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不会生孩子 作者:可1可23 简介: (沉默慈悲和尚攻,桀骜残暴魔教教主受) 地芒现世,江湖易主! 消息一经传扬,各大门派争相出动不惜任何代价只为夺得宝藏一统江湖,一场倾覆武林的阴谋就此展开。 沉默寡言慈悲为怀的少林寺和尚遇上了心狠手辣没心没肺的大魔头教主,一见面就结下了大梁子! 为何只要碰见这个男人,就会犯了佛经上的戒律? 到头来,贫僧竟成了他腹中胎儿的父亲? 那个男人,竟然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阿弥陀佛,那孩子既然是贫僧的孩儿,断不能使他丧于那人之手。 宿施主,莫要在孩子面前杀生……莫要…… 死和尚,给本座闭嘴!让这小杂种起开,小心本座杀了他! 明明是个狠厉暴虐尖酸刻薄狼心狗肺的大魔头,却偏偏奈何不得这大和尚的多管闲事…… 明明是个高傲霸气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却偏偏如同女子般怀身孕生孩子…… 明明是个自私敏感暴躁狡诈的阴险小人,却偏偏受不得和尚受苦自己却偷偷溜走…… 注:主攻1V1,男男生子,日久生情,不虐,文笔略渣,希望各位看官多多收藏多多留言~轻喷~么 微博:可1可23 标签: 温馨 剧情向 轻松 喜剧 编辑点评 <点评>语言精简干练,人物详细刻画方面都很到位,性格可说是栩栩如生,他们面对各种人就会用不同的性格以及说话方式面对。看了文之后再来看简介,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却又能马上吸引人的视线。 其实和尚刚开始蛮惨的,被别扭的大魔头折磨得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戒律,却又因为始终谨记慈悲为怀而又无可奈何。受的脾气特别不好,火爆犹如一条火龙,不过还是被和尚给收服了,一点一点地喜欢上他,最后改变自己。 :by清茶煮酒 第1章 烈火熊熊燃烧,不时发出火星崩裂的轻微声响,从门口呼呼吹进来的寒风,惹得火光摇曳,恰如众人此刻的心颤抖不堪。黑暗的大殿里头弥漫着森严恐怖的气氛,黑压压一群人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因大殿上面坐着的是他们新任教主宿冉,此人残酷冷血,折磨人的手段极其残忍。 “把人带上来。”清清冷冷的一句话,乍一听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音色,但却积郁了浓浓的阴沉邪恶之气,使得在场所有人心惊胆战。 话音刚落,几个教众拖着一个蓬头垢面身负重伤的男人从正门进来,低头沉声道,“禀告教主,贼人已带到,请教主处置!” 一袭红衣包裹下的身体修长高挑,浓密的胡子将半张脸遮去,眼睛却锐利得犹如沉默嗜血的冷兵器,悠悠地泛着寒光,立于高位的他缓慢地扫视底下跪伏的众人,一种冷漠暴虐的气场像是如丝如缕地侵入人心,让底下跪着的人腿肚子抽筋。 良久,大殿上都持续着这种诡异紧张的沉寂,突然间,他运起深厚的内功向殿下飞去,稳稳地落在了贼人跟前,押送贼人的两个教众下意识跪着后退两步,放下了紧抓着贼人的手臂,颤抖着声音道,“教主。” 红衣教主并未说话,面带讥笑地看着脚底下的男人,沉默了一阵子,抬起脚轻轻落在男人脏乱不堪的脸上,力道逐渐加大,男人的脸也被他踩得变形,慢慢吐血,男人撑起手臂挣扎着扬起愤恨的面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道,“宿冉,你不得好死!” 宿冉嘲讽地看了地上的男人,冷声道,“成王败寇,死不足惜!”不知何时手里已经出现了一条鲜红的鞭子,猛地一挥手,鞭子带着凌厉的风打在了肉里嵌进皮里血水瞬间溢出,人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中,不省人事。 见男人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宿冉嗤笑一声,冷冽的眼神一一掠过在场所有教众,“背叛我宿冉的,如此下场!” 威严狠厉的声音在大殿里刹是清楚,久久回荡着尾音,激荡着每一个人的心脏,就在瞬间,地上的男人被一股强劲的掌风挥出了门外,随即,宿冉也从大殿中消失。 卧室的门发出一阵巨响,宿冉扶着墙快步走到床上坐下,一挥手,大开着的房门瞬间被严丝合缝地关上 他眯了眯眼睛,靠躺在床边,脸上的颜色已经被不正常的潮红替代,此时密密麻麻布满了汗水,微微张着嘴呼吸,吐出来的却是灼热到极点的气息,在大殿上的凌厉在此时已经消失个干净,下腹像是有一团旺盛的真火灼烧着他,身体随着急促的呼吸颤抖的愈加厉害。 白皙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指探进了床上的暗格,摸出了一个白玉药瓶,快速将一颗药丸吞进口中,接下来一把扯开了腰带。他的手无力地垂在了腿的两侧。 此时他微微上挑的眼睛半眯着,睫毛看着有些湿润,视线变得模糊,两颊像是涂了胭脂般有些散不开的红晕,使凶神恶煞的大胡子形象生生多出了些耐人寻味的媚意。 尽管口中含着药丸,宿冉还是感觉到头脑发昏浑身潮热的难受,他蹙着眉头撑起身子盘腿坐在床上,还没等他运功就使他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虚弱无力的手臂快速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那种恶心的声音。 待他渐渐适应,方才呼了口气,集中内力于丹田,小心翼翼地将其引入小腹灼热的源地,细慢地滋养着,本来叫嚣着即将冲破身体的燥热像是被安抚了,身体温度也渐渐缓和保持平静。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恢复狠厉冷漠,拳头渐渐握紧,在他抬头的瞬间房中摆放的桌椅装饰顿时摔个粉碎。 该死!内力又少了一成!宿冉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暗想,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不说刚得手的教主之位,就连自身性命都保不住! 苍茫碧绿的青山在万里晴空中轮廓清晰,名震武林的少林寺便坐落在此地,汩汩小溪清流,棵棵树木葱茏,后山一处僻远的空地上有个简陋茅草屋,门前一高个子和尚正静心思考武功招式,完全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未曾发觉远处有人向他这个方向走来。 “大师兄!大师兄!方丈让我来喊你呢!”一声声的呼唤,小和尚终是拨开阻挡在自己面前的杂草树枝,站在了自家大师兄闭关修炼的地方。 寂淳才回过神来,低头整理下自己身上简陋朴素的僧衣,走近小和尚摸摸他的光头,“无止师弟,师父喊我什么事情?” 无止小和尚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不过倒是很享受自家大师兄摸自己脑袋,“可能……可能他老人家好久没见你了吧……” 寂淳点头,心知师父既然派人专程过来找他,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也不想了,到时候见了师傅自然知晓。“那我们回去吧。” 出了后山绕过几个僧众住的院落,便到达了慧空方丈的禅房,轻轻叩门后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是寂淳么?进来吧。” 寂淳推开房门踏进去,便看到慧空向他看过来,“寂淳啊,你闭关多少时日了?” “回师父话,已经有一年零五个月了。”寂淳微微低头恭敬地回答道,声音低沉无起伏,不加任何多余的动作,安静地仿若一幅美妙的山水画。 “嗯,已经一年多了。前不久于本寺有恩的欧阳盟主家惨遭灭门之灾,唯独剩了个少子如今住在天罡派生命垂危,幸逢医圣谷薛神医出山,才保得了性命,善哉善哉……天罡派徐真掌门昨日来信说救治欧阳公子的重要药材便是本寺的洗脉参,希望我们少林可以出手相助,于是今日老衲喊你过来,便是命你前去济州送上药材,以表少林的慰问,你可愿前去?” “寂淳谨遵师父安排,”声音不起半点波澜,恭敬如前。 “善哉善哉,自你三岁入寺以来便没有机会下山历练,这次是你第一次出远门,路上切记万不可被尘俗的诱惑蒙蔽双眼,保持一颗纯粹的佛心,与人为善……”听着一向待他慈悲关爱的方丈在耳边叮嘱,寂淳紧了紧拳头,明白师父这是放心不下,却又不得已必须放他去经历的不舍与担心。 “师父放心,寂淳会时刻谨记您的教诲,万不敢下山懈怠。”寂淳抬起眼,清澈坚定的眼神郑重地传递进慧空苍老浑浊的眼睛里。 “好好好,时辰也不早了,你便去收拾行李取些盘缠,从你慧道师叔那里取了洗脉参,便下山去吧,一切小心。”慧空缓慢地点点头,抬起那双布满皱纹斑点的手摆了摆,示意寂淳可以离开了。 寂淳也不再多说什么,行了个礼便退下了。沿着弯弯曲曲的长廊,绕过座座经阁佛堂,他很快便抵达了自己常年居住的禅房,在闭关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无止小师弟便是一人住着这间屋子。刚伸手过去要推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迎面就是小师弟圆圆的胖脸。 “大师兄!刚刚方丈喊你做什么呀?”无止小师弟连忙让师兄进来,好奇地跟在师兄身后转圈圈,他是后来被分到这里跟师兄住的,才住了半年师兄便去后山修炼了,他们师兄弟两个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寂淳在寺里的声望与人品,深受各个师兄弟的敬爱,无止就是其中一个。 “师父命我下山处理些事情,现在过来收拾行李。”寂淳朝无止简单解释了一番,便开始收拾起行李来,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犹如那万里晴空中漂泊的一片浮云,风轻云淡,又如那山间流淌的清澈溪流,悠远长流,既没有即将下山的激动喜悦,也没有对前路的担忧惶恐。 “那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这一路上千万要小心。”无止也上前帮忙递东西,不舍地询问自家师兄,这刚刚从后山回来,还没留下来一个时辰就又要走了,真真让他郁闷苦恼的很咧。 寂淳要带的东西并不多,两件换洗的僧衣加些针线,一个水囊与几本经书,便也就收拾妥当了,本来出江湖就需一切从简,更何况是个寺里的出家人,更是半点繁琐不得。将包袱背上身站起来,轻轻拍拍无止小师弟的肩膀,示意他放心,“事情结束就回来,师弟无须挂怀。” 说罢,他便跨出房门去往藏宝阁,取了洗脉参妥善放置好,告别众位师兄弟,背着包袱独自下山去了。 少林寺与济州路程长达一月之久,亏得为盟主之子续命的是医圣谷出来的神医,时间上也没有催的那么紧,故而来信请求少林相助。寂淳生性严谨负责,得了这任务,路上也不耽搁,趁着天色还早朝济州方向出发。 第2章 寂淳连续走了半月时日,一路上碰到不少其他门派的人往济州赶去,闲聊间歇听闻江湖上最近广为流传的一个说法: 魔教新任教主宿冉企图一统江湖,先从武林盟主下手,继而将魔爪伸向各大门派,并有小道消息称峨眉武当等大派现任掌门都已遭毒手,奇怪的是,尽管江湖传言纷纷扬扬,这几个门派却都没有人出来辟谣,实在令人费解。 这日,寂淳行至一处官道旁,一侧是茂密高耸的森林,其间蜿蜒多条被江湖人踩出来的小道,另一侧则是遮云蔽日的陡峭山壁,抬头仰望只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山顶被白色云朵缠绕,看不清楚。 这条大道是通往茂县的必经之路,因此道路附近设有简陋的茅草屋,提供茶水糕点于过路人收些零散的茶水钱,也算在这纷乱的江湖中求得一处安身立命之道。 这家小茶馆便处在大路的一侧,这里正是森林的尽头,树木杂草相对稀疏平整,茅草屋简陋古朴堪堪能支撑一小方地的人歇脚。此时便有几个江湖人零零散散地坐在小桌子旁喝茶吃点心,不时拍桌子大声评论近期江湖出现的怪事。 寂淳挑了一处人少安静的角落放下包袱坐下,点了壶廉价的茶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周围的江湖人,这一路上只要坐在热闹的地方片刻,各种小道消息就很自然地传进了耳朵里。 前面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缩着脖子凑到一块仿佛在小声谈论着什么,可那大嗓门却把谈论的内容泄露得一干二净,只见他们嘴角挂着猥琐下流的笑容,眼睛不时地瞟向周围的姑娘,稍稍懂些人事的人都明白这两人说的什么,只不过大家面上都挂着虚伪的笑意,只那眼角略带些鄙夷。 肚子填饱了些,也是时候赶路了,寂淳刚站起身走出茶馆门口,迎面走过来一个大胡子男人,周身散发着冷冽凶狠的气质,眼睛不带丝毫多余的眼神仿若在场没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似的,和尚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感觉到一个人身上的煞气能如此之重。 虽然惊讶,寂淳脸上却仍是一副淡漠严肃的表情,只稍稍出神了一刻便也不再逗留,继续往前走。 刚走了几步,他便察觉到在他身后正欲进入茶馆的男人止住了脚步转而改变方向,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男人已经到了前面的森林深处,他的脚下正躺着四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口吐鲜血,痛苦地呻吟。 寂淳双手合十浓眉紧蹙,前面那几个重伤的乞丐已经奄奄一息却仍旧跪在地上求饶,再看看那个男人,半侧着身子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一阵凉风吹来,男人的衣角被风卷起落下,更多了一份肃杀之意。 他心中一动,运起轻功一跃抵达男人面前替一个乞丐挡住了致命的一掌,板着一张脸朝男人缓声道,“施主……” 男人显然没有料到会有人敢来阻止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略带玩味意味地自语道,“和尚……” 就在寂淳站在男人身前的那一刻,就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人内功的深不可测,身体在面临危险时本能地保持了高度戒备状态,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明白,只有尽全力才能与眼前这人打斗些时辰。 漫天落叶飞舞,几颗参天大树随着掌风应声落地,荡起尘土飞扬。打斗的时间越长,寂淳越是感到力不从心,面前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一般人,现下的他只能靠躲避男人的攻击来保持性命,突然,一股凌厉的鞭子带着极尽霸道的力道抽打在了他的后背上,单薄简陋的僧衣随着这一下撕扯,鲜血顺着伤痕快速染湿了衣服,他趁着男人扬起第二鞭的时候汇聚全身内力奋力朝男人攻击—— “呃嗯——”鞭子在当空中落下,男人发出痛苦的叫声摔在了地上,身体却像中了毒一般颤抖,脸上染上不正常的红晕,手紧紧地攥着拳头,锐利的凌厉眼神顿时变成了恐惧与戒备,沙哑着嗓子求饶道,“大师……是我错了……” 寂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沉着脸时刻准备着抵挡眼前男人下一刻的攻击,同时心中大为疑惑这个男人在做什么,他这个样子是真的还是在等待时机杀了自己,方才那么高傲强大的男人,变脸求饶做出这番软弱姿态竟然就在眨眼之间,实在是令人又惊又惧。 “你……”寂淳犹豫了一刻刚想开口让他离开,瞬间一排暗器齐刷刷地向他射来,一转身堪堪躲过这致命的暗算,再一回头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寂淳这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简单拿干净的布包扎伤口后也不再逗留,赶往附近的镇上找医馆,接近天黑的时候才终于抵达茂县,先去医馆处理了伤口,才找了家客栈住下。 此时寂淳正在床上打坐练功,虽然今日受了重伤但幸运的是他的武功修为又进了一阶,七经八脉内缓缓流动着雄浑充盈的内力,精气神比之前更是饱满充足。本想着趁今日再突破一阶修为,但是练功这事欲速则不达,最终他还是决定早些睡下第二日起来赶路。 一大清早,寂淳洗漱过后便下楼用早饭,正在心中思量着还需多少日就能到了济州,却没曾想脑子竟越发觉得昏沉,他皱眉不适地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脑子里浮现上来的困倦压下去,可身上的力气却如同被抽干似的,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倒在了桌子前。 “呵……”男人咧起嘴角勾勒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客栈拐角的房间,一个和尚被结实的绳索绑的严严实实的,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长着浓密大胡子的男人,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和尚的脸看,仿佛在思考什么很严肃的问题。 这个男人便是魔教教主——宿冉。此刻他在心里想着各种折磨人的法子,眼前这个死秃驴跟他的恩怨可不浅呢,胆敢在他宿冉眼皮子底下救人,还趁他药性发作把他打伤?现在这世上,跟他宿冉结仇这么深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和尚嘛!杀人这种方式,宿冉早就用腻了,要想整治一个人,还是得从他最脆弱的地方着手,一丝一毫地摧毁他的信仰…… 寂淳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宿冉那张脸清晰地处在他的面前,放大的五官惊得他往后一仰,那双眼睛……好像暗暗蕴藏了不为人知的力量,看的人仿佛要被吸进去一般,即使承受着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却依然转不开眼睛。 “是你?”寂淳认出了这个人,冷声道,昨日树林中一战,背后的伤现在还隐隐作痛,若不是这个男人突然出了什么状况落于下风被自己打败,恐怕自己也活不到现在。 发现和尚醒了,宿冉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在桌子前坐下,伸出修长白皙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轻抿了一口,想必是味道不怎么可口,随手将杯子丢在了房间的某个角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也使和尚的神情更加严肃。 寂淳闭上眼默念心经使自己放松,生死有天命,善恶终有报,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突然间,下巴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住迫使他抬起头,再一次看进了男人的眼睛里,他冷眼直视。 “念经给自己超度呢?下辈子要投个好人家呢?恩?”宿冉边说,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不知不觉间和尚光洁的下巴上多出了青紫的指印,他却仍旧半声不吭,宿冉心中冷笑,真是个硬骨头,真让本座刮目相看! 寂淳依旧沉着一张俊脸,五官线条本就深刻,抿起薄唇紧锁眉头的神情更是多了一份严肃冷漠,即使被男人捏住的下巴几乎要碎裂,疼痛到极致,喉间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宿冉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倔和尚,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散发着危险的光芒,不怕死啊?好啊,本座最喜欢的就是不怕死的人了! 猛地收回了捏住和尚下巴的手,下一个瞬间,便狠狠甩了和尚一巴掌,虽然没用内力和尚的脸还是瞬间肿了起来,嘴角溢出一些血迹。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传来了东西散落在地的声响,宿冉不悦地瞪着那堵墙,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墙卸了冲进去杀人,果不其然,声音再一次传到了房间里: “大爷,奴家不嘛……”是一个娇媚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又有些欲拒还迎,像一条光滑无骨的美人蛇,缠的男人欲罢不能。接着,令人脸红的声音传来…… 奇怪的是,宿冉本积聚掌上内力要掀翻那堵墙的瞬间,却收回了内力改变主意,嘴角挂上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坏笑,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寂淳过来。 房间里终于传来了和尚慌张又暴怒的吼声,“滚开!”紧接着就是一阵痛呼,然后便是窸窸窣窣衣服落地的声音,和尚的口中发出吞吐不清的音调…… 寂淳的手臂上青筋暴凸,身体却被点了穴道丝毫不能动弹,本就几乎脱臼的下巴被人再一次抓住,头顶被一只手掌狠狠按压住,迫使他不受控制地任由那人摆布…… 第3章 宿冉恶劣地冲寂淳笑笑,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挑起寂淳的下巴,看他那湿润的薄唇微微开合着,隐约看得到里面心情意外地愉快起来。 “嘿!秃驴,你说说,你吃了这以后再念经佛祖还听不听得到呢?啊?哈哈哈哈……”宿冉得意地仰头大笑起来,顺势将寂淳的穴道解开,这时候他倒是迫不及待地想听听这和尚会说出什么话来。 “咳咳……呕……”寂淳的穴道一经解开,便迅速低下头咳嗽以便把嘴里那些肮脏的东西吐出去,那剧烈的咳嗽带动整个身子不停地颤抖,那程度几乎让人以为舌头都给咳出来了。长时间的低头咳嗽导致他的血管膨胀青筋突出,整个人变得扭曲又颓废。 终于缓过来了,他微微扬起脸冷冷瞪着眼前的男人,把他的五官体型深深地刻在脑子里,如果他有幸活着离开,绝对要为天下除去这个大害! “滚开!”见宿冉再一次靠近他,寂淳的身体因为愤怒隐隐发抖,几乎在下一刻就能挣开绳子扑上去。他向来都是淡定如水处事不惊,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恨意,而这一次,仅仅才下山不到半月,两天之内同一个人竟让他产生了如此大的杀机。理智告诉他不能动怒,可如今,心中默念的阿弥陀佛早忘了是什么…… 宿冉也不生气,脸上依旧带着得逞的笑容,仿佛寂淳越是生气他越是得意,此刻他倒是觉得好玩极了,这样折辱一个和尚,简直比要他的命有意思的多呢! “嘭……”绳子瞬间迸裂成几段飞散在空中,寂淳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睛充斥着滔天的怒火,直直地朝身前的宿冉进攻。 幸亏宿冉反应灵活,身子朝后一躲闪过了寂淳的奋力一击,收起脸上的笑意恢复冷漠的神情,提起内力想要在几个回合下将人打伤,却没料到短短一夜间,眼前这和尚的功力竟然晋升的如此之快,自己身上的毒发作一次内力就会消失许多,今日应付区区一个和尚,竟然都有些吃力!这个认知使他更加烦躁,手上的招式也一招比一招狠毒! 寂淳挣脱束缚后和宿冉打斗起来,你来我往间竟然一时分不出胜负,心头的怒火随着惊心动魄的打斗渐渐平息,心中升起一丝疑惑,昨日两人功力差距天壤之别,就算昨夜自己提升了一阶修为功力大为提升,但是比起昨日的男人来说,却是远远比不得的,怎么今日面前接招的男人,功力丧失的如此之快? 缠斗了有一个多时辰,房间内仿佛遭遇了灭顶之灾,没有任何幸存的东西。这时宿冉突然侧了一下脑袋,朝开着的窗户方向看了一眼,寂淳也本能地看过去以免有诈,透过窗户发现远处空中漂浮着几缕红烟,眨眼的功夫,宿冉扬起一鞭就朝他挥去,趁他躲避时纵身向窗外一跃而出。 寂淳本想追过去,但想到现在的状况只能放弃,嘴里仍然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恶心,快步出去喊人拿水过来漱口,店里伙计刚一进房间就吵起来了: “哇——我说你这个和尚,是要拆房子啊!里面的东西你知道有多贵重嘛!赔钱赔钱!”小二直嚷嚷着,当场就要寂淳把钱交出来。 “阿弥陀佛,此事是贫僧的过错。”寂淳双手合掌,知道是自己理亏,幸好小师弟往自己包袱里塞了银票,不然真不知如何交待。说着,把钱递给了伙计,再次道歉,“实在是多有得罪,善哉善哉……” 小二见眼前这和尚虽然穿的破破旧旧,但是出手实在大方,收下银票后便也不再咄咄逼人,轻视态度立马发生转变为恭敬,“那什么,刚刚实在是小的眼拙,大师您看您还需要点什么?” 寂淳不在意小二前后嘴脸的变换,依旧保持得道高僧沉默少言的慈悲神态,“劳烦施主取些清水来。” “好好好,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取。”小二点头哈腰地应下,腿脚伶俐地下楼取水。 漱了十几遍口,寂淳仍旧觉得嘴巴里隐约残留着那些肮脏秽物,但想到自己身上还肩负着任务,只能忍着恶心继续上路。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一直不敢掉以轻心,唯恐那日的男人再来寻仇,可是这样的日子保持了半月,男人再也没有出现。 济州。寂淳望着前面桥墩上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刻有“济州”二字,心中暗自点头终于在预计时间内抵达目的地,向街边上的路人打听了天罡派的方向,便继续上路了。 天罡派处于济州东南方向的晖山山脚,守着陡峭巍峨的晖山发扬光大,自门派创始人选择此地为内山,距今已有数百年了。 现任天罡派掌门徐真为人谦和敦厚,在江湖享有极高名望,并与武林盟主欧阳家交好多年,相传两人曾是结拜兄弟,这次欧阳盟主家遭遇大难,幸存的小公子此时就被徐掌门接入天罡派悉心照顾,并扬言誓要为查出真凶为哥哥欧阳穅报仇,这件事轰动了整个武林,各个门派纷纷前往济州看望小公子,希望得到盟主家灭门的确切消息,不然人人自危。 寂淳走在山路上,顿觉有些口渴便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歇息,拿起水囊喝些清水,突然听到远处有几个人在打斗,听声音辨别的出是三个在围攻一个,被围攻的那人武功并不是很高。出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本能,寂淳连忙收拾东西往声音发源地赶去。 “你们知道爷爷我是谁么?”被围攻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可能挨了一拳,正龇牙咧嘴地朝包围他的三个男人吼。 “老子管你谁呢!乖乖跟俺们回去免你小子受皮肉之苦。”为首的男人看样子并不敢真正伤了这少年,只是在口头上威胁罢了。 一看到有个和尚出现,少年立马冲着寂淳大喊大叫地求救,“大师!大师!救命啊!” 寂淳淡淡地看了少年一眼,没说话,转过身对着三个男人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可否看在贫僧的面子上放过这位小施主,有什么恩怨讲清楚即可。” “死和尚!你的面子值多少银两啊,真是大言不惭!兄弟们,上!宰了这多管闲事的和尚把那小子带走!”为首的男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挥手大吼一句,操着兵器就向寂淳打了过去。 这三人的功夫普普通通,还没近寂淳的身就已经躺在地上哀嚎了,一个劲地求饶,“饶命啊大师,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错了……” 寂淳自然不会为难他们,只神情淡漠地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心里莫名其妙有点熟悉感,脑海中一浮现那个男人,俊眉不自觉地皱起来,刚刚喝的水一下子都往上涌差点吐出来,幸好他及时压制住,不至于在人面前丢了颜面。 少年见危险消除了,见和尚不喜多言神情严肃,便也收了顽皮的性子,冲和尚施了一礼以示感谢,恭敬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在下名薛药,敢问大师往何处去?” “施主不必多礼,贫僧前往天罡派拜见徐掌门。”寂淳也双手合掌回了一礼,回答道。 “啊!”少年一拍手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看着寂淳问道,“您是少林寺慧空方丈的?” 寂淳点头,解释道,“慧空方丈是贫僧的师父。” “那,大师您是来送药的吧?” “施主是?”寂淳面不改色地问道,猜测着少年的身份,薛药?难道是…… “我就是他们说的薛神医,”少年笑眯眯地回答,真没想到去镇子上玩能碰到少林送药来的使者,而且…在镇子上还碰到了一位英雄豪迈的大哥,他暗想着。 寂淳闻言,心中倒是对少年小小年纪便是神医感到敬佩。 “既然同路,不如我们一道回去?”薛药提议道,这样的话也不用担心再有人抓他。 “好。” 天罡派大门口站着两个年轻人,一望到薛药的身影,便热切地迎了上去,“薛神医,回来了?” “嗯,这位是少林寺的寂淳大师。”薛药点头,朝他们介绍寂淳的身份。 “大师有礼了,我叫白武,他叫郝文。”个子高些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做了个揖,恭敬地问候一声。 简单寒暄几句,白武便领着寂淳前去拜见徐掌门,得知徐掌门有事外出明早才能回来,考虑到未见到主人便先行离开有失礼数,加之欧阳公子的伤势还未清楚,即便回去寺中也无法向师父交代,寂淳便应下了白武留宿几日的提议。 之后白武命一个小门徒领着他到一处院子收拾了房间请他住下,还细心叮嘱了几句,言语间甚是恭敬有礼,随后就离开了。 寂淳喜静,白武给他住的这处院子比较偏僻,鲜少有人出入,想是明白他不喜与人交流言谈,特意挑了这院子。于是他便打开包袱取出经书来,然后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打坐默念。 夜色——晚饭时辰,房间门被人敲响,“咚咚咚……” 起身推开门,见两个门徒提着饭盒过来送饭,寂淳忙将人请进来,心中暗叹这天罡派待客的周到,还没等开口,来人便双手合掌朝他施了一礼,恭敬道:“寂淳师父,大师兄命我们给您送些素食过来,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善哉善哉,有劳两位施主。”寂淳向来人道谢。罢了,前来送饭的几人便离开了,整个房间再一次剩下他一人。 正要坐下吃饭,就听院落外有人走近的脚步声,隐约能听到那两人还在交谈,正往他的房间接近。 第4章 诧异间,房门再一次被敲响,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是下午同路过来的薛神医:“寂淳师父,我是薛药——” 寂淳打开房门,第一个看到的不是薛药,而是—— “寂淳师父,在下上官黎。”寂淳看清来人心中一惊,仿佛幽静千年的湖水里突然落下了一块陨石,一时间水浪四射,荡起的水纹一阵阵传入湖心,身体瞬间进入警备状态。 眼前的男人面带友善客气的笑容,身上的戾气仿佛被这笑容掩盖的一干二净,本来缚人心魄的眼睛里此刻却放射着真挚诚恳的光芒,整个人像换了副灵魂,说成是脱胎换骨都不为过,身上散发着正人君子的光辉,较之以前的阴险毒辣,这种改变生生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寂淳只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非常确定站在眼前的男人就是半月之前那个人,但是此时他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想做些什么,还伪装的如此彻底。 两个人彼此对视着,不动声色地探究着对方的目的,宿冉脸上仍旧挂着那副伪善的嘴脸,寂淳却是冷漠防备的严肃面孔。 “寂淳师父?”薛药见寂淳一脸敌意地看着自己刚认的大哥,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朝寂淳摆摆手打断他的视线,开口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寂淳这才回过神来,略带歉意地看着薛药,“阿弥陀佛,贫僧失态了,施主里面请,”说着,让出了地方让薛药宿冉两个进来。 “哈,没事没事,我是想着咱三个都是住在天罡派的外客,坐在一起交个朋友也好。”薛药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同宿冉踏进了房间坐下。想到刚刚这两人见面的气氛有些诡异,他便好奇地询问,“对了,大师您跟我上官大哥以前认识?” 寂淳刚要开口,一旁的“上官黎”就说话了:“薛兄弟,在下跟这位大师半月前有过一面之缘。” “哦?这可真是巧了呢,我说怎么感觉你们两个不像第一次见呢,原来都见过了啊,哈哈哈哈哈……”薛药毕竟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丝毫没有看出两人沉郁疏离的脸色,兀自在那里乐呵。 “我都忘了说,我跟上官大哥是在济州镇子上遇见的,那时候有个姑娘跪在街上卖身葬父,不料有个纨绔子弟上前欺负她,我看不过去想要把她救下来但是人单势薄,很快就被那群人围住了,幸好上官大哥出现,把姑娘救了下来帮助她安葬了老父,还给她安排了去处以免那些人再找上来呢。”他眉飞色舞地说着,边说还边加动作,把整件事讲的跟小说传记似的精彩玄乎。 寂淳自然对“上官黎”救人的事迹心存怀疑,但不也好当面驳了薛药的面子,只好点头配合他,“善哉善哉,两位施主心存善念,必有福报。” 薛药听了自然高兴,转过头去看“上官黎”笑嘻嘻说道,“上官大哥,我跟你讲过寂淳大师的事情了呢,怎么样,他虽然看上去还年轻,但是却有一颗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说完,还状似虔诚地合掌道,“阿弥陀佛。” “薛施主过誉了,贫僧不敢当。”寂淳的语气淡淡的,仍旧是那副淡漠无争的表情。 “没有过誉没有过誉,大师您慈悲为怀乐于助人,可谓是得道高僧呢,”薛药认真地说着,说着便想起了正事,“大师,下午我取了贵派的洗脉参制药,那位欧阳公子接连服食三日便会清醒的。” “既如此,有劳薛施主了。”再过三日亲眼看到欧阳公子无恙,自己便启程回寺,寂淳这么想着,突然感觉有道不善的视线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便看到那个“上官黎”扯着嘴角露出不屑嘲讽的冷笑瞧着自己,只开合着嘴唇像是在说什么,却没发出声来,看那口型分明说的是,虚伪的死秃驴,等死吧。 身上不自觉地升起一股子凉意,拳头渐渐地收紧以免遭受“上官黎”的变脸,寂淳也回敬宿冉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两人不再交流。 薛药也是无聊的紧了,本想着三人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说说交个朋友,却没有把寂淳和尚沉默孤傲不善言语的性子算进来,这个大师人是不错,就是可能因为他总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让人感觉很难亲近呢,还是上官大哥比较平易近人。 跟上官黎交换了眼神,薛药打了个哈欠向寂淳道,“大师,这么晚了,我跟上官大哥就先告辞不打扰您了,明儿见。” “恩,两位施主慢走。”寂淳把这两人送出了院落外,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方才回去房间。 第二日清晨,寂淳刚做完早课便有人过来请,说是徐真掌门回来了,跟着来人到了大厅,便有一位中年男人笑着迎过来,看样子便是徐真了,只见他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老夫便是天罡派掌门徐真,昨日实在抱歉,外头有些要事需去处理,怠慢了小师父您。” “徐掌门客气了,是贫僧来的突然,叨扰了。”寂淳也朝徐真施了一礼,颇为客气地回答。 “哈哈哈哈,小师父请坐吧,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您千里迢迢过来送药,一路上辛苦了。”徐真引着寂淳在客位上坐下,才迈着步子坐上了主位。 说话间,薛药与“上官黎”过来了,又是一阵虚假的寒暄,通过他们对话寂淳发现这徐掌门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上官黎,原来是天罡派与上官家有生意上的交情,上官黎是上官家常年在外的二家主,此次也是首次代替他大哥出来谈生意,徐真与上官家家主通过书信早就得知此次前来的是上官黎,况且上官黎是带着货物来的,自然没有丝毫怀疑。 几人简单的介绍一番后,徐真与“上官黎”去书房交代货物的情况,薛药便去欧阳公子的房间查看病情,由于欧阳公子还未苏醒寂淳便也打消探望欧阳公子的想法,向众人告辞回房间,却没想薛药喊住了他: “寂淳师父,您跟我一起去看欧阳公子吧,我这可能有点事得麻烦你。” “好,”寂淳点头同意,跟着薛药去了后院,还没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药味,进去里面有几间房间,还设有小厨房专门用来熬药,有一小块地种着药草,三个四下人正忙着手头的活。 薛药对其中一个女人问道,“张妈,欧阳公子喝药了么?” “薛神医,俺刚刚喂公子喝过一次。”张妈停下手里的活回答。 “好,我进去看看,”薛药点头,看着寂淳道,“大师,您也一起进来吧。” 寂淳随薛药推门进去,走到床前,床上正躺着一个跟薛药年龄相近的少年,大约有十五六岁了,长得样子很是精致好看,薛药骨子里有着这个年龄该有的顽皮,而这个欧阳公子,瘦弱的身子骨惹人心疼。 “大师,我喊您来是有个不情之请。”薛药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我听说贵派有种功法能够护住身体经脉元气,即使受到重大刺激也不会伤了性命?欧阳公子这身子即使有洗脉参也只是能挽回性命而已,他身体的后遗症残留于他体内,他活不了太长时间的,昨日我查阅医书想到了一种办法,以药的烈性修复他体内的重创,只要他能忍过去就能完全除去那隐患,要是忍不住有您为他护身也不至于丧了性命,这样一来,他恢复的几率也大了许多,”看寂淳没什么反应,继续道,“这样可能会对您的身体产生一定程度的损伤,所以……您要不愿意……” “善哉善哉,贫僧本就是为救治欧阳公子而来,自然愿意助施主一臂之力。”寂淳丝毫没有犹豫,当下就同意了。 “大师您……对一个陌生人都愿意施以援手,不愧是高僧啊,”薛药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想到救了一个多月的人终于要醒了,激动地道,“我这就去安排他们守着,咱们马上就开始!” 薛药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把门关上将床上的欧阳公子扶着坐好,从身上摸出一粒药丸喂进了他的口中,接着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药水灌了进去,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安稳沉睡中的欧阳公子便有反应了。 只见他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上开始溢出了汗珠子,嘴唇开始颤抖,俊秀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仿佛被梦魇缠身,接着手指渐渐攥紧指尖发白,两腿绷的紧紧的……口中发出痛苦的声音,他在极力忍耐疼痛,汗水湿了两鬓的黑发。 这时候寂淳连忙上前运功抵住欧阳公子的身体,将其缓缓传入他的体内护住他的经脉元气,缓解他身体的痛楚。药性的猛烈程度与持续时间之久让寂淳自己都觉得疲惫不堪,脸上也开始冒出了冷汗,即使如此他依然竭力护住欧阳公子的身体,欧阳的痛苦也减轻了大半…… 薛药在旁边看的焦急,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拿干净的手帕帮欧阳擦汗,至于寂淳,他不敢上前打扰,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就难办了。 大约有一个多时辰,药性终于发散干净,寂淳也耗尽了身上的体力,脸上布满了虚汗一颗颗落下,呼出了一口气,用手臂撑着床板以免自己摔倒。薛药赶忙上前帮忙搀扶着让他坐下,让他休息。 缓了一小会儿,寂淳恢复了一些体力,拿干净的手帕拭去脸上手臂上的汗水,整理下自己的僧袍,然后转过头问道,“薛施主,欧阳公子情况如何?” “好多了,刚刚他的身体发生剧烈反应,需要休息一晚上,等他恢复元气后估摸着明儿或者后天就能醒过来。真是多亏了寂淳师父你,你……现在可还好?”薛药低头查看了床上沉睡虚脱的人后,回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寂淳,有些心虚。 “贫僧无大碍,”寂淳垂眸合掌轻声呢喃一句“阿弥陀佛”,之后起身道,“欧阳公子无事的话,那……贫僧就先行告辞了。” “啊对,寂淳师父您先回去休息。”薛药直把寂淳送到院落外头,才转身回去。 第5章 翌日下午,寂淳正在房中打坐,房门被敲响了,起身推开门,便看到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个叫“上官黎”的男人,浓密英朗的剑眉,锐利幽暗的眼神,浓密的大胡子,勾着嘴角似笑非笑,脸上的神情说不出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显得那么不善。 “寂淳大师啊……”“上官黎”面带嘲讽地看着寂淳道,“薛药让我来跟你说声,欧阳家那个醒了,让你过去。” “有劳……”寂淳还未说完话,便被“上官黎”打断了: “死和尚,少装蒜!”上官黎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在这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坏了我的事,小心你的小命!”话说完,人已走远了。 寂淳沉默地望着“上官黎”远去的身影,总有种隐隐的担心,最近这几天看他也没什么大的动静,只是跟那薛药的关系是越来越亲近,不知道有什么阴谋。想到这里,寂淳也是茫无举措,只好把门阖上前往欧阳少公子所在的院子。 进了门,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了,索性交谈的声音不大,不至于扰了病人的清净。寂淳环顾了四周大致看清了有哪些人,床上的欧阳少公子欧阳以寻孱弱无力地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无色,只剩那微弱的声音在讲话,床边上坐着的正是天罡派徐真掌门一脸关怀地小心问候着,另一头是神医薛药在旁照看,后边恭敬站着的是天罡派其他徒弟,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面孔,其中一个格格不入,上官黎。 “寂淳师父来了?”徐真看到寂淳踏进门招手让他上前来,然后转过头对床上的欧阳以寻侄儿道,“以寻哪,这个小师父就是少林寺给你送药的使者,多亏了人家的药啊,而且我听薛神医说昨儿个还是寂淳小师父给你运功护体才保你的性命,所以啊,你可得亲口给人师父道谢啊。” “是,徐叔叔。”