有几个频率稍稍变快的呼吸声,而右手边却早在失去照明的同时安静下来——那只扶手椅已经空了。   大厅内脚步声凌乱,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下却存在某种及其微弱的动静,随着那个鬼魅般的家伙出手,他可以捕捉到的脚步声越来越少,电力迟迟不见恢复,直到最后一切安静,而时间不过过去了短短几分钟。   有个人无声无息地解决了守在几个入口处的全部保镖,甚至没发出一丁点肉体击打或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意识到这点肖恩无法抑制的感到心惊,这艘船上竟然存在这种身手的家伙!   会是谁?!   就在他晃神的刹那,身后空气轻颤,一只手绕过身侧,两指间夹稳的陶瓷刀片提至咽喉,紧接着毫不客气地压在了动脉上。   锋利的刀刃割破表皮,血线淌下,肖恩感觉不到疼痛,却在嗅到血腥味的瞬间猛然回过神,然后迅速冷静下来,沉声道:“小七爷?”   萧瑜觉得有些奇怪,这一下得手太容易了,对方根本没做任何反抗,他单手封死那名荷官的要害,另一只手摸索到他脸侧,轻轻一划,挑起那层与肌肤质感毫无差别的易容面皮,一寸一寸撕扯下来,“好久不见——安琪拉小姐。”   顶灯重新亮起,地板上横七竖八躺着被敲昏的保镖和赌场工作人员,凯文在几名保镖的身体缝隙间抬头望过去,正看见骆逸凡将一个体重少说也有200多磅的家伙像扔垃圾一样扔出去,而大厅另一边,同样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三个,安琪拉瞬间确定人数,但碍于刀片威胁无法回头,她垂眸看了一眼凯文,然后对萧瑜道:“对保镖下手的另一个人是谁?”   她穿着男侍者的制服套装,顶着一张美艳性感的混血面孔,声音却依然维持着男性略显低沉的音色,萧瑜以拇指去按压她颈部,注意到那里的肌肉非常僵硬——这是一种古老的易声手法,以药物麻痹人咽部的神经与肌肉,同时还必须经过长期的定向训练,才可能达到男女声逆转的效果。   萧瑜不理会安琪拉的问话,陶瓷刀片扼紧,说:“老师的计划是什么?”   安琪拉闻言顿时笑了,玩味道:“舒曼先生的计划在黑色卡片上写得清清楚楚,小七爷,您会不知道‘通知’对于盗贼的意义?”   萧瑜不置可否,安琪拉唇角噙着的笑意加深,继续道:“小七爷,今晚若是让我逃了,舒曼先生就会知道他身边有个暗中帮你的家伙,即使我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要boss吩咐下去,查出这人是谁不过是时间问题。”   两人身后,俞希城还带着参加舞会时的面具,听见这话,他垂在身侧的手掌颤抖着握紧,骨节搓响,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声,举步正要上前,骆逸凡察觉到他的意图,先一步走过去挡在他面前。   “别冲动,”骆逸凡压低声音道:“这里是海上,眼下信号干扰严重,即使让她跑了,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将信息送出去,没必要在其他人面前暴露你的身份。”   希城不方便开口,沉默片刻,最终缓慢地点了点头。   “小七爷,”安琪拉盯着面前拿枪指着她跟萧瑜的保镖们,猫一样的眼珠略微一转,说:“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您。”   萧瑜:“你说。”   “您有多久没联系上那个黑客了?”安琪拉狡猾地说:“就是少昕非常欣赏的那个人,好像是叫deer?”   她话刚出口,萧瑜、逸凡和俞希城同时一惊,安琪拉一直在等这一秒不到的空当,果断偏头避开要害,陶瓷刀片割进肌肤留下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涌出。   这是近似自杀行为的反击手段,安琪拉仗着自身肌肉麻痹未消,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劈手格挡开萧瑜二次攻来的刀片,朝那些保镖喝道:“开枪!”   “shaw!”   “小七!”   电光火石间,枪声骤响,萧瑜急忙朝旁边一扑,子弹擦过肩膀血线飚出!   萧瑜疼得倒吸口气,顺势就地滚开,手掌撑住地面瞬间找准重心,紧接着以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折身弹起,刹那欺身至最近一名持枪的保镖近前。   保镖只看见眼前黑影一晃,下一秒空气中爆开恐怖的骨骼断裂声,与对方出手的动作相比,手臂折断的剧痛似乎来得无比迟缓,直到萧瑜将枪口抵上凯文眉心,那名保镖才抱着拉拢的胳膊哀嚎着滚到地上。   “让你的人把枪给我收好!”   少年幽暗的眸底一片冰冷,带着地狱归来的死气,与之对视时,凯文呼吸一滞,仿佛于那人眼中看见了自己的死亡。   萧瑜右臂的袖子被血液殷湿黏在皮肤上,持枪的手腕不住颤抖,他厌恶地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凯文,冷冷道:“你应该庆幸自己是逸凡的兄弟,否则今晚你会成为死在我手上的第一个人。”   说完,萧瑜漠然转身,把枪塞给骆逸凡,“去找鹿鹿,不要离开他,如果通讯恢复,请立刻告诉我他平安无事。”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逸凡听见了相遇以来萧瑜最为阴冷的声音,他说:“我去追安琪拉,我一定——亲手解决她。”   “shaw……”   刹那间,前世今生,两个截然不同的shaw仿佛彻底重合在一起。   骆逸凡眉心拧紧,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个刚刚血洗完赌场大楼,却能站在酒店窗前,笑得事不关己的家伙,然后他用最轻佻地对他说出那句,“探员先生,我想我看上你了。”   那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的场景,拉斯维加斯火光冲天,夜幕被燃烧成诡谲的色彩,威尼斯人酒店被炸毁了近三分之一,街道停满了赶来急救车,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而shaw却在那样的环境下说出了爱你。      第69章      船舱三层的走廊漂浮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这种气息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察觉,可对于从小经过特殊无感训练的大盗来说却非常清晰。   陶瓷刀片在安琪拉颈侧留下的伤口很深,虽然没伤及动脉,但依然造成了大量出血,再加上保镖开枪时异常混乱,安琪拉身上很有可能还带着枪伤,所以她此时最需要一个安全并有条件处理伤口的地方。   船舱内部结构错综复杂,按照设计图,这层有不少供旅客娱乐的棋牌室、健身房、游轮餐厅、赌场,以及部分二等套房,可以说是整个‘欧若拉号’构成最复杂的一层。   萧瑜沿走廊左拐右拐,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追错了方向,那个女人非常谨慎,地板极少出现滴落的血点,追踪起来特别困难。   不消片刻,走廊行至尽头,游轮餐厅大门半敞,通道轻薄的光穿过门缝在光洁的大理石表面投下一道减弱的光带,萧瑜站在明亮的装饰灯下,根本看不清餐厅内的情形。   他没着急进门,而是按下耳麦确认信号状况,通讯频道依然只有沙沙的干扰声——萧瑜心跳很快,还是头一次体会如此强烈的紧张感。   受船体倾斜影响,餐厅不时传出桌椅在地面拖动的摩擦声,萧瑜回头看向最近一盏照明,然后从腰间摸出陶瓷刀片,紧接着咻的一声,刀片脱手飞出,直刺向装饰灯。   这一下用力非常巧妙,那盏灯泡本身并没有炸裂,刀片嵌进玻璃罩后堪堪割断了灯丝。光线暗淡下来的一刹那,萧瑜猝然推开餐厅大门,整个人快得犹如一道模糊的影子,瞬间融入阴影。   游轮餐厅足有上百平米,摆放着十余张圆桌和配套的高背椅,萧瑜静静潜伏在餐厅最右侧的天鹅绒帷幔后,如同长夜中守候猎物的捕食者。   这里的血腥味较之前更重一些,安琪拉必定就隐藏在这间餐厅的某个地方,萧瑜跟这个女人只在维拉德酒店门口见过一面,对这家伙的身手一无所知,而相对的,安琪拉为舒曼做事,自然对萧瑜了解得非常透彻。   玻璃窗外,绵密的大雪从天而降,海面翻滚发出震耳的浪涛声,萧瑜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手掌撑着地面稳住身体,他戒备地眯起眼睛,努力在一片混乱中辨别出那种被人为隐藏的细微响动。   倏然之间,一滴尚带体温的血珠自穹顶滴落,穿过数米高度蓦地溅落在手背上,萧瑜心里瞬间意识到什么,身体反应更快,曲起的双腿骤然发力,直接朝一旁侧滚避开。   在他身后,宽大的玻璃窗映出一道黑鸟般的虚影,空气震颤,女人纤细的腿仿佛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凌空直下,狠狠劈进上一秒萧瑜落脚的位置。   竟然在天花板上!   萧瑜心中大骇,原本破坏照明就是为了避免敌暗我明的被动局面,结果还是被她抢到了先手,这女人简直比预想的还要难缠!   “呵,反应还挺快——”   话音没落,安琪莉落地同时脚下一点,整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瞬间钻进视野视角。   萧瑜来不急转身,隐约感觉身后有什么在快速靠近,近乎是在危机感诞生的一刹那,女人甜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说:“没想到今晚就能跟您动手,时间可是比我预计的提前了不少呢。”   卧槽好快!   萧瑜心里凉了半截,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身体的自主反应此时灵敏到了极点,他仅凭潜意识的判断急退几步拉开距离。   难道是近身格斗型的大盗?   萧瑜觉得奇怪,对方毕竟是女人,在体能力量等方面与男性悬殊巨大,他回忆起在洛杉矶见到唐少昕的情景——那绝不是普通格斗能造成的伤害,这个家伙绝对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萧瑜摸出刀片,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漂移转身,安琪拉紧随其后,如影随形地揉身贴上,双手极不明显的轻轻一抖——   萧瑜敏锐地捕捉到这处细节,却无法看轻对方手上究竟多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两人首次正面交手,同样是擅长使用小型冷兵器的大盗,攻防操作甚至可以细化到几英寸之间的精确距离。   萧瑜闪身躲开对方直刺而来的右手,顺势擒住手腕,另一只手夹稳陶瓷刀片向上一抹,与此同时,安琪拉左手扣住萧瑜肩膀,五指骤然发力。   一切不过数秒之间,鲜血飚出,萧瑜痛得眼前一黑,刚刚被子弹擦伤的手臂又被安琪拉摸了一下,肩膀登时多出五个窟窿——妈的,大意了!这处伤口很深,血液迅速浸湿了西装外套,萧瑜感到有些棘手,这婊子竟然在指甲缝里嵌了刀片,根本就是个疯子!   另一边,安琪拉长发披散,额角到耳廓间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她抹了一把被血液糊住的眼睛,阴狠地瞪着萧瑜,冷笑道:“小七爷,您可看清楚了,我不是用那种东西就能解决得了的对手。”   萧瑜按紧出血的肩膀,缓慢起身,眼睫抬起,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安琪拉,玩味道:“是啊,所以我才不敢一个人过来解决你呀。”   仿佛是对他这句话的回应,砰地一声,餐厅大门关紧,唯一一道光源被阻断,安琪拉猛然怔住,紧接着惊惧不已地看向入口处,厉声道:“谁?!”   脚步声响,来人完全没有隐匿行踪的意思,几秒后,餐厅吊灯亮起,安琪拉脸色阴沉,死死盯住那个按亮开关的男人的背影,隐约感觉有些熟悉,“你是——”   俞希城从容不迫地转过身,就近拉开一张高背椅落座,他摘下面具,然后从西装内取出一把配了消音器的柯尔特蟒蛇搁在面前的桌面上。   “三少!”安琪拉愕然睁大眼睛,被眼前这人的身份震惊到无以复加,“您怎么会……您背叛了boss?”   “我始终承认康奈尔·舒曼是我的老师,安琪拉,我和他之间是师生关系,尊重,但并不效忠,所以不存在背叛与否的问题。”   男人的声音很轻,有种平铺直叙的淡定感,说完,希城看向萧瑜,疏冷的目光在接触到某只鲜血淋漓的肩膀时微微一暗,旋即又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轻描淡写道:“动手,小七,师兄就在这儿看着,安琪拉敢还手我就替你废了她。”   ——就像是最狠戾的猎食者在训练未曾经历杀戮的幼兽此时餐厅的气氛怪异到了极点,在场的另外两人同时怔住,这已经不再是一场单纯的狩猎,眼下不管是萧瑜还是安琪拉都无法再决定未来即将发生的结果。   “或者,安琪拉,”希城拨开柯尔特蟒蛇的左轮,将子弹一枚一枚插进去,“你先回答我,刚才是用哪只手伤了小七?”   ——他以旁观者的姿态登场,却在一瞬间夺去了全部主导权!   同一时间,游轮底舱。   骆逸凡通过密码门后直奔走廊尽头的房间,听见动静,陆岑略带讶异地抬起头,两人照面,骆逸凡迅速环视一周后,说:“这里没事吧?”   “天气影响了通讯器信号,我正在尝试自己建立一个局域覆盖游轮的小型基站出来,已经快完成了,”陆岑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说:“赌场那边怎么样?shaw呢?”   骆逸凡站在布满监控屏幕的舱壁前,眼睛眯起,快速浏览过那些不断切换的监控画面,沉声道:“还记得那个伤了少昕的安琪拉么?”   陆岑眉心拧紧,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多出来的那个人是她?”   逸凡平平嗯了一声,翻开袖口查看时间,简言道:“今晚的事说来话长,详细情况等下再告诉你,现在shaw在追安琪拉,我得先去找他——”他顿了顿,偏头看向陆岑,“切船舱三层主要区域监控。”   陆岑立即着手调取了几处监控,然后起身快步走过来,“我跟你一起,那女人差点废了少昕,实力绝对不弱,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   “时间有限,安琪拉以你出事了作为噱头脱身,shaw不放心,所以让我回来确认安全,”闻言,陆岑忍不住失笑,骆逸凡又道:“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   “还有谁?”陆岑有些惊讶。   骆逸凡没说话,目光在显示屏上依次掠过,最终死死锁定在右上角的一处监控画面上,陆岑顺着看过去,那幅监控画面的显示地点是位于三层走廊尽头的游轮餐厅。   ‘欧若拉号’的探头布局并非专业人员设计,没有做到无死角完全覆盖,陆岑乍看之下没发现任何异常,几秒后才注意到屏幕一角的地板上有少量喷射状的血点。   “俞希城在,”骆逸凡淡淡道:“走吧。”   陆岑悬起的心稍稍落定,说:“他不该来。”   已经走到门口的骆逸凡脚步顿住,犹疑地回头看向陆岑,“怎么说?”   “在华盛顿那几个月,boss特意叮嘱过希城要尽量少插手跟shaw有关的事,”陆岑说:“舒曼不是随便就能隐瞒过去的对手,一旦被他发现,希城的处境将变得非常麻烦。”   “花费近二十年时间才培养出的继承人,boss相信舒曼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心血付诸一炬,所以他必定不会杀害希城,但也不会轻易放过背叛他的人。”   船舱三层,游轮餐厅,一道暗红的血迹沿倾斜的地板扩散开来。   安琪拉狼狈地伏在地面上,身后拖着一条染血的带状痕迹,她腕被子弹打烂,大口径子弹对人体的穿透力可以说是破坏性的,左手仅剩下一点筋肉勉强与手臂连接,而这只是她身上六处枪伤的其中一个。   柯尔特蟒蛇第一轮子弹打空,火药味消散,俞希城将空弹壳取出立在桌面上,再装填新的进去。他的动作很慢,显得很有耐心,弯曲的十指匀称修长,那是一双稳而精准的手,擅长临摹也同样擅长杀戮。   “小七,”俞希城轻声提醒,“你越犹豫,她伤得就会越重。”   萧瑜深深缓了口气,完全没料到局面会演变成一场虐杀,他不会畏惧对比自己更强大的对手,却无法面对眼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安琪拉。   六枚子弹全部命中了人体活动的关节处,并无一例外的将骨骼打得粉碎,她就像一个全身瘫痪的废物,连爬行都变得异常困难。   “师兄……”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响,被消音器隐匿的枪声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子弹从安琪拉后脑射入,脑浆混合着血液飚上地面,涂出一片血肉模糊的扇形痕迹。   萧瑜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   恰在此时,餐厅大门被人打开,两人同时回头,正看见陆岑和骆逸凡进来,萧瑜瞬间松了口气,走过去狠狠拥抱住陆岑。   “我知道她可能在骗我,但——”   “我明白,没提前考虑到信号问题是我的失误。”陆岑打断他,安抚性地摸了摸萧瑜的头,“这里我会处理,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   说完,陆岑把萧瑜交给逸凡,吩咐道:“带他走。”   待两人离开,脚步声彻底消失,陆岑看向俞希城,脸色彻底严肃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boss说的话忘记了么?如果被舒曼发现——”   “他已经发现了。”希城收起枪,在安琪拉身边单膝跪下,开始搜索可能用到的物品。   陆岑眉心拧紧,“你怎么能确定?”   “不管是几个月前去拉斯维加斯找凯文,还是这次游轮上的行动,老师都没有通知我,在他的游戏规则中,排除在外就等于不信任。”   俞希城翻出一只手机,按亮屏幕。   系统提示他使用touchid或者输入密码,他拇指维持着按住home键的动作,片刻之后指纹采集完成,手机解锁。   希城表情瞬间变了,这是从安琪拉身上搜出的手机,而他的指纹却可以解除锁定,这意味着从一开始这部手机就是为他准备的!   整部手机近乎全新,没有安装任何app,邮箱图标的左上角有数字1的新邮件提示,希城点进邮箱,被隐藏了发件人地址的e-mail写着——   【你身边的人同样不值得信任。】   “你身边的人,”陆岑不解,“舒曼指谁?”   俞希城静了几秒,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起来,“今晚早些时候,我为了单独跟小七见面,安排宋远带走了弗雷德的未婚妻——看来,他是老师的人。”      第70章      陆岑看了下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多,并不算晚,游轮摇晃成这样旅客根本不可能入睡,眼下这种情况无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搜索。   “暂时不要告诉shaw,他的伤需要休息,通讯恢复后我会先联系ivan。”   “其实不需要担心麦琪,”希城收起手机,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褶皱,“老师的目标不是这个女人,为了完成卡片限定的时间,她至少可以活到二十五日当晚,在这以前都是安全的。”   陆岑抽出两根香烟,分给希城,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这个道理我明白,只不过我们受人委托登船,第一晚就把人家未婚妻弄丢了,有点说不过去。”   “船上还有谁能帮上忙?”俞希城道。   陆岑说:“我们来了四个人,现在就剩下被你收买的那个健身教练,叫阿基米德,不知道三少还有没有印象?”   俞希城:“……”   陆岑嘴角挽起的笑容恰到好处,显得温文尔雅且非常友好,但希城总觉的眼前这黑客在说这话时有几分不怀好意的嘲弄味道。   “叫上他,一会儿底舱见,”俞希城道:“我留下来处理现场。”   半小时后,游轮最底层。   阿基米德披着灰色员工外套,里面是萧瑜给他准备的加大码轻松熊连体睡衣,窝在沙发角落,低垂着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陆岑坐在电脑桌后,修长的五指嗒嗒敲打着键盘,继续完成局域信号发射装置的收尾工作,余光不经意一瞥,他注意到底舱密码门外站着个人。   “阿基米德。”陆岑抬头唤道。   阿基米德猛然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连滚带爬地跑到电脑桌前,端起咖啡壶帮陆岑把马克杯蓄满,然后毕恭毕敬地说:“鹿老大,还有什么事?”   陆岑:“……”   “谢谢……”陆岑简直哭笑不得,“麻烦把外面的门开一下,有人来了。”   “是!”阿基米德又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几分钟后,俞希城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惊恐的阿基米德。   陆岑注意到希城的西装湿了,想必为了处理安琪拉的尸体去过甲板,“坐,”他指了指沙发,然后对阿基米德道:“给三少倒咖啡。”   阿基米德端着咖啡壶,小心翼翼地挪到希城旁边,倒好咖啡以后弱弱地问:“要……加点什么?”   希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阿基米德对希城的印象始终维持在地铁莫名其妙捅了萧瑜一锥子的变态神经病,当即被那个眼神吓得一哆嗦,赶紧一溜烟地跑回陆岑的扶手椅后边,躲了起来。   “情况就是你看到的这样,”陆岑说:“我们出委托的习惯是人员向来很少,设备会比较全,这里的视频记录下了起航到目前为止的全部细节,虽然存在监控死角,不过不清楚你的手下了不了解这点。”   希城长腿交叠靠在沙发背上,端起滚烫的咖啡喝了一口,他并没有理会陆岑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们出委托前有没有了解过麦琪这个人?”   陆岑被问住了,眼神旋即变得微妙起来,他静了几秒后,道:“坦白的说,这趟委托前期准备时间有限,我们只来得及接触弗雷德本人,他身边包括这艘船上的员工和受邀宾客的身份都没有排查。”   “昨天上午例会,shaw说过他认为麦琪的行为有些奇怪,早些时候我已经把调查她相关背景的要求反馈给组织,不过现在信号受阻,这……算是我的个人失误吧。”   俞希城说:“调查只是常规手段,它只能帮助你了解目标的部分信息,而且还不能保证绝对真实。陆先生,在这项委托中你首先应该明确自己的对手是谁,然后你就会明白如果舒曼老师想要完成某种安排,就必然不会在身份上出问题。”   陆岑听得有些模糊,不解道:“你的意思是——?”   “你后面的那个家伙,有没有给你什么提示?”   话毕,希城和陆岑同时看向阿基米德。   阿基米德:“???”   “难道……”陆岑眉心拧紧,不可置信地重新看向俞希城。   “在巴黎时,我相信你们同样掌握了马克·霍尔特(卢浮宫警卫队长)的详细个人资料,但是如果不是这家伙自己交代假冒身份的事,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而且如果安排这件事的人不是我,你们的委托大概等不到潜入卢浮宫就已经失败了吧?”   陆岑刹那怔住。   希城眸底泛起一层冰冷的狡黠笑意,继续道:“雷纳德构想的世界太美好了,他想培养身手出色同时作风正派的下属,想为盗贼的世界制定某种秩序,‘组织’就是他的实验品,只不过——”他顿了顿。   “陆先生,我承认你作为一个技术性leader头脑确实不错,面对fbi这种对手或许还算得上游刃有余,但是从《蒙娜丽莎》开始,你们所面对的对手变成了大盗,而大盗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希城放下杯子,略带讥讽的目光落在陆岑身上,“所以,即使今天我突然得知跟在身边七八年的手下其实是老师安插的卧底也不会感到半点惊讶,因为这符合大盗的手段,活在这个世界必须清楚地了解一件事——那就是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值得被信任。”   陆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涉及这单委托的人都值得怀疑。”   俞希城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道:“不要相信手上掌握的资料,他们都是老师布局的媒介,既然选中的是丹尼尔·弗雷德及他的未婚妻,就代表他们存在被利用的价值。”   “老师的目标只有shaw,根本不会在意卡片提及的冠冕,这绝不是一场挑战,最后的结果必然涉及生死——保护与被保护都是假象,能从游轮上逃出生天才是委托最本质的内容。”   陆岑有些犹豫,“难道真的不用去考虑麦琪的安全?如果丹尼尔天亮后发现未婚妻失踪了,我们应该……”   “登船到现在即将24小时,弗雷德有联系过自己的未婚妻么?”希城道。   陆岑摇头,希城又道:“所以他并不关心麦琪,我们等到天亮以后再慢慢找人,你可以暂时忘记我刚刚说过的话,继续把委托的戏演真实一些。”   ◇   时间进入后半夜,风雪转小,海面平稳下来后‘欧若拉号’的颠簸不再那么厉害,担惊受怕了大半宿的旅客终于陆续睡去。   萧瑜眼前一阵阵发黑,光裸着上半身站在盥洗室的洗手池前,他起伏的胸膛黏着血污,惨白的唇瓣微微抿紧。   池子里盛着半盆血水,衬衣碎片和一把剪刀,一旁的金属架上摆着小型急救箱,是套房的配套物品,只有一些纱布、创可贴、医用酒精这类用于紧急包扎的东西,用处不大,但是聊胜于无。   镜子映出的他丧失血色的脸,肩膀的伤口很深,还有一些布料嵌在皮肉间被血液凝住,稍微一扯都疼得钻心腕骨。   萧瑜手掌撑着水池边缘,手背经络暴起,身体极不明显地颤抖着,脊背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刚才脱去衬衣的时候牵动了伤口,血痂再度开裂,等这阵疼痛过去,他这才取了一块被酒精浸透的纱布,然后整个覆盖在肩膀上。   “嘶……”   纱布迅速被血液染红,酒精渗入伤口,刺激着无比敏感的末梢神经,萧瑜低低抽了口气,忍着疼把融开的血痂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套房门响,萧瑜抬头透过镜子朝身后看去,骆逸凡走进盥洗室,将一只大号急救箱搁在储物柜上,说:“怎么样?”   “需要缝合,”萧瑜把纱布扔进水池,重新拿了一块干净的吸干伤口附近的汗液,“不过在这以前得先把里面清理一下,我够不到。”   “我来吧。”骆逸凡道。   说完,他拉过两把椅子,萧瑜失血过多到现在精神有些难以集中,直接点头默许,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枕着完好的左臂歪头趴在盥洗池边休息。   骆逸凡把手洗净擦干,在另外一把椅子上落座,熟练并小心翼翼地翻开伤口查看情况,淡淡道:“理论上需要注射破伤风针,但是船上没有,我只找到了一些消炎药,等回去以后再好好处理一下。”   “没事,外伤而已,死不了。”萧瑜合上眼睛,小声嘟哝。   骆逸凡吻了吻他挂着冷汗的脸颊,萧瑜醒了,微微侧过头与他接吻,这个吻很轻,谁都没有深入的意思,唇分时逸凡抚开对方黏在脸颊和额头的碎发,静静地看着那双黑眼睛。   逸凡没说话,但是那种眼神让萧瑜觉得很幸福,他能感觉到他的心疼,这种传递比语言更治愈。   “离天亮还有多久?”萧瑜问   某只眯起眼睛,像一只灰头土脸的猫,扒着盥洗池的样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骆逸凡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每次出来这家伙都得受点伤,真不知道上一世是怎么忍过来的。   “这里夜晚长,大概要等到上午九点才会日出,所以还有很久。”骆逸凡边说边从急救箱里取出镊子,消毒后重新翻开伤口,把里面的衣物纤维夹出来。   “顺便说一下,也没有麻药。”   “不用麻药,”萧瑜额头全是冷汗,目光涣散地盯着逸凡给针穿上缝合线,忍不住道:“你稍微算一下大概要缝几针,我不太喜欢线在肉里拉扯的感觉……”   骆逸凡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习惯了。”   萧瑜笑了笑,说:“小时候有专门针对疼痛的训练,那时候确实比较麻木,现在不行了,我得适应适应。”   骆逸凡开始缝合,顺便跟萧瑜聊天分散注意,“舒曼用什么方法训练你们?”   “电流,”针刚刺进去时某只忍不住一抽,整张脸皱成了一只小笼包,颤声道:“别问过程,太丢人了,换个话题honey,这个想想就好疼!”   骆逸凡:“那说点正经的吧——”   “咦!”萧瑜打断他,坏笑着眯起眼睛,“你还会说不正经的?说几句听听~”   骆逸凡:“……”   这种只有两人在场就开始耍流氓的性格实在是……前探员先生有点无语,更无语的是他发现自己非常喜欢某只的这种属性。   但后来逸凡也没顾上说不正经的逗他开心,因为萧瑜疼得浑身颤抖,根本没心思开口说话。   缝合完最后一处伤口,骆逸凡打结后剪断缝合线,又用蘸了酒精的纱布消毒并擦去血液,萧瑜手臂上还有一处子弹擦伤,他检查完情况确定问题不大,之后起身给浴缸放水,说:“过来,我帮你洗干净。”   萧瑜面色惨白,嘴角挂着咬破后沁出的血迹,西裤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摇晃着站起来,脚步有些发飘,走过去的第一件事不是坐进浴缸,而是伸手去解逸凡的船副制服。   “你受伤了。”骆逸凡没有阻止,只是轻声提醒。   萧瑜动作很快,除去外套以后仅用一只左手去解衬衣纽扣,他仰起头,目光相遇的刹那,骆逸凡明显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浴室柔和的暖色灯光下,少年精致的眼尾略微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还带着泪水的雾气,狡猾的笑意荡漾开来,衬得那张苍白的脸反倒是有几分病态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蹂躏——   骆逸凡:“……”   逸凡舔了舔干涩的唇缝,赶紧把这种古怪的想法压抑下去。   “所以等下不要太暴力~”那是故意被拖长的玩味口吻,唇瓣蹭过对方耳侧敏感的肌肤,萧瑜笑得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手掌描摹着腹肌的轮廓一路向下,解开皮带后慢条斯理地滑进底裤,轻轻握住那个半勃的部位。   细腻指腹摩擦过那个表面充血的阳筋和血管,最后极有技巧地按摩起湿润的顶端,这种挑逗实在太露骨了,过电一般快感在小腹以下游离不散,骆逸凡克制地呼出口气,单手环过萧瑜腰侧,将他狠狠勒紧怀里。   “啊!疼疼疼!”   肩膀扯动,某只疼得眼角带泪,另一只手却不老实的加大摩擦,骆逸凡险些失控,舍不得弄疼他还要忍受报复性的各种挑逗,简直快被这混蛋折磨疯了。   算了,正直的探员先生在心里挣扎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还是弄疼他好了。   男人的底裤已经被前列腺液浸湿了一片,萧瑜把手拿出来,食指与拇指捏在一起就着湿滑的黏液揉了揉,当着逸凡的面打开拉出一条银亮的丝线,然后非常无耻地看着他笑。 “Honey,你湿了~” 骆逸凡:“……” 两人身体紧贴,勃起的性器隔着衣物抵压在一起,不住地蹭来蹭去,萧瑜很享受这种摩擦的前戏,觉得很色请也很舒服,比真正做爱时还要带感。 他向后仰着头,睫毛轻颤,莹润的眼珠仿佛蒙着一层水膜,因失血而泛白的唇瓣微微翕动,燃烧的欲望濒临失控,快速消耗的身体的水分,舌尖掠过干涩的唇缝,随着吞咽的那个动作,咽部略微凸起喉结缓缓滚动。 盥洗室气温很高,水汽弥漫,难耐的喘息声混合着呻吟,最大程度上撩拨着男人无比敏感的末梢神经。 勃起的阴茎已经硬到发疼,即使被内裤束缚也在兴奋地阵阵搏动,骆逸凡眼睛眯起来,在那张冷灰色的眸底,萧瑜每一丝细微颤抖都变成一帧一帧的慢镜头,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诱惑力。 不想伤害,但是又无法控制…… 骆逸凡在心底笑了一下,索性不再犹豫,暂时关上花洒后,把某只打横抱起来,快步离开盥洗室。 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昏黄而暧昧。 “唔——” 萧瑜被放到床上的时候疼得一抽气,新缝合的伤口十分敏感,稍微动动就能感觉到线在皮肉间摩擦的诡异疼痛。骆逸凡低头去吻萧瑜眼尾溢出的泪水,对这个受着伤还要作死挑逗自己的家伙一点脾气也没有。 等痛感缓解下去,两人迅速脱掉剩余的衣物,骆逸凡靠在床头堆起的羽毛枕上搂着萧瑜,这个姿势相对好一些,不会压迫肩膀的伤口,但问题就是对某只的主动性要求比较高。 作为外表放荡内心更加放荡的猥琐大盗来说,猥亵就能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于是被压在下面的逸凡头一次隐约体会到了被人强性侵犯的错觉,害得逸凡几次都想直接把人压倒身下操昏为止。 男人腰部的肌肉紧实健硕,萧瑜两腿打开跨坐在逸凡身上,俯身与他接吻,掌握主动权的吻往往非常霸道,裹夹着各种暧昧的吮吸和啃噬,吻到最后彼此口腔都弥漫着一丝血液的腥甜。 “别玩了,不能做太久,你还得休息。”骆逸凡竭力压抑性欲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特别性感,“下去给我舔舔,先射一次,一会儿好干你。” 萧瑜:“!!!!” 卧槽太色情了!某只内心啊啊啊啊几乎兴奋到崩溃,这么露骨好喜欢! 萧瑜心脏砰砰直跳,单手探下去握住逸凡那个缓慢套弄,然后低头吻住他其中一边的乳头,灵活的舌尖绕着凸起的部位不住打转,空气中响起湿腻的吮吸声。 男人的胸部同样非常敏感,这样挑逗起来快感强烈,骆逸凡舒服得低吼一声,身体剧颤,五指插进萧瑜脑后的发丝间,粗暴地猛然扣紧,萧瑜知道这种程度的前戏已经无法再满足爆棚的欲望,所以只含了一小会儿,遍继续朝下吻去。 完全勃起状态的阴茎直挺灼热,表面密布凸起的血管和经络,涨红的龟头暴露在外,顶端被液体润湿泛着亮晶晶的水光。 骆逸凡胸膛剧烈起伏,两指夹着阴茎根部,将分泌液涂在萧瑜脸上,低喘着催促道:“快点,别磨蹭了。” 萧瑜趴在逸凡两腿之间坏笑着瞄了他一眼,用嘴唇含住龟头逐渐抿紧,然后模拟交尾的动作缓慢吞入,直到顶至最深处。 “唔——”异物深喉的感觉十分难受,萧瑜眉心微蹙,强忍住呕吐感,将阴茎稍微吐出一点,紧接着开始深入浅出的口交。 骆逸凡手肘撑起身体,垂眸望着伏在胯下的萧瑜,两人饱含浴火的目光刹那交汇,那是一个对所有男人来说都非常刺激的姿势—— 你曾经无法掌控的人此时臣服在身下,就像是征服了一头桀骜不驯的漂亮野兽,他以一种仰望的目光注视着你,仿佛在注视着整个世界。 骆逸凡兴奋得呼吸一滞,身体微微颤抖,被萧瑜含在嘴里的阴茎硬得搏动。 萧瑜加快吞咽动作,知道对方快射了,每一下都让龟头狠狠蹭过舌苔撞进咽喉深处,同时手掌握住两枚胀紧的睾丸轻轻按摩,增加快感。 几分钟后,一股浓稠的精液射进口腔,萧瑜猝不及防的被呛了一下,赶紧松口,骆逸凡按着他后脑不让抬头,把剩下的全部颜射在某只脸上。 萧瑜:“……” 啊啊啊啊好过分啊!可是这么过分自己还觉得很爽这又是为!什!么?! 萧瑜欲哭无泪,默默吞掉精液,像一只受气包似的把脸上的抹下来当润滑涂在逸凡半软的性器上,继续套弄,直到二次勃起。 骆逸凡看见他不开心的模样就莫名感觉心情很好,安抚性的顺了顺某人的毛,就像对待一只犯脾气的猫,忍不住莞尔道:“可以了,自己坐上来。” “啊?!”萧瑜彻底震惊了。 骆逸凡坐起身,扣住腰把某只拉过来抱在怀里。 尺寸骇人的器官顶在大腿内侧,萧瑜搂住逸凡脊背脸颊绯红,阴茎流出的前列腺液全部流到了对方身上。逸凡分开萧瑜的股瓣,指腹在后穴入口稍微按了按,感觉肌肉不是太绷紧了,便开始插进手指帮助扩张。 “啊——!”萧瑜眼睛一酸,下意识抱紧对方,低声骂了一句操。 “别急,”逸凡唇角浮起笑意,“马上就操你。” 萧瑜:“……” 等到前列腺分泌的滑腻液体慢慢润湿了内壁,骆逸凡抽出手指,单手稳在萧瑜腰侧,另一只手扶住自己的阴茎,龟头抵在穴口不紧不慢地磨蹭一番后,紧接着按住萧瑜强迫他坐了下去。 这个体位会插得很深,对前列腺特别强烈。 滚烫的肉刃长驱直入地楔进身体,后穴内壁的褶皱被撑到极限,血管破裂,溢出的血液润滑了契合的间隙,却根本无法缓解被凶残入侵的痛苦。 “啊——操!” “这不是……操着呢么?” “……” 骆逸凡扶着他的腰,引到他缓慢律动,粗大的性器一下一下冲撞着前列腺,萧瑜大脑瞬间当机,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简直要被突如其来的快感爽翻了。 红白交织的液体从交合的部位溢出,在大腿上滑出一道羞耻的印记,萧瑜脑中最后一丝意识被快感轰击得支离破碎,身体所有的疼在此时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套房内回荡着一波快过一波的滑腻水声,床架摇晃,配合着海水起伏的某种节奏,长夜将尽,属于北极圈的极夜却永远不会消散。      第71章      翌日下午,海平面上空阴云密布,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   从舷窗望去,云层翻滚,黢黑的海水浩浩荡荡,羽毛般的雪花从天而降,形如一曲悲壮的黑白默剧,那是在陆地永远也不可能看见的怪诞景象。   北极圈的雪季往往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对于旅行来说绝不是什么幸运的事,索性风停了,即使温度骤降,‘欧若拉号’的航行状况也已经恢复稳定。   套房漆黑一片,空气中那丝暧昧不清的腥膻气味还没有散去。   床铺上隆起的一团棉被动了动,失血过多的相关症状在在几小时后完全显现出来,萧瑜醒来后感觉头昏得厉害,眼睛发黑,虚软的四肢使不上力气,稍微一动就牵扯到下面某个使用过度的部位,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唔——”   萧瑜好不容易翻身成平躺的姿势,手背搭上额头试了试温度,终于松了口气,游轮药品不足,幸好割伤、枪伤和那个地方的出血都没有引起发热。   身体被清洗过了,肩膀的伤口消毒并包上了纱布,另外半边床已经空了,萧瑜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显示是下午三点半,依然没有信号,这意味着游轮除了驾驶室的无线电之外,其他人基本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这种孤立的感觉非常糟糕。   这时,门外传来三下敲门声,萧瑜警觉地睁大眼睛,说:“谁?”   “老大,你起来了?”阿基米德道。   萧瑜嗯了一声,重新放松下来,按亮床头灯,忍着痛,手脚利索地起床穿上一套新的衬衣和西裤,光脚走过去给他开门。   “deer让我过来——”   阿基米德话刚说了一半,萧瑜食指抵上唇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探出头朝门外看了看,然后低声道:“进来说话。”   房门关紧,萧瑜懒洋洋地走进盥洗室洗漱,阿基米德扒着门框,像一只憨厚老实的大狗,一眼就注意到了洗手台上的急救箱,以及用密封袋封装好的沾血纱布,弱弱地问:“昨晚……你受伤了?”   萧瑜含含糊糊地唔的一声,喝水漱掉满嘴的泡沫,眼睛笑得弯起来,从镜子里看阿基米德,安抚道:“别担心,委托中受伤是正常情况,况且伤得也不算重。”   “哦,”阿基米德抓抓脑袋,“难怪半夜没看见你。”   萧瑜狐疑,“凌晨开会了?”   阿基米德点头道:“地铁上伤了你的那个男人也在。”   “说的什么?重要么?把你能记下来的给我复述一遍——”萧瑜了解阿基米德,这家伙毕竟是圈子外的人,连新手的算不上,即使在场,听俞希城和陆岑这两个人精谈话多半也是一知半解。   果不其然,阿基米德重复的内容逻辑极度混乱,但萧瑜还是捕捉到了某些关键信息,匆匆用毛巾抹干脸上的水,转身看向他——   “远哥是老师安插在师兄身边的眼线,这件事我倒是不惊讶,毕竟他跟师兄的时候,师兄还没从老师手下独立出去,说白了,远哥一个下属,即使挂着希城的名字,说话做事还得看舒曼这个大Boss的眼色,只不过……”   与其说是分析给阿基米德听,萧瑜此时反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若有所思地走出盥洗室,返回床头装备上陶瓷刀片和通讯器,阿基米德拿来西服外套帮他穿上,萧瑜眉心锁紧,就连舒展手臂时扯动缝合伤口的疼痛都顾不上了。   这项委托到目前为止的疑点太多,就现在看来,安琪拉完全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牺牲品,舒曼老师从一开始恐怕就没打算让这个女人活着回去,那部手机最终还是会落到希城手上,但——触发宋远身份节点的主动权却是掌握在他们这边。   假如昨晚逸凡没去赌场同凯文见面,他和希城就不会注意到荷官有问题,进而不可能引发后续一系列事件,那么今天面对的局面则会完全不同。   萧瑜感觉有些茫然,舒曼的手段向来飘忽不定,每一种安排都对应数种可能性,他们登上走艘船,就好比进入狩猎范围的猎物,不管怎么小心都改变不了眼下被捕食的处境。   “对了,”萧瑜看了一眼阿基米德,“鹿鹿让你来找我有什么吩咐?”   阿基米德说:“关于麦琪小姐失踪,deer他们有一个计划。”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船舱底层。   走廊尽头那间套房烟雾弥漫,萧瑜被烟味呛得皱眉,进门后发现另外三人都在,顿时感到有些意外。   “好些了么?”陆岑说。   “说实话不太好,我惯用右手,这边肩膀伤了影响还挺大的,”萧瑜挨着逸凡坐下来,很自然地靠进他怀里,歪头看陆岑,“你们的计划说出来我听听?”   陆岑靠回椅背上,重新点燃根烟,没着急回答问题,而是道:“昨晚后续的事你现在了解了多少?”   “阿基说了一半,另外一半我大概能猜出来,你们的意思是不想花时间去找麦琪了?”萧瑜询问似的目光在陆岑身上停顿片刻,然后转而看向站在房间另一端俞希城,“师兄,你这么做是想针对舒曼老师?”   “其实也算不上针对,只不过按照我们的思维方式来对待这个问题。”   希城说的是‘我们’,萧瑜清楚这个划分阵营的用词的真实含义。   这是一种由生存环境不同而造成的思维差异,面对‘麦琪失踪’,正常人会担心她的生命安全,进而采取搜查援救的解决方式,但盗贼却不会。他们看待问题的角度往往更直接,与利益联系稍小的人或物根本不会被划进考虑范畴。   到目前为止,舒曼之所以能预测到他们的每一步决定,正是因为他非常了解人性本身的弱点,而此时放任麦琪生死不顾,恰恰打乱了原有规律。   萧瑜承认这个方法很聪明,可如果这么做了就会直接面对另一个问题。   “麦琪不在,订婚典礼当晚,你们打算让谁去跟丹尼尔交换戒指?”   “关于这个问题——”   陆岑按灭烟蒂,十指交叠搁在桌上,微笑着看向萧瑜,萧瑜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寒意,愣是被那个笑容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会吧……大盗先生嘴角抽搐,用一种‘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的目光,哀怨地与陆岑对视,“鹿鹿,”萧瑜弱弱地问:“有没有方案b?”   骆逸凡抬手按上某只的脑袋,顺了顺炸起来的毛。   萧瑜:“……”   “又不是第一次了,”陆岑说:“不要那么排斥嘛。”   尼玛说得轻松,有几个心理正常的爷们儿喜欢穿女装啊!你以为都他妈是那伙日籍伪娘么?!萧瑜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妥协了,“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陆岑说:“正好借这个机会,我想先摸清弗雷德先生对他这位未婚妻到底是什么看法。”   萧瑜缩在逸凡怀里蹭了蹭去,半死不活地说:“你觉得他会是什么看法?”   “从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登船到现在,弗雷德先生一直在跟有生意往来,或是未来有合作意向的人应酬,我能确定他没有任何过问未婚妻的举动,看样子他们的感情似乎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萧瑜眉心蹙紧,神色一点也不轻松,这确实不是他第一次易容顶替别人身份,但毫无疑问是难度最大的一次。   关于麦琪这个角色的未知信息很多,仅凭接触这几天,容貌、性格和声音这三点倒是不难把握,可真正有困难的正是陆岑想要梳理清楚的人物关系,私下里麦琪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丹尼尔,这其中的度根本没有任何参考。   “你也不用太担心,”陆岑看出了萧瑜的犹豫不决,安慰道:“今晚我已经跟弗雷德先生约了面谈,会以委托的名义将昨晚发生的部分内容转达给他,这样可以确保我们离开后他有个人独处的时间,你就利用这个空隙进去。”   萧瑜缓慢点了点头,起身对另外几位搭档道:“我回去准备一下。”说完,转身朝房门走去。   “对了,”陆岑叫住他,“通讯器已经可以使用,晚上见丹尼尔的时候,务必保证麦克处于开启状态,自己注意安全。”   “明白。”   随后,萧瑜返回房间取nike包,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麦琪的套房。   夜九点,通讯频道丹尼尔与陆岑的对话进入尾声。   麦琪的套房内,萧瑜换上衣柜里的宝蓝色鱼尾礼服,身上为了掩盖纱布特意披了一件厚厚的狐裘披肩,他的顶着女人画着艳妆的脸站在落地镜前,脑中最后回忆了一遍接触麦琪以来的全部细节。   不消片刻,耳机传来房门关闭的声音,又过了几分钟,陆岑在通讯频道提醒:“shaw,该你了。”   萧瑜没说话,裹紧狐裘披肩,转身离开套房。   游轮二层走廊非常安静,这里拥有整艘‘欧若拉号’最豪华的房间,除了丹尼尔和麦琪,只有少数几位身份尊贵的宾客在这一层入住,眼下正是晚间消遣娱乐的时间,所以几乎没什么人。   萧瑜在走廊尽头的套房门前站定,垂眸深深缓了口气,等眼睫再度抬起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场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正的易容绝不仅是样貌的改变,而是从气质开始的完全复制。   萧瑜曲起指节在木门上敲了三下,几秒钟后,里面传来丹尼尔·弗雷德略显疲倦的一声‘请进’。   房门打开,萧瑜提着裙角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与委托人见面,丹尼尔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两指捏紧鼻梁,他本人比照片看上去要成熟一些,算不上英俊,但气质非常好。   听见动静,丹尼尔抬头看过来,萧瑜原本已经打算好按照麦琪平时的举动扑上去直接坐在对方腿上撒娇,结果目光相遇的刹那,他注意到丹尼尔眸底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惧神色!   他怕麦琪!   萧瑜瞬间确定这点,当即改变策略,他径自走到相邻一张单人沙发坐下,修长的双腿在光亮的布料下交叠在一起,蝉翼似的眼睫抬起,鲜红的嘴唇挽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您……怎么来了?”丹尼尔眼神躲闪,不自然地坐直身体,声音微微发颤,“那个负责人刚走,你们……没碰面?”   “他说什么?”萧瑜用麦琪的声音问。   “昨晚的事,听说死了个人……”丹尼尔不安地搓搓掌心。   萧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暴露出来的全部肢体动作,轻声问:“安琪拉?”   “对,是这个名字……”丹尼尔说:“怎么这么快动手?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那个废物玩脱了,本来就该死,反倒是你——”萧瑜凉凉地斜睨了他一眼,“我想那伙人已经开始怀疑你跟麦琪的关系了。”   “什么?!”丹尼尔大惊,“那我应该怎么办?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对那些人下达委托,他们上船以后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萧瑜冷哼一声,道:“还记得当初吩咐你做的事么?”   丹尼尔谨慎地点点头。   “说话!”萧瑜眼神阴狠,顿时拔高音量,厉声道:“给我重复一遍!”   丹尼尔吓得全身发抖,颤声说:“对……对组织下达委托,指定shaw跟他的团队来保护新娘的冠冕,凯文只告诉了我这些,我、我真不知道还应该再做点什么……”   “boss用卡片通知的时间是圣诞节当夜,你在这个时间点前就让人怀疑跟未婚妻关系有问题,还敢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真是废物!”   萧瑜脸上神色不变,心里早已一片骇然——   凯文充当舒曼与丹尼尔之间的媒介这点并不意外,让他没料到的是这个麦琪竟然也是老师的人!   这一下得到的信息已经超出预期,萧瑜不确定接下来应该怎么应对,指腹轻轻磕着藏在披肩领口内侧的麦克,询问陆岑的意思。   通讯频道异常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在思考。   过了足有几分钟时间,陆岑才吩咐道:“你先脱身,弗雷德只是舒曼用来引我们上钩的诱饵,对具体计划一无所知,看来只有等到典礼当夜才能知道他们究竟在策划什么……”      第72章      海面上的航行异常无聊,至少对于不喜欢水的萧瑜来说是这样的,受暴雪天气的影响,北极圈的特色景观一样也没有出现,但其他宾客的兴致依然高涨。   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无聊却浪漫的男女,不顾零下六七十度的低温以及船员劝阻,裹着极地抗风羽绒服,站在甲板上,试图透过厚厚的深灰色云层去欣赏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的极光。   那晚过后,丹尼尔变聪明了不少,开始携带未婚妻出席游轮上的各类娱乐活动,萧瑜借此机会认识了很多丹尼尔生意圈里朋友,这其中就包括凯文·加西亚。   第七日傍晚,‘欧若拉号’准时抵达北极点附近,然后开始减速缓行。   订婚典礼定于晚上九点开始举行,时长约三个多小时,麦琪作为新娘的出场时间在十一点半,届时她会佩戴世界上最昂贵的冠冕步入‘欧若拉号’顶层的水晶大厅,在三百多名来宾和工作人员的见证下,于午夜零时同丹尼尔弗雷德交换戒指,宣誓对彼此的爱始终不渝,完成最庄严的订婚仪式,并且拥抱接吻。   “红毯一共要走一百零一步,距离是计算好的,接吻时您要轻搂弗雷德先生的后颈,四十五度背对鲜花拱门,那后面有摄像头,角度一定不能错。”手执典礼流程的女助理站在扶手椅后,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麦琪小姐,都记下来了么?”   萧瑜:“……”   麻痹订个婚真尼玛麻烦,萧瑜顶着满头黑线,心里有一头脱缰的草泥马在狂奔,被七八个化妆师围攻,勉强从一道缝隙里朝助理点了点头。   “哦,不!”一名化妆师惊声尖叫,哀求道:“画眼线时您要向下看,脑袋不要动,麦琪小姐,已经耽误很久了,时间有限,请您好好配合!”   萧瑜被震得耳膜疼,脱力道:“抱歉……”   “不要说话!!!!”化妆师已经疯了,开始用卸妆棉擦画废了的眼线。   萧瑜感觉黏在脸上的易容伪装都快被这家伙磨掉了,心说这姐们儿练过吧?手劲儿竟然这么大!然后抬起唯一能动的胳膊,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于是负责涂指甲油的化妆师也疯了。   两小时后,化妆完毕,女人们散开,好让萧瑜从镜子里看清自己。   “怎么样,麦琪小姐?这是弗雷德先生指定的妆。”   萧瑜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想说跟十分钟画出来的貌似也差不多,但是为了防止被群殴,只好佯装兴奋地点了点头。   “换礼服。”另一个化妆师道。   萧瑜活动了一下肌肉僵硬的脊背,从扶手椅上站起来,刚转过身,整个人瞬间怔住了——对面的美女正捧着一件大裙摆、蕾丝、露背、抹胸的雪白婚纱,笑眯眯地看着他。   “就穿这个?!”萧瑜欲哭无泪,“外面零下七十度!”   美女化妆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赶紧把礼服交给另外一个人,一溜烟似的钻进衣柜,一分钟后,她拎着一条缀着羽毛的狐裘小披肩走出来,语重心长地说:“弗雷德先生选的,您别担心,船舱恒温28度,不会冷,您一辈子很可能只订这一次婚,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作为一只在空调房也要穿两件毛衣才能勉强不被冻死的脆弱生物,大盗先生只觉得蛋疼,“放下吧,”萧瑜心累地摆摆手,“我自己换。”   “可是……弗雷德先生说……”   “保镖!!!”萧瑜模仿麦琪的嗓音尖叫。   他话音没落,套房门被大力推开,身材健壮的阿基米德穿着黑西装把门口堵的严严实实,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打手,“什么事?!”   萧瑜对着身边几个女人点了一圈,“给我轰出去!”   阿基米德开始撸袖子,粗声粗气地说:“是,小姐!”   然后没等他动手,所有的化妆师连同那个女助手都跑光了。   走廊里脚步声渐渐消失,萧瑜总算是松了口气,朝阿基米德一扬下巴示意他进来。阿基米德关上门,小跑着凑到萧瑜身边,狗腿地摇着尾巴,“老大,您说?”   “外面都安排好了?”   萧瑜脱掉披肩,揭开纱布对着镜子查看肩膀的伤,对他们这类身体机能优秀的人来说,伤口修复通常会比普通人要快很多,几天下来已经感觉不到疼了,白皙的肌肤上穿插着黑色缝合线,他们这类人身上不能留疤,那就好比给无身份的人盖上印记,看来回去得找菲尼克斯作下处理。   阿基米德盯着那些伤口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回答道:“所有宾客都在水晶大厅,只有部分准备晚餐和负责驾驶的船员没有到场,三少在排查大厅的可疑人员,ivan负责其他船舱,deer正在底舱等你去取冠冕,稍后会一起去典礼现场。”   “去,把包里的军刀给我拿过来。”萧瑜边说边快速脱掉身上这件长裙,抬起左腿踩在椅面上,在大腿绑好战术腿包,又把尼泊尔军刀别在大腿外侧,调整好角度,确保使用时不会受到阻挡,然后开始更换婚纱。   麦琪毕竟是个娇小的女人,萧瑜再瘦骨架也比她大了一号,礼服收腰的部位特别紧,萧瑜被勒得难受,对着镜子悲哀地发现,如果这裙子换成红色自己绝壁是一根标准的火腿肠。   阿基米德拿过羽毛披肩给他披上,萧瑜装备好通讯器,看了眼墙壁的挂钟,现在正好十点半,距离他出场还有一个小时时间。   舒曼老师会亲自来么?或者他已经在船上了?萧瑜心跳有些快,这几天一直没有宋远和真麦琪的消息,这两人就像从船上凭空消失了一般,考虑到大盗的身份,对方确实有可能用精湛的伪装和时间差躲过数天以来的搜查,只不过——   萧瑜深深缓了口气,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还真是很久没体会过了。   即使是在开往洛杉矶的考核列车上,他多多少少都能凭借经验把握住对手的动态,或者通过某些极其细微的地方看穿他们的伪装,可登船以来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主动权都是掌握在对方手里。   真是……好无力啊……   “我们走吧,”把消极的念头赶出大脑,萧瑜提起精神,对阿基米德说:“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你只管保护好自己,不用担心我们,能躲就躲,一旦交手我很有可能顾不上你,听懂了?”   阿基米德点点头,“跟上次一样?”   萧瑜笑了,“跟上次一样。”   此时海面非常平静,船体没有一点颠簸,两人一路下到底舱没遇见任何人,空寂的金属通道内,每一丝细微的响动都被无限放大。   灯光惨白,被墙壁折射后焕发出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冰冷质感,萧瑜犹疑地回头看去,心底莫名腾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怪诞感,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强烈到了极致!但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错觉?自己也会因为紧张产生这种错觉了么?   阿基米德注意他的不安,顺着萧瑜的目光看了看,问道:“怎么了?”   萧瑜摇摇头,取出门禁卡刷卡,然后把手掌按进识别区,随着叮的一声,显示通过的绿灯亮起,他推门进入,阿基米德正要跟进去,萧瑜回身把他拦了下来,吩咐道:“你等在这里,我很快出来。”   阿基米德哦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渐渐合拢的门缝后。   密码门关闭的声音扩散开来,萧瑜缓步朝走廊尽头的门走去,指腹按下耳麦,单联陆岑,用不加伪装的声音说:“鹿鹿,我来了。”   通讯频道一片安静,萧瑜等了一会儿,陆岑依然没给任何反馈,幽寂的环境下,他只能听见耳机里传来自己的呼吸声——   什么情况?   那种冰冷的怪诞感愈发强烈,目光穿过通道牢牢锁定尽头那扇门,难道陆岑不在?   想到这里,萧瑜甩掉高跟鞋,光脚踩在金属地面上,提起长裙,整个人快得恍如一抹白色的虚影,无声无息地来到门前。   就在手指触碰到门把的刹那,耳机里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电流声,接通了?萧瑜动作顿住,试探性的唤了一声,“鹿鹿?”   “走!”   “shaw,离开——”   通讯戛然而止,萧瑜瞬间心惊,按住耳麦的手指微微颤抖,那个声音非常虚弱,还没说完通讯频道又是一阵电流声,下一刻女人甜腻的嗓音响起,咯咯笑道:“啧,真是嘴硬,好好配合不行么?”   紧接着是某种锐物刺穿肉体的声音。   “住手——!”萧瑜怒吼,劈手抽出尼泊尔军刀。   开刃的刀刃锋利无比,直插进门锁,他用力一扭,嵌在实木门板内的锁头被暴力损坏,萧瑜起脚踹开木门,提刀破门而入。   ◇   北极圈的极夜之下,轰鸣的引擎声远远传来,一架空客h145型号的直升机穿透重重夜幕,巨大的螺旋桨绞碎雪片,迸发出一蓬白蒙蒙的雾气。   机舱最后一排,正在假寐的康奈尔·舒曼缓缓睁开了眼睛。   “boss,”一名下属朝他恭敬欠身,“已经抵达目标上空,是否现在降落?”   “阿远和麦琪呢?”舒曼问。   下属道:“麦琪小姐控制住了那名叫deer的黑客,现在游轮全部监控被我们掌握,远哥在典礼现场,boss有什么吩咐?”   舒曼眸底浮起一丝意味不清的笑意,他略微偏过头,目光穿过舷窗看向在黑水中航行的‘欧若拉号’,过了一会儿,才道:“让阿远把希城引到甲板,今晚必须带走他,这孩子离开了一段时间,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还有,”舒曼补充道:“那个加西亚,先别让他出事,稍后一起带走。”   “属下明白。”   “降落。”   “是,boss。”   ◇   游轮顶层,明亮的暖光将玻璃与钢构筑的大厅映照得金碧辉煌,空气中漂浮着奶油清甜的香气,身着盛装的宾客端着高脚杯来来往往,分别与丹尼尔·弗雷德敬酒。   俞希城于人群中转身,注意到有个背影消失在大厅入口,他按下耳麦,在通讯频道说了一句‘我找到他了’,然后便快步跟了上去。   同一时间,游轮三层,脚步声在身后停下,骆逸凡关上面前那间套房的门,头也不回道:“凯文,我对于父亲产业没有任何兴趣,你没必要因为这个与我为敌。”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凯文盯着男人冷峻的背影,犹疑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笃定下来,“今晚你们都将永远留在这里!”   闻言,骆逸凡回头看向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眸倏然漫上一层凛冽怒意,四目相遇,凯文被这个眼神狠狠震慑了一下,对方冰封的气场恍若有形的利刃,直刺入他眸底,在那种目光的注视下,他仿佛连灵魂都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原来真是因为你们。”   凯文皱眉,“你说……什么?”   放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关节措响,手背青筋暴起,逸凡深深缓了口气,脑中所有零散的碎片终于拼合起来——逃离加州监狱,十月空白期,黑客deer消失,shaw更换搭档,联合意大利籍大盗维克托·贝鲁吉亚洗劫赌场。   整个世界都震惊于这次丧心病狂的屠杀行动,然而没有人会将它与沉入北冰洋之下的‘欧若拉号’联系在一起。   上一世,shaw的身边只有一个deer,那是感情世界唯一会给他反馈的特殊存在,当这种依托沉入海底,他没有选择地被逼为取人性命的鬼。   原来,他所有的疯狂与残忍,都是为了向那些让他走投无路的人复仇。   游轮甲板,直升机垂直降落,螺旋桨的轰鸣甚至惊动了水晶大厅的人们。   那不是属于大盗的悄然登场,雪夜的不速之客再告诉所有人——他,正要取下王后的冠冕。      第73章      游轮底舱尽头的房间,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浓郁的腥气,深色的血点喷溅在满墙的显示屏上,现场算不上惨烈,从出血量来看并不会影响生命安全,但萧瑜被这一幕狠狠刺了一下。   拥有能开启底层密码门的门卡和生物信息应该只有陆岑、逸凡、丹尼尔,再加上他在内的四人才对,这女人是怎么进来的?!   萧瑜眉心拧紧,目光匆匆掠过整个房间,终于看向最里面的位置。   扶手椅下积了一滩血,陆岑脸色苍白,西装内里的白衬衣被血液浸透,一根手指粗细的钢锥穿透肩胛骨,将他钉在了椅背上,那两台从不离身的笔记本屏幕粉碎,各自翻倒在一边。   “鹿鹿……”   目光交汇的刹那,萧瑜注意到陆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这是在告诉他……不该进来?   “真让我意外呢,小七爷——”   麦琪着一套修身皮装,翘着腿坐在电脑桌上,手里另一根钢锥一下一下敲打着掌心,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萧瑜易容后跟她毫无差别的脸,片刻后,调笑道:“前段时间我们得到的情报是您有一把不开刃的军刀,现在才不到半年时间,您这是想通了?”   “算是吧,”萧瑜冷眼看向她,“安琪拉有句话说的不错,到了今天,我也不能总是用小时候练手的刀片陪你们玩了。”   “boss如果听见您这么说,大概也会觉得欣慰吧。”安琪拉笑道。   “少废话,”萧瑜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丹尼尔给你开的门?”   “管理员弗雷德拥有修改密码门设置的权限,小七爷,最后一次修改可就是等着您进来呢。”安琪拉道:“现在你们的生物信息已经从控制系统中删除,您永远都不可能从这里离开。”   闻言,萧瑜心里徒然一沉,“你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在底舱动手?”   “如果您足够了解舒曼先生就应该会明白,boss的计划永远不可能只有一种,他给我们的条件很宽泛,安琪拉、阿远或是我,不管我们三人里面谁的身份暴露了,都不会影响到计划进行。”   说到这里,麦琪得意地笑了笑,“所以我之所以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那一晚,你们拆穿了安琪拉才导致的,换句话说,决定计划如何进行的人是你们本身,这才是boss最厉害的地方。”   萧瑜握紧军刀的五指下意识收紧,喃喃道:“他……会来?”   “已经到了哦,”麦琪用钢锥指着其中一台显示屏,讥讽道:“只可惜boss没打算见您,被放弃的东西就是一件垃圾,他不会在垃圾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她回手抽出嵌在陆岑肩膀里的那根钢锥,陆岑疼得略一皱眉,紧接着就要起身,麦琪反应非常快,手腕翻转,利器尖锐的顶端登时威胁性地架在了陆岑咽部。   “老实点,黑客先生,boss交待了要跟小七爷动手,我可不想受别人打扰,”麦琪笑着舔了舔嘴角,眼神倏然变得危险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杀了你……小七爷会不会更认真一些呢?”   “别碰他!”   萧瑜怒吼一声,眼底红得仿佛像要流出血来,提刀揉身而上。   麦琪轻笑着扬起嘴角,整个人快得像是一尾滑腻灵活的鱼,单手撑上桌面朝侧面滚开,尼泊尔军刀锃亮的刀身反射着顶灯,晃出一片刺目的白光,削铁如泥的刀刃隔开空气,堪堪擦着她身体凌空斩下。   轰的一声,木屑横飞,坚硬的实木桌子被劈的轰然倒塌,萧瑜飞身跃过报废的电脑桌挡在陆岑身前,一面小心警戒麦琪,一面回头急道:“鹿鹿,你怎么样?!”   “我说过……别进来。”   陆岑的声音极度虚弱,失血特征已经非常明显,萧瑜隐约意识到什么,赶紧伸手解开他的西装外套,待看清情况后全身止不住地颤栗起来——陆岑腹部一片血肉模糊,分布着十几个穿透型伤口,这样的密集程度意味着内脏同样受到了伤害!   萧瑜眼眶顿时红了,直接扯开裙摆给他包扎。   不远处,麦琪也没有趁机动手的意思,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两人。   这样的紧急处理根本起不到止血的作用,缠住腹部的衣料瞬间被血水浸透,最糟糕的还是内脏出血,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咸涩的液体落在手背,晕开凝固的血污,萧瑜低头包扎,心里从没像现在这么绝望过。   “别担心……”陆岑摸摸他的头,指尖颤抖着摸索到萧瑜脸侧,寻找易容面具和肌肤接壤的地方。   “我来我来,你别动!”   萧瑜胡乱把伪装扒下来,抬头看向陆岑。   他脸颊沾上血迹显得脏兮兮的,陆岑忍不住莞尔,低头吻上萧瑜的额头,托在他脑后的手拇指极不明显地轻轻一拨,将通讯器公频打开。   萧瑜:“!!!!”   “去吧,shaw,”陆岑轻声说:“杀了她,这次不要再犹豫。”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在通讯频道回荡,游轮上的另外三人同时意识到底舱出事了。   “shaw!deer!!!”阿基米德像疯了一样开始砸门。   “听我说——”   萧瑜彻底冷静下来,起身,持刀面向麦琪。   “你在跟谁说……”   声音戛然而止,麦琪豁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已经被破坏掉的两台笔记本,然后阴测测地看向陆岑,厉声道:“控制通讯器信号的基站竟然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陆岑虚弱一笑,“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将游轮上所有携带pc设备的游客电脑中都建立了信号基站,大概有上百台吧。”   “你——!”这船上还有一个可以开启密码门的人,决不能让他把消息传达出去!麦琪目光阴狠,双手分别正反握住两柄钢锥悍然攻向萧瑜。   萧瑜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目光死死咬住对方飘忽不定的身形。   电光火石间,萧瑜抓紧一秒时差侧身避开要害,随着噗嗤一声,银亮的利器从胸前插入,贯穿整个胸腔,血浆在背后爆出。   肉体产生的阻力沿着钢锥无比清晰的传至掌心,两人近距离对视,血液混合着泪水划过脸颊,在冰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褐色印记,麦琪震惊到无以复加,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生生吃下这个攻击!   在她面前,萧瑜恍若没有痛觉的鬼,幽暗的眸底悄然漫起一层冰冷彻骨的笑意,“底层密码门的生物数据被清除,现在只有丹尼尔·弗雷德才能打开,不管是谁,把人带来,或者把手带来。”   近身格斗,胸口被贯穿,对手就在眼前,他竟然还能冷静做出部署!他到底……是人是鬼?!麦琪心底蓦地腾起一股阴冷的惧意,久经锤炼的危险意识此时灵敏到了极点。   她想要抽身拉开距离,对方似乎先一步察觉到了这种意图,瞬间扣紧她的手腕,止住去势。   “萧瑜,你!”麦琪失声尖叫。   “急什么?”蝉翼似的眼睫轻颤着抬起,萧瑜似笑非笑地看向她,玩味道:“这才……刚刚轮到你。”   麦琪倒吸口气,眼睛被一道亮光反光晃得瞬时失明。   下一秒,血浆飙出溅上天花板,萧瑜起脚踹上女人柔软的腹部,大力之下,麦琪向后飞出直接撞上房间另一侧的墙壁,但紧随而来,却是她从未体会过的一种剧痛。   “我、我的……你!”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臂,然后抬头正看见萧瑜抽出胸前的利器,连同被齐肩斩断的胳膊一起,像扔垃圾一样扔出去。   “既然是舒曼老师让你跟我打,那么他应该能看见了?”   萧瑜信步走过去在麦琪近前停下,提起刀尖像玩弄一般拨弄着女人领口可能隐藏电子设备的部位。对方居高临下的模样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麦琪身体剧颤,捂着冒血的断臂不住往后退缩。   “唔……算了。”   萧瑜单膝跪下,扯住麦琪领子把她提过来,“好久不见,舒曼老师——“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久别重逢却又无比蓦然的疏远感,”小七一直不能理解,您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您想交给师兄的东西我绝不会碰,即使这样您也不愿意放小七一条生路么?”   同一时间,游轮甲板。   暴雪中的直升机仿佛一只静止不动的巨大黑鸟,机舱最后一排,康奈尔·舒曼眸底带笑,静静注视着监控画面内那张还带着几分少年青涩的熟悉面孔。   “十八年,”舒曼合上ipad,“小七长大了。”   候在旁边的下属接过平板电脑,恭敬道:“boss,麦琪已经失败了,您的意思是?”   “按计划进行。”说完,舒曼站起身,拿起沙漠之鹰咔嚓上膛,“希城找到了?”   “甲板大厅,远哥在那里。”   “带路。”   “是,boss。”   ……   萧瑜注意到麦琪原本涣散的眼神变了,就连神情也安定下来,那不是普通的镇静,而是一种看淡生死的木然,“他说什么?”萧瑜捏紧女人纤细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boss的计划永远都不可能只有一种,”麦琪笑了笑,依次看向萧瑜和陆岑,仅剩的一只左手摸索进怀里,“你们……都会死!”   萧瑜盯着她的动作,眼睛眯起来,与此同时,陆岑猛然意识到什么,按住腹部踉跄着起身,跑过来一把搂住萧瑜,抱着他冲进走廊。   房门砰地一声合拢,萧瑜不知道陆岑为什么要跑,但明显意识到事情比他预想的要严重的多,“鹿鹿……”   陆岑疼得脸色发白,来不及解释,展开手臂搂着萧瑜跑出十几米。   这时,两人身后密闭的套房中传来一声恐怖的巨响,热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萧瑜只感到有上千斤的重量猛击上脊背,整个人几乎是被掀翻出去,陆岑伏在萧瑜身上将他死死护在怀里,灼人的高温过后,两个人都听见了汹涌的进水声。   “shaw!”   “小七!”   “出什么事了?!”走廊另一边密码门擂动,阿基米德撕心怒吼。   刺骨的海水迅速漫上地板,船身开始倾斜,萧瑜耳鸣严重,鼻腔和耳道都在流血,全身像散架了一样疼,而最惊心的还是染透了他脊背的血。   萧瑜无法想象陆岑的情况,只能撑着最后一口气费力爬起来,架着陆岑一步一步挪动到密码门前。   “我们……还活着,底舱进水了,估计还有几分钟时间,阿基帮我撬门,这种级别的震动以后固定部位都会松动。”   “我知道了,”阿基米德哑着嗓子说:“你们撑住。”   萧瑜紧紧搂着陆岑,声音却异常镇定,“ivan,你去找丹尼尔,首先我要他死,然后你拿到他的指纹过来开门,还有……鹿鹿伤得很重,联系boss准备至少血液,赶快过来救援。”   “明白。”骆逸凡说。   门的另一边,阿基米德用袖口蹭了蹭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徒手砸开消防栓玻璃,从里边取出消防斧,拖着鲜血淋漓的双手对准门与舱壁的连接处猛砸下去。   “师兄,”萧瑜闭紧眼睛静了几秒,但还是忍不住地往下掉眼泪,低声道:“老师来了,你自己小心,麦琪说他是来带你走。”   回应他的是一声微微发颤的“你放心”。   海水灌入,室温在急剧下降。   做完全部安排,萧瑜将下巴贴在陆岑额头蹭了蹭,陆岑抬起手擦去某只眼尾的眼泪。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指尖很冷,萧瑜心里除了恐惧就是心疼,握着陆岑的手哈了哈气。   “别难过,”陆岑合上眼睛,唇线弯成了一个非常柔和的弧线,他说:“我去世后公寓会自动过户给你,所有资金的相关密码都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萧瑜胡乱摇头,陆岑温柔地按住了他的脑袋,继续道:“就是boss把你领到我面前,我却不愿意接受你的那天……”   水位上涨,很快没到了两人脚踝。   萧瑜强忍住失控的冲动默默流泪,他把陆岑拖起来,让他靠在墙壁上休息,然后抽出军刀配合阿基米德撬门。   “shaw,”陆岑揍过去,从后面拥抱住萧瑜,“我爱你。”   “我也是。”萧瑜把刀尖插进一道成型的缝隙,一点一点扩大它。   “你跟我的前几个月,我对你的态度不太好。”   萧瑜简直要泪奔了,哑着嗓子怒道:“别说了,这些话留着回家再说好不好?!”   陆岑吻着他的脊背,“我怕……回不去了。”   ……   整艘邮轮都在颤动,顶层水晶大厅一片狼藉,爆炸声过后,不明所以的人们焦虑地四下张望,议论声四起,此时极夜与暴雪下的雪白‘欧若拉号’仿若孤岛,随时可能被这寒冷的黑暗吞噬殆尽。   站在红毯尽头的丹尼尔·弗雷德深深缓了口气,像是终于放下心一般,一名船员冲进大厅,飞奔到他身边,颤声耳语道:“老板,底舱进水,船要沉了!”   丹尼尔缓慢点了点头,吩咐道:“放救生艇,联系救援,给游客发保暖毛毯,快去!”   “是!”   突然,枪声响起,大厅霎时陷入死寂。   受惊噤声的人们朝入口望去,骆逸凡咔嚓一声更换弹夹,举枪指向几十米外的丹尼尔·弗雷德。   “来人!”丹尼尔惊呼。   一名保镖正要上前,骆逸凡果断扣下扳机,子弹凌空抽射,直接爆头,所有人惊住了。   “弗雷德先生,”逸凡淡淡道:“我来取你的命。”      第74章      爆头保镖混合着脑浆的血液沿着倾斜的地板流淌过来,似乎是这凝固一般的情景中唯一的动态画面。   现场安静得古怪,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以至于一些身上被喷溅上血点的人楞了好一会儿,才机械地用袖口蹭了蹭脸颊。   “血……是血!”   出声的女士刚才就站在保镖身旁,她妆容精致的脸上被血污染花,血腥味仿佛随着这句打破沉寂的呓语爆发出来,人群开始躁动。   “杀人啦——!”那名女士失控尖叫。   骆逸凡微微眯起眼睛,深灰色的眼眸疏冷而漠然,目光越过上百平米的距离牢牢锁定在丹尼尔·弗雷德身上,而持枪的手却偏转指向那个女人,“安静,或者——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隐忍克制的味道,前世今生,骆逸凡从没想过身为维序者的自己会在某一天将人命看得这么轻,当枪口指向无辜受惊的女人时,他动摇的心不可抑制感觉到厌恶。   然而手并没有因此放下。   这个威胁很管用,尖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着是一种封锁在掌心下的、低低的抽噎,有人捂着女人的嘴,将她拉到角落里,躲了起来。   “丹尼尔·弗雷德先生的未婚妻在底舱引爆了塑料炸药,现在船体进水,你们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利用救生艇逃离,而我只要弗雷德先生一个,剩下的人——现在离开这里。”骆逸凡说到这里有一个短暂的停顿,像是在操控着宾客们惴惴不安的心。   “否则,就陪弗雷德先生永远留下。”   血液漫过丹尼尔落脚的地毯,晕染开一片深褐色的印记,他踉跄着朝后退了一步,惊慌失措地看向其他保镖,颤声道:“谁敢动?!开枪!我命令你们开枪!”   话音没落,沙漠之鹰的扳机再次被扣下,丹尼尔惨叫一声,被后坐力带的一个踉跄,子弹从胸口没入直接打穿了肺叶,他背后登时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最后一遍,”骆逸凡道:“不想死的人,给我马上离开。”   人群在静了几秒之后立即行动起来,三百多人同时涌向出口的结果可想而知,骆逸凡却无暇顾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待人清的差不多了,才举步走到丹尼尔面前,然后扯着衣领把人提起来。   “凯文逼我的,不按要求做他们就会杀了我……”   丹尼尔脸上全是眼泪,面色憋得涨红,胸腔急剧起伏,肺部损坏导致大量血沫倒流并堵塞气管,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他会在被窒息感折磨几小时后痛苦死去。   “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你们,求求你,放过我吧……”   骆逸凡垂眸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过去几天,shaw一直以麦琪的身份陪在你身边,你本来有充分的时间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可惜你没有,不管你是不相信我们能保护你,还是过分顺从那些威胁你的人,总之你做了对我们来说最糟糕的选择,选择了与我们为敌。”   丹尼尔痛苦摇摇头,呛回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两人脚下的红毯上。   “船上唯一有资格修改密码门生物信息的人只有你,因为你,我最重要的人被困在那里,弗雷德先生,我想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shaw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吧?”   骆逸凡五指收紧,像是要生生勒断丹尼尔的脖子,一字一顿道:“做了这么多事,或许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辜,如果不是眼下时间有限,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最痛苦的死法!”   丹尼尔身体剧颤,双手死死握住逸凡手腕,想从那种恐怖的力量中挣脱出来,哑着嗓子说:“原谅我!原谅我!!这些……都是凯文,都是他逼我做的!”   枪口抵上丹尼尔的额心,骆逸凡神色冰冷,形如黑暗中执行杀戮的、没有感情的死神,眸光相遇时,丹尼尔感觉到有一股寒意,瞬间冰封了他的灵魂。   “不管放到哪一世,”骆逸凡说:“我都不可能原谅你。”   长夜之下,枪声响起,在空旷的北极上空仿佛带有某种诡异的回响。   游轮已经彻底倾斜,船头高高翘起,大雪漫天,甲板等待登船的旅客裹着厚厚的毛毯,惊恐地抬头看向灯火通明的水晶大厅。   “放!”站在船舷的舵手大喊挥手,指挥着几名同伴将一艘载满游客的船降到海面。   先前被逸凡威胁噤声的女人眼底含泪,心有余悸地靠在角落休息。   “您还好么?”旁边的男人嗓音温和,从风衣内袋取了张手帕递过去,安慰道:“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的。”   女人长发披散,脸上全是哭花的血污,她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虚弱地道谢说:“刚才谢谢您,不然我有可能……”话没说完,她又开始哽咽起来。   “您多虑了,”男人细腻的手指挑起一缕垂落的发丝,无比温柔地别到她耳后,“那孩子的心很正,不会轻易对无辜的人下手,更何况您是一位美丽柔弱的女士。”   那个男人拥有一双迷人的棕眼睛,眸光深邃,微笑时会眼线会弯成一个好看的形状,女人仰着头,整个人隐没在对方高大的身影下,像是被那人迷惑了心智一般,温顺地点了点头。   “那么,您介不介意我……”男人指了指她身后的门,示意自己准备离开。   “哦,当然,”女人裹紧毛毯,赶紧起身把入口让出来,然后她显得有些犹豫,“可是,先生,现在船快要沉了,你进船舱并不安全。”她扣住他的胳膊,“是……很重要的东西么?”   男人回头莞尔一笑,“非常重要,请松手好么?”   对方的笑容依然温和而有教养,可女人却蓦地怔住,像是被某种绵里藏针的锋利杀意狠狠刺了一下,手指哆嗦着松开。   “谢谢,晚安。”   男人从容不迫地转过身,伸手推开船舱大门,而他的下一个动作则是打开风衣的左侧衣襟,从里面取出了一把枪。   他身后的女人彻底惊呆了,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消失在慢慢合拢的金属门后。   此时,船舱甲板酒吧。   黑暗中爆发出一记恐怖的撞击声,宋远凌空撞上酒柜,紧接着柜子摆放的几十只酒瓶悉数坠落,在地板上砸得粉碎。   脚步声响,俞希城踩着满地玻璃渣子缓步靠近,“怎么不还手?”   “三少,阿远不敢……”   宋远稍微动了动,胸腔里登时就是一阵剧痛,断裂的肋骨插进内脏,血液倒流,他呼吸间尽是腥甜的血腥味,宋远疼得皱眉,侧过头呸出一口血沫,然后重新看向那个容貌俊逸的男人。   俞希城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冰冷的声音倏然染上几分显而易见的讥诮,“你不敢?呵——阿远,背叛我还敢说你不敢,你真当自己是舒曼老师的人,算准了我不会对你下杀手么?”   “三少,您没必要为了一个萧七跟boss闹翻,”宋远说:“boss培养了您将近二十年,现在把他拥有的一切都交给了您,三少,您不该让他寒心。”   “寒心?”希城漠然反问:“从过去到现在,我的要求只有让他放小七一条生路,可即使这样老师依然还要赶尽杀绝,所以先寒心的人,其实是小七和我。”   宋远眼眸微微眯起,没有接话。   沉默中整个酒吧安静下来,也正是因为这种安静,俞希城猛然捕捉到空气中一声极其细微的叹息,他转过身,捕食者般冷冽的目光在被黑暗模糊的环境快速掠过,最终定格在酒吧一角。   “舒曼……老师?”   “总算注意到了——”康奈尔·舒曼从卡座沙发上起身,整理了一下风衣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莞尔道:“希城,老师教过你的东西已经忘记了么?”   “人的情绪会影响五感的灵敏度,尤其是当你的对手足够狡猾的时候,任何一点偏差都可能带来无法预计的后果,如果老师在刚才动手,那么你认为你避开要害的几率能有多大?”   俞希城不置可否,只是沉默。   舒曼笑了笑,继续道:“所以不要让可能影响到你情绪的人或物留在这世界上,况且我为自己的传承定下来的规矩就是只能活一个,当年是小七自己放弃了与你竞争的机会,这是他理应承担的后果。”   “老师,”希城放在身侧的手掌不自然地握紧成拳,一阵见血道:“您说的理由在我看来都不是理由,您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让小七死?”   闻言,舒曼脸上浮起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凝固,而旋即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说:“阿远,起来带希城走。”   “是,boss。”   宋远挣扎着爬起来,上前几步来到俞希城身后,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提醒道:“三少,您可千万别再违抗boss的命令……”   他声音豁然止住,宋远心中大惊,只看见男人背对向自己的背景刹那消失,仿佛瞬时融入黑暗的影子。   “三少!”宋远惊叫出声,按紧胸口拔腿追了上去,“boss,小心!”   不远处,康奈尔·舒曼略微扬起嘴角,露出今晚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将近二十年的悉心培养,从男孩儿到男人,他最完美的继承人终于对他亮出爪牙,舒曼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细细品味着这份久违的熟悉感,传承的最后一步永远是鲜血淋漓的挑战,而这次立场倒置,他成为了被挑战的人。   只可惜——   电光火石间,俞希城恍若无声无息的鬼魅,瞬时近身,徒手扼紧舒曼惯用的左手,另一只手按上肩膀,反转一拧,舒曼早在希城做出第一下攻击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内,他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   空气中爆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   紧跟而来宋远脸色惨白,举枪指向两人,“boss!”   肩关节脱臼,舒曼左臂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拉拢在身侧,为什么不还手?!就这么让他轻而易举地一击得手……俞希城心底腾起一股冷入骨髓的惧意,废掉盗贼善用的手,就相当于斩断鹰隼翱翔的双翼,那么下一步就是——!   “希城,”舒曼温和地看着他,“为什么不直接取我的命?”   俞希城一怔,“老师……”   “当你决定动手,我就不再是你的老师,而是你此次狩猎的猎物,没有了那层关系,你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舒曼说:“希城,你输了。”   那句话仿佛审判,酒吧四面的入口同时打开,数名持枪黑衣人鱼贯而入,不用舒曼下令,枪声骤响,希城完全没有藏身的死角,血浆爆开,身体中弹的部位仿佛有烈火在燃烧。   双膝被子弹打碎,希城跪倒在舒曼面前,他颤抖的按下耳麦,强作镇定道:“我已经走了,小七,别管我。”然后直接将通讯器按得粉碎。   意识散尽前,他眼中最后的画面是康奈尔·舒曼将枪口抵上了他的额头。   与此同时,游轮底舱。   冰冷的海水从密码门裂开的缝隙涌出,积水已经漫过成年人的腰部,阿基米德被冻得脸色发青,身体不住颤抖,他把消防斧卡在裂缝里用力撬动,试图扩大那道裂口。   门后的通道内只剩下十几公分的空气层,萧瑜一手抓着天花板上的管道,单臂死死搂住陆岑防止他沉下去,两人浸泡在北冰洋刺骨的海水中,在水流巨大的冲击下几乎紧贴在密码门上。   “来不及了,压力越大那道门就越不容易被撬动,”陆岑摸索着去解萧瑜的手,“你可以出去,走!别再耽误时间!”   “不!我不可能留下你!”萧瑜摇头,“别说话,保存体力。”   “shaw,现实点,我们这一行的风险你应该明白,你不是我带过的第一个新人,而我也不会成为你唯一的搭档,总有人会离开。”陆岑摸摸他的头,“听话。”   萧瑜眼眶被海水刺得通红,挑起陆岑一条胳膊绕过后颈搭在肩上,然后继续用军刀帮忙撬门。   “带了你这么久,偶尔也该听听我的话。”   “闭嘴!”   就在此时,楼梯间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有人噗通入水的声音,阿基米德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回过头,待看清来人后眼睛瞬间亮了,“ivan!”   “你先上去,等下海水冲力会特别大,这里不安全。”骆逸凡道。   阿基米德点点头,转身朝楼梯游去。   “我要开门了,shaw你抱紧deer,别被冲散。”   回应他的是密码门另一侧传来的一声敲击。   骆逸凡拿出门禁卡和丹尼尔的断臂,分别放进两块识别区,绿灯亮起,他迅速扔掉这两样东西,徒手勾住上门框,另一只手从先前撬开的缝隙伸进去,很快,里面有人同他握在一起。   密码门机关触动,底舱回荡着机械扭转的声音,随着门体开启,被阻塞在通道的水犹如倾闸而出的洪流,水位猛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迅速没过整个底舱。   待海水注满,水流不再那么凶猛,骆逸凡接过萧瑜怀里的陆岑,朝他比了个往后的手势,三人两前一后潜水朝楼梯口转移。   失去密码门阻碍,船体下沉速度骤然加快了好几倍,阿基米德眼睁睁看着水位上涨,只能不断往上爬楼梯。   几分钟后,水面下出现一团阴影,下一刻三人破水而出,阿基米德激动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赶紧跳下来帮骆逸凡架起陆岑,“现在怎么办?”   “快走!先上甲板!”萧瑜冻得全身发抖,催促道:“沉船后会形成漩涡,如果不能避开咱们就死定了。”   然后他看向骆逸凡,“有枪么?”   骆逸凡抽出沙漠之鹰递给他,萧瑜接过来打开弹夹查看剩余子弹的数目,“跟我走——”他绕过两人快步朝上爬去。   甲板的旅客已经所剩无几,大部分都是男性,‘欧若拉号’此行游客远远没有达到载人上限,救生艇充足,再加上船员训练有素,所以疏散速度非常快。   萧瑜出了舱门直奔最近一艘正在上人的救生艇,军刀一横直接架上那名指挥船员的脖子,然后提枪指着救生艇上的游客,命令道:“都给我下来,快点!”   “你——!”   有人刚要抗议,萧瑜按下扳机,子弹擦着那个男人的耳朵激射过去。   “少废话!”   这下没人再有异议,萧瑜招呼逸凡和阿基米德上船,又抢了几条毛毯扔上去,“放!”他威胁性的压下军刀,那名船员朝同伴点头示意照做,萧瑜等到救生艇降到海面又划出了一段距离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抱歉,我的搭档有伤,不能耽误。”他冷冰冰地看向所有人,“你们继续,还来得及。”说完,他放开船员,手掌撑上栏杆纵身跃进海里。   极夜之下,暴雪遮蔽天幕,漆黑的水面漂浮着几十艘泛着荧光的救生艇,如同最微弱的火种,一个海浪打来就能将它熄灭殆尽。   萧瑜游到救生艇边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骆逸凡将他拉上船,用毛毯把人裹紧,萧瑜累得没力气说话,点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坐到陆岑旁边,把他搂进怀里。   “鹿鹿……”萧瑜低着头,捏了捏陆岑冷到僵硬的脸,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哭得像个无所适从的孩子,哽咽道:“马上就结束了。”   陆岑眼睫颤了颤,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   萧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勉强忍住抽噎把耳朵凑过去,但他还是听不清,只感觉某种冰冷的东西蹭蹭自己的耳廓,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吻。      第75章      三日后,俄罗斯,摩尔曼斯克州首府。   这里是北冰洋沿岸最大的港口城市,人口只有三十余万,冬季气温非常寒冷,有长达两月左右的极夜,但是受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摩尔曼斯克有幸成为了俄罗斯北方唯一的不冻港。   下午四点多,沉浸在冬日长夜的城市灯火通明,犹如镶嵌在极地夜幕的神秘瑰宝,羽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街道十分安静,难得驶过一部汽车,与之相对的则是气氛火热的各类酒吧。   街角那间药店门可罗雀,节能灯泡上蒙着一层厚厚的塔灰,裹着厚呢子大衣的本地姑娘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她耳朵里塞着mp3的旧耳机。   她叫索菲亚,一个典型的俄罗斯姑娘,拥有白皙如雪的肌肤和美丽的蓝眼睛,这间小药店算是家族产业之一,平时由她和母亲打理,父亲则带着几个哥哥在海上捕鱼。   空气中只剩下壁炉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声,整间屋子被烤得暖烘烘的,索菲亚打了个哈欠,睁开湛蓝色的眼眸去看墙上的挂钟,然后又看向大门,最终露出一个略显失望的表情。   已经快到下班时间,那个三天前来购买过消炎药顾客依然没有出现。   想到那个人时,索菲亚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红,这座城市实在太偏远了,很少会出现外国人,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黑发黑眼的亚裔,而且还是个非常英俊好看的年轻人。   就是话有点少,索菲亚心不在焉地绞着耳机线,脑中回忆起那双幽深的黑眼睛,看样子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时,门框上的铜铃发出叮铃铃的响动,木门打开,刺骨的冷风裹挟着雪片吹进药店,索菲亚满怀期待地站起身,在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眼睛顿时亮了亮。   “您来啦!”她一把扯下耳机,从柜台后快步走向药架,欢快地说:“酒精、碘液、阿司匹林和一些纱布,我说的对么?”   萧瑜闻言一怔,眉心警惕地拧起来,他翻起大衣毛茸茸的兜帽边缘看向这个奇怪的女人,她记下了自己需要的东西,难道是……故意在留意?   索菲亚一边从药架上取下对方需要的几样东西,一边回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纤长的眼睫眨了眨,“还有一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那是一种熟悉得有些过分亲密的语气,萧瑜觉得不舒服,他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但眼下这种情况,一个陌生人的友好并不是什么好事,最大的缺点就是她会对你印象深刻。   “什么?”他冷淡地回应道。   “你第一次来想要的破伤风疫苗,我好不容易弄到了~”索菲亚很开心,将那几种东西包好,又从冷藏柜里取出一小管试剂,得意地晃了晃,“你知道的,我们这里是小地方,总共只有一家医院,这玩意儿药店都买不到,而且因为美国人的游轮出事,这类药品最近消耗量大。”   萧瑜眼睛眯起来,“你怎么拿到的?”   “我姑妈在医院工作,我拖她带出来的,”索菲亚说:“你家里有外伤病人?伤的很重么?怎么需要这么多消炎的东西?”   萧瑜没说话,第一次光顾这家药店是在抵达摩尔曼斯克当日,在得知破伤风疫苗和其他几种药品只有医院才有后,他购买了清单上其他药物,然后直接去了这女人口中的医院将另外的东西凑齐,当然是用偷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记下了自己的需求!   那日,‘欧若拉号’的游客被海事警察救援后同样暂时安顿在这座港口城市,而最棘手的则是他们在船上的行动没作任何伪装,尤其是逸凡枪杀保镖和丹尼尔弗雷德的事。   眼下有太多人记住了他们的容貌,警方已经根据描述绘制了几人的画像,并下发到回途的各个城市,如果这女人的姑妈有心,那么‘一个需要破伤风疫苗的外来者’,仅这条信息就足够引起专业人员的注意!   真是麻烦……   萧瑜心里烦躁,看向女人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有……什么问题么?”索菲亚注意到对方这处沉默,她不自然地别了下耳畔的发丝,小心翼翼地说:“抱歉,我只是想帮你。”   “谢谢。”萧瑜的语气很客气,他拿过包好药品的纸袋,又将准备好的现金放在柜台上,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药房窗户的玻璃结了冰花,从屋里看出去街景被模糊成朦胧的光影。   萧瑜走到门边,手指刚搭上门把还没来得及推开,眸光不经意一瞥,他注意到相隔一条马路原本人声鼎沸的酒吧不知何时竟然安静下来,就连门廊的灯都熄灭了几盏。   这就来了。   萧瑜觉得蛋疼,赶紧侧身贴上墙壁,手指勾起窗户边缘堪堪拉开条风,暴雪遮蔽了视线,但他还是注意到不远处停着几辆熄火的车封闭了出路,不用想另外一边肯定也是这样。   “你在看什么?”索菲亚奇怪地皱了皱眉。   她话音刚落,隐没在窗边的年轻人刹那消失,索菲亚惊愕得睁大眼睛——那种移动速度快得简直不似人类,如果不是壁炉的火光将人影投映在墙壁上,她根本无法捕捉到哪怕一丁点对方的动向。   耳后的气息仿若凭空出现,某种硬冷而锋利的锐物抵上咽喉,索菲亚紧张得想要尖叫,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封锁在掌心下。   “我需要离开,有没有除了正门意外的路?”萧瑜说。   索菲亚点了点头,萧瑜把手劲儿放小,好让她有开口的空间。   “二楼外墙有个楼梯,可以通到后面一条小巷子,”索菲亚用余光打量着萧瑜,“难道你也是美国人那艘游轮上的人?”她蓦地一愣,继而恍然大悟道:“啊!你是那个杀人犯?!”   萧瑜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所以你是在提醒我杀人灭口?”   索菲亚闭嘴了。   “带路。”   ……   药店二层,索菲亚用钥匙打开那扇生着锈的金属门,外面是一架摇摇欲坠的铁梯,萧瑜四下看了一眼,没有警方蹲守,应该可以顺利脱身。   这条巷子背风,但依旧冷得厉害,索菲亚穿的外套很薄,此时冻得浑身发抖。萧瑜扯了条窗帘布把她困在栏杆山,然后拉开外套把插在内袋的枪展示给她看。   “我离开后五分钟你可以求救,那些警察听见了就会来放开你,”萧瑜把外套裹紧,“如果敢提前出声我就爆了你的头,不过你要小心,我枪法不太好,不知道在开几个窟窿以后才能打中目标。”   索菲亚脸色惨白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转告一下。”萧瑜道。   索菲亚:“您……您说。”   “门外埋伏的应该是国际刑警,他们并没有掌握游轮上杀人犯的具体资料,我希望你能告诉他们,枪杀丹尼尔·弗雷德及其保镖、盗取新娘冠冕,并炸沉‘欧若拉号’的人是大盗shaw。”   索菲亚瞬间怔住,片刻后难以置信道:“你就是偷《蒙娜丽莎》的人?!”   “唔……原来你认识我~”萧瑜略微浮起嘴角,兜帽的阴影下,那双乌亮的黑眼睛笑得弯起来。   索菲亚简直被这个笑容惊艳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瑜的脸。   “哦,对了!”   萧瑜恍然想起什么,右手伸进口袋摸出黑色卡片和银色荧光笔。   索菲亚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哈了哈冻得出水不畅的笔尖,然后在光洁的卡片上留下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为了防止警察们不信,”说完,萧瑜把卡片塞进索菲亚的手里,示意她拿稳,“多谢~”   “我不明白,”索菲亚犹疑地皱紧眉头,“他们不知道是shaw难道不好么?为什么要暴露自己?你完全可以不声不响的离开……”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做一只低调的大盗,人不知鬼不觉,或许就可以慢慢淡出那个世界,慢慢做回普通人,或许那人就会愿意放过我,但事实证明那种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萧瑜倚靠在栏杆上,修长的手指摸摸鼻尖,“等我了解到这一点,那些我爱的人已经替我付出了太多。”   他抬起头,白皙的脖颈向后弯曲成一个脆弱的形状。   摩尔曼斯克上空,夜色漆黑如墨,淡绿色的极光形如一道律动的庞大光带,横跨天际,那是极地最美、也是最神奇的景象。   “爱斯基摩人认为极光是鬼神引导死者灵魂的火把,而希腊神话中却认为极光是黎明的化身——”萧瑜抬起手,在眼尾处轻轻一抹,他的声音很轻,但索菲亚却听出了某种无可奈何的味道。   不是谋财害命的大盗么?索菲亚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死,或者生——这个身份都是我无法改变的命运,既然退让没用,那我只能好好做一个大盗了。”萧瑜偏头看向她,眸底倏然漫上一丝狡黠的笑意,“哎,小姐,陪你聊了这么久,有没有记下我的样子?”   索菲亚茫然了。   “等警察让你做肖像复原的时候,一定要描述的清晰一些,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因为我还会易容~”   话音没落,萧瑜向后一仰直接翻下楼梯,索菲亚惊得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探头朝下看去——站在雪地里的家伙就像一只笨重并且不正经的雪人,他食指抵上唇瓣朝索菲亚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招招手,十分潇洒地扬长而去。   他们在摩尔曼克斯的暂住地是一栋位于山脚下的民宅,是组织在‘欧若拉号’前两周租下来的,这栋民宅属于本地一对老夫妇,但因为要去莫斯科的儿子那里养老,所以房子就空下来了。   这座城市的设施相对落后,全城只有一趟有轨电车,萧瑜担心附近站台有警察埋伏,硬是顶着大雪走了十几公里,才从远一些的车站上车。   民宅很偏,下车以后还要走很远一段路,返回住处的时候萧瑜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整个人几乎冻透了。   阿基米德开门把人让进屋,看见萧瑜那模样直接吓了一跳,七手八脚地帮忙把那件硬邦邦的外套脱下来,又递给他一杯热伏特加。萧瑜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烈酒暖身子的效果特别明显,他感觉缓过来了不少,随口说了一声,“谢谢。”   “怎么晚了?平时一个多小时就能回来。”之前看对方脸色不好,阿基米德等到萧瑜先说话了,这才敢开口。   “遇上点事,”萧瑜说得很含糊,“逸凡和凤凰都在上面?”   阿基米德嗯了一声,“好不容易连上网了,应该再跟boss开会。”   “是么,”萧瑜喝完剩下的酒,把杯子交给阿基米德,“我去看看。”   民宅二层,萧瑜走上最后一级楼梯时正看见菲尼克斯从书房出来,很明显,这是雷纳德有事要单独跟逸凡交待。   “他为什么没亲自来?”萧瑜说。   “华盛顿的情况比你想象得要复杂,boss在监狱那几年,舒曼往委员会安插了不少眼线,他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副会长一个,想要清理干净还需要时间。”菲尼克斯走过来拍拍萧瑜肩膀,却在碰到萧瑜的瞬间微微蹙眉,“衣服怎么都湿了?还有,你去的时间可有点长。”   萧瑜说:“那个药店的女人多管闲事,擅自从医院要来了破伤风疫苗,大概是这个行为引起了警方注意,今天我刚进门就有警察在外面围住了出口,那里不能再去了,我们留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菲尼克斯道:“俄罗斯冬季大雪封山,强行开车穿越林地风险很大,按照城市里的情况咱们也不可能使用直升机,只能暂时留在这里,等deer身体状况稳定下来后再做打算。”   “这不是办法,”萧瑜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这里条件太差,鹿鹿的身体容易被耽误,还是得尽快返回迈阿密,他需要更好的治疗。”   菲尼克斯眉心拧紧,“你想说什么?”   “我有个计划——”萧瑜深深缓了口气,“今天离开药店前,我以shaw的身份留了张卡片给女店员,并且叮嘱她记下了我的样子。”   菲尼克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打断他道:“你疯了?!”   “对,如果鹿鹿继续在这里耽误我就真要疯了!”萧瑜说:“总之shaw承担了游轮发生的所有事,现在这个名字就是最好的诱饵,只要我去引开警方的注意力,你们就可以带着鹿鹿乘直升机离开。”   这个道理菲尼克斯明白,但暴露在世界面前的后果太严重了,shaw身上背着一幅价值连城的《蒙娜丽莎》,现在又多了杀人炸船越货这一条,他的脸一旦被记录在案,那就是到死都无法洗清的罪。   “你这么做……”菲尼克斯神色矛盾到了极点,半响只是叹息道:“全球通缉,意味着你的假身份会曝光,你将被大学除名,再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更不可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shaw,你不再是一个人,至少应该跟ivan商量一下,即使后半生你愿意亡命天涯,那ivan呢?你有没有替他想过?”   萧瑜闻言愣住,旋即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说:“当时警察就在门外,鹿鹿还在这里昏迷,我哪有考虑的时间?凤凰,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只管收拾东西带鹿鹿走,剩下的交给我。”   菲尼克斯静了很久,最终上前一步拥抱住萧瑜,轻声道:“难怪他那么喜欢你,有时候我都会妒忌,认识了deer这么久,还不如你跟他这两年的感情深。”   萧瑜回抱住他,“在游轮底舱,我看着鹿鹿浑身是血还差点被淹死的时候,只希望自己从来没认识过他。”   菲尼克斯怔住。   萧瑜松开手,把那包带回来的药品交给他,叮嘱道:“这座城市太小了,警方很容易搜查过来,你尽快准备,免得夜长梦多。”   “好,”菲尼克斯说:“你自己小心。”   萧瑜缓慢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走到书房门前正要敲门,这才发现门没关紧,或许是察觉到动静,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看来是都听见了……萧瑜在心里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推门走了进去。   笔记本的屏幕已经黑了,会议结束,骆逸凡站在窗前抽烟,直到萧瑜进门也没转过来看他。   萧瑜蹭到逸凡身边,讨好地摇着尾巴,歪头去看他的脸色,“honey,生气了?”   话音没落,萧瑜只感到一股大力将自己按在玻璃上,冰冷的触感沿脊背传递至骨髓,而后脑却出乎意料地撞进男人温暖的掌心。   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唇瓣被人用力吻住,裹挟着烟草气味的纯男性气息溢满口腔。   属于那个人的亲吻一如既往的霸道而带有侵略性,锋利的犬齿磨破表皮,夹带着堪称粗暴地辗转与吮吸,却在血腥味的撩拨下演变得愈发让人欲罢不能起来。   萧瑜胸口猛喘,被吻得近乎窒息,手臂却死死勒住逸凡后颈,像是在宣泄连日来濒临崩溃的绝望情绪。   有某种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尾溢出,又被男人覆盖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拭去。骆逸凡动作放轻,让这个吻转变成一种温柔的抚慰,最后仅剩下唇与唇的简单触碰。   被泪水润湿的眼睫微微振动,萧瑜轻颤着呼出口气,仿佛是在等心底的情绪平复下去,骆逸凡低下头,两人额头相抵,鼻尖轻轻触在一起。   “我没有生气,”他的声音很淡,带着一丝熟稔的温和味道,“就是在等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出发。”   “不,我的打算是你留——”   骆逸凡托起萧瑜的后脑,将那句未完的拒绝封缄在另一个吻中,片刻后唇分,他温柔地莞尔道:“我们还有后半生的亡命天涯,在这以前,怎么能没有一次演习?”   萧瑜:“……”   萧瑜简直要泪奔了,吸吸鼻子,妥协道:“那好吧。”   “打算逃去哪里?”骆逸凡说。   “我想去找个可以跟我们合作人,”萧瑜说:“虽然还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他的号码我还记得。”   前世今生,看似被扭转的命运总会有惊人的发展,生命没有意外,冥冥之中又一条交错的轨迹重新合并在一起。   几小时后,有关‘欧若拉号’沉没的重大隐情从这座俄罗斯边境的小城市向世界各地发布出去,与《蒙娜丽莎》被盗相隔不足一年的时间,大盗shaw的名字再次令世界震惊!   炸毁游轮,枪杀美国旅游业巨头之子,盗走简直十亿美元的钻石冠冕,shaw已经彻底沦为臭名昭着的国际大盗。   此时开往芬兰的渔船上,某只被各国媒体强烈谴责的大盗先生正窝在某已被拐入歧途的探员先生怀里睡得正香,尽管两人身边都是活蹦乱跳的新鲜海鱼,呼吸的都是又冷又湿,充斥着鱼腥味的难闻空气。   摩尔曼斯克渔业发达,每晚都有上百艘渔船开往附近国家的沿海城市进行交易,追捕shaw的警方被这条记录在黑色卡片上的潜逃消息搞得措手不及。    卷四·终焉的较量   第76章      渔船抵达芬兰首都赫尔辛基花费了将近一天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多,船工要将新鲜海鱼交易给码头的收货商人,然后赶在天亮前运送到各个海鲜市场和超市。   临进港前夕,骆逸凡推醒萧瑜,两人合计一番后,还没睡醒的某只抓了抓蹭成鸟窝的头发,轻手轻脚地混进了供工人休息的船舱,骆逸凡等在门外,没过多久,萧瑜打着哈欠走出来,手上多了两套脏兮兮的工作服。   在渔船工作的男人卫生状况简直让人抓狂,那些工作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关节部位磨得破破烂烂,像一块散发着汗臭和鱼腥的破布。   几分钟后,船舱盥洗室。   骆逸凡略微蹙眉,面无表情地拎着那套大一些的工作服,生平头一次感到新环境是这么的……难以适应。   而萧瑜则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手脚利索地套上衣服,顺便将一顶湿淋淋的帆布帽子扣在脑袋上,对着锈迹斑斑的镜子整理刘海和脸侧的发丝,让脸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习惯就好,一开始我也受不了。”萧瑜透过镜子朝骆逸凡笑了笑,手指探到洗手池下揩了些污泥,然后熟练地抹在裸露的肌肤上。   骆逸凡抬起头,再看见某只灰头土脸的样子时忍不住弯起嘴角,边换衣服边说:“你是怎么习惯的?”   “三年前逃出来以后我过了一段东躲西藏的生活,每天睡在各种奇怪的地方,等夜深了才敢出去偷东西吃,不过某些条件比现在好一些,至少没有水,也没有fbi和国际刑警。”   骆逸凡:“……”   “你知道的,这两种机构的家伙都很麻烦,倒不难搞,但是他们喜欢利用各种关系和数量优势围追堵截,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萧瑜扁扁嘴,露出一种很嫌弃的表情,“可是咱们还得小心陪着玩,不能随便弄死。”   骆逸凡:“……”   作为某只嘴里‘很难搞并且疑似智商欠费’的前fbi探员,逸凡无语地发现心里已经扭曲得不行的三观再次被轰成了渣。   萧瑜收拾完自己,确定看不出人样以后又捧着逸凡的脸一通乱揉。   骆逸凡知道这家伙假借伪装在逗自己开心,好脾气的任由某只揉了一会儿,然后把人压在洗手台上用力吻了上去。   萧瑜刹那怔住,心底缓慢腾起一股心酸与幸福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情绪,他伸手回搂住逸凡的脊背,双腿夹紧,发泄般缠住男人健硕而紧实的腰胯。   这绝对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亲热场所,肮脏、狭窄,并且随时有可能被起夜的船员破门而入——然而这种顶风作案的快感却犹如某种毒药,越是颓废和危险,就越叫人欲罢不能。   “唔……好了好了!”萧瑜感觉下面硬了,赶紧把逸凡推开,他整理了一下敞开的领口,然后跳下盥洗台,扒着舱壁的小窗口朝外面望去。   受降雪影响,凌晨海面上的视野很差,萧瑜隐约能看见灯塔的亮光,估摸着离进港没多少时间了,他朝门口一扬下巴,示意逸凡出去准备。   摩尔曼克斯的中小型渔船多为个体经营,船员流动性特别大,所以只要能做到低调,那些奸商老板永远不会怀疑给自己卖力干活的家伙。   “上岸以后有什么打算?”骆逸凡靠在墙上点燃香烟,随口问道。   萧瑜回过头,正看见这样一个画面——   男人低头时眼睫自然下垂,欧美人立体的眉骨和鼻梁的轮廓被加深,含住滤嘴的唇抿成某种诱人犯罪的性感形状,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略微弯曲,轻轻夹住香烟,打火机点燃,照亮这个带着几分痞气的动作。   那是男人最英俊的瞬间之一,萧瑜兴奋得心脏狂跳,忍不住幻想就这样跟逸凡逃亡下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们搭运输车进城,在天亮前找家不正规的小旅馆洗澡换身衣服,然后好好休息一下,白天我会出去溜达一圈想办法弄两张身份证,伪装过后就可以乘正规交通工具离开这里,一路南下。”   骆逸凡沉思片刻,道:“飞机不行,那里是fbi重点监控地点。”   “嗯,”萧瑜点了点头,“火车和邮轮都可以,人员流动大,安检漏洞多,而且脱身方便,就是慢了点。”   “可以当做旅行。”骆逸凡抬眼看向他。   萧瑜被对方温柔的眼神暖了一下,忍不住调侃道:“那么,亲爱的honey,下一站想去哪里?”   “随意,”骆逸凡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又过了将近一小时,渔船鸣笛靠岸,甲板传来监工粗暴的咆哮声。   船舱里开始有了动静,两人又在盥洗室等了一会儿,待到几个人拖沓着沉重的脚步从门口路过,这才打开门,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搬运海鲜的队伍中。   外面雪已经小了不少,港口漂浮着一层浓郁的雾气,集装箱冷藏车在码头外围停了一排,夜色深沉,车辆昏黄的尾灯兀自闪烁。   保鲜箱里盛放着海鲜和碎冰块,每一箱都有上百斤重,萧瑜两只手被冻得通红,踩着半尺多深的积雪,学着其他搬运工的动作缓慢移动,帽檐的阴影下,一双狡黠的黑眼睛快速掠过视野所及的最远处,最终锁定了停在仓库角落的几辆改装车。   “那些家伙动作真快,”萧瑜闷闷不乐地说:“看来不了搭冷藏车走了。”   骆逸凡不动声色地看过去一眼,淡淡道:“其实也好,按这种情况城里的检查可能更严,这里是市郊,会相对松懈很多。”   “唔……其实如果能有个能跟上咱们脚步的对手也不错啊~”   “你不嫌累么?”   “这是乐趣啊y!逃亡的艺术,就像猫和老鼠~”   骆逸凡:“……”前探员先生对某个一定要把儿童动画片脑补成禁忌感情关系的某只彻底无语了。   结果某猪继续毫无自觉地说:“我一直相信老鼠杰瑞对汤姆猫是真爱,所以才会乐此不疲地去欺负他,要知道,真正讨厌猫的老鼠在偷完奶酪之后是不会让猫发现的~”   骆逸凡先是一怔,旋即笑了笑,轻声说:“如果我没有离开fbi,或许就会成为你的对手,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很有可能是在卢浮宫的走廊。”   说这话时,那双深灰色的眸底律动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光,萧瑜甚至从这个冷静的男人眼中看到了几分狡猾的神色!   “如果是那样的话——”萧瑜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伪命题,直到把那箱沉甸甸的鱼推进运输车的冷藏箱,某只终于腾出手,用手指摸了摸冻红的鼻尖,歪着头,笑得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却又务必认真地说:“我想我会对你一见钟情。”   闻言,骆逸凡刹那静了。   “只要我跳上窗台的时候你能出现在身后,发现我的意图,跟上我的脚步,大盗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我们会尊重实力相当的对手,并且很珍惜!”萧瑜搓搓麻木的手指,坏笑着打量起逸凡,“再说了honey,你可比汤姆猫帅多了!我会一路留下奶酪渣,等你追上来~”   骆逸凡:“……”   “那——如果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以fbi和大盗的身份,相遇在卢浮宫走廊,你又会怎么对我?”萧瑜狡猾地问。   “抓住你,然后问出《蒙娜丽莎》的下落。”   “要不要来个sm拷问什么的?爽了以后我都会说的~”   “……不会。”   “啊~我果然是个悲情的反派……”某只佯装悲痛地吸吸鼻子,“还是少爱你一点好了,太伤自尊,这么帅的大盗给你sm都不要,活该当一辈子fbi!”   “……”骆逸凡眉梢微挑,简直服了这家伙的神逻辑,“你会跟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玩sm?”   “不要说得那么轻浮嘛y~”萧瑜啧啧摇头道:“只要你把它当成是命运的安排,然后顺其自然就好~”   “命运是不是还说现在应该找地方sm你?”   “不,”萧瑜朝监工的方向瞄了一眼,“命运说现在可以走了!”   装满货的运输车陆续发动引擎,在码头出口接受检查后陆续离开,不远处,监工正不耐烦地敲打着记录簿,催促工人们加快速度去搬更多的鱼。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跟前面的船工拉开了一段距离,眼下正好撞见监工骂人的空当,萧瑜拉着骆逸凡闪身躲进两辆运输车之间的空隙。   雪天最难解决的问题就是脚印,此时赫尔辛基港的各个出口都有警方把守,想要溜出去难度很大,萧瑜有些犯难,结果还没来得及多想,左手边的运输车引擎作响。   骆逸凡快速扫视一周后果断按上萧瑜肩膀,两人没时间犹豫,当即一前一后钻进了运输车底。   这类集装箱货车地盘很高,对于身手出色的萧瑜和逸凡来说,单凭四肢力量攀在车底并不困难,但是如果考虑到地面几乎没过车轮的积雪的话——   为了以防万一,两人半路下车。   萧瑜从路面爬起来的时候恶心得想吐,整个人在雪地里铲了一路,即使车速不快也差点报废。   这里还属于赫尔辛基郊区,两人又走了很长时间才遇见一家青年旅社。   前台值班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本地妇女,骆逸凡付现金开了一间普通双人房,女人显然不喜欢他们身上的鱼腥味,全程脸色都很差,把钥匙扔在柜台上就继续趴下打呼睡觉去了。   进了房间,萧瑜顾不上休息,直接打开窗户从三层翻下去,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两只双肩包、一些衣物和简单的生活用品,附近没有商场,萧瑜也不敢只光顾一户人家,所以特意跑了十几公里才凑齐两人逃亡用的装备。   “沿海城市都不安全,咱们睡醒就走,等再过两天警力分散了就能好很多,到时候再找机会买东西,现在先凑合一下。”   折腾到现在已经到了早晨,只不过天还没亮,萧瑜困得睁不开眼睛,边说边脱下所有衣服,连同逸凡的一起用密封袋封装好。   芬兰冬季气温接近零下十度,青年旅社没有空调,壁炉受潮了也不能用,客房像个潮湿的冰窖,幸好有提供热水。   骆逸凡和萧瑜好好洗了一个热水澡,把身上的鱼腥味冲洗干净,然后两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抱着取暖,匆匆入睡。   正式逃亡的第一天,条件很差,睡眠质量却非常好。   萧瑜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睡眠过度外加太久没吃东西,醒过来时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游离状态,迷迷糊糊的状态下他感觉有人把自己搂得紧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醒的?”   房间温度很低,男人的身体温暖而结实,某只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很享受这么全裸拥抱的感觉。   “几小时前。”骆逸凡淡淡道。   萧瑜眯着眼睛,像一只睡不醒的猫科动物,爪子摸索着握住逸凡叽叽,无聊地撸了撸,“几点了?”   这是什么毛病?被生生摸硬了的骆逸凡简直无奈了,极其压抑地喘了口气,低声说:“快天亮了。”   “哦——”萧瑜反映了几秒,手上动作登时停住,紧接着瞬间清醒过来,炸毛道:“卧槽我睡了一天?!”   骆逸凡皱了皱眉,“还差几个小时。”   “……”萧瑜头顶冒出一排省略号,郁悴得想吐血,抓狂道:“睡太久会影响反应速度,我今天废了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不叫醒我?!”   骆逸凡:“天亮了才能去火车站买票,那么早叫你起来做什么?”   萧瑜炸毛,“那你一直在做什么?!”   “抱着你,看你睡觉。”   萧瑜:“……”   骆逸凡解释完,被子下面的手握住某只的爪子,引导着继续动作,“先帮我打出来,乖。”      第77章      下午四点,雪过天晴。   灿烂的阳光下,银装素裹的赫尔辛基焕发出一种晶莹剔透的玻璃质感,这是一座崇尚古朴的北欧城市,建筑的每一分细节都流露出最原汁原味的浪美古典主义味道。   此时,赫尔辛基火车站内的小咖啡馆。   漂亮的店员姑娘将一杯多奶泡拿铁搁在圆桌上,一双湛蓝的杏眼好奇地打量起正在看报纸英俊的男人,她犹豫着抿了抿嘴,忍不住搭讪道:“来芬兰旅行么?”   那种视线很明显,骆逸凡早就感觉到了,等到女孩儿开口,这才将报纸放下来一些,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您再等朋友?”女店员莞尔道:“下一站去哪里?”   “还不知道,等他来了会做决定,”骆逸凡翻开袖口看了眼表,补充说:“就快到了。”说完就继续看报纸了。   男人的态度很冷,店员姑娘觉得有些失望,又端着餐盘在旁边站了一小会儿,见对方没有聊天的意思,只好悻悻返回吧台刷脸书打发时间。   几分钟后,她悄悄点开相机应用,调整角度,对着落地窗前那个安静看报的背影按下了拍照按钮。   那一瞬间,骆逸凡低垂的眼睛倏然眯了起来。   与此同时,咖啡馆门框的铜铃叮铃作响,沁凉的空气吹进室内,来人穿着一件笨重的灰色羽绒服,整个脑袋被毛线帽子、护耳和厚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刚一进门就很怕冷似的搓搓冻红的双手。   是客人。   ——店员姑娘匆匆把照片保存好,正要询问对方喝点什么,却看见先前很在意的英俊男人站起身,用一种平淡却又带着几分温和意味的声音说了句“这里”。   然后那个灰色的玩意儿扒了扒遮住视线的御寒装备,待看清对反后,非常滑稽地晃了过去。   女店员:“……”   骆逸凡重新坐回扶手椅,将咖啡杯推过去,轻声道:“先喝点,应该不烫了。”   萧瑜坐在椅子上,像一只圆滚滚的北极熊,端起杯子捂手,围巾下传出的声音有些发闷,“太冷了,每次出门我都觉得自己死过一次——”某只可怜巴巴地吸溜着鼻子,含糊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半小时前。”骆逸凡说。   “还挺快——”   萧瑜把围巾拉下来一点,抿杯子里的奶泡喝,然后悲哀地发现口味已经被阿基米德养刁了,根本喝不下去。骆逸凡盯着某只蘸着一圈奶渍的嘴唇,不禁弯起嘴角,探过身用指腹替他轻轻擦掉。   “如果你敢蹭在餐巾上……”某只狡猾地威胁道。   闻言,前探员先生微微挑眉,静了几秒后,他一声不响地用拇指挑开萧瑜的唇瓣,插进去搅了搅。   萧瑜:“……”   “舔干净,”骆逸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就像你刚才在床上做的那样。”   