欧阳以寻的眼睛湿漉漉的,秀挺的鼻子一吸一吸的,声音微微弱弱的,带着点小沙哑,看起来惹人怜的很。 寂淳穿过人群到了床边,见这一直沉睡的欧阳少公子终是醒了过来心中也是一阵欣慰,脸色比往常缓和了一些,“阿弥陀佛,欧阳公子洪福。” “多谢寂淳师父救命之恩,有机会以寻、咳咳……一定报答……”说着,欧阳少公子便咳起来,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了水汽。 薛药连忙把水递过去,待他喝了几口缓了缓才开口道,“别急,慢点说。” “以寻侄儿,你可知道,你家里……”徐真看着欧阳以寻,小心地开了个头问道。 一听这话,欧阳以寻先是低下头,然后瘦弱的肩膀开始颤抖,小声地低泣起来,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落到了锦被上,不一会儿便湿了一大片。众人见此,相互看了一眼不敢出声,这么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孩子,家破人亡还险些进了鬼门关,今后也不知如何生存。 “没事啊以寻,没事,以后你要是不嫌弃,跟着徐叔叔啊,”徐真擦了擦眼角泛出了泪花,沙哑着嗓子道,“别哭了孩子。” “嗯嗯,”欧阳以寻慢慢地抬起了那张布满泪水的脸,纠着秀挺的眉头擦了把眼泪,断断续续地小声哭泣道,“徐叔叔,徐叔叔……您……您一定要帮我报仇啊……”哭声渐大,撕心裂肺地使得众人的心也揪的生疼。 “孩子,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害了你家?”徐真猛地抬头握住欧阳以寻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你给徐叔叔说,徐叔叔一定为你做主!” 欧阳以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下子收回了脸上的委屈与柔弱,恨恨地道,“我只记得那天夜里,爹爹的书房突然传出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地芒出世……” “嘘——”徐真迅速出手捂住了欧阳以寻的嘴,眼神中带着戒备与冷光射向四周众人,道,“想必各位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晚上设宴老夫亲自道谢。” 既然主人家都开口了,虽然有几个还想张口说话,显然是对欧阳少公子接下来的话感兴趣,但也不能当面背了人家的意,只好不情不愿地出了门,人群刚一消失,门就从里面关上了。 寂淳倒是没多想,只是觉得这地芒好像听着有点耳熟,仔细想又没多少印象,正要转身回去,薛神医和“上官黎”便过来打招呼。 “寂淳师父,我跟上官大哥去镇上喝酒,您看有什么需要的我给您带?”薛药对这寂淳大师颇有好感,尤其是经了昨天他仗义出手相助,想着既然出去,不如问问人家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帮忙捎。 “多谢薛神医,贫僧的东西还足够,就不劳烦您了。”寂淳很诚恳地道了声谢,再跟两人告辞离开。 晚宴时辰,众人如约到了后院,徐真掌门在前头先向众人道谢,再招呼大家吃喝,那派头豪气又热情,一桌一桌的敬酒,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再看坐他旁边的欧阳少公子,一席白衣俊逸乖巧,五官甚是精致,端着一杯热茶代酒道谢。 寂淳不喝酒,底下人贴心地在他手边放了一壶热茶,在他左手边坐着的是白武,右手边是薛药神医,薛药右手边坐着“上官黎”正笑意吟吟地跟其他人碰杯喝酒。 酒过三巡,大多数人都有些微醺,菜没下多少,酒倒是一坛子一坛子放空。寂淳本就不爱说话,所以在这里面认识的人寥寥无几,索性薛药忙着跟他那上官大哥说话的间隙还会跟寂淳聊上两句,也不至于沉默一晚上。 看时辰不早了,寂淳正要起身便感觉有个不善的目光盯着他,转过头看去,“上官黎”直直地盯着他,眼中带着些许醉意,些许轻佻,微张着嘴隐约可见粉色的舌尖,两根手指轻轻覆在嘴唇上,做出暧昧的擦拭动作…… 寂淳的眼神一暗,很快脑子中便回想起那日遭遇的事情,顿觉嘴中还残存着那肮脏的东西,心中升起一抹无名火,随手倒了杯茶水,递到嘴边刚想喝一口压下那火气,“茶水”一进口他便本能地吐了出来,味道不对!嘴唇抿了抿,便尝出了酒味,目光一冷,冷漠凌厉地转身瞪着看他笑得得意的“上官黎”,又是这个男人! 没等寂淳说话,“上官黎”倒是先站起来,还得意呵呵地吹了个口哨,走到他跟前轻声说了句,“寂淳大师,您犯戒了呢,呵……”料定在这种场合下寂淳不会怎样,慢悠悠地走开了。 寂淳嘴里不是滋味,心中更是憋着一通闷火,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个“上官黎”再没有人能这样使他这样情绪波动不受控制,暗暗默念了几遍心经都压不住心火,随后面色沉郁地离开。 回到房中,寂淳一路上也把心情平复了下来,收拾了下行李,决定明早出发回寺,免得再招惹是非,他总有种隐隐的担心,恐怕会有大事要发生。 第二天天还没亮寂淳就被一声惊雷吵醒,外面大雨瓢泼,沙沙下个不停,门窗被风刮得直颤抖,一丝丝凉意如丝如缕地缠绕在周围,他顿时清醒了,穿好衣服起身把门窗关严实,坐在桌旁侧耳倾听外面这暴雨狂风,心中默默探口气,看来启程回寺要迟延了。 本以为这雨下到中午就会停止,却没料到接连几天雨势不见减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湿气,阴蒙蒙的天色就像是晕开的水墨,凄濛中缠绕着若有若无的消沉意味,一朵朵乌云压得人心里躁动烦闷。 无奈之下,寂淳只好应徐掌门挽留在天罡派多住了些时日,待雨过天晴再踏往回程之路,想是天气缘由这几日也少了来人的作客,他独自于房中修炼功法研读经书,倒也乐得自在。 这一日,天上的黑云终于被阳光拨开,取而代之的是洁白无瑕的几朵飘云,经了几日几夜风雨的洗涤,在太阳的光辉照耀下更是闪着圣光,雾气朦胧湿气沉重的大地也像是睡醒了般,重新焕发了光彩与活力。 寂淳下午收拾了行李包袱,正要去大堂向徐掌门告辞,途经一处院落便听到了有重物坠地的声响,自上次升了一阶修为后,他的耳力灵敏了数倍,停下脚步仔细探听,很快辨出了这声音正是薛神医的!而那院落,回想一刻便知,是那叫“上官黎”的住所! 刻不容缓!他三步并作两步朝那院落赶去,心中暗想,他本猜测那“上官黎”非善类,却多次见薛神医与他走的亲近,因此也不好明言在他面前谈论那人的是非,不曾想,还是出事了! “薛药,本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医圣谷在何处?”宿冉半靠在椅凳上,半眯着眼睛状似漫不经心地吐出了这句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面上,发出闷沉的“咚咚”声。 薛药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手臂肩膀差些就被摔个粉碎,那双漂亮的杏眼瞪得大大的,显示了他的怒火与愤恨,可是他终究不是他的对手,谁让他瞎了狗眼,竟因那可笑的骗局把眼前的野狼认成了兄弟!原来……原来他只是个棋子! “卑鄙小人!我就是死也不告诉你!”他的双手都沾满了血迹,勉强能从地上爬起,却不敢轻举妄动,眼前的男人,太可怕了。 第6章 “薛兄弟,本座本也不愿如此,只不过你……嘴太犟了,不服个软呢,”宿冉瞬间从椅子上站起到了薛药的身侧,彼此间距离近得连呼吸都能听到,“你知道,本座没那么多时间等你自己开口。” 说着,薛药的脖颈被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他被迫扬起下巴挣扎起来,身体逐渐被那只手抓着脖颈提了起来,气息渐渐减弱,呼吸被死死地控制住…… 宿冉本想着这段日子与薛药关系拉近,是时候让他帮自己化解体内奇怪的毒了,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医圣谷出来的只是个半吊子神医,只知他中的是什么转生丹,还大言不惭地说男子身体转换为女子身体,至于如何化解却是一无所知!本以为薛药会告知他医圣谷的下落让他求医,却没料到这人奉师命嘴竟如此严实!难道这半月来的有意接近都打了水漂?他宿冉才不会前功尽弃!想到昨日又毒发,内力消散了更多,他便惊惶得难以等待,若再没有解药,他的内力早晚有一天会散尽,到那时候,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就在薛药以为自己就要命丧黄泉的瞬间,房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开,眼前的宿冉也吃了一惊松了松手上的力道,使得处于生死边缘的薛药得以喘息几下延续生命。 “我说是谁呢!”宿冉冷冷地说了一句,下一瞬直接挥掌将薛药甩到了房间的角落,一个纵身从房门飞跃而出,与寂淳隔数米怒目相对,“死和尚!多管闲事!找死么?”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威力十足气势汹汹地鞭子直直向寂淳方向甩下,寂淳一个灵巧错身堪堪躲过了这次致命的攻击,血红色的鞭子以泰山压顶的恢弘力气生生在平整光滑的地上留下一道沟壑,触目惊心!若此鞭落在寂淳身上,不死也去半条命啊。 很快两人再次缠斗起来,光论武功招式他们彼此不相上下,只不过宿冉的内力在这短短半月又消耗掉了大半,几百回合间便落了下风。寂淳汇聚全身内力屏息待战,他明白眼前的男人非良善有德之辈,万不敢掉以轻心中了这人的奸计。果然,宿冉身上像是装了暗器宝库似的,每到关键时刻便使出暗器偷袭他,然而最终,这个男人还是败在了他手下。 宿冉半撑着身子倒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冷漠傲然地瞪着眼前的和尚,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他对于当初没有一刀砍了这和尚悔恨至极!若自己不是中了那什么转生丹,还轮到得到这死和尚在这里逞威风?!哼!纵是又悔又恨,也改变不了眼下的局面,刚刚和尚那一掌差些击碎了他的心肺,逃走恐怕不能,再战更是没有可能…… “寂淳师父,杀了他,他是魔教教主!”就在寂淳在思索要如何处理此人的时刻,薛药颤颤巍巍身负重伤地出来了。 魔教教主?寂淳皱眉再一次看向了宿冉,说他是商人总感觉不太符合,若说是魔教教主,那处事作风大抵是符合的吧,寂淳从未跟魔教打过交道,但印象中也是如此。既然他的身份已知,做事又极为奸险残忍,今天就由他为武林除去这一害吧! 他将内力汇聚于右手,正要一掌结果了眼前这个武林公敌魔教教主,却被一声凶狠又略显急促的厉喝打断了心神。 “你不能杀我!”宿冉瞪着那双血红却又摄人心魂的眼睛,嘶哑着声音吼了出来,身体因这一声竭尽全力的嘶吼而剧烈得颤抖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嵌入了裂开的地板黎,不顾嘴角溢出的鲜血,压抑闷沉地低咳着,“咳咳……咳咳……” 未等寂淳做出反应,薛药朝着宿冉破口大骂,“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大魔头,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就算你跪在地上喊爷爷都没人救你!奸诈小人!卑鄙!无耻!” 宿冉轻蔑地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是底气十足,“欧阳以寻如今命在旦夕,如若你们不怕前功尽弃,就尽管杀了我!我可是清清楚楚知道他现如今在何处,受着何种非人对待,呵呵,可怜的很,刚醒过来没几天就又要去见阎王了呢!” 薛药与寂淳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自己有好些时日没见过那个欧阳家的少公子了,若说他现在的处境,还当真不知晓呢,只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奸猾无比,是否值得信任? “哼!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被你骗了一次还会再信你?收回你那些弯弯绕绕的鬼把戏,去死吧!”一回想到自己的满腔真情付诸给眼前这个狼心狗肺不择手段的魔头,薛药就觉得怒火滔天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让他永堕十八层地狱! 寂淳见身边身负重伤的薛药激动地大吼大叫拉扯到身上的伤口,遂扶了他一把安抚道,“薛施主,莫要动怒。”说罢,将视线转移到前方的宿冉身上,冷声问道: “你既说你知晓欧阳少公子如今身处险境,我且问你,他现如今在何处,被何人禁锢?” “呸!”宿冉朝前方啐了一口血唾沫,眉眼间少了方才的惊惶,添了几分得意与张狂傲然,“你需事先在此立下保证,在我带你们去了那地方后,任我毫发无损离开。” 如若他所说为假,自然会露出马脚,到那时处置他也算是合情合理;如若他所说为真,欧阳少公子也能幸免于难,也不枉他千里迢迢送药,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至于这个男人,寂淳的眼神暗了暗,此种不择手段心肠歹毒的恶人,放了他这一次,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死于非命…… 权衡一番后,寂淳向前迈了几步在宿冉身边站定,居高临下俯视了他一刻,冷声道,“若你所说为真,贫僧自会信守诺言饶你性命,如若你再一次欺骗我等,贫僧手上的禅杖也要替天行道了!你且记住,只此一次,下次见面你若仍是为非作歹残害人命,贫僧决不饶你!” “哼!”宿冉恶劣朝寂淳咧开嘴狞笑一声,“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你可记住了!”说完这话,正欲撑着手臂从地上艰难地爬起,铺天盖地的白色粉末便正直直地向他撒开,一些差点进了他的眼睛,一些被吸入口鼻中,一些落到了衣服上,就连头发胡子上也不得幸免,整个人顿时狼狈了几分,他难受地咳了几下才缓过来,阴冷的眼神像冰刺般射向了始作俑者——薛药。 笑声却戛然而止,只见几根毒针迅疾地从宿冉手中飞出,直对准了他的心脏,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毒针被身边眼疾手快的寂淳用禅杖打落,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惊险十分! 他吓得倒抽了口凉气,眼睛呆愣愣的再不敢有其他动作,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直到宿冉的一声质问袭上耳畔,方才回了神。 “你撒的什么东西?!”宿冉阴沉着一张脸声音中尽是威胁,加之他身上鲜红的血迹,白色的粉末,衣服因为打斗还沾上了些许灰尘,那样子简直像极了地狱鬼煞。 薛药不敢直视宿冉那双渗人残暴的眼睛,慢吞吞踱步到寂淳身后才回答道,“那是……软筋散,只是让你这几个时辰用不了内力而已……” “你!”宿冉握紧了拳头像是要把薛药活吞了似的,无奈这药粉反应还很快,身上残存的一点内力都使不出来,加上现在身上的重伤更是疼痛难忍。 “你带路吧。”寂淳冷漠地看了一眼宿冉,沉声道,他向来对人慈悲为怀从不会怀着恶意待人,而眼下这个魔教教主,像是他命中的劫数专门来考验他的忍耐与佛心似的,戒嗔成了妄言,杀意屡屡浮上心间,还因迫沾染了淫邪肮脏之物,饮了荤酒,实在是…… 宿冉冷哼一声,捂着伤口掩饰狼狈,故作常态般抬头挺胸向前带路,脸色却阴沉怖人,使得过往的下人与天罡派门徒不敢靠近询问。 弯弯绕绕走了半个多时辰,都是些鲜少有人经过的小道,一路走来倒也顺顺利利,只是仍未走出这天罡派的地盘,寂淳默不作声地跟着,心中却是惊叹这个魔教的教主静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把这天罡派探的彻彻底底,实在是极有手段不可小觑的人物。 薛药身负重伤早就承受不住漫长的看似无目的地前进中,便朝前面带路的宿冉嚷嚷道,“喂!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现在可都快一个时辰了!” 宿冉瞪了他一眼,冷哼道,“到了!”说罢,止住了脚步。 寂淳与薛药两人对视一眼,环顾四周一番,认为这里应该是天罡派的尽头,也就是天罡山山脚的位置,由于上山的路不在此地,也或许是由于此处太偏僻,大片茂盛的枝叶草木无人打理已经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只不过略一仔细查看,不难发现那郁郁葱葱的林木中隐约可见一条隐蔽的小道,通向未知的地方。 两人走近拨开那遮挡视线的枝条绿叶,一条狭窄却极其蜿蜒悠长的小道进入眼中,入口处还立着一大石块,上刻有红色的“禁”字。看来这是天罡派的私人禁地,这魔头带他们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欧阳少公子被关到了这里?可是,这怎么可能? 第7章 “你说,欧阳少公子被关在这里头?这可是人家天罡派的禁地!你莫不是捉弄我们吧?”薛药狐疑地盯着宿冉问道。 “哼!一群蠢蛋!那个欧阳就是被徐真老狐狸弄到这儿来的,你们还把他当好人?真是笑话!”宿冉不屑地扫视了薛药与寂淳两人,扯着嘴角嘲讽地笑着。 “你说是徐掌门?!欧阳公子还是徐掌门亲手接回来找人医治好的,何必要如此?”薛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懒得跟你们废话!”宿冉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说罢扬起下巴指了指一直保持沉默的寂淳,“进不进?不进我就走了!” 寂淳迟疑了,此乃天罡派禁地,他们作为客人不应该私自进入,可是那魔头总不能拿自己的命来骗他们吧?万一欧阳公子真在里面遇害,自己岂不是因一时愚钝耽误了一条性命? 想到这里,寂淳又生出一个疑问,欧阳公子真的失踪了?自己好像并没有证实他失踪的消息就跟着这人来了这里? 正在他犹豫不定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边的薛药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道,“要不进去看看?量他也没胆子再坑咱们!” “好!”寂淳终是做下决定,进禁地! 越往里进,周围的气氛就越是肃穆与凝重,他们的心都保持了十分的警惕生怕碰上了什么人,一路走着,终于隐约看到一扇铁门,门两侧立着两个天罡派的门徒。 宿冉默不作声地放慢了脚步,跟在了薛药的后面,现在他身负重伤还被这小子撒了药使不出内力,他才不会傻到去前面挡刀剑呢!到时候他们打斗起来,自己找准时机就溜! 没过一小会儿,看门的两个天罡派门徒就发现了他们,其中那个年长的认出了寂淳、薛药和宿冉,率先开口道,“寂淳师父,薛神医,上官公子,敢问你们来我天罡派禁地作甚?” 寂淳欲解释,却又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故而没开口,薛药也是心虚,一时接不上话来。 见他们两个都闭着嘴不肯说话,宿冉更是看不起他们,嗤笑了一声,冲那人喝道,“别装模作样了!欧阳以寻被你们抓这儿了,赶紧把门给我打开,否则……统统见阎王去!” 稍稍年轻点的看门人一听这话,提起手中的剑就要冲上去,被年长的一把拦住,露出一副虚伪的笑容,“上官公子说什么呢,欧阳公子在家里好好养着,怎会到我这禁地来呢,呵呵,您说笑了。” “少废话!”宿冉最看不惯有人在他面前耍心眼,本能地摸出一枚暗器飞了出去,那人惨叫一声捂着肩膀嚎起来,而他自己却因为薛药那药粉,一使用内力身体就反受重创,痛苦地呕出一口血,脚下一软险些摔到了地上,幸而他反应够快,拽了身边的大和尚一把。 寂淳被宿冉突然那么一拉,身形微微晃了一下很快站定,倒也没有推开他。 一见兄弟被暗算了,这边的看门人也怒气冲冲地提着剑上前要砍打三人,奈何功夫不够精进没几下就被寂淳打败了,寂淳倒也不杀他性命,径直往铁门里头走,身后跟着薛药,而薛药边走还不忘直勾勾地盯着宿冉以免他逃走,无奈,宿冉也只能跟进去。 进去之后三人发觉这里面竟然是一个牢狱,黑暗潮湿不见一丝阳光,墙上立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气,没走几步就听到几个人在热火朝天地说着什么,他们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在一隐蔽的拐角处停下探听。 “你说,这欧阳家是不是真的掌握地芒的秘密啊?堂堂武林盟主,竟然一夜间被人灭了门,啧啧……” “嗨,要我说啊,甭管欧阳家知不知道,反正也死绝了,不过,我倒觉得他家那个细皮嫩肉的少爷屁都不知道,可怜咯,被掌门弄这儿来拷问。” “可不是,人到这儿已经三天了,小命都快折腾没了,说到底,一点消息都探不出来,若他真知道只是绝口不说,硬撑到现在也是个不容易的。” “我说你们几个在干嘛呢?啊?老黑,你带个人再去看看那小少爷松口没?小兔崽子真他妈的嘴硬,老子想打都不敢用力,生怕把人弄死掌门怪罪下来!” “诶!这就去——” 听了这短暂的一段,寂淳本就严肃冷漠得脸上更像是结了冰霜似的,他虽然跟那徐掌门有过几面之缘,但对他的人还是很敬重的,在好友全家被灭门之际不怕麻烦亲自前去将侄儿接回自家,好心照料,更是昭告武林寻求救治之法,扬言誓要为兄报仇,而眼前的这一幕却揭露了冷冰冰血淋淋的事实,看似忠厚豪爽的天罡大派,时时刻刻被奉为武林正气的表率,而做出来的事却如此不堪,实在令人寒心。 “寂淳师父,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薛药扯了扯寂淳的衣袖,小声说道。 寂淳正要开口,几人就被发现了,只听一声洪亮的叫声正对着他们喊来: “你们是什么人?!快来人呀——” 这一声大喝立刻招致了前方几人的注意,数十个人把三人包围起来,气氛十分紧张,双方的人虽然没有主动出击,脸上的神情却是杀意十足! 只对峙了短短一刻,那群人就气势汹汹地操着兵器朝他们三人扑来,寂淳对付几人倒是行云流水轻而易举,而他身边的宿冉和薛药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薛药受了伤加上武功底子薄弱,只好勉强躲避,趁着敌人不备之际撒上药粉用以护身;而宿冉伤得比薛药还要严重,只凭手上的招式用以抵挡向他攻击的敌人,暗地里移着步子朝寂淳身边靠近,他躲得实在筋疲力尽,前面有个功力深厚的帮手,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有了寂淳的“庇护”,他终于有了松口气的机会。 寂淳自然是发觉了宿冉在若有若无地向他靠近,考虑到他身负重伤,而且跟自己站在同一立场上的原因,便主动上前将他护在身后同那些敌人交手,不一会儿,这几人便被打倒了,再转眼朝薛药那里看去,他已经用药放倒了一片。 事不宜迟,寂淳与薛药继续向里面前进,没走两步,眼尖的薛药就发现了伺机溜走的宿冉,连忙喊住他:“喂!你别想跑,跟我们一同进去——” 这一声也把寂淳给惊了一下,顺着视线看过去,宿冉果然在往相反的方向,准备按原路返回去。 宿冉只能止住脚步,慢悠悠地转过身来,脸色冰冷眼神里时不时飘出一把把刀子, 恨恨地咬牙切齿道,“你们进去送死,我难不成要陪你们一起死?!” “谁知道里面是不是你下的套!嘿嘿,老老实实跟我们一起进去吧,把欧阳以寻救出来后,我们肯定会饶了你的!”薛药歪着脑袋瞪大了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神中泛着精光,像极了一只翘着尾巴的小狐狸,得意地冲宿冉道。 “阿弥陀佛,救人要紧,你同我们一起进去吧。”寂淳此言一发,好像分量一下子暴增了几倍,宿冉忌惮他的功力,也不敢掉头走,只能发狠地攥着拳头跟过来,心里暗暗打着算盘待会儿找个时机先把那个碍人的庸医做了! 仿佛感觉到了宿冉的杀意,薛药缩了缩脖子绕到寂淳的另一边,躲开那个杀人的视线。 这一路只偶尔遇到了一两个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寂淳就出手将人放倒了,至于两侧紧密排列的一间间牢房,一向都是阴暗寂静,尽管里面关着人,却也一声不吭,冷漠无言地盯着他们三人。 快到了尽头,里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与咒骂,这让习惯了寂静的三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毛,身体也戒备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此地受着非人的折磨,竟然发出如此痛苦的声音。 他们再往里走了一段,赫然进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男人从火盆里取出了烧得通红的铁钩子,正一步步向架子上挂着的一个大汉走近,那大汉蓬头垢面头发与胡子乱作了一团根本看不清模样,伤痕累累的躯体上只着一块烂布,想是历尽了经年累月的拷打折磨。 寂淳还是第一次见这等血腥残忍的画面,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到了十八层地狱,清醒的理智又深深刻刻地提醒着他这是现实,眼前的这是真真实实的人哪……手中积聚内力将禅杖奋力朝那行刑人打去,烧红铁钩子被无意地抛到空中,再次落下,只烧得行刑那人皮开肉绽痛呼震天! 剩下的几人见状,叫嚣着冲了上来!好在这几人功夫跟外面几个差不多,处于动怒状态的寂淳也不再克制着自己手上的力道,很快就把这几人摆平了,他上前把架子上的大汉解下来,让薛药查看伤势,自己和宿冉环看了四周一番,却并未发现欧阳以寻。 那大汉也醒了,拱手向几人道谢,“多谢几位救命之恩!” 第8章 薛药按住大汉以免他动作太大撕裂了刚刚简易包扎过的伤口,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受刑?” 大汉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生的俊秀不凡,眼神清澈饱含正气,便也不做隐瞒,哑着嗓子慢慢解释道,“吾叫沙仲平,三十年前因一时冲动叛出师门,当时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寻遍天下高手与之比武,奈何遇上了那个卑鄙小人徐真,用了阴谋诡计将我打败,还把我毕生的功力尽数吸了去!可恨啊——”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将你杀了?”薛药眯了眯眼,直觉眼前这大汉有所隐瞒。 这句话一问出口,沙仲平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重重地咳嗽起来呕出一滩血,整个人顿时虚弱了几分,好似再次开口便将承受不住。 薛药心知他有意隐瞒,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冷漠,抿嘴不再言语,抬头看了眼还在寻找欧阳以寻的寂淳宿冉两人,复又开口道,“你知道欧阳以寻在哪么?” 沙仲平倒是很快回答了,“你们找的欧阳以寻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吧?” “嗯,就是他,你知道?”薛药急忙问。 “南墙三米高处有个机关,你且去敲打三下,便会出现一道暗门,里面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了。”沙仲平用手指了指那个方向,示意道。 薛药听了立刻叫人,“寂淳师父——寂淳师父——” 寂淳与宿冉同时自那边的暗道处走来,对薛药突然的叫喊感到疑惑。 “这人说在那边墙上三米高的地方敲击三下,暗门就会出现,欧阳公子就被藏在那里!”薛药指着那黑暗高耸的墙壁解释道。 “好!”寂淳微微颔首表示知晓,自地上捡起三枚石子就要往墙上那处掷去,却被身边的宿冉一把扯住,他冷漠地转过头去,显然对这个魔头没有任何好感。 “你们脑子被狗吃了么?!”宿冉冷冷喝了一声,很清楚地看出了这死和尚隐忍的怒气,心中冷笑道,死秃驴,还从来没有人赶在本座面前露出这副嘴脸的!不杀你,我宿冉誓不为人! “你说什么呢你!”薛药“噌”地一下火了,指着宿冉怒喝道。 宿冉像是忍受不了眼前这两人的愚蠢,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转而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对准那刚刚艰难起身的沙仲平,冷声道,“你们既不认识此人,何以敢如此轻信他的话!万一他耍个诡计……哼!爷爷可不为你们陪葬!” 宿冉的一席话虽是难听,却也合情合理,薛药迟疑了一刻,慢慢将目光转向前方的寂淳,现在能做主的可就是他了! 不等寂淳开口,沙仲平便指着宿冉破口大骂起来,“你这小子含血喷人!心地怎的如此歹毒多疑!老夫现都是这等模样了,还骗你们作甚?!”说完喘了两口气,缓了一口气继续道,“罢了罢了,你们既不信老夫,便各自寻个隐蔽角落,待我把这暗门打开!” 薛药平日就古灵精怪的,听了宿冉的话自是不敢轻易相信这个沙仲平,见寂淳没动,自己倒是小心地挪着步子找个安全的角落躲着。 寂淳浓眉紧皱,心中暗想,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这个人定会受那残酷对待,是歹人的可能几乎没有,倒是那个魔头,心中都是些弯弯绕绕的诡计,难免不会以己度人,将所有人都看作与他一般……他正欲开口,便被身旁的男人用带着锋利刀子般的眼神瞪了一眼,之后便被这人捏住手腕扯了一把。 “他都说自己开门了,用得着你多管闲事嘛!”宿冉隐忍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不发作,压低了声音对宿冉说道,声音里尽是威胁与不耐烦。 “寂淳师父……”薛药的声音从一处阴暗的角落传来,很明显带了一份催促,像是让他赶紧找个地方躲着。 无奈,寂淳也只好同他们躲在了安全的地方,屏息注意着沙仲平的一举一动。 沙仲平也同样是俯身捡了几颗三颗石子,屏息凝神将手中力气全都付诸石子上,准确地砸在了墙上三米处的位置,只听得三声“咚咚咚”,严丝合缝的石壁上赫然出现了裂缝,形状虽是不规则,但大体上也称得上一扇暗门。 这时大家发现,暗门两侧的石壁上出现了环形石质机关,沙仲平将手探进去用力扭转了两下,石门应声打开! “你们出来吧!”沙仲平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扶着手边的桌子以免自己跌倒,向他们喊道。 寂淳连忙上前扶了沙仲平一把,担忧道,“施主,你的身体……” “无碍无碍……”沙仲平虚笑了一下,提醒道,“你们快进去看看人在不在吧?” 薛药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寂淳放心地踏进了暗门里头,里面空间并不大,一眼便能看清楚里面的构造,阴暗潮湿,空气中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欧阳以寻单薄的身子被铁链拴住手腕无法动弹,此时他只着一件浅色单衣,此时已是辨不出本来的颜色,尽是那斑斑驳驳的血迹,低垂着脑袋,杂乱的长发也顺势遮盖了他的半张脸,看样子像是已经死了。 看到这一幕,寂淳冷静沉默的面容下是一颗震惊颤抖的心,上次见到还是个精致剔透的少年,虽是病重体弱,但好在矜贵优雅,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气韵,而此时……短短几日,便遭遇了如此非人处境,一旦家破人亡荣华不再,昔日的好友竟也会为了利益做出此种残忍的事情来。 他小心将锁在少年手腕处的铁拷扯断,将这矮小瘦弱的人抱起,转个身就要出去,就听到一个令他不悦的声音: “还活着呢?”宿冉恶声恶气地冲寂淳问道,率先走到了前面。 寂淳不愿搭理他,自顾走自己的路,没成想宿冉又开始说了,“既然人找到了,那我就不奉陪了,先走一步!” 此时薛药恰好进来,看到寂淳手中抱着的是欧阳以寻,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把脉,确定还活着时,皱眉道,“怎么受这么严重的伤!”手恨恨地抓紧,他花费了好些功夫就为了救这人,到头来又被人整成了这样!他岂能不动怒?!徐真,果真是你这个死老头子……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贫僧担心,他们很快便会找过来。”寂淳打断薛药的出神,提醒道。 两人加快了脚步,发觉沙仲平已经不在了,也没有时间再去追究,只能抓紧时间出了这个地方为欧阳以寻疗伤! 出了禁地,两人寻了个隐蔽的小道准备离开,正走着,迎面便遇上了一大帮人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过来,带头的人正是天罡派的高手之一名徐胜的,一眼便看到了寂淳怀里的欧阳以寻,对身后的手下一挥手喝一声,“抓住他们!” 一时间,二十来个人冲了上来,寂淳单手抱着欧阳以寻,另一只手还拿着禅杖防御敌人,渐渐地感觉力不从心,再看一旁的薛药,又叫又跳的,身上多了几道血口子。两人被逼的步步后退,于一处草丛前继续与敌人厮杀,没料到身后突然碰到了一个东西! 将面前人打伤,他瞥了眼那浓密的草丛,一眼便看到了里面藏着一个人,正是那个假的“上官黎”! 宿冉气得几乎要上前宰了这个死和尚,他本是自己挑了这条道要离开的,没想到刚走了不久就听到前方有人过来,遂小心躲在草丛里待他们离开再走,等了一阵却等到了那几个蠢货,好死不死地跟那帮人碰上!还打着打着打到了自己这里,眼看着自己要暴露了,他也只好从里面出来加入战斗。 宿冉的内力不能用,只好凭借着拳脚功夫与之厮杀,奈何身受重伤也抵抗不了多久,他悄悄靠近寂淳道,“你把这小子丢了,咱们都可以逃出去!” 寂淳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专心抵御向他袭来的敌人。 “死和尚!”宿冉咒骂一句,又继续道,“和尚!要不这样,你把这小子给薛药背着,咱们给他作掩护,再往前走就是南门了,趁着天黑,咱们拖延时间,他们正好能躲着溜走!” 这番话寂淳倒是听进去了,沉声回了句,“好!”说罢费力将眼前几个打倒,到薛药身边道,“你带着欧阳公子走,我和他拖着这些人!” 薛药也别无选择,只好把欧阳背在了身上,躲在寂淳的身后,他的身后有宿冉作掩护,倒是安全许多。 没有了手中的束缚,寂淳解决几个人便轻松多了,薛药趁着空隙背着欧阳就往南门处逃跑,快要出门的时候,徐胜发觉到立马不与寂淳做纠缠,使用轻功追了上去! 寂淳一惊!就要舍下这些小喽啰追过去阻止,被眼疾手快的宿冉喊了一声,眼前顿时出现三根针,正是宿冉递过来的! “没毒!”宿冉连忙道,这时候的他绝不是发了慈悲心肠,意欲救薛药和那欧阳,只是他考虑到寂淳一走这里留下的就是他自个,该死的!他可不想被这群人包围! 情况紧迫,寂淳也不再犹豫,直接将针飞射出去正中徐胜的后背与两腿,刺入身体的那一刻,徐胜瞬间倒下!薛药和欧阳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寂淳终于松了口气,协助宿冉解决了剩下的几人,两人正要朝南门走,身后又来了一伙人向他们冲来,料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寂淳也忍不住怒火。 如果他们朝南门走,那些人定会追出来,万一碰上薛药就白费功夫了,寂淳心中立刻做出了决定,将人引到别处去! 宿冉一眼就看穿了寂淳的想法,也顾不得骂他,只好提醒道,“向东走,有条上山的路!”说罢,两人迅速朝东边转移! 眼看着后面的人即将追上,两人最终到达了山脚下,刻不容缓地走那崎岖不平草木茂盛的山路,他们都没有时间往后看只一鼓作气地朝山上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身后的人声愈见模糊,直至消失,两人才松了口气,顾不得地上潮湿肮脏直接席地瘫坐下来歇息。 缓了一阵子,寂淳与宿冉面对面,两人神情皆是冷漠疏离,互相打量着对方,心中各自升起了提防之心。 此时一阵凉风吹来,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扶着树干站起来,彼此之间也不言语交流,默契地一道向山上走,看能否寻个山洞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第9章 萧瑟刺骨的林间冷风呼呼地吹着,枝叶杂草被压得堆挤在一起不断地摩擦,发出沙沙声,与那呼啸而至的风声夹杂在一起,听着渗人的很。今夜本就黯淡的月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隐没了踪迹,乌黑的云朵越聚越浓,浩大的苍穹像是蒙上了一层黑布,漆黑的令人心颤。 艰难地行了一个多时辰,两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蔽身的山洞,由于黑暗并不能看得清里头有多深,只是听那声音便可推断出来里面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那洞口太大,风顺着风口吹进来,比之外面更是冷上几分,寂淳四周看了下,发觉有几块巨石或许可以挡住那凌冽的寒风,便快走几步运气将巨石一块块搬运了过去,挡了个大概,阻却了风得来势,山洞里头顿时安静了许多。 来去了几趟,寂淳终于把最后一块石头搬过去放置好,仔细看了会,还是发觉有个大空档在其中没堵上,风顺着那里几乎可以冲开周围几块石头,他做事向来比较追求完美,看到这里不禁皱起眉头。 再一次仔细查看周围有无大型巨石,他突然发现,跟他一同进来的那个男人不见了踪迹,估计是往里面去了吧,正好,他也要往里去找找有没有挡风的石头。 他从包袱里取出火石点上一把微弱的火光用来探路,走了没多远,他隐隐中感觉到那片黑暗中有人的气息,将火光向那处凑近了些,看清了那里的人。 宿冉的脸色苍白无色,那双摄人的眼睛半睁半闭着,看不清他是否是睡着了,下巴上蓄的浓密胡子杂乱无章,手臂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一侧,修长惨白的手指根根骨节分明,却又脆弱可怜。他本就受了重伤,又经过了几次激烈打斗,体力早已挥霍尽了,现在只能疲惫地坐在了地上,找了块靠身的石头,此刻的他只想安安静静睡一觉,奈何那呼啸的狂风像是要夺了他的命似的,寒冷不停地向他袭来,好在过了一会儿,风渐渐小了…… 寂淳一步步走近,低头看着这个本来傲气凌人睥睨天下的男人脆弱疲惫地半躺在地上,瘦弱的身子靠着冰冷坚硬的石头睡着,心中竟然有一丝同情和一处柔软,他仿佛是见证了这个男人最高傲的一面和最落魄的一面,如此说来也算是有缘。 看他时不时地颤抖蜷缩在一起,寂淳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蹲了下来,拉近了他与这男人的距离,沉声唤道,“施主,醒醒……” 过了一会儿,宿冉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是这个讨人嫌的死和尚,不耐地挥了挥手,嘴里嘀咕着,“死秃驴,在梦中竟也敢烦扰本座,本座定将你碎尸万段……” 寂淳瞬间黑脸,果真这人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又伸手拍拍这人的肩膀,声音放大了些,“施主……” “做什么!”宿冉的眼睛倏地睁大,眼神锐利冷冽,带着些许不善,语气更是生硬警戒,身子自然地朝后仰了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贫僧找了一些巨石将洞口堵上了,但是还差一块,以免外面的风侵入寒冷,暂且用你身下这块巨石一用。”寂淳敛了情绪,起身说道。 宿冉看了寂淳一眼,心里思索着要在这里歇一晚,让这和尚去堵住风口正合他意,便扶着石头站起,往旁边让了一步扬扬下巴,示意可以用,寂淳也不浪费时间,将包袱放下举起石头朝洞口走去,片刻后,再次回来,却发现那人正把他包袱里的衣服取了出来自己披上了。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话来告诉那人不要随意翻他的包袱,但眼睛看到那人斜倚在漆黑冰凉的墙壁上半眯着眼,身上胡乱披着的正是自己包袱里的僧袍时,却又止了口。只见这人平日一身高傲戾气,何时看过他这般落魄模样,再看这干净素洁的一席僧袍穿于他身,倒显得不伦不类。 那人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身体却下意识将衣服收紧,也不言语,紧抿着唇,侧过了脸。 寂淳收回了视线,一时觉得这人的行为,有些,嗯……好笑? 心中暗暗思忖,这人倒是不客气,不问主人家的意思便直接取了衣服,理所当然地穿到自己身上,丝毫不怕被主人看到。念在他今日多次出手相助,寂淳也不去与他计较,走过去将地上散乱丢弃的经书和衣服针线之类的小东西捡起收到包袱里,道,“施主取他人物品用时应当事先告知……” 宿冉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又将衣服往身上拢了拢,继续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不去搭理那个扰人的和尚。 寂淳也不是多话之人,自己就着灯火朝洞里面深入,捡了些断枝枯叶之类回来,在距离宿冉几步远的地方生起了一堆火用来取暖,然后自己也挑了个距离火堆不远的地方休息。 深夜,静寂深远的山洞里传来人呼吸的气息,微弱的火焰给一片漆黑凄冷带来了一丝丝温暖和光明,这里一个是冷峻肃穆的和尚,一个是冷傲霸气的魔头,正安心地睡在一处山洞…… 第二日,寂淳早早醒来,发觉昨夜生的火堆早已熄灭了,目光一转,便看到昨日倚着墙壁休息的宿冉此刻已经就地躺着,身体因为寒冷紧紧缩成一团,只有僧袍的衣角遮盖在他的肩上。他的脸颊晕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苍白干涩,很显然是受凉了。 寂淳上前几步蹲下,将手掌覆上宿冉的额头探热,很快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环顾了四周,只有光秃秃的墙壁和昏暗潮湿的土地,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必须先把人唤醒保持清醒的意识。 “施主……施主……”寂淳的声音不断放大,见喊不醒这人,便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触手是一片光滑和高温的皮肤,除却那杂乱的大胡子的话,说是个雅士俊才倒也能相信。 “嗯……”宿冉皱着眉勉强睁开了眼睛,身体疲软无力,只好放任这个讨厌的和尚在他面前,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干疼得发不出声音来。 “你昨夜受凉额头发烫,贫僧且去前面寻找水源,你留在这里千万保持清醒,有人来寻也可避开。”担心这人的病情,寂淳只能先去寻些水来,唯一担心的就是天罡派那些人找来,这人抵挡不住,显然宿冉也想到这个问题,一把扯住了和尚的僧袍,沙哑道: “我跟你一同去。” 只留本座在这里,遇上那群人可就是死路一条,宿冉心中暗想。 寂淳皱眉,这人病情已是很严重,身上伤势也未痊愈,若跟着自己去难免会再次着凉犯险,留在这里也算是个隐蔽的地方,当即沉声拒绝道,“你且留在这里歇息,贫僧定会早些回来。” 宿冉一听这话,怒气当场就想发作,但又想到现在是自己求于这人,只能硬生生压下了心头的不耐,软声道,“寂淳师父,您大慈大悲,就算在下拜托您了。” 见他如此放低姿态,寂淳也不好坚持,只叹了口气,心想,也罢,留他一人在此也着实令人担心,便点头同意。 整理了包袱从中取出一件僧袍,给这人递过去,“施主暂且穿上御寒吧。” “哦,”宿冉抬起无力的手臂先将身上这件穿上,又接过和尚递给他的,套了一层,方拖着虚浮不稳的步伐跟在了寂淳的身后。 