萧瑜:“!!!!”   卧!槽!简!直!太!流!氓!了!   啊啊啊啊!身为一只猥琐大盗怎么能被调戏得毫无还手之力?简直是耻辱!萧瑜在心里怒而咆哮,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朵尖。   骆逸凡依旧神色如常,从容不迫地收回手,抽了张纸巾边擦某只亮晶晶的口水,边道:“说点正经的,收获怎么样?”   萧瑜嘴角抽了抽,一脸‘呵呵你这个衣冠禽兽’的鄙夷表情,然后非常认真地说:“切了二十五张身份证,全部买好了欧盟十七国联票,你呢?”   “三十四。”骆逸凡回答。   “看不出来啊y?”萧瑜直接震惊了,“你还会偷?!”   骆逸凡气定神闲地喝咖啡,“能偷的都偷了。”   “……”萧瑜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茫然道:“还有不能偷的人?”   骆逸凡平平嗯了一声,说:“有几个砍晕了暂时留在车站卫生间。”   萧瑜:“……”   “算了,反正也要给fbi留下线索,这样也好……”萧瑜默默收拾起碎成渣的蛋,从口袋里翻出伪造好的临时证件和联票递过去,解释道:“我替换了照片,欧盟国家的铁路系统安检都很松,应该不会有问题。”   骆逸凡点了点头,收起自己那套,目光却轻飘飘地看向吧台后玩手机的女服务员身上,“现在还有个问题。”   萧瑜顺着看过去,疑惑道:“她又怎么了?”   “那部手机里有我的照片,虽然根据角度不会拍到对警方有用的部分,但留下图像资料还是不太好。”   “嗯,”萧瑜磨磨牙,“竟然敢偷拍你,简直不能忍!”   骆逸凡:“……”   “你先上车,我马上就来。”   说完,萧瑜摇晃着起身,端起那杯只抿了一口奶泡的咖啡摇摇晃晃地朝吧台走去。骆逸凡无声一哂,提起两人的背包,信步走出了咖啡店。   “嗨,美女——”   那声音忽然从耳畔响起,原本趴在桌面上刷脸书的店员姑娘被吓了一跳,猛地坐直身子,心有余悸地看向那个穿灰衣服、正歪头打量自己的家伙。   “抱歉抱歉,我走路很轻,吓到你了吧?”萧瑜歉疚地笑笑,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温和无害的黑眼睛和冻红的鼻尖,他把咖啡杯搁在柜台上,解释道:“火车要开了,我想把这个打包带走,可不可以麻烦您——?”   “当然,”女店员放下手机,拉开椅子站起来,礼貌地说:“不过客人不能进吧台,您可以找地方坐下等,好了我会送过去。”   “非常感谢~”萧瑜把咖啡杯沿桌面推过去,然后慢吞吞地离开吧台绕道另外一侧,坐在高脚凳上,托着下巴看对方给咖啡打包。   这时门口铜铃又是一阵响动,几个看起来很落魄的流浪汉进来讨免费咖啡喝,女店员赶紧把萧瑜那杯装袋交给他,然后就忙着给流浪汉们倒咖啡去了。   萧瑜离开时又有不少客人陆续进门,似乎这间冷清的车站小店忽然变得忙碌起来。   骆逸凡并没有提前上车,而是等在不远处的吸烟区,见萧瑜出来便按灭烟蒂,走过去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放进兜里。   “拿到了?”   “嗯,本来还在想怎么才能让她暂时顾不上用手机,结果被你解决了。”萧瑜说:“在哪儿找的人?”   骆逸凡道:“出来以后,我给遇到的人每人20欧,告诉他们这是咖啡馆的新年福利,免费请路人喝咖啡。”   萧瑜翻了个白眼,“败家。”   骆逸凡:“……”   骆逸凡没再说话,搂着萧瑜,两个人就像一对悠闲旅行的情侣,慢慢朝检票口走去。   傍晚时分,落日金红的余晖洒满赫尔辛基错落有致的古典建筑,波罗的海面鎏金万顷,尖啸的汽笛声中,火车启程,沿蜿蜒的铁轨,哐哧哐哧朝远方驶去。      第九节车厢,某间套房。      骆逸凡抱着萧瑜靠在狭窄的单人床上,萧瑜划拉着手机屏幕找到偷拍的照片,犹豫了半天都没舍得删,最后还是存进了自己网盘。   骆逸凡摸摸萧瑜的头,失笑道:“天天看真人还不够?”   “因为职业问题,我们这类人从来不会留下图像资料,现在好不容易有一张,而且是鹿鹿查不到——”   话没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间套房陷入一种不舒服的寂静。   骆逸凡知道这家伙担心陆岑,但眼下又不方便详细询问那边的情况,通讯监听是官方最擅长的追踪手段,逃亡初期是最敏感的时间段,任何一条跨洲信号都有可能被关注,所以此时最保险的方法就是不建立联系。   “别担心,”逸凡安抚性吻着某只的耳朵,“他一定不会有事。”   萧瑜没着急开口,而是把原件删除,顺带着将手机里的缓存清了个干干净净,做完这些才轻声说:“内脏破裂,失血过多,我们在船舱耽误了太长时间——逸凡,我对医学方面的专业知识了解很少,但作为一个经常受外伤的人,我明白鹿鹿伤得有多重。”   “所以什么安慰的话都不用说,我们这种人对于生和死的问题向来都很现实,我接受不了任何盲目的乐观,现在唯一能让我放心的,就是听他亲自问我一句‘你在哪里’。”   闻言,骆逸凡刹那静了。   从始至终,萧瑜的语气一直很淡,可每一丝平缓的起伏都能令人听出一种无以复加的心痛感,骆逸凡忽然莫名感到心惊——上一世,没有人能代替他取来开启密码门的生物信息,他根本无法想象,失去deer的shaw会是以怎样的状态从寒冷的海面上存活下来。   那一定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部分,当情感世界里唯一的依托骤然消失,残忍在彻底绝望的漫漫长夜下不断发酵,四年逃亡却最终成就了疯狂复仇的开端——这就是shaw前世的人生,是他重活一世才拼凑起来的真相。   感觉到搂在肩上的手臂不自然收紧,萧瑜疑惑地扭过头,“怎么了?”   “想起点事,没什么,”骆逸凡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淡淡道:“这手机不能留,三十秒以内的通话不会被追踪到,联系你想联系的人,之后我会去处理。”   萧瑜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手指悬在屏幕前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放弃联系组织的想法,只按照脑中记下的那串号码拨打出去。   那日,维克托·贝鲁吉亚亲自承认这是长期使用的私人号码,并做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口头合作邀请,可对方毕竟是来自意大利的职业大盗,拥有跟俞希城、康奈尔·舒曼这类人平齐的世界顶级水平,与他合作,萧瑜无法估算其中包含的风险,甚至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给出令对方满意的条件。   听筒一片安静,既没进入接通状态,也没有提示号码错误,萧瑜微微皱眉,隐约感觉到有些奇怪。   “你相信这是维克托的私人号码?”骆逸凡说。   “不信,”萧瑜摇摇头,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进而解释道:“大盗不可能暴露任何与个人隐私有关的信息,尤其是不可能把这类至关重要的内容暴露给一个同行,除非他活腻歪了。”   骆逸凡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向萧瑜。   萧瑜说:“但是我也不认为他在耍我,这个号码应该不能直接联系到本人,但是肯定会提供出某种找到他的间接方法,至于是什么,就要看个人喜好了。”   话音没落,听筒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紧接着像是突然切换到广播频道,配乐和播音员的声音同时响起,这部手机的听筒漏音严重,就连骆逸凡也注意到这种奇怪的反馈。   萧瑜索性把手机放到桌面上,调低音量,然后改扬声器模式外放。   “是意大利语?”萧瑜对小语种的掌握只在打招呼这种低级到不能再低级的阶段,此时做出判断的依据只有维克托的国籍,以及播音员叽里呱啦的超快语速和各种小舌音。   骆逸凡听得很认真,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这段录音只有二十多秒,播完自动终止通话,应该是用程序预先设定好的语音回复,而且特意卡住了反追踪的时间下限,萧瑜回忆起跟维克托的几次见面,只觉得这种安排确实很符合维克托欺诈师的风格。   实在是……太老道了!   找到维克托的方法就隐藏在这段录音中,这有点类似密码学的加密方法,萧瑜本身不擅长解密,只能应付摩尔斯电码这种基础加密手段,现在想想机场那只转达充电桩坐标的大白,没准是对方在可怜他的水平也说不定。   于是,被智商碾压的大盗先生不禁泪流满面,陷入了深深的自卑中,看来以前真是太依赖鹿鹿了……   骆逸凡有将那个号码重新拨打了几遍,突然一声不响地放开萧瑜,起身离开了套房,片刻后再进门手里多了一支笔和几张便签纸。   萧瑜憋了一肚子疑问,又不敢开口打扰他,只能眼巴巴看着骆逸凡一遍一遍听那段录音,然后在纸上记录下一段话。   写完最后一个字母,骆逸凡按断通话,将便签纸递给萧瑜。   萧瑜接过来,纸上写着:【piazz.】   是意大利文,萧瑜一个词也没看懂,尴尬地咳了一声,说:“什么意思?”   “翻译过来是【乌菲奇广场6号】,也就是乌菲奇美术馆的地址,”骆逸凡看着萧瑜,沉声道:“你好好回忆一下,在之前的几次接触中有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个地方?”   萧瑜静静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笃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只不过你还记得卢浮宫那次委托前夕,在鹿鹿公寓的书房开会时,我说起过《蒙娜丽莎》1911年被盗的事么?”   “记得,”骆逸凡说:“有什么问题?”   萧瑜道:“当时只提到了盗走《蒙娜丽莎》的玻璃安装工人名叫文森特·贝鲁吉亚,根据历史记载,两年后文森特携画作回国,并且想要捐赠给乌菲奇美术馆,因为他认为《蒙娜丽莎》属于意大利,不应该挂在卢浮宫展出。”   “所以,维克托是想约我们在乌菲奇美术馆见面,只不过想在那里找到一个人恐怕有些困难。”   “其实范围还可以更小。”骆逸凡道。   萧瑜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boss提到过,组织之所以会手里维克托的委托,是因为他承诺了会在一年后将《蒙娜丽莎》归还给卢浮宫,而现在,那幅画就在达·芬奇的《三圣王的礼拜》下面——”   骆逸凡划开打火机,将便签纸点燃放进玻璃杯,然后把那只手机拆解成一只只独立的零件,又单独将核心处理器彻底破坏,这才继续道:“我想,既然已经完成了维森特的心愿,维克托应该偶尔也会去看看那幅画吧。”      第78章      几日前,美国内达华州,拉斯维加斯。   夜空下,一架空客h145直升机于空中悬停,进而缓慢降落在威尼斯人酒店天台的停机坪上,螺旋桨搅起猛烈的气旋,震荡起地面落着的一层雪沫,吹得人脸颊生疼,没等引擎熄灭,等候多时的医护人员就已经抬着担架快步跑过去接应。   舱门打开,康奈尔·舒曼率先走下直升机。   为首的主治医师名叫克雷尔,见状正要上前跟自家boss打招呼,却见紧随其后的宋远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舒曼脸色不好看,克雷尔识趣地没有出声,朝手下人摆摆手,示意赶紧上去把伤员抬下来。   螺旋桨停下,鼓动耳膜地逐渐消失,宋远有意放缓脚步与舒曼拉开距离,克雷尔明白这是有话要交代,赶紧凑过去,“远哥?”   “回来的路上已经做了简单包扎,子弹都没取出来,你们抓紧时间处理一下,记住了,手术全部细节和后期护理用药都要有详细记录,”宋远压低声音,注意力完全放在舒曼的背影上,说完这些,他将一本病理部递过去,“这是受伤情况的初步检查,你作参考。”   克雷尔快速翻了几页,眉头拧起来,“枪伤,十三处,还都是关节?”身为医生,他敏感地关注到那些中弹部位,脸上除了震惊就是不解,“这人已经废了,以后能走动就是个奇迹,他做错了什么?让boss这么生气?”   走在前面的舒曼脚步有一个极不明显的停顿,宋远注意到这处细节,心里瞬间凉了半截,直接一记眼刀飞过去,克雷尔心里的狐疑更胜,但也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知道我们带回来的是谁么?”   克雷尔肚子里最大的疑问就是这个,茫然道:“谁?”   宋远叹了口气,心说这帮搞后勤的果然都是学术型废物,这玩意儿稍微想想就能知道,这世界上还能有几个人有让boss亲自走一趟的面子?而且打废了也必须救回来?   “是三少——”宋远没敢出声,用口型告诉他。   辨认出对方透露的信息,克雷尔震惊得睁大眼睛,回头看向那只被几个人抬着的担架,还没来得及开口,宋远眼疾手快,直接把这家伙的嘴捂了个严严实实,低声告诫:“不想死就别提这件事!”   克雷尔点点头,宋远收回手,又道:“所以你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明白,”克雷尔说:“我一定尽力把三少——”   “不是尽力,”宋远抬手打断他,“你得保证三少醒过来以后行动能力跟之前没有任何差别,否则——”他说得点到为止,然后朝舒曼扬了扬下巴。   所有人都明白舒曼对俞希城的期望,那是注定接替神位的人,而对于盗贼来说,任何一点身体缺陷映射在行动中都可能造成重大失误,克雷尔感觉压力巨大,将近零下十度的气温下,愣是冒了一头冷汗。   宋远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   不远处,康奈尔·舒曼停下脚步,淡淡道:“克雷尔,过来——”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快步走过去。   克雷尔:“boss,您说。”   “不能用麻药。”舒曼道。   克雷尔怔住,而职业本能让他直接反驳道:“boss,打伤了十三处重要关节,清理碎骨至少需要十几个小时,属下担心三少他……挺不住?”   “我要求手术过程中不使用任何麻醉手段,”舒曼置若罔闻,非常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继续吩咐道:“而且不能留疤,希城的职业生涯才刚开始,我的人,不能有任何缺陷,听明白了?”   克雷尔十分慎重地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舒曼没再说话,挥手示意克雷尔离开。   待他走后,宋远上前一步,小声道:“boss,您有什么安排?”   “暂时留在拉斯维加斯,”舒曼说:“小七那边盯住了么?”   宋远心里徒然一沉,静了几秒,只好硬着头皮说:“沉船以后他们被雷纳德会长的直升机送到了俄罗斯边境的一座港口城市,但是后来……萧七主动暴露身份,并且担下了全部责任,逃去欧洲了。”   “也就是说没盯住了?”舒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宋远低下头,“非常抱歉……”   “算了,小七的能力毕竟不弱,况且他身边的那个ivan也比我预计的棘手,”舒曼嘴角弯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目光越过宋远,落在被抬走的担架上,“他们的逃亡只是为了给同伴撤离争取绝对的安全和时间,最终还是会返回迈阿密,盯紧那里,等他们回来就可以了。”   “是……”宋远犹豫地看了舒曼一眼,小心翼翼地提醒道:“boss,现在对方知道您在和凯文·加西亚合作,他的目标太大,您留在这里很容易被——”   “你想说小七会主动过来挑战我?”宋远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家boss的反应,而舒曼只是了然地笑了笑,“说实话,我很期待。”   宋远不解,“boss……”   “小七最不招人喜欢的一点就是他的懦弱,从小到大,他一直在逃避,大盗这种身份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机遇,而对于他则是宿命。他来挑战我,就意味着他终于接受了大盗的身份——”舒曼没再往下说,转身走进顶楼的电梯。   宋远愣了几秒,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boss这番话的意思,不是单纯的厌恶么?怎么反倒是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   ◇   从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直飞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只需要三个多小时,但是如果改乘轨道交通,由于跨国界和换乘等问题,这个时间往往会成数十倍地增长,而且价格非常昂贵,只有那些所谓的想要欣赏沿途风景的脑抽游客才会选择这种自残的出游方式。   当然,这里还包括某些低调逃命的大盗们。   在火车上晃荡的第七天,卧铺套房。   萧瑜把自已易容成了一个长满雀斑的意大利少年,现在没有外人,他不需要表现出那个年龄段特有的叛逆和精力旺盛,而是表情木然地看着窗外时近黄昏的景色,他们刚在警方管制的密不透风的安检下完成最后一次换乘,放松下来后整个人显得有些消沉。   冬季欧洲绝大多数城市都会降雪,列车途经的线路人烟稀少,风景古朴自然,旅行最初确实能体会到一点点传统交通的优势,但时至今日,萧瑜心里只剩下时间被消耗掉的焦虑感——   即将与维克托接触的不确定性、不敢主动联系组织,甚至包括情况未知师兄——他没天真到相信希城会自己离开,那晚一定发生了什么,然而所有可以追寻的线索已经随‘欧若拉号’沉入北冰洋底……   他会在哪里?   萧瑜屏蔽掉最坏的可能性,兀自缓了口气,将脑袋埋进臂弯,竭力压下那股不断腾起的恐惧,这种所有事都是未知数的状态简直糟透了,可他们又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耐着性子一件一件地解决。   车轮碾过的铁轨的轰隆声传进耳膜,如同某种永无休止的提示音,令人焦躁不已。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fbi已经与各国展开合作,即使已经过去了十来天的时间,围追力度还是没有任何松散的迹象。   眼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警方的追捕重心稳定在了欧洲大陆,这样等到他们返回迈阿密后也能确保一段时间不受警方干扰。   萧瑜充分利用了每次换乘的间隙,将各类假消息通过来来往往的游客传递出去,等时机差不多了,他便跟逸凡披上伪装,让真人凭空消失,假象继续逃亡。   套房门打开,萧瑜歪头露出一只眼睛,正看见骆逸凡端了两杯咖啡进来。   “还有多久?”萧瑜无精打采地问。   “两小时以后会抵达佛罗伦萨的新圣母车站,”逸凡挨着萧瑜坐下,将其中一杯咖啡递给他,顺手揉了揉某只的头,“只不过我们很难在闭馆前赶到乌菲奇美术馆,恐怕得明天再去。”   萧瑜唔了一声,懒洋洋地趴着不动,骆逸凡只好把人抱进怀里,喂了些咖啡给他喝。萧瑜还是觉得烦躁,实在没地方发泄就搂着逸凡后颈,堪称粗暴地吻了上去。   两个男人在一起总是会用一些特殊的方式去排遣令人焦躁的负面情绪,不过大盗先生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每次都是被干老实的那个?!   晚上六点多,火车进站,为期一周的列车旅行终于告一段落。   下车以后两人直接从纪念品商店买了一份导游图,佛路伦萨是座小城市,大型景点非常好找,基本上依靠步行可以解决交通问题。   萧瑜拿着导游图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离乌菲奇美术馆特别近,路程只有一点多公里,如果抓紧时间,他们完全来得及在闭馆之前进去转一圈。   骆逸凡没发表看法,而是把决定权完全交给萧瑜。   萧瑜心里确实有一种冲动,不过理智告诉他现在必须冷静,与维克托·贝鲁吉亚这种级别的大盗合作决不能轻易丧失主动权,他们已经跟随对方的暗示来到了佛罗伦萨,继续盲目只会让他们失去谈条件的权利。   “还是算了吧,维克托留下的信息只提供了地址,他总不可能本人站在里面一直从开馆等到闭馆,咱们先找地方落脚,等到明天上去再过去看看。”   佛罗伦萨的冬季阴冷而潮湿,比真正的寒冷还让人难以忍受,收起导游图,萧瑜搓了搓冻红的手,蹭到逸凡身边挽住他的胳膊。骆逸凡没有说话,脱下一只手套给他戴上,然后两人光裸的手十指相扣,被他揣进大衣口袋。   那一瞬间,在这座陌生城市的路口,萧瑜感到自己混乱的思绪逐渐趋于平静,人类拥有对未知环境恐惧的本能,而站在这个男人身边,他觉得即将面对的所有不确定性骤然抽离,只留下实实在在的安心感。   他没有独自处理问题的经验,而骆逸凡显然比他更清楚此时的应该做出的最佳选择——然而真正的爱从来不是主导,而是一种围绕在外的守候,放出空间的同时又确保不会误入歧途,只有教会幼兽独立思考,他才有机会成长为真正的掠食者。   上一世,死里逃生的shaw一夜之间失去了那个为他做决定的人,在那个漫长而孤独的冬天,极端的复仇心理将他折磨成蔑视生命的鬼,他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快速成长,抛弃了所有的善,也抛弃了人性。   夜色清冷,路灯悄然亮起,朦胧的水气中,佛罗伦萨焕发出一种昏黄而华丽的气质,时间仿佛早已凝固,在这座厚涂油画一般的城市静静沉淀下去。   萧瑜简直无法想象自己独自南下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景?   “逸凡……”他情不自禁地轻声唤道。   骆逸凡略微偏过头,路灯在他身后,将男人俊逸的轮廓镀上一道明亮的线条,带着某种温柔而又充满力度的奇异美感。   “嗯?”   萧瑜轻笑着晃晃脑袋,乌亮的黑眼睛弯成一对好看的形状,“唔,还是算了,有点肉麻~”   大盗先生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心虚地盯着街对面一家正在打烊的甜品店,就在骆逸凡以为他真的算了的时候,却听见某只用一种很低却又非常认真的声音说:“honey,能够拥有你,真是上帝待我这个贼不薄。”      第79章      由于没有组织技术部门的支持,萧瑜只能依靠自己用最原始的方式只做假身份证明,这种程度的伪造经不起任何查证,所以他们无法入住条件好一些的酒店,或是租住民宅,唯一的选择只有当地人自营的家庭旅馆。   为此,两人更换了易容,特意伪装成穷游欧洲的外籍驴友,几番打听才从几间当地人推荐的家庭旅馆中选出了一家距美术馆相对较近,但又不至于过分强调距离性的入住。   那是一幢非常旧的三层别墅,土黄色的砖墙表面攀附着藤蔓植物干枯的茎,庭院荒凉,有一只空置的狗窝和一架锈迹斑斑的秋千椅,单看外表就已经足以让人联想到内部条件并不会好,可是如果以一个大盗的角度来观察这间旅店的话——   门锁松动,二三层的窗户没有安装护栏,庭院篱笆低矮,发生意外可以随时离开,而且从亮灯情况判断眼下入住的旅客不多,唯一不方便的是可能有一只听觉灵敏的宠物在里面过冬。   那么现在就剩下经营这间家庭旅店的人了。   非正规旅店,人员混杂,各种消息集中,是大盗们最喜欢利用的、适合掩人耳目的情报站……萧瑜疲惫地晃晃脑袋,感觉自己真是这一行做久了,整个人都有点神经质。   多选一,而且避开了容易被人推测出的几种目的性选择,这要再被人算计,只能说明对方是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神经病!   然而……某只默默回忆了一下在巴黎时跟维克托·贝鲁吉亚的几次碰面,嘴角不禁抽了抽,还真是一直被这个家伙玩得死死的呢~尼玛!   “别想太多,”见萧瑜一脸纠结,骆逸凡安抚性的拍拍他肩膀,手臂一勾直接把人揽进怀里,淡淡道:“想合作就不要把对方完全放在敌对的位置。”   这个道理萧瑜明白,但是——萧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的警戒性会比我更高,维克托有什么值得你放松警惕的行为么?”   骆逸凡偏头与他对视,“直觉。”   萧瑜脸上写着‘这玩意儿跟运气一样不靠普你特么是在逗我’,然后说:“当初建议晚上进入卢浮宫你也是说直觉y,你觉不觉得你的直觉太准了一点?”   骆逸凡笑笑没说话,搂着萧瑜走进了院子里。   两人进门的时候空气中正飘荡着烤苹果派的香气,旧式吊灯光线昏黄,壁炉里的火苗舔舐着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听见脚步声,窝在地毯上的、长得很像墩布的长毛狗一骨碌爬起来,扯着尖细的嗓音对萧瑜一顿狂吠。   “别害怕,它不咬人,就是有点敏感。”   旅店主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姓兰卡,丈夫几年前就去世,有一对儿女分别在米兰和罗马工作,平时很少回家。   老人拥有一头银白卷曲的长发,被黄铜簪子挽成一只带着几分高雅味道的发髻,她身上穿着格子居家服和层层叠叠的布艺披肩,能看出来衣服都很旧,但是洗得十分干净。   两人暂时把行李放在客厅,骆逸凡跟随兰卡夫人去办理入住手续和领取钥匙,萧瑜语言不通只好留下来等,那只敏感的墩布狗围着背包一边闻一边转圈,最后抬起后腿就要往包上尿尿。   萧瑜差点炸毛,赶紧扑过去把狗轰走,墩布狗受到惊吓嗷嗷直叫,连滚带爬地顺着大门底下的狗洞逃了出去。   又过了十来分钟,骆逸凡回到客厅,手里还多了一份新鲜出炉的苹果派。   房间在三层,萧瑜路过二层时特意拐了个弯,挨个摸了一遍二层房门的把手,骆逸凡则提着背包径自往上走去,用同样的方法检查三层卧室。   佛罗伦萨冬季潮湿,金属门把如果几天不使用就会蒙上黏腻的薄膜,旋转有顿涩感,两人通过手感可以粗略估算出同住的旅客有几人,分别住在什么地方。   进入房间,骆逸凡将背包随手扔在一把扶手椅上,然后在窗前站定点燃香烟,绒布窗帘没有拉紧,敞着一条几寸宽的缝隙。   从这里看出去,乌菲奇美术馆宛若一座灯火辉煌的宫殿,虽然距离不近,但是可以完美观测到《三圣王的礼拜》所在的展室窗户,只要在再用上一台高倍望远镜,监视展室内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影响他们选择兰卡夫人的旅店入住的主要原因之一。   片刻后,身后传来一阵关门声,骆逸凡将烟蒂按灭,头也不回道:“这一层只有我们。”   “二层两户,”萧瑜说:“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骆逸凡转身看向他,“你也发现了?”   萧瑜点点头,“那个老太太很爱干净,沙发上连一根狗毛都没有,但是却不擦门把……当然,她毕竟年龄大了,这些事可能定时由清洁工打扫。”萧瑜皱皱眉,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很难说通。   骆逸凡道:“没关系,这里如果是维克托的地方,我们也算是省了不少事。”   “嗯,”萧瑜说:“明天有什么打算?”   “没有计划。”   萧瑜怔住,眉眼间露出一抹困惑的神色。   骆逸凡走过去,伸手抚开他额前的碎发,沉声说:“你必须放松,把自己当成普通游客,维克托擅长伪装,所以他一定会以最平常的身份出现在美术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手指下移在萧瑜心口的位置点了一下,“好好感受,这世界上但凡是假的就不可能完美无缺,再狡猾的欺诈师也会有破绽,而且——我认为他已经知道我们到了。”   “又是直觉?”萧瑜忍不住笑了。   骆逸凡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而是十分谨慎地嗯了一声,静了几秒后,问道:“你一个人在客厅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   “没有,你和兰卡夫人离开后,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萧瑜蓦地噤声,脑中恍然意识到什么,最终有些不确定地说:“那只狗……跑了。”   骆逸凡眉心微蹙,“你觉得这不正常?”   “不,放养宠物并不奇怪,但是我之前说过兰卡夫人的沙发干净得连一根狗毛也没有……”骆逸凡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萧瑜继续道:“要么是我们进门前她刚刚打扫过客厅,要么那只狗本身就不属于这里。”   他话音没落,骆逸凡从背包里取出一台军用望远镜,然后急忙返回窗前,一把扯开绒布帘子——高倍镜头下,几公里外的乌菲奇美术馆近在眼前,几乎是在景象稳定下来的同时,逸凡敏锐地注意到三层某扇窗后,一束红外线光点正一明一暗的闪烁着。   难以置信地盯着骆逸凡的背影,“他在?”   “嗯……”逸凡打开铜锁,手攀窗框借力跃上窗台,“咱们去一趟。”   说完,他纵身朝下一跃。   萧瑜:“……”   萧瑜简直疯了,心说这家伙是不是也太利落了?他们事先没做过任何准备,手边也没有辅助设备,就这么去夜闯乌菲奇美术馆,那里边的安保设施只会被卢浮宫更变态!况且还有一个摸不清态度的维克托·贝鲁吉亚!   但眼下对方根本没给他质疑的时间,只好跟着从窗口跳了下去。   其实就逸凡本人来说,他不清楚上一世被绝望逼疯的shaw是在怎样一种情形下与维克托见面,也不知道两人如何达成的合作共事,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在deer‘消失’后,大盗shaw的新任搭档只有那个来自意大利大盗世家的家伙。   别墅庭院,两人会合,然后便片刻不停地朝夜色下的乌菲奇美术馆赶去。   因为目标足够明确,所以萧瑜和逸凡根本不需要从障碍重重的正门进入,而是直接绕到了发出激光束的窗口下。   这一路上没遇见任何值班保安,而且最奇怪的就是广场和建筑安插的监控探头都被人调整到固定角度,如果不是职业特点决定了大盗对这些细节异常敏感,萧瑜甚至有可能不会发现,早已有人在这座安保森严的美术馆为他们打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主楼三层,十五展示,厚重的门板敞开了一条缝隙。   两人刚刚在门前站定,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黑暗中响起一种犬类特有的,夹杂着轻哼的呼吸声,与此同时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开始疯狂刨门,萧瑜盯着门缝里透出的白毛有些无语——他以为会纠结一会儿的,有关如何进门的问题貌似被一只狗解决了。   “进来吧,两位,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门另一边响起了属于那个男人的温雅嗓音。   那一瞬间萧瑜感到恍惚,戴高乐机场的短暂对话仿佛就发生在不久前,他甚至能轻松回忆起维克托说出的每一个词语……   一只手掌毫无预兆地落在肩上用力握了握,萧瑜倏然回过神,在他身边,骆逸凡已经推开了大门,先前在兰卡夫人家的那只墩布狗快得像颗炮弹,从萧瑜脚边嗖地蹿了出去,紧接着是各种逃窜的墩布狗,足有十来只。   萧瑜:“……”   骆逸凡:“……”   乌菲奇美术馆晚上有一群狂奔的卷毛狗,这他妈传出去都能上头条了?!但是考虑到里面那家伙的身份,这种猎奇的设定貌似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于是某只擦去额角流下来的一滴汗,走进去,看向展示另一端背对着门口,正在专注看画的男人。   “好久不见,贝鲁吉亚先生。”萧瑜说。   “半个月前看到新闻,我就知道我们见面的时机差不多了——你需要解决的对手很麻烦,而身边又缺少合适的帮手,但是你抵达的时间比我预计的要晚了一些,这意味着沉船造成的后果并不算严重,或是跟在你身边的人是个善于把握节奏的家伙。”   维克多转过身,似笑非笑地迎上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此时展示内唯一的照明仅来自从窗口透进来的月光,他看不清男人的样貌,却清晰记下了被对方注视的、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好久不见,shaw。”他看着骆逸凡道。   “所以说那个老太太果然是你的人?”萧瑜说。   “可以算,也可以不算,”维克托笑了笑,“她年龄太大了,让这样的女士继续做事我会感到良心不安,实际上她的孩子才是我的人,兰卡太太只当我是他们的老板,偶尔会送些现烤的苹果派过来,并且很乐意让我的狗偶尔过去蹭一顿晚餐吃。”   骆逸凡:“从我们下火车你就知道?”   “没那么早,”维克托坦言道:“从有人开始打听附近的家庭旅店开始,你们没有完美的身份证明,所以只能选择非正规旅店,不过不要误会,除了看报纸的小姐,其他被你们打听的都是普通人,我可没有把整条街都安插上眼线的变态癖好。”   “哦——”萧瑜嘟哝了一声,继续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他,“所以你的变态癖好就是把每一间家庭旅店都安插上一只偶尔蹭晚餐吃的墩布狗,闻到我的气味就开始尿频,然后再跑过来告诉你?”   维克托直接被逗笑了,非常无辜地耸了耸肩,说:“我的训练方式是受到惊吓狗才会跑到这里来找主人,而且人家是可蒙犬……”   萧瑜:“呵呵。”   “ok,就叫它墩布狗,你喜欢就好,”维克托说:“那么你们是想在这里谈合作条件,还是一起回到兰卡夫人的旅店,一边吃苹果派一边谈?事先说好,美术馆的监控屏蔽还有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我们最好抓紧时间。”   萧瑜正要开口,站在一旁的骆逸凡却忽然抬手示意安静,然后淡淡道:“离开以前我有个疑问,希望贝鲁吉亚先生解释一下。”   维克托没有说话,而是做出‘请’的手势。   骆逸凡道:“你主动安排见面,就意味着同意合作,那么知道shaw的对手很麻烦,为什么还愿意承担合作失败可能会带来的风险?舒曼大概不会轻易放过挑战过他的人。”   维克托笑笑,“提问以前,你们有没有想过当初在机场我为什么要留联系方式给shaw?”   闻言,骆逸凡和萧瑜同时怔住。   “一个没什么名气,身手虽然不错,但思维却非常青涩的新人,我为什么要给他合作的机会,这才应该是你们最开始的疑问。”   萧瑜眉心拧紧,说:“当时我的猜测是你对希城感兴趣。”   “我确实对他很感兴趣,有能力在我之前下手带走《蒙娜丽莎》,用画作为条件下达委托,当然还有与真迹一模一样的临摹能力,如果可以,我倒是很乐意跟他合作。”   骆逸凡道:“所以你跟shaw合作的原因是为了接近俞希城?”   维克托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巴黎那场委托还没有结束,与shaw达成合作也是其中的一环。其实一周以前我比你们更加惊讶,当初只觉得希城的要求很怪,我也是出于好奇才想看看这家伙会怎么安排后续内容,所以才这单委托,没想到事实比我预料的更加有趣。”      第80章      没想到最早做出安排的人竟然会是俞希城!   听到这个答案,骆逸凡心里的惊讶比萧瑜更胜……   联想前世,由于身份原因,逸凡从未有机会去接触那些隐匿于黑暗世界的、真正的狩猎者,现在看来,他或许连二分之一的真相都没能了解——既然这样,那上一世,俞希城在shaw的人生中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为什么从始至终二人都没有正式搭档过?   骆逸凡有理由相信那时促成shaw跟维克托合作的原因同样来自希城的委托,这一点无论前世今生都不会改变,那么……难道说前世的希城发生了某种意外?而时间点甚至没能等到解除与shaw之间的误会?   意识到这些,骆逸凡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旁的萧瑜,心里莫名漫起一股五味陈杂的繁复情绪。   如果当时的希城已经发生意外,而两人之间长达数年的误会是在眼前这种情况下揭晓,逸凡很难想象shaw的反应——那种在绝望中变得更加绝望的心境,有时候被蒙在鼓里似乎真的比了解真相更好。   “现在惊讶的时间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几分钟后,维克托翻开袖口查看时间,然后抬头依次看过萧瑜和骆逸凡,他非常绅士地莞尔一笑,道:“剩下的我们回去再谈,怎么样?”   萧瑜正在想事情,看得出脸色不太好,闻言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骆逸凡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走过去牵起他的手,安抚性地握了握。   “放松,shaw,你最近担心的事太多了。”   萧瑜一点也放松不下来,心里有种挥之不去的无力感,“逸凡——”他犹豫着开口,眼睫抬起,两人对视,那双乌亮的眸底黑得连一缕光也没有。   骆逸凡感觉心脏狠狠颤了一下,前世的追逐和今生的相处,他所了解的shaw永远是个轻佻不羁的大盗,玩性很大,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shaw眼中见到如此严肃的神色。   “沉船当晚,上面都发生了什么?”萧瑜继续说:“逸凡,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   骆逸凡刹那静了,几秒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天凯文告诉我舒曼会来,”逸凡盯着萧瑜平淡得像死水一般的眼睛,把话补充完整,“来带走俞希城。”   萧瑜点点头,“知道了,”他又看向维克托,说:“走吧。”   随后三人离开乌菲奇美术馆,步行返回家庭旅店。   十几分钟后,萧瑜从窗户翻进房间,在维克托惊讶地注视下将空调开到35度,然后非常怕冷的用棉被裹住身体,坐在扶手椅上,缩成了一只粽子。   现在时间接近午夜十二点,兰卡夫人和剩下的两户旅客已经睡熟,三人都属于出入无声的大盗,想要保持低调自然就不会吵醒任何人,当然,某只被大盗养大的可蒙犬除外。   骆逸凡刚锁上窗子,门缝底下就传来了爪子刨门的声音,维克托只好走过去把小家伙放进来。   “要不要喝茶?我记得兰卡夫人会在客房准备一些。”维克托边说边打开托盘里的陶瓷罐子,一只拇指大的蟑螂逃命似的飞奔出去,见状,他腾出只手,十分淡定抽出甜点叉子,咻的一声将蟑螂钉在地板上,汁水四溅。   萧瑜:“……”   骆逸凡:“……”   维克托若无其事地从罐子里拿出几袋生着霉菌的茶包,朝另外两人晃了晃。   “不用了……”萧瑜扶额,余光撇到那只乱糟糟的可蒙犬,这货一进门就开始围着扶手椅转圈,萧瑜被转得头疼,终于在它打算抬脚尿尿的时候忍不住起脚把这家伙踹飞了出去。   骆逸凡捉住嗷嗷叫的狗,直接关紧卫生间,世界安静。   维克托把茶包扔回去,自己找了张扶手椅坐下,骆逸凡靠在窗台上,三人以三角形相对不语,一刹那这个狭窄的小房间陷入一种古怪的安静。   萧瑜在思考——   见面以前,他曾经设想过许多种开口方式,要知道与世界级大盗达成合作的条件无非是钱或物,这两件对普通人来说或许会非常困难,但是对于同是大盗的他来说想要弄到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但现在对于维克托来说还属于委托期,谈条件的步骤可以直接省略,眼前是师兄帮他铺好的路,他只需要按照设想的一步一步走下去。   “希城没有告诉你关于我们的事,”萧瑜说:“不过我想你应该调查过了吧?”   维克托不置可否,只是会意地笑了笑,萧瑜当他是默许了,继续道:“事实跟你猜测的差不多,康奈尔·舒曼是我们的老师,出于某些我知道和不知道的原因,舒曼老师希望我能像其他的五名学生那样永远从世界上消失……”   然后萧瑜简单叙述了一遍从巴黎离开到今晚以前发生的所有事,维克托听得很认真,等到萧瑜说完他又沉默了很久,才道:“shaw,正式合作以前我希望确定一件事。”   萧瑜:“你说。”   “你认为这件事进行到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什么?”维克托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眸底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   “我明白你的意思,请放心,这次我希望它可以彻底结束,所以绝不可能留下因果轮回的机会。”萧瑜说:“老师和我,只能活一个。”   维克托道:“有什么打算?”   “舒曼老师行踪不定,不过凯文·加西亚的赌场就在拉斯维加斯,加西亚先生既然活腻了想玩玩咱们这种人的游戏,我觉得还是让他明白一下这个世界有多残酷比较好,”萧瑜笑眯眯地看向骆逸凡,“会心疼么y?”   骆逸凡划开打火机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淡淡道:“我对他们没有感情。”   “那样最好,不过没有感情我们还可以谈谈钱,”萧瑜舔了舔犬齿和唇缝,促狭的眼尾略微扬起,形如一只不怀好意的狡诈狐狸,意味深长道:“这小子趁你不在拿下了继承权,结果还得寸进尺地想要你的命,我们不用玩得太过,就给他只留条命好了~”   维克托饶有兴趣笑了起来,“所以你的第一个计划是洗劫赌场?”   “不止,”萧瑜说:“我想搞垮它,永远不能翻身那种。”   闻言,骆逸凡微微拧眉,一针见血道:“你想用这种方法引出舒曼?”   萧瑜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盗贼这行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学生可以向老师发出挑战,赢了就能获得那个可笑的传承——换句话说,即便老师选定的继承人不是我,只要我能按照规定赢下赌局并且杀了他,那么这世界上属于康奈尔·舒曼的一切就都会改姓shaw了。”   “呵……我想这大概是老师最不想看到的吧?”   “你很有野心。”维克托评价道。   萧瑜放松下来,靠着扶手椅的椅背滚了滚,望着天花板,懒洋洋地嘟哝道:“本来是没有的,我只想做一个低调的小偷,结果总有人希望我变成举世瞩目的大盗,那就只好说一句‘如你所愿’了~”   维克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据我所知,每家成熟的赌场都拥有一整套集成尖端技术的反千系统,甚至包括人像心理学分析,而现金会存放在安保系统最为严密的赌场金库,想要在这样一套体系里打开通路,shaw,我真的很好奇你手上究竟有多少人?”   萧瑜笑笑,“其实现在能确定下来的只有我们三个。”   维克托眉梢微挑,难以置信道:“你在开玩笑?”   “很遗憾。”萧瑜耸了耸肩。   骆逸凡疑惑地看向他,问:“为什么不把deer他们算进去?”   “组织只接拿钱取物的委托,而我最后得要舒曼的命,boss不一定会答应,”萧瑜歪头和逸凡对视,笑得有些无可奈何,“你可能还不知道,舒曼老师是boss的小师弟,我也是听到这件事才明白,boss在德州监狱那五年就是不想跟舒曼发生直接冲突,看来他还是念了旧情。”   骆逸凡点头表示明白,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从赫尔辛基来佛罗伦萨这一路,他从没有主动跟萧瑜谈起过所谓计划,逸凡很好奇对方独立思考的结果,现在看来在萧瑜脑中这一切也只有雏形,所有人都明白,只凭他们三个根本不可能完成预期目标,所以萧瑜必定还有接下来的打算。   果不其然,在短暂的安静过后,萧瑜说:“现在时间比我计划的要提前不少,我希望可以尽快返回美国,然后咱们分开行动——”   “逸凡,你去一趟亚特兰大,把计划转述给少昕,告诉他条件可以随便开,只要同意合作我都会尽量满足,如果不同意,那就要保证这件事不会被第三方透露出去,”萧瑜唇边扬起一抹冷笑,“少昕应该是个聪明人,但是也要以防万一。”   逸凡道:“我明白。”   “维克托,你跟我去华盛顿的委员会总部,我需要跟雷纳德当面谈谈,以委托人的身份。”萧瑜说:“总之,不管结果如何,我们暂定一周以后迈阿密见。”   当夜会议结束后,维克托没有返回城郊的别墅,只匆匆打了几个电话把任务交代下去,往后三人不再说话,在这个简陋小房间各自休息。   骆逸凡抱着萧瑜挤在靠窗的那张单人床上,两人醒着却没有交流,彼此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味道,都没再提起‘欧若拉号’沉没当晚的事。   第二天一早,维克托收到下属连夜赶制的身份证明和护照时,萧瑜已经按照事先发来的照片帮自己和逸凡易容完毕,但跟面前整个脱胎换骨、老了至少三四十岁的维克托一比,萧瑜感觉自己那点手段简直可以回炉重造了!   半小时后,出租车抵达佩雷托拉机场,坐在副驾驶上的老人颤颤巍巍的从钱包里取出一张整钞递给司机,并且十分和蔼地告诉他剩下的全部当做小费。   后车门打开,一个日耳曼血统非常突出的高大男人率先下车,在他后面下来的是一位身着长靴、包身皮裙和狐裘外套的金发美女,佛罗伦萨清晨潮湿的冷风一吹,美女哈秋打了个喷嚏,嗖的一声钻进了男人怀里。   “尼玛,”萧瑜欲哭无泪,悲愤道:“维克托那混蛋绝壁是故意的!”   大盗的易容手法足以以假乱真,骆逸凡不自然地皱皱眉,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假胸挤在自己身上,但还是把裹得像只鹌鹑的某人搂得紧了一些,低声叮嘱道:“路上小心。”   维克托刚下车都被这堪称温馨的一幕虐到了,待出租车离开,他故意拿拐杖戳戳某只的屁股,玩味道:“别哆嗦了,去偷两套行李出来。”   萧瑜怒视之,“为什么我必须变性?!”   “嗯……”维克托一本正经地打量他,尽管易容出来的老人面相很慈祥,但萧瑜确信自己嗅到了一股浓郁人渣味,果然,名叫维克托的人渣非常真诚地坦言道:“我对你穿女装在卢浮宫地下暴揍警卫队长的一幕印象深刻,那份监控录像被刻成了光盘,无聊了就会被拿出来看看。”   萧瑜:“……”   萧瑜朝维克托竖了个中指,然后踩着十二厘米高的小皮靴小跑着进了机场大厅,苦逼地偷行李去了。   看着那个兔子似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维克托轻笑着摇摇头,取出一张机票交给旁边的男人,“之前没机会正式认识,不过你已经知道了,”对方接过票,维克托依然保持伸手的姿势,“维克托·贝鲁吉亚。”   骆逸凡握上那只手,“骆逸凡,代号ivan。”   “你好,ivan,我对你有感兴趣。”维克托毫不掩饰地说。   两人并肩,缓慢走进候机大厅。   骆逸凡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人群中的萧瑜,声音透出几分漠不关心的意味,淡淡道:“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   “直觉。”维克托狡猾地说。   骆逸凡看了他一眼,“替我照顾shaw。”   “你就那么相信我?”维克托道:“万一关于希城委托的那部分是我编造的呢?或许我只是为了骗取信任,等到最后关头在出卖你们。”   骆逸凡无声一哂,“你不会。”   维克托微带讶异地看着他,“理由?”   “没有理由,”骆逸凡说:“谢谢你照顾他,贝鲁吉亚先生。”   这时,萧瑜拖着两只登机箱朝这边走来,骆逸凡迎上去接过其中一只箱子,“我先走了,迈阿密见。”他吻了吻萧瑜的额头,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登机口走去。   萧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凑到维克托身边,好奇地问:“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维克托在候机处的椅子上坐下来,脑中不禁回忆起逸凡说话时的微妙语气,这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正式接触,但维克托却觉得那一声谢谢似乎包含了比客套更深层次的东西。   毕竟这一切才刚开始,他到底在感谢什么?自己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呢……   “哎,”萧瑜用手肘戳戳维克托,“你的手机安全么?”   维克托回过神,笑道:“所有的通讯都可能被监控,你要是担心反追踪,只要控制通话时间30秒以内就可以了。”说完,他把手机递过去。   “不打电话,超过三十秒是常规定位,真正的黑客只需要信号接通那一秒。”   “有这么厉害的黑客?”   “当然了!”萧瑜对着机票摆出剪刀手,另一只手按下拍照键,头也不抬道:“等回去以后介绍你们认识,唔……其实我们鹿鹿已经认识你了~”   “那个黑客啊,”维克托了然一笑,“能轻松黑了卢浮宫的封闭回路,deer确实很厉害,他怎么没来?”   萧瑜身体极不明显地一僵,昨晚虽然简单叙述了最近发生的事,但某些还是被他刻意略去了。   “伤了,”萧瑜小声说:“在接受治疗。”   维克托的出来对方不愿意多说,所以也不再问。   微信,萧瑜朋友圈——   【鹿鹿,我要回家了~醒了记得回复,我好想你……t^t】配图是那张比着剪刀手的机票照。   最新状态下很快多了十几条留言,萧瑜懒得回,捧着手机等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维克托提醒他准备登机,某只这才闷闷不乐地退了微信,关机还给维克托。   同一时间,迈阿密午后阳光灿烂。   海湾医院二层的封闭病房,万籁俱寂,只剩下仪器冷漠的运转声。   房门打开,菲尼克斯进来后反手合门,然后缓步到床前,轻声道:“shaw有消息了,你要不要看看?”   话音没落,病床上那人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陆岑脸色苍白,嘴里插着呼吸管,他发不出声音,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对方一眼。   菲尼克斯会意,将手机拿到陆岑面前。   “shaw还不知道你醒了,想回什么?我帮你。”   陆岑疲倦地阖上眼睛,菲尼克斯等在一旁,心里也拿不准他是在思考,还是因为虚弱陷入昏睡,就在他以为陆岑睡熟的时候,却看见男人挂着点滴的左手食指做了一个敲击的动作。   菲尼克斯怔住一秒,旋即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纸笔,记录下那些敲击代表的长短音。   几分钟后,萧瑜那条状态下多了一条回复——   ix回复:deer敲的摩尔斯电码,我翻译出来是这样的——【ilo%veyousomu%ch!】ix回复:什么意思求解释?!   下面懂代码的同事纷纷表示被秀了一脸。      第81章      飞机准点起飞,经巴黎中转,最终在三十多个小时后抵达杜勒斯机场。   华盛顿冬季不算寒冷,极少出现零度以下的低温,最近几天一直在降雨,雨丝细小却绵密,云层低垂着压向地面,整个哥伦比亚特区阴沉沉的,沁凉的空气吸饱水分,闻起来很提神。   经历过北极圈的严寒,走出航站楼时,萧瑜竟然没觉得无法忍受。   “直接去找雷纳德?”维克托问。   萧瑜朝手心哈了口气,说:“我不知道委员会总部在哪儿。”   维克托:“……”   “别那么看着我,”萧瑜吸吸鼻子,“这是机密,要是随便暴露出来,委员会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家伙早该被不服管教的大盗们暗杀光了。”   维克托眉梢微挑,饶有兴趣道:“用制度来限制大盗确实很不科学,你喜欢别人告诉你什么能偷什么不能偷么?”   “喜欢,因为我本身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如果没人告诉我这次要偷什么,恐怕用不了多久我的盗窃技能就会退化到学生时代。”萧瑜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开门,回头看向维克托,“所以我才会加入组织。”   维克托哂笑着摇摇头,拄着拐杖慢吞吞地钻进了出租车,萧瑜紧跟着上车,车门刚刚关紧,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来,目标明确地搂在他腰侧,瞬间收紧。   萧瑜:“?”   维克托道:“宝贝,既然不知道地址,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听见这个称呼,开车的黑人司机透过反光镜非常暧昧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萧瑜:“……”   萧瑜被坑的一脸血,心说尼玛明明可以扮演父女,这混蛋他妈非得演一出包养年轻情妇的狗血戏码,所以说变形伪装神马的最坑了啊啊啊啊啊!   咆哮过后,作为一只敬业的职业大盗,某只十分自然地往维克托怀里一靠,顺利入戏。   “先去恢复我的电话卡,然后再买部新手机——”萧瑜执起维克托伪装过后,皮肤松弛并且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挑逗地放在自己仅穿着丝袜的大腿内侧,操控着他朝裙底滑去……   出租司机大概没见过这么劲爆的现场版,盯着后视镜的眼睛直接看直了。   借住裙摆掩饰,萧瑜按住维克托的手止住去势,两指回扣从袖口里夹出一枚陶瓷刀片,威胁性的抵在对方指节末端。   维克托眼睛眯起来,戏谑道:“别冲动,宝贝,这里不方便。”   萧瑜笑得像一只欲求不满的猫,动作绵软无力,犹如一只缠人的软体动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女性娇媚的诱惑力——于是这一幕落在司机眼里就变成了金发美女后座发情,主动挑逗六旬老不正经的诡异画面。   “下次再即兴发挥,”某只笑眯眯地低声威胁,“信不信我直接废了你?”   “嗯,废了我……”维克托漫不经心地收回手,用老人特有的温厚嗓音说:“床上么?随时欢迎。”   司机:“!!!!”   萧瑜:“……”   尼玛就算顶着不是自己的脸也觉得好!丢!人!啊!   某只放弃挣扎,一脸‘我性冷淡不要理我’的蛋疼表情靠回座位里,拿靴尖踢踢驾驶位的椅背,不客气道:“看什么看,没听见劳资说要买手机么?开车!”   出租出发动引擎,驶离机场,萧瑜用维克托的手机做导航,先解决了手机和电话卡的问题,然后将目标定位,让司机把他们送到一座临街的旧写字楼下。   萧瑜付完车钱,两人下车。   维克托抬头看了看面前近乎报废的建筑,然后询问似的看向萧瑜。   萧瑜正在往手机上下载必要应用,头也不抬道:“楼上有家咖啡厅以前是组织在哥伦比亚特区的一处情报站,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就荒废了,目前归并到鹿鹿名下,很安全,而且我昨天透露了行程,里面大概已经有人了吧……”   两人沿楼梯上到二层,咖啡馆的门虚掩着,萧瑜推门进去,里面和上次来时差不多,受天气影响大厅的光线非常昏暗,桌椅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样子从他们上次离开后就一直没人来过这里。   萧瑜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这才注意到地面有一串湿淋淋的脚印,一直消失在那条漆黑的走廊内。   突然,吧台后发出哗啦一声,似乎有什么碰翻了地上的空酒瓶。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不需要任何交流,首次合作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做出反应——维克托抽出手枪指向吧台,萧瑜单手一撑飞身跃上,与此同时陶瓷刀片划出袖口被两指稳稳夹住。   然后,他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人。   “波本?”萧瑜伸手把那个瘦成皮包骨的老家伙提起来,对维克托道:“别紧张,他一直住在这儿。”   维克托维持着举枪的动作,来到萧瑜身后,沉声道:“一直在这儿,还会有让他害怕的东西?”   “能让他害怕的东西,我想恐怕只有一个,”声音倏然一顿,萧瑜深深缓了口气,手指卡紧波本脏兮兮的领口,强迫他看向自己,“boss来了?”   波本就像生活在黑暗中的老鼠,听见那个称呼立即神经质地颤抖起来,两只枯瘦灰暗的手在破风衣上蹭来蹭去,然后缓慢点了点头。   “什么时间?”萧瑜追问。   “半、半小时前……”波本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紧张兮兮地瞥向大厅尽头的那条走廊,旋即又向面前的‘女人’,静了足有一分钟后,惊道:“你是……shaw?你是shaw?!”   维克托眉心拧紧,“他怎么能认出你?”   “他以前是舒曼老师的人,大概从小就见过我,所以比较熟悉,也可能是因为这家伙脑子不好,看见不认识的都以为是我。”萧瑜被吵烦了,一记手刀砍在波本后颈,然后把人放回角落里。   “走吧,boss在里面。”他从吧台上跳下来,径直朝走廊最深处走去。   两人在门前站定,萧瑜抬手正要敲门,里面那人却提前说了一声‘进来’。   隔间里亮着一盏节能灯,光线惨白,雷纳德坐在沙发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扶手,听见动静,他抬眼看向某人,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伪装很适合你,不过还是先去把衣服换了。”   萧瑜没说话,拿起沙发上的两套衣服,将其中一套递给维克托,示意他去里面的小房间把易容卸了。维克托离开后,萧瑜就地换好衣服,再把伪装用的各种东西打包封装。   “deer两天前恢复意识,不过现在还很虚弱,”萧瑜动作不自然地一僵,旋即又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继续整理,雷纳德看着他的背影,安慰道:“别担心,凤凰已经确认过不会留下后遗症,只不过痊愈还需要一段时间。”   萧瑜收拾完在雷纳德对面那组沙发落座,说:“你忙完了?”   “差不多清理干净了,”雷纳德说:“而且你也见了新任副会长。”   “我见过?”萧瑜疑惑地看向他。   雷纳德提示道:“那个出租车司机。”   萧瑜:“……”   “放心,”雷纳德狡猾笑笑,“我不会告诉ivan。”   萧瑜:“!!!!”   你特么是在逗我?!萧瑜感觉自己快炸了,头疼地按住额角,竭力压下弄死对方的冲动,碰巧这时维克托返回客厅,挨着萧瑜坐下。   “已经开始谈了?”维克托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随口问道。   “还没有,”萧瑜说:“你们都认识,就不用耽误时间了。”   雷纳德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萧瑜没着急开口,而是取出那部新买的手机,打开储存在草稿箱里的一封邮件,然后把手机递给雷纳德,说:“时间有限,很多细节没来得及完善,价码可以商量,如果杜克先生确认无误并且愿意接下委托,我会尽快整理出一份新的委托书递交给你们。”   注意到称呼变了,雷纳德眸底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他匆匆浏览完那封邮件的内容,这才开口道:“你想作为委托人,对自己所在的组下达委托?”   “我只是尊重您定下的规则,不想擅自行动。”   “假如我不同意呢?”   “那就告诉我脱离组织的方法,小七可以保证今后的一切行为与您和您的组织无关。”   雷纳德顿时笑了,目光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你开的委托价格是威尼斯人金库的全部现金,以及赌场一晚的纯盈利?”   萧瑜说:“为了确保赌场的正常运转,通常都会在金库里存放大量现金,我估算威尼斯人酒店的日运作现金在10亿美元左右,而一夜的净利润至少能有这个数字的两到三倍。”   “杜克先生,这应该是组织成立以来价格最高的委托了吧?”   “如果作为以委托盈利的组织创始人,我会说是的,”雷纳德把手机搁在茶几上,推给萧瑜,“而如果以委员会会长,一名盗贼的身份来看,小七,你应该明白钱对于盗贼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boss,离开洲际监狱那天你提了和舒曼老师的关系,我才发现原来我们一样,一直都在有意回避冲突,其实如果不是老师这次下手太狠,我想我可能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这是我逃走的第四年,而我已经不想再逃下去了,那……您又打算逃到什么时候?”   闻言,雷纳德刹那静了。   “我理解您,因为我也不可能对希城下手,不过——”萧瑜扬起唇角,幽暗的眸底倏然漫上一层最冰冷的笑意,“我的师兄在他手里,我最重要的搭档被他手下的人重伤,再算上那个自不量力的凯文·加西亚……boss,我的底线就是不能碰我身边的人。”   “我会在华盛顿停留一周,您有充分的时间考虑清楚,如果那时还是不愿意接下这份委托,就当小七从来没出现过。”   说完,萧瑜起身就要离开,却被一旁的维克托扣住手腕,强行按回沙发上。   “喂……”萧瑜满头黑线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的搭档?!”   “你的,”维克托莞尔一笑,把某只炸起的毛顺了回去,他看向雷纳德,却依然对萧瑜道:“盗贼的规则是只能留一个继承人,你有没有想过杜克先生是怎么与康奈尔·舒曼同时活下来的?”   萧瑜怔住,维克托又道:“杜克先生,您不打算解释一下?”   雷纳德笑得一脸无奈,“大盗之间不存在利益之外的合作,即使出身同门也不存在信任,为了减少恶性竞争才逐渐形成了传承唯一的规矩——当年,老师留下遗言,希望可以打破这种现象,这么多年来我们互不干预对方,其实都是在履行当时对他的承诺。”   萧瑜不置可否,只能沉默。   “不过我犹豫的原因和这件事无关。”   “那是什么?”萧瑜完全不能理解。   “你挑战康奈尔,会让我想起他和我们的老师,”雷纳德说的点到为止,不打算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而是说:“去准备委托书吧,不过deer现在的身体条件不允许,想要我签字就得把实施日期错后。”   雷纳德站起来,将大衣挂在臂弯里,绕过茶几来到萧瑜身边,手掌拍上他的肩膀轻轻握了握,“我跟舒曼认识快三十年了,当初老师为了避免所谓的传承争夺原本不想收他做学生,后来见他可怜还是把人留了下来。”   “我不得不承认,在纽约的十年对我来说有非常特别的意义,再后来老师过世,我跟他除了交流会之外都在尽量避免和对方见面……小七,其实关于舒曼的做法在我看来还可以有另外一种理解——”   “是什么?”   “他想把当年从老师那里得到的东西……还回去。”      