寂淳有意放慢脚步让宿冉跟上,此时他们是朝着进洞口的反方向前进的,昨日捡拾树枝的时候,走得远了些,感觉到了风得声音,他推测顺着这个方向也有个出口。 走了有些时候,寂淳发觉身后的人愈走愈慢,直至停下,他回头见那人半弯身体手扶脑袋看似很难受的模样,便快步走过去扶了一把,手刚搭上这人的手臂,这人便闷头向自己倒了过来,他连忙稳住那人的肩膀,屈身将那人的腿弯一勾,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前进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虽然曾经与这人有过恩怨,言语间也多次冲突,可当这人如此模样倒在自己面前,寂淳也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更何况他还是被自己打伤的,只愿他两个能够平安度过此劫,今后这人也能够弃恶从善,走上正道。 越是接近山洞尽头,道路越是狭窄坎坷,透过葱郁枝叶的掩盖,太阳光斑斑驳驳打在地上,尽管光明微弱,但却给人心带来了希望,寂淳拨开遮挡在自己面前的长草树枝,小心地挡住怀中人的身体,曲着身体走出了山洞。 洞外已是雨过天晴一片艳阳天,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座小山坡的坡脚下,两侧皆是陡峭难登的山路,唯有一条蜿蜒小道可以通过,寂淳皱眉朝左右两侧山顶望去,心中暗道,此地极为隐蔽,四周皆有高耸山壁与浓林密草掩盖,那些人找到这里绝非易事。 沿着这条小道行走,曲曲折折蜿蜿蜒蜒直至一处山谷尽头,这里花草芳菲,莺蝶群舞,瀑布自高耸入云不见顶的山峰出落下,形成一条清澈涓流的小溪,距离小溪一丈远地方立着一间茅草屋,寂淳吃了一惊,此处真可称得上桃源仙境四字,是何人在此居住呢? 寂淳走近欲要敲门,发现茅草屋竟是半开着门,里头并无人的气息,当手触上那门时,指尖沾染上了厚厚一层灰尘,他心中猜测,这里也许已经有很久没人居住了。 他推开门进去,里面常人生活必需物品都很齐全,归置得也妥妥当当,只是那墙角屋檐下已是结满了蜘蛛网,鼻间闻到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腐臭,转身进了内室,一张竹床上赫然躺着一具人的枯骨。 这个应该就是房子的主人吧…… 寂淳将宿冉抱到一把竹椅上,对床上尸骨拜了几拜以示歉意,之后将床上尸骨小心地移到一侧放置的竹席上,从包袱里取出衣服来铺在床上,再把宿冉抱到床上,拿起床上的被子给他裹上。 打开柜子看到还有两床薄被,直接取了盖在宿冉身上,然后出去找了烧水的锅,取了清水生火烧开,沾湿了手帕给床上的人擦拭了脸 第10章 沿着这条小道行走,曲曲折折蜿蜿蜒蜒直至一处山谷尽头,这里花草芳菲,莺蝶群舞,瀑布自高耸入云不见顶的山峰处落下,形成一条清澈涓流的小溪,距离小溪一丈远地方立着一间茅草屋,寂淳吃了一惊,此处真可称得上桃源仙境四字,是何人在此居住呢? 寂淳走近欲要敲门,发现茅草屋的门竟是半开着,里面却并无人的气息,当手触上那门时,指尖沾染上了厚厚一层灰尘,他心中猜测,这里也许已经有很久没人居住了。 他推开门进去,里面常人生活必需物品都很齐全,归置得也妥妥当当,只是那墙角屋檐下已是结满了蜘蛛网,鼻间闻到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腐臭,转身进了内室,一张竹床上赫然躺着一具人的枯骨。 这个应该就是房子的主人吧…… 寂淳将宿冉抱到一把竹椅上,对床上尸骨拜了几拜以示歉意,之后将床上尸骨小心地移到一侧放置的竹席上,从包袱里取出衣服来铺在床上,再把宿冉抱到床上,拿起床上的被子给他裹上。 打开柜子看到还有两床薄被,他便直接取了盖在宿冉身上,然后出去找了烧水的锅,取清水生火烧开,沾湿手帕给床上的人擦拭干净脸,再把一旁的尸骨小心地转移到院外,妥善地将人葬了。这一切忙完之后,他才出去寻找食物。 好在这里处于深山中,鲜果种类繁多,个个硕大鲜美,寂淳摘了一箩筐洗干净吃了几个填饱肚子,便开始清扫屋内的污垢灰尘。 直至日落之前,宿冉正在外间眯眼休息,突然间睁开眼,灵敏的耳朵听到了内室中有了声响,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几步便进了内室,那人已经醒了。 宿冉有点懵,抓了把乱糟糟的胡子,眼睛上下左右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地方,心中疑惑,这是什么情况?很快,那个和尚又出现了,仍旧是那副面瘫脸,进来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听“嘭”一声,那个光秃秃的脑门直接撞门上了,脸上的严肃表情终于起了变化,紧皱眉头一副懊恼模样。 呵,宿冉不自觉地轻笑出声,见寂淳看过来,立马板起脸,又是那浑身阴鹜戾气的魔教气派,“这哪儿啊?” 寂淳也习惯了这人说话的无礼,简洁明了地回一句,“不知。” “有吃的么?”宿冉摸了摸扁扁的肚子,眼神飘忽着问。 “有些果子,”说完,寂淳径直出门取了洗干净的果子给他递过去,宿冉倒也不客气,想是饿极了,也顾不得自己一教之主的身份,张嘴就啃了上去。 看他这吃相,寂淳也不多留,直接转身出门了,走至小溪岸边,望着那高高耸起的山峰与飞流直下的瀑布水激荡着撞出朵朵水花,复又顺着溪水流向两山夹缝中的石板青石深处…… 也不知薛药和那欧阳公子是否脱险了?天罡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门派?自己与这人辗转到此地,也算是绝处逢生,趁此时机疗伤,再寻路下山找他们。沿着小道,走到这里便是尽头,如若按照原路返回,恐怕会遇上天罡派的人,考虑到安全,还是想想办法能否再寻一条下山的路,通到外面便好了。 “竟然有鱼?!”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寂淳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见那人脸上显出喜悦来,之后那人便脱了鞋袜挽起裤脚衣袖淌水下了小溪抓起鱼来。 只见一条,两条,三条,数条鱼带着溪水被重重地甩在了地上,在寂淳脚边荡起些许泥土,有些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寂淳终于忍不住了,沉声道,“施主,万物皆有灵,你……” “闭嘴!”宿冉大喇喇地甩着湿手上来了,冷声打断寂淳,“本想着念在你救本座的份上,本座亲自烤几条鱼赏你,没想你这般不识好歹!罢了,你吃你的果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两人眼里都是不悦,都对彼此的行为感到不爽,终于,寂淳冷脸甩袖离开。 见和尚那副表情,宿冉心中更是闷火升起,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杀意!死秃驴,跟本座甩脸子! 纵是心中燃着难以平息的愤怒,向来不择手段不知感恩为何物的宿冉,脑子里还是浮现出了在山洞里他差些没命被这和尚抱着走路的画面,他烦躁地抓了把胡子,眼睛瞥向地上不停翻腾的活鱼,突然觉得碍眼。 “扑腾扑腾……”几条鱼被丢回溪水里,只见宿冉黑着一张脸,手中捏着两条鱼走到一处地方,从腰间取出匕首来狠狠地扎了鱼几刀,直到那鱼血捡到了他的手上,鼻间闻到血腥气,心中的闷火才平复了。 把鱼清洗干净,捡了树枝串上,宿冉发了愁,他可没有火来烤熟啊,突然他又想到那个和尚手中有火石,眼睛转了转,将手中的鱼放到盆里,脸上挂上了虚伪的笑容。 “寂淳师父?原来您在这啊,”宿冉转进了内室,看到草席上打坐休息的和尚,笑呵呵地打招呼。 寂淳抬了眼皮瞥了这人一眼,心中明白他这是有事想求了,短短几日,寂淳早就把这个男人看透了,很典型的邪魔歪道,杀人如麻没有怜悯心,不择手段花言巧语,前后变脸之快令人乍舌。 看和尚不理他,宿冉也不觉得气愤,心中早就思量好孰轻孰重了,把食物填饱肚子为大,什么尊严什么地位都不算什么。 “外面天色已晚,几乎看不清楚路,我担心撞坏了什么东西,便摸着黑在外间找了几根蜡烛,”宿冉又走近了些,距离寂淳有一步远,语气完全软化了,轻声道,“我记得大师您有火石?不如借我去点上烛火?” 此刻时辰确实不早了,屋内早已变得漆黑,幸好皎洁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投下来,也不至于暗的看不清楚方向。 “火石在窗边的包袱里。”寂淳说完,合上眼继续默念心经。 宿冉满意地取了火石,出门生火烤鱼吃,两条鲜美的鱼下肚,他顿时觉得恢复了力气,就连身上的伤都不觉得疼了。 之后他进门点上蜡烛,取了一只趁着灯光在附近转转,心中大致了解了这里的地形,毕竟是受了凉,在山间呆了一阵子也觉得冷,只好返身回去。 寂淳正在整理床铺,听到开门的声响,知道男人回来了。手中动作一缓,这里只有一张矮床,他跟那人都是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自然不能同在这床上休息…… 正想着,宿冉已经进来了,看到和尚在整理床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床这么矮小,躺下两个成年男人肯定挤得没法入睡,更何况,要他堂堂魔教之主跟个和尚睡在一处,想想就觉得恶心抵触。 巧合地,寂淳转过头去看了宿冉一眼,宿冉也正好去看寂淳,两人眼神相对,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啊啾——啊啾——”宿冉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局面。 难得地,宿冉有些发窘了,像他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受过凉打喷嚏外,就再也没有这样的经历了,没想到,武功盖世的他,也有一天会生病? 寂淳收回了眼神,将被子铺好,又从柜子里取了一床被褥在地上展开,再去外间吹灭了蜡烛,回来后看了一眼端坐在桌边喝水的宿冉,沉声道,“睡吧” 他掀开地上的被子躺了下去,灯火瞬间被一股掌风熄灭。 黑暗中,宿冉也上床休息去了,心中浮上一丝异样的情绪,对敌人如此仁慈,真不知说你是愚蠢还是虚伪。 半夜,门窗被外面的狂风吹得剧烈作响,脆弱的门板几乎要被吹裂了,风声如鬼哭,似狼泣,在这深夜的寂静中,伴随着各种杂物被卷起落下发出的震荡声音,更是让人心生恐惧。 突然地,一道碍眼的亮光劈进卧室的地板上,将寂淳身上的被子照得明亮,瞬间又暗下来,紧接着是一阵连续低沉雄壮的轰隆隆雷声,像是要把这天地砸得四分五裂似的,一声响过一声…… 门窗并没有关严实,此刻被一阵猛风冲击,顿时大开!寒冷刺骨的大风瞬间灌进了这间房子,冷得两人裹紧了被子。 寂淳忍着狂风的侵袭,起身把窗户关严,又出去把外间的门堵上,风声渐息。 他复又回来躺进变得冰凉的被子里,半眯着眼,没有丝毫睡意,太冷了。 床上的宿冉也不好过,尽管门窗关上,他还是冷得牙齿打颤,想提起内力给自己提供暖意,可是头脑身体的疲乏使他没了力气。 才一会儿功夫,外面又传来了下雨的声响,光听那噼噼啪啪的水声,就能猜测到雨势有多么大。 “你来床上睡吧……”宿冉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冷得说话都有些颤抖,微弱无力得几乎没了生气。 寂淳也被冷得没有了多余的思考,心中只剩下对暖意的渴求,他拖着被子迈向了床的方向,将被子覆盖在了宿冉身上的被子上,然后掀起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 宿冉也尽可能地往角落里挤,待寂淳躺好之后,身体马上就贴上去,和尚身上可比他暖和多了,只见他将手臂缠上寂淳的腰,脑袋一个劲地往寂淳的肩窝处拱,腿也不放过机会,直接挤到了寂淳的两腿之间。 寂淳刚开始有些抵触,但是当他的身体与宿冉的紧密贴合在一起时,原本的冰凉得以缓和,身体恢复了暖意,遂放任这个男人紧抱自己。 两人渐渐有了睡意,没有意识地,寂淳的手将怀里的男人揽得更紧了。 很暖…… 第11章 清晨,寂淳紧皱着眉头处于睡眠中还未清醒,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放到了火炉里烤似的,灼烧烫人的厉害,而这热源并非来源于他自身,倒像是一种外界的热量传递到了他身上。 他难受地想要推开身边不知名的热源,却发现腿被什么东西死死地纠缠住无法动弹。此时他吐出的气息灼热得几乎要冒出烟,却又摆脱不得。正当他极度燥热意识即将清醒的时候,一股大力直接打在了他的后腰处,整个把他踢下了床。 “唔……”这一摔彻底把他疼醒了,他敛起浓眉扶着有些昏沉的脑袋,朝床上看去。 记忆也逐渐浮现于脑海,寂淳心想,原来,昨夜他竟是与这人睡在一处的。 或许是昨夜受了风寒,现在他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本来闷热得难受,才离开床上一小会,整个身子又觉得凉了。 不明白这人为何无缘无故将他踢下床,寂淳揉了揉后腰,无奈地想到,难不成这人又要变脸了?情绪真的是变化莫测,阴晴不定。 床上的宿冉衣衫不整,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上面挂着密密麻麻的汗珠,一颗颗顺着脸部轮廓滚落下来,枕头床单已是被汗水湿透了。 干涩的嘴唇中时而发出不明的呓语,时而微微张着嘴吐出灼热的气息,将清凉的新鲜空气吸于腹中。 见此状况,寂淳连忙上前去将被子往上拉,使其完整地覆盖住宿冉的身子,以免加重病情。可他不曾想到,此刻的宿冉已经被燥热逼得要发狂,凶狠蛮横地将身上的被子撕了个破碎。 之后,宿冉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幽深莫测的眼睛此刻泛出了猩红颜色,直直盯着寂淳,胸口大起大伏地呼吸着,手指间紧抓的被褥一丝丝裂开。 “你……”寂淳心中猜测,这人莫不是走火入魔了,看上去极其怪异,被他那双狭长明亮的眼睛盯着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是一种睥睨天下为我独尊的自傲与狂放,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就像第一次看到这人般,明白自己与其功力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有些担心这人的身体,寂淳俯下身仔细察看着宿冉的状况,却不料手臂被人猛地拉扯一下,使他整个身子栽到了床上,宿冉的胸口。 脸颊碰上那人的胸膛上时,仿佛贴上了一块炙热的铁皮,烫的他耳朵一麻,撑着手臂就要起身,而底下的人也被他硬硬的脑袋砸得痛呼一声,手上的力道稍稍放松了一点,察觉出他挣脱起身的动作时,手中又加重了力道。 手臂被人捏的疼痛难忍,寂淳皱眉不悦地看向床上半眯着眼睛陷入痛苦中的宿冉,不明白这人是何意思,更令他吃惊的是,宿冉与前些日子重伤生病时的状况不同,现在蛮力大得就连他一时也脱身不得。 然而,这人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寂淳觉得匪夷所思,只见宿冉另一只手往前一伸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狠狠一扯,本就身体不平衡的寂淳此刻更是半个身子跌在了床上,紧接着,宿冉的腿迅速抬起,勾住寂淳的身体使他不能动弹,之后抱着他翻了个身。 此刻的寂淳竟是被宿冉整个禁锢在了床上,他毕竟是个男人,被人如此对待再好的教养也保持不住了,他奋力将身上的人往外推,并趁着两人身体分开的空隙积聚内力在手就要往那人身上击下一掌,不料,在他出手的前一瞬,那人一把挡住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在他身上寻着封住经脉的穴道点上了,顿时他的攻击失去了杀伤力。 “你做什么?!”寂淳喘着粗气怒声质问,锐利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气愤怒与不甘,还有些许狼狈与尴尬。 宿冉仍旧不理他,脸颊像是被涂上一层浓厚的胭脂,眼睛半开半阖着,随着呼吸,口鼻间喷出热气,就在寂淳决定再次反击的时候,宿冉竟然低下头凑到他的脖颈处蹭了蹭,接着,张开了嘴巴狠狠咬了一口。 “唔!”寂淳闷哼一声,他知道自己的脖颈被这人咬破了,刺痛刺痛的,然后,便感觉到有个湿滑的东西碰上了他的伤口,又痒又疼。 屋外小雨下得淅淅沥沥,洗涤着世间的尘秽,屋内缠绵床笫的两个男人,打破了世俗的禁忌,不知疲惫地做着牵绊一生的情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宿冉已陷入沉沉的昏迷中,寂淳也疲惫得倒在了宿冉的身上。 混混沌沌的意识即将清醒,宿冉只觉得身上疲乏疼痛的厉害,眼睛肿痛几乎睁不开,想要抬起手臂却发现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似的,胸口更像是压了块巨石,沉重得使他呼吸困难,终于……他睁开了眼睛…… 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汇集全身力气正要一掌将身上的男人挥走,却不料被突然清醒的寂淳一把抓住了手腕,怒极,他的眼神里充斥着嗜血的杀意。 宿冉的脸色极为难看,恐怖得犹如地狱鬼厉,他不再费力挣脱和尚,仿佛被眼前这一幕刺激得说不出话来。 “滚!”宿冉吼了一句,声音却沙哑得失了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单薄的身体显得更加落魄虚弱。 曾经桀骜不驯睥睨天下的男人,武林人士闻风丧胆被尊为魔教之主的男人,此刻竟落得个如此地步,经过那一场屈辱深刻的交圌合,他作为男人的骄傲瞬间被击溃,他缓慢地转过了身子,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寂淳自地上捡了衣服离开了内室,他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剩下的只有沉默。 把门打开,寂淳望着外界天地一片细雨朦胧,一阵清凉的风拂过脸庞,使他嗡嗡作响的脑袋稍稍有些清醒,尽管如此,心中依然乱如一团麻。 他是个和尚,自小进入寺院吃斋礼佛,练功诵经,对于那些人事,自年级大了些也听师兄弟们谈起过,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那些个东西,而今日,回想发生的种种,他对自己感到陌生,原来他本性是如此的肮脏与卑劣……师父的谆谆教诲,寄托厚望,而自己呢,又做出了什么有辱师门的事情。 懊悔与愧疚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使他感觉这天地像是变了个模样,他不明白,为何当时的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发了狂地去折腾那个男人,男人……一介僧侣与女子相近便犯了大戒,更何况他违背了天道人伦,强迫个男人与自己做出这等事……实在是罪恶。 他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雨却依旧密密麻麻下个不停,惹得人更是心里烦躁。想到今日一天了还未进食,里面那人同样如此,便决定出去找些食物来。 冰凉的雨落在他的头顶,两肩,衣衫渐渐被雨水打湿,他丝毫不在意,相反,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仍旧去摘了几颗果子,去小棚子下寻了个箩筐放进去,眼神落到了急流而去的小溪。 他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果子,想了一会儿,起身朝小溪方向走去,准确迅疾地抓了两条鱼,回到了棚子中。将鱼放到盆子里,双手合掌念了超度经文,心中更是矛盾。 灶台上放着一把匕首,想是昨夜那人留下来的,他犹豫了一刻,脑海中浮现出了宿冉背对着他瘦弱的身影,愧疚之意更加浓烈。心中一狠,手下一刀,鲜血沾满了他的手掌,他吃了一惊,愣怔怔地看着…… 他摇了摇脑袋,将各种杂乱的心绪抛到了脑后,默默地处理着手中的鱼。 房内的宿冉将衣服穿好,将床上狼藉的被褥全部摔在了地上,这些象征着他的耻辱! 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很久,他想了很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他必须面对,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宿冉,他是一教之主,他是将来的武林盟主,他是这天下的主宰! 待在角落里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不是他的作风!他宿冉,从来都是有仇必报,那个和尚,他要好好地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通了这些,宿冉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事情,静下心来运功调息,本以为经过这次毒发,他的内力又要减退很多,却不料,竟然没有任何变化,尽管没有回复内力的迹象,但这种发现已经足够令他欣喜。 他必须快速从这山中出去,找到那个薛药逼问出医圣谷的下落,为自己解毒,恢复功力,一统天下!想到这里,他的眼神突然一闪,地芒……欧阳以寻…… 看来,他还是要和这个和尚“好好”相处。 正想着,便听到有脚步声朝这里走来,他敛了敛心神,转过脸看过去,寂淳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端了一盆热水,手臂上搭着一块手帕,将水盆搁置在桌上,手帕挂在桌沿,声音低沉道了句,“洗完后,出来吃饭。”说罢,转身离开了,步伐略显仓促。 宿冉抬眼看了眼那和尚,心中冷哼一声,眼神转到了桌上的热水,也觉得有必要擦洗一下粘腻肮脏的身体。 擦洗干净身子,他顿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阴霾的心情也微微转晴,记得那和尚说有饭,难不成又是果子?