第82章      一周之后,迈阿密国际机场。   时间刚过正午,从亚特兰大飞往迈阿密的飞机还有半小时抵达,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在等候区停稳,萧瑜降下副驾驶一侧的车窗,从储物箱里翻出半包烟,兀自点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   熄灭引擎,菲尼克斯嗅到烟味,微带讶异地偏头看过来,似笑非笑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抽。”   “吸烟是社交手段中的一种,心理学研究表明人们更容易对有相同嗜好的陌生人产生好感,这是大盗的必修课。”萧瑜朝车窗敞开的缝隙呼出烟雾,眉心微微拧起,似乎是对味道很不满意。   “只不过也有跟职业本身自相矛盾的地方,比如经常吸烟的人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会出现淡黄色的烟渍,衣物上也容易留下气味,这些会成为一个人的印记,所以我会抽,但是没瘾。”   “要不要来一根?”萧瑜晃晃那包烟,帽檐的阴影下,那双狡黠的黑眼睛笑得弯起来,“尼古丁的镇定作用可以维持头脑清醒,有助于提高判断的准确性~”   菲尼克斯接过烟盒直接扔回储物箱,“我是医生,你劝医生抽烟就不怕下次手术的时候我把剪刀落你腹腔里?”   “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萧瑜毫无诚意地说,静了几秒,像是自语般低声说了一句,“幸好你是医生……”   菲尼克斯眸底的笑容倏然一僵,旋即伸手摸了摸萧瑜的头,“我的任务就是最大程度确保你们的生命安全,况且deer和我认识十年,他的命对我来说同样非常重要。”   萧瑜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不再说话,菲尼克斯划着平板查看最近几天的检查结果,萧瑜则眯起眼睛,目光轻飘飘地滑向车窗外——   不远处有个正在玩手机的少年,穿着灰色长袖帽衫和牛仔裤,从身高和裸露在外的手腕骨骼发育情况来看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他的身子很瘦,肥大的外套就像一只面粉口袋,下摆几乎拖到膝盖。   小家伙靠在一根承重立柱上,脑袋埋的很低,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对方的视线焦点与手机屏幕有一个极不明显的夹角,这说明他的关注点并不是手机,而是以此作为掩护在寻找目标。   真嫩啊,还是个孩子,萧瑜在心底笑了一下,眼珠略略一转快速确定了四周的几处监控探头的位置,以及隐藏在来往人群中的几个便衣,与此同时,那小家伙大概盯上了某个合适动手的旅客,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开始行动起来。   “我出去等,顺便透透气。”萧瑜把剩下的半截香烟按灭,正要下车。   菲尼克斯头也不抬,直接伸手把人拦下来,“我不是圈里人,也知道不应该多管闲事,shaw,你回来以后忙得连休息时间都没有,有那个闲心不如闭上眼睛安静待会儿。”   “没关系,”萧瑜拍拍菲尼克斯的手,“万一用得上呢~”   说完,他拉开车门,像一只轻巧的猫科动物,鞋底着地的瞬间,属于生物的全部气息仿若瞬时隐匿,光天化日之下,张开猎网的盗贼犹如无声无息的影子,擦肩而过的几对旅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车上有人下来。   菲尼克斯脸上露出一抹惊愕的神情,定睛看着萧瑜穿过人流,若无其事却又目标明确的绕到了那个小贼身后。   帽衫小贼毫无察觉,悄悄接近一位正在打电话的女士。   萧瑜快速打量了一遍被小家伙选中的目标,那位女士的皮包背反了,拉锁朝后,脚下立着两只大号行李箱和一只登机箱——这是一个出远门的旅客,而且十分有可能是独自外出。   随着距离接近,他开始能听清女人的通话内容,对方说话的逻辑有些混乱,情绪稍显激动,萧瑜观察了一下她面部表情,能粗略判断出这人应该经历了某些不好的事,眼下正着急赶过去解决。   萧瑜心里微微浮起一丝讶异,按照刚才的距离估算,那小贼不可能听见女人的声音,而机场携带大量行李并且单独出行的旅客非常多,也就是说这小家伙只凭神态就能判断出对方是只非常适合下手的肥羊?!   有点意思啊~某只无声一哂,用余光瞟了眼有所察觉的几名便衣,啧啧,可惜还是嫩,不过以年龄来看应该算是很有天赋了!   萧瑜随手脱下风衣搭在手臂上,加大步幅跟了上去。   几分钟内,小贼已经贴近了女人身后,恰在此时有一批刚刚抵达的旅客走出航站楼,一时间入口宽敞的场地被割裂开来,便衣们注意到监视视野受阻,纷纷调整各自的站位。   小贼见时机差不多了,脚下一乱,趁机撞上那名女士身后,就在那短短数秒之内完成了撕开拉链切钱包塞进帽衫下摆并用大腿夹住的全部动作,紧接着踉跄稳住身体,他抬起头,露出可怜兮兮、眼角带泪的脸。   萧瑜眼睛瞬间亮了——!   “哦!天呐!”打电话的女人低声惊呼,赶紧回头查看情况,却只看见了一个捂着肩膀满脸委屈的小孩子,“你没事吧?!”   小贼像模像样地摇摇头,吸着鼻子说:“我跟爸爸走散了。”   女人憔悴的眼底划过一丝犹豫的神色,对着小男孩欲言又止——萧瑜了然一笑,像她这种有急事又心情很糟的人通常没精力去帮助别人,原来是这样!这小家伙考虑得还挺周到~“对不起,撞到你了……”小贼垂在身侧手指不安地卷着衣角,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懂事我很无辜不要责怪我’的柔弱气息,弱弱地说:“我还要去找爸爸,先走了。”   “可以去找工作人员帮忙。”女人略带歉疚地看着他。   小贼懂事地点点头,刚刚转过身,却听见在一片嘈杂中,一个男人焦急地叫道:‘罗恩!’小贼心虚的感觉到哪里不对,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淡定迈出一步,下一秒一对手臂从两侧绕过把他紧紧搂紧怀里,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神经病动情地说:“可算找到你了,爸爸好担心!”   便衣们:“???”   小贼:“!!!!”   刚出航站楼的骆逸凡和唐少昕:“……”   罗德直接抓狂了,“尼玛罗恩又是什么鬼啊?!”   小贼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只感觉身上的两只手开始不老实地上下移动,神经病一边念叨着‘宝宝没受伤吧’,一边把钱包摸出来以普通人无法分辨的速度塞回女人挎包里,然后给了对方一个充满感激的拥抱。   小贼:“……”   小贼眼睛都看直了,别无选择地接受了这个诡异的设定。   萧瑜表达完并不存在的谢意,用风衣把小家伙裹紧往肩上一抗,抬头朝不远处的三位同伴扬了扬下巴,然后十分潇洒地扬长而去。   商务车内,菲尼克斯拉开副驾驶的门。   萧瑜扛着人钻进车里,“怎么样?”   菲尼克斯笑得快岔气了,“绝了!”   不消片刻,另外三人上车,萧瑜朝车窗外望了望,道:“先开,那群便衣再傻一会儿也能反映过来,回去再说。”   菲尼克斯嗯了声,脚踩油门一打方向盘,商务车起步驶离机场,拐上回程的高速公路。   “好久不见,少昕——”萧瑜朝后边递过去一只手。   “好久不见,”唐少昕跟他握了握,“因为这趟过来时间不定,我需要把亚特兰大未来几个月的事交代清楚,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   骆逸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boss那边很顺利?”   “第一天就把委托的事定了,只不过老混蛋很无聊,又用委托书的细节拖了我不少时间,比你们没早到两天。”萧瑜注意到被风衣蒙着的某小鬼不自然地抖了抖,顺势隔着衣服顺顺毛。   然后他又把手伸向罗德,从后视镜笑眯眯地看着他,对唐少昕道:“这小子跟来干嘛,我们阿基得看家养狗,可没时间陪你家这位小少爷玩。”   少昕点烟,道:“学校冬假,非要跟着过来看看,我就带他来了,你放心,到时候不会跟着咱们。”   罗德幽怨地看了自家师兄一眼,又不敢反驳,只好把火气发泄到萧瑜身上,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怒道:“那个罗恩是怎么回事?!”   萧瑜嘴上损够了自然不在意手上吃点亏,“他呀~机场捡来的,还没来得及处理。”说着,他把风衣打开。   小贼也窝了一肚子火,但从对话里听出了这几个家伙身份有鬼,也就没敢动,此时才算真真正正看见了坏自己好事的那个神经病的脸。   “你……”他皱皱眉头,隐约觉得这个戴鸭舌帽的家伙有些面熟,“我好像在电视上见过你?”   萧瑜笑眯眯地说:“是么?”   小贼也不确定,犹疑着点了点头。   “是不是早晚的新闻频道,”菲尼克斯意味深长地提示道:“有连续一周左右的样子,应该能算是专题跟踪报道?”   小贼:“呃……”   唐少昕补充,“后来调查一直没有进展,舆论谴责越来越严重,我记得上周末那个36d的美女主播爆粗口来着?”   小贼:“你这么说的话……”   罗德道:“报纸上也有,占了头条好几天呢,都快吹天上去了,其实原主就是个喜欢耍流氓的死同、咳!死变态……”   “嗯,尤其喜欢在火车卫生间。”萧瑜笑道。   罗德:“……”   小贼:“!!!!”   “卧槽!”小贼不可置信地盯着萧瑜看,“你是shaw?!”   萧瑜故作震惊地和他对视,“要签名么?”   小贼:“……”   “《蒙娜丽莎》现在在哪里?”   “唔……当壁纸了。”   “约瑟芬的冠冕呢?”   “上次和我们家honey玩捆绑弄断了~”   “fbi称有市民举报半年多以前在德州见过你,那时候正好赶上洲际监狱发生事故,难!道!说?!”   “儿子~”萧瑜按下小贼头顶支楞起来的一根呆毛,然后松手,看着它自己又弹起来,“你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   小贼:“!!!!”   小贼捂着脑袋彻底抓狂了,“尼玛你这么牛逼,为什么要坏我的事?!”   “你去机场几天了?”萧瑜问。   小贼:“一周。”   萧瑜:“得手几次?”   小贼:“今天是第三次。”   萧瑜呵呵一笑,“同样的衣服同样的手法?”   小贼:“……我年龄小,扮别的没人信,不过每次选的地点都不一样。”   萧瑜摸摸他的头,用一种看傻缺的眼神看着他,惋惜道:“还以为是个天才,没想到只是跑得比较快,算我眼瞎。”   贼:“……”   “就你刚才动手那地方,能拍到清晰面部轮廓的摄像头一共六处,人群里还有至少七八个等着抓现行的便衣。”萧瑜捏住他的脸,恶作剧似的扯了扯,“看起来不是假的。”   “哦,谢谢哦。”小贼弱弱地瞄某人一眼,过了一会儿才非常不确定地说:“你……就是看我差点被捉住,所以才救我的?”   萧瑜狡猾地眨眨眼,“你以为我们这种人是做慈善的么?”   小贼心里徒然一凉,弱弱地把车里的人都看了一圈,说:“那是?”   “我需要一个身材小又足够机灵,最好也是同行的人,”萧瑜笑道:“然后帮我办件事,你可以和我们谈条件,但是没有选择做与不做的权利。”   小贼怔住,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有诱惑力,同时也可能非常危险的交易,那么要怎么跟眼前这个明显比自己老道的多的家伙谈条件呢?   “你能给出最好的条件是什么?”他心里拿不定主意,所以打算采取一个迂回的方式探探底线。   这种小手段跟预想的差不多,萧瑜眼底的笑意加深,表情却十分郑重,过了很久,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佐,”小贼回答:“没有姓。”   “那么……你有没有兴趣成为一名真正的大盗?”   他话音没落,听懂萧瑜意图的逸凡和少昕同时一怔。   唐少昕讶异道:“shaw,你是想收他做学生?”   “嗯,”萧瑜认真道:“这是我能开出来的最优厚的条件。”   骆逸凡冷冷地看了夏佐一眼,道:“你和他年龄差距只有几年,这意味着等到你如日中天,这小子的翅膀也差不多硬了,到时候你不怕他成为下一个康奈尔·舒曼?”   萧瑜说:“没什么好怕的,学生敢造反,提前做了就是了——如果当年他们的老师能意识到这些,也就没我们现在这么多事。”   他的声音很轻,口吻散漫而又轻佻不羁,再配上那双不笑时也能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那种真假难辨,亦正亦邪的气息反倒让人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   夏佐吞吞口水,把那一声几乎脱口而出的‘我愿意’生生咽了回去。   “其实要些钱也挺不错的,”萧瑜看出他在犹豫,耐心地安慰道:“我可以给你足够的时间,一定要考虑清楚以后再做决定,因为一旦选择了就不能反悔,盗贼的世界向来都是有来无回。”   下午一点半,商务车在滨海别墅院门前停下。   送完人菲尼克斯还要赶回医院,一行人提着几件行李进门,阿基米德已经准备好了客房和会议室,见人终于到了,这才按下咖啡机的按钮,不一会儿整间客厅都漂浮着一股咖啡豆的香气。   收拾完东西,萧瑜、骆逸凡和唐少昕进入二层书房,罗德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他旁边是小一号的、还没拿定主意的夏佐,两个人无所事事地大眼瞪小眼,看着阿基米德给loki铲屎。   同一时间,书房——   骆逸凡和唐少昕在沙发落座,萧瑜绕到书桌后,坐在那张通常属于陆岑的高背扶手椅上。   唐少昕道:“来之前逸凡说还有一位,那个意大利人呢?”   萧瑜说:“他叫维克托·贝鲁吉亚,已经去拉斯维加斯了。”   “这么早?”唐少昕有些惊讶,“委托书不是说时间定在了今年七月份么?”   萧瑜:“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但是考虑到对方是舒曼老师,以及威尼斯人赌场本身就拥有一套完整的反千体系,如果等到那时候在安排渗透,计划成功率会变得非常低,我想要彻底摧毁凯文在拉斯维加斯的产业,就必须提前从内部打入,确保万无一失。”   “我们需要了解赌场运作,就必须拥有一个既能接触到游客,又能深入到赌场内部的人,维克托会通过威尼斯人酒店的常规招聘入职,成为一名最常规的荷官,我想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有必要情报反馈回来了。”   骆逸凡道:“也就是说,下一步计划都要根据维克托的消息再做安排?”   萧瑜缓慢点了点头,唐少昕喝了一口滚烫的咖啡,饶有兴趣道:“我很好奇你对‘彻底摧毁’这个词的定义是什么?在我看来转移金库现金以后直接炸了它会比较容易。”   闻言,骆逸凡眸色倏然一暗,萧瑜注意到这处细节,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放心,我请来的这些人哪个都不便宜,尤其是对组织下的委托,金库里的十亿美金不能满足开销,再说了那些赌客都是无辜的~”   “那你的意思是?”   “少昕,你有没有想过以威尼斯人的规模和客流量,在旅游旺季,如果每一位赌客的每一把都能赢,那一晚上又会赔多少钱?”   唐少昕愣住。   “如果我们在通过暗箱操作加大赔率,凯文有没有可能一夜之间倾家荡产?”萧瑜十指如飞地敲击键盘,投影切换,他继续道:“当然,我们不是去做慈善的,赌客们的账户会修改,最终钱会流入我在欧洲各国开的上千个账户里,所以不管那一晚我们最终能玩多大,凯文都要支付双倍的价钱。”   “威尼斯人赌场的常见娱乐项目包括骰子、二十一点,轮盘和各种赌博机,我们需要确定赌场骰子、纸牌和轮盘小球的供货商,以工人的身份混进去,制作特殊道具,至于需要通过侵入重写程序的赌博机——”萧瑜莞尔一笑,“就交给鹿鹿好了~”   当日深夜,病房外,萧瑜照例站在门前,仪器冰冷的蓝光一亮一灭,映着陆岑睡熟的脸明明暗暗。   “凤凰说情绪波动对鹿鹿不好,他让我过一段时间再进去见他。”萧瑜手掌按在玻璃上,轻声说:“所以我每天只在这里站几分钟。”   骆逸凡靠在一侧的墙壁上,偏头看着萧瑜被染上淡蓝色荧光的侧脸。   “我有个疑问。”   “你说。”   “如果当初我没有加入组织,没有跟你们成为搭档,那晚游轮上只有你、陆岑和阿基米德,没有人能取来开启密码门的生物信息……”   这是压在逸凡心里的疑问,因为他的介入,轨迹改变,他很好奇萧瑜真正的心里,但又觉得这样的设问对萧瑜来说很残忍,所以话说一半就改口道:“算了,不说这个。”   “没关系,”萧瑜走过来挨着逸凡靠着墙壁,歪头枕着他的肩膀,“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当时我们撬开的缝隙只能允许我一个人通过,鹿鹿也说了让我走,如果到最后都无法打开密码门,我想我大概也会被他说服,然后独自走过我们走过的路,找到能帮助我的人,前往拉斯维加斯。”   “——我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坏人,让所有人为他陪葬……”      第83章      随后的一段时间,几人各自忙碌。   他们需要提前准备在拉城的落脚点,租借公寓和厂房,购置交通工具,伪造知名度高同时又不容易引起怀疑的假身份,规划出几条撤离线路,而且由于陆岑的暂时缺席,威尼斯人酒店内部的详细安保情况完全不得而知。   这一点非常令人不安,半年时间看似时间充裕,然而面对一套真正成熟的防御网络,即使交给世界最顶级黑客,攻破起来也无法省略必要的摸索阶段和难以预计的工作量。   萧瑜经常半夜失眠后坐在阁楼的飘窗上抽烟,而骆逸凡心里清楚,真正令他焦虑的并不是眼下的位置情况,而是对手是康奈尔·舒曼这个现实——就如同一个凡人妄图去挑战他从未觊觎过的神。   迈出这一步,意味着他将彻底偏离期望的生活。   赢了,便接过属于舒曼的光环,代替他成为全美最为知名的几位大盗之一;输了的话,要么继续眼下猫捉老鼠的逃亡生活,要么自己的尸体会在无人认领的几周后被当地警方火化,就近埋入某座公墓,或者更差一些,直接在城市阴暗处无声无息地腐烂。   这种等死的感觉还真是……不招人喜欢啊~某只无聊地晃晃脑袋,赶走那些奇怪的念头,取下烟蒂扔进喝空了的啤酒罐,火星遇水发出刺啦一声冒出白烟,随后才归于平静。   这时,楼下传来嗒的一声轻响,投映在草地上的一片虚影受惊似的晃动起来,紧接着传来loki汪汪汪的狂吠,萧瑜忍不住莞尔,拿起啤酒罐的拉环朝下丢,拉环脱手,精准无比地打上松狮狗肥嘟嘟的屁股。   loki嗷呜一声扭头怒视,只瞧见条来回摇晃的毛尾巴,立马滚到一边咬自己尾巴玩去了。   萧瑜从烟盒里磕出根烟,似笑非笑地命令道:“给我出来。”   闻言,躲在阴影里的某人犹豫了一会儿,才蹭出来小声打招呼道:“嗨~”   夏佐穿着小号维尼熊连体睡衣,因为营养问题,他比同龄孩子要瘦弱不少,睡衣不合身,下摆拖拉着几乎垂在地上——萧瑜眼睛眯起来,原本往嘴里送烟的动作倏然顿住,他拍了拍身旁空着的窗框,说:“有话上来说。”   夏佐连忙点点头,回身就要进屋。   “哎,等等——”萧瑜把人叫住,夜幕下,他就像一只伏在窗棂上的猫科动物,优雅而又不怀好意,小夏佐不自在地缩缩脖子,额头没来由地冒出一层冷汗,直觉告诉他绝对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阁楼那家伙的下一句话就是:“谁让你走楼梯了?吵醒别人算谁的?爬上来~”   夏佐:“……”   三层民用别墅,高度不会超过八米,对于普通大盗来说徒手攀爬这样的建筑可以说是毫无压力,然而夏佐的身体条件摆在这儿,普通小孩在他这种年龄还会有诸如平地摔倒之类的低等失误,萧瑜的要求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可是……”   小家伙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被某人强行插话打断,萧瑜笑了笑,轻描淡写道:“连我的要求都达不到,你有什么资格开口谈条件?”   夏佐气得脸色涨红,不服气道:“当初,你的老师也是这么要求你的?”   萧瑜一怔,静了几秒才说:“没有,所以我从来没有谁给过我选择,从有记忆开始老师就是老师,而我就是未来的大盗。”   “那你凭什么要求我?!”   萧瑜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忍不住笑道:“我的地方,我收学生,想在我手下混,当然要遵守我定的规矩,做得到就做,做不到就给我滚回去睡觉。”   说完,萧瑜点燃第二根烟不再搭理夏佐,在他身侧的阴影内,骆逸凡向后倚靠着墙壁,手上划着ipad正在查看维克托那边反馈会来的邮件,头也不抬地淡淡道:“你特意把这孩子从机场带回来,我还以为是对他有兴趣。”   “说不好,”萧瑜往后挪挪屁股,骆逸凡会意站出来一些,让他可以靠在自己背上,萧瑜继续说:“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他很小,被捉进去挺可惜的,但是在观察夏佐的时候又发现他还算有天赋,正好在我的计划里缺少一个可以藏进运钞箱里的角色,所以提出了合作。”   “那为什么还要说那句话?”   “想不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大盗?呵呵,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骆逸凡回头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萧瑜仰头与他对视,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他说:“从监狱逃出来的那天,雷纳德给我讲了他和他老师相遇的经历——你知道么,很多时候老师其实并不需要学生,反倒是学生需要一个老师。”   “他一定是个温柔的人,所以我很羡慕boss……”萧瑜低下头,笑眯眯地看向吊在一二层之间、两脚悬空奋力挣扎的小夏佐,然后拿起啤酒罐丢了下去。   原本就快绷到极限的手指被铝罐一砸,夏佐惨叫一声,登时跌回草地上滚了好几圈,捂着屁股怒骂:“你!他!妈!!!”   萧瑜贱兮兮地朝他招招手,毫无歉意地说:“抱歉抱歉,手滑了,你继续~”   一层客厅,跟阿基米德熬夜打炉石传说的罗德忍无可忍,怒摔ipad,走过去推开窗户咆哮道:“你小子是不是傻?那混蛋只让你爬上去,不让走楼梯,又没说不能用工具,这里住的可都是大盗啊!仔细找找什么没有?!”   夏佐:“!!!!”   刚爬上窗台就被窗户拍了一脸血的夏佐顿时来了精神,堵着鲜血长流鼻孔站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讨好道:“罗恩哥哥,你知道——”   罗德直接炸毛,“罗恩个鬼啊?!”   “他们有没有三抓钢钩之类的装备?”   “……”罗德哭笑不得,“不要看太多电视剧好不好?!”   “那能用什么?”   “登山镐、钉鞋和防滑手套啊!不过凿坏外墙阿基会揍你~”   “呃……”   “我不敢,”阿基米德弱弱地说:“那是老大的学生……”   “啊啊啊啊啊你那么大只怎么还那么怂!shaw那个混蛋有什么好怕的?!”   “那~罗恩哥哥和shaw谁比较厉害?”   “当然是——”   楼上某只:“咳!”   “阿基,我们开一局新游戏吧?”   “好啊好啊!”   “哎!罗恩哥哥还没说……”   “滚!爬你的墙去!”   “……”   萧瑜掏掏耳朵,从窗框上翻下来,走过去把烟蒂按灭在办公桌上的一只烟缸里,转身借住电脑屏幕发出的荧光去看面前的墙壁——   那上面贴着迄今为止收集到的有关威尼斯人酒店的建筑结构图、运河系统排水图、管道设计图、重大事件的剪报、各高管的个人信息、周边建筑资料、食物和酒店用品供应商的送货时间点等等。   打印机运作,等到纸张被完全吐出,唐少昕用图钉把它钉在墙上。   萧瑜盯着上面的内容看,是家工厂简介,名字是西班牙文。   骆逸凡合上ipad,过来与两位搭档会合,说:“维克托今晚发过来的,负责供给威尼斯人酒店赌场的骰子和轮盘小球,地址位于墨西哥边境,工人以拉美裔和少数华裔为主,所以去的人必须会说标准西班牙语或者是中文,考虑到可能存在的歧视问题,最好伪装成本地人。”   萧瑜扶额,“我只会hola……”   唐少昕道:“我来吧,你们直接去拉斯维加斯做准备。”   骆逸凡点点头,扯下两张便利贴,分别写上‘铅粉’和‘聚合物’两个词组,贴在了那家工厂的资料旁边,“我们需要用灌有铅粉的小球来控制轮盘点数,至于这个——”   唐少昕:“电磁脉冲影响掺入聚合物的骰子。”   骆逸凡淡淡嗯了一声,叮嘱道:“维克托特别提醒了赌场道具一月更换一次,计算好时间再下手,遇到麻烦随时联系。”   萧瑜说:“那边条件恐怕不好,你得过去待几个月,辛苦了。”   唐少昕啪上萧瑜肩膀,笑得一脸无所谓,“我在亚特兰大混生活的时候比他还要小几岁,”他朝窗口示意,萧瑜明白他在指夏佐,少昕又道:“这世界上越是弱小的动物越喜欢群居,但矛盾的是那些种群里又存在恃强凌弱的现象。”   “我那时候太小了,天天跟在一群小混混后面,他们欺负我不敢还手,就强迫我去面包店偷食物和零钱,一个月我能被老板追打十几次,但是偷回来以后只能分到发霉的面包,就连晚上也只能睡在下水道最脏的地方。”   “遇见老师以前我什么苦都吃过,所以你只管放心。”   萧瑜感觉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狠狠颤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唐少昕大概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几秒,才说:“有一次去偷面包的时候我发现收银台后的人换了,以为是店主父亲之类的回来也没在意,结果那天偷到的面包里藏着一颗钻石。”   “准备转移的赃物?”萧瑜说。   唐少昕目光柔和,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那些在这一行混时间久了的人,确实非常了解人性的弱点。”   骆逸凡:“你们拿去卖,然后被抓住了?”   “嗯,可惜分钱这种好事从来轮不到我,”唐少昕狡猾地说:“不过那时候小,也没觉得被欺负怎么样,反倒是同伴被扣留让我很害怕,怕以后就这么一个人了,那天我的老师找到了我——”   “他说那个面包房是他手下的交易所,店员都不是普通人,从我第一次逃脱他就注意到了我,每次都会悄悄增加偷面包的难度,测试一段时间后,他认为我是个还不错的继承人,就安排了那个特殊的面包。”   窗外又是一声惨叫,夏佐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掉下去了。   萧瑜假装没听见,上前拥抱住少昕,道:“我会尽快安排你飞边境,到了以后,一切小心。”   凌晨三点多,汇总完一天的资料,众人返回房间准备休息。   花园草坪,夏佐累得说不出话,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维尼熊睡衣被汗水浸透,蹭着各种污迹和草叶,他眯起眼睛,无焦点地望着三层阁楼被关紧的那扇窗。   脚步声响起,躲在狗窝里假寐的loki耳朵动了动,紧接着一骨碌爬起来,抖开一身蓬松的狗毛,小猪似的扑进萧瑜怀里,嗷嗷叫着蹭来蹭去。   八个月大的松狮犬能有二十多斤重,loki被阿基米德喂的好,体重还要再夸张一些,萧瑜被这小家伙撞得胸口疼,手掌托着狗屁股,溜达到夏佐身边,挨着他坐下。   夏佐心情不好,不乐意搭理他。   萧瑜也不生气,把loki往他脑袋边上凑过去,蠢狗荤素不忌,照着夏佐的脸就是一顿狂舔。   夏佐:“……”   夏佐一边推着狗脸不让它靠近,一边抬起眼皮瞄萧瑜,“什么事?”   “为什么会想成为盗贼?”   “被逼的,不偷我就会饿死,”夏佐用袖口擦干净脸上的口水,说:“后来发现这也是个职业,有自己的体系,也有很多很牛逼的前辈,当然我只是听说,还没机会接触……”他看向萧瑜,“你是第一个,也是当世最有名的一个,有机会可以给我讲讲偷《蒙娜丽莎》的事么?”   “哦,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萧瑜随口接到,继而变得认真起来,他摸了摸夏佐的头,轻声说:“在我们的世界,那些真正厉害的家伙会把自己藏得很深,世人没机会听到他们的名字,也不可能看见他们的样貌,顶级大盗留给世界的永远只有‘震惊’这一种情绪。”   “我是个非常失败的大盗,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带学生,也很担心发生在boss和老师之间、我和师兄之间的那些事会随着一种关系传递下去。”   夏佐听不懂萧瑜在说什么,只当他在拒绝,瞬间觉得失望。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夏佐茫然,“什么意思?”   “我虽然没什么印象,不过师兄告诉过我,盗贼在收学生的时候会为他们取一个代号,这个代号会伴随你一生,等到真名荒废,代号会完全代替它,成为你存在过的证明,就像整个世界都知道shaw,却不知道shaw就是萧瑜。”   “——那么你想叫什么?”   “哎?!”   “以后要听话呀~”   “老师!”   “别瞎叫,代号还没取呢!”   穿维尼熊睡衣的夏佐狂摇尾巴,“老师取!什么都行!”   “唔……夏佐……”萧瑜摸摸下巴,“夏佐……zero。”   ◇   六个月后,拉斯维加斯。   烈日下的空气仿佛被火焰炙烤过一般,气温直接飚上了四十度,赌城迎来了一年之中最为火热的季节。时至夜晚,整座城市猝然苏醒,炫目的聚光灯划过夜幕,恍如漫天金粉降临世间。   引擎声轰鸣,各大知名赌场地上地下车库爆满。   此时,威尼斯人酒店。   入夜前的一刹那,霞光铺满一层伪装成虚拟天空的穹顶,这间酒店永远没有夜晚,运河穿过整栋建筑,贡多拉穿穿梭其间,将游客送往各个娱乐场所。   忽然,静止的室内莫名卷起一阵气流,隐藏在各种装饰物后的排风管道隆隆作响,闲逛的游客们察觉到异样,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刹那间,穹顶碧蓝的晴空漆黑如夜幕,星辰点亮,人们还以为是酒店的余兴节目,纷纷发出欢呼,下一刻,有什么从天而降,犹如被墨汁染透的飞雪,数十万张黑色卡片纷纷扬扬。   午夜未至,属于威尼斯人酒店的狂欢已然达到高潮。   顶层私人套房,康奈尔·舒曼陷在扶手椅内,修长的手指轻轻托住水晶杯的高脚,在他对面,凯文·加西亚神色如常,而搁在腿面上的手却不自然地微微扣紧。   “舒曼先生……”   两人之间的桌面上,静静躺着一张黑色卡片。   “你现在不应该来找我,”舒曼嗓音温雅,抿了口红酒,说:“这间酒店你比我更了解,难道不知道应该最做什么?”   凯文不解,“舒曼先生的意思是?”   舒曼慷慨地笑了笑,“卡片被预置在通风管道里,凯文,你该清理清理手下的人了。”   凯文登时恍然,“原来是这样?!”   “嗯,去吧。”舒曼朝门口一扬下巴。   凯文眉心微蹙,本能排斥对方的态度,他没再说话,站起来朝舒曼略一颔首,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房间。   待房门重新合拢,舒曼放下水晶杯,手指捻起卡片,在黑色卡纸光洁的表面,是他多年未见过的手写体英文,上面写着——   【亲爱的舒曼老师,   几天后的夜晚,我将取走属于凯文·加西亚的全部财富,希望能以此向您发出挑战,   若您能保护好加西亚先生的一切,我将不再逃亡。   ——署名,爱您的小七(shaw)。】   同一时间,站在落地窗前的萧瑜放下望远镜,金黄的射灯从建筑底层投射上来,在他脸侧渡上一条精细的亮线。   萧瑜按下麦克,在通讯频道说:“成了,ivan、zero准备返回。”   骆逸凡沉声道:“他们会立刻发觉有内部人员被买通了。”   “放心,”萧瑜说:“我给了那位主管一笔钱,已经让他走了。”   “老、老师,”夏佐控制不住兴奋,颤声道:“我能把拍到的照片发脸书么?”   萧瑜单手插进西裤口袋,转身朝卧房走去,笑道:“宝贝,你的拍摄角度和普通住客不同,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发现这点,接下来就是追踪定位到你的手机或是电脑,最后就是来敲咱家门了。”   “哦,”夏佐闷闷不乐地说:“那一会儿见。”   通讯结束,萧瑜摘掉耳机,又接了杯温水,这才推开卧室的门。   房间内,敲完最后一行指令,陆岑靠回椅背轻轻缓了口气,好整以暇地笑道:“怎么样,技术没退步太多吧?”      第84章      萧瑜回手关紧房门,顺手把恒温装置的温度调高了一些,然后走过去靠坐在电脑桌边缘,把水杯递给他,一双眼睛笑得弯起来,“何止是没有退步,简直比以前还牛逼,在我心里,这世界上就不存在比你厉害的黑客~”   他扭开药瓶倒出两颗胶囊,直接送到陆岑唇边,用哄孩子的口吻,笑眯眯地说:“来,先把药吃了,不然一会儿凤凰打电话过来又要骂我了,鹿鹿张嘴,啊——”   陆岑被他逗笑了,接过药自己送水吞下,说:“凤凰骂过你?”   “那倒没有,他是个温和的好医生~”萧瑜手掌一撑彻底坐上桌面,双腿悬空散漫地荡来荡去,下一个动作就是很自然地去摸裤袋里的烟。   陆岑注意到这处细节,眼睛微微眯起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萧瑜浑身一僵,手上转了个圈改去拿另外一边的手机,讪笑着讨好道:“前段时间压力有点大,没瘾,说戒就能戒,不许生气,对身体不好~”   陆岑说:“我在医院修养了将近半年,伤早就好利落了,你别太紧张。”   萧瑜摸摸鼻尖,道:“咱们前天才到拉斯维加斯,这两天你一直在研究威尼斯人酒店的安全网络,我怕你休息不好。”   “这不算什么,做了十几年黑客,熬夜是一种习惯,”说到这里,陆岑略微一顿,抬眼看向萧瑜,问:“你下达委托的时候,boss没透露出亲自过来的意思?”   萧瑜没着急回答,而是仔细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景,这才轻轻嗯了一声,“boss说过,他和舒曼互不干预对方是为了遵守当年对他们老师的承诺,我想只要拉斯维加斯这边不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恐怕会一直留在华盛顿总部。”   陆岑沉默不语,萧瑜悄悄打量他的表情,看上去是在思考,他等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声音透着几分心虚,道:“鹿鹿,我这次的安排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闻声,陆岑回过神,漆黑的眸底重新漫上笑意,“还不错,考虑挺周到,手段也够狠,原本我打算再过两年退休以后把佛罗里达州负责人的位置交给你,只可惜boss似乎有其他安排。”   “什么安排?”萧瑜脸上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没做思考地瞬间脱口。   陆岑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而是说:“不过有一点你没考虑到。”   萧瑜疑惑,“是什么?”   “如果几天以后,凯文·加西亚破产,你认为舒曼会怎么做?”   作为整个委托的策划人,这个问题很容易被联想到,萧瑜知道陆岑肯定还有后话,所以如实回答:“我推测,舒曼老师与凯文的合作其实在‘欧若拉号’沉默之后就已经单方面终止了,只是凯文自己还没有察觉。舒曼老师看上了凯文在明面上的人脉和与逸凡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一旦结束,不管成败与否,凯文都是他的弃子。”   陆岑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也没表示赞不赞同,只示意萧瑜继续。   萧瑜说:“所以,即使我们的委托完成,威尼斯人酒店破产,这些对舒曼老师都不会造成直接影响,他完全可以不理会凯文这颗弃子,抽身离开——”   原来是这里!说完,萧瑜顿时恍然大悟。   陆岑莞尔一笑,“现在知道了么?”   萧瑜眉心微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猜舒曼早就预料到你会发出挑战,所以他留在威尼斯人酒店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明确的目标,看来他本身也非常期待你的表现。”陆岑意味深长地笑笑,“总之我们得提前做准备,既然掌握了舒曼的行踪就不能让他轻易消失。”   萧瑜心跳加速,简直佩服陆岑清晰的头脑,急切道:“你有什么想法?”   “两点。”   陆岑放下水杯,手肘支在转椅扶手上,十指相交,声音则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他说:“首先那晚希城被舒曼带走,我认为他此时很有可能也在酒店内部,是我们这边非常接近舒曼的人,我会尽快拿下监控控制权,筛查出希城所在的位置;其次就是boss——”   “boss?”萧瑜跟随陆岑的思路心念电转,原本有些混乱的大脑一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你认为boss一直都知道舒曼老师在哪里?!”   陆岑犹疑着点了点头,“并不是特别确定,但是我相信他比我们掌握的信息要多得多,比如你有没有听他提起过,当他和舒曼还处在学生时代的时候生活在哪里?又或者,他们老师的故居在哪里?”   “舒曼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但他却愿意遵循对一个死人的承诺,我想他对那位无名大盗的感情一定超乎我们的想象,当年发生在他们师徒之间的故事恐怕远没有争夺传承那么简单——”   “能让冷血的人特殊对待,呵呵,看来擅长捕捉人性弱点的康奈尔·舒曼,本身似乎也存在了一处弱点。”   萧瑜深深缓了口气,心里的惊讶无以复加,“boss告诉过我,他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门口遇见了他的老师。还有,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东部交流会的时候,雪莉那组也是因为偷了那里馆藏的《星空》,才能取得受邀资格……”   “纽约?”陆岑低声重复了一遍,“我明白了,总之我这边会抓紧时间确定希城的位置,你可以开始着手安排到纽约的撤离计划,不管推测是否正确,我们都有必要去一趟。”   “放心,我会尽快做出一份计划给你。”说完,萧瑜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从电脑桌上跳下来,道:“已经很晚了,你得休息,少昕后天的飞机过来和我们会和,不出意外这周六凌晨一过,拉斯维加斯的事就能彻底结束了。”   陆岑也站起来,抬起手,像从前一样摸了摸萧瑜的头,卧室顶灯散发出一种温暖舒适的暖色光线,勾画男人线条柔韧的英俊眉眼,萧瑜感受着对方掌心传来的热度,心里倏然泛起一丝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眼圈跟着一酸,他赶紧别过头,不再去看陆岑的眼睛。   “还是个孩子,”陆岑眸底带笑,忍不住调侃他,声音却是异常的柔软与认真,“可惜我不得不承认人你长大了,也不再需要我了。”   “鹿鹿……”   陆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让我把话说完。”萧瑜安静下来。   “这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委托,在这次委托里,你是策划人,而我则是受雇与你的执行者,所以你不需要把计划交给我来裁定,只需要告诉我该做什么,或者你需要什么就足够了。”   “搭档两年,我知道这些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我从没有干预过你的选择,但是今天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接受盗贼的身份,shaw,很多时候你所渴望的并不是真正适合你的,你的善丝毫不影响你成为当世的顶级大盗。”   陆岑把萧瑜搂进怀里,略微垂头,两人脸颊轻触,他在他耳畔轻声说:“或许还应该感谢舒曼,因为他,我终于可以亲眼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世界至高无上的位置——我向你承诺,黑客deer此生只为大盗shaw服务,我永远都会以搭档的身份站在你身边,万事有我,你只管放手一搏。”   此时此刻,从酒店落地窗眺望出去,星光璀璨,整座赌城鎏金万顷,犹如仲夏夜最辉煌而颓废的华丽梦境。   当夜,威尼斯人酒店数十万黑色卡片的盛景被游客以照片和短视频的形式,通过各个社交网络平台扩散出去,一时之间世界震惊,拉斯维加斯成为举世瞩目的焦点——来自shaw的神秘战书,被称为‘舒曼老师’的人的身份,酒店的年轻继承人又为何会被卷入这场大盗间的纷争?   鉴于shaw此前两次下手的对象分别是《蒙娜丽莎》和‘欧若拉号’游轮,所以人们的全部关注点锁定在此次目标的市值,经济学家对加西亚名下产业总价进行估算,最后得出shaw此番一旦得手,保守估计涉案金额将高达上千亿美金。   与此同时,分散在欧洲追捕shaw的fbi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全线调回,华盛顿总部连夜展开作战会议,派上百人的专案组前往拉斯维加斯准备对那个制造多起重大盗窃,身上还背负数条人命的恶性大盗进行抓捕。   翌日清晨,某只被客厅传来的电视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用被子把脑袋蒙住,摸索着搂住逸凡的腰,单手下移握住叽叽,然后整个人贴上去,一边撸一边用充血的部位蹭了蹭对方大腿。   “唔……”某只舒服的哼唧了一声。   正划着ipad看新闻的前探员先生:“……”   这家伙睡觉的小毛病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逸凡在心里叹口气,把ipad搁在床头柜上,赶在自已失控以前,掀开被子把某只拎出来,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忍不住笑道:“想要了?”   房间空调开得很低,两人都只穿了一条底裤,肌肤相贴的感觉温暖舒服,萧瑜清醒过来一些,下面继续摩擦,维持着快感不断又不至于射出来的程度,说:“昨晚刚做过,我没那么饥渴,蹭蹭就好。”   然后他探过头跟逸凡接吻,唇分时两人都有点呼吸急促,险些把持不住,萧瑜朝窗口看了一眼,这家酒店窗帘的遮光性很好,即使是边缘也不会有光透出来,旋即问道:“几点了。”   骆逸凡:“还不到八点,如果困还能再睡会儿。”   “外面是谁?”萧瑜撩开被子翻身下床,光脚走进盥洗室洗漱。   骆逸凡起来更换衣服,道:“夏佐和阿基米德在看新闻。”   萧瑜含糊地嗯了一声,喝水漱掉泡沫,问:“昨晚的事?”   骆逸凡:“你那个学生太激动了,守着电视看了一晚上,阿基米德担心警方找到证据,所以陪着他看。”   “结果怎么样?如果现在威尼斯人酒店里不是塞满便衣我会不开心的~”萧瑜擦干脸上的水,出来开始穿衬衣和西裤,那个地方还有点勃,他摆了摆位置才把拉链拉上。   骆逸凡盯着某只的动作微微拧眉,忽然觉得就这么起床实在太浪费了!   “fbi现任局长早晨做出声明,称已经与凯文达成合作,也公布了部分行动计划,不过肯定是假的,没什么参考价值,”他蓦地一顿,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片刻后继续道:“我觉得你向世界公布行动,这个做法有些冒险。”   萧瑜扣上最后一粒纽扣,走过来给逸凡打领带,笑道:“你别忘了,眼下的局面对我们危险,对舒曼老师来说会更加危险,他在这行混了将近三十年,背景可比你想象脏得多,而且我确定他不会直接暴露在警方面前,这么一来或多或少都会限制他的行动。”   “那间酒店里,我不怕凯文,也不怕fbi,只有康奈尔·舒曼——”萧瑜抬头看向逸凡,那双幽暗的眸底荡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惧意,他却佯装若无其事地说:“只要能限制住他,那么不管什么局面对我们来说都是有利的——”   “况且那些fbi并不知道诱捕大盗的方法,他们迄今为止都没有跟我们有过正面交手,这一点就是最好的证明~”   随后两人不再说话,迅速换完衣服离开卧室。   套房客厅,阿基米德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顶着两对黑眼圈,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还在努力盯着屏幕,夏佐早就撑不住了,窝在他怀里轻轻打鼾。   萧瑜直接关了电视,走过去戳戳阿基米德,示意他带夏佐回房睡觉。   “你们要出去?”阿基米德说。   “嗯,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回来时间不一定,现在拉斯维加斯局势很乱,你们俩最好别到处乱跑,”萧瑜指了指睡死了的夏佐,意思是让阿基米德看好他,叮嘱道:“有事电话。”   几分钟后,酒店楼下。   骆逸凡将黑色宾利开至正门停稳,鸣笛示意上车,陆岑按灭香烟,跟萧瑜走下台阶,两人拉开车门,分别上了副驾驶和后座。   宾利车开离酒店,驶上烈日炙烤下的柏油公路。   陆岑从后视镜看向萧瑜,道:“目标选好了么?”   萧瑜正在翻看一份资料,正色道:“我研究了很久,凯文虽然不清楚游戏规则想对逸凡不利,但是在管理运作酒店方面这小子还是挺有出息的,他给几位高管的待遇都非常好,单从金钱方面恐怕很难撬动他们之中的某一个——”   “不过鉴于我现在是坏人,那就要用不那么光明的手段才说的过去嘛~”   陆岑了然一笑,“那么我们现在要去做的坏事是?”   手上翻页的动作停住,萧瑜把资料折好展示给两人看,指着页面上的证件照说:“安东尼布莱克,威尼斯人酒店客房部主管,职权虽然不大,但是他任职于酒店建立之初,是资历最老的一批员工。”   骆逸凡同样看过这份资料,几乎是在萧瑜说出那个名字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某件事,一阵见血道:“安东尼今年五十五岁,但是他有一个刚满四岁的小女儿,这个年纪才有孩子,布莱克夫妇应该挺不容易的。”   “别这样honey,我会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坏人……”萧瑜脸上的笑容一僵,心虚地咳了一声,说:“我们只是把他的宝贝女儿接过来养两天,阿基会照顾好她,事后同样会补贴给布莱克先生一笔钱。”   “嗯,”骆逸凡说:“现在去哪儿?”   “幼儿园,”某只感觉心理压力有点大,弱弱地说:“偷孩子……”      第85章      拉斯维加斯的上午,天空碧蓝,阳光金黄耀眼,气温已然升至三十多度,灼热感十分强烈,现在时间尚早,这座以夜生活闻名的城市还未从前一晚的狂欢中苏醒过来,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都不多。   开了将近一小时,宾利在距幼儿园两条街区外停下,逸凡、陆岑提着笔记本电脑下车,一前一后走进临街一间刚刚开始营业咖啡馆;萧瑜脱下西装外套扔回车里,径自朝与两位搭档相反方向走去。   咖啡馆内,陆岑粗略扫过店里的几处探头,然后挑了一个相对安静又不会在监控中留下有用画面的位置,落座后打开电脑,借助这片区域的局域网络快速定位并侵入了幼儿园下属的安全系统。   而此时,逸凡正在向店里唯一的女服务生点早餐咖啡。   同一时间,通讯频道——   萧瑜:“我快到了,找到她了么?”   “稍等一下,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陆岑抿了抿嘴唇,打开小女孩儿的打印照片,然后盯着监控画面返回的操场画面,一瞬间感觉压力似乎有些大。   天气炎热,萧瑜微微喘气,一路赶过来出了不少汗,他在树荫下站定,扯松领带看向街对面围拢着彩色建筑、画满卡通画的高墙,现在估计是活动时间,从幼儿园里传出欢快的乐曲,以及熊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辛苦了——”小孩子的体型和容貌原本就差异不大,而且所有目标都在无规律移动,甚至很有可能藏匿在各种意想不到的角落,萧瑜几乎能想象到墙另一边群魔乱舞的画面,同情地说:“不过还是得快点。”   按照组织搜集资料的习惯,目标人的信息非常全面,往往会细化到连他本人都不一定能察觉的生活习惯,然后会提供相关直系血缘亲属的详细资料,但布莱克先生的女儿有些特殊。   首先因为年龄小,相关资料原本就很少,再其次资料附上的照片只能算是常规证件照,这意味着情报处没能找到其他照片——一个好不容易等来的女儿对于年过半百的安东尼·布莱克来说应该是百般溺爱才对,怎么会没有照片?   骆逸凡把咖啡搁在旁边,挨着陆岑坐下和他一起在一片混乱的画面中寻找那个名叫海伦娜的小姑娘。   另外一边,萧瑜站在树下等了足有十来分钟,才听见陆岑说:“她不在操场,应该还留在教室或者室内娱乐房,再给我一分钟,切室内监控确定一下。”   萧瑜嗯了一声,趁这段时间动身绕道幼儿园后面,找到两只摄像头的监控死角,他双手攀上墙头轻轻跃起,整个人犹如一只没有重量的猫,凌空时身体扭转,没做任何停顿,直接翻过院墙无声无息地落在草地上。   “三层走廊左数第二间,里面有个孩子,她背对着监控,我不能完全肯定,不过,如果没有遗漏,整栋楼里应该只有这一个孩子没出来,”陆岑顿了顿,“有点奇怪……”   “可能只是性格孤僻,”萧瑜说:“我去看看。”   说完,他从外墙窗户找到陆岑说的那个房间,徒手爬了上去。   里面是一间手工教室,可以看见有个小女孩正趴在矮桌上拿着蜡笔写写画画,萧瑜在几寸宽的窗台外沿单膝跪下,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对方侧脸,跟照片相似度很高,应该没找错人,然后他撬开窗锁,像每次入室那样,神鬼不知地潜了进去。   但就在落地的一刹那,现场的萧瑜和监控画面前的陆岑逸凡同时注意到,正在画画的海伦娜动作停了下来。   小姑娘放下蜡笔,双手摸索着矮桌边缘,把身子坐直了些,“我听见你了,你的鞋底和老师们的不一样,”说着,她默默思考了一会儿,又道:“应该是跟爸爸差不多的鞋子,你是男生?为什么不走门?你是个坏人么?”   作为一只经验丰富的大盗,即使地板之下嵌满重力感应装置,萧瑜也有自信不让任何人察觉,这丫头怎么听见的?!   萧瑜百思不得其解,放缓脚步慢慢靠近,海伦娜似乎对声音特别敏感,不管他怎么小心,对方都能感知到他的位置,随着距离接近,萧瑜忽然注意到了矮桌上的画纸,那上面尽是蜡笔涂出来的不规则形状……   难道说——!   他单膝落地,在海伦娜面前蹲下,那张脸和黑白打印稿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她遗传于父亲的蓝眼睛蒙着一层极不明显的白膜,萧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犹疑道:“你看不见?”   “一点点,妈妈说有眼角膜以后就能看见了,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海伦娜伸出两只纤瘦的手臂,试了几次才握住视野中模糊的黑影,然后抬头面向萧瑜,不安地说:“大哥哥,你是坏人么?”   “嗯,”萧瑜把手抽出来,身子一转绕道她身后,“我是一个贼。”   海伦娜奇怪地歪着头,对着空气说:“来偷幼儿园?”   “来偷你~”某只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乙醚喷雾和手帕。   海伦娜哦了一声,“你是shaw,要偷加西亚先生财产那个?”   她的声音顺着麦克回荡在通讯频道,闻言,萧瑜三人同时怔住。   萧瑜道:“谁告诉你的?”   “昨晚爸爸回来说妈妈和我最近几天可能会被绑架,因为一个叫shaw的家伙想威胁加西亚先生的员工,不过他很胆小,不会真的伤害我们,所以不用怕。”   萧瑜:“……”   海伦娜:“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不是坏人?”   萧瑜没有说话,而是把足量乙醚喷在手帕上,然后死死捂着小姑娘的口鼻,药物作用时间非常漫长,远超过被艺术手法修饰过的电视剧,也正是这个原因,在昏迷前受害人体会最多的感受是窒息。   海伦娜痛苦地扒着萧瑜胳膊不住挣扎,脸颊涨红,空茫的蓝眼睛愕然睁到极限,“不好意思,小美女,其实我真的是一个坏人呢~”她听见那个家伙叹息似的说:“很不幸,你没在我善良的时候遇见我,否则我大概也会偷个摩天轮出来,逗你开心一下……”   当日,夜九点,威尼斯人酒店地下停车库。   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安东尼·布莱克走出电梯,一边拨打家里电话一边走向自己那辆老款宝马车,家人可能遭受绑架的消息让他心惊胆战,尽管凯文·加西亚再三肯定对方不会做出伤害行为,但没人会因为一句话就放下心来。   电话已经拨通了,听筒里传来有规律的嘟声,安东尼感到不安,这个时间他的妻子应该刚刚哄完海伦娜睡熟,在客厅等他下班回家。   为什么不接电话?   安东尼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没着急发动引擎,而是又拨了一遍家里电话。   封闭的车厢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安东尼抹了把额头的汗液,倏然之间,有什么从后面抵上了他后脑,紧接着是一种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就算是第一次经历,安东尼也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当即害怕的浑身发抖,手机翻滚着掉进座椅间隙,他抬起头,透过后视镜迎上一双灌满笑意的黑眼睛。   “晚上好,布莱克先生,”那个人礼貌地说:“今晚的见面原本不在我的行程表上,不过早晨您的小女儿告诉了我一些事,为了确保您相信我确实是个臭名昭着的通缉犯,我只好亲自来一趟。”   萧瑜穿着一套纯手工剪裁高档西装,长腿交叠,懒洋洋地靠在后座背上,优雅而又不怀好意地笑道:“哦~忘记自我介绍,我是shaw。”   听见这个名字,安东尼强装镇定地缓了口气,颤声说:“你、你把我的海伦娜怎么了?!”   萧瑜没理会对方的问题,用枪口拍拍男人汗湿的脸颊,催促道:“你上车太久了,再不开会引起怀疑,布莱克先生,您的家人暂时没事,但如果这辆车不能按时抵达预定地点,我可就不能保证搭档们不会下手了。”   “表现得自然一点,您太紧张了。”   萧瑜口中的预定地点是城郊红灯区所在的一条巷子,宝马车停稳,萧瑜示意安东尼熄灭引擎后又把车钥匙要了过来。   “我的习惯是先谈,目标达成一致就能愉快合作,这样对大家都好,万一撕破脸我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您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   “你想要什么?”安东尼问。   萧瑜:“几个房间,安全并且不会被怀疑的住客身份,如果遇见麻烦,fbi和凯文那边您负责周旋一下,我要的只有这些,对您来说不困难吧?”   安东尼缓慢点了点头。   萧瑜道:“我知道现在您心里有很多疑问,这其中的大部分我都能解答,那是一个有些复杂的故事,不过对于您来说只需要相信官方报道的内容,相信我是个杀人掠货的大盗就足够了,而现在我只想交待您需要关心的部分——”   “我需要的房间明天上午必须准备好,事成以后我会付出绝对令人满意的报酬,并且把您的妻子和女儿完整送还回来,相对的,如果您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一个外人,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今天早晨就是你们见过的最后一面。”   “除此以外我希望您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帮我找个人,他一定在最内部的地方,被保护的密不透风,你回忆一下,这半年以来酒店有没有处理过医疗垃圾,或是有身份特殊的人进出?”   安东尼说:“酒店顶层归加西亚先生私人所有,即使是公司高管也没资格进入,那里的安保体系完全独立,天台配有停机坪,你想找的人很可能根本不需要经过酒店大门……”   “原来是这样~”萧瑜笑道:“多谢。”   “那个……”安东尼犹豫不决地看了萧瑜一眼,“我有个疑问。”   萧瑜温和地说:“您问。”   “加西亚先生为什么会知道你会绑架我们这些管理层的家属作威胁,为什么又会说你不会伤害他们?”   萧瑜狡黠地笑了笑,道:“首先,你们听见的这些话都不是凯文那小子说的,其次‘不会伤害’这种话不是说给你们听,而是为了通过你们的嘴转达给我听,目的就是想激我采取极端手段。”   “布莱克先生,到目前为止您表现的都很聪明,等到一切结束,我会考虑送给您和您的女儿一份厚礼。”   翌日上午,米卡兰国际机场。   唐少昕出现在航站楼门口的时候依然维持着在墨西哥工厂的伪装,穿着旧棉布衬衣和休闲裤,脚上踩了双沙滩凉鞋,整个人看上去黑瘦猥琐,隔着老远就卷着舌头朝萧瑜说了一句,“hola~”   某只正靠在出租车身上吸椰子喝,听见声音才认出眼前的墨西哥人是谁,险些把椰汁喷他一脸。   “怎么也不把易容换掉?”萧瑜把椰子扔过去,随手接过那只lv周年纪念款的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心说尼玛一副民工打扮也敢用这么贵的箱子,幸亏形象够土,没人会当这是真货,要不多容易暴露目标!   两人上车,阿基米德假扮正直的出租车司机,询问目的地后旋即发动引擎,驾车驶离机场。   唐少昕把假脸皮撕下来,说:“时间太紧,最新一批骰子昨天下午才分装运走,我为了赶上你的行动时间,大晚上从工厂出来就直奔机场,形象这种事就别挑了吧。”   萧瑜一边说着辛苦了一边把毛巾用化学试剂润湿,胡乱把这家伙涂抹在皮肤表面的染剂擦拭干净,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西服套装拿给他。   唐少昕换完衣服,总算帅回了正常模样,又对着墨镜映出的像理了理发型,道:“你们这边进展的怎么样?现在去哪儿?”   “还算顺利,鹿鹿从昨晚就开始查找威尼斯人顶层安全网络的突破口,估计等我们回去就能有结果了,”萧瑜说:“现在带你回酒店。”   几十分钟后,出租车在威尼斯人酒店正门停稳,唐少昕下车提箱子,萧瑜借付钱的两分钟时间又叮嘱了阿基米德几句。   待他下车,唐少昕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戏谑道:“没想到是住这里,shaw,你可真敢玩。”   时近正午,拉斯维加斯灿烂的阳光刺得人瞳孔猛地收缩,萧瑜不舒服地眯起眼睛,点燃香烟吸了一口,然后抬头望向最顶层的一排玻璃窗,过了很久,才用极轻的声音说:“这个决定你想不到,恐怕就连舒曼老师也不会想到,那晚的卡片通知过后,他就能猜到我在收买内部人员……”   “boss曾经说过,康奈尔·舒曼是个很特别的对手,他是一台精密的机器,理性而多疑,我不能指望机器出错,所以就必须使出他意想不到的手段。”      第86章      萧瑜抽完烟,示意少昕可以进去了。乐文小说网威尼斯人酒店设计得独具匠心,设计师充分展现了十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水城风光,甚至将整座圣马可广场复制至此,酒店二层的商业区随处可见威尼斯特色的拱桥和石板路,运河贯穿其中,投映在穹顶的人造天空瞬息万变。   眼下受到黑色卡片通知的影响,最近两天入住酒店的游客人数爆增,人们对于猎奇的人或物多少都会带着几分诡异的好奇心,就好比当《蒙娜丽莎》失窃,舆论发出的惊叹声会远远高过控诉。   酒店三十五层,萧瑜刷门卡开门,然后帮少昕把行李箱提了进去。   唐少昕随后进门,粗略看了一圈以后不禁微微皱眉——这间套房很干净,没有一丁点生活过的痕迹,所以即使不上楼查看他也明白这里不可能有人。   “他们在哪儿?”唐少昕道。   “上面。”萧瑜弯起嘴角,回头朝他狡黠地眨眨眼,顺带着指了指光秃秃的天花板,说完拎着行李上到二层。   唐少昕盯着屋顶那盏吊灯静了几秒,心里恍然冒出一个十分夸张的想法,他没说话,跟着萧瑜一路来到盥洗室,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某只踩在马桶盖上,伸手抽开了防水吊顶。   “你们打通了两间套房?”唐少昕难以置信地眯起眼睛,“没惊动内部人员?而且……时间怎么可能够?”   “我找到的客房部主管效率很高,今天一早就把钥匙交到了我们手里,只不过这些房间是我们指定要的。”萧瑜举起箱子,塞进那个半米见方的缺口,解释道:“像威尼斯人这种大型酒店为了满足设计师的需求会存在很多特殊结构,我研究了几个月的结构图,才发现设计中的薄弱环节。”   唐少昕:“你怎么肯定那主管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舒曼?”   “有些人确实不会被金钱收买,但这世界上总存在他需要的其他东西。”   萧瑜伸出手,把唐少昕拉上来,这是两层楼之间一个半人高的夹层,其中密布各中排水管道,两人委身走了四五米的距离,萧瑜推开一块虚掩的大理石瓷砖,双手一撑钻了出去。   “我特意交代给布莱克先生,让他预留出部分套房不接纳旅客,这里就是其中之一,而下面的住户则是来自法国的同性情侣,也就是我们~”   唐少昕:“……”   “没办法,因为你是白天抵达,而且带着行李,考虑到fbi也在关注监控,所以鹿鹿建议行动当晚以前尽量减少入侵和人为影响。”舌尖暧昧地舔过唇缝,萧瑜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戏谑道:“那晚上就交给你啦y~”   唐少昕:“……”   拉斯维加斯天气炎热,汗液和皮肤分泌物会影响易容的稳定性,某只捧水洗了把脸,然后开始对着镜子重新固定粘黏处,顺便还调整了一下鼻梁的高度,让它看上去更符合欧洲人的尺寸。   少昕一脸‘你男人就在外面不要坑我好不好’的蛋疼表情,默默把浴室角落的瓷砖踢回原位,忍不住嘴角抽搐着道:“晚上有什么打算?”   闻言,萧瑜动作极不明显地一顿,静了几秒才道:“开玩笑而已,没作特别安排,你可以随便逛逛熟悉环境,明晚以前,大家都是普通游客。”   他话音没落,敲门声响,夏佐在外面说:“老师您回来了么?deer有事找。”   “来了。”萧瑜取毛巾把脸擦干,然后跟少昕离开盥洗室。   这里和楼下格局完全一致,都是复式结构可供家庭使用的高级套房,只不过由于记录中无人入住,所以必须保持窗帘紧闭,换句话说就是要将人为活动的痕迹降到最低。   二层书房,萧瑜刚一进门就被里边浓重的烟味呛了一下,索性敞开门更换空气,在场五人分别做了不同程度的易容,彼此照面是一种非常诡异的情景。   