嗤笑一声,他暗暗决定出去一定要当着这人的面杀上几十条鱼! 一进到外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宿冉泛起心中阵阵疑惑,这和尚不会……一出门,棚子下和尚端坐在一只小板凳上,若有所思地盯着架子上的鱼,手中拿着吃了一半的果子,这一幕,确确实实让宿冉吃了一惊! 第12章 这,这是什么情况?尽管心中吃惊,但宿冉面上依旧保持高冷的态度,犹如皇帝体察民情般,慢悠悠地走过去。 寂淳察觉出宿冉的到来,站起身来将串着的烧好的鱼取起,转身递过去,“吃吧。” 宿冉才不会和他客气,直接接过来,顺势将原先寂淳坐着的板凳勾了过来,弯下腰往下坐,“嘶——”身体传来一种异样的疼痛,他尴尬地将板凳踢到了旁边,别过了脸开始吃鱼。 寂淳则是回到房间点上蜡烛,将干净的被褥铺上床,地上脏了的取出来放到了棚子下的大水盆中。找了皂角,开始清洗起来。 夜色渐深,宿冉已经回房间去了,看到床上铺的整齐干净的被褥,心中不由得有些愕然,那个和尚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静坐于桌边想看看这寂淳回来会做些什么,不料等了许久都不见动静,烦躁地朝外面看了一眼,那和尚竟'是还在洗衣服,顿觉自己这种行为有些幼稚奇怪,便脱了外衣翻身上床,盖上被子,不忘把烛火灭了。 秃驴,看你有什么脸进来! 胡思乱想了一通,宿冉终于抵不住袭上脑海里的睡意,没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寂淳终于忙完了手里的事情,向房内看了一眼,知道那人也睡下了,这样也好,免得再起什么争端。此刻天空已经漆黑一片,连绵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也终于停了,希望明日天气晴朗,这样也方便他们寻找下山的路。 时辰也不早了,他把门关上,在外间的一张桌台上睡下了…… “寂淳啊,一路上辛苦了。”慧空沧桑年迈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爱地问候着。 “师父,这是徒弟该做的。”寂淳恭敬地垂下头,谦卑回答道。 “路上可碰上什么新鲜事没?你这是第一次下山,想必对这武林形势有了更加深入的接触。”师父慈祥地笑笑,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像是对他这一路前行颇感兴趣。 脑海中突然现出那个桀骜霸气的男人,接下来便是一幕幕令人羞耻的画面,他一下子顿住了,有些不敢直视师父的眼睛,半天没有吭声。 “啊?为何不说了?”师父转过脸看他,那张熟悉慈祥的脸上早已失去了笑容,而是一副失望的表情。 师父知道了……心知罪恶的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师父面前,低下头沉声道,“徒儿有辱师门,愿凭师父责罚。” “寂淳,在你众多师兄弟中,你是悟性极高最具禅心的,怎么会做出如此肮脏卑劣之事!是贫僧看错了……看错了……”只见师父背对着他,连连摇头。 “师父……”那些话像刀子般深深扎进他的心口,让他痛苦难当,这是他最为敬重的师父啊,自小师父就把他当亲人般养育教导,就连武功也是他亲身传授,而今,竟说出如此失望的话语来。 是了,他犯的是寺院最为禁忌的戒律啊,师父怎么会原谅他呢,颓然与苦涩让他茫然……心中的愧疚使他想再说些什么来弥补,可是…… “不要再说了,”师父一挥袖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沙哑苍老的声音缓缓地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你走吧。” 走?他从记事以来就已经在寺院了,让他走,他又能去什么地方呢?就像是瞬间被人夺去生命存在的意义般,他再也无法保持庄重与修养,无法控制地喊了声,“师父——” “嘭咚……”重物落地的声音骤然间传入他的耳中,他从梦中惊醒!桌上放置的各种杂物被他梦中胡乱地一挥,尽数落在了地上。 他抬起衣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仍然心有余悸。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急促地喘息着,平复内心的不安。此刻,从内室里走出一个男人,有些诧异地盯着他。 发觉男人出来了,寂淳连忙收敛了自己的失态,找了扫把清扫地上的碎屑,那个男人也不知在想什么,在内室的门边上斜倚着,对着他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只要感觉出自己在那人的视线上,寂淳就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只好低头继续扫地,有几块杯子碎片迸溅到了桌子靠墙的角落,扫把无法将它清扫出来,他便将桌子搬着移动出更大的空隙,刚想将扫把伸进去,就听到宿冉一声惊呼: “看!”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墙上挂着的一幅有半面墙高的山水画缓缓地向边上移动,露出了掩盖在其后的一扇门。 这里竟然有一道暗门!宿冉心中一喜,大步上前仔细察看了一番,推测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便一掌推开了门,黑暗狭长的通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进去看看!”宿冉微微侧脸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寂淳说,自顾自找了蜡烛点上就进去了。 寂淳想了想,取了几个果子放于袋子中,随即跟了进去,或许这里可以通往外面。 走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竟还是没有到尽头,宿冉蹲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并借着烛火看了看这隧道里的状况,潮湿沉闷,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两人继续向前走,累了就休息,歇好了继续前进,全程没有任何交流,仿佛彼此达成了什么约定,绝不会找对方说话似的。 这里漆黑无光,时间漫长得无法计算,两人都觉得腹中饥饿,加上疲惫,再一次停下了脚步。他们都不确信前面是否是出山的通道,按照其他人或许在走了这么长的路程而又不知方向后,就转身返回了,而他们二人,性子中都有种冒险与尝试的特质,不走到最后亲眼看到,他们不会罢休。 仍旧是一片寂静,突然一声“咕——”的声响打破了这种安静的局面,寂淳朝宿冉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是从他那里传来的。 宿冉摸了摸肚子,脸色有些尴尬发窘,幸好这里足够黑暗,微弱的灯火也无法照清他的脸,他也只微微撇过了脸。 寂淳突然想起临走时自己塞进袋子里的野果,连忙取出来两个放在手中,看了看那人,心中有些犹豫。 宿冉正是腹中饥饿难耐,余光一撇看到了寂淳手中的两颗果子,顿时觉得更加饥饿了,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顿时将自己的脸皮武装上,状似无意地问道,“喂,你干嘛呢?” 这人怎么……寂淳想了想,还是没有想出什么词来形容,只觉得有些,嗯……有趣?不管心里想着什么,他还是将其中一颗果子递过去,沉声道,“吃吧。” 宿冉如愿得到了食物,话说回来,他还没有吃过这些果子呢,没想到味道竟是如此鲜美,他三两下啃完了一颗,腹中终于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吃完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这和尚……莫不是……喜欢自己?不然为何对自己这么好?这么想着,突然觉得挺有意思,挺好玩的,一个肃穆呆板的和尚,喜欢上了男人,呵……在一个瞬间,他马上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回想刚才的想法,更是一阵恶寒。 接下来,两人继续向前进,手中的蜡烛已经燃尽了,只能凭着感觉向前探索,幸好这地方没什么危险,不然可就死定了。 寂淳在前面一点,宿冉紧跟其后,彼此通过气息来推测对方距离自己的远近,走的久了,宿冉不免有些着急,步伐也逐渐乱起来,一下子将额头撞到了前面的和尚的后背上,两人均是一惊! “呼……”宿冉松了口气,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突然撞到什么东西,确实挺惊悚的,以前没怎么注意或是放在心上,现在他才深刻地了解到,这和尚竟是比他还要高! 这一个小波折过去后,又走了很长时间的路程,期间休息时寂淳会分给宿冉吃些果子补充体力,终于,他们看到了尽头! 接近出口的地方,阳光照射进来让他们看清了对方的脸,均是一副灰扑扑狼狈的样子,此时已经是第二三天了吧。 出了洞口,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废的田地里,杂草树木长得非常茂盛像是很久很久没人打理了,但他们敢肯定的是,他们依然出了那座山,凭着感觉走了一阵子,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条官道,上面走着几个行人。 他们对视一眼,明白经过了这漫长艰难的探索,终于重见天日了! “宿施主,贫僧要去镇上寻找薛药和欧阳公子的下落,就此告辞了。”寂淳双手合掌朝宿冉点了点头,就要离开。 “随意!”宿冉丝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现在只想回客栈好好洗个澡,吃顿丰盛的饭菜,就在寂淳转身走了几步后,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大声叫住了和尚,“等等!我跟你一同去吧,也算同道。” 寂淳显然是不愿与这人同行,他们二人之间已经有了那种纠葛不清的关系,今后,他希望再也不要同这人有关联,于是沉声婉拒道,“宿施主尊为一教之主,与贫僧同行,着实令贫僧十分惶恐。”言下之意,各自走各自的道,互不干涉。 哼!死秃驴!敬酒不吃吃罚酒,宿冉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握紧了拳头,脸上笑得更加“友善”,只见他微微前倾凑到寂淳耳边耳语道,“大师与在下可有过一场露水情缘呢,何谈惶恐?” 寂淳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个男人在威胁他……他强迫自己将心头涌上的怒意压下,面色冰冷,声音更像是寒冬里的冰霜,“施主自便。” 第13章 看到寂淳铁青的脸色,宿冉心中不由得得意起来,也不知怎的,他只要看到这个和尚被自己惹怒,心情就颇是爽快。 寂淳没有再去理会宿冉,甩袖径自走开了。 向人打听了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距离济州城不远的小村子里,只需步行走上半个多时辰就能进城。 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上去倒也不像是同行的,更像是顺道走。渐渐地,路上行人越来越多,也逐渐出现了贩卖货物的小贩,他们终于到达了济州城里。 此刻,他们站在热闹喧哗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是啊,眼下他们身无分文,更不知薛药他们躲在了何处,如何在这偌大的济州城寻人。就连今晚上他们的住宿,都成了问题。 “喂,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宿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连续奔走这么久,他的耐心在一点点消磨。 “不知,”寂淳心中也极为烦躁,当时情况紧急非常,如何能料到现在这种窘迫的境地。 宿冉也皱眉,摸着胡子思考起来,那小子会去哪呢?徐真那个老狐狸,虽不至于大张旗鼓地寻人,想必也在暗中增派了人手监视。那么…… “跟我来,”宿冉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地方,对身边的寂淳道,“我可能知道那小子在哪。” 当时他为了取得这神医的信任,恰逢碰上一桩卖身葬父的事情,便马上出手帮了个小忙,记得那女人担心那些恶霸再找回来,非要跟着自己走,无奈他只能买了处小别院将她安置了,再后来他也就忘了,也许,薛药带人去了那女人那里。 说起来,为了让这半吊子神医取信于他,他还确实为这地方费了不少事,那地方倒是极其隐蔽,想那天罡派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凭着记忆,两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这里算是济州城最穷的一块地方,住的也都是一些寻常百姓,倒也算淳朴善良,平日他们靠着自家的田地,几乎不怎么进城。曾有个人自这里出身,发达后便在这里建了处别院,只不过其后人不怎么来,偌大的院子也荒废了,便想着卖了。正愁没人愿意买,倒让宿冉碰上了。 宿冉上前去敲门,只听里面有个温柔的女声传来,“谁啊?”声音中带着些试探。 “是我。”宿冉收回了手,回应了一声。 大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一个淳朴恬静的姑娘出现在门内,当她看到宿冉的一瞬间,眼里充满了惊喜,下一刻又低下了头,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很显然,她对宿冉有着男女爱慕之情。 “上官大哥,你怎么来了?”这姑娘边问,边将人迎进来把门自里面锁上,还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跟着。当她看到寂淳的时候,又是惊讶又是恍然。 “薛药在这里么?”宿冉压根对这女人没有丝毫的兴趣,冷淡地问道。 “在,在的。薛神医和那个小公子住在西厢房内。这位就是……寂淳师父吧?”姑娘连忙回答,眼睛却离不开宿冉。 “贫僧正是。”听到薛药和欧阳在这里,寂淳也终于放下心了,倒是对宿冉能如此准确地寻到人感到惊讶,记得薛药曾提过一句,他与这男人相遇是因为共同帮助了一位卖身葬父的姑娘,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吧。 宿冉才懒得跟他们讲那些没用的,扭头吩咐道,“婉瑶,你下去准备些吃的。” “嗯嗯,好的。”婉瑶退了下去。 这处别院并不很大,但里头布局倒是雅致,宿冉径自往西厢房走去,寂淳紧随其后。 没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西厢房。正见薛药端着一个空碗出来,面上有些欣慰和喜色。当他看到寂淳和宿冉的时候,惊得他差些将碗扔了。 “寂淳大师,你们咋找到这儿来的?!我都担心死了,快进屋,欧阳兄弟已经醒了。”薛药像是把宿冉当成空气似的,只对寂淳表现的亲近。丝毫不觉得现在他住的是宿冉的宅子。 宿冉冷哼一声,从容地迈着步子进去了。没在主厅内停留,直接进了卧室,只见那个瘦弱病态的少年半靠在床上,眼睛无神地落在空中,像是在发呆。 知道有人进来了,欧阳以寻连忙从茫然呆滞中回过神来,一扭头就看到了宿冉,他一愣,这人是…… “欧阳公子,在下上官黎。亲眼看到你安然无恙终于心安了,”宿冉露出一个和善谦逊的笑容,温声道,“放心,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 “多谢上官公子了。”欧阳以寻也回了一个礼貌的笑容,“那个……您是?” 该死的薛药!肯定只在欧阳这里说了他两个的功劳,压根没提自己!宿冉心中暗自咬牙,面上保持着笑容,“当日欧阳公子昏迷了,想是认不得在下了,那夜是在下与寂淳师父将那些人引开,由薛神医带你离开的。” “啊,实在失礼,还没跟公子道谢呢,”欧阳以寻连忙要从床上起身,却被宿冉轻轻地按在床上,“不碍事的,欧阳公子要保重身体。” 两人正说着,薛药与寂淳进来了,看到宿冉按在欧阳以寻肩上的手,均是一惊,本能反应要上前阻止,宿冉倒是自己放下了,很是有风度地站在床侧,礼貌地冲他们点点头,虚伪招呼道,“薛神医,寂淳大师。” 搞不清眼前人要做什么,寂淳有意打量了宿冉一眼,见他表现的极为坦荡,一副君子模样。 几人各怀心思,虚伪地寒暄几句,婉瑶就敲门进来了,朝房内的几个人施了一礼,柔声道,“上官大哥,饭做好了,”说完,又补了一句,“还有寂淳师父的斋菜。”她心中想着,这位师父应该是上官大哥的朋友,一定要表现的细心些,让上官大哥高兴。 不料,听了这话,宿冉迈到房门外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冷声回了句,“多事。” 婉瑶的脸色一白,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心上人不悦了,眼神中带着担心与懊悔,求助地看了眼薛药。 “咳咳,婉瑶姐姐,没事的,我们过去了。”薛药在这里也住了几日,早就明白了婉瑶对宿冉的心思,初知道时只觉得她可怜,曾也婉言提醒过,不料她已经情根深种了,只好出言安慰道。说完,拉了拉寂淳的衣服让他跟自己走。 寂淳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对婉瑶点点头,“有劳施主费心了。”说罢,与薛药一同离开了。 吃过饭后,寂淳和宿冉两个早已承受不住困倦,各自找了间房去休息了。一觉睡到了日落,晚霞染红了整片苍穹。 寂淳推开门,只觉得一片神清气爽,有多久没有如此畅快了,就连一向严肃的表情此刻都带着一丝温柔。 正想去找薛药商量下一步的打算,迎面就看到了宿冉,那人也看到了他。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走着各自的路。 到了欧阳以寻所在的房间,薛药正在里面和他交谈着,见两人进来打了声招呼。 “欧阳公子,你……是为何被那徐真抓到地牢里呢?”薛药率先开了口,这几日他一直不敢提这件事情,一是怕刺激到这个虚弱的少年,二是担心这事实的真相他一人承受不住。他隐约能猜到一些,只是不确定。 “以寻在这里多谢众位救命之恩,”欧阳以寻先是向众人再次道了谢,才又开口道,“事情还要追溯到家里遭遇噩耗的前段日子,父亲收到武当峨眉等门派来的密信不久后,就得知那些门派掌门人被灭了口,众位想必也听说了这些事情,只是后来被他们各自门派的人极力隐瞒,遂也成了江湖上的‘传言’,其实是事实。虽然父亲没有明说,我也猜到那些密信应是众位掌门人来求助或是提醒的,只不过……我记得那日晚上,父亲与一陌生男人在书房讲话,我偷听了些,关于,地芒。”说到这里,欧阳以寻停下,看了看众人。 寂淳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在脑中拼命回忆师父说过的当今武林形势,门派地位,还有路上听闻的传言,被害的那些掌门人均是正派,在几十年前那都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大门派,只不过此时稍显没落,是何人能将这些人杀害呢?他的功力如此雄厚,会是谁呢?江湖上传言是魔教教主宿冉,要说以前他或许会信,只是现在,不知何原因,那人的功力消失了许多,绝对不可能有能力杀死那些人的,究竟是谁呢? 地芒……宿冉握紧了拳头,将自己心头的激动压制住,终于听到自己想听到的了,地芒,世间无人知晓那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得地芒现世,江湖易主。或许是武功秘籍,或许是神兵利器,只要得了地芒,天下便由他主宰。 薛药挠了挠脑袋,他自小生在医圣谷,今年是他第一次出谷,对这地芒也仅仅了解到是个人人梦寐以求的宝藏,其他一无所知。 第14章 “我记得那人说,江湖上之所以无人知晓地芒所在何处是有人故意隐瞒,而知晓地芒线索的,是二十年前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八大门派之主,少林、武当、玄阳、医圣谷、流云堡等,目前已经有四个被人灭口,我担心,他会继续对另外几个门派出手。”欧阳以寻说完,面色凝重。 “那……地芒的线索究竟是什么?”宿冉见另外两个没有半点继续问下去的意思,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欧阳以寻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不知道,父亲并没有告诉我。”说罢,仿佛忆起了往事,眼睛有些红。 薛药拍拍欧阳以寻的肩膀,温声安慰道,“都过去了,你不要太难过。所以,徐真为了从你这里套取地芒的线索,才把你抓去的?” “嗯,父亲生前一直将他视为至交好友,可他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宝藏……”欧阳恨恨地道,提起徐真,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寂淳自听完欧阳方才的话,就一直紧锁眉头,心事重重。若按欧阳公子所说,那师父他们就有危险了,地芒……他记忆中师父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个人究竟有多大神通,竟连续杀害了曾经名望江湖的老前辈。 “你放心,现在济州城内聚集了众多江湖人士,都是为了向你寻求江湖一系列灭门惨案缘由的,到时候你可以当众揭开徐真的真面目。”薛药想起了近日以来,济州城内出现的各个小门小派,都是为了见见这大难不死的欧阳公子,打听这武林将会出现什么大动荡。 话题沉重的让气氛都压抑了许多,这时候,门被敲响,是婉瑶过来喊几人吃晚饭的,他们遂停止了这次的谈话。 当天夜晚,寂淳做完晚课刚要上床睡觉,便隐约听到隔了不远的地方传来人打斗的声音,婉瑶姑娘是女眷住在院子东侧,这边住的四个男人,能起争端的必然就是宿冉与薛药二人了。 担心薛药出事,寂淳连忙披上衣服出门,不等他前往薛药的房间,就在院子中看到地上跪着数十个黑衣人,正对着薛药房门,门大开着,宿冉拖着已然昏迷的薛药出来。 “你在做什么?!”寂淳大喝一声,一跃而起到达了宿冉跟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眼神冰冷地瞪着宿冉。 “一群蠢货!还愣着做什么!”宿冉朝地上跪着的手下怒吼道,直接将手里的薛药扔到地上,同寂淳交起手来。 趁着宿冉与寂淳缠斗在一起,几个黑衣人上前直接将薛药背在身上就要离开,剩下几个帮助宿冉。 眼看着薛药就要被人掳走了,寂淳却束手无策,面前的宿冉一招比一招凌厉狠毒,好像誓要取他性命。幸而宿冉的功力不比以前,寂淳勉强抵挡的住。 就在紧急关头,院中突然刮起一阵凉风,背着薛药离开的几个黑衣人瞬间倒下,不知何时高墙上早已站立了一个高瘦人影,白衣翩翩,在以黑夜为背景明月为衬托里,显得尤为清贵耀眼。 只见他纵身一跃,将地上昏迷的薛药抱起,丝毫没有理会缠斗在一起的寂淳与宿冉二人,径自进了房间,将人轻轻放到了床上,白净修长的手掌在薛药面上轻轻一挥,下一刻,薛药的眼睛微微一动,缓缓睁开了。 眼前这个优雅清贵的公子怎的如此熟悉,尤其那嘴角一撇浅笑更是魅惑了苍生,这是……薛药突然清醒了,“哇”一声撞到了男子怀里,激动之情难以自抑,“师兄!师兄!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在做梦吧……” 男子浅笑着将怀里又叫又笑的薛药推开,音色温柔悦耳,只是这话就有点……“师弟,短短几月,你就能被这下等迷药给放倒,实在给医圣谷长脸啊。” “额……师兄,我……我……”薛药局促地将手指缠在一起,不安地低下头。他就知道师兄要刺他两句,不过,这依然阻挡不住他对师兄的敬慕之情。 门外的宿冉见自己的手下都被人放倒了,顿时没了与这和尚打斗的心思,两人同时收了手。正当他要纵身一跃离开这里时,房内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 “宿教主,请进吧!” 宿冉止住了脚步,犹豫了一瞬便跟着寂淳进去了,冷冷地看着床边上坐着的英俊男子,道,“你是何人?” “在下乃医圣谷四弟子沐乜风,”沐乜风脸上仍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只是那眼神里却泛着一丝寒意。 两人对视了一番,沐乜风率先开口道,“宿教主之所以几次三番要带走在下的师弟,寻找医圣谷的下落,实则是为了解毒,在下猜的可对?” 宿冉抿了抿薄唇,冷漠地看着对方,不置可否。 “医圣谷弟子出谷之前,都立过誓言绝不会向任何人泄露医圣谷下落,所以……即使你将我与师弟同抓了去,也不会达成目的。”沐乜风走了几步,在宿冉面前停下,直直地看着他。 “师兄,他中的不是什么毒,而是转生丹,这转生丹与谷内记载的还有所不同,是经人改制过的,根本无法解除。”薛药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自家师兄耳边轻声道。 沐乜风扭头瞪了自家师弟一眼,冷声训斥道,“闭嘴!”之后继续对宿冉道,“既然是经人改制过的,那自然也会有解决的办法,不知宿教主可否让在下一试?” “本座为何要信你?”宿冉打量着眼前这个俊逸的男人,生性多疑的他才不会如此轻易信任这样的人。 “呵,教主多虑了,您本也就打算去医圣谷求医,在下也是医圣谷的人,不是一样嚒?若教主还是不信在下,那就尽管将我师兄弟二人抓了去,医圣谷我们是决计不会说出去的。” 求医问药本就是病者地位为下,宿冉想了想,既然眼前这人愿意为自己解毒,也就不用多费心思去寻那医圣谷了,心中这么想,口中语气终于没有方才那么敌对了,“既如此,本座在这里先写过两位了,待本座恢复必有重谢。” “在下还有个条件,为了我二人的安全,可否让这位大师在我为教主看病时陪同。”沐乜风在开始就明白,这里他与薛药二人都不是这个魔教教主的对手,唯有那和尚能降得住他,况且这和尚是真的心善耿直,同薛药有着交情,留他在料那魔教教主也不能如何。 宿冉冷哼一声刚要发怒,又想了想自己逐渐消退的内力,只好点头同意,反正他现在拿着和尚的把柄。 寂淳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立身站在一侧旁观着一切。这件事没有结束之前,他有责任保护好神医的安危。 “既如此,那现在就开始吧。”沐乜风示意宿冉坐到桌子一侧,自己则坐在他另一侧,正了脸色,将手搭在宿冉的手腕处停留一刻,收了手认真打量了宿冉的脸部,问道,“敢问教主,您的胡须是否在逐渐掉落?” 宿冉眼底闪过一抹不自在,闷声“嗯”了一声,他的胡子现在看着浓密,实际上有大多数是粘上去的,自身体有了那种反应后,胡须就不断掉落,他不能接受那样的自己,只好找了假的伪装着。 “那,身体其他部位上的毛发也……”沐乜风面上是一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表情,心中却早就暗笑起来,没错,他就是故意的,他要的就是让这位魔教教主难堪, 他医圣谷的人可都是护短的。 薛药早就忍不住偷偷捂起了嘴巴,却被自家师兄私下捏了一把,心里又是一阵乐。 寂淳听到这里,本来应该是当作没听到肃穆庄严一如往常,可他却不知为何,忍不住地朝宿冉脸上看了一眼,脸上也有了一丝微不可闻的笑意。 宿冉黑着脸,强忍着不要发作,薛药就算了,就连那和尚都……死秃驴,你那是什么眼神!等本座功力恢复,定要将你们这干人等杀了干净!他抬头狠狠瞪了寂淳一眼,颇有威慑力地“咳”了一声。 “自从您中了这‘毒’后,还有什么症状,请一一详细告诉在下,这样也好让在下了解您的病情。”沐乜风见宿冉即将发怒了,连忙开始下一个问题。 宿冉抓紧了拳头,冷声道,“内力无故消失。” “咦?”沐乜风略略表现出惊讶的神情,道,“在我派记载中,转生丹是一种,嗯……男子服食之后,身体会逐渐改变,直至男子特征消退女子特征出现,最为明显的便是,以男子身体受孕,变为双身人,非男非女。” “嘭——”桌子在宿冉的手下瞬间碎成粉末,只见他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好像此刻只要有人做出使他不悦的事,就会形同此桌。 “继续。”宿冉咬牙切齿道,刀子般锋利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警告他们不要随意触怒自己。 “在下所说的转生丹,实际上并不是一种害人的药物,曾经先祖师是为男性伴侣之间孕育后代而研制的,至于教主您身中的这种……不太简单啊,这转生丹世间唯有我派人知晓,敢问教主是为何会服食了这种药呢?”沐乜风这句问倒是真想知道的,堂堂魔教教主,怎么会吃了这种药,这种药只有他医圣谷有,况且百年来都派不上用处了。 第15章 宿冉心想,莫不是那仓津芜跟这医圣谷有什么关系? 仓津芜是前魔教教主,死于宿冉之手,他在位期间宿冉只是他座下左护法,随着他的岁数增大,心性也越发多疑,他怀疑的没错,宿冉确实早早就觊觎着他的位子,为了解决这个心头大患,他设了个圈套让宿冉吃了这种经他改制的药,目的就是为了让宿冉变成一个不男不女,丧失功力的妖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他没料到的是,没等宿冉变成妖人,他就被宿冉丢下了教主之位,一刀结果了性命。 “你是说,仓津芜是你医圣谷的人?”宿冉冷冷打量了面前的沐乜风与薛药,道。 “在下也不确信,”沐乜风回答,心中倒是吃了一惊,前魔教教主,若真是他医圣谷出来的,师父师叔他们可不得气死。 说到这里,沐乜风又回归正题,“转生丹是没有使人丧失内力的功效的,想必是那人在药材中加了其他药材。”他敛眉思考了一阵,又继续问道,“除了内力减退,还有什么症状?” 宿冉暗中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时不时产生欲念,之后内力便消退了。”只要他的内功一恢复,他一定会将这些人杀了! 沐乜风像是有些预料到般,脸上出现了恍然的表情,他记忆中好像知道一种具有催情作用的毒,一旦毒发便难以控制自身欲念同男子交欢,而一旦有过一次以后便再也离不开,自身的内力也会随着毒发的次数愈发减弱……他要好好想想。 他当然不好明着说这些,眼前坐着的可是魔教教主,一旦他真的怒了,在场的几个都跑不了,只微微点头,道,“好,虽然有些困难,但是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教主请容在下这几日想想。” “嗯,”这个答案宿冉已经非常满意了,他沉声应了一声,道,“那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薛药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满含期待地望着自家师兄,他这位师兄可从来都是行踪不定的,要是有机会和他多相处些日子也好。 沐乜风轻轻咳了一声,避过自家师弟的可怜眼神,朝宿冉双手抱拳施了一礼,道,”这是自然。” 看这人还算个听话的,宿冉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房中只剩下寂淳,薛药与沐乜风三人。 “多谢大师照看在下的师弟。”沐乜风上前一步,朝寂淳拱了拱手,认真地道谢。 “沐施主无须多礼,薛施主也帮了贫僧很多。”寂淳回了一礼,看现在天色已然很晚,便告辞离开了。 “师兄!那人到底中的什么毒啊?我还以为就是误食了转生丹,没想到这么复杂。”房间没了外人,薛药偷偷拉住自家师兄的衣角,问道。 沐乜风将门关上,才看了眼这个非常敬慕自己的师弟,无奈地叹了口气,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师兄也不是很清楚。” “额?”薛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眼前这个可是医圣谷最有潜力的人啊,连师兄都不知道……难道他们真的要死在那个卑鄙无耻的魔头手中么? “噗……”沐乜风一巴掌轻轻拍在这个面露绝望惊恐的小师弟脑袋上,失笑道,“现在不清楚,不代表永远解不了,你还不相信师兄?” “信!信!”薛药忙点头表示自己的忠心,然后悄悄往师兄身边凑了凑,问道,“对了,师兄,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沐乜风推开这个挤到自己身边粘着自己的小师弟,笑得意味深长,“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早些睡吧。”说完,推门出去了。只留薛药懊恼地留在原地,巴巴地盼着自家师兄与自己一起睡觉。 第二日,几人正在吃早饭,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婉瑶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吃饭的众人,忙道,“上官大哥,还有几位公子,我今早出去听说天罡派昨夜起火,徐掌门被人杀害,其他人全部命丧火海!” “什么?”薛药吃了一惊问道,“事情可属实?” “是真的!现在济州城里全部都在传呢,那场火还波及了周围一些小村子呢!”婉瑶回答道。 “徐真死了?”宿冉微微侧脸,瞥了婉瑶一眼,眼神中带着探视与打量。 “是……是啊,听他们说,徐掌门是被人杀害的。”婉瑶的脸颊红红的,眼睛更是不敢直视宿冉。 当宿冉看到婉瑶一接触他的视线后脸就瞬间羞红了,低下了头声音都弱了几个度,心中更是怀疑,这心虚的反应太明显了,难不成她是什么人派来的?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的直觉又让他觉得眼前的就是个普通女人,他索性转过了头,沉声道,“好,我知道了,你出去打听消息时小心些。” 最后一句让婉瑶有些眩晕,难道……上官公子也……她不敢再留在这里,免得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先退下了。 婉瑶退下后,在座的几位不约而同地将眼神看向了宿冉,意思很明显,不会是教主您做的吧? 宿冉冷哼一声,心道,本座现在要是有这个能力,还留你们几个在世上?! “吃过饭后,在下就先去城里打探一下确切的消息,现在留在济州城的几个门派此时怕是要有所行动了。”沐乜风朝众人道,现在只有他是个生面孔不会引来怀疑,更何况,他是医圣谷的人,医圣谷在江湖上的地位很高,却又亦正亦邪,不会偏向魔教,自然也不会偏向那些所谓正道。 寂淳与宿冉两人倒是默契地点了点头,现下也只有沐乜风适合出去打探情况。况且他武功不弱,再加上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 “师兄,我跟你一起去吧,易个容的功夫还是有的。”薛药一听师兄要出去,担心他有危险,就想跟着去。 “沐公子,你一个人……”欧阳以寻的声音轻轻的,眉间微微蹙着,语气中尽是担忧。 “欧阳公子放心,在下有能力自保,”说完,沐乜风又转过头来拍了拍自家师弟的肩膀,道,“你留在这里照顾欧阳,有时间多翻翻医书。” 之后,沐乜风就出门了,剩下的人各自回各自的房间。寂淳回到房间打坐练功,运息内力于全身,聚精会神参透功法的精髓,只觉得通身舒畅,虽然修为未曾提升,但月前方参透的一阶此刻已能完全掌握,运用自如。 沉浸于练功中不觉世间已到该进午膳的时刻,直至门被人敲响,他才悠悠睁开眼睛,将门打开,来人正是欧阳以寻。 “寂淳师父,该吃午膳了,薛药大哥让我过来喊你。”欧阳以寻道。 “有劳施主了,贫僧这就去。”寂淳点头,同欧阳一道前去主厅用膳。 众人刚刚坐下,沐乜风就进来了,也不等坐下,便开口道,“天罡派一夜间被全部灭口,徐真的尸体已被找到,因受重伤而死,其余人先前吃了蒙汗药,活活被烧死。” 话音落下,众人脸色又惊又疑,唯有欧阳以寻的脸色苍白中有些异常的激动,仔细看,没有血色脸颊渐渐透着红晕。 寂淳心道,这欧阳公子怕是在地牢内受了残酷的遭遇,只那天罡派无辜的人,竟也白白丧了性命,阿弥陀佛,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 “看来这个人与杀我欧阳家的是同一个人。”欧阳以寻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将家主重伤,随后一把火,烧死所有人。” 众人点头,心中纷纷猜测,在江湖上做事如此歹毒残忍的就只有魔教了,尤其是那个企图一统江湖的魔头宿冉,只不过,这个魔头虽然名声如此,接触下来也不像是做这些事的凶手,更何况,这些日子他们几人也是呆在一起的。 “还有一件事,”沐乜风见大家也讨论不出什么,继续道,“现在济州城内短短半日就聚集了众多武林门派,扬言寻找欧阳家的遗孤,誓要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江湖即将面临颠覆,腥风血雨即将到来的传言已经传的人人皆知,现下人人自危。” “依在下所言,欧阳公子有必要出面,安定人心。否则不等查明凶手是谁,各个门派倒是互相残杀起来。”沐乜风看了看欧阳以寻,正色道。 寂淳锁眉沉思,欧阳公子曾说,那凶手是冲着地芒而来,他所说的二十年前八大门派里,只有医圣谷,少林寺,玄阳宫,流云堡还未曾遭受这样的事情,其实不难发现,已被灭门的四大门派在当今武林上地位已远不如当初,内斗纷纷,故而凶手率先选择了他们,而即使现在剩下的四大门派地位依然鼎盛,但总有一天,会遭遇毒手,地芒……究竟是什么?少林寺,能躲过这一劫么? 正想着,欧阳以寻将视线转移到了寂淳这里,有些挣扎。 宿冉冷哼一声打断寂淳的开口,朝欧阳道,“去,本座护着你。” 欧阳以寻被宿冉这王霸之气吓得一抖,笑得勉强,“多谢宿公子。” 寂淳有些莫名地看了宿冉一眼,转而回头看欧阳,那单薄的身子还虚弱着,放轻了声音,“贫僧也认为,欧阳公子应当出面,安定武林躁动。” “嗯,以寻就听大家的。”欧阳以寻点头,终于做了决定。 第16章 吃过饭,薛药先让欧阳回去休息,第二日便去往济州城昌隆客栈。昌隆客栈是济州最大的客栈,现下有来头的门派纷纷在此落脚,比如两仪盟,擎弧派。 沐乜风正要回房休息,便被宿冉叫住了,只听宿冉阴沉沉的声音传来,“沐大夫留步!本座是来提醒你,莫要忘了留在此地的缘由,三天之内,解毒办法必须出现!” “……好,在下尽力。”沐乜风拱手恭送宿教主离开,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寂淳在宿冉开口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这人太过狡猾多变,直至沐乜风安然离开,他才放下了警惕,离开。 第二日,欧阳在几人的伴随下出了这处别院,前往济州城中心的昌隆客栈。 昌隆客栈处在最繁华的地带,客如流云往来不绝,五人走之客栈里面,小二热切地上来招呼,“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两仪盟帮主与众门派可住在此处?”沐乜风问。 “回公子话,叶帮主与各位掌门都在此处。”小儿笑呵呵地回答。 “你去禀告,欧阳求见。”沐乜风丢了锭银子,在小二耳侧轻声道,很快,小二就跑去楼上了。 不久,有个年轻男人一副江湖人士打扮过来,朝众人拱手道,“敢问哪位是欧阳公子?” “我是,”欧阳的身形在五人里算是最小的一个,轻诺诺地站起身道。 “叶帮主有请。”年轻男人恭敬道。 欧阳以寻的眼神里透着惧怕与不安,看着周围的四人,犹豫着。 “我们跟你一同去。”薛药接受到了欧阳求助的眼神,朝男人说道。 “请各位放心,房间内不止叶帮主,还有其他各个门派掌门。”年轻男人解释道,“如果诸位实在放心不下,也可一同前去。” “在下就不去了。”沐乜风浅笑着摇了摇头,同时不忘捏一把正跃跃欲试的小师弟,很明显表示了不愿淌这浑水。薛药也蔫蔫地坐下了。 “贫僧在这里等待,”寂淳也不愿干涉,现在他代表的是少林的身份,在未通知师父之前,他不会擅自做决定,同时他也相信,欧阳此刻光明正大地进去,不会遭到什么暗算,毕竟他们就在门外。 就在他以为没人会去的时候,宿冉就要站起来,寂淳心想,若宿冉跟去,很有可能与对方发生冲突,魔教教主的身份一泄露,在场的人,就连欧阳公子,也会被怀疑,到时候…… 他急忙拉了宿冉一把,这突然的动作让宿冉一瞬间又坐回了位子上,惹得他压低声音吼道,“死和尚,你发什么疯?!” “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教主。”寂淳同样压低了声音回他。 宿冉冷冷地瞪他一眼,“多管闲事!”之后,甩袖离开。欧阳以寻也跟着年轻男人走了。 寂淳转身看着从大门离开的宿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与担忧,这人要去哪里?不会是…… 想着,他也跟着宿冉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果然,宿冉转到客栈一个隐蔽的胡同口,一跃而上到了房顶,小心地看了看周围,一眼就看到追出来的寂淳,“你跟来做什么?!” “欧阳公子那日与我等说的明白,你又何必再去窃听,万一泄露了身份,欧阳公子与我等都会有危险,贫僧不能放任你如此作为。”寂淳浓眉微敛,严肃道。 “欧阳欧阳!你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还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虚伪的和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宿冉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当下就要摆开阵势与寂淳打斗。 担忧上面的动静惹得下面房间人的怀疑,寂淳按下了心头的烦躁,尽量心平气和,选择了个折中的方式,“也罢,你在此地窃听,万不可惊动里面的人。” “嘁……”宿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走到欧阳谈话的房间楼顶,小心地几片砖瓦,身体半俯着凑近了听。 “我记得父亲曾与那人发生争执,并且提到了地芒处在西部阴邪煞气最重的地方,至于具体是何处并没有提及,经那人描述,要进入那里还需要找到什么东西,而这些东西早年被曾经的八大门派分散保管,之前听说已有四大门派受害,而奇怪的是,他好像并没有得到他要的东西,他便推测那些掌门早在十年前就交给了我父保管,于是……”欧阳眼神一暗,握紧了拳头,继续道,“那人企图得到地芒,以江湖正道之血祭天,从而长生不老提升功力,称霸武林。” 房间传来一片惊讶抽气之声,真相终于大白,而这背后即将发生的腥风血雨,使得他们背脊一凉,如若那个神秘人得到了地芒,在场所有人都在劫难逃,以江湖正道之血祭天,他们可正是自诩为正道之人啊。 地芒,力量竟是如此壮大,得地芒者得天下,这话可真不假,长生不老,功力达到顶级,那是怎样的造化,成神成魔也不过如此。 “那地芒当真如此厉害?”叶帮主一下子抓住欧阳以寻的手腕,瞪大了眼睛沉声问道,原本慷慨宽厚的表情已不复存在,竟是多了几分威吓与逼问,模样更是凶神恶煞。 “没见过,但是听起来,好像是的。”欧阳以寻被这突然的一抓,惊得轻呼一声,连忙缩回了手认真地回答,“我之所以敢告诉各位,是因为现在江湖上有实力的正道门派里也只有在场几位前辈了,少林与医圣谷近十年来不参与江湖纷争,所以……小侄只能拜托各位前辈了。”说着说着,声音中带着些苦涩与哭腔,直接跪在了地上,恳切地望着众人。 宿冉越听眉头锁得越紧,为何欧阳以寻当初对他们说时故意隐瞒,而面对着这些人竟交代的如此清楚,想到这里,他转过脸冲寂淳招手低声道,“过来!” 寂淳不解地过去,见宿冉指了指下面,示意他听,他沉下脸想离开,却被宿冉一把抓住,狠狠按住不让他走,低吼道,“听!” 无奈,尽管寂淳不愿做这种窃听别人谈话的事情,却又不敢与这魔头在房顶上闹起来,惊动下面的人,只好冷着脸待在原地,下面的声音很自然地传到耳里。 “欧阳贤侄请起,”叶帮主将欧阳扶起来,又问道,“那神秘人最终从盟主处得到那东西没?” “怕是已经得手了。”