陆岑朝唐少昕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指沙发示意坐下。   少昕落座,夏佐搬了把椅子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萧瑜则绕到逸凡的扶手椅后,探头去看他那台笔记本的屏幕。   “情况怎么样?”萧瑜问。   陆岑道:“原本我们猜测顶层存在一个独立于整座酒店的封闭回路,就像卢浮宫馆长办公室那样,所以过去的几个小时逸凡和我一直在通过电话线路进行探索,反馈结果却是——那里是完全空白的。”   萧瑜微微拧紧眉心,“你的意思是……没有网络?”   陆岑:“嗯。”   骆逸凡说:“舒曼应该很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才有意切断顶层网络,制造真空区域,看来他还是很忌惮deer的网络入侵,不过这么一来就需要人为确定俞希城的位置,说实话有些冒险。”   “隔绝技术支持,意味着你只能依靠自身能力,看来舒曼是接下了你的挑战,他很可能根本不去理会凯文的死活,而是在顶层等你过去——”唐少昕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瑜一眼,“怎么看都是个陷阱,shaw,你有多久没单独行动过了?”   萧瑜靠坐在书桌边缘,过了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不得不说,舒曼这一步走得非常高明——敌暗我明,这只老狐狸没有像fbi那样着急铺设猎网,而是构筑了一个死穴,他以希城作为诱饵,知道萧瑜这边不管做出多周密的部署,都不可能轻易放弃带走同伴的机会。   真正的猎手不需要主动出击,而是静静潜伏在最高处,等待猎物进入陷阱,再一举从身后伏击——这是盗贼的惯用手段,但还是头一次被人用在自己身上。   萧瑜感觉有些烦躁,“fbi那边有什么动静?”   陆岑敲击键盘,直接切入官方保密网络,看着行动计划复述道:“他们从前天开始筛查最近两天抵达拉斯维加斯的人员名单和房屋租借记录,但是昨天下午这个范围被扩大到半年前,我想是舒曼在通过某种手段引导警方查找我们的踪迹。”   “进展呢?”   “百分之六十。”   “太快了,而且我想老师的人也在同步排查,恐怕明晚以前他们就能整理出搜查结果,”萧瑜扶额,按住突突胀痛的太阳穴,头疼地说:“如果发现外面没有踪迹,他肯定会猜到我们人在酒店,一旦两方的搜查重点集中到这里,到时候我们的处境会变得非常被动……”   “我大概……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萧瑜烦躁地晃晃脑袋,越想越觉得提前进入酒店的做法简直糟糕透了!   万一发生意外,他们就是自投罗网的猎物,在这栋钢筋水泥困成的牢笼里插翅难逃!   就在这时,男人铁钳似的手掌毫无预兆地扣住手腕,萧瑜猝然回过神来,下一秒脑后的发丝被人扼紧,大力之下,他被迫抬头迎上对方的眼睛。   “冷静下来,shaw,你太害怕舒曼了,你的潜意识告诉你他无所不能,但那些事都还没有发生。”骆逸凡定定凝视着萧瑜的眼睛,手上力道放松,改为一种安抚性的抚摸。   “现在的情况是排查没有结束,他预料到我们已经混入酒店的概率非常低,你要做的是分析清楚眼前的状况,然后将应对方法告诉你的搭档,不需要思考可能的结果,也不用担心委托失败——”   骆逸凡把人搂进怀里,低下头,以唇瓣轻轻吻了吻对方耳垂,无比温柔地低声道:“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在这里,永远不会背弃你。”   萧瑜深深缓了口气,只感觉强压着心脏的某种焦虑情绪逐渐平复下去,他点了点头,骆逸凡会意松手,不再说话。   “少昕,”萧瑜说:“那批骰子什么时候能运抵赌场?”   唐少昕:“空运今天下午抵达机场,我看过安排,晚场开始前会更换用具。”   “嗯,知道了,”萧瑜说完,手指摸索到脸侧,缓慢撕下易容假面,再抬头依次看过几位搭档,淡淡道:“大家准备一下,计划提前,我们今晚动手。”   他话一出口,在场另外四人齐齐怔住,就连逸凡也没料到萧瑜做出的变更是简单粗暴的将计划提前进行,夏佐更是惊愕得睁大眼睛,失声道:“老师!我还没准备——”   萧瑜抬手朝下压了压,示意他安静,“别担心,我安排了逸凡跟着你”   “我刚才想明白了一件事,今晚的一切行动以委托内容优先,首要目的是赢下我发出的挑战,我真是差点忘记,这次过来其实是为了整凯文那小子,我确实是太害怕舒曼老师,也太把他当回事了。”   说到这里,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唐少昕已经从最初的惊讶中冷静下来,说:“计划提前,我们每人的工作用不用做相应调整?”   “说实话,我很难预料晚上会发生什么,大家随机应变,我会根据实际情况随时做出调整,注意通讯频道就好。”说完,萧瑜看向陆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说:“抱歉鹿鹿,给你的时间有限,天黑以前就辛苦你了。”   “没关系,”陆岑莞尔一笑,“你只管把你需要的告诉我。”   萧瑜思索片刻,道:“不用掌握全部安全网络,但是要控制住二层赌场监控、金库和安全通道的监控设备,以及火情报警装置。”   陆岑:“好。”   “那么,易容都去掉了吧,”萧瑜起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也没想过第一次策划就进行得完美无缺,舒曼老师是有些难办,可如果只是单纯偷个赌场金库,对我们这种人来说还不算太困难~”   “等等,”唐少昕打断他,“我们几个露脸顶多被舒曼认出来,你那张脸全世界都认识,不做易容直接出门,你是想让全酒店的探员都追着你跑?”   “是呀~”某只狡猾地弯起嘴角,“我就是要让所有探员都跟在我身后,和我一起到顶层看看,舒曼老师到底想用什么招待我?”   陆岑笑道:“你果然不会放弃希城。”   “嗯,这一点老师算对了,虽然按照他的习惯那里十有八九是空的,但师兄待我不薄,无论如何我都应该亲自上去确认过后才能安心。”   他声音很轻,仿佛夹杂着某种无法描摹的失落情绪,沉默良久,萧瑜扯松领带,像是终于如释重负一般,说:“所以,为了防止我露面以后警方封锁整栋酒店,鹿鹿,我需要你帮我以shaw的身份发一封邮件给负责部署的高级探员,告诉他我在地下车库埋设了大量炸药,泄露消息或者妨碍酒店正常运营,我就直接炸毁这里——到时候的损失可就不只是凯文的钱,还有今夜在酒店的上千条人命。”   闻言,静在旁边的骆逸凡感到心脏狠狠一颤,一股莫名的冰冷气息悄然腾起,时至今日,他本以为决定shaw最后命运的夜晚已经发生改变,无论这场委托结果如何,shaw都不会成为那个丧心病狂屠戮者!   上一世,作为shaw相关案件的全权负责人,在得知目标发出通告后,骆逸凡带领一支百人精英团队前往拉斯维加斯,并联合当地特警在酒店内布下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只待他一出现就封锁整栋酒店大楼,以困兽之斗的方式围堵住那个狡猾的家伙。   ——而这个计划的终止就是因为那封来自shaw的邮件,而现在那封邮件竟依然存在!   难道说……那是shaw的百密一疏,最后还是被人算计了?!      第87章      晚上七点,夕阳沉入地平线,殷红的余光在西边的天幕投映上无比绚烂的色彩,星辰闪烁,与赌城辉煌璀璨的灯火交相辉映,拉斯维加斯的纸醉金迷被金钱、权势和美色装点得恰到好处,即使最贫穷的流浪汉来到此地,也会产生可以坐拥世界的离奇幻景。   因为有‘欧若拉号’的前车之鉴,拿下部分安全网络的控制权后,萧瑜就提前安排陆岑携带设备转移到据酒店几百米外的房车内进行远程支持,眼下少昕和夏佐已经前往赌场和商业区熟悉环境,房间只剩下萧瑜和逸凡两个人在做最后准备。   套房漆黑一片,骆逸凡静静站在客厅中央,目光落在那处空落落的沙发扶手上,若有所思地保持着沉默——于是,萧瑜从二层下来的时候正看见他伸出手,仿佛隔着空气在抚摸某个无形却又真实存在的人。   “在做什么?”萧瑜笑着问。   骆逸凡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隔着偌大的套房客厅看向萧瑜。   萧瑜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和西裤,臂弯里搭了一套金紫交织的小丑服,威尼斯面具斜斜歪戴在脸侧,那双乌亮的眼睛笑得弯起来,眼睫微垂与眼尾上扬的弧度交汇形成一个带着几分狡黠的好看形状。   一切的一切都与前世他在这间套房堵住他时的情景不谋而合。   骆逸凡淡淡道:“你来这儿。”   萧瑜一怔,明显感觉到这家伙心里藏着事,忍着一肚子狐疑依言走过去。   骆逸凡拉过萧瑜的手臂,示意他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手指拨开挡在某只眼前的额发,轻声说:“我就想看看你。”   萧瑜:“……”   此时两人一站一坐,因为视线落差,萧瑜不得不仰头看着他,骆逸凡居高临下地同他对视——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奇妙感觉,前世今生交错的命运仿佛就此重叠在一起。   指腹摩挲过少年随呼吸微微翕动的唇瓣,骆逸凡眯起眼睛,将那种脱口而出的冲动竭力压抑下去,他感到心脏在剧烈跳动,每一下都狠狠撞击在胸膛上!   从北极九死一生归来,独自跨越大半个欧洲,再到背弃信仰策划出整场复仇……而他依然选择在这里说出了那句:“探员先生,我想我看上你了~”——逸凡在心里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真是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辜负……   萧瑜被看得不知所措,想笑又觉得气氛似乎不太合适,嘴角抽搐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道:“逸凡,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骆逸凡说:“我临时想起要去确认件事,所以你得另外安排人去配合夏佐。”   “很重要的事?”   “非常重要。”   萧瑜眉心拧起来,声音带上几分不确定,“和……凯文有关?”   骆逸凡无声一哂,伸手,十分狎昵地刮了刮某只鼻尖,说:“没有,你不要多想,上个委托我们损失惨重,凯文有必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再说了你动他我也不会心疼。”   “那介不介意说说详细原因?”萧瑜目光坦然,非常认真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咱们人手有限,如果不是特别必要,我不想临时抽调其他人——”   骆逸凡点头表示理解,解释道:“上午你让陆岑以shaw的名义告知警方车库埋设了炸药,为了确保安全,fbi探员会按照邮件要求不封锁现场,但是作为酒店所有人,凯文必定会知道这个消息,那就意味着康奈尔·舒曼也会知道。”   萧瑜蓦地怔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老师有可能利用这封邮件,真的将烈性炸药埋设进停车库?顺便嫁祸给我?”   话一出口,萧瑜自己都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这太夸张了!酒店一共四千多房间,现在入住率少说也有六七成,一旦发生爆炸后果不堪设想,老师他……真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   他越说声音越沉,到最后几乎像是在反问自己。   “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太久,因为获得这类消息后,fbi的常规做法是表面遵守目标要求,私下会组建专人搜查小组,快速排除危险因素后,再按原计划实施。”骆逸凡安抚性地拍拍萧瑜的肩,“我只需要排查探员疏漏的地方,确认安全就会立刻返回跟其他人会合。”   萧瑜静了片刻,权衡过利弊,才道:“好吧,注意保持通讯器频道畅通,我要随时了解你那边的情况。至于夏佐——”   眼下维克托必须充当荷官的角色配合少昕出千,逸又有暂时利用不上,鹿鹿负责远程操控赌博机程序,并且要将警方动向实时反馈给他们,这一点至关重要,而且技术支持参与一线行动危险系数太大……   萧瑜有些犯难,翻开袖口草草扫了眼时间,道:“时间不早了,正是入场高峰,人员混杂,现在你去车库时机刚好,夏佐那里我再想办法。”   说完,他起身拥抱住逸凡,仰起头,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替我保护好自己。”   骆逸凡轻轻嗯了一声,回抱住萧瑜,手臂勒紧,那是与平淡回应完全相反的凶残力道,像是要把对方按碎在怀里,萧瑜吃痛得吸气,正要询问怎么了,却隐约听见逸凡在他耳畔恍若呓语地低喃了一句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那个发音很像‘对不起’。   一小时后,酒店二层。   商业街游客如织,威尼斯街景被复制得惟妙惟肖,各色奢侈品名店灯光璀璨,两头翘起的贡多拉自运河表面穿行,船夫拄长篙,哼唱着古老的歌谣。   一只健壮的小丑站在小孩子中央,紫金色的星月套装被肌肉撑得鼓鼓的,他手上握着一大簇氢气球,如果观察足够仔细,你就会发现有冷汗顺着面具和脸颊接合的缝隙不断淌下,只可惜孩子们的注意力都被气球吸引走了。   同一时间,通讯频道——   萧瑜满头黑线道:“阿基,你给我冷静点,频道里都是你牙齿打颤的声音。”   “赌、赌场在哪边?”阿基米德的眼珠四处乱瞟,一边把气球分给孩子,一边紧张兮兮地颤声道:“我又忘记了……”   萧瑜:“沿运河朝右走,第三条岔路拐弯,我跟夏佐在角子机区域后面的卫生间,再有不到十分钟,负责输送现金箱的工作人员会从这边经过,错过这次我们就得再等三小时。”   “我明白。”   阿基米德定定神,分出四五只气球直接交到一个小男孩手里,然后模仿小丑神经质的诡异笑声,绕开孩子,形如一只夸张的大兔子,蹦蹦跳跳地拔腿就跑。   距酒店几百米外,房车内对着电脑屏幕的陆岑简直哭笑不得,忍笑道:“阿基米德,那边是左,你应该去相反方向。”   “抱、抱歉!”   阿基米德泪流满面,拖着气球狂奔,身后还跟着一群兴奋得哈哈大笑的熊孩子。萧瑜停着耳麦里传出的嘈杂声只觉得蛋疼,万分后悔当初没再邀请几位能帮上忙的同事入伙,真是随便哪个都比这货靠普!   萧瑜缓了口气,利用leader权限暂时屏蔽掉阿基米德的噪音,沉声道:“少昕,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赌场大厅,唐少昕左手插着西裤口袋,另一只手端着高脚杯,他在绕过一张正在玩骰子的赌桌,举手投足间带着赌场新人特有的矜持和犹豫不决,目光却伪装出恰到好处的兴奋。   “电磁覆盖率百分之八十,赢得钱差不多能买一辆法拉利了,再给我一点时间,稍后会去跟你们那位意大利朋友会合。”   “到时见,搭档。”维克多笑道。   荷官哗啦啦地摇骰子,围拢在赌桌旁的赌客纷纷下注。   少昕摸出一枚筹码扔过去,他手臂自然垂落,那几秒仿佛被无限拉长,等到低于桌面的瞬间腕部微微一震,一粒硬币大小的电磁脉冲发射装置滑出袖口,紧接着被牢牢黏在了赌桌背面不显眼的缝隙里。   骰盅落于桌面,掷地有声,赌客们纷纷屏住呼吸,唐少昕不紧不慢地按下裤袋里的总控制器,同一时间,受电磁脉冲信号影响的上百张赌桌,被扣于盅下的骰子无论点数大小,一律各自翻转。   几秒钟后,押对大小的赌客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唐少昕收起赢来的筹码,淡定走向下一个目标。   这是一个缓慢诱导的过程,参与赌注的人多多少少会受所谓的侥幸心理影响,相信幸运女神的偶然眷顾,他们是世界上最容易被蛊惑的人,哪怕一次微不足道的赢钱,也足以让输得倾家荡产的人相信命运即将转变。   眼下这个阶段,操作人只需要控制好点大点小的出现频率,吊起赌客们的猜测心里,让他们产生摸清规律的错觉,同时又要确保不影响专业反千人员的注意——   这个度只能由置身其中的人自己把握,少昕是专业珠宝大盗出身,职业特点决定了他能在实施盗窃的过程中兼顾远超世界级宝石专家的鉴别能力,这意味着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洞察力。   萧瑜对少昕非常放心,更不用说还有维克托配合,某只先前被阿基米德折磨得无比脆弱的神经总算稍稍放松下来,道:“那就好,逸凡临时有其他任务,赌场那边只能交给你们了。”   混迹在人群中的的两位搭档不方便经常说话,只好敲敲麦克当做回应。   搞定这两边,萧瑜调整频道正打算单联逸凡,就听见卫生间入口传来动静,守在那里的夏佐跑过来,急道:“老师,已经来了!”   萧瑜看时间确实差不多了,交代道:“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听好通讯器,让你出来再出来。”   “小心……我担心为了确保安全,运现钞的人会被更换成fbi的便衣,”夏佐不安地看着他,“你确定不需要帮忙?”   萧瑜穿着身赌场工作人员的制服,压低帽檐遮住大半张脸,然后单膝跪在夏佐面前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考虑的很周到,但是忘了件事~”   夏佐迷惑地皱紧眉头,“忘了什么?”   “威尼斯人酒店内需要在意的不是那些探员,你也不用担心盗取金库失败后被抓住,”萧瑜莞尔道:“老师已经留好了后路,就算发生意外,也有能力把你们平安带出去。”   夏佐怔住,还没来得及开口,只感觉掌心被人塞进了什么东西,不过愣神的短短数秒,他视野最后景象是木门合拢,发出轻微的落锁声。   卫生间外,萧瑜反手在门把挂上清扫中的牌子,取出香烟点燃。   这里跟大厅只有一道装饰墙的间隔,烟雾飘散,萧瑜眯起眼睛,屏住呼吸,属于盗贼的灵敏五感发散开来,透过赌客的喝彩和各类博彩机音效,他能捕捉到一种并不明显的滚轮声,正由远及近靠过来。   右手边的尽头是一部对内电梯,直通底下二层的赌场金库,需要工作人员的特制门禁卡才能使用,而门禁卡每次运输现钞都会进行更换。   通道天花板的装饰雕花内侧则藏着一只未被记录的针孔探头,陆岑怀疑画面会直接传送到凯文的终端上,现在很有可能被舒曼直接控制,冒然拿下控制权必定会让对方产生怀疑。   萧瑜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含住香烟,十分惬意地吸了一口,就在此时,走廊另一边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   果然是fbi的探员啊~   某只不动声色地想,表面却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赶紧扔掉烟蒂用鞋底撵灭,一脸担惊受怕地望向对方,然后露出心有余悸地表情,凑过去,搭上来人肩膀,讨好道:“自己人,烟瘾犯了,哥们儿小点声,被主管听见我就得收拾东西走人了。”   那是个白种年轻男人,穿酒店制服,身材高大健硕,萧瑜搭在对方肩膀的手指随意按了按,暗自被那种训练有素的肌肉密度惊了一下,这探员明显跟派往卢浮宫的菜鸟们级别不同。   看来这快两年的黑锅背下来,自己还真是相当受当局重视呢~男人见萧瑜也穿了制服,脸色稍微有所缓和,但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冷声道:“你的主管没通知你,最近一段时间,这里都由我们的人负责?”   萧瑜收回手,朝他嘿嘿一笑,“当然,要不是确认没自己人,我怎么敢过来抽烟,您说是吧,探员先生?”   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萧瑜看了一会儿,道:“这里没你的事,别给自己找麻烦,赶快走!”   “马上马上……”   萧瑜边赔笑边往退,一墙之隔,被孩子们追得上蹿下跳的小丑终于赶到!   电光火石间,阿基米德影帝附体,啦啦啦啦一通鬼叫,拖着气球冲进走廊,萧瑜惊慌转身,迎面撞上阿基米德,冲力之下朝后弹去。   氢气球脱手飘飞,遮掩住天花板,同时也包括那只针孔探头。   那名探员把现金箱护在身后,下意识伸手去接萧瑜,以他那身肌肉对应的力量,理论上四五个萧瑜这身材的压上来都能确保岿然不动——   可就在身体接触一刹那,怀里的家伙犹如一尾滑腻的鱼,探员先生眼睁睁看着对方以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姿势转身,一击捏碎了隐藏在他领口通讯装置。   那人瘦削的身体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爆发力,甚至没有半秒的防抗时间,男人只感到咽部被骤然勒紧,气息淤积在胸腔,在一股堪称恐怖的力量下毫无反抗余地被撞进了身后的卫生间,狠狠砸在地板上。   “抱歉,委屈你了~”   被敲昏以前,探员先生听见那个嚣张地压在他胸膛上的家伙笑眯眯地说。      第88章      等在卫生间的夏佐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道:“你不是说让我出去再出去么?怎么进来了……”   敲昏探员,萧瑜又从制服口袋里摸出预先计算好剂量的麻醉剂,照着那可怜虫的颈动脉刺下去,头也不抬地解释道:“我就那么一说,宝贝,你得考虑到阿基容易出状况,具体行动得看他怎么过来,现在外边全是抢气球的孩子,你不能指望我在一群小鬼面前撂倒工作人员不是?现在的小孩都太早熟了~”   阿基米德摘下威尼斯面具,用袖口胡乱擦着脸上的冷汗,心有余悸道:“老大说的对!那群孩子太恐怖了,差点把我内裤挤下来!”   夏佐:“……”   闻言,萧瑜登时被这货气笑了,手脚利索地扒干净探员身上的衣服,站起来先踹了阿基米德屁股一脚,然后把那套大码制服扔过去,说:“赶紧换上!”   阿基米德捂着屁股,非常羞涩地钻进隔间换衣服。   萧瑜:“……”   萧瑜哭笑不得,差点冲过去把门踢翻,怒道:“尼玛这时候知道害羞了!你小子给希城干活的时候在gaybar只穿了一条丁字内裤的事忘了吗?还假装成gay想上老子来着!”   夏佐:“!!!!”   卧槽我听见了什么?贵圈好乱啊啊啊啊!小夏佐一脸‘这事ivan知道么’的惊悚表情盯着自家老师,内心深处尚未成型的稚嫩三观哗啦一声被击碎成渣。   专业毁三观的大盗先生摘帽子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水,然后旁若无人地快速脱掉身上的员工制服,换上衬衣西裤,接着用一节铁丝撬开了现金箱,把里面的数十万美金连同昏睡不醒的可怜探员一起丢进最里面的隔间。   做完这一切,萧瑜抬头看向石化中的夏佐,不满地皱了皱眉,说:“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这次你和阿基表现都不好,回去罚捡两小时肥皂,敢溅出一滴水花就加罚一小时。”   夏佐心里怒骂尼玛啊!表面却乖乖哦了一声,赶紧小跑着凑过来。   赌场用来运送现钞的工具一般是110公分高,开口40公分见方的立式矩形金属箱子。按照萧瑜的剧本,需要由一个人利用现金箱混进金库,在地板密布重力感应装置的环境里,独立破坏掉金库内的安保装置,为盗取现金做前期准备。   后者对于他们来说属于盗贼必备的常规技能,但藏身现金箱这点对于身体条件的要求非常苛刻,执行者必须身材瘦小,并且兼具良好的柔韧度。共同参与此次行动的几人,即使是最矮的萧瑜身长也有180公分,所以这个步骤一度作废,直到把夏佐收为学生。   萧瑜敲敲现钞箱,示意进去,夏佐听话地翻身坐上箱子边缘,却突然想起什么,摊开手掌,把先前萧瑜塞给他的东西碰到两人面前,说:“这是什么?”   那是一小团乳白色、面团样的东西,质地很软,已经被握得变形了。   萧瑜勾起嘴角笑笑,神神秘秘地说:“这玩意儿可以保证老师的计划万无一失,顺便还能确保你和阿基的安全,所以一定要好好拿在手里,记住了?”   夏佐心说老师您还是没说这玩意儿是什么,明白个蛋啊!但还是点点头,默默钻进了现钞箱。   萧瑜给箱子上假锁,恰巧此时阿基米德换好衣服出来,萧瑜朝他招招手,阿基米德把耳朵凑过来,萧瑜说:“抱歉,实在没人能抽出时间,我把夏佐交给你了,阿基,务必保护好他,明白了么?”   这是萧瑜头一次正式对他安排工作,阿基米德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却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放心吧,老大,他是你的学生,我不会让他比我先出事。”   萧瑜不再说话,手掌按在阿基米德肩上用力握了握。   离开卫生间的时候门口的孩子已经不见了,氢气球稀稀落落地飘在天花板上,萧瑜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直到阿基米德推着现钞箱顺利走进电梯,指示数字开始变化,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时间将近九点,距行动展开过去了快两小时,萧瑜快步离开通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赌场大厅,他从侍者托盘里取了杯香槟,像一位悠闲的游客,边品酒边穿梭于各个赌桌之间。   大厅东南角,一张美式轮盘赌博游戏的赌桌前,唐少昕将高脚杯搁在桌子边缘,同样取出一枚筹码,压在了‘7’的数字上——那是赌桌上唯一的筹码,这个举动几乎是立刻吸引了其他赌客的注意。   赌桌内侧,那位正在为不了解玩法的游客讲解规则的英俊荷官微笑着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轮盘是非常适合新手的游戏,因为它绝对公平,无法依靠任何经验或是策略,即使是赌场老鸟来到这里的胜率也是35:1,现在有兴趣的客人可以选择你们的幸运数字下注。”   客人们开始犹豫不决,轮盘上共有三十五个数字,但最后钢球只会滚进其中的一个,这是纯运气的游戏,玩得就是尘埃落定刹那的心跳,所以很少有大额赌金出现。   ——可就在这时,有人将价值五十万美金的筹码放在赌桌上,然后径直推向了‘7’那个数字。   第一把就是五十万美金!而且是押在轮盘这种明显更适合娱乐的项目上!围在赌桌旁的人们发出一声惊叹,纷纷看向出手大方的豪客。   那是一个穿白衬衣和深色西裤的年轻男人,身材高挑修长,柔黑的发丝落在额前和脸侧,他肤色偏白,鼻梁上扣着一副墨镜,看不出眉眼的模样,但嘴唇到下巴的轮廓精细好看,这样一来即便没有窥见全貌,也不完全不影响旁人联想出他的英俊。   拉斯维加斯赌场从来不乏出手阔绰的亚裔游客,但一登场就如此引人注目的并不多见——只可惜这里的人毕竟见多了金钱、权势和美色,豪客比比皆是,所以真正给陌生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下注的人,也不是高额赌资,而是‘7’这个数字。   唐少昕偏头莞尔一笑,微带讶异道:“这位先生,你确定要押注了?”   “当然,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幸运数字,从来没有失手过。”萧瑜朝荷官略一颔首,轻描淡写地说:“可以开始了。”   第一枚筹码落在了数字7上,紧接着又有五十万跟进,这两个看似全无联系的举动对于旁观者心里造成的影响不言而喻!   不消片刻,所有人完成下注,萧瑜粗略估算有半数赌客选择跟进数字7。   这是计划外的一次配合,安排完阿基米德跟夏佐的事后,萧瑜原本应该着手制造被fbi发现的契机,他也是临时起意,所以才来轮盘这边转了一圈,而少昕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所有进行骰子游戏的赌桌均已被脉冲信号覆盖。   轮盘是最后一步,一旦设定好数字,被替换的灌铅小球会没有意外的滚进格子内。相对的,赌场反千系统会监测到这次胜率过大的轮盘游戏,而萧瑜的存在恰巧能完全掩饰掉少昕和维克托的配合。   几分钟后,随着嗒一声,慢慢停转的轮盘中,钢球静静停下数字7对应的凹槽内,押对的赌客爆发出的欢呼声直接吸引了附近游客的注意,人群越聚越多,萧瑜低调退场,却在离开赌场大厅前,朝头顶那只摄像头挑衅似的举起了香槟杯。   与此同时,威尼斯人酒店高层某间封闭套房,负责该处监控的fbi探员迅速按下截屏,然后定定望着屏幕上那家伙朝出口走出的背影,愣了足有一分多钟,这才赶紧整理出方才捕捉到的视频影像,将疑似shaw出现的消息报备给顶头上司。   总指挥室,负责此次追捕行动的乔治·霍华德从容不迫地坐在扶手椅内,这位高级探员年近五十,却保养得非常年轻,一身肌肉精炼结实,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模样。   在他旁边,凯文·加西亚神色冰冷傲慢,将笔记本沿桌面推过去,冷冷地说:“霍华德先生,这是我的人不久前发现的,您自己看。”   那是一段截取的监控视频,正式气球飞起挡住摄像头的短短几秒,看完视频,乔治探员抬眼看向凯文,温声莞尔道:“加西亚先生,您想说明什么?”   凯文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不耐烦地解释道:“这是去金库的必经之路,现在那里发生了意外,意味着shaw的人很可能已经混进了我的金库,我要求你马上派人过去查看!”   “加西亚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这只摄像头不在您提供给我们的资料内,”乔治说:“所以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并不信任fbi?或者有某个跟高明的人在帮助您,现在那个人推测出shaw制造了小丑和孩子的意外,并且让您来通知我们?”   凯文道:“这不是应该关心的。”   “据我所知您的哥哥生前也是fbi探员,我希望您不要因为亲人的意外就对fbi存在某种误会,”乔治语重心长地说:“只有您全力配合我们,才能增加抓捕到shaw的成功率。”   凯文唇边浮起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讽刺道:“我想霍华德先生记错了吧?我可从来没有过当探员的哥哥,”说到这里他蓦地一顿,继而改口道:“我父亲只有一个孩子,我也没有任何兄弟,请不要继续误会了,谢谢。”   乔治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您放心,我会亲自带人去金库查看。”   “那样最好,”凯文漠然起身,“失陪了。”   “慢走。”乔治客气地说。   离开套房,凯文取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不消片刻对方接通,凯文走进电梯,冰封般镇定的脸上有了一瞬间松动,他略带不安地说:“舒曼先生,我已经通知了那些探员去检查金库,您……确定那是shaw?”   “凯文,你还不够了解我们的世界,”舒曼说:“只要有盗贼在场,所有的意外都不再是意外,而是早有预谋的计划,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那里看看,应该可以找到昏迷的探员和一些别的东西。”   凯文抿唇静了几秒,淡淡道:“我相信您。”   “那么你现在应该尽快通知手下的人检查赌场,我可以负责任地说,shaw想拿走的绝不仅仅是金库里的现金,他通知给出的是【凯文·加西亚的全部财富】,这孩子恐怕会对你的赌场动了手脚。”   “是,我已经过去了。”   他话音没落,对方掐断通话,凯文隐藏好情绪走出电梯,径直进了监控室,“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胜率在安全范围以内,应该没人出千,”一个工作人员道:“先生要喝点什么?”   凯文摇头表示不用,负手站在监控室的弧形单向玻璃窗前,从这里可以看到整座赌场人声鼎沸的盛景,就像一个孤独的王去俯瞰他生生不息的帝国。   酒店顶层,康奈尔·舒曼挂断电话,推开窗户将手机扔下去。   在他身后,刚进来不久的宋远微微欠身,恭敬道:“boss,直升机准备好了。”   “希城呢?”舒曼道:“上去了?”   宋远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三少不太配合……您的意思是?”   舒曼眉心微蹙,翻开袖口查看时间,道:“带我去看看。”   ——   同一时间,酒店地下停车库。   搜查结束的探员们已经离去,骆逸凡隐藏在暗处的阴影中,深灰色的眼眸略微眯起,形如一头气息森寒的野兽,静静注视着车库入口。   根据前世记忆,引爆威尼斯人酒店的炸药被安置在酒店内部的某辆车内,这些资料来自于事后的调查报告,受爆炸影响,车型和炸药种类不得而知,但目前来看那辆车还没有进入车库,也难怪fbi未发现任何异常。   忽然,引擎声传来,一辆别克商务车驶入地库,径直开到一面承重墙前停稳,正副驾驶室的一男一女下车,男人警戒,女人则拉开车门,将半个身子探了进去,骆逸凡看不清里面对方具体在做什么,不过不难判断出是安置雷管或者引爆器之类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女人安装完成给车门上锁,男人点点头,两人从安全通道离开地下车库。   骆逸凡抽出匕首,整个人犹如一只迅捷而优雅的猎豹,快速而无声地靠近商务车,用匕首撬开车门,他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此时,安全通道。   萧瑜跑得胸口急喘,衬衣被汗水黏在脊背上,却在听清通讯频道内逸凡的汇报后徒然停下脚步,难以置信道:“塑胶炸药……引爆方式是什么?”   “安装了雷管,但是没有倒计时装置,应该是远程遥控引爆。”骆逸凡道。   “还好,”萧瑜缓了口气,“你会拆弹么?”   “学过,但是没有实际经验。”骆逸凡坦言道。   萧瑜说:“没关系,你给我形容一下引爆器的结构,不用怕,塑胶炸药本身非常稳定,用火烧都不会有问题,我猜老师肯定再等某个时机,不会立刻引爆。”   “稍等——”   骆逸凡俯身去看那个线路错杂的引爆器,倏然之间余光不经意一瞥,借助灯光照明,他注意到一道影子投映身侧的地面上,逸凡不加思考地就地滚开,电光火石间,太刀锋利得刃凌空斩下,落在车身上竟生生劈开金属,陷进去了数寸。   骆逸凡单手撑地瞬间找稳重心,抬头,正看见先前离开两人中的那个女人将刀刃抽出,神色讥讽地看着他。   “boss注意到萧七行动的人里面少了一个,就知道有个多事的家伙会来这里,所以特意吩咐我们把人解决了再走。”   她话音没落,空荡的停车场登时响起一阵细微的咔嚓声,骆逸凡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一秒之间,他和那个女人即刻做出反应——两人平底跃起,翻上商务车顶,就势一滚于另一边落地。   与此同时,枪声大作,一连串子弹扫射过不久前逸凡落脚的地方。   车库发生的一切透过耳麦一丝不落的传入通讯频道,萧瑜听得浑身冰冷,按住麦克的手指不住发颤,他看了一眼向上的楼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只是轻轻说了一句“等我”,便头也不回地朝车库赶去。      第89章      “陆岑!”   萧瑜按住麦克大吼,单掌撑上楼梯扶手,借助惯性腾空跃起后身体凌空扭转,整个人快得如同一道虚晃的影子,翻过扶手直接跳下一层,片刻不停的疯狂朝地下车库赶去。   按照计划,赌场出千已经全面开始,陆岑远程侵入全部赌博机,强行修改程序令每一位正在参与游戏的赌客逢赌必赢,唐少昕利用电磁脉冲影响骰子点数无限开大,而维克托所在的轮盘区域也在同步顺利进行。   萧瑜的声音在公共频道蓦地响起,透过电流传至各个下属通讯器,闻声,同频的几位同伴心底徒然一凉,几乎同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且是令shaw紧张到破声的大事!   “我在,”陆岑忙于抵抗反千系统的反向攻击,本身也是分身乏术,但还是第一时间对萧瑜做出回应,“什么事?”   萧瑜胸腔急喘,跑得肺叶生疼,喉头毛细血管破裂呼吸间尽是腥甜的血腥味,急道:“给我调地下车库的监控录像!”   陆岑垂眸瞥了一眼屏幕上方的进度,沉声道:“攻破反千系统还需要几分钟时间,现在终止就必须放弃对系统的控制权,shaw,你的委托,你做决定。”   “鹿鹿,逸凡有危险,我一分钟都等不了……控制权不要了,立刻调取车库监控,然后向我转述那里的情——”   “不!”他话没说完就被逸凡强行打断,“shaw,我这里暂时没有问题,你必须冷静,他们既然打算利用邮件信息炸毁赌场大楼家伙给你,就意味着康奈尔·舒曼正打算离开这里,那就是引爆触发的时间点!”   萧瑜瞬间怔住。   陆岑终于意识到情况比他想象得更加严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瑜道:“开始行动前,逸凡推测舒曼老师可能会利用我们发出的邮件真的制造出一场爆炸,所以才临时做出人员调整,让阿基过来代替逸凡送夏佐进金库。老师很狡猾,在fbi搜查结束后才安排装有炸药的车开入地库。”   “目前我了解的情况是两人运送,一男一女,已经装备了引爆器,”萧瑜彻底冷静下来,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他仔细回忆了一遍先前听见的声音,又继续说:“那两个家伙一人使用近战冷兵器,另外一人是大火力冲锋枪,逸凡一挑二难度太大,我正在赶过去帮他。”   “我明白了,”陆岑道:“三分钟后会为你们提供支持。”   “没关系。”萧瑜站在地库门前时感觉肺都快吐出来了,他定神稍稍缓了口气,扯开领带,脱去西装外套随手一扔,然后边卷起衬衣袖子,边道:“维克托、少昕,你们自己看情况,时间差不多了就按照预定计划撤离,凯文的技术团队恐怕已经察觉到胜率异常,很快就会采取反击手段,现在赌场每一秒的流水都在上百万,我们不用太贪心,几分钟就足够让他倾家荡产了。”   “明白。”   “明白。”   随后,萧瑜掐断通讯,手掌覆盖在门板上,轻轻按了下去。   此时,车库内。   骆逸凡闪身避开当头斩下的太刀,就势滚地,在堪堪稳住身体的刹那只听见枪声又响,他完全没有半秒停顿反击的余地,从交手到现在局面始终非常被动。   那两人一看就知道合作默契,女人使长刀步步紧逼,男人一直隐藏在后方不断调整射击点,并且能精准无误的避开搭档身体,远近包夹下,逸凡的退路越来越窄——就在这时,眼角余光不经意一扫,他注意到通向安全通道的那扇金属门正颤巍巍地缓缓合上。   “我来了,”萧瑜的声音在通讯频道响起,“稍等一下y,等我把那个放冷枪的家伙找出来。”   骆逸凡眸光略微一暗,躲避中身形蓦地顿住。紧随其后的女人眉间闪过一抹狐疑的神色,待看清对方意图后瞬间缩紧瞳孔。   鞋底踏上车门,逸凡腾起瞬间身形微微侧过,太刀削铁如泥的刀刃几乎擦着他的鼻尖凌空抹开,女人心下大惊,意识到不妙正要抽身退后,下一刻她只感到持刀的手被人狠狠扣紧,对方冷冽的气息霎时近在眼前!   电光火石间,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扫射上车身火花四溅。   在光线无法触及的阴影内,两车之间,萧瑜眯起眼睛,弹道轨迹使得伏击在暗处的家伙暴露无疑,宛如狩猎者般敏锐的目光快速锁定目标,他轻轻跃上车顶,就像一只没有重量的猫,无声无息地贴了上去。   那男人端一挺乌兹冲锋枪,以车身作掩护,眼下逸凡近身缠住了他的同伴,男人的表情有些着急,眉心紧绞在一起,为避免误伤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静等待下手的机会。   他太专注了,以至于根本没发现有人从身后靠了过来。   不远处,骆逸凡锁住手腕用力一拧,顷刻间,沉寂的地下车库登时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爆裂声。   女人吃痛得失声惨叫,太刀脱手掉落,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逸凡早已揉身跟进,毫不留情地起脚踹上对方柔软的腹部。   这一下势大力沉,女人向后飞出把商务车车门撞得凹陷下去,紧接着狼狈跌回地面翻身呕出一口鲜血。   逸凡弯腰捡起太刀,深灰色的眼眸睥睨而冰冷,他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沉声道:“舒曼打算去哪里?”   女人讥讽地弯起嘴角,朝角落瞥了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死人?”   “是么?”骆逸凡淡淡反问。   在他身后,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从车旁探出,对准目标背心,男人插在扳机内的食指正要作出扣紧的动作,那一刹那,他蓦地察觉到身侧静止的空气仿佛被凭空搅动,那丝诡异的震颤中,有锐物什么在喉间轻轻割了下去。   血点被薄如蝉翼的陶瓷刀片带起,直飚上右侧的白墙。   对方下手很稳,割得也是极有技巧,完全切断了声带和气管,却巧妙避开了会引起致命伤害的颈动脉。   一切不过发生在几秒之内,细细的血珠从伤口冒出润湿了衬衣领子,男人身体僵住,窒息的痛苦感觉犹如姗姗来迟的后遗症,将他的感官世界包裹得密不透风。   “幸好你的枪法还不够准,要是敢让他流一滴血,我可能会忍不住杀了你。”   萧瑜把手指垫在扳机后防止走火,顺便把冲锋枪接过来,另一只手摸索到男人领口一把扯掉隐藏在那里的通讯器,然后像对待一件没用的垃圾一般,把人踢到了旁边。   “sha……w……”男人憋得眼球吐出,张了张嘴,沙哑的嗓音如同一只漏气的风箱。   萧瑜懒得搭理他,径直从对方身体上跨过,朝商务车前的两人走过去,同时按下麦克,说:“鹿鹿,我们这边解决了。”   “我刚看见,”陆岑道:“还需要我做什么?”   萧瑜看了眼时间,吩咐道:“十分钟以后,触发一次火情警报,在这以前没事的人准备撤离。”   “她怎么处理?”骆逸凡说。   “交给我,”说完,萧瑜弯腰扼住女人脖子把人提起来,从她身上搜出远程控制起爆装置的遥控器,随手扔给逸凡,“先解除预置程序,然后找到起爆器上的一根红线剪断,小心点,因为塑胶炸药,所以他们会在起爆器上动手脚。”   骆逸凡淡淡嗯了一声,委身钻进车里。   女人握着右手的断腕,恶狠狠地瞪着萧瑜,冷冷道:“萧七,就凭你这点手段也想赢bo——啊!”她话说一半蓦地戛然而止,疼得尖叫出声。   太刀锋利的刀尖刺入膝盖软骨,鲜血喷涌而出,沿女人不断抽搐的小腿淌下来,萧瑜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疼到扭曲的脸,手腕狠狠一转,刀刃摩擦过骨头发出令人恐怖的咔咔声。   萧瑜抽刀,将粘在刃上的血液涂抹在女人脸上,似笑非笑地说:“‘萧七’这个名字不是你这种身份能叫得起的,你叫一次我就废你一处关节,后半辈子如果真不想动了,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你——!”女人气得牙关打颤,把脸扭向一侧,“shaw,你死心吧,我不可能告诉你boss去哪儿!”   “哦,”萧瑜说:“其实我知道。”   闻言,女人登时惊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怎么可能?!”   萧瑜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做噤声手势,然后凑过去,在她耳畔用仅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老师,如果您以为参与计划的只有他能看见的这几人,是不是也太天真了?”   他的声音透过隐藏在女人耳后的通讯器,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传入另一个人耳中。   同一时间,威尼斯人酒店顶层走廊。   康奈尔·舒曼的脚步微微一顿,跟在后面的宋远瞬间察觉到这处细节,连忙赶上去,低声道:“boss,您有什么吩咐?”   舒曼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阿远,根据咱们的调查,小七一共安排了几人进入酒店?”   宋远道:“4到6人,我们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荷官,大概半年前入职赌场,真实身份不明,对方很老道,怀疑是个资历很深的同行。”   “小七爷策划的行动很小心,我们甚至不能确定他们混进酒店的具体时间,不过您不必担心,赌场那边虽然出了些状况,但fbi的高级探员已经带人前往金库,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移10亿现金,shaw对您的赌注,他输定了。”   舒曼没有说话,心里仍然思考着萧瑜那句明显在说给他听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朝走廊尽头紧闭的门一扬下巴,宋远会意欠了欠身,然后快步走过去敲门。   门后的房间很暗,只在窗前点着几根蜡烛,昏黄的烛火摇曳,照亮着画架上那副即将完成、精致得足以以假乱真的《星空》。   “请进。”   正在画布上勾勒细节的笔刷停下,俞希城疏冷的声音自黑暗身处响起,油画刷调和起调色盘内的两种蓝色,一点一点加重画布右上角那片天空的厚度。      第90章      随着咔哒一声门把旋转,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宋远开门后朝旁让开位置,欠身恭恭敬敬地说了句,“boss,您请。”   康奈尔·舒曼看着面前只亮着烛火的套房微微蹙眉,动也不动,而是朝下属扬了扬下巴。宋远立马会意,率先走进去,逐一打开了门廊、客厅的全部照明。   那一刹那,俞希城早已适应微弱烛光的眼睛被刺得眯起来,仿若被入侵领地的强大掠食者,男人疏冷的眸底倏然划过一抹阴枭的杀意,而他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继续手上那幅未完成的作品。   脚步声响,走至身后停下,希城置若罔闻一般没有回头。   冬天那几场手术,以及连续几个月的康复治疗让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气色也没有完全恢复,肌肤苍白,执笔的右手手背经络血管清晰可见,腕骨略显突出。   希城的站姿一如既往的优雅端正,脊背挺得笔直,双肩舒展,修身衬衣和西裤包裹的身体颀长而挺拔,在搭配上那份清冷禁欲的气质,看这个男人作画远比他笔下那些以假乱真的印象派油画本身更加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跟在后面的宋远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自家boss的表情,见舒曼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学生的无礼,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犹豫片刻正要上前提醒,却被舒曼抬手拦了下来,舒曼温声道:“阿远,跟了希城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这位三少爷不喜欢在作画的时候被人打扰?”   宋远摸不清这俩人脾气,只是说:“非常抱歉。”   “你先出去。”舒曼道。   “是,boss。”说完,宋远折身离开套房。   待关门声再次响起,舒曼绕道希城身侧,目光落在那幅《星空》上,没提离开的事,而是似笑非笑道:“小七来了。”   俞希城轻轻嗯了一声,说:“宋远通知我离开,我就知道是他来了。”   “监控显示小七原本正在来顶楼的路上,结果他那位前探员搭档遇到了些麻烦,小七就返回去帮他了,”舒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希城,老师知道你们已经和好了,不过小七的选择很明显,你——还在坚持什么?”   俞希城手中的油画刷略略顿住,眼睫抬起,他冷淡的目光终于看向舒曼,低声道:“老师想让他死,我不让,这就是我的坚持,和小七的选择没有任何关系。”   “希城……”   “舒曼老师,”俞希城搁下笔刷,打断他,说:“从小到大,您费尽心思把我训练成一个意志坚定的冷血盗贼,难道现在会天真地认为可以用语言动摇我?”   舒曼笑得有几分无可奈何,莞尔道:“你说得没错。”   俞希城:“赌场是小七在惩罚凯文·加西亚的不自量力,对您的挑战不过是个引起关注的噱头,舒曼老师,我想下一个才会是真正针对您。”   “你的意思是赌场这次我会输?”   “老师,您太自信了。”   舒曼道:“我了解我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小七这次行动的策划做得很漂亮,邀请到的几位搭档也算不错,不过他走的每一步我都了如指掌,希城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会输?”   “因为小七也了解亲手培养他的老师,他知道您会猜中他的安排,所以会不停改变计划,比如今晚的行动恐怕就不在您的意料之内吧,否则您恐怕会更早安排我们离开。”   说完,希城取过毛巾,把手指蹭上的颜料擦拭干净。   舒曼闻言怔住,脑中又浮现出萧瑜那句语意不详的挑衅,沉声复述道:“他说参与计划的不只有我能看见的那几人,希城,你能看见几人?”   俞希城静静思索了片刻,才轻声说:“这个局里,shaw是总策划,他的第一执行者是ivan,团队背后的技术支持是deer,除此以外还需要一到两名有独立完成分支任务能力的搭档,根据小七的社交圈这两人的身份也不难猜——”   “我了解的一个是亚特兰大珠宝大盗的继承人,”舒曼道:“另一个是谁?”   俞希城道:“维克托·贝鲁吉亚,意大利人。”   “我听说过贝鲁吉亚这个姓氏,”舒曼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恍然道:“原来是你的安排?”   “这大概是另一个您意料之外的事,”俞希城说:“没料到被自己囚禁在这里的人也能参与这场行动。”   “我确实没想到,不过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混进了凯文的赌场,并且从来没低估过这个人的能力。”舒曼拿起烛台,让火苗舔上油画一角,为干透的纸张被点燃,空气瞬时弥漫开一股颜料燃烧的难闻气味。   俞希城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幅刚被成就被摧毁的作品,心里明白这是舒曼担心他会利用油画给萧瑜留下线索,但此刻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萧瑜身边有什么人他比舒曼更清楚,基本上可能造成威胁的人上边已经清点过了,被忽略的最后一人到底是谁?   在盗贼的计划中,不可能存在无意义的行为,一定有某个看上去无关痛痒的步骤被他们无意忽略掉了……   “时间差不多了,跟老师走。”   俞希城恍然回过神,“您确定不管凯文了?”   “我不在意他一晚上会赔多少钱,只要金库万无一失,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闻言,希城一怔,眉心一点一点拧起来,他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某个点,静了几秒,追问道:“小七已经派人去金库了?什么人?用什么手段进去的?”   “其中一个是《蒙娜丽莎》那次委托带回来的法国人。”   “阿基米德?”   舒曼缓慢点了点头,道:“另一个应该是前段时间收的新人,还是个孩子,能力一般,小七应该是看中了他的身体条件,可以藏进现金箱,再让法国人伪装成工作人员,把对方送进金库。”   “这恐怕是整个策划中最失败的一环,他利用小丑制造混乱,氢气球遮住摄像头,之后的监控画面缺失,不过按照小七的习惯肯定不会对那人下杀手,”舒曼笑道:“他的小聪明对付fbi的探员们倒是没问题,只可惜负责监视那条走廊的是我们自己的人。”   希城抬头看向舒曼,原本若有所思的目光逐渐漫上一丝略带戏谑的笑意,“小七只安排了阿基米德和一个纯新人进金库,而且您也认为他这一步走得不够高明,我想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舒曼闻言转身,“这点我不是没有想到,但他面临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混进金库,也不是如何骗过我,而是怎么从那里转移走10亿现金。”   ◇   与此同时,赌场监控室。   现场一片混乱,监测胜率的反潜机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修补程序漏洞,那个攻破防火墙的家伙实在太狡猾了,他们越是修补越是有莫名其妙的逻辑炸弹被触发,天知道对方究竟埋了多少陷阱等着他们踩上去。   而这还仅仅是针对赌博机的恶意攻击,那些无法利用程序控制输赢的项目只有依靠人工出千,保安队长举着对讲机高声咆哮,勒令手下找出混迹在人群中的老千。   一墙之隔,那是威尼斯人酒店赌场从未有过的火爆场面,游客兴致异常高涨,大厅内的所有赌桌都被围得水泄不通,短短几分钟内,所有人都意识到骰子压大必嬴,轮盘买数字7必嬴,赌博机胜率高得可怕。   站在落地窗前的凯文·加西亚脸色铁青,最新一份损失统计被他狠狠攥在手里,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已经被赢走了数十亿美金,而为他工作的蠢货竟然连那些人的影子都没碰着!   女秘书战战兢兢地注视着老板的一举一动,忍不住小声道:“加西亚先生,要不要暂时关闭赌场?这么损失下去,您恐怕会……”   “我们没有理由关闭赌场,”凯文道:“联系到康奈尔舒曼了么?”   “舒曼先生的手机打不通。”   “派人去顶楼通知,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   话音没落,西裤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凯文烦躁地一挥手示意赶快去做,然后取出手机,屏幕显示来电人是fbi那位高级探员,难道金库那边出事了?   凯文不敢怠慢,赶紧接通电话,“霍华德探员?”   他冷漠的声音再也藏不住那丝慌张,通讯另一端,乔治·霍华德无声一哂,手里捏着那块面团状的物体,他垂眸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被两名探员压在地板上还在奋力挣扎的阿基米德,道:“加西亚先生,我们抓住了那两个潜入金库的人。”   凯文顿时松了口气,“非常感谢。”   “不过现在有个坏消息。”   “什么?!”   “我们在其中一人身上缴获了一小块c4塑胶炸药——”   闻言,被制伏的两人同时愣住,夏佐心里大骂一声卧槽,终于知道了当时萧瑜那混蛋塞给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   “现在怀疑金库和现金中同样被安置了炸药,所以准备封锁金库,我们将带走这里面所有的物品回去让炸弹专家进行排查,确保安全后再全部归还,如果您没有异议,我就安排属下着手做了。”   “我没有!”凯文道:“稍后请您再来一趟监控室,我怀疑shaw的人在恶意控制赌场,现在已经造成了大量损失——”   就在这时,监控室的门被人打开,离开不久的女秘书神色慌张的跑进来,失声道:“加西亚先生!”   受到打扰,凯文掩住手机,不耐烦地回头看向她,“什么事?”   “舒曼先生……走了……”   “走了?”凯文眉心锁紧,“什么叫走了?”   女秘书急道:“顶层没有人,他们的直升机也不见了!而且……而且派去的人说有个自称是shaw的人要见您,您要不要上去看看?!”   凯文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整个人瞬间蒙了。   “加西亚先生,您还好吧?”乔治·霍华德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您的秘书说shaw要见您?他在哪里?那个人很危险,您最好不要单独和他见面!加西亚先生?您听见了么?”   凯文深深缓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道:“我这边出了点事需要马上处理,金库就摆脱您了。”说完,他迅速按断通话,快步朝电梯走去。   威尼斯人酒店,三十九层,从这里眺望出去能将整座拉斯维加斯尽收眼底。   套房内没有开灯,空气中还漂浮着难闻的焦糊气味,萧瑜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插着西裤口袋,另一只手像是在打发时间般转着油画刷子。   他的手指匀称修长,指骨非常漂亮,那刷子湿润的毛尖挂着一簇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蓝色颜料,摇摇欲坠像是随时有可能溅到他的白衬衣上,但又迟迟没有滴落,笔杆危险地穿插于五指间,灵活而快速地旋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   仿佛是被精确掐算好的时间,房门便被人大力推开的同时,火情警报响彻整栋大楼,凯文·加西亚胸口猛喘,在听见警报的瞬间整个人震惊了!   火情警报意味着全员疏散,赌场会被清空,这难道不是跟他的计划相违背么?凯文阴枭目光穿过黑暗的套房死死落在窗前那人的背影上,冷冷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想看我倾家荡产么?怎么,要可怜我?”   “怎么说呢,我们这种人的游戏从一开始就不是你能玩得起的,所以舒曼老师利用你,在失去利用价值后就毫不犹豫的放弃你,就这一点来说你确实挺值得被可怜啊~”      第91章      “不过也不要误会,我那两个混在赌场里的搭档身份特殊,这个混乱只是为了方便他们顺利脱身,至于你——呵呵,反正已经输得差不多了,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在我看来你负债的多少并没有什么差别,只要达到目的就够了。”   凯文气得浑身发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前那家伙转过身,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只香槟杯,懒洋洋地朝他晃了晃,少年温雅的嗓音染上笑意,非常不正经地调侃道:“首先我还是要祝贺你破产,其次感谢你提供给我后半辈子用不完的钱——”   话没说完,走廊恍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嘭的一声从外踹开,凯文冷笑着让到一旁,十多个fbi探员鱼贯而入,持枪指向萧瑜。   “shaw,你已经被包围了!”一名探员喝道:“我命令你放下手里的武器,双手抱头,转过身去,不要做其他动作,否则就开枪了!”   某只抿了口酒,若无其事地嘟哝了一句:“真不友好~”然后放下酒杯,半点没有反抗的意思,听话照做。   他刚一转身,七八个探员冲上来直接把人撂倒压在地上,咔嚓扣上手铐。   动弹不得的萧瑜:“……”   脚步声又响,乔治·霍华德走进套房,沉声道:“怎么样了?”   另一个探员赶紧迎上去,说:“shaw已经被制服了!”   “哦?”霍华德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在哪儿?我去看看。”   “好的,先生,这边请!”   萧瑜半张脸被按进地毯,手脚被束,身上少说压着两个体重80公斤以上的成年男性,周围还有一圈持枪警戒的探员,他难受地扭着脖子,视野内正瞧见一双被擦得锃亮的皮鞋从面前走过去,直觉告诉他这家伙过来绝壁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霍华德垂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语气中流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这就是shaw?”他起脚踹上某只屁股,用鞋底撵了撵,哂笑道:“啧,就这么被你们抓住,也太不禁操了吧?”   萧瑜:“!!!!”   不禁操你大爷啊!说得跟你操过似的!还他妈敢踹老子屁股!!!   某只一脸呵呵在心里怒而掀桌,或许是他os声音太大,压制在身上的探员立刻有所察觉,还没等萧瑜开口,他只感觉后脑被人大力扣住,粗暴提起,下一秒迎面撞进地板。   “你想对我们长官说什么?”那探员又把人拎起来,低声威胁道。   萧瑜被撞得鼻血长流,整个鼻梁都是酸的,难受得眼泪差点下来,心说尼玛这一趟稍微有点技术含量的麻烦都躲过去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折在你这么只狗腿手上,简直蛋疼!   吐完槽,为了避免鼻子再受委屈,某只吸吸鼻血,灰头土脸地低垂着脑袋,假装弱鸡一样地摇了摇头。   “行了,”霍华德点燃香烟,朝一干下属摆了摆手,吩咐道:“把人捆好,跟另外那两个关到同一部车上,我会亲自负责押送。”   “是!”   十几分钟后,押运车后门打开,两名探员将捆成粽子的萧瑜扔上去,缩在最里面被蒙住头脸的阿基米德和夏佐原本就惊魂未定,这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开始哆嗦就被某只砸了个正着。   “谁?!”阿基米德摸索着把夏佐护在身后,一边紧张地颤声问,一边作势要拿脚踹,他脚踝上同样戴着镣铐,双手缚在身后,为了同时抬起两只脚只能拼命向后仰,看上去特别可笑。   萧瑜歪头打量着这两个家伙,忍不住笑道:“你要是敢踹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阿基米德一愣,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躲在他身后的夏佐先反应过来,挣扎着探出个头,也看不见萧瑜在哪儿,凭感觉对着声源处说:“老师?”   萧瑜没着急说话,而是略微侧过身体,给双手腾出空间,他手腕轻轻一震,一根几寸长的金属丝从袖口滑出,被两指稳稳捏住,盗贼的手指往往灵活得不可思议,他就着眼下十分别扭的姿势,愣是强行回扣着腕部,无比精准地将金属丝一头探进了锁孔内。   “老师,您来救我们么?”夏佐一颗心脏兴奋得砰砰直跳,脑袋里瞬间脑补出赌城深夜,大盗跟fbi上演高速枪战飙车等等好莱坞大片戏码,顿时high得整个人都燃了,“老师,你怎么不说——”   “嘘……”   萧瑜迅速拆去身上的镣铐,站起来简单活动过僵硬的关节,然后照着阿基米德和夏佐的额头一人敲了一下,这才把面罩给他俩解下来。   “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什么,一个是准大盗,另外一个好歹也跟我们混了快两年,被抓起来都不知道自救,这玩意儿竟然能把你俩捆半个多小时?!”萧瑜拎起一副被撬开的手铐在两人面前晃了晃,恨铁不成钢地说:“回去,给我捡肥皂!我不让停谁说情都没用!”   夏佐低着头,弱弱地说:“我一紧张就……忘了……”   “唔!”阿基米德吃痛得闷哼,整张脸皱起来,他抬起头正要认错,待看清萧瑜的脸后登时吓了一跳,“老大你受伤了?!”   那混蛋探员当着直属上级的面下手不轻,鼻血断断续续流到现在都没止住,萧瑜抹了把鼻翼下的血污,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辆押运车非常先进,车体防爆防弹,一旦上锁从内外都不可能被强行打开,后箱空间开阔,除他们三人之外还有几十个码放整齐的印有fbi标志的黑色旅行袋。萧瑜随便拖出一袋,打开拉链露出里面是一砸一砸的美金现钞。   “我不明白,”夏佐盯着那些钱,疑惑地摇了摇头,“你明明没时间在金库里安装炸药,为什么还要把c4交给我?”   萧瑜歪头看他,脸上写着‘你小子还是太嫩了~’,没理会这个问题,而是笑眯眯地反问道:“谁告诉你那是c4炸药的?”   “那个探员,乔治·霍华德,他从我身上搜到了你交给我的东西,然后命令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并且通知了凯文·加西亚,要把金库的现金带回去做进一步检查……”夏佐认真地复述完当时的情景,眉头紧紧皱起来,“难道不是?”   “c4塑胶炸药属于违禁品,获取和运输都非常冒险,我没精力跟那些走私黑货的家伙周旋,所以交给你的只是一块面团~”   夏佐怔住,“面团……面团怎么可能骗过那个……”他蓦地顿住,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十分大胆的古怪念头,几秒后才犹疑不决地说:“难道说……乔治·霍华德是老师的人?”   萧瑜赞许地摸摸他的发顶,笑道:“不然以你和阿基的身手,我怎么可能允许你们搭档行动?”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算准了我们会失败!”   “不,确切的说我是算准了自己会失败。”   夏佐迷茫地看着他,“你会失败?”   萧瑜回身坐在一只钱袋上,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说:“阿基假扮小丑引发混乱,氢气球屏蔽监控,打昏工作人员取而代之,包括由你藏进现金箱里混入金库,这些都不可能骗过舒曼老师,他太聪明了,也太了解盗贼惯用的手法,如果我的计划只做到这里那么就注定会失败。”   “所以我做了一个特殊的安排,说服了一个原本拒绝参与的人,并且对你们隐瞒了他的存在——这个人的身份很特殊,又有足够的经验和手段,这一点不仅可以让他骗过众多中情局高层和下属,代替真的乔治·霍华德主导fbi方面的行动,还能顺利进入威尼斯人酒店而不引起舒曼老师的怀疑。”   那是两个相互了解的大盗之间的较量,隔着缓慢浮动的尼古丁烟雾,夏佐忽然觉得那个平日玩世不恭的shaw一旦认真起来,竟显得有几分……恐怖?   “从舒曼老师的角度来说,凯文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老师不关心这家伙的死活,我利用了他这种心理,知道他十有八九会把这件事推给fbi处理。在他看来,我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如何混进金库,而是怎么从金库里转移走这十亿美金。”   “大笔现钞,转移难度会高过很多价值更高的物品,历史上有不少成功案例,但几乎没有人尝试过现场转移,说白了他不相信我能做到。”   萧瑜叼着烟,笑得像一只深不可测的狐狸,他伸手拍了拍身后堆叠的钱袋,狡猾地说:“可惜我做到了,虽然邀请的搭档有些作弊~”   “那个人是谁?”夏佐忍不住问。   这时,关门声响,有人坐进了驾驶室,顺便敲了敲隔绝后箱的挡板。   “一会儿再说,你们等在这里。”   说完,萧瑜按灭烟蒂站起来,双手在挡板上摸索了片刻,然后抽出陶瓷刀片一点一点撬开那扇预置的暗门,萧瑜钻进了驾驶室,坐在副驾驶位,又回身把入口封锁好。   “那件事办好了吧?”   乔治·霍华德没有说话,将一块平板电脑递过去,然后发动引擎,跟随前车驶离威尼斯人酒店。   萧瑜滑屏解锁,此时屏幕上正显示着卫星地图,一枚红色圆点正匀速穿过拉斯基维斯上空,萧瑜多小地图去对比直升机的行驶方向,头也不抬地说:“其实你知道舒曼老师要去哪儿,对吧?”   霍华德道:“其实你也推测出来了,对吧?”   “但是我并不知道具体地址。”   “你太贪心了,小七。”   “看您说的,这世界上哪有不贪心的贼?”萧瑜狡猾地说:“不过话说回来,舒曼老师一直留在纽约,我是不是能理解成他也是个念旧情的人,所以才一直放不下那座城市?或者是你们老师的旧居?”   “大概吧,”霍华德说:“小七,你从康奈尔那里学来的套话方式对我没有用,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解决掉前后的警戒车比较现实吧?”   萧瑜兴致索然的哦了一声,按下耳麦,在通讯频道说:“我们已经离开酒店,行驶到城郊就准备动手。”   他话音刚落,四辆隐藏在威尼斯人酒店附近的车同时发动引擎,在夜色下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地贴了上来。      第92章      fbi押运车队一路远离城区,驶上沙漠边缘的高速公路。   按照计划,一旦有人落网,参与围剿的联邦探员会按照预定路线将罪犯关押至内达华州沙漠地区的边境监狱,同时联系华盛顿总部申请调派增员,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会等到天亮以后再进行跨州转移。   “我们前后各有两辆车,共16名探员负责警戒,”乔治探员撕掉脸上的易容假面,终于恢复了雷纳德的脸,说:“deer已经替换了下一个路段所有探头的监控画面,必须要在驶出盲区以前清理干净。”   萧瑜正在座位底下翻找东西,闻言,歪头朝对方狡猾地扬起嘴角,戏谑道:“boss,我们几个动手,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脸上和衬衣前襟还沾着凝固的血迹,额角淤青,整个人看起来惨兮兮的,可就是这副狼狈的模样,却能露出那种令人惊艳的狡黠笑意。   雷纳德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珠,一瞬间竟有些失神,然后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那样,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萧瑜的发顶,温声笑道:“不管多少次,只要是学生单独行动,做老师的就不可能完全放心,你以后就明白了。”   萧瑜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从座位下拖出一只大号旅行包,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套干净衣服换上,又拧开瓶矿泉水把脸上的血污冲洗干净。   “还有不到两公里,让你的意大利朋友准备了。”雷纳德提醒道。   萧瑜抹了把脸上的水,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他降下车窗,快速起身直接从窗口攀上了车顶。   沙漠地带夜间气温不高,干燥的风卷夹着砂砾吹打在脸上的感觉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为避免后车察觉到异样,萧瑜不得不低伏在押运箱顶,他上身只穿了一件战术背心,裸露在外的两臂和脖颈像是被上千只细小刀片割过,又涩又疼。   不过幸运的是这里视野非常好,他能轻松观察到前后四辆车的情况,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已经越来越近,见时机差不多了,萧瑜按下耳麦,轻声说:“维克托,你先动手,轻伤可以,但是别把人弄死了。”   “放心。”维克托道。   “ivan、少昕,你们看情况随时过来,刚才boss说了,一共四辆车16人,他不方便插手,所以咱们四个一人一辆?”   “你自己小心。”骆逸凡说。   唐少昕笑道:“一辆完全不够玩啊~”   萧瑜呵呵一笑,没好气地说:“想玩还不简单,唐少你以后跟我混,全美fbi追着你玩,出国还有国际刑警,不管到哪个国家,通知一声就有地方警力协助,军情六处或是第七局随便您选,够刺激了么?”   “那……shaw的意思是今后可以长期合作了?”   萧瑜:“???”   少昕道:“正好,手下人说三个月后安特赛普钻石交易中心有个刚刚完成珍品参与竞拍,有没有兴趣一起走一趟?”   萧瑜:“……”   陆岑道:“怎么分?”   骆逸凡说:“成品珠宝目标太大而且不好出手,我觉得不划算。”   “要不下一单你们跟着我?”维克托建议道:“大英美术馆,十二月底动手,我只要达·芬奇的《岩间圣母》,剩下的你们随便挑,顺便说《向日葵》也在那里。”   唐少昕:“呵呵,所有人都知道着名艺术品更难转手,尤其是名画,偷完只挂不买,贝鲁吉亚先生,我们可没您那种爱国情怀。”   陆岑:“说到爱国情怀是不是可以来一次华国委托?当初因为社会主义和谐发展咱们不得不移民美利坚,这都到最后了,回去一次总没什么吧?”   萧瑜:“!!!!”   萧瑜满头黑线,简直要被这几个世界级蛇经病玩坏了,哭笑不得道:“不要闹啦!大神们,咱们马上要劫fbi的车队啊!fbi啊!!!再菜他们手里也有枪的好么?都给我严肃点!”   深夜的州际高速公路上几乎没有其他车辆,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与最后一辆警车相隔几百米外的沙地上,两道烟尘拔地而起,向后飞扬出去。   那其中包裹着两部装备沙漠越野轮胎的改装牧马人,驾驶员对距离的把握异常精准,完美卡进了警车后视镜死角,一路上不疾不徐地如影随形跟进。   前方一百米,进入预定路段。   萧瑜指腹双击麦克提示开始行动,紧接着双手一撑躬身滚至车尾,与此同时抽出腿包内配有消音器的柯尔特蟒蛇,瞄准后者左前轮起手就是一枪。   与此同时,引擎轰鸣声刺穿夜幕,一辆大型货运车横向疾驰而来,直接撞上车队的头车!   轰的一声巨响——萧瑜赶紧回头查看情况,只见警车被铲出高速公路,一路滚出十来米,直到撞上一棵仙人掌后才堪堪停住。   黄沙汹涌向后扬起,警车副驾驶一侧的车身被撞得凹陷下去,车门颤巍巍地开合了一下,然后咔嚓一声垮下来,一条带血的胳膊滑出车门,手里还攥着一部亮着屏幕的手机。   萧瑜:“……”   轻伤啊尼玛!这他妈都够跟医院趟几个月的了?!   “不用担心,这款警车的防护性能特别好,气囊弹出时间只有零点几秒,他们只会受轻微脑震荡和少许擦伤,不会有生命危险。”陆岑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十分贴心地说:“不过我已经破坏了区域基站,那哥们儿的电话拨不出去。”   萧瑜一巴掌拍到自己脸上,心说你们这群混蛋真有种啊!然后有气无力道:“算了,咱们临走前记得帮他叫辆救护车,大家下手轻点,我又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了……”   “事实上你的确是啊。”唐少昕及时补刀。   “嗯,”逸凡表示赞同,“大概两小时前,你通过非法手段致使威尼斯人酒店所有人凯文加西亚负债数百亿,并且在地下车库割穿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气管,不过后者在法律上可以定义为正当防卫。”   “你们够了!”萧瑜怒道:“老子是坏人还不行么?动手动手!不许再黑我!”   车祸发生,货运车横在高速路中央,维克托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名皮肤黝黑的墨西哥工人,一下车就慌慌张张地举起双手,用带着哭腔的西班牙语大声解释着什么。   紧随其后的第二序位警车紧急刹车,车上的四名探员被着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惊呆了,愣了几秒才各自下车查看情况。   押运车内,雷纳德一边听着对讲机内下属关于伤员情况,以及信号受阻的各项报告,一边降下车窗悠闲地点了根烟。   跟在后面的两辆车也停了下来,其中一辆爆胎离车队稍远,似乎还没发觉前面有了状况,另外一辆超前到了押运车后,探员也算是训练有素,下车以后有三人持枪警戒在车厢入口,留一人绕前向总负责人请示。   那名探员刚走到驾驶室一侧的车门外,正要开口,却看见里面抽烟的是个陌生男人,“你是?”探员狐疑地朝副驾驶看了一眼,手上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枪。   “你好,”雷纳德非常有礼貌地朝他打招呼,“乔治霍华德先生应该还留在华盛顿,如果你知道他公寓的地址,应该能在主卧衣橱里找到他,放心,我留了足够的食物,够霍华德先生吃几个星期。”   探员:“……”   萧瑜:“……”   没等探员做出反应,萧瑜从车顶瞬间翻下,一手锁他按上枪把的手,另一手化作手刀直接砍上对方后颈,干脆利索地把人放倒。   “还不错。”雷纳德笑眯眯地看着他。   萧瑜白了他一眼,扭头去解决另外三个。   这天午夜,内达华州境内这条横跨沙漠地区的高速公路仿佛消失了一般,那是世界上最顶级黑客的杰作,他骗过了机械也骗过了人眼,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在那双‘上帝之手’的操控下,十亿现金、三名要犯和fbi高级探员乔治·霍华德就此悄无声息的失去了踪迹。   第二天正午,加利福尼亚州边境,某家汽车旅店。   旧电视发出刺刺拉拉的噪音,泛着雪花的屏幕上正在播放当地的午间新闻。   女主播全程用不可思议的夸张口吻转述着fbi押运车队发生的交通事故,数次嘲讽内达华州政府办事效率低下,以至于一场凌晨发生的意外到清晨才被人发现,并提醒加州民众关注来往的异地旅客,因为那很有可能是从隔壁州逃来的大盗shaw。   “哈,又是大盗shaw!”旅店老板扯着嘶哑的嗓音嘲笑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国会那群蠢货?他们去年一年的提案都糟糕透了!喏,您的三明治。”   “谢谢,”萧瑜接过牛皮纸袋,顺手压低鸭舌帽檐,笑着说:“我要是shaw就尽量不去打国会的主意,那真是太冒险了~”说完,他把零钱放在柜台上,在老板古怪的目光下,单手插进帽衫口袋,拎着三明治扬长而去。   路边停着一辆房车和两辆改装牧马人,萧瑜钻进房车,把袋子搁到餐桌上,那边阿基米德已经煮好了咖啡,正分给大家。   昨晚一直忙到凌晨才算告一段落,之后又赶了十多个小时的路离开内达华州,眼下所有人都非常疲惫,即便饿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萧瑜困得有些头疼,在沙发上坐下后顺势靠近逸凡怀里。   窝在角落里打瞌睡的loki骨碌爬起来,足有四五十斤的体重往萧瑜腿上一蹦,萧瑜被砸得险些吐血,赶紧把这只粘人的狗推给阿基米德。   骆逸凡用自己的杯子喂了些咖啡给他喝,萧瑜清醒过来以后搂着他的腰腻歪了半天,最后还是逸凡低头两人浅浅吻过以后才算完事。   唐少昕被秀了一脸,感觉自己受到了十万暴击伤害,蛋疼地看向陆岑,陆岑挂着免疫buff,十分专注敲着笔记本,正在抹去他们一路过来被探头拍下的视频影像,头也不抬地说:“习惯就好,先吃饭吧。”   众人拿三明治,阿基米德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所以自觉拿了他、夏佐和狗的那份,扛着loki返回卧室。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维克托道。   萧瑜说:“这个等会儿再说,boss,”他看向雷纳德,“您有什么打算。”   雷纳德端着咖啡杯,腿上摊开一份不知道从哪个加油站顺出来的报纸,被萧瑜点名才抬头看向他,“理论上来说,拿到钱以后,你对组织的委托就已经结束了,最近与内达华州接壤的几个州都会成为警方重点搜查区域,所以我会尽快返回华盛顿,至于你们几个,在新委托下来以前可以自主安排。”   这番话说完,等于默许了后续计划,萧瑜心里松了口气,继续道:“通过游客赢来的钱已经陆续汇进了欧洲各个银行,具体流程是鹿鹿亲手操作的,很安全,等我这边结束后会用那些支付你们的委托金。”   “现在比较麻烦的是这十亿美金,现钞洗白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方面你们应该比我有经验,”他依次看向唐少昕和维克托,“等下分开后,你俩一路向西开到加州港口,我在那里准备了一艘黑船,目的地未定,你们自己决定去哪儿,我建议在国外多待一段时间,等风头彻底过去了再考虑回来。”   “你们还有其他事?”唐少昕狐疑地微微蹙眉。   萧瑜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说:“还得去一趟纽约,所以阿基、夏佐还有我的狗,就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一段时间了。”   “这个你放心,佛罗伦萨是我的地方,去那里绝对安全,保证不管是fbi还是国际刑警都不可能找上门来。”维克托意味深长地笑笑,“如果你来记得打电话给我,还是之前的号码,你知道的。”   那一瞬间,萧瑜真是有心落回肚子的安稳感觉,前途未卜,却不用担心后顾之忧,他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掩饰性的摸了摸鼻尖,然后从桌上端起一杯咖啡捧在手里,轻声道:“虽然咱们认识的过程都不怎么样,boss从小就欺负我,鹿鹿不愿意接受我,逸凡跟我还不认识就先动了手,维克托耍了我三次,少昕也没少安排人监视我,不过大家都是在这一行混,多疑是本性,所以这些都不算什么。”   “我知道你们不缺那份委托金,能请动各位的也不是钱,有时候我总会想,我萧瑜不过是个小贼,何德何能让你们这些偷天大盗倾力相助……大概只能说这辈子上帝待我不薄。”   萧瑜笑得无比释怀,举起那杯咖啡向所有人致敬。   ◇   那个午后,夏季骇人的高温仿佛要将整个世界融化。   远处沥青路面冒着滚滚热气,沙漠震撼的景色扭曲成氤氲的泡影。   迎着美国西部灿烂而炽热的阳光,《加州旅馆》的背景音乐响起,三辆车往不同方向,分道扬镳。      第93章      沙漠地区夏季日照强烈而刺眼,炙烤下午后温度直接飚上四十摄氏度,空气灼热得像是夹杂了火星,天空碧蓝如洗,黛青色的公路横穿漫漫黄沙,指明了这莽荒之地唯一方向。   沙粒飞扬,牧马人一路向西疾驰。   车内冷气开得很足,但向阳的地方还是被烈日烤得滚烫。   骆逸凡脸上扣着副细边墨镜,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他单手稳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摸索到领口扯开领带,顺带着松开几颗纽扣,露出若隐若现的健硕胸膛。   “可以说说你的计划了。”他淡淡道。   萧瑜已经把显示有追踪路线的ipad交给陆岑,自己则盘腿坐在副驾驶位上,认真研究着一份纽约市地图。   闻言,某只下意识偏头看过去,目之所及不禁微微怔住,喉结同步滚了滚,心说尼玛好性感啊!看过那么多次裸的,还是这种半露不露最让人把持不住啊啊啊啊啊!   等等……我在想什么?萧瑜晃晃脑袋,差点被自己脑补的进一步黄爆画面弄得起反应,这时从后排递过来一张纸巾,萧瑜脸上写着‘卧槽什么鬼’,就听见陆岑一本正经地揶揄道:“快擦擦,你唾液腺分泌不受控制了。”   萧瑜:“……”   萧瑜脸颊泛红,一把推开那张罪恶的面巾纸,怒道:“你滚!”   “我滚了你们抵达纽约的时间至少会推迟一周,”陆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笔记本,似笑非笑地说:“加州高速玩车震,对单身狗太残忍了,这趟结束我得考虑向boss提议更换搭档,这么虐心真受不了。”   萧瑜:“……”   “行了,”骆逸凡道:“先说正经的。”   萧瑜掩饰性的咳了一声,说:“正经的就是,我还没想好应对舒曼老师的计划,现在不确定的部分太多,我甚至不知道他在纽约什么地方。boss只透露了一座城市,但是我们不可能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在这座城市轻易找到一个人,况且那人还是个盗贼。”   骆逸凡:“那你认为安插在直升机上的这枚追踪器可以带我们到哪儿?”   “我猜只能到纽约市郊的某个私人停机坪,他很小心,不会安排两点一线、目的地明确的行程,”萧瑜心不在焉地划着手机,声音却十分郑重,“所以对我们来说,那枚追踪器的用处其实并不大。”   “我有点不理解你的做法。”陆岑疑惑地抬起头,透过后视镜看向萧瑜。   萧瑜道:“安插追踪器的人是boss,所以我们假定舒曼老师没有发觉,那么你们认为这一步针对的人是谁?”   陆岑登时恍然,“是boss?!”   “嗯,所以我还有另一个小小的安排——”他举起手机,将屏幕展示给两位搭档看,那上面同样显示有一副卫星地图,正对应加利福尼亚州,而追踪点此时据他们的直线距离还不足二百公里。   “你在追踪boss……”逸凡皱眉道。   “你们该不会以为他真会袖手旁观吧?”萧瑜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如果他不想管,当初就不会同意参与赌场那次行动,这没追踪器被我藏得很浅,boss发现却没有销毁,其实也表明了他对于这件事的立场。”   “所以我才会要求绕道去远一些的机场,就让boss先飞,看看他会带我们去哪里,毕竟是生活过几十年的城市,他也该回去了。”   “你小子,都开始算计boss了,”陆岑忍不住笑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萧瑜把手机塞回口袋,手指在地图上的某处敲了敲,“曼哈顿区,第53街,西,11号。”   骆逸凡闻言一怔,旋即回头看向他,“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萧瑜点了点头,解释道:“boss说过,他在那里遇到了他们的老师,你们想想看,大盗去逛博物馆,怎么可能不做点什么?”   陆岑:“他盗走了里面的某件展品?”   萧瑜嗯了一声,神色略微起了某种不易察觉的变化,“我现在才觉得,当初boss将那件事透露给我,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暗示,只可惜我还没完全想明白,所以得去现场验证一下。”   “你认为他盗了什么?”骆逸凡说。   萧瑜:“梵高的那幅《星空》。”   逸凡脑中迅速掠过一个念头,静了几秒,沉声道:“你想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星空》早在几十年前就被偷天换日成了仿品,真迹被boss的老师收藏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交流会前夕,毒蛇很有可能根本没去博物馆偷画,只是舒曼利用那副藏在旧居的真迹制造了盗画的假象,好让他们获得受邀资格?”   陆岑道:“这样确实解释的通。”   “其实你们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萧瑜笑道:“偷天换日就意味着必须得有足以媲美真迹的仿品,那副假画能在博物馆展出那么多年,并且还能保证不被鉴定专家和艺术品大盗发觉,这说明那个人拥有非常精湛的临摹技巧。”   “他们的老师精于绘画,是难得一见的仿制高手,同时又具备炉火纯青的盗窃经验,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而且,我想我终于明白了,舒曼老师一定对那个男人有很深的执念,所以才会用与完全不同的方式培养希城——他想将他亲选的继承人培养成了那个人的影子。”   原来……是这样!   ◇   两天后,曼哈顿市区。   纽约夏季干燥,平均气温只有二十多度,这一点对于刚刚从被骇人高温笼罩的西部飞抵的几人来说简直算得上是天堂。   现在正是旅游旺季,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门口聚集着大量旅行团和夏令营队伍,虽然需要排几个小时的队,不过大盗来说越是人员混杂反而就越有利。   几条街区外,留在酒店的陆岑快速入侵博物馆内网,然后轻车熟路地控制住所有监控及报警装置,他距离最远却是非一般意义上最先入馆的人,笔记本屏幕不停切换探头拍下的画面,一圈浏览下来,他确定里面没有同行,这才调取了某间展室的监控,将拍摄内容替换成几天前的拍摄录像。   “我这边搞定了。”   美术馆正门,萧瑜做了轻微易容,穿着休闲t恤和牛仔裤,单肩挎了只扁扁的双肩包,鸭舌帽帽檐压得略低,存在感稀薄地排在一群拎着各种奢侈品购物袋的学生夏令营后边,等待进馆。   “我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左右,”他郁闷地叹了口气,“ivan呢?”   骆逸凡面无表情地盯着墙壁上的厚涂油画,淡淡道:“《星空》这里。”   “哎,你怎么那么快?”萧瑜惊讶道。   “打昏了一名保安,伪装进来,再换回衣服。”   “啧啧y,你学坏了~”   “你教的。”   “人家明明有那么多优点~”某只忧伤地说:“你就不能学我点好的?”   逸凡疏冷的声音不禁染上笑意,玩味道:“你的优点啊,似乎都用在了床上。”   萧瑜:“!!!!”   “咳——”陆岑说:“我用不用先回避?”   “不用,”萧瑜磨了磨牙,跟着队伍缓慢往前挪动,压低声音道:“严肃点好么?不黑我会死么?干正事呢!honey,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谢谢。”骆逸凡十分认真地说。   陆岑不厚道的笑了。   萧瑜:“……”   “不要闹了!”萧瑜欲哭无泪,“《星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说完,通讯频道顿时陷入沉默。   骆逸凡不再说话,深灰色的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油画,假如这幅真是几十年前就已经被人替换,那么网络、书籍上的《星空》版本很有可能本身就是赝品,逸凡本身对艺术品了解不多,况且他或许就没见过真迹的模样,根本无从对比。   “我看不出来。”   “没关系y,你只是不了解技巧~”萧瑜别过头,站得离那群闲聊的学生远了一些,说:“不用去揣摩它和真迹的区别,那些善于临摹的家伙本来就能画出与原画一模一样的笔触,如果真的存在那种区别,世界上就不可能有鉴定师鉴定不出的真伪的仿品。”   “不过也正是因为与原作完全一致,为了让自己不至于混淆,临摹者会留下某些记号,被做标记的地方一定是非常隐晦,甚至需要用特殊方法才能观察到,况且按照时间推算,《星空》被盗至少是三十多年前,那时候条件有限,标记手法比现在单一很多,而且非常粗糙。”   经过这一番提示,逸凡混乱的大盗瞬时变得清晰了不少,他开始关注画作的边缘和四角,景物相对复杂的轮廓,就这么看了十几分钟,依然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时萧瑜终于排到检票口,跟那些夏令营学生一起进馆。   “特殊方法一般有什么?”骆逸凡说。   萧瑜道:“其实也没有多特殊,那些都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对盗贼来说检验方法必须没有破坏性且易于操作,博物馆会恒湿恒温隔绝自然光,以确保对画作的最低影响,所以我猜测那人很可能利用展室本身的照明。”   “毕竟照明熄灭时现场没有其他参观者,而且那一瞬间非常短暂,不反复观察很难注意到画面上的细微变化。”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场间歇性的电力故障,鹿鹿?”   “给我一分钟。”   几乎是在他说完不久,整座艺术馆的照明系统啪的一声尽数熄灭,正在参观的游客发出一声惊呼,在黑暗中纷纷抬头看向顶灯。   萧瑜加快脚步,趁机穿过人群,朝展室赶去。   几秒后照明恢复,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再度熄灭,然后就像故障一般开始闪烁不定。广播响起,称已经安排专人去查看电力系统,并安慰受惊游客稍安勿躁,减少走动以免损坏展品。   明暗交替的光线中,《星空》奇妙的笔触显得更加匪夷所思,骆逸凡索性走到近前,沉静的眸光一寸一寸搜掠过整幅油画——终于,他在错落的村舍间发现了一处极不明显的印记。   “deer,可以了。”   “找到了?!”陆岑道。   “是个名字。”   萧瑜进入展室,快步走到逸凡身后,这时照明已经恢复,他气息微喘,轻声道:“什么名字?”   “shaw。”   “嗯?”萧瑜莫名其妙地看了对方一眼,“什么事?”   骆逸凡转身与他对视,“那个名字是‘shaw’。”   萧瑜怔住,犹疑着开口:“我的代号?”   “不,”逸凡说:“我想是他的代号。”   同一时间,酒店套房。   茶几上的另外一台笔记本弹出提示框,陆岑关闭窗口,这才注意到代表追踪器的红色原点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此时,皇后区郊外。   这是一片非常偏僻的区域,林木茂盛,私人所属,没有其他房屋和住户,静谧中那声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显得格外突兀。   路虎熄火,在路边停稳,雷纳德下车,沿一条石板小路向树林深处走去。   几分钟后,石板路尽头出现了一栋老式三层别墅,被院墙和铁艺大门围住,庭院内杂草丛生,已经看不出人工修葺的过道,茂密的爬山虎覆盖住别墅外墙,连窗口都被封得严严实实。   他驻足盯着那栋毫无人气的建筑看了一会儿,将那枚追踪器顺手扔进大门边一只早已废弃的邮箱,然后上前,按响了被藤蔓植物覆盖住的门铃。      第94章      十八年前,纽约,皇后区郊外。   这是一座干燥的城市,却在这个属于旱季的夏天意外地下了一场持续数天的雨。午后时分,天色阴郁得如同深夜,深灰色的积雨云层层叠叠压向地面,雪亮的蛇形电光蓦地闪过,将天幕割裂成万分诡谲的形状,几秒钟后,惊雷炸响。   远处,石板小径的尽头走来一个人,来人撑了把黑伞,看不清面容。   拐棍型的伞把处,男人修长的五指扣得很紧,指关节略微泛白,手背的经络和血管清晰可见,白皙的肌肤之下交错着淡青色的纹路,看上去会给人一种冰冷的质感,但无疑那是一双被精心保养的手,显得过分细腻和引人注目。   男人很高,身材颀长而略微消瘦,风衣长长地下摆被雨水溅湿,他却显得并不在意,始终维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与眼下糟糕的天气格格不入。   暴雨倾盆而下,夹杂着冰雹,把树木顶端的枝桠砸断了不少,稀稀落落地浸泡在石板路的积水里,浑身湿透的灰毛野兔躲在灌木下瑟瑟发抖,在又一声雷响后惊恐地四下逃窜。   它慌不择路地跑到了男人脚下。   那一刹那,几颗从天而降的水珠仿佛被什么凭空击碎,下一秒,嘈杂的雨声中蓦然响起一声极不明显的‘噗嗤’,可怜的灰兔子身形僵住,像是某物击中般软倒下去,只剩下生命力即将耗尽的剧烈喘息。   没有血迹,没有明显外伤,兔子抽搐了一会儿便彻底安静下来。   男人向后退开一步,弯下腰,洁白的食指和拇指在尸体湿漉漉的颈毛间轻轻捏住,抽出了那枚卡死动脉的陶瓷刀片,浓稠的血液顷刻失去束缚,非常刺眼地喷射出来。   鞋底的积水被染得暗红,腥气浓烈,他把刀片擦拭干净,重新收回袖口,然后跨过死兔子,稳步朝石板路另一端的铁艺大门走去。   院墙后的三层别墅被藤蔓植物覆盖得严严实实,看不见灯光,在阴雨天显得有几分阴森。男人在院门一侧停下脚步,拨开爬山虎,按下门铃。   没过多久,别墅门开了。   一个有些微胖的年轻女人朝外望了望,暴雨中的视野非常模糊,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来人是谁,女人严以掩饰那种惊喜与紧张交杂过后的情绪,赶紧取伞,提起裙角小跑着过来开门。   “舒曼少爷,”女人拉开铁门,“您交待的已经办好了,先生在卧室午睡,我叫过,醒不了,药量应该足够了!”   黑伞抬起,露出男人年轻而俊逸的脸,与那种清冷气质不同,康奈尔·舒曼浅棕色的眸光异常柔和,唇线略微扬起,形成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是一种非常容易使人产生亲切感的表情,是大盗永远不会失误的欺骗手段。   那些最擅长蛊惑人心的家伙,其本身也是骗局极为精巧的一环。   “辛苦了,玛德琳。”舒曼欠了欠身,像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他甚至将那把黑伞朝女仆头顶挨过去了一些,即使对方本身也撑了伞。   玛德琳简直受宠若惊,羞赧地脸颊泛红,“我带您进去。”   说完,她侧身正要把路让出来,却听见舒曼道:“不用了,你现在就离开这里,我的人在外面,会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舒曼抬手,将女人滑落在脸庞的一缕发轻轻别到耳后,“我已经为了做好了安排,以后要好好为我做事,知道么?”   玛德琳只感到心脏砰砰直跳,乖巧地点了点头。   “去吧。”   “是,小少爷……您,务必小心啊。”   待身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舒曼取出手帕,仔细擦过为她别发的手指,这才举步走进了院子。   别墅门没锁,门廊和客厅一片漆黑,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颜料气味,住人少再加上下雨的影响,里面感觉起来甚至有些阴冷。   他收伞进门,在脚毯上擦干鞋底的水,脱下风衣,就像以往每次回来时一样,挂在了属于康奈尔·舒曼的那根挂钩上,只不过和现在的身高相比,挂钩高度变得矮了不少,舒曼不禁失神,下意识朝身边看去。   ——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走进这扇门,左胳膊打着石膏,脸上挂着淤青,身高还不到衣架一半,也够不到那根矮矮的挂钩,那个人就站在身后,帮他把脱下的小外套挂了上去……   舒曼倏然回过神来,移开目光,他走出几步远离衣架,然后深深缓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漠,有坚定而明确的目标,不会有所谓的动容,那颗冰封的心更不会被任何情绪撼动——然而当再次进入这栋他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房子,存在过的气息似乎早已渗透了各个细节,那些过去烙印在记忆深处,并不是一次逃离就能彻底规避开的。   富于感情的人类会对获得的东西念念不忘,感情越深就越会产生某种牢不可破的执念,他会觉得自己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会变得吝惜而渴望占有,所以当结果低于预期,他的失望会让所有曾经美好的感情变为人生最拙劣的败笔。   舒曼沿楼梯上到二楼,站在那扇无比熟悉的主卧门前,脑海中繁杂的思绪逐渐归于平静,他抬手正要敲门,却在指节撞上门板的一瞬间猛然察觉到另一侧的某种异样。   这栋房子年代久远,隔音很差,他身为大盗五感原本就优于常人,却没听见卧室内有入睡后正常的呼吸声。   难道……没人?!   玛德琳失手了——这是他最直接的反应,但旋即也就镇定下来,她不过是个女仆,又怎么可能玩得过老师?   舒曼推门进去,卧室果然是空的,没有开灯,空气有些潮湿,走廊稀薄的光线从门口照射进去,他注意到床垫上还保留着被人躺过的痕迹,而那扇唯一的窗虚掩着一道缝隙。   他走到床边,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只药瓶,是镇痛剂,像这样的瓶子还有七八个,盗贼身体素质通常不错,只不过前半生几乎是处在透支消耗状态,一旦度过巅峰期,当初受伤留下的后遗症会体现的异常明显。   承认那人老了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即便作为对手,他也更愿意相信他是无所不能的神偷,那样才更符合一个被当做信仰的存在。   舒曼放下药瓶,转身离开卧房。   主卧窗户正对着后花园,这世界上没有因为疏漏而忘记关窗的盗贼,那是一个信号,他忽然十分好奇,那个看透他的野心却又暗示他到后院去的家伙究竟想做些什么?   外面雨势有所减小,后院栽种的白玫瑰被冰雹砸得七零八落,吸饱水分的空气香气馥郁,舒曼撑伞刚刚走出别墅拐角,就看见那个人也撑了把黑伞,静静站在磅礴的大雨中。   他并不算高,长外套穿在他身上衬得身形非常单薄,男人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看上去这种不健康已经持续了很久,舒曼心里略微惊讶,离开不到一年,他从来没听说过他病得这么重,以至于整个人都瘦得有些脱型。   这片后院种满玫瑰,没有留路,目之所及尽是盛放的雪白花朵,犹如一座肃静而庄重的陵园。   舒曼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走到那人身后停下,静了很久才轻轻开口,唤了一声,“老师。”   “我还以为再也听不到这个称呼,现在终于是没什么遗憾了。”男人转过身,幽暗的黑眼睛笑得弯起来,一如从前的每一次对视那样。   二十年过去了,岁月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多少刻意的痕迹,男人眸底的笑意加深,莞尔道:“你不是来杀我的么?康奈尔,大盗永远不能动摇已经做出的决定,老师教给你的,怎么都忘了?”   舒曼一时间只觉得哑然。   “你不是恨我没有选你当继承人么?”   “不是!”   男人脸上露出一个讶异的表情。   “我只是不能理解您为什么不按照盗贼的规矩决定继承人?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和雷纳德公平竞争的机会?为什么……还没看过我的能力……就选择……放弃我?老师,我和他明明都是您的学生……”   “盗贼的规矩是什么?”   “传承唯一。”   “意味着什么?”   “雷纳德和我只能活一个。”   “是呀,因为从古至今盗贼都是缺乏信任的家伙,他们认为情同手足的同门反而是最了解自身弱点的人,是更有可能成为未来对手的人,而且因为熟悉会更加棘手,为此才有了传承唯一的规矩。”   男人轻声道:“不过我认为那很痛苦,康奈尔,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些原本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人临死前看我的眼神。”   “老师,”舒曼说:“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您选定的继承人不是我?我明明——”   “比雷纳德更加优秀?”   舒曼怔住,男人了然地笑了笑,“我有两个学生,我认为他们都有资格进入大盗的世界,但我察觉到了其中一人的不同,他太残忍,太适应这个世界的法则,他信奉所谓的‘传承唯一’,也想从我这里拿走全部我能寄予的技巧,所以我只能选择保护他们之中相对的弱者——”   “这就是答案,你满意了?”   “所以您就放弃我?就因为我比雷纳德更像盗贼?”舒曼垂在身侧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握紧成拳,微微战栗着,“既然这样您当初又为什么要救我,只有一个学生不是更好么?”   “你以为我真的没犹豫过?”   “如果当初放任你不管,现在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舒曼只觉得自己胸腔里那个部位狠狠颤了一下,“老师……”   “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敢利用玛德琳对我下手,看来留着你终归有一天会对雷纳德不利。”   “老师!”   “冷静点,康奈尔,”男人道:“按照盗贼的规矩,只要我死在你手上,即使选定的继承人不是你,同行也会承认你获得了我的传承,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目的,不是么?”   今天以前,康奈尔·舒曼原本想好了原谅的理由,他只需要一个关于为什么会放弃他的答案,只要那个人给了,他就可以尊重他的选择永远离开,但是他偏偏说了最绝情的话。   过往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仿佛是上帝开的一场天大的笑话,他信仰至今的人亲口告诉他后悔当初救过他……   别墅后,那座开满白玫瑰的庭院像极了陵园,那年的雨天,他确实让那些素白的花朵溅满了鲜血。   ……   夏季温热的风将后院馥郁的香气吹进卧房,敲门声响,陷在扶手以内的康奈尔·舒曼缓缓睁开眼睛,疲惫地按住太阳穴。   “进来。”   宋远走进卧房,将一杯淡茶搁在书桌上。   舒曼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漫不经心地问:“有人来了?”   “是雷纳德·杜克。”宋远恭敬道。   “我就知道他会来,”舒曼笑笑,“我以为他永远不会违抗老师的遗言,现在看来,他比我想象的还要恨我。”   “boss……属下有个疑问。”   “你说。”   宋远道:“您明明有无数次做掉萧七的机会,尤其是在他年纪还小,还不能离开您身边的时候,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地放过他,让他有机会成长,最终留下对自身致命的隐患?”   舒曼放下茶杯,手指捻起桌面上一枚已经磨顿了的陶瓷刀片过了很久才说:“因为他们太相似了。”   这句话说的将完未完,宋远不解,却也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于是说:“那雷纳德那边,boss您……”   “不见。”   “是。”   ……   十八年前的那天,暗红的血浆融进积水,被冲散得很远。   两把黑伞滚落在一边,直到匕首抽出舒曼都不敢相信不久前发生的一幕,而那个人已经按紧心口,仿佛被抽干了生气般倒在地上。   “为什么?”他走过去,在看见张苍白的面孔时又不由得有些犹豫,“你的身体……真躲不开刚才的——”   “康奈德……”男人虚弱的声音将他打断,“我此生只收了两个学生,我同样爱他们,甚至是因为相似,我会爱其中一个更多一些,但也正因为相似,我才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他师兄,所以老师必须保护他们之中的弱者……”   舒曼怔住。   “雷纳德是老师选定的继承人,而你拿走了老师的传承。”   “你们都会被承认,都可以以我的学生的名义活下去……”   那一夜,大雨滂破。   年轻的康奈尔·舒曼抱着老师的尸体哭得天昏地暗,然后,他独自一人在后院挖了一个冢,将培养出现世最出色的两名大盗的人安葬于此,同时收养了他不足一岁的幼子,却在巨大的排斥与矛盾中走上了与老师如出一辙的路。   “他们太相似了,我上一次下手后悔半生,这一次……终究是狠不下心杀他的孩子。”      第95章      老式门铃生硬的金属声回荡在郁郁葱葱的庭院内,不疾不徐,配合上夏日蝉鸣,反而使这栋年代久远的旧房子显得更加空寂和冷清。   傍晚时分,别墅三层。   这是一间完全黑暗的卧房,面积不大但一应俱全,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房间的每一面墙壁都被几寸厚的高密度合金覆盖,犹如一只封闭的铁盒子,即使是白天也不会透进一丝一毫的光亮。   房间里不会有任何锐金属,瓷器和玻璃,只有木质的基础家具和一些柔软织物,所有接受正规训练的盗贼都会经历一次这种密闭空间,绝对黑暗会无限弱化人类的敏感程度,而他们却要在这种环境下找到老师留下的细微线索,靠自己离开这里。   有点类似于密室逃脱游戏,只不过是大盗专属的丧心病狂版。   俞希城坐在一把靠墙的扶手椅内,静静听着门铃回响,以及一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这是抵达纽约的第二天,他无法确定具体时间,粗略估算被关进密室房子已经将近四十个小时,这期间有人会按时送来食物、水和药物,除此以外不会有人刻意过来询问情况,甚至连把守的人都没有。   半年以来,康奈尔·舒曼从来没有交代过原因,只是把他像傀儡一样困在身边,除去常规药物和康复训练辅助身体恢复,他还必须接受一种药剂注射,从效果上来看药剂会降低肌肉的灵活程度,连最平常的行走和站立都十分容易疲劳,说直白些就是根本上断了他离开的可能。   但这次的行为非常奇怪,密室脱逃就意味着给了他逃的机会,难道说舒曼已经不想再限定他的自由了?希城猜不透舒曼的想法,他在进入卧房的第一时间就彻底搜查过一遍,没找到任何隐藏机关和可以利用的器具……   这就说明离开的唯一方法只可能是那扇门,而开门的是外边的人。   脚步声在门前停下,静谧的黑暗中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的微弱声响。   俞希城略微蹙眉。   来人开了锁却没着急进来,而是十分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恭敬道:“三少,该吃药了。”   希城没说话,那人又等了一会儿,才轻轻拧开了门把。   合金铸成的实心房门异常沉重,走廊轻薄的灯光随门缝敞开缓慢泄露进去,但这个房间太特殊了,光线仅能打亮有限一片区域。   端着托盘的年轻人有些紧张,在密室更深处的黑暗中,他能明显感觉到那人冷若寒冰的气息,被注视的不安感如芒在背,那个男人犹如潜伏在暗处的掠食者,优雅而危险,而他则是暴露在狩猎场的猎物,逃无可逃。   俞希城注意到了对方的不自然,轻声道:“宋远怎么没来?”   那人在心里堪堪松了口气,回手关门落锁,才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回答道:“远哥有事出门了,我替他来给您送药。”   “阿远不在,说明老师不在——”   那声音从完全相反的方向凭空响起,那人心里徒然一凉,只感到静止的空气极不明显震颤起来,紧接着两根冰凉的手指搭上颈侧,威胁性地按死了颈动脉。   “他们去哪儿了?”   短短数秒之间,托盘脱手,发出哗啦一声脆响,药瓶和纸杯滚得不知去向,黑暗中一切攻击都显得深不可测。   那名下属反应极快,没有任何犹豫,瞬间向后一躲避开要害,他徒手锁紧希城手腕,另一只手摸出藏在腰间的匕首,拧身朝身后刺去!   两人距离不过几寸,这一下攻击又快又稳,他几乎以为已经得手了,只听见当的一声,锋利的军匕尖端撞上金属墙壁,力道之大将合金顶得微微凹陷下去。   什么可能?!那人惊住。   下一刻,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感觉颈侧一疼,某种细小的锐物穿透肌肤,死死钉进了血管中。   房间里不存在利器,三少用的到底是……被刺穿处传来一种诡异的胀痛感,年轻人登时反应过来,托盘里除了常规药物,还有一支吸满肌肉麻痹药剂的注射器!   药剂随血液传遍全身,药效发挥,他忽然觉得恐惧,这里一点光都没有,托盘打翻的主动权明明掌握在自己手上,在视觉丧失的情况下,俞希城竟然能在那一秒不到的时间里精确无误地接住注射器。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类?!   “三少,您接受了至少三个月的药物注射,怎么可能有现在的身手,难道……是宋远给您减了药,他是您的人?”   俞希城疏冷的目光落在男人脑后,拇指缓慢推进,直到注射器内的药物全部注入对方体内,才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药剂的持续时间是半天,但是在最后的几小时里药力会开始减弱,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逐渐适应在这种身体条件下行动。”   那人惊呆了。   “如果我能再快一点,你以为你还会有向我提问的机会?”接过匕首,俞希城把人提起来按在墙上,冷冷道:“几小时前来这里的人是谁?”   “雷纳德·杜克。”   希城眸色一暗,“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boss没见他。”   “老师去哪儿了?”   下属抿了抿唇,静了几秒才轻声道:“三少,你动手吧,我不会背叛boss。”   闻言,希城冷若寒冰的眸底倏然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密室脱逃是盗贼必须历经的一项考核,老师将我关在这里就等于给了我一个逃走的机会,我检查过了,这个房间很干净,所以离开这里的方法就只有利用送药进来的人。”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舒曼老师忠心耿耿的狗,他却因为宋远更有利用价值,就让你代替他,成为替我开门的钥匙,”俞希城淡淡道:“我可不是小七,没有对利用完的东西心慈手软的习惯。”   同一时间,皇后区郊外的公路,一辆银色卡宴疾驰而过。   萧瑜坐在副驾驶位上,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几小时前就静止下来的红点有些出神,骆逸凡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萧瑜的头。   “我觉得很奇怪,”萧瑜说:“他的代号为什么也是shaw?”   骆逸凡道:“你为什么觉得这不是巧合?”   萧瑜说:“这一行里,盗贼在确定师生关系的时候会由老师为学生取一个代号,从此以后,代号会代替真实姓名成为我们对外的称呼,它非常重要,不太可能是巧合。”   “所以你之所以是‘shaw’,就是因为康奈尔·舒曼的老师是‘shaw’。”   “这就是我认为奇怪的地方,舒曼老师完全按照那个人的特点去培养师兄,为什么偏偏把代号交给了我?”萧瑜自嘲地笑了笑,“让他最不成器的学生继承这个名字,老师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可笑的决定?”   骆逸凡沉默片刻,道:“他们的老师来自华国,而你也是——”   他话没说完,通讯频道突然响起一阵微弱的电流声,两人连忙停止交谈,就听见陆岑说:“追踪器提示的坐标区域我查完了。”   萧瑜:“怎么样?”   “从上个世纪初期开始那片区域就一直归私人所有,这期间被转手卖过几次,最近一次是三十多年前,跟咱们猜测的一样,买走它的是个美籍华人,资料我看过了,是假的,应该就是boss的老师。”   “这里还有个坏消息,那地方很封闭,没有铺设电话线路,也没有光纤,我只能用卫星地图看到大概轮廓,换句话说,这次我一点都帮不上你们。”   “没关系,”萧瑜说:“你再查查那人的资料吧。”   陆岑说:“没法查,移民局的资料都是伪造的,刨去这些假信息不看,除了跟他接触过的boss和舒曼,甚至没人能证明他在美国国土上存在过。”   萧瑜刹那静了,过了一会儿,说:“那就算了,反正已经过世了这么多年,我们确实也没必要掌握一个死人的资料。”   “嗯,”陆岑道:“等下有问题随时联系。”   “你放心。”   十来分钟后,卡宴在路边停稳,两人收拾好装备下车,径直走进树林中的那条石板路。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树木枝叶繁茂,遮蔽了星空,四周一片漆黑,连一丁点自然光都没有,眼下使用照明必定会惊动别墅里的人,两人换上夜视镜,形如虚晃的影子,快速而又无声无息地靠近别墅外墙。   这栋建筑太老了,院墙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现代化安保装置。   随着距离接近,骆逸凡忽然抬起手臂,示意萧瑜停下,“有点奇怪。”   “嗯,”萧瑜抬头看向黑洞洞的房子,“好像没人。”   “坐标没错?”   “没有。”   萧瑜翻出手机,把屏幕亮度调到最暗,然后按照红点提示一路摸到那个废邮箱面前,果真从里面找到了那只微型追踪器。   萧瑜:“……”   “进去看看。”骆逸凡道。   两人翻过院墙,进入庭院,离近了萧瑜才注意到这房子外墙层层叠叠覆盖浓密的藤类植物,但就在这时,一道电光从叶子的缝隙间一闪即灭。   萧瑜一愣,回头跟骆逸凡交换了一个眼神。   屋里的人不开灯却用手电,难道是个贼?而且他们稍一接近对方就有所察觉的关了手电,这他妈绝壁不是普通小贼啊!   逸凡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他从外套内袋抽枪拨开保险,然后朝正门一扬下巴,萧瑜立马会意,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门廊,由逸凡在门侧警戒,萧瑜抽出根铁丝撬开门锁。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萧瑜手指一钩让门自己缓缓打开,同一时间骆逸凡闪身进门直接举枪,萧瑜紧随其后侧面绕上,陶瓷刀片划出袖口直接抵上那人颈动脉,几秒之内一切静止。   骆逸凡:“……”   俞希城:“……”   萧瑜惊道:“师兄?!”   希城难得露出一抹讶异的表情,放下锁在逸凡咽喉的手,温声道:“我还在想会不会是雷纳德,原来是你们。”   “boss跟舒曼见面了?”逸凡收起枪,问道。   “听说没有,”希城道:“老师不见他。”   萧瑜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莫名其妙地说:“我以为老师限制了你的行动,没想到……”   “这一点我也没想明白。”   希城缓了口气,把抵达纽约以后发生的事简单复述了一遍,萧瑜听完下不舒服地朝楼梯瞄去,希城知道他在介意什么,无声一哂,淡淡道:“尸体已经处理了,怎么,还不习惯?”   萧瑜嗯了一声,骆逸凡伸手拍上他的肩膀,安抚性地握了握,然后对希城道:“你也不知道舒曼去哪儿了?”   俞希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检查过了,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不过我发现了一件事,你们过来看看。”   说完,他拧开手电,转身走进客厅。   淡蓝色的电光打上墙壁,待看清上面的东西,萧瑜和骆逸凡同时怔住了——那是一幅油画,装裱的木材非常普通,玻璃表面落了一层灰,但还很容易辨认出里面那幅是梵高的《星空》。   “这是……”萧瑜忽然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是真品,我检查过了。”   俞希城说完,用手电依次照过整间客厅的墙壁,那里挂着大大小小十余幅油画,每幅画的画框都显得脏兮兮的,看上去很久没经人保养,萧瑜看了简直心疼地想飙血,他不懂艺术品,单纯是可惜这些画没有出手变成钱。   “这些也是。”希城补充道。   骆逸凡:“它们都是馆藏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   “没错,”希城道:“看来这就是那个人来纽约定居的目的,没想到世界上有过这么恐怖的盗贼,他盗走了纽约现代艺术馆的全部知名油画,然后挂在了自己家的客厅里。”   他话音没落,萧瑜猛地抬起头,“不!他不止盗走了那些画,而是将它们偷天换日成自己的仿品,我想我知道舒曼老师在哪儿了!”   “难怪这些年其他美术馆的名画都有失窃,而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只爆出了雪莉那一起失窃。原来是舒曼老师!因为他有能力干预东部地区的盗窃活动,所以那里才能幸免……”   “他——在保护那个人的画。”      第96章      位于曼哈顿市区的现代艺术博物馆距这栋别墅的直线距离至少有二百多公里,纽约市区夜生活丰富,时逢周末,道路交通压力非常大,现在回程最快也得十点多才能抵达目的地。   萧瑜把推测简单说了一遍,三人不敢耽误,当即驱车朝美术馆赶去。   他们好不容易掌握了康奈尔·舒曼的动向,这个人太狡猾了,一次炸死就消失了四年之久,而且骗过了整个东部地区的大盗们,现在隐藏于暗处的猎手终于走到幕前,一旦错失很难保证下个机会要等到什么时候。   卡宴沿高速一路狂飙,进入市区后速度不得不放慢下来。   萧瑜按住通讯器跟陆岑说明情况,听完复述,陆岑静了足有一分钟,才沉声开口道:“我不太同意你们去美术馆。”   “鹿鹿……”   “你听我说!”   萧瑜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陆岑直接打断,“今晚以前你对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实地经验还不到两个小时,建筑结构、安保措施和周边环境一概不清楚,而且也没有完整的善后计划,shaw,这不是你第一天行动,应该知道冒然进去的风险有多大。”   “你说的我都明白,”萧瑜道:“可是你我都清楚,倘若让舒曼老师在暗,我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鹿鹿,过去一年多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没有人会一直那么幸运,保证每次都九死一生的回来——”   这句话说得点到为止,萧瑜嗓音略微发颤,隐隐夹杂了一丝无可奈何的味道,陆岑既没同意也没拒绝,甚至没有给萧瑜任何回应。   过了一会儿,那种熟悉的键盘敲击声传进通讯频道,萧瑜堪堪松了口气,想了想,说:“如果我猜的没错,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很有可能早就被替换成了老师的人,所以我需要知道警卫分布情况和巡查路线,只要发生部署改变必须第一时间反馈给我们。”   “你要在一座由大盗负责守卫、密布电子安保设施、结构陌生建筑里找到指定目标,并下手,”陆岑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不那么担心你?”   萧瑜笑了笑,撩起袖口看了眼手表,“不多说了,把美术馆平面图传过来一份,我们得抓紧时间看一下,省得一会儿连展室都分不清楚。”   陆岑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通讯暂时中断,几分钟后手机震动声响。   骆逸凡道:“deer发了什么。”   萧瑜划开屏幕查看,邮箱里正是美术馆各层的平面结构图,几张监控截屏,以及一段文字,萧瑜眉心拧紧,微微抿了抿唇,“鹿鹿说馆内所有监控都被人为关闭了,他在尝试开启,让我们自己小心。”   说完,他把手机递给了后排的希城。   “刚才没顾上问,你身体怎么样?要不然就别跟我们去了。”误会消除以后两人关系变得十分微妙,萧瑜心里还是有些比按钮,所以说话的语气显得特别客气。   拿手机的手指不自然地微微一僵,俞希城抬头看向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都好的差不多了。”   “那……师兄认为从哪里进馆比较好?”   希城划着屏幕将几幅平面图仔细看完,又对比了监控截屏,才道:“老师的人负责警戒会比普通人更熟悉盗贼的行踪,尤其了解你我的特点,眼下这座美术馆不存在所谓绝佳线路,而且我还认为老师恐怕早就知道了我们今晚会去。”   萧瑜怔住,继而疑惑地皱起眉头,“我完全是根据油画上的线索推论出他可能会在美术馆,老师又怎么可能早就知道?!”   闻言,希城眸底倏然浮起一抹冷清的笑意,温声道:“你也说了是根据油画上的线索,小七,还记得洛杉矶墓园里,老师那座疑冢的墓碑上刻的墓志铭么?”   “人们永远无法抓住真相,当一个神偷想把自己藏起来时——”萧瑜瞬间恍然,他愣了几秒,脸色旋即阴沉下去,“你的意思是老师故意留下那些线索,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今晚去一趟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嗯。”   “为什么?”   希城摇了摇头,“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其实这半年老师的行为都很难解释,如果他对你没兴趣,或者说真的不把你放在眼里,他根本没必要在拉斯维加斯停留那么长时间,大可以在我病情稳定下来后即刻转移,那样他将永远把握主动权,永远不给你发出挑战的机会。”   “或许有一种解释可以说通。”骆逸凡说。   闻言,萧瑜和俞希城同时看向他,萧瑜不解,“是什么?”   “他想给你一个取走传承的机会,”骆逸凡道:“也就是杀他的机会。”   萧瑜一愣,第一反应就是舒曼那么讨厌他,怎么可能是这个原因?!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也只有这样能解释的通,否则正如师兄疑惑的那样,早在北极返回后康奈尔·舒曼就可以直接消失,那么即使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找到对方下落以前也无从下手。   ——而事实却是舒曼堂而皇之地在威尼斯人酒店滞留了半年之久,就好像刻意留给他充足的准备时间,甚至包括离开拉斯维加斯后的行程……   或许并不是自己猜测太准,仅仅是舒曼没想避开,而且特意在最后一步将他引去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想到这儿萧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但也确实不想错失这次机会,他深深缓了口气,把那些犹豫不决的念头赶出大脑,重新看向希城,“几个入口都不合适,我们到底怎么进?”   俞希城思忖片刻,淡淡道:“其实没有什么所谓的合不合适,既然老师知道我们会来,那索性就从正门走进去。”   两小时后,卡宴驶入曼哈顿区。   夜色浓郁,灰黑色的云层开始聚拢,裹夹着湿润水汽的风从远处吹来,带来了这个盛夏夜晚的一丝凉意。   似乎是……要下雨了?   意识到这点,路人不禁加快脚步,化作这片流光溢彩的繁华都市中一个个移动的点。   现在已经超过十点钟,加之天气不好,街上行人相比较平时少了不少,位于53号大街的艺术博物馆早已闭馆,射灯明亮的光柱在这座现代风格设计的建筑投映出光怪陆离的景象。   骆逸凡把车靠边停稳,三人下车后非常默契的各自分散,像最普通的路人那样,沿着便道朝两条街区外的艺术博物馆走去。   一滴雨珠穿过长夜从天而降,落在小巷子里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板上,发出极不明显的嗒的一声。   途径巷口的萧瑜蓦然抬头,望向那毫无光亮的阴影身处,没有任何预兆的,他想起了雷纳德叙述中,那个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的男人。   或许就是这里,或许也不是这里。   一句邀请,成就了当今世界最伟大的盗贼之一,那么他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成就了康奈尔·舒曼?   那是一段近四十年的光阴岁月,纠葛的命运正是从这里开始,萧瑜站在这场余震的边缘,被迫品尝着所谓宿命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   恰在此时,一只手徒然扣紧他的手腕,将他从飘摇的思绪中拖回现实。   雨声清晰起来,萧瑜脸上有湿润的感觉,他茫然抬头,游离的视线缓慢聚焦,凝视着对方的脸,喃喃唤了一声,“逸凡?”   骆逸凡改牵着萧瑜的手,两人并肩,像一对悠闲漫步在纽约街头的恋人,逸凡淡淡道:“在想什么?”   “在想四年前的最后考核,如果当时我没有逃走,而是死在师兄手里,大概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吧……”   “不可能的。”   “为什么?”   “你必须活下去,等着未来跟我相遇。”   萧瑜感到胸腔里呼吸蓦地一滞,那种久违的熟稔感层层束缚住心脏。   太奇怪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一年零四个月,但来自那个男人的深沉感情却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他们早已爱了整整一世。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门前,三人会合。   虽然没做过详细调查,但是出于职业习惯,萧瑜在上午排队进馆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了,正门结构并不复杂,除了系统归属的数控锁外,还需要工作人员持有的专属门卡。   作为传统职业的大盗一般都对跟科技挂钩的东西不太擅长,萧瑜跟陆岑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干脆暴力一点,由陆岑侵入系统破坏数控锁,并关闭报警装置,而他直接把刷卡机卸了,强行开门。   陆岑:“等下我会给既定的启动程序添加一段新代码进行拦截,你大概有三十秒左右的时间,一旦拦截失效,你的任何破坏动作都会触发全楼警报。”   “特别说一点,这座博物馆的警报还连接着纽约警察的内网,不要失误。”   “放心吧,鹿鹿,”萧瑜手上转着一枚陶瓷刀片,对着那部可怜的刷卡机舔了舔嘴角,“我的手速你还不清楚么?”   陆岑笑笑没有说话,双手十指如飞地敲打着键盘,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提示道:“还有一分钟。”   萧瑜心里默数计时,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打卡机,似乎那不是一部机器,而是一块待切的肉。   笔记本屏幕,进度条缓慢前进,就在那种淡蓝色填满整条矩形的瞬间,萧瑜正要下手,就看见打卡机上显示身份确定的绿灯亮起,随着滴的一声轻响,美术馆大门解锁。   萧瑜难以置信地伸手一推,门板打开,原本漆黑一片的室内啪地亮起照明,雪亮的白光晃进瞳孔,刺激得晶状体一阵不舒服地收缩。   一层大厅被照得亮如白昼,大门之后竟站着十多个人影。   等候在一侧的骆逸凡反应超快,他一把揽过萧瑜护进怀里,另一只手直接举枪咔嚓上膛,与此同时,身后有人拍拍他肩膀示意稍安勿躁,逸凡略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俞希城从他和萧瑜身边绕过去,径直走进了大门。   “三少,”宋远上前两步,朝希城略一欠身,“boss吩咐了,小七爷可以上去,您和骆先生必须留下来。”   希城面无表情地看过宋远身后的黑衣保镖,疏冷的眸底仿佛结了一层冰,“如果我不同意呢?”   宋远笑了,“那属下会按照boss的意思,让你们留下来。”      第97章      说完,宋远好整以暇地扬起手臂,收到命令,他身后十余名黑衣保镖齐齐举起手中的微型乌兹冲锋枪,将枪口对准三人。   “三少、小七爷、骆先生,我知道你们的身手都很好,如果真动起手来,属下必定不是你们的对手,不过再好的身手也快不过这枪里的子弹,更何况这些枪都没装备消音器,一旦枪响有人报警,纽约警察一来,我们这些身份敏感的贼可就不得不抓紧时间退场了。”   这番话说得极为客气,句句在理,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三分威胁,说来也确实憋屈,不管大盗们平日里身份地位多么显赫,活得有多自在风光,到底还是有个不干净的背景,即便是做了伪装,也无法完全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俞希城神色冰冷,盯着宋远的眼眸深处那抹轻蔑之意显而易见,他冷笑着扬起嘴角,淡淡道:“到底是跟了老师的人,手段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三少您说笑了,我不过是boss手下的一条狗,而您是他至关重要的继承人,阿远自然不敢在您面前造次。”宋远道:“至于这些都是boss本人的意思,他只想见小七爷一人,还希望三少不要为难属下。”   闻言,俞希城正要开口,却被人拉住了手臂。   “师兄,算了——”萧瑜五指微微扣紧,示意希城稍安勿躁,说完从他身侧绕了过去,对宋远道:“远哥,老师在哪儿,麻烦您带路。”   宋远道:“第十八号展室,也就是梵高那幅《星空》所在的房间。”   “好,我这就上去,只不过——”萧瑜走到宋远近前,眼睫轻轻一颤,那双狡黠的黑眼睛犹疑地朝他身后看了看,打趣道:“把这玩意儿先收起来吧,万一走火伤了人,小七可是会记远哥你一辈子的仇呢~”   “小七爷,我也不是第一天跟您打交道了,毕竟认识了那么多年,您的心思阿远还是能猜中几成的,”宋远笑道:“走火的事不用担心,只要您一上去,我保证兄弟们立马收起家伙,并且好好招待三少和骆先生。”   “既然这样,那小七也就不为难远哥了。”萧瑜抓了抓后脑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弯起来,朝宋远笑得一脸温和无害。   那一瞬间宋远有些晃神,他是康奈尔·舒曼指派给希城的下属,年龄上来说大不了几岁,希城向来偏心小师弟,所以他也算是陪着萧瑜长大。   宋远不知道舒曼为什么看不上这位年纪最小的学生,虽然不像希城那样天赋异凛,但至少也算是一教就会,用不着费多大心思,然而在他的记忆里,不论萧瑜表现得是好是坏,舒曼对他永远就只有一个字——罚。   索性这家伙从小就性格好,受罚的伤口只要不疼了永远都是笑呵呵的,还不知道记仇,不像其他几位师兄师姐那样喜欢端架子摆脸色给旁人看,宋远没少按希城的意思给小萧瑜送糖果小点心之类的东西吃,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混熟了。   人类毕竟是感情动物,对待熟悉的人即便是有防备之心,也很难做到万无一失,所以宋远没想到,萧瑜那只覆在脑后的手朝骆逸凡和俞希城比了一个“三”的手势。   三步之内,两人擦肩而过。   宋远只看见面前的萧瑜微微抿紧的唇线,少年促狭的眼眶内,那片幽暗的瞳孔似乎朝自己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   对方算上宋远在内共计十三人,不能让枪响,更要保证己方不会受伤……有点难办啊!萧瑜心念电转,眉心蹙起,却在垂眸瞬间,无意看见了纤尘不染的地砖正反射着明晃晃的灯光。   方才的对话内容非常客气,不带一丁点的火药味,所有人都从那场近乎对峙一般的照面中缓和下来,萧瑜注意到离自己最近的枪口略微下垂了几度,那正是持枪人手臂肌肉放松的最好证明。   机会来了!   萧瑜不动声色地屏住气息,径直走过宋远,走向两名黑衣保镖之间的空隙,错身而过的瞬间,萧瑜凌厉转身,同时脚下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快得恍若一道影子,折起的膝盖毫不留情的顶上左手边那名保镖的后颈。   此时静谧的一层大厅赫然爆出一记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那保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脑袋歪斜向一侧,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瘫倒在地上。   萧瑜动作更快,落地刹那委身接住保镖脱手的冲锋枪,紧接着单手一撑地面,仅凭余光定位,枪托横掠过去,直接打碎了右边那名保镖的下颚。   血浆混合着几颗断齿溅到地面,那人短暂一愣,下一刻,才在剧痛中惊醒过来,捂着下巴惨叫着向后退去,一切不过数秒之间,这时其他人才逐渐反应过来,纷纷持枪指向萧瑜。   萧瑜快速按下通讯器,道:“鹿鹿,断电!”   他刚一说完,整座美术馆照明尽数熄灭,只剩下几处荧光绿的提示灯还亮着,能见度极低。   萧瑜就势一滚,起身后闪到一名保镖身后,他动作非常灵活,速度极快,完全不给对方任何瞄准的时间,被打碎下颚的保镖抹了一把湿淋淋的血迹,愤怒地冲过来,提枪就要扫射。   宋远脸色惨白,大声道:“小心误伤!”   他话音刚落,一颗子弹从身后射出,经消音器弱化的枪声弱得可以忽略不计,血液和脑浆爆出飚上白墙,涂抹出一片惊心动魄的放射状痕迹,被爆头的保镖又摇晃着上前一步,才僵硬地栽倒下去。   骆逸凡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犹如冷漠而果决的死神,调转枪口,指向下一个对萧瑜做出攻击意图的目标。   宋远瞳孔猛地缩紧,正要开口,却忽然感到耳侧劲风呼啸而来,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一股大力击中右脸,这一下势大力沉,宋远只感到脑袋轰得一声,牙关松动,口腔溢满腥甜的血腥味。   宋远疼得眼前发黑,万分狼狈地踉跄了几步,呸出血沫,他堪堪抬头看向来人,嘴唇抽动地缓了一声,“三少……”   俞希城眸光睥睨,一言不发地解开两只袖口的纽扣,挽起袖管,上前起脚踹进对方脆弱得腹部。   宋远毫无防备地吃下一击,整个人向后撞上墙壁,他胸腔猛喘,手掌按紧腹部,那里面受创的脏器痉挛收缩,疼得如火烧一般。   “怎么不还手?”俞希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因为我是他的继承人?”   “三少……”宋远仰着头,嗓音嘶哑道:“别……别再违背……他的意愿……”   俞希城弯腰扼紧宋远的领口,把人提起来,“老师从来不缺为他卖命的狗,雪莉、安琪拉、麦琪,只要他想,这种人可以有很多,阿远,你就那么想为他去死?背叛我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   宋远脸颊高高肿起,嘴角往下淌着血,惨笑道:“没有人能脱离boss的安排,他原谅您只是因为您是被他认可的继承人,否则早在第一次发现您当年故意放走小七时,就会直接废了您。”   俞希城眼睛眯起来,“今晚,老师到底有什么安排?”   “不知道,”宋远摇头,“他只说要见小七,不想被别人打扰。”   “今晚过后他打算去哪儿?”   “boss没说。”   “善后计划呢?”   “也没交代……”   俞希城皱了皱眉,在他的印象里,康奈尔·舒曼向来是个极端严谨的人,行动计划必定做到事无巨细,这次既然已经暴露了纽约旧居,依照他的作风不可能不做其他安排。   “三少,”宋远道:“动手吧。”   应急灯惨绿的光映在宋远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俞希城凝神注视着他的眼睛,静了几秒,最终只是把人往地上一扔,“你走,离开这儿,逃得越远越好,别让我再见到你。”   宋远挣扎着撑起身体,就在这时,枪声响起,带着诡谲的回声在封闭的建筑内扩散开去。一种灼热的痛感贯穿胸膛,滚烫的血液浸透衬衫前襟,宋远抬头看向开枪的人,眸底一团光晕涣散着湮灭下去。   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剩余的保镖接连倒地,那人仿佛完全不受眼下昏暗的光线影响,每一发子弹都无比精准地正中要害,没有一分一毫的偏差。   此时此刻,美术馆大厅充斥着浓郁的腥气,萧瑜擦掉脸颊溅上的血迹,微带讶异地回头看去。   那人站在几节楼梯之上的逆光处,或许是注意到几人的目光,他收起枪,温厚优雅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似乎带着某种难以描摹的倦意,他说:“我等你很久了,小七,老师一向不擅长等待,一个人上来,或者你们永远留在这间大厅,选择权在你,时限就是我的耐心耗尽以前。”   说完,他消失在光线无法触及的阴影后,朝展室走去。   同一时间,通讯频道,陆岑急道:“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刚才到底是谁开的枪?”   萧瑜和希城不约而同的没有说话,骆逸凡走到萧瑜身后稳住他微微颤栗的肩膀,按下耳麦,回答道:“是康奈尔·舒曼,他枪杀了自己的属下。”   陆岑愣住,不解道:“为什么?”   “不清楚,或许是等得不耐烦了,”骆逸凡说:“监控情况怎么样了?”   陆岑道:“再给我几分钟,刚才你们那边开打,我有点不能集中精力,耽搁了些时间,抱歉。”   “鹿鹿,”萧瑜低声道:“帮忙拦截一下附近电讯通话,我怕有人听见枪响报警,这边还没解决,我不想受到打扰。”   “交给我。”陆岑说。   “麻烦了。”   萧瑜说完按断通讯,然后脱下外套折身回去盖在宋远的尸体上,“你们等在这里,我自己去。”   骆逸凡:“shaw?”   俞希城:“小七……”   “什么都别说了!”萧瑜喝止住二人,闭合的眼睫轻轻颤动,他深深缓了口气,说:“我实在不想再看见——”他声音戛然而止,全身止不住地发抖,过了很久才轻声说:“就让我一个人去吧,拜托了……”   同一时间,乌云翻滚的夜幕,惊雷炸响,倾盆而下的暴雨覆盖了整座城市。   三百公里外,郊区别墅后院,沁饱水汽的空气花香馥郁,盛放的雪白玫瑰被雨水摧残得七零八落,在那片仿若陵园的花丛间,一座半人高的汉白玉石碑静静伫立在那里。   这座白玉石碑保存得非常完好,一看便知道有人定时过来清理,可奇怪的是背面上既没有墓主人的照片,也没有关于他的生辰姓名,却十分突兀地雕刻了一句墓志铭。   电光割裂天幕,将碑面上的字照得雪亮   上面写着——【世上最伟大的神偷长眠于此,他只属于我,他,在等我。】雷纳德撑一把黑伞,长身站在碑前,他整个身子几乎被暴雨浇透,而伞下的石碑却没沾染上一丝水汽。   震动声响,雷纳德维持着撑伞的姿势,取出手机,接通放在耳边。   “boss,”菲尼克斯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我们掌控了整个曼哈顿地区的通讯网络,确定了deer他们下榻的酒店地址,委员会那边也已经准备就绪,下一步您有什么打算?”   “封锁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所有可能的出入口,别让任何人离开,我会尽快过去,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   “是,boss。”   挂断通话,雷纳德收起手机,把雨伞留在墓碑旁,独自一人冒雨离开。      第98章      三十六年前,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市。   在市区以北有片名叫上城(wn)住宅区,这里经济非常落后,聚集着大量黑人和拉丁裔,是迈阿密有名的犯罪案件高发区。   入夜以后,艳俗的霓虹灯亮起,空气充斥着廉价香水和垃圾腐败后的难闻气味,衣着暴露的妓女纷纷走出矮小破旧的出租房,三五成群地站在巷口,朝路人搔首弄姿地招揽生意。   这个时间会在上城出没的都是贫穷而又暴力的恶徒,她们接一晚上客不仅赚不来多少钱,还很有可能受到暴力对待,被那些嗜好性虐的糟糕客人折磨得体无完肤。   积满脏水的黑巷子里,女人娇媚的呻吟一声高过一声,把她压在墙上的黑人壮汉热得满头大汗,健硕饱满的胸肌在路灯下泛着水光,他粗暴地抬起女人大腿,好让自己可以干得更爽。   盛夏六月,在这座繁华都市最肮脏的角落,无处释放的荷尔蒙混合着最颓废的罪恶,在黑暗中缓慢发酵着,深深植入了每一个从那里走出的人的灵魂深处。   一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巷口那根电线杆旁停了下来。   那是个非常小的男孩子,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模样,穿着棉质t恤和牛仔裤,他身上的衣服都很旧却洗得十分干净,裸露在外的胳膊苍白瘦弱,男孩拥有一双很漂亮的淡棕色眼睛,他明显注意到了那对嫖客和妓女,犹疑着朝里面望去,清澈的眸底倏然漫起一丝远超年龄的厌恶和冷漠。   这附近一向很乱,他必须尽快回家,男孩抿了抿唇,手掌不动声色地按上牛仔裤的口袋,似乎是担心里面的东西被人切走,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听见脚步声,那个黑人壮汉抬头看过来,欲火中烧的目光落在男孩身上,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缝,一边加速冲刺,一边朝对方下流地吹了声口哨。   男孩故作镇定地皱了皱眉,快步从两人身边走过去,拐过弯,他忍不住狂奔起来,直到冲进家里砰地一声关上门,那个令人恶心的世界被隔绝在身后,他靠在门板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涣散的目光微微凝聚,注视着眼前狼藉一片、充斥着浓烈酒精味的家——   呵,明明也是同样令人恶心的地方,他却除此以外无处可去。   “康奈尔!是你回来了?还他妈不快给老子滚进来!”   一个醉醺醺的粗鲁男声在里屋响起,年幼的康奈尔·舒曼下意识地浑身发抖,他不敢反抗,避开地板上的空酒瓶和玻璃渣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不足四平米的卧室,低矮、阴暗,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和汗臭,喝醉了的男人伏在桌面上打着酒嗝,截肢的左臂被肮脏的纱布胡乱包扎着,渗出黄褐色的脓液。   他是一个失败的贼,上一次失手被对方废了条胳膊,对于盗贼来说,这等于是废了整个职业生涯。   “老师……”舒曼低头唤了男人一声,慢吞吞地掏出裤袋里的钱放在桌面上,“这是今天的。”   男人拨了拨那叠五块十块组成的零钱,冷哼一声,抬手,照着舒曼的脸就是一巴掌,“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用这玩意儿报答我?!”   舒曼被打得跌坐在地上,嘴角噙着血珠,混乱中手掌不小心按上了一堆碎玻璃,疼得他身体一抽,却愣是咬牙没发出声。男人看见他这副隐忍反抗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椅子朝小舒曼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这样的事每隔几天都会发生,但那一晚,舒曼用他藏在裤管里的瑞士军刀在男人身上捅了数百刀,他停下来的时候人早就没气了,面前的男人根本称不上是一具尸体,而是血肉模糊的一滩烂肉。   一星期后,华盛顿,维拉德州际酒店。   鼻青脸肿的康奈尔·舒曼穿着偷来的小礼服,拖着被酒鬼打断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胳膊,站在酒店二层那条直通金色大厅的走廊上,无限憧憬地望着尽头的那扇门。   没有人知道一个年仅八岁、且身无分文的孩子是怎么独自一人从迈阿密的贫民窟抵达华盛顿,站在这间汇集了整个东部地区最知名盗贼的大厅门前。   他听说过一个人,从喝醉酒便对他非打即骂的男人口中。   那人是美籍华裔,定居美国后为人处世都非常低调,活动区域也不大,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听说他对外的姓氏是shaw,所以同行会客气的称呼一声“mr.shaw”。   在盗贼的世界,能博得同行尊重的只有实力,据说shaw来历成迷,在华国本土的记录几乎是一张白纸,来到美国后平均一年也只下手一到两次,但每一单都是令世界震惊的大手笔。   他是东部地区交流会的常客,却对神位没有一点兴趣。   舒曼很羡慕一个叫做雷纳德·杜克的家伙,因为他听说雷纳德是shaw唯一的学生,没有任何竞争压力,年仅十一岁便获得了同行认可,是那位知名大盗的正统继承人。   舒曼觉得这世界很不公平,雷纳德的命太好了,可以被shaw选中,而他的命运只能靠自己争取,所以他按捺不住解决了那个疯子一样的酒鬼,千里迢迢地赶到华盛顿,就是为了来见传说中的shaw。   那一年,‘九岁小贼擅闯交流会晚宴现场’是被东部地区的大盗们笑谈的趣闻,尤其是当那个浑身是伤的小鬼站在shaw面前,信誓旦旦地要求对方收自己为徒时,所有人都以为性格温雅的shaw会礼貌地接受或是拒绝。   但令人意外的是,shaw并没有直接回答小家伙的请求,而是当场取出一枚面值1美元的硬币,他说:“我一生只收一名学生,这名学生会成为我唯一的继承人,如果你想拜我为师,就必须赢过雷纳德。”   相传盗贼间最古老的硬币游戏充斥着血腥和暴力,不管正面还是反面,失败的人往往看不到结果,就已经提前殒命在对方手下。   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shaw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而那个不起眼的小鬼却同意了这场危险的硬币游戏。   他们的相识,以硬币游戏开始,以硬币游戏结束,但那日在旧居后院,shaw倒下的一瞬间,舒曼再也顾不上关注硬币的正反,他只知道自己取走了他的命,拿走了他特意为他留下的所谓传承。   shaw一生坚守了自己的承诺,雷纳德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他用了另一种方式让康奈尔舒曼得到了同行的认可。   ……   《星空》旖旎的笔触浑然天成,每一笔都是记忆中被那人的手所勾勒的模样,舒曼站在漆黑的展室中,平静注视着被妥善保存的油画——那日下午,他吊着接驳好的手臂无意走进了客厅,洒满阳光的落地窗下,shaw就站在画架前绘制着眼前这幅画的半成品。   “我曾经问过他,绘画是不是为了可以亲手制作仿品,你猜他怎么说?”   康奈尔·舒曼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刚刚走进展室的萧瑜脚下一顿,疑惑地皱起眉头,“我不知道。”   “他说,绘画是一种表达,每个画家都有独一无二的灵魂,他们将灵魂融入颜料,所以作品才能在死后千年不朽,而盗贼是迷失了自身灵魂的鬼,他画是为了找回被职业磨灭的灵魂。”   “老师……”萧瑜盯着舒曼的背影,忍不住道:“小七不止一次问过您,为什么即使我保证了淡出盗贼的行当,您依然不愿意放我一条生路?”   闻言,舒曼转过身,莞尔一笑,道:“因为盗贼不会相信任何人,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学生,小七,每位大盗只能选定一名继承人,也只有选定的人会被同行承认,这是数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规矩,你如果想活就必须杀了我,靠以此获得的传承活下去。”   萧瑜一怔,眼睛眯起来,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您再逼我对您动手?”   “小七,事到如今,你再拖下去,你身边的人都会成为你于心不忍的牺牲品,”舒曼道:“今晚,你我之间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这里,老师已经不再年轻了,没有耐心陪你继续玩下去。”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得微微颤抖,萧瑜沉默片刻,忽然不怒反笑,讥讽道:“您的老师是鬼,却终其一生在找回丧失的灵魂,这样一个人培养出雷纳德一点也不让人意外,我奇怪的是,他怎么还能培养出您?”   舒曼闻言刹那静了,过了很久,才说:“因为是他可怜我,不想看着我死在晚宴会场,所以才破格收我为徒。”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萧瑜笑道:“如果他当初狠下心看着您死,现在大概还有命在郊外那栋房子里颐养天年吧?”   “是啊。”舒曼笑道。   萧瑜说:“今晚您打算怎么办?”   舒曼没有说话,而是从西裤口袋里取出枚一美元硬币,举到萧瑜眼前。   “硬币游戏……”萧瑜疑惑地看着他。   “嗯,跟以前雷纳德和你玩的那种规则不同,这算是我的老师教给我们的游戏。”舒曼说:“硬币落地停稳后,人物朝上算你赢,飞鹰朝上就是我赢,不过在这条规则之上,能活着看到硬币停稳的人先赢。”   萧瑜霍然睁大眼睛。   “明白了?”舒曼耐心地说。   萧瑜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却佯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舒曼,冷声道:“明白。”   “那就开始了,”舒曼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祝你好运,我的孩子。”   此时的展室内,唯一光源仅来自一盏绿色的应急灯,光线阴暗晦涩,即便是动态视力绝佳的盗贼也很难在这种条件下看清所有细节。   萧瑜屏住呼吸,唇线抿紧,眼眸起紧紧盯死了对方的每一个动作,他深知康奈尔·舒曼的恐怖,两人实力悬殊,更别说还差着几十年的实战经验,他自忖胜率不大,眼下却没有第二种选择。   四年过去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没有通过任何媒介的交流,面前的少年与当初的变化并不大,眉眼间还能看出幼时的模样,舒曼打量着萧瑜那双温润如玉的黑眼睛——隔着暗淡的光影,他似乎又回到了三十六年前,那个男人站在水晶灯下,回头,用一双分毫不差的眼睛微带讶异地看向自己。   想到这里,他缓慢举起手臂,垫在硬币之下的拇指轻轻一弹,应急灯惨绿的荧光打亮金属表面,硬币以极快速度翻转着垂直飞起。   那短短数秒仿佛被无限拉长,沉默对视的两人几乎是在硬币脱手的一瞬间同时动了起来。   萧瑜丝毫不敢怠慢,后撤蓄力的右腿顺势一蹬,他犹如一只没有重量的猫科动物,轻巧身形快成了一道虚无的黑影,刹那欺身近前,而舒曼仅是朝旁边侧身一让,两人擦肩而过。   极近距离下,舒曼手刀扬起,凌空直奔萧瑜后颈,这一次如果挨上必定非死既昏,萧瑜心中大惊,急忙倾倒重心避开要害,以此同时陶瓷刀片滑出袖口,被两指夹稳后就着眼下无比别扭的姿势直接向上一抹。   黑暗中,舒曼无声一哂,似乎早就看出了这家伙的意图。萧瑜只感到自己行至半途的手臂被人徒然扣紧,下一刻,一股大力击中腹部,萧瑜疼得喉头一甜,整个人向后飞出撞上墙面,落地后翻身呕出一口鲜血。   受到撞击,同面墙壁悬挂的几幅油画脱钩砸上地面,哗啦一声爆响,画框龟裂,玻璃渣子碎了满地。   “如果你不能下定决心杀我,就会一直被动下去。”   萧瑜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道:“我不是你,为了那个可笑的传承就能杀自己的老师,我之所以会跟你动手,只是为了活下去!”   “你们以为,当年我是为了传承才下手杀他……”   “难道不是?”   赶在硬币落地前,舒曼接下硬币,他像是失神了一般顿了顿,道:“或许吧,他看起来很像死在我手上,我也就只好满足他了。”   萧瑜靠墙稳住身体,牙关咬紧,脏器痉挛,疼得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刚才那一下踢得太狠了,萧瑜剧烈喘气,他感觉腹腔里疼得像火烧一样,血腥味上涌,大概是胃出血后溢出的胃酸正在腐蚀其他器官。   康奈尔·舒曼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缓步走到萧瑜近前,摊开手掌让他看躺在掌心的硬币,“人物朝上,如果没被我接住或许就是你赢了。”   说完,他微微一笑,再次弹起硬币。   萧瑜强忍疼痛揉身上前,舒曼根本不避,从容不迫地格挡下萧瑜横扫过来的腿,紧接着回手握紧脚踝,大力朝反向扯去,再提膝超关节处狠狠一顶。   空气中赫然响起一记极其细微的骨骼崩裂声,萧瑜疼得闷哼,余光向上瞥去,舒曼略微蹙眉,下一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然而再做反应已经太迟了,陶瓷刀片脱手飞出,叮的一声正中凌空落下的硬币,两者一击过后各自方向展室角落,硬币落地后没有立即停住,而是飞快旋转起来。   “你太天真了,小七,”舒曼扼紧萧瑜衣领,把人提到近前,“这场硬币游戏,落地只是规则的一部分,只有我们其中一人被抹杀才算真正的结束。”   闻言,萧瑜虚弱地弯起嘴角,戏谑道:“老师,您做惯了独来独往的贼,所以理解不了什么叫搭档,只可惜,小七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仿佛是在对这句话的回应,展室顶部照明尽数亮起,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人眼无法快速适应亮光。   舒曼眯起眼睛短暂怔住,一秒之差,他扔下萧瑜就势滚地,出枪的子弹如影随形,噗嗤一声血浆爆出,舒曼按紧中弹的左肩回头看向入口。   骆逸凡举起再次瞄准,淡淡道:“这还是第一次失手没有命中要害,舒曼先生,您果然名副其实。”   “不……”舒曼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扭曲的表情,“不行!必须得是——”   声音戛然而止,他回头看向萧瑜,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眼神,目光交错的瞬间,萧瑜仿佛被对方眸底的某种情绪撼动了灵魂,舒曼全然不顾枪伤,两指操起一枚陶瓷刀片,飞身直扑过来。   电光火石间,枪声响起,猩红的血点飚上白墙和墙壁上《星空》扭曲的画布。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侧面插入,希城一手扣住舒曼左臂,另一只手按上他肩膀,随着咔嚓一声爆响,直接干脆利落地卸掉了他的整条左臂。   ——而这些都没能阻止康奈尔·舒曼割向萧瑜的刀片。   萧瑜简直被眼前惨烈的一幕震慑到了,瓷白的刀片贴上咽喉,仿佛下一秒就要血浆迸溅,他退无可退,完全是按照本能反应做出攻击。   锋利的割裂颈动脉,暗红的血浆在压力之下飚起一米多高。   舒曼艰难地翕动嘴唇,然而空气已经再也无法从被割断的气管吸进肺里,他抵在萧瑜颈侧的手臂缓缓垂下,刀片从指缝间滑出,滚落到地板上。   萧瑜恍然回过神来,他难以置信地捡起那枚陶瓷刀片,指腹轻轻抚过,刀片钝涩的侧锋早已被磨圆,根本没有任何攻击性。   “为什么……”萧瑜感到心肺被紧紧束缚住,压抑的感觉让他无法呼吸,“难道……你不想杀我?”   舒曼倒在地板上,刺眼的缓慢扩散,他双目失神地盯着天花白,没理会萧瑜的问题,只是说:“他的……收好……”   萧瑜踉跄着在舒曼身边跪下,扭过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他是谁?”萧瑜颤声问:“他……到底是谁?!”   舒曼脸色惨白,涣散的目光在与萧瑜眼睛相遇的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他是……我的老师,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神偷,他是……我的,现在……我终于……来了……”   他抬起手,颤抖着抚摸上萧瑜的眼尾。   “让我再看看——”   没等舒曼说完,萧瑜一把挥开他的手,冷冷道:“老师您记住,您是取人性命的鬼,配不上有灵魂的人,您的传承,小七收下了。”   舒曼微微一怔,继而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半小时后,零点钟声敲响。   萧瑜断了条腿不能走路,只好老实地趴在逸凡背让他背着,希城跟在两人旁边,三人刚一走出纽约艺术博物馆,陆岑和菲尼克斯立即迎了上去。   “怎么样?”陆岑捏住某只挂着血痂的脸,用力扯了扯。   萧瑜被扯得肉疼,眯着眼睛说:“小腿骨裂,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啊疼疼疼!你要是在扯下去还得加一项脸皮撕裂。”   “不会,”陆岑一副你又扯淡了的表情,笑道:“这么厚怎么可能撕裂?”   萧瑜:“……”   “先上车吧,我来处理shaw的伤口。”菲尼克斯说。   骆逸凡看了看门口停着的十来辆车,淡淡道:“boss来了?”   “是委员会来了,”菲尼克斯纠正道,“他们会做善后处理,否则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被你们几个折腾成这样,周一开馆后能直接上纽约时报!”   萧瑜哦了一声,俞希城道:“会长人呢?”   “在路上,boss去扫墓了,很快就来。”陆岑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我会留下来协助善后,你们回去休息。”   希城说:“我也留下。”   随后几人分开,菲尼克斯带逸凡和萧瑜返回房车。   接骨附带处理外伤前前后后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折腾到最后,萧瑜干脆缩在逸凡怀里睡着了。   同一时间,雷纳德走进展室,将一束还带着水珠的白玫瑰轻放在康奈尔·舒曼的身侧,然后脱下西装外套盖住他的上半身。   俞希城走到他身后,冷淡开口,“打算怎么处理?”   “虽然不太情愿,不过老师身边理应有他的位置。”雷纳德道:“康奈尔守了老师二十年,下一个二十年该轮到我了。”   “你是会长,走了委员会怎么办?”   “怕什么,你们这一代已经足够成熟,你和小七,一个接替神位,一个继任会长,这么一来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   七个月后,法国。   春季的巴黎阴雨绵绵,雾气迷蒙,不远处的铁塔若隐若现。   埃菲尔广场游人稀稀落落,萧瑜穿着白色帽衫和牛仔裤,撑伞在煎饼摊前排队买煎饼吃——烤煎饼的是一个英俊的法国帅哥,棕发碧眼,胸腹肌健硕,裸露的胳膊文着花臂纹身,挤巧克力酱的动作简!直!是!   某只吞了吞口水,拿出手机对着煎饼帅哥拍了一张,同类相吸,对方早就注意到他了,看见萧瑜偷拍还特意帅气地抛了个飞吻过来。   微信,萧瑜盆友圈——   shaw:【又来法国了,这小哥比前年更帅了一点有木有~某人再不过来,人家可就饥渴难耐地爬墙了~╭(╯^╰)╮】配图是挤巧克力酱抛飞吻的法国帅哥大头照。   状态发了不到一分钟,某只收获了六十多个赞。   r回复:【fbi掌握的与你相关的资料已经替换得差不多了,boss催你回来当会长,别再外边瞎溜达了!顺便手滑~n】 ix回复:【100克巧克力酱600大卡,shaw,你确定你还穿得了激光网爬得了外墙?顺便~n】 archi回复:【老大真的不是我要来,是他们逼我的~t^n】 zero回复:【ivan快来看啊!老师他爬墙啦!n】 rod回复:【哈哈哈哈!你死定啦!n!!!师兄酷爱来帮忙艾特!】 g回复:【咳……我权衡了一下跟谁关系比较铁,后来发现貌似是先认识的n~而且r表示艾特完可以谈合作~】 r回复:【r也是这么跟我说的~n】   sean回复:【帮忙做了n?】   shaw:【统一回复,你们这些没幽默感的混蛋t^t!】 ivan回复sean:【不用,我到了。】“嗨,你的煎饼。”   萧瑜接过那份放了三倍巧克力酱的煎饼,感动到泪流满面,“多少钱?”   “不用付,请你吃,”法国帅哥说:“晚上有没有空出来泡吧?”   萧瑜趁热啃煎饼吃,含糊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揽过肩膀强行搂进了怀里。   骆逸凡面无表情地递给卖煎饼的20欧现钞,然后看了某只一眼,嫌弃地皱了皱眉,“怎么吃的满嘴都是?”说完,他抬起萧瑜下巴,毫不避嫌地吻了上去,一吻结束还顺带着舔干净了嘴角上的巧克力酱,“太甜了,有点腻。”   “三倍巧克力呢,还是免费的,当然甜!”萧瑜咽下煎饼,理所应当的把那二十块钱拿回来,笑眯眯地说:“谢谢哈~”   法国帅哥:“……”   说完,某只幸福地啃着白得来的煎饼被逸凡搂着扬长而去。   ——卷四·终焉的较量·完——   ——end   2015.04.01-2015.08.17凌晨3:00 卷五·番外 第99章 零点时分,夜幕无星无月,深灰色的积雨云沉重地压向地面,绵密的雨丝从天而降,塞纳河畔雾气浓郁,路灯的微光被水汽氤氲成朦胧的光球,目之所及尽是灰蒙蒙的一片。 黑暗中,古老的王宫恍若沉睡。 卢浮宫南侧主楼二层,厚底军靴落在大理石表面的声音沉缓,但在眼下寂静的环境中依然显得十分突兀,两道淡色的人影被提示灯惨淡光芒投映在墙壁上,鬼魅般一晃而过。 第七扇窗前,两人停住,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翻身跃上窗台,干脆利索地卸掉窗锁,然后把那只呆头呆脑的冒牌队长拉了上来。 “你先下去,注意不要受伤,落地以后直接跳进塞纳河,水下往东二十米有一条排水管道,千万不要找错,进去等我,记住了?” 阿基米德冷汗涔涔地点了点头,一脸担忧地说:“你也快点,我一个人不踏实……” 那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阿基米德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又担心自己话多招人烦,只好悻悻收回目光,他扶稳窗框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贴着外墙滑了下去。 戴面具的少年静静伏在窗棂上,像一只难以捉摸的猫,那张华丽的假面完美掩饰了他的表情,此时唯一能暴露他焦虑内心的,只有那只死死扣住窗框、青筋绷紧的右手。 不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一记入水声,少年蓄力的肌肉终于有了片刻缓和。 缺乏信任的大盗习惯于独善其身,况且这个阿基米德本身就十分可疑,在背景没确定前,带他行动就像带着个随时引爆的不定时炸弹,幸好没在这家伙身上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他堪堪松了口气,正要起身跃出窗子,恰在这时余光不经意地一瞥,走廊尽头,狼眼手电雪亮的电光蓦地划过,脚步声徒然闯入,紧接着响起保险栓拨开的金属声。 “站住。”来人沉声道。 竟然有人能追上来?! 离开展室时,他可是特意在各个通道都留下了踪迹,能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分辨出真实撤离路线,没想到fbi的新人探员里竟然会有这种极品货色! 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心下一惊,旋即微带讶异地回过头去—— 隔着卢浮宫冗长昏暗的走廊,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撞在一起,年轻的持枪探员谨慎靠近,属于青年的冷峻面孔逐渐在视野内清晰起来。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柯尔特危险的枪口直指过来,只要那根拦在扳机上的手指轻轻扣下,便能轻而易举地结束掉自己的命,但他却无法将注意力从男人冰冷的眸底抽离,仿佛被某种命中注定的力量牢牢锁死。 或许真像传说中的那样,生性诡谲的大盗容易被势均力敌的对手吸引,然后穷尽一生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猫鼠游戏。 那一刻,戴面具的少年莫名觉得有些期待,像一只独来独往的猫科动物忽然变得温顺乖巧起来,他甚至听从了那句‘站住’,就真的以单膝落地的姿势停在了窄窄的窗棂上。 为什么不逃? 持枪的探员先生略微蹙眉,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快速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张白底绘制着诡异纹路的威尼斯面具上——看骨骼的发育情况似乎年龄很轻,难道说撂倒四名探员、从狮门潜入、并对《蒙娜丽莎》完成偷天换日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他是怎么做到的?画又在哪里?! 探员道:“你是shaw?” 男人低冷的声音在黑暗中飘散,戴面具的家伙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那个问句,可探员却在那种无声的对视中明显察觉到了一点——面具之下,那个人在笑。 他忽然感到自己很被动,仿佛被眼前这家伙看穿了一般,被面具掩去的笑意宛如无声地嘲笑,又似乎带着某种难以描摹的古怪意味。 明明他才是持枪占据先机的人,明明这个贼才应该是猎物…… 那一刻,八风不动的探员先生莫名动摇了,比起扣下扳机,此时此刻,他更想要捉住这个代号shaw的贼,揭下面具,亲眼看看他的模样。 僵持的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那样漫长,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永无休止的沉默下去的时候,却看见那张诡异的面具歪了歪,然后一个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的少年嗓音响起。 “你好,探员先生,我知道你胸牌上的个人资料都是伪造的,如果可以,介不介意告诉你的名字?” “你想做什么?” 那家伙用一种非常不正经的口吻调侃道:“别紧张y,我只是发现你很对我口味,所以单纯想认识一下~” 探员先生的眼睛眯起来,沉声道:“我命令你下来,双手放到脑后,转身面向墙壁,不合作就开枪了。” 某只不怀好意地低笑起来,啧了一声,说:“要不要再来个手铐捆绑什么的?第一次就这么重口味,真的好么?” 探员先生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个带点颜色的玩笑,当即脸色一沉,近乎失控地上前一步,却被窗台上越发不正经的家伙抬手拦了下来。 “别冲动嘛y~万一不小心走了火,《蒙娜丽莎》可是会哭的~” 此话一出,探员果然不敢动了,某只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忽然故作忧伤地说:“哎!你知道埃菲尔广场有个卖法式煎饼的帅哥么?遇见你之前我觉得他也不错~” 探员先生:“……” “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他话音没落,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跳出窗子,猫科动物般轻灵的身影消失在浓厚的雾气中,探员完全没料到这家伙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废话以后会突然逃走,反应过来后当即跑上前单手一撑跃上窗台。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甚至没见听有中午落地的声音,窗下的草坪空无一物,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那个春意正浓的雨季,倾盆的大雨覆盖了片巴黎市区,气温已经有所回暖,可雨水降临带来的冰冷还是沁入了骨头里。 ◇ 一周后傍晚,埃菲尔广场。 天色依旧阴郁,朦胧的水汽掩去了铁塔的轮廓,浓雾夹杂着雨丝,浸水的空气冰冷而湿润,眼下正值旅游淡季,所以广场上的游人并不多。 骆逸凡穿着深色衬衫和西裤,撑了把黑伞,腋下还夹着一份刚来时买的晨报,他站在广场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那个卖法式煎饼的摊位,过去几天,只要上头没有安排其他工作,他都会来这里等。 等那个故意留下地点名词的不正经大盗出现,当然他没抱太大期望,因为那可能是暗示,也很有可能是单纯为了分散他注意力的才说的废话。 作为一名接受正规训练的探员,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非常显眼,尤其是对于那些目标明确的人来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假如shaw出现在埃菲尔广场,他希望这家伙能立刻注意到自己。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他这样做了。 不远处的视野盲点内,萧瑜坐在湿漉漉的长椅上,旁边放着几块已经冷掉的煎饼,他耐心的把煎饼们撕成小块,收集在纸袋里,时不时又往面前撒上一些,饥肠辘辘的鸽子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咕咕叫着啄煎饼渣吃。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 萧瑜舔干净手指沾着的巧克力酱,从裤兜里拿出那只缠着胶带的3gs,戳了半天,屏幕才卡卡的跳进微信界面,是陆岑发来的信息,提醒他不要错过航班,自己会提前去机场等。 某只咂咂嘴,本来想回一个‘放心’,结果手机屏幕老化得实在太厉害了,好多地方触控出不来,他泄愤似的狂点了一分多钟,凑了行乱码给陆岑回过去。 两人合作时间长了非常清楚彼此的习惯,这行乱码是无意义的,但它表示出萧瑜看见了,所以到时候肯定不会迟到,陆岑明白这点自然不会再做回复。 萧瑜收起手机继续忙手头的事,直到把所有煎饼都撕成渣,而面前也聚集了足够多的鸽子,他抬头漫无目的地望了一圈,最后朝一个卖雨伞做天气生意的本地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生意不好,闲得无聊倒是一直在看这个淋雨喂鸽子疑似自闭症的家伙,这会儿见对方朝他招手,犹豫着一个劲儿地摇头。 萧瑜没辙了,只好从钱包里抽了张100欧纸币,男孩见钱眼睛一亮,顿时二话不说一路小跑着过来,萧瑜见状立刻把抽出一个角的100欧塞回去,换成了一张20面值的。 法国男孩:“……” 太不要脸了! 男孩嘴角抽了抽,把没卖完的雨伞收进双肩包,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小气的委托。 萧瑜不会法语,还是前一天临时谷歌了几句可能用到的话,再加上各种比划,几分钟后法国男孩大概明白了自闭症患者的需求,他看在钱的面子上点头应下,然后在心里默默把对对方的定位自动升级成了吝啬的神经病。 萧瑜又从兜里翻出一把糖果,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孩子。 法国男孩手下那些哄小孩的糖,拿起几袋煎饼渣,朝他翻了个白眼走了。 几分钟后,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数百只鸽子扑棱着翅膀,犹如搅动的灰白色洪流,追逐着几只扔煎饼渣的小鬼,铺天盖地地涌向广场某处。 孩子们简直玩疯了,哈哈笑着险些忘记要跑向那个撑了黑伞的男人。 骆逸凡听见动静,犹疑着转过身,一把煎饼屑迎头洒下,他反应很快,直接用雨伞挡去,可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状况,鸽子们没头没脑的群扑上来,疯狂地啄煎饼吃。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灰白两色所笼罩,天旋地转,羽毛簌簌落下,孩子们绕着他身旁快乐奔跑,直觉告诉逸凡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但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他根本无法捕捉到那个无声无息贴近自己的影子。 晚上九点,巴黎戴高乐机场,直飞美国迈阿密的航班滑过跑道,于细雨中腾空起飞。 飞机头等舱,萧瑜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摆弄着一本fbi证件。 “原来叫骆逸凡,华国名字,看样子是个混血~”某只自顾自地说完,用胳膊肘戳戳邻座阖眼假寐的陆岑,“看身手挺嫩的,倒是装得很老成,应该是个新人,这上边显示他今年才24,哎,鹿鹿,比你还小一点呢~” 陆岑睁开眼睛,歪头看向萧瑜,似笑非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萧瑜讨好地凑过去,“回家以后帮我查查他的资料吧?” “太主动了不好,”陆岑接过证件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除了这张脸,你还看上他什么了?” 某只吞吞口水,脑中回忆着偷东西是趁乱摸得两下腹肌,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手感真好,嘴上如是说道:“身材也不错~” 陆岑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年终奖还想要么?” 萧瑜:“……” 萧瑜翻了个白眼,用毛毯蒙住头,受气包似的缩进座位里,生闷气去了。 陆岑没有说话,心不在焉地看着那本探员证,过了一会儿,见某只还是没动静,他伸出手,隔着毛毯摸了摸萧瑜的头。 陆岑给了台阶,萧瑜必定会乖乖走下来——果不其然,陆岑顺完毛没多久,毛毯边缘掀起,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萧瑜透过舷窗看向愈发模糊的城市剪影,片刻后,他用无比认真地声音,轻声道:“那天晚上,就是他把我堵在了南楼的走廊,鹿鹿,我制定的方案我心里清楚,这人以后会是个麻烦,有必要好好留意一下。” “嗯,这件事我会去处理。”陆岑道:“你睡一会儿吧,这一个月太辛苦了。” 萧瑜点头不再说话,安静下来后,倦意袭来。 这一夜飞机不时遇上气流,机身颠簸的厉害,萧瑜很困,但又因为摇晃达不到深度睡眠,半睡半醒间,他感觉有人替他掖紧毛毯,他几乎是下意识朝那个温暖的方向蹭过去,对方也没在意,很自然地打开手臂,把人搂进了怀里。 第100章 那天以后,shaw失去的踪迹,而对于协同调查《蒙娜丽莎》失窃案的fbi和第七局来说,早在案发当晚那只狡猾的大盗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是一段黑历史的开端,官方无法向世人解释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对手,更无法给愤怒的法国民众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训练有素的探员们在第一时间封锁了全部出城路径,火车站和机场更是加派了成百上千的执勤人员,但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而骆逸凡相信,那日埃菲尔广场不正常的鸽群过后,shaw就已经离开了巴黎,因为他押对了那句近乎玩笑的——“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那日,shaw的确履行了自己说出的话,还恶作剧地利用广场上的孩子和鸽子偷走了他的fbi证件,所以shaw一定离开了这座城市——似乎是个信守承诺的贼,而且还意外的有些……孩子气。 骆逸凡原本认为对shaw的定义应该更糟糕一些,但回忆起那家伙,他脑中只会浮现出窗棂上戴面具的白衣少年,以及少年特有的温雅、且含着三分笑意的狡猾嗓音。 那是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尽管来自不招人喜欢的贼,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特殊的身份,才使得那场经历蒙上了层足以满足人类一切遐想的神秘感,他们就那样不期而遇,而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凭空消失。 六月的巴黎依旧阴云密布,沁凉的雨水下下停停,天色暗淡模糊了时间的概念,逸凡站在临时办公地点的窗前,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纸杯内冷掉的黑咖啡。 连续一个多月的高强度工作,他忘记自己上次合眼是什么时候,然而总部那边放出了狠话,就算翻遍巴黎也要把shaw找出来,他们骄傲的相信封锁工作做得密不透风,没人能从那种安检下混出去,可事实却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shaw竟然真的不在这座城市! 完成最后一块区域搜索前,没人愿意接受这种难以令人信服的事实,而这时,逸凡只不过是入职不满一年的新人探员,新就意味着人微言轻,况且他根本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所以他只是尝试性的向顶头上司提出过相关可能性,结果可想而知…… 雨声地掩盖下,软底皮鞋叩击在木地板上的闷声由远及近,起着水汽的玻璃上逐渐映出一道淡色的影子。 逸凡混乱发散的思绪几乎是瞬间收拢归位,犹如最敏锐的猎食者,疲惫和倦意并不会影响他捕捉到空气中的微小异动。 没等对方开口,逸凡本能转过身,疏冷的眸光割开空气,如刀锋般抵上了那人的咽喉,眼睫略略抬起,他凝视着对方的脸,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却十分礼貌地询问道:“罗杰,有事?” 来人名叫罗杰·戴维斯,只比逸凡早几个月加入fbi,同属负责shaw案件的高级探员乔治·霍华德手下,是个金发碧眼、拥有阳光般粲然笑容的美国西部青年,两人年纪相仿,而且同为新人,所以尽管骆逸凡性格很冷,罗杰依然十分乐意与他亲近。 “我以为你在发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罗杰一手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现磨咖啡,脸颊还挂着睡觉压出的红印,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天色阴郁,他翡翠色的眼睛却是神采奕奕的,仿佛含着加州灿烂而耀眼的阳光。 骆逸凡冷峻的神色有所缓和,没有说话,只是平淡注视着他。 罗杰步伐轻快地走到逸凡身边,大大咧咧地向后一跳坐在窗台上,他将其中一杯咖啡递给逸凡,自己趁热喝了一口,滚烫的咖啡沿着食道滑进胃袋,他心满意足地呼出口气,感觉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你又没睡?”罗杰伸手搭上逸凡的肩膀,“在想什么?” 骆逸凡垂眸瞥了一眼肩头的手,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朝旁站站避开这份令人不舒服的热情,童年经历决定了他的冷漠和独立,但骆逸凡心里清楚,既然选择了fbi这条路,他就必须接受外人对他生活的入侵,也必须接受工作中的合作伙伴。 搭档这个词就像是一个数学公式,规规矩矩地刻进了他的认知里,潜意识告诉他自己并不需要,但处事法则也在提醒他不能活得太独,否则很难在新环境中生存下去。 最终他没有动,只是尽量转移开注意力,淡淡道:“没什么。” 罗杰早就习惯了这家伙的冰冷态度,所以毫不在意地又喝了一大口咖啡,打着饱嗝说:“刚才我在走廊遇见霍华德先生了,他说上面决定扩大搜索范围,再从总部调些人过来,查查周边国家。” “——而且你也说了shaw可能是华国人,他们打算跟那边取得联系,看看这家伙有没有躲到华国去,所以我们恐怕得等到七月初才能回华盛顿。” 骆逸凡不动声色地听,待罗杰说完,才轻描淡写地断然道:“太迟了。” 罗杰一愣,莫名其妙地歪头看他,“什么迟了?” “我们在巴黎耽误了一个月,足够shaw换上十几个身份逃之夭夭。” 罗杰闻言刹那静了,半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那你说他会去哪儿?” “美国。”骆逸凡不假思索道。 罗杰惊讶,“为什么?” “盗窃案发生在法国巴黎,可匿名者却将邮件发送给了fbi总部,这说明shaw本身就属于fbi的管辖范围,也只有fbi能对他完成长期追捕工作,他很有可能是美籍华裔,逃离了法国,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这世界上不存在横空出世的大盗,他只是蛰伏太久了。” 一个多月后,调查仍然没有任何进展,最后上级决定除少数留守巴黎的探员外,其他人一律返回美国。 由于案件影响恶劣,fbi总部对此极其重视,将参与此次行动的探员做出精简后编制入统一专案组,他们相信能吞掉《蒙娜丽莎》的shaw一定会再次动手,与其到时措手不及,不如提前做出准备。 就在航班降落在华盛顿杜勒斯国际机场当天,远在美国西海岸的洛杉矶却有一趟列车意外脱轨,死伤数百,更有多名游客失踪。 相比远隔重洋的名画失窃,本土列车神秘脱轨显然更容易激起美国舆论的关注,而相比群众对于轨道交通安全性的质疑,这件事同样令fbi高层震惊。 因为不久前,国际刑警组织正式接洽联邦调查局,由于一伙日籍大盗在盗取缅甸红宝石后逃入美国境内,并很有可能乘坐这趟列车前往洛杉矶港口,所以意外在官方眼中不是意外,而是又一起由大盗引发的恶性案件。 半年以内,先是shaw一举震惊世界,后又来了一伙日籍大盗疑似酿造列车脱轨这类重大意外,相差时间不过短短两月,高层们不禁揣摩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同时也阴差阳错地开始怀疑shaw已经偷偷潜入本国。 于是,骆逸凡等人返回总部,正赶上调查组动身前往洛杉矶。 列车脱轨这事他有所耳闻,但因为不属于职责范围,所以也只是在听说可能与日籍大盗有关的前提下才认真了解了事情始末,过后便继续投身对shaw的分析和调查中去了。 当天,天使之城洛杉矶。 罗纳德·里根医学中心外停满了警车和急救车,医护人员在持续工作十余个小时后依然没时间坐下来喘口气,早晨列车脱轨,数百名重伤乘客被就近送来这里进行紧急救治。 早在下午,获悉意外的家属从各地赶来这里,当地警方忙于核对伤亡人员名单、安慰情绪激动的家属,同时还要协助国际刑警和fbi探员暗中调查乘客身份。 七层,重症监护室。 这里比其他区域都要安静,没有记者、警察、探员和伤员亲属,因为人手紧张,所以医院只留了一名护士守着该监护室内的八名病人。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那名护士忙碌了一整天,眼下有些体力不支,强忍着喝了杯浓咖啡,待状态缓过来些,便开始给几位处在危险期的伤员配备度过今晚所需的输液药剂。 忽然,一道阴影投影到地面。 护士疲倦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身材高挑,手臂打着石膏的年轻男人,男人容貌英俊,白皙的脸上挂着两处擦伤,削薄的唇线微微抿紧,眼睫的阴影下,一对幽暗的眼睛眸光沉静,看上去就是个理性而又智慧的人。 应该也是事故受伤的乘客,护士想,火车脱轨只断了一条胳膊,跟这里的人比,他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透过玻璃,男人一转不转地盯着某张床,护士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禁蹙眉—— 那是事故中伤得很重的一名少年,至少有两条肋骨断裂后刺穿了他的肺,除此以外全身多处骨骼,以及重度脑震荡,经过紧急抢救,主治医生没宣布他究竟什么时候会醒,甚至不确定能不能醒,就匆匆赶去救治下一名伤者去了。 但他的运气也不算太坏,毕竟还有不少人没等来抢救的机会。 换完吊瓶,护士走出重症监护室,轻手轻脚走到了男人身边,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对方用一种温凉却又柔软的声音说:“我就站一会儿,不会打扰到病人休息。” “您也是伤员,”护士到没有赶他走的意思,柔声道:“要注意休息。” 男人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护士又看向昏迷的少年,“他是您的朋友?还是亲人?” “很重要的人,”男人一顿,像是在走神,复又恍若自语地补充道:“对我来说,这世界上没人比他更重要。” 护士抿了抿唇,一想到里面的少年随时有可能停止呼吸,或者就这么一睡不醒,忽然有些同情面前的男人,“他伤得确实太重了,你们是坐在前面几节车厢?那里面的乘客都……不太幸运。” “不,”男人说:“是我太幸运了。” 护士疑惑地皱起眉头,但见对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又站了几分钟,感觉自己实在是太累了,就返回监护室坐在椅子上假寐。 夜色深沉,待到一切都安静下来,医院特有的冰冷感从黑暗中渗透,衬托着仪器均匀起伏的滴声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 萧瑜躺在最角落的病床上,淡红的血迹殷出绷带,导线连着他的身体和机器,似乎他的命就跟那些细细的线一样脆弱。 陆岑注视着萧瑜滑出薄被别着针头的手,在漫长的沉默过后,他静静上前一步,带着万分无力的心碎与心疼,将额头抵在了玻璃上。 他说他是幸运的,因为在火车脱轨的那一瞬间,萧瑜扑过来把他紧紧护进了怀里,然后是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巨响和天旋地转。 他的幸运不是上天眷顾,只是幸而有他。 第101章 2016年,十一月,美国旧金山。 深秋时节,城市街道两侧的便道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枯叶,天色阴暗,看上去快下雨了。起风后,人们纷纷裹紧大衣,行色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一辆黑色雪佛兰suv快速驶过市区,于十来分钟后稳稳停在一座砖红色建筑前,候在路边的当地警察见车停下立即迎了过去,正副驾驶的门同时打开,下来的正是从联邦调查局总部特派过来的高级探员骆逸凡和他的搭档罗杰·戴维斯。 过去一年半他们一直没收到任何有关shaw的消息,所以专案组退而求其次地开始介入全美各个涉案金额较大的盗窃案,目的就是确定这些案件是否与shaw有关,而这一次的目的地正是眼前的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 此时博物馆外拉着警戒线,负责采证的专业人员进进出出,早在飞旧金山的飞机上,骆逸凡和罗杰就已经看过了电子报告—— 报告显示:前一天上午,工作人员在进行开馆准备时发现博物馆馆藏的几幅‘野兽派’画家马蒂斯的作品不翼而飞,现场没有留下明显盗窃痕迹,而监控也没有拍摄到相关影像。 警察引着两位探员先生穿过警戒线,三人大步流星地进入博物馆。 罗杰睁着翡翠色的大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像个精力旺盛的大男孩,他嘴里含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时不时取下来嗅嗅烟草气味,博物馆禁烟,他只能依靠这种方式缓解由职业造成的、日益严重的烟瘾。 “你说会是他么?”罗杰用胳膊肘一顶搭档,忍不住道:“达·芬奇到马蒂斯,感觉似乎掉了个档次呀~” 骆逸凡没有说话,而是非常冷漠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表达的意思是‘不是’还是‘不知道’。罗杰猜到了这家伙肯定是这种反应,所以毫不意外地扬起嘴角,把那根烟别在耳后,也不说话了。 一行人七拐八拐地进了展室,不用旁人提醒,逸凡和罗杰已经自行注意到了展室尽头那面墙上挂着的两幅空画框,几名取证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继续手头的工作,听见动静只看过来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便继续各忙各的去了。 骆逸凡粗略扫了一眼展室结构,对那名警察道:“情况怎么样?” “对方很高明,没留下指纹和脚印,博物馆的门锁也没有被人撬动的痕迹,能确定的是有几处探头被破坏掉了,现在正送回局里检查,要等到明天结果才能出来。”警察如是说完,略显紧张地依次看过两位探员,问:“是shaw?” 骆逸凡道:“现场有没有其他特殊物证?” “您指什么?”警察道。 “黑色硬卡纸,机打花体文字,上面可能会写着——”罗杰脸上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半响故意用一种狡猾的口吻补充道:“我偷走了马蒂斯先生的小情人之类的?” 骆逸凡不动声色地瞪了罗杰一眼,后者诡笑着摸摸鼻尖,改口解释说:“shaw有个习惯,他喜欢留下黑色卡片作为通知或是结束语,《蒙娜丽莎》的赝品上就插着这么一张卡片,而且我们还追查到在此之前,迈阿密游乐园的摩天轮发生骤停事故当晚,金属骨架上也有类似的卡片。” 这回警察先生听明白了,笃定道:“没有,对方什么都没留下。” “那真是遗憾,”罗杰自来熟地拍拍他的肩,“我们可能帮不上忙了。” 警察疑惑地皱紧眉头,说:“就凭一张卡片断定不是shaw本人,会不会太武断了?” “我的搭档有些浮躁,希望您不要误会,我们会在旧金山逗留一周左右,协助你们完成初期调查,然后会将案件评估写成报告发给总部,由霍华德先生决定是否准予我们返回。”骆逸凡声音冰冷,非常公式化地作出解释,“不过,偷马蒂斯画作的人恐怕真的不是shaw。” “骆先生,您怎么能确定?” “你刚才说有几处探头被破坏了,对吧?” 警察点头,骆逸凡继续道:“卢浮宫失窃后我们对全馆安保设施做过详细检查,结果显示任何人为破坏的痕迹,所有电子设备都是完好无损的,而那天晚上我们之所以没发现有人潜入,是因为监控返回的画面被人替换成了几天前的内容。” 那警察闻言先是一惊,但细想又有些不明白,“您的意思是?” 骆逸凡说:“这说明shaw不是独自完成的那场偷天换日,我们无法确定出团队的具体人数,不过在他身后一定存在一个精通入侵和破坏的黑客,这个人提前控制住了卢浮宫的安全网络,为shaw打通了一条相对平缓的路。”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破坏摄像头。” 抵达旧金山的第一天,即使已经确定了盗画的人并不是shaw,骆逸凡和罗杰还是协助当地警方忙碌到深夜,在谢绝警察局长的夜宵邀请后,两人匆匆返回酒店。 夜十点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正在撰写日报的骆逸凡放下笔记本电脑,接通了那通来自乔治·霍华德的电话。 盘腿坐在隔壁床玩手机的罗杰无意间抬头看过来,他忽然发现自己那位速来八风不动的搭档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堪称震惊的表情。 电话挂断后,他好奇地凑过去,忍不住问:“boss说什么?” “收拾东西,我们去休斯顿。” 说完这句话,骆逸凡合上电脑,动作利索地装进包里,待罗杰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扣上了风衣最后一粒纽扣。 “今晚?!” “嗯,今晚。” 罗杰惊讶到无以复加,但还是立刻起身脱掉睡衣,一边套长裤一边问:“发生了什么?” “有个自称shaw的人现在正在休斯顿警察局,霍华德先生责令我们先一步过去确认,如果身份无误,明天他会亲自过来。” “shaw落网了?!”罗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做了什么?怎么抓住的?” 骆逸凡打电话给机场订票,听到罗杰这么问不禁略微拧眉,道:“那个人持枪抢劫了休斯顿市中心的一家花旗银行,后被警方包围带回警局,审问中,他透漏出自己是shaw……” “好奇怪,”罗杰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然后嘴角抽搐地嘟哝道:“怎么听着那么像《越狱》的男主角……他该不会是在娱乐我们吧?” 骆逸凡:“……” 那个一举盗出《蒙娜丽莎》震惊世界的家伙,在沉寂一年零七个月后,以嘲讽整个fbi的方式戏剧性落网——当如此多的不可思议被冠上了shaw的名字,似乎也就没那么让人无法接受了。 骆逸凡合上眼睛,感受着飞机起飞时的离心力将自己压进座位,他轻轻按住额角,明明还没见到那家伙,可他却已经开始头疼了。 四小时后,飞机降落,当地警局派了专车接两人过去。 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骆逸凡终于又见到了那个人。 他趴在桌上睡得很熟,身上穿着内里带毛的厚帽衫和牛仔裤,肩膀缩瑟着,看上去很怕冷的样子。 少年纤细的腕部扣着一副手铐,腕骨轮廓十分突出,肌肤苍白而又缺少血色,那是一种病态的瘦弱,骆逸凡记不太清卢浮宫那晚初次见面的情景了,但那时的shaw应该没这么瘦。 “有证件么?”骆逸凡道。 旁边的警察递过来一只钱夹,说:“我们查过了,东西都是假的,所以才觉得可疑,他可能真的是shaw。” 骆逸凡抽出驾驶证看了看,淡淡道:“审问过了?怎么说的?” “除了他是shaw这点,其他内容的可参考性不大。”警察道:“或者您亲自进去问话?” 骆逸凡翻腕看了眼表,现在时间还不到四点,他又看了看审讯室睡熟的某只,轻描淡写地说:“让他再睡会儿,六点开始。” 闻言,罗杰眉梢微挑,狐疑地瞄了搭档一眼,心说这平日里冰山一样的家伙今天还挺知道心疼人。 萧瑜是在一阵憋气中醒过来的,当年那场事故伤了肺,从此落下病根,他的呼吸系统对温度和气压非常敏感,即便德州秋季能维持在二十五六度上下,但这个气温对他来说还是会觉得冷。 长时间趴在桌面的睡姿容易导致呼吸不畅,他不舒服地捏紧嗓子,深吸了几口气,这样的呼吸每一次都喘得很深,但吸入肺部的空气却少得可怜。 这是哮喘的前兆,萧瑜蔫蔫地低垂着头,原本冰白的脸颊因为缺氧而有些泛红,身体也感觉热了起来,他拉开帽衫想要透透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披上了一件风衣外套。 这时桌面传来一阵摩擦声,一只盛满温水的纸杯被推到了他面前。 “作为大盗,你比我想象的要迟钝不少。” 男人声音冰冷且不带一分多余的情绪,犹如一条没有起伏线,萧瑜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干涩的唇角挽起笑意,他说:“大盗也是人,需要休息,偶尔也会放松警惕,骆警官,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说完,他端起纸杯,开始慢吞吞地喝里面的水。 哮喘的症状被这杯温水压下去了不少,但骆逸凡还是注意到了少年呼吸的不自然,他没着急开口,而是等萧瑜喝完,在用一种平淡的口吻说:“好久不见,shaw。” 萧瑜顿时就乐了,仿照同样的句式,回敬道:“好久不见y~” 如果说卢浮宫南走廊是不期而遇,埃菲尔广场是shaw单方面操控的恶作剧,那么眼下或许才算是萧瑜与骆逸凡真正意义上的首次见面,如此看来两人那句‘好久不见’到显得有几分熟稔了。 骆逸凡皱了皱眉,似乎是在适应那句过分亲昵的honey,静了几秒后,他问道:“你的身体怎么了?” 萧瑜手上把玩着空纸杯,让它在十根细长的手指上滚来滚去,心不在焉地说:“去年受的伤一直没好利落,再加上入秋降温,就有点犯老毛病了。” “从巴黎回来你一直没再下手,”骆逸凡打开记录本,顺便抽出钢笔,说:“为什么?” 萧瑜没理会这个问题,而是说:“我知道你们在关注国内所有博物馆的名画失窃案,不过骆警官,你们fbi的眼光也太狭隘了~” 骆逸凡眸色瞬间暗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蒙娜丽莎》让你们误以为我是个艺术品大盗,但其实我没有固定下手的分类,只不过碰巧出名的那次目标是幅画罢了。” 萧瑜毫不掩饰地盯着骆逸凡,觉得眼前这位冷冰冰的探员先生真是怎么看怎么有味道,他笑眯眯地说:“不过你说的没错,从巴黎回来以后我确实没再下手,因为身体条件不太允许。” “所以这次,你也只是单纯地瞄准了花旗银行?” 这明显是句反讽,萧瑜在心底笑了笑,向前探过身,他双手手肘支在桌面上,十指交叠抵着下巴,蝉翼似的眼睫轻轻颤动,那双纯黑的眼睛笑得弯起来,再配上温柔无害的少年面孔,看上去竟有几分天真无邪的味道。 不过在逸凡心里早就给某只盖上了阴险狡诈的戳,就冲这家伙收买小孩子、引来一群鸽子并趁乱偷走自己证件这点,shaw这名字就跟温柔无害天真无邪这类词产生不了任何联系。 “为什么故意被捕?”圈子绕够了,骆逸凡索性问的开门见山。 某只可怜巴巴地抽抽鼻子,开始控诉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大多数企业其实亚裔,找不到工作挣不来钱,我快养不起自己了,美国看病又好贵,听说犯人可以免费接受治疗,所以就进来啦~” 骆逸凡:“……” 探员先生终于明白为什么负责审讯的警察会说‘其他内容的可参考性不大’这句话了,这家伙根本就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萧瑜:“昨天晚上我谷歌了很久,像我这类涉案金额巨大的贼也就判个一百多年终生监禁,不会有生命危险~” 萧瑜笑得很开心,裹紧逸凡的外套像不倒翁一样晃来晃去,无限憧憬地说:“我可以申请单间么?跟别人一起我睡不着,而且听说监狱里有不少同性恋,我怕自己玩得太high身体吃不消~” 骆逸凡:“……” “你是同性恋?” 骆逸凡眼睛眯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刚刚问出了一个与案件全无关系的问题,而且还是在某只东拉西扯地诱导之下。 萧瑜一脸狡猾地看着他,“怎么,骆警官歧视我?” 骆逸凡发现跑题了,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他合上本子站起来,冷冰冰地说:“入狱后的相关问题你可以向法官提出申请,他会如实转告典狱长,至于结果就要看你的理由是否充足了。” “哦,”萧瑜说:“我会被关到哪里?” “原则上就近安排到休斯顿市郊的洲际监狱,不过你情况特殊,如果fbi高层干预也很有可能会被转移到看守更为严密的地方。” 他话音没落,萧瑜疼得唔了一声,男人铁钳般的手指牢牢扣紧他的下巴,力道之大像是要捏碎开合处的软骨,强迫他抬头与之对视。 两人贴得极近,呼吸间的温热气息交融在一起,萧瑜心跳加速,疼痛之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从肉体深处渗透出来,麻醉了所有感官神经。 “你到底想做什么?”少年乌亮的眸底水光颤动,骆逸凡被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刺了一下,不由得放松了手指。 “你明知道我不会说,骆警官,”萧瑜喃喃道:“你一定要用心看着我,否则我会再一次从你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完,他坏心地一仰头,两人鼻息间的罅隙被瞬时填满,唇瓣柔软的触感轻轻蹭过,骆逸凡敏感地甩开萧瑜向后退去,两人相对无语,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漠然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那一刻,厌恶和排斥被表达得淋漓尽致,萧瑜望着紧闭的房门,心里还是十分心疼自己那份可笑的一见钟情的。 第102章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shaw只用了一周时间就印证了自己的话。 他从德克萨斯洲际监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随他一同越狱的还包括一名入狱已满六年的重犯。但事实上,早在shaw被转移至洲际监狱的判决下来,骆逸凡就已经开始着手调查监狱内的囚犯背景。 这是一项费时费力、信息量庞大、内容又真伪混杂的工作,他不会天真到去相信从那家伙嘴里说出来的话,更不相信有大盗介入的案件会存在巧合,所以他仔细回忆了那日审讯室的全部对话,以此为蓝本一点一点去剖析出对方的目的。 事实证明他的确猜对了,但终归还是慢了一步。 没有人知道shaw和另一名囚犯究竟是用什么方法离开了那座安保森严的钢铁监狱,据当事狱警交代,那晚没有任何异样,他们是在次日清晨点名时才发现了有人失踪,然后按照流程想要启动应急方案—— “为什么是三天后?”说话的男人声音威严,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狱警情不自禁地绷紧脊背,原本同对方对视的目光忍不住索瑟了一下。 “休斯顿警局在shaw越狱的三天后才收到通知,在这以前,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此时会议室的气氛异常严肃,时年五十五岁的乔治霍华德高坐正位,右手边是警察局长,左手边则是最受器重的下属骆逸凡,三人对面接受问话的是洲际监狱的典狱长和发现犯人失踪的当事狱警。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不善于表达,那名狱警支吾了半响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理由。桌面之下,典狱长用皮鞋碰了碰手下人的靴子,示意他冷静,然后自己看向fbi高官,十分谨慎地开口道:“霍华德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发现两名犯人越狱,鲍勃第一时间赶来办公室通知我,按照流程,这时应该和市警察局取得联系,由双方联合展开搜索,但奇怪的是当时监狱内所有能跟外界联络的通讯方式全都失效了……” 闻言,霍华德眉头拧起来,“你们疏于对监狱基础设施的检查?” “不!不是这样的!”典狱长连忙澄清,“这件事真的非常奇怪,先是电力系统故障,紧接着局域网络瘫痪,就连监狱附近的基站都出现了问题,我们的手机在过去三天一直处在无信号状态,而且不止这些——” “同时受到影响的还包括监狱内的警车,第一批驱车前往市区求助的狱警发生了严重车祸,我们像是被人完全隔绝在了休斯顿市郊!所以……直到今天才勉强赶来这里……向您们汇报情况。” 做完陈述,典狱长努力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十分真诚地看向霍华德,他知道自己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但眼前男人的决定才真正决定了能不能保住他的职位。 霍华德完全无视典狱长,稍作沉思,再开口却是对骆逸凡说道:“逸凡,我记得你曾经提交过一份报告,上面说你认为shaw不是单独行动,而是采取团队合作的方式,并且通过卢浮宫失窃案,你推断有一位技术不错的黑客是shaw的后方支持?” “是这样的,先生。”骆逸凡道。 霍华德缓慢点了点头,又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再高明的黑客也无法做到在网络中全身而退,我想只要仔细排查监狱局域网,就应该能发现对方留下的痕迹,”骆逸凡说:“只不过这些痕迹恐怕无法帮助我们定位到shaw的位置,但我们至少要知道对手是谁。” 霍华德露出一个满意地笑容,是非赞赏地看向逸凡,道:“这件事交给你,一周以后给我答案。” 骆逸凡:“属下明白。” 几日后傍晚,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市。 公寓二层书房,空调温度开得很高,阿基米德额头沁着一层薄汗,将一只拆解好的狗铃铛递过去,然后看了眼表,愁眉苦脸地说:“老大,该吃药了,要不一会儿deer回来又得骂我。” 萧瑜穿着厚厚的羊绒居家服坐在地毯上,接过铃铛,他用镊子夹起一枚微型追踪器,用电烙铁小心翼翼地焊在了铃铛内壁上,做完这些,他心情愉快地吹了声口哨,一边装铃铛,一边说:“把loki给我抓过来。” 阿基米德只能叹气,苦逼地下楼捉狗去了。 夜十点,陆岑下班回来,刚进书房就看见某只正抱着胖成球的松狮狗歪在沙发上睡得正香,阿基米德坐在旁边一张扶手椅上打瞌睡。 陆岑放下电脑包,走过去把他推醒,低声道:“你去休息吧。” 阿基米德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说:“他吃过药了,你不用担心。” 陆岑拍拍他肩膀表示感谢,待房门重新关紧,他挨着萧瑜坐下来,没着急说话,而是盯着他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摸了摸那颗被曾德毛茸茸的脑袋。 萧瑜醒了一翻身,搭在肩上的毛毯顿时滑下来些,他看着陆岑定了定神,说:“回来了,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我有个坏消息,”陆岑莞尔,帮他裹紧毛毯,“你先说吧。” “我用《蒙娜丽莎》委托的钱把对面公寓买下来了,下周开始装修,估计年底就能住进去~”萧瑜托起loki晃了晃,笑得特别开心,“所以现在又没钱了。” “没事,我养着你,”陆岑说:“年底也别着急搬,刚装修完空气不好,等春天暖和了再说。” 萧瑜嗯了一声,把loki放到地上,然后拿着手机测试追踪器的灵敏度,随口问道:“你的坏消息是什么?” “fbi正在调查越狱当晚洲际监狱的系统入侵痕迹。”陆岑道。 萧瑜抬眸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不是意料之内的事么?” 陆岑无声一哂,说:“就算是意料之内,我们作为被fbi追查的坏人,被发现踪迹也要表现的紧张一点,不是么?” “呵呵,故意留下线索的坏人没资格谈紧张,”萧瑜缩在毛毯里翻了个白眼,对着空气,尖声尖气地精分道:“我是鹿鹿的脸,他不要我了~” 陆岑:“……” 陆岑被他逗笑了,惩罚性地捏了捏他的脸。 萧瑜由着他捏,过了一会儿两人都安静下来,萧瑜望着陆岑的眼睛沉默半响,忍不住问:“鹿鹿,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暴露自己?做咱们这行的人都知道,信息泄露造成的后果是不可逆转的,我们会被人一点一点揭开伪装,展现在世人面前,你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何必脏了神的名字?” “没有人会真的把一名黑客当神,他们只是畏惧黑客的破坏力罢了,”陆岑轻描淡写道:“况且我很想告诉fbi的探员们一件事。”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下来,看着萧瑜笑而不语。 萧瑜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凑过去问:“告诉他们什么?” 陆岑:“我要告诉他们,我的shaw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那天深夜,七八名网络安全专家组成的临时团队终于在洲际监狱的某台终端里发现了一段隐藏程序,这无疑是对几天没日没夜加班工作的最好奖赏。 可就在安全专家们小心翼翼地试图拆解分析那段程序时,一经触碰,事先埋设好的蠕虫病毒瞬间爆发,沿局域网快速感染了同一网络环境下的全部终端。 那时距2016年的圣诞节还有整整一个月时间,令人哭笑不得是,休斯顿警察局的电脑屏幕却提前跑起了一只拖雪橇的小驯鹿。 听见这个消息,骆逸凡简直被这群知名学府出来的专家蠢到无话可说。 但值得庆幸的是,在报废了几十台电脑后,安全专家成功分析出病毒的逻辑语言,并从中获取了一个名字。 “他是谁?” “他说他是deer。” 在经历过数次确认后,这个名字被官方宣布,经大大小小的媒体披露,终于和早一年震惊世界的shaw站在了同一高度。 那一刻,世人了解所谓真相,原来大盗shaw之所以会落网,只是为了从洲际监狱协助某个囚犯越狱,而两人之所以能毫无顾忌的洞穿那犹如铜墙铁壁的防御体系,正是因为有人为他们轰瘫了半个美国的信息通讯网络,在铜墙铁壁中生生打开了一条路。 那位神出鬼没的偷天大盗身后存在着这样一位默默无闻,却又在虚拟世界无所不能的神——大盗与黑客的强强联手,最终颠覆了整个世界的秩序与规则。 ——inued 第103章 2017年12月,北极圈。 极夜之下,绵密的暴雪覆盖住一望无垠的冰雪世界,雪白的欧若拉号在黑水中沉浮,游轮顶层的水晶大厅灯火璀璨,衣着雍容的女士轻腕着男伴的手,在悠扬曲声地衬托下,演绎着上流社会最端庄的华丽与优雅。 “新婚快乐,弗雷德先生。” “谢谢。” “您看起来可有点紧张哦,话说回来,怎么不见麦琪?” 丹尼尔笑得有些尴尬,取出手帕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应该还在化妆,你知道,她一向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闻言,前来祝贺的年轻女孩掩唇礼貌陪笑,纤长的眼睫轻轻一颤,她抬起头,忽然注意到了丹尼尔身后托着酒杯款款而来的英俊男人,“哦,加西亚先生,”女孩看上去很惊喜,“没想到您也在船上,怎么一直没机会见面?” 凯文漫不经心地看了对方一眼,感觉没什么印象,只当是丹尼尔众多合作伙伴中某人随行带来的宝贝千金,自然不会把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 “您好,”他十分绅士地跟女人碰杯,莞尔道:“我和我的老朋友想单独聊几句,不知道您介不介意——?” 凯文没再说下去,而是以一种略带歉意却又无比真诚地目光望着她微笑,女孩立马会意,善解人意地说:“哦,当然,你们聊,我去其他地方逛逛。” “非常感谢!”凯文温柔执起女孩的手,在她光滑白皙的手背上轻轻印上一吻,“祝您愉快,我美丽的女士。” 这句话说得有几分轻浮,但对于钟情凯文容貌和地位的小女孩来说却是再受用不过了,她受宠若惊地怔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两面脸颊顿时浮上一层好看的绯红,羞赧道:“回去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吧?” “荣幸之至。”凯文欠了欠身。 待女孩离开,丹尼尔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他把凯文拉到鲜花拱门后的角落里,紧张兮兮地问:“你来做什么?” 凯文抿了一口水晶杯内的酒,淡淡道:“告诉你准备离开。” “离开?”丹尼尔一愣,“什么离开。” 凯文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傲,十分轻蔑地笑了笑,“时间差不多了,我的老朋友,害你损失了欧若拉号,总不能再让你跟那些人去挤救生艇吧?” 丹尼尔身体猛地一颤,高脚杯里盛着的小半杯红酒晃个不停,他惶恐不安地看向凯文,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可眼下却狠得让他心凉,“你可要想好了,这是杀人的勾当,那些人不比平民,如果他们能死干净了还好,只要能活下来,就一定不会放过你!” “亲爱的丹尼尔,我的老朋友,你是不是忘记这是谁的船了?” 丹尼尔瞬间怔住,凯文勾着他的肩膀,抬手碰杯,垂头在他耳畔耳语,“这里是北极,先不说他们必死无疑,就算意外活下来了,也注定会先去找你。” “你——!” “别废话了,舒曼先生的直升机马上就到,跟我走。” 晚宴继续,没有人发现主人已经悄然离席。 长夜之下一片静谧,忽然之间,从底舱传来的一声巨响撼动了破冰船坚不可摧的船身,宾客们失声惊叫,松动的水晶吊灯脱落,在地板上砸的粉碎。 爆炸太近了,萧瑜被震得浑身像散架似的疼,口鼻溢满鲜血,但阴冷刺骨的温度还是第一时间让他恢复了清醒。 冰冷的海水从破口灌入,迅速没过两人脚踝,通道另一端,数控门被擂的砰砰作响,阿基米德急得快疯了,撕心裂肺地哭喊道:“你们怎么样了?!” “暂时没事,阿基,你冷静些把我的话听清楚,”萧瑜按着通讯器道:“底舱进水,我们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你看看附近有没有消防斧,现在那扇门被锁死了,必须想办法撬开。” 阿基米德吸吸鼻子,“我知道,我听见那娘们儿说的话了,是不是需要丹尼尔那小子的指纹?我去把他抓过来。” “别去!”萧瑜急道:“他身边有保镖,你打不过的,想办法撬门!” 阿基米德哦了一声,通讯频道安静下来,不消片刻数控门另一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击打声,萧瑜知道阿基米德是找到东西了,心里稍稍缓了口气。 此时,底舱地板已经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倾角,水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萧瑜不敢再耽搁,他架起半昏迷状态的陆岑踉跄转移至数控门那端,就着被海水浸湿的裙摆擦干净了陆岑脸上的血污,然后又撕下一大块布料裹紧对方腹部的伤口。 陆岑疼得闷哼一声,萧瑜赶紧拍拍他的脸颊,帮助他意识恢复过来,颤声道:“鹿鹿,你怎么样?” 阿基米德撬门的噪音非常大,陆岑根本听不清萧瑜在说什么,只是见他眼眶红了,便露出一个安抚性地笑容,“我还活着,”他勉强抬起手臂,指腹轻轻抚摸过萧瑜眼尾的水痕,“怎么还跟孩子似的哭了,这让我怎么放心……留下你一个人?” 咸涩的海水刺激着敏感的末梢神经,萧瑜觉得自己的泪腺从没像此刻这么脆弱过,他抿唇摇了摇头,非常固执地搂着陆岑,把脸颊贴在了他额头上。 陆岑安静地阖上眼睛,听着萧瑜的心跳,那种被珍视的感觉令人沉迷,也令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畏惧。 这世界上善于跟逻辑代码打交道的人大多都非常理性,黑客更是如此,他们依靠无间隙攻击和精准无比的运算锁定胜局,从来不相信所谓的运气。 所以即使身受重伤,他也比萧瑜更冷静,更清楚眼下的处境——但此时此刻,他却无妄地希望着,希望自己能……再幸运一点。 海水漫至胸口,寒冰般的温度仿佛封冻住人的血肉,数控门已经被阿基米德撬开了一道不足十寸的缝隙,足够身材瘦小的人通过。 萧瑜被冻得浑身发抖,摸索着找到先前遗落的尼泊尔军刀,他将刀身插进缝隙,协助阿基米德加大裂口,只可惜门板受爆炸影响嵌入舱壁的部分发生了变形,任凭两人怎么用力愣是不再移动分毫。 阿基米德心里焦急万分,他们眼下身处最底层,返回甲板还需要不少时间,每多耽误一分钟带来的影响都是无法估量的,更何况这里是远离陆地的北极圈,一旦赶不上救生艇后果可想而知。 可现在萧瑜不说话,他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萧瑜强忍住胸腔淤积着的那股几欲爆发的冲动,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他不敢去看陆岑,更不敢停下手上的动作,似乎即使是这种徒劳的努力,也比面对事实更让人容易接受一些。 “shaw——” 陆岑从后面拥抱住萧瑜,手掌虚握上他冰冷的手臂,他实在太虚弱了,但还是强迫萧瑜停了下来,“如果这辈子追不上你的骆警官,还有没有别的打算?” “我没想过,不过我知道他不喜欢同性,所以……大概是追不上了吧,”萧瑜低头看着那只按在自己胸前的手,隐忍的颤声说:“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陆岑低头去吻他的脊背,喃喃道:“那就永远留在我身边,我养着你。” “好,”萧瑜说:“等我们——” 声音戛然而止,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只感到一股大力推搡着自己,将他生生推出了数控门被撬开的间隙! “鹿鹿——!陆岑!陆岑!!” 萧瑜胸腔被金属门边缘挤压得生疼,反应过来后像疯了一样反扑回去,陆岑用身体挡住裂口,食指抵上唇瓣,作噤声手势。 “听我说,别再耽误时间了,你可以走,没必要陪我留下来。” “不!不要!”萧瑜疯狂摇头,哭得嗓子都破音了,祈求道:“鹿鹿……别让我一个人!我不能……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陆岑忍不住落泪,朝萧瑜伸出一只手,“你来。” 萧瑜扒着门板靠过去,此时的水位已经超过几人身高,他浮在冰冷的海水中,任由陆岑单臂将自己搂进怀里。 “记住你说过的话,shaw……”陆岑抬起萧瑜的下巴,男人涣散的目光在那两片被冻得泛青的唇上流连片刻,最终他还是吻上了他的额头,“我只当……你是真的喜欢过我。” 说完,陆岑一把推开萧瑜,转而对阿基米德道:“带他走!” 萧瑜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怔,直接被阿基米德勒进怀里。 他茫然地看向陆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陆岑背对着他,头也不回地说:“萧瑜!你快走!在我后悔以前,别让我再看见你!” “鹿鹿!” 萧瑜根本不听,又哭又喊地奋力挣扎,阿基米德实在拿他没办法了,只好一记手刀砍上他后颈。 那一晚,阿基米德用外套裹紧昏阙的萧瑜,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带着他返回甲板,两人被当成普通宾客获救,随救生艇来到俄罗斯边境的摩尔曼斯克小镇,而陆岑则永远留在了底舱,跟欧若拉号一起沉入北冰洋黑暗冰冷的海底。 两日后,美国,华盛顿。 圣诞刚过,新年临近,纷扬的大雪如期而至。 假期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行人,骆逸凡站在办公室窗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窗外空旷的街景,就在这时,敲门声响。 他回到办公桌后落座,淡淡道:“请进。” 房门打开,罗杰提着两杯外卖咖啡,腋下还夹着一份刚买的晨报,风尘仆仆地走进来,“我是应该先说恭喜,还是应该先说早安?” “你可以选择闭嘴。”骆逸凡说。 “别这样嘛,搭档~”罗杰用脚勾上门,把咖啡放在桌面上,毫不见外地在正对逸凡的一张扶手椅上坐下来,“我就说boss喜欢你,要不怎么他一升职就把特工主管的位置交给你?” 骆逸凡事不关己似的喝了口咖啡,说:“这个组的主管恐怕没几个人愿意做。” “话也不能这么说,”罗杰道:“shaw虽然神出鬼没不好对付,但如果哪天真被你抓住了,再升应该就是副局了吧?” “你想太多了。”骆逸凡道。 “先不说这个,早晨的新文看了么?”罗杰摊开报纸推过去。 “没有,昨晚加班我还没离开过办公室,”骆逸凡边说边扫了眼头版头条,“欧若拉号沉没,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么?” 罗杰道:“看看受采访人的名字,都是榜上有名有姓的人哦~” 骆逸凡确实去看了,在浏览过凯文·加西亚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稍稍停顿了一下,联邦调查局会清楚掌握每一位探员的背景,但同样也会做好十足的保密工作,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罗杰是故意让他看见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的名字,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所以呢?”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一艘好端端的游轮就这么沉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罗杰咬着纸杯边缘,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大男孩,沉默半响,他一脸担忧地看向骆逸凡,“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你应该小心一点~” 骆逸凡注意到笔记本弹出的邮件提醒,一边用鼠标点开,一边说:“小心什么?” “霍华德这人太狡猾了,他知道shaw的案子不好查,而且非常容易得罪人,你想啊,shaw的名气越大,想雇用他的人就越多,而且雇得起他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人!据说道上有不少黑帮的大Boss都在派人拉拢他,你站在这个位置上,可是很容易挡别人的路呢!” 罗杰一抬头,见逸凡只顾盯着电脑,当即不满道:“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嘘——”骆逸凡示意他噤声,“我收到了一封邮件。” 罗杰一愣,瞬间意识到邮件内容有问题,赶紧起身绕过来查看。 那是一封来自某家快餐店公共信箱的邮件,内容是一个地址,骆逸凡立刻按地址查到了相关内容,发现目标位于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市,是一片高档住宅区的电梯公寓。 “是……deer?”罗杰不确定道。 “应该不是,他不需要用这种方式隐藏自己,”骆逸凡道:“通知下去,带好装备,两小时后飞迈阿密。” “喂!”罗杰简直要疯了,“你刚熬了一个通宵,不要命啦?!” 同一时间,远在芬兰赫尔辛基的一家甜品店,暗红的血迹缓慢散开,店长和两名店员倒在柜台后早就没了呼吸。 发完邮件,萧瑜一言不发地从玻璃柜里拿了两只甜甜圈交给阿基米德,示意他边吃边等,自己则轻车熟路地搜刮干净店里的现金,暴力毁掉一切可能留下证据的机器,又找到一些可能用到的物品整理出两只双肩包。 他把现金分了分,给自己留出了一张火车通票的钱,将其余全部交给阿基米德,“咱们从这里分开,你背景干净,回去以后以鹿鹿的名义挂失他的银行卡,里面的钱归你,以后找个地方好好活着,争取别再遇见我们这种人。” 阿基米德刚刚亲眼见他杀了三个人,原本心里很害怕,可听见萧瑜这么说又觉得特别心酸,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保重。”挥挥胳膊,萧瑜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背起属于自己的双肩包,乘着夜色毫不留恋地离开甜品店。 ——inued 第104章 当日傍晚,专案组抵达迈阿密国际机场,与当地fbi会合后一行二十余人驱车前往邮件地址所对应的住宅公寓。 离目的地距离接近,几辆雪佛兰商务车各自分开,由驾驶员自行寻找合适的泊车地点,然后便衣探员们假扮成普通住户或路人,留部分人分散在公寓楼附近警戒,另一部分跟随总负责人上楼搜查。 这是骆逸凡权衡过后才制定下的方案,虽然那栋公寓有人的可能性极低,但是也不能排除意外发生的可能性,而且由于没有充足证据表明那是shaw的住所,所以还要尽可能避免惊扰到普通住户。 电梯内,代表楼层的红色指示数字不断攀升,两面相对的镜子演化出无穷无尽的空间,骆逸凡置身其中,一颗向来波澜不惊的心难免感觉空荡荡的,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 罗杰靠在电梯壁上划着手机屏幕查看邮件,他们来之前已经掌握了这片住宅的相关资料,一梯两户是个相对封闭的居住环境,虽然那封匿名邮件只提到了其中一套公寓的地址,但是作为对门的邻居,另外一套也理所应当会被关注到。 屏幕载入的文档里正是那位户主的个人资料,罗杰粗略浏览了一遍,顺手把手机递给逸凡,电梯里有监控,他不能说得太直白,只是调侃道:“网络安全专家,呵,懂电脑的家伙,会不会太巧合了?” 资料并没有配照片,骆逸凡看完没发表意见,只是把手机还了回去。 罗杰狐疑地挑起眉梢,感觉这家伙今天似乎有些怪怪的,同部电梯里还有六位同事,大家心照不宣,其实都察觉到了自家主管心里有事。 不消片刻,随着叮的一声,机械女声提示24层到了,金属门向两侧划开。 几名下属各自拔枪警戒,骆逸凡率先走出电梯,他的脚步很轻,感应灯依然保持着熄灭状态,迈阿密灿烂的阳光从窗口透进来,细小的灰尘缓慢漂浮,看样子已经有段时间没人回来过了。 就在这时,走廊侧响起一声低低的‘嗷呜’,像某种极度虚弱的兽类垂死发出的呻吟——探员们反应极快,第一时间举枪指向声源处,而骆逸凡则一声不响地抬手,示意稍安勿躁。 那正是匿名邮件提示的公寓。 公寓安装的防盗门看上去非常普通,旁边的墙壁上钉着一块留言板,上面似乎写着字,但此时光线昏暗所以看不清上面的内容,门口铺着一块柔软的驼色长毛地毯,上面趴着一只饿得奄奄一息的黑色松狮狗。 小家伙见到有人来了,瘦成皮包骨的爪子虚弱地扒了扒,脑袋一晃脖子上挂的铃铛就是一阵叮铃铃的响。 “shaw竟然还养了狗?” 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罗杰忍不住调侃,他一说话,感应灯亮起,松狮狗挣扎着蹭过来,绕着逸凡的腿嗷呜嗷呜地叫个不停。 罗杰笑道:“头儿,看不出来,它还挺亲你~” 骆逸凡没有说话,他弯腰把狗抱起来,然后走到公寓门前。 顶灯温暖的光芒下,他终于看清了留言板上的字,那人写着——公寓钥匙在地毯下,请不要撬坏我的门。 跟着过来的几名探员待看清那行字后同时一惊,骆逸凡道:“拿钥匙开门,进去搜索的时候注意不要损坏家具——”他声音顿了顿,因为松狮狗正仰着头,用湿润的狗鼻子嗅着他的下巴。 没来由的,骆逸凡想到了那天休斯顿警局,某人带有恶作剧性质的吻。 他把狗脑袋按下去一些,下令道:“搜。” 话音没落,立即有人翻地毯取出钥匙,防盗门打开,数人鱼贯而入,骆逸凡走在最后,径直沿楼梯来到主卧。 家具表面落着的灰尘不多,但主人具体的离开时间并不好判断,他走到床前,拾起那枚静静躺在被面上的黑色卡片,是手写体,那家伙的笔迹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特点。 上面写着:【如果可以,请照顾loki,它总是跑回来,谢谢。】骆逸凡盯着这句话,指腹缓慢抚摸过略微凹陷的笔触,这些字迹看上去并不新,应该是写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意识到这点,他心里徒然冒出了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念头—— 会不会,他每一次出委托都会在地毯留下钥匙,在卧室里留下这么一张卡片,就是为了以防自己某次出门后再也没机会回来? 但……这些都是留给他的么? 阖上眼睛,骆逸凡深深缓了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胸腔里那个被触动的部位还是不受控制地收紧,那是他此生第一次体会到心疼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一个月后,深夜十二点多,纽约市郊某座私人别墅。 加长黑色林肯在庭院正门停稳,司机下车打开后排右侧车门,丹尼尔·弗雷德活动着酸涩的颈椎跨出车门,叮嘱道:“明天上午有重要会议,不要迟到。” 司机颔首恭敬道:“请放心,先生。” 丹尼尔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自己则提着公文包登上门厅前的楼梯,他是一个非常独立的人,从接手家族产业前便早早搬出来独住。 这套别墅是他在纽约的众多房产之一,面积不大也算不上豪华,但却是丹尼尔大学时凭自己各种短线投资积累的资金购买下的第一所住处,他觉得意义非凡,所以安排了几名佣人,并在这里养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今天有一场重要合作伙伴的应酬,眼下时间已经很晚了,整栋三层别墅都息着灯,丹尼尔知道里面的人肯定是睡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快。 主人没回来,也不知道给他留个门灯,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他这么想着,自己用钥匙打开门,进去脱掉外套连同公文包一起挂在挂钩上。开放式厨房的水龙头似乎没关紧,黑暗中不时响起滴落的水声。 丹尼尔太累了,还喝了不少酒,他无暇顾及滴水的龙头,扯松领带连拖鞋都顾不上换,便摇摇晃晃地穿过走廊,在他身后,已经关紧的大门传来咔嗒一记落锁声,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清晰。 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淡淡的腥气,墙壁温馨的壁纸上喷溅着一层密集的黯色斑点,客厅与走廊连接的地板上淤积着深色液体,丹尼尔没留意,一脚踩进去只听见扑哧一声。 那种腥气更浓郁了,冲淡了丹尼尔身上的酒味,他感觉清醒过来一些,低头试图去辨认地板上的污物,无奈光线实在是太暗,他只知道那里有一滩水,再多就看不出来了。 丹尼尔定了定神,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雪白的光芒洒下,照亮从门厅到楼梯口那段仿佛被血浆染透的走廊。 丹尼尔脸色煞白,尖叫着朝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客厅沙发上,把玩着陶瓷刀片的萧瑜翘着二郎腿,眼睫抬起,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不远处瘫坐在地上的男人,“好久不见,弗雷德先生,吓到你了么?”他拿起茶几上的一只高脚杯,里面盛着半杯暗红的液体,已经呈现出凝结的状态,显然不是酒。 “按理说,盗贼下手讲究不留痕迹,可惜即使做到现在这样我还是觉得不解恨,亲爱的雇主,我来讨回应得的委托金,不过在此以前你可以把你知道的慢慢说出来。” 丹尼尔吓得浑身颤抖,双手撑着地板狼狈后退,门厅的阴影下,衣冠楚楚的维克托缓步上前,他提起丹尼尔的衣领,像扔垃圾一样扔进客厅。 萧瑜晃着那杯血浆,轻笑着勾起嘴角,一字一顿道:“——这决定了有几个人会陪你一起下地狱。” 2018年,盛夏八月,一场仿若末日的爆炸撼动了整个拉斯维加斯。 夜幕之下,火光冲破天机,浓烟滚滚,威尼斯人酒店左侧主楼直接被炸成了废墟,数千人被掩埋,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和断肢。 残存的右侧走廊烟尘闭目,骆逸凡按照卡片上的提示撞开那间套房的门,落地窗前,戴威尼斯面具的大盗转身,穿过凌乱的套房客厅,两人的目光凌空碰撞在一起。 一种难以描述的酸涩感充斥着眼眶,萧瑜脸上挂着虚伪的微笑,气息轻颤,他抬起双手,腕部并拢,笑着说:“现在,你抓到我了——骆警官,带我走吧……” 骆逸凡面色阴沉得仿佛结了一层冰,扣紧枪托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看着面前笑容自若的家伙,感觉心情从未像此刻这么混乱过。 “为什么?”他持枪指向萧瑜,“只是盗窃已经不能满足你了?” 萧瑜怔住,几秒后又释然地笑了笑,“我有一个请求——” 他维持着双臂抬起的姿势,一步一步、十分小心地朝逸凡走过来,随着距离贴紧,枪口抵上他的肩膀,他望着那双充满厌恶的灰眼睛,在心底一遍一遍祷告着‘请相信我’。 骆逸凡垂下枪口,一动不动地冷眼注视着那人走到他近前。 面具之下,萧瑜哭得泪流满面,那种长久压抑的痛苦几乎濒临爆发,他拥抱住面前的男人,肉体传来的力度和温度让他难过得浑身颤抖,他仰起头,作出了一个想要亲吻的动作。 察觉到这种意图,骆逸凡推开萧瑜朝后退了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地举枪扣下扳机,暗红的血迹在衬衣上化开,那种浓郁的色泽刺痛了男人冰封的眸底,他略带讶异地看着他,一瞬间竟显得有些无措。 萧瑜按住出血的腹部,心里有几分欣慰,他终归是没想要他的命。 “骆警官,请照顾好我的狗,还有——”他退到落地窗边,一肘击碎玻璃,“谢谢你的拥抱。” 话音没落,他纵身跃出窗子,骆逸凡快步上前查看,只见地板上固定着一根极细的钢丝,只要切断那个大盗必定粉身碎骨,但这一次他举起枪却无论如何都没有了扣下扳机的决心。 翌日傍晚,一艘由匿名雇主买下破冰船从加利福尼亚州西海岸的港口起航,耗时近两个月时间驶入北极圈。 在欧若拉号沉没的坐标点,萧瑜将十亿现金撒进大海,然后跪在甲板上哭得昏天黑地。 ◇ 那是世界知道‘shaw’这个名字的第四年,那一年,拉斯维加斯的一场恶性爆炸将这个名字彻底拖进了地狱,他带着十亿现金不翼而飞,以残忍的手段缔造了整个黑暗世界的不朽神话。 而在无人知晓的北冰洋上,却是维克托将精神濒临崩溃的shaw强行带回意大利,进行漫长而又痛苦的药物治疗。 一年以后,大盗回归,他用往后整整三年时间向世界证明了自己的残忍,却最终为了多年前那场可笑的一见钟情彻底销声匿迹下去。 ◇ 不是后记的后记: 【“骆警官,你是我偷过最难偷的东西,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失误。”】对于偷天大盗来说,这世界上唯一无法得手的,只有真心。 ——番外·前世的镜像·完—— ——d 第105章 十四年前,美国,迈阿密。 对于这座温暖的沿海城市来说,那又是一个反常的冬季。 绵密的雨丝从天而降,沁凉的湿气弥漫开来,受这场冬雨影响,最近半月迈阿密的气温只有零上两三度的样子,那股潮湿的阴气渗入肌肤,如跗骨之蛆般折磨着肉体内的每一处关节。 真的……好疼啊,为什么要让自己活过来? 灰白的景色在车窗外一闪而过,小希城半睁着沉重的眼皮,眸光死寂地望着烟灰色的天,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带着病人特有的苍白与虚弱,口鼻处扣着辅助呼吸面罩,薄薄的一层雾气下,结着血痂的唇瓣微微翕动,每一次喘气的疼都像是在告诫他——这个世界,生远比死更令人痛苦。 就在这时,男人微凉的手掌覆盖上来,隔着染血的绷带摸了摸他的头。 “快到了,”那个人说:“再睡一会儿吧,我的孩子。” 那是希城第一次听到康奈尔·舒曼的声音,温和而又亲切,很像自己在事故中过世的父亲,可他为什么要收留幸存的自己?希城疲倦合上眼睛,觉得这个问题思考起来实在是太累了。 意识再度苏醒时,他感觉嘴唇上有冰凉的触感,极度缺水的身体使得他条件反射地想要索取更多,而对方像是察觉到了这种意图,快速收回了那一点点他此时万分渴求的水分。 希城睁开眼睛,游离的视线缓慢聚焦,他费力偏过头,注意到一个非常小的男孩子正跪在床边的扶手椅上,手里还举着一根润湿的棉棒。 小男孩黑漆漆的眼睛笑得弯起来,见他醒了显然很开心,笑眯眯地用棉花棒去戳希城的脸颊,“舒曼老师说你现在还不能喝水,如果你保证不告诉他我来过,我就偷偷给你喝一点~” 希城被戳的非常无语,脑袋朝另外一边挪了挪,闭上眼睛不打算搭理他。 “不想喝么?”小男孩问。 希城在心里挣扎了一下,直觉告诉他这货一定是个麻烦,但耐不住自己的确很渴,所以重新看向那个小东西,如实道:“想。” “等我一下!”说完,小男孩扔掉棉棒,慢吞吞地爬上床,他用食指沾上纸杯里的水,将一滴颤巍巍的水珠送过来,小心翼翼地涂在希城唇瓣上。 希城舔了舔唇缝,盯着又去取水滴的家伙,淡淡道:“你是谁?” “他们说你是我的三师兄,”小男孩说:“我是萧瑜。” 希城道:“你还有其他师兄?” 萧瑜嗯了一声,说:“春天的时候来了一个师兄和一个师姐,一开始还好,不过后来就不理我了,”说到这儿,他非常困惑地叹了口气,犹疑地看向希城,“师兄,你也会不理我么?” 希城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来这里多久了?” “从一开始就在啊。” “也是舒曼老师的学生?” “嗯。” 那就奇怪了,希城不动声色地想,一般来说他们这些寄人篱下的人都会懂得一个先来后到的道理,毕竟时间长往往意味着更受信赖,也更懂这地方的规矩,多少都应该有些利用价值,这家伙又为什么不招人待见? 萧瑜不知道对方在腹诽自己,专心致志地喂了希城小半杯水,也不敢多了,怕万一出了事老师又罚他。 喝完水,萧瑜蹬掉拖鞋钻进被子,在床边窄窄的一块地方躺下,像只温顺又听话的猫,可希城生来性格就冷,不喜欢和人太亲近,要不是身上有伤动不了,早就把某只一脚踹下去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越聊希城越发现这个叫萧瑜的小鬼知道的确实很多,他可以从他那里了解到有关康奈尔·舒曼的一切,甚至包括跟盗贼职业相关的内容,所以尽管心里排斥,但本着不浪费资源的原则,他还是勉强接受了这种属于师兄弟间的亲密关系。 至少……要等到站稳脚了再甩开他。 冬去春来,等到来年三月,希城的伤已经彻底痊愈,他开始接受舒曼的训练。 初期的内容以基础为主,盗贼需要非常强悍的身体素质,而作为舒曼的学生,他们必须兼顾速度、力量和超越同行的灵活性,不允许有任何偏门,他们被要求均衡的发展,而且必须快速。 一年以后,训练强度成倍增加,陆陆续续又有几位年纪相仿的孩子被接了进来,在那种近乎残忍的培训下,每一个人的成长都令人震惊,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希城明白了萧瑜为什么会不招人另外两位同门待见。 他确实是康奈尔·舒曼最小的学生,也是来这里时间最长的人,但是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舒曼对萧瑜的厌恶,这种厌恶几乎已经形成了习惯,训练中不管他的表现如何,结果永远都只有一个字——罚。 舒曼是这里唯一的主人,被他讨厌的人确实没必要走得太近。 意识到这点,希城到没有像另外两人那样做的那么彻底,他本身就是个性格冷淡的人,即使是以往跟萧瑜的单独相处,在掌握了足够信息以后,他永远是听多于说,除了有点吵以外,倒也没有大多缺点。 更何况有时候希城也觉得,在盗贼那个真假参半的世界里,有个难得不用花心思去分辨话中真伪的人,其实也挺好的。 当夜深夜,封闭的卧室蓦地吹进一丝弱得几乎可以略去不计的风,除此以外一切安静,床上已经休息的希城习惯性拉开棉被,感觉有个冰冷的东西钻进来了,才重新把被子盖好。 “怎么晚了?” “老师罚的重,就会耽误时间。” 希城觉得身边似乎太冷了些,翻身转过去,手刚伸到一半,就听见萧瑜低低抽着气,声音还有些发颤,“别碰我,疼……” 希城皱了皱眉,索性坐起来把床头灯打开,“有人打你?”某只唔了一声,缩在被子里不动换,希城也不废话,直接把人拎出来,说:“谁?” 萧瑜脸上干干净净,睡衣领口敞开,露出胸前几道浮肿充血的痕迹,是鞭子抽的,俞希城没说话,这些毕竟是皮外伤,养养也就不碍事了,他注意到的是对方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 他握住萧瑜的胳膊,轻轻挽起袖口,萧瑜疼得嘶了一声,忍不住往下掉眼泪。 那两只手又红又肿,表皮像是跟肉分离了一般,那是反复经热水冰水浸泡的缘故,如果对方再狠一点,上边的肉能直接从指骨上撸下来。 这里的人都明白手对于盗贼的重要性,手法这么狠,就一定不是舒曼的意思。 “我去给你找点药,”希城道:“在这儿等着我。” 说完,俞希城翻身下床,换上身深色的衣服,又从抽屉里取了样东西收进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 同一时间,三层书房。 康奈尔·舒曼坐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红茶,正闭目听一个男人汇报入夜后发生的一件事。 “查到是谁的意思了?” “是的,boss,”男人道:“今天看小少爷受罚的是两月前来的新人,属下查到前段时间二小姐私下里跟他有接触。” 舒曼平平嗯了一声,没做表态,男人摸不清自家boss的想法,又等了几分钟见对方还是没什么反应,这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boss,您的意思是?” “这群小家伙已经知道要从最弱的那个开始下手了,懂得竞争对盗贼来说是好事,反正早晚也就只能剩下一个人,让他们自己解决就行了。” “是,boss。” “明早过来告诉我一声结果。” “明早?”男人愣住,“他们……这么快就会下手?” 舒曼闻言莞尔一笑。低头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除了小七,剩下的可都是我亲自接来的人,别看年纪不大,每一只可都是藏着爪牙的小野兽呢,把他们当成孩子,你也会吃亏的。” 男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恰在此时,楼下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去看看吧,顺便罚了,”舒曼道:“多大点事,也至于叫成这样。” 男人一躬身,“是,boss。” 退出书房,他快速赶到二层,只见走廊两侧房门紧闭,朝夕相处的同伴可能遭遇不测,这些孩子竟没有一人出门查看。 不对!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把其他人当成过同伴……男人感到心惊,他知道尖叫声来自那位二小姐的卧房,他走过去轻轻推开了房门。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黑暗中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男人按亮开光,顶灯亮起,他终于看清了房间内的情景——床上的被单被血液浸透,尸体碎块和内脏散落得到处都是,满脸血污的金发女孩抽泣地朝他看过来。 “请别告诉……舒曼老师,我……我自己收拾。” “是谁做的?”男人忍不住问。 女孩儿摇了摇头,“没看清,他真的……太快了。” 此时,走廊尽头的卧房。 小萧瑜手上涂了药,又被绷带细细缠好,他看了看两只包的像熊掌的爪子,郁闷地想天亮以后舒曼老师会不会因为这个罚他,然后问:“刚才谁在叫?” 希城把药放在床头柜上,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 “你……去做了什么?” “你别管。” “可是师兄——” 希城把人按倒,用被子捂住,犹豫了一下抱进回来,淡淡道:“睡觉。” “哦,”萧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知道么,是唯一一个对我说话算话的人,”他顿了顿,又道:“师兄,你可要一直说话算话下去啊……” 十年后,最后考核。 台风带来的降雨覆盖了整个迈阿密市,夜幕之下,火光冲天,这栋隐藏在阔叶树林间的别墅在暴雨中熊熊燃烧。 俞希城站在庭院门前,一身血迹被雨水冲散,在脚下积成暗红色的一滩血水,他看着混沌中唯一通向外界的小路,眸底还留着那人狼狈逃离时的一抹残影。 “三少,”宋远走到他身后,将一把黑伞遮过他的头顶,“回去吧,小七不会回来了,您……放心吧。” 第106章 陆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萧瑜的情景—— 那是2013年的秋天,boss一通电话告知有个新人要过来,让他明天请假去接一趟。陆岑觉得奇怪,这新人来的似乎太突然了些,但既然是boss亲自开口,他也不好质疑什么,只是按程序要了对方的基本资料。 当晚,他出于职业严谨性稍微对资料上的内容进行了查证,结果令人大跌眼镜,那份由boss递过来的个人信息竟然全部都是伪造的! 这样的新人,boss竟然会留下? 抱着这样的疑问,翌日上午,陆岑驱车赶到迈阿密国际机场,将路虎停在了航站楼对面的泊车区。通知说飞机抵达的时间是十一点多,眼下还有不到半个小时,陆岑降下车窗给自己点了根烟,细细的雨丝被风吹进来,却不会觉得冷。 作为东部地区的总负责,陆岑为组织工作的十年间已经带过了不少新人,这些人往往在观察确定没有问题后被安排进下属的各个小组,所以陆岑身边的人一直像走马灯似的换,从来没有过固定搭档。 香烟燃至滤嘴,陆岑把烟蒂按灭,又翻了翻那叠打印好的个人资料,在正文首页有一张黑白证件照片,看起来很听话,算得上是个好看的少年,但这些肉眼所见的内容再结合上伪造信息这点,陆岑对他立刻就没什么好感了。 上午十一点十六分,手机震动,陆岑取出来查看,屏幕显示来电人是‘shaw’,也就是昨晚刚存进去的新人。 他接通后把手机放在耳边,没着急开口,听筒里的背景音有些吵,应该还在出站,然后是对方先说话了。 “您好,是deer么?” 陆岑笑了一下,心想果然还是个孩子,于是答道:“嗯,我是。” “我到了,”对方说:“你在哪儿?” 陆岑:“你出了航站楼就能看见我,黑色路虎,快过来吧。”那个叫shaw的家伙应了一声,他这边直接挂断通话,然后将住址编辑成短信发送过去,做完这些,陆岑发动汽车,没等人来就径自回家去了。 【后来他有想过,或许这才是那家伙爆了他家落地窗的真正原因吧~】半小时后,电梯公寓顶层。 空气中漂浮着现磨咖啡温暖的香气,陆岑穿着格子围裙,将前一晚腌好的鸡从冰箱里取出来,烤盘刷橄榄油,码上切成小块的土豆、大蒜和小番茄,最后把鸡放上去,再补上两片新鲜的罗勒叶。 将烤盘推进烤箱,陆岑看了眼表,烤箱转大火,定下了第一个四十分钟——这应该足够那家伙过来了吧? 嗯……正餐是番茄蒜香烤鸡,那再准备个配菜好了。 黑客先生接了杯香气四溢的黑咖喝了一口,然后心情还算愉快的从冰箱里取了几样蔬菜、鸡蛋和金枪鱼罐头,打算做个沙拉。 就在鸡蛋入锅的时候,放在料理台上的手机又震了,陆岑忙着洗菜切菜,接通以后顺便按了免提,这时候某只已经绕着机场找了好几圈了,黑色路虎倒是没少见,但也没看见哪个车主叫deer这种奇怪的名字啊! 【后来某只听说那混蛋扔下他一个人跑了,心里第一反应就是难怪叫deer,你他妈真是头鹿!不对,连鹿都不如!】“您好……”萧瑜弱弱地说:“我好像……没找到您的车?” 陆岑咔嚓一刀把胡萝卜切成两截,说:“因为我已经回来了。” “……”萧瑜心说你妈啊!说出来却变成了,“可是我——” 陆岑打断他,“地址不是给你了么,自己过来。” 萧瑜:“哦,我没钱。” “这种事自己解决。”陆岑笑道。 “boss说没经允许不能随便下手,”萧瑜试探着问:“我可以偷个钱包么?” 切完胡萝卜,陆岑又开始处理罗马生菜,随口道:“我说可以——”电话另一端,某只如获大赦,迅速锁定肥羊正要动手,陆岑喘完气,一本正经的把话补充完整,“也不管用啊~” 萧瑜:“……” “不偷不抢,自己想办法过来,我住24层左边这套,外面层是普通防盗门,里层是嵌了钢板的生物密码门,能不能进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陆岑说:“我只等到一点,如果时间到了没看见你,我们也就没必要见面了。” 他话音没落,听筒里响起嘟嘟的忙音,陆岑剥着生菜心说这小子脾气还挺大,与此同时,远在机场门口的某只对着自动关机的破手机,郁悴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万分认命地去找公交车站。 萧瑜当然没有坐车的钱,但好在是有爬车顶的本事…… 只是回到迈阿密的第一天就爬车顶淋小雨,这经历真是可以记在小本子上了呢~某只磨着牙想。 按照菜谱,烤鸡再考完第一个四十分钟以后还需要取出来给烤盘底部加些水,然后开始第二个四十分钟。 折腾完那只鸡,陆岑把做好的沙拉撒上奶酪屑端上餐桌,然后给附近的面包房打了个电话,让店员送些现烤的全麦吐司上来。 中午十二点五十八分,陆岑坐在餐桌正位上看报纸,空气中先前漂浮的咖啡香气已经被烤鸡的肉香掩盖,挂钟的秒针匀速划过表盘,在时针指向整点的同时烤箱发出叮的一声。 陆岑合上报纸,准备去把鸡取出来,就在他拉开椅子正要起身的瞬间。 客厅另一端,窗帘之后的落地窗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陆岑微微愣住,几秒后男人纯黑的眸底倏然漫上一层玩味的笑意,他重新落座,顺带划开手机屏幕,在朋友圈发了这样一条状态—— 【你们猜这次的新人会怎么进来?】 高强度防弹玻璃经液氮冷却质地变脆,他前一秒按下发送,下一秒落地窗哗啦一声被砸得粉碎,窗帘飘起,一个像兔子一样灵活的身影扛着钢瓶当进来,然后十分利索地解开腰上的攀岩索,就势滚地后稳稳停住。 浑身湿透的某只狼狈起身,一抬头,正看见坐在餐桌前的混蛋举着手机,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萧瑜:“……” “你好,shaw,”陆岑按着手机把照片po上朋友圈,顺手艾特了雷纳德告诉他落地窗维修费必须算公款,然后道:“以后我就是你的直接主管,你可以叫我deer。” “楼上左数第二间是给你准备的房间,现在去洗澡换衣服准备下来吃饭,除了你自己的卧室以外不要碰这套公寓里的任何东西,尤其是书房!所有电子设备都是我个人所有,你绝对不能使用,明白?” 陆岑边说边端着烤鸡出来,发现客厅里人早就没了,一起消失的还有自己的钱包——黑客先生觉得这次的新人真是让人充满了惊喜,刚一进门就敢切他的钱包,这是……不打算混了? 萧瑜抓紧时间下楼,先去户外用品店结清了登山装备的钱,然后火速赶往他光顾过的餐厅,留下液氮钢瓶的补偿款,因为担心新主管还是不给他开门,索性直接沿着公寓外墙徒手爬上了二十四层。 陆岑开了瓶拉菲,朝窗帘后偷偷观察自己的某只招招手,萧瑜打烂了人家的落地窗其实挺不好意思的,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没钱赔心虚,所以乖乖蹭过去拉开椅子坐好,对着烤鸡咕嘟咽口水。 那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首次见面,后来回忆起的时候陆岑总是忍不住去调侃,他一个大活人坐在旁边,可某人眼里却全是桌上的那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