欧阳恨恨地回答,接着道,“但是他与家父交手必定会受重伤,此刻也许还不会很快找到地芒。” “这样啊……”龙剑宗何掌门点头,陷入了思考,不久又开口道,“那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小侄希望各位前辈能够阻止这场颠覆武林的阴谋,前往西部追寻神秘人,在他得到地芒前毁掉这个存在不知是福是祸的东西!”欧阳瘦小的身板直直地挺着,眼神中是满满的坚定。 “毁掉地芒……”众人在轻轻惊叹感慨,“这种东西万一被邪魔歪道之人得到,必定酿成大祸,是该毁掉……毁掉……”至于各自存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既如此,且等我们商量一番具体事宜,欧阳贤侄,你实在受苦了啊。”叶帮主轻轻拍拍欧阳以寻的肩膀以示安慰,突然想起被灭门的天罡派,又问道,“那天罡派怎的会灭门?它并不是八大门派之一啊?可怜那徐真掌门也是一代豪杰了,竟然……唉,若是他在,寻找地芒的胜算也大了很多啊。” “叶帮主,徐真并不是好人!”欧阳以寻的语气饱含怒气,解释道,“徐真初将我接走后,还算是尽心照顾,谁知当他得知地芒的消息后,就不止一次地威逼我说出地芒的下落,我真的不知道啊……” 说着,竟然哭了起来,“我在家中年龄最小,体格虚弱,从小到大父亲都没有同我多说几句,更别提这么重要的消息了,可……可那徐真不信,竟然将我抓去了地牢日夜派人拷打逼问,还找了个人代替我在府上,安定下住在天罡派的一些江湖人士的心,本来为我看病的薛神医也被徐真以治愈了我的伤势为由,不再劳烦他为我看病,就这样,我再也没有见到任何人……” 事情竟是这样,寂淳懊悔愤怒得几乎将一块砖瓦攥成粉末,他被师父派来帮助救治欧阳公子,而他只看过欧阳公子一次便不再留意,却整日呆在房中念经练功,若是他前去看望一番,也不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 “幸好之后有薛神医和寂淳师父相救,我才能够活着到这里来,告诉诸位真相。”欧阳以寻道。 “薛神医是医圣谷的人,你说的寂淳师父是少林的,以此看来,医圣谷与少林是要出手了么?”擎弧派范掌门眯了眯眼睛,既像是回应欧阳以寻,又像是自言自语。 欧阳以寻像是想到了什么,道,“薛神医与寂淳师父只是碰巧救了我,还未曾回去禀告,所以……” “好,我等知道了,贤侄请先回去吧,就住在这昌隆客栈,食宿方面不用担心。”叶帮主点头,虽是笑着,但脸色依旧凝重。 第17章 “那小侄先告退了。”欧阳以寻向众位拱手告辞,擦拭了眼角的泪水,推门出去了。 欧阳以寻出去,宿冉与寂淳对视了一眼,纵身一跃而下,回到了地面上。 宿冉冷笑一声,沉声道,“欧阳那小子没把你们当自己人,瞒的够深。” 寂淳是从中间开始听的,虽有很多地方不了解,但也知道欧阳以寻向他们隐瞒了许多,他冷冷看了宿冉一眼,自顾离开,这人为何总喜好挖苦讽刺人,说出的话总令人不悦。 看到和尚发怒宿冉就觉得通体舒畅,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想起自己刚刚得知了如此重要的消息,更是满意,转身出了胡同口,嘴角微微翘着,惹得几个思春的姑娘看过来,这男人身上好像有种神秘的吸引人的东西,被那双深邃清冷的眼神扫过后,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 回到客栈,欧阳已经在和薛药他们说话了,吃过午饭后,小二就过来请了,说是叶帮主已经帮诸位开过房间了,正好,几人便承他的情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0 下午,寂淳想到这几日来接触到的消息,认为有必要禀告师门知晓,便提笔写信将关于天罡派,欧阳以寻及地芒现世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出门将写好的信交由信使寄送,自己则返回客栈。 刚踏进客栈门口,身后就有个人影跌跌撞撞朝自己走来,他转身看去,是一个脸上布满了烧伤疤痕的人,只见那人衣服破破烂烂,有一条腿跛着,看到自己时眼神中露出了喜悦,喊道,“寂淳师父——” 这是?寂淳小心地躲过了这人的触碰,问道,“施主?” “寂淳师父,我是白武啊,天罡派的白武啊。”那人的声音沙哑难听,丑陋的脸更加显得狰狞恐怖。 “白武?”寂淳有些不敢相信,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是那个曾经接待自己的白武,看他站的难受痛苦,连忙道,“施主里面请。” 进到客栈里,薛药和沐乜风正好出来找他,一眼便看见了面目全非的白武,出声问道,“寂淳师父,他是?” “薛神医,在下白武。”白武上前艰难地冲薛药拱手道。 “我还以为天罡派无一活口呢!”薛药出言讽刺道,他实在讨厌天罡派的人,面上一派正人君子模样,私下里却是一副阴险歹毒的嘴脸。 “薛神医为何如此话中带刺呢?”白武又是不解又是尴尬,尽量将声音压低,现在他已经够狼狈凄惨了,得罪不起这些人。 “呵!为何?那我问你,徐真把欧阳公子囚禁在地牢严刑拷打的事你知道么?”薛药嗤笑一声质问道。 “薛药你在说什么!”白武终于爆发,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诋毁他的师父,“我师父对欧阳以寻千般万般好,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看白武这激动的样子不似作假,寂淳与沐乜风对视了一眼,觉得应该是错怪他了,就在薛药要开口继续骂的时候,沐乜风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自家师弟的嘴巴,轻声道,“听他怎么说。” “就在你们消失的那天晚上,师父大发雷霆说欧阳公子失踪了,担心他身子弱被人害了,就派了人出去寻找,为了安抚住在天罡派的武林人士,还特意嘱咐我们保密,”白武恨恨地盯着薛药,字字饱含激动愤怒,“我师父对欧阳公子如何,你们当初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现在天罡派遭受这样的事情,你们就翻脸诋毁了?!” “你师父徐真就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不知何时,宿冉已然走到白武面前,冷漠傲然地俯视着如同丧家之犬的白武,一字一句说着这出这句话。他最喜欢看人在他面前信仰崩溃的模样,他永远站在世界最高的顶端,只手就能摧毁这些蝼蚁的情感。 寂淳瞥了宿冉一眼,他已经非常了解这个男人了,以别人的痛苦愤怒为自己的快乐。看着白武这样子,他心中有些不忍,安慰道,“白施主,徐真确实将欧阳公子囚禁在了地牢里,是贫僧与薛神医亲眼看到的。” “怎么会……我师父怎么会……”白武愣怔怔地瘫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别人的话他可以不信,可是就连寂淳大师也这么说。 毕竟一群人在客栈过道上站着影响通行,小二过去小心翼翼道,“几位客官,可否移步到房内说。” 寂淳双手合掌朝小二道,“阿弥陀佛,施主莫怪,是贫僧的不是,贫僧这就离开。”转而回身对众人道,“不如去贫僧房中吧。”薛药与沐乜风点点头,而宿冉像是没听到似的,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转身出客栈了。 房间内,白武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薛药出去找欧阳了,沐乜风与寂淳都保持着沉默坐在一旁,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久,欧阳以寻同薛药回来了,方才薛药已经同他说了,这人并不知道徐真的所作所为,所以他也并没有对他有太多敌意,看着陷入迷茫的白武唤了声,“白武。” “欧阳公子?!”白武一下子从迷茫中惊醒,看着眼前的欧阳以寻,张大了嘴。 “徐真确实将我抓去地牢了,”欧阳以寻认真地看向白武的眼睛,并且将袖子向上拉了拉,露出白皙的手腕,上满还残留着被绳索绑着的淤红。 “你怎么逃出来的?”欧阳以寻见他是信了,便开口问道。 “那天夜里,我去找师傅谈些事情,没料到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直直朝师父攻来,我想要上前帮忙,奈何那人的武功太厉害,很快我便晕死了,等我再次醒来,只看到满眼的火光,周围全部是熊熊燃烧的火,师父已经没了气息,我拼了命才从这场浩大的火灾中逃了出来,之后,便总是感觉有个人在暗中监视我,我一直在躲,一直在躲,我知道那人不会放过我,后来听说各大门派在昌隆客栈,就想要来寻求庇护。” “嗯,那你就在这里住下,很多高手都住在这里,谅那神秘人也不会追来。”欧阳以寻点点头,对白武道。 “在下实在……实在……”白武当即跪下,恳切道谢,“谢谢诸位了!” “快请起,欧阳受不起。”欧阳以寻连忙将人扶起。之后几人又客套了几句,各自回去了。 紧接着,叶帮主将“寻地芒救苍生”的消息传达了下去,联系各大门派前往济州集合,共商西部之行。 两日之后,济州城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各个门派都要来掺一脚,都自诩为正道,要为武林出力,总之是云龙混杂,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房内,宿冉烦躁地转来转去,自他将魔教事务交托给教中信得过的长老后,一些事宜被处理的妥妥当当,他本可以安心来寻解毒药方,却不料莫名其妙地留在这里,他对那沐乜风说了,三天时日,必须想出办法,今日就是最后期限!他有些不敢去沐乜风那里,如果连那沐乜风都没有办法,自己该怎么办?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毒发了,但是这毒隐藏于他体内就是个巨大的隐患,他没办法忽视!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找那沐乜风,若他想不出来,就将他带回魔教!出门转弯,很快到了沐乜风房门口,正好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正是沐乜风!薛药沐乜风和那和尚三人又在一起,宿冉也不知怎的,看到和尚与这二人在一起,心中的烦躁更甚,声音犹如结了冰,对沐乜风道,“你去做什么?” “宿教主,在下正要去找你,化解那转生丹的法子我已经想出来了。”沐乜风看到宿冉也是一惊,道。 “哦?”宿冉心中顿时满意了,连带着看沐乜风都有几分善意,道,“进去说!” “好,”沐乜风点头,待宿冉进去后,便关上了门。 宿冉伸手指了指寂淳,冷声道,“你出去!” 寂淳被他指的有点莫名其妙,习惯了宿冉对他态度时冷时热,直接站了起来,对沐乜风和薛药道,“贫僧告辞。” 薛药早就看出寂淳好像能压制住这个大魔头的威风了,转了转眼珠子,连忙喊住他,“寂淳师父,等等!”接着转身对宿冉道,“是这样,教主,炼制丹药的话还需要寂淳师父的帮忙,他在旁听着对您更快地解毒有帮助。” “是么?”宿冉将延伸移到了沐乜风脸上,只见沐乜风浅笑了一下,“是这样没错。”心中对自家师弟的机灵感到好笑,接下来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让这位教主发怒,到时候,还是得有人挡着。 “哼,留下吧。”宿冉悠悠地转过头,冲寂淳说道。 寂淳真的想就这么甩袖而出,但在看到薛药皱着小脸做出求他留下的表情,只好压住心头的闷火,留了下来。 沐乜风依然坐在宿冉的面前帮他把脉,收回手时脸色有些微微的诧异,问道,“敢问教主,近日来可曾再有……额……?” “不曾,”宿冉寒着脸沉声回答,他知道这沐乜风问的是近日来有无情欲反应,皱眉看他,“这是为何?” 沐乜风皱眉,脸色突然一变,小心地再次开口问,“那……可曾与男子……行房?”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第18章 果然,宿冉的脸色瞬间转黑,恶毒地瞪了一眼旁听的寂淳,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寂淳不自在地撇过了脸。 “嗯,”沐乜风是他的大夫,即使宿冉再愤怒,也只能回应,只那面色不郁,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功力,他早就把这些放肆的人拖出去砍了。 “额,在药性发作时与男子行房会阻止内力流失,”作为大夫他还是应该解释一下,沐乜风有些尴尬地回答,只是后半句他没说,他觉得也不太可能,那就是若行房后怀了身孕,内力便再不会消失了,而此时,他也再不会有任何药性发作的反应了,因为,转生丹的目的已经达到,以男子之体受孕,待孩子出生之日曾经消失的内力会恢复,但却……必死无疑。想到这里,沐乜风心中也感到一阵寒意,若这转生丹果真是医圣谷门人制作的,其心实在歹毒。 见宿冉一脸寒霜,沐乜风也停止了这个话题,道,“解除转生丹药性的法子在下想到了,只是寻找药材加上炼制解药最短也要花费一月之久。” “哦?”宿冉阴森森地盯着宿冉,声音顿时冷上几分,手指紧紧扣在桌面上,指尖有些泛白。 “这三日在下与师弟苦心研制了一些丹药,可以抑制教主体内的药性,这样一来,教主的内力便再不会减退,待解药炼制成功之日,方能解除。”沐乜风将宿冉的反应看在眼里,补充道。 宿冉这才收回了逼人的寒意目光,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想再问点什么,但是犹豫了一刻,还是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声。 虽然这几日他的身体没有起情欲,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在慢慢变化,每日清早起床洗漱都能摸到下巴上的胡子又脱落了许多,若不是自己掺了些假的,看上去简直可笑! 薛药眼神贼亮贼亮的,一眼就看出了宿冉脸上那些胡须有大部分是假的,心中早就笑翻了天,却偏偏只能绷着脸做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突然,他想起了正事,便喊了宿冉一声,道,“教主,这几日各路江湖门派侠士都会陆续来到济州,难免会有人会认出教主您,如果……” “哼!”宿冉嗤笑一声,反问道,“你认为本座会怕这等鼠辈?” “不是不是,”薛药连忙否认,解释道,“如果他们认出教主,也许会借由这个名义将祸事转嫁到贵教头上,那样,会给教主添好些麻烦呢,而且教主现在正是养精蓄锐的时候啊。” 他说的不错,就算自己功力不再消退却也不能恢复,现下连个和尚都难以制服,更别提那些聚集在一起企图消灭魔教的假仁假义的所谓正道了!而地芒他也是势在必得的! 宿冉眯了眯眼睛,此刻的他只能忍,待他将这该死的转生丹药性解除了,定要率领魔教踏平江湖白道势力! “所以,我建议教主可以换个身份行事,”说完,薛药马上溜到自家师兄身后躲着,他现在一想到被这些陆陆续续到来的武林正道发现,魔教教主跟他们是一道的,就担心头疼,那可是说不清的麻烦啊,指不定连医圣谷都得被牵连进去。 宿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本座心中有数。” “教主,这是抑制药性发作的丹药。”沐乜风将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道。 宿冉伸手拿走,直接起身离开。 寂淳皱眉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想,当日在山中,这人原来是药性发作了,想到这里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犹如黄粱一梦,荒唐又堕落。说到底,那件事情也是自己的缘故。 当天下午,宿冉便在房中将自己的胡须剃了干净,看着镜中没了胡须的自己,他有些不适地转过了脸。 没了胡须的他面上五官顿时清晰起来,肤色白皙犹如女子,浓眉微敛颇具侠气,那双摄人心魄的细长眼睛更显得明亮深邃,鼻梁英挺,淡色薄唇微抿,下巴瘦削,脸部轮廓极其完美,竟透着一丝邪魅。加上他本就高挑清瘦的身姿,此时又穿了一袭白衣,腰间系一条鲜红腰带,更衬得仙气非凡。先前那浑身煞气让人恐惧的气息瞬间消失了般,唯有那冷冽的眼神让人看了心中发颤。 现在自己这样子哪有半分威严可言!显然宿冉十分嫌弃现在自己的真面目,曾经年少时,教中兄弟都称他长了一张勾引女人的俊脸,殊不知他最厌烦的就是这样的评价,看上去太弱了!因此一旦他发现自己长出了胡须,就再也没有剃去过,之后再也没人敢与他开这种玩笑。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宿冉将门打开,沉着脸看来人,是客栈的一个杂役。 “上官公子,有个姓花的客人找您。”小二本来是半低着头,小声地说着,因为他知道住在这里的公子脾气不大好,故而不敢直视。 “嗯,你下去吧,”宿冉淡淡地回了一句。姓花?难道是花长老?他不在教中处理教务跑这里做什么? “嗯,小的退下了,”小二点点头,转身要走,余光瞥见还未回屋的宿冉,不由看呆了,这……这还是前几日的那个男人嚒?!他忍不住又回头偷偷瞄了一眼,好像还真是!只是剃去了胡须差别竟是如此大!长得真俊呢!他心中感叹道,像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虽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仙人嘛,总是有些清高孤傲的。 “你看什么?!”宿冉察觉出这个杂役频频回头看他,使他非常不悦,冷声斥道,“找死么?” “没有没有,小的这就走,”小二连滚带爬地逃下去了,长得倒是俊美,可这性子太暴躁了。 宿冉摸了把自己的下巴,触感光滑,脸色难看地将房门关上,下楼去,刚刚下楼,就看到那三人正在靠进楼梯的地方饮茶说笑。 寂淳此时正与薛药沐乜风两人坐在一方桌前,听他们说些江湖上的趣事,眼睛不经意间瞥到楼梯处,一个英俊逼人的男人自楼上下来,他的身影瞬间将所有人的眼神勾住了,原本嘈杂热闹的客栈顿时安静了。就连寂淳从不在意别人相貌的人,也转不开眼睛。 只见那人寒着脸走至客栈大厅正中央,抬起手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只听到“嘭——”一声,桌子瞬间震裂飞散开来。那人用一种冷冽威吓的眼神一一扫过了在场的人。 索性在楼下吃饭的都是些普通客人,见这阵势也不敢再多言,纷纷低下头不愿惹事,最近可是动荡的时刻,他们可不想莫名其妙死掉。 寂淳此刻确定了这个俊美非常的男人就是宿冉,忍不住又朝他看了过去,没了胡须的他,一点都不像江湖上传言的那个残暴冷酷的魔教教主。 而宿冉正好走到他们所在的桌子前,看到那个和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让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想起自己脸上的胡须没有了,又联想到那群人看他的目光,竟然有些微微发窘。他微抬下巴冷傲地看着和尚站,冷声道,“看够了么?” “呃……”寂淳瞬间出现了窘迫的表情,连忙收回了眼神,却不知该看向何处,心中暗自感到羞愧,他作为出家人,竟然因为看一个男子出了神,实在是不合礼数。 “淫僧,”宿冉白了他一眼,低声呢喃了一句,之后高傲霸气地转身离开,只是那急促的脚步显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句话自然落到了离他最近的寂淳耳中,他的脸色变得又红又白,垂下眼眸反思自己方才的逾矩,心中默念阿弥陀佛让自己静下心来,可那噗噗直跳的心脏揭示了他不安惭愧的心情。 看着身边这个一向淡漠少言的寂淳师父因为魔教教主的一句什么话,竟然露出了这种表情,薛药与沐乜风两个对视一眼感到很是奇怪。 “两位施主,贫僧先回房了。”寂淳双手合十向两人施了一礼,转身上楼,步伐也略显仓促,他要回去抄经书浇灭自己这腔慌乱错杂的情绪,将心头奇怪的悸动压制住。 他在床上打坐,紧紧闭着双眼,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高挑笔直,浑身散发着一种神秘清冷的气质,还有那张清俊的面庞,只一眼,便再也忘不掉,那人敛眉发怒的神情,得意张狂的笑容,多疑算计的心思……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寂淳猛地睁开眼,眉头紧锁,房内空荡荡的,他有些失神,索性翻身下床找了纸笔书墨抄写经书,抄写着不知何意的经书,他的心也慢慢静下来。 宿冉姿态凌然地从客栈出来,有些错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是剃去了胡须怎么这群人是这反应,实在恼人!他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魔教教主!还有那和尚,为何用那种眼神看他,难道自己猜测的没错,他当真是……喜欢本座?不然为何在山中那般悉心照料,还有那次……想到那次屈辱的经历,他眼神一暗。 走过两条街拐进一个死胡同,他到了魔教教徒议事的地点,那里已有十几个武林人士打扮的男子整齐地站在一块,右臂上都隐蔽得绣着黑鹰,正是他教中之人。 第19章 走过两条街拐进一个死胡同,他到了魔教教徒议事的地点,那里已有十几个武林人士打扮的男子整齐地站在一块,右臂上都隐蔽得绣着黑鹰,正是他教中之人。 为首的是个四十左右的男子看到宿冉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回过神后连忙跪下,身后十几个手下也忙跟着跪下,恭敬道,“教主。” “嗯,花长老,你有何事找本座?”宿冉微微抬了抬眼皮,冷淡地问道。 “启禀教主,陈远发动仓津芜余党叛变,偷袭我派长老意图掌控魔教,现下贺长老身受重伤,由白长老与青龙堂堂主高申暂处理教务,与陈远等人僵持着,有我来请教主回教主持大局。”花长老跪下悲愤地传达着魔教现在的情况。 “混账!”宿冉怒喝一声,咬牙切齿自语道,“陈远啊陈远,当日本座饶你一条狗命,竟想不到你有这能耐!”转而对底下跪着的花长老等人命令道,“此事不得外传,你等先回教中,本座很快回去,定要将那陈远等人剥皮抽筋!”眼底一片嗜血残暴的疯狂,黑瞳此刻闪着愤怒的火光。 跪着的众人都亲眼见识过教主残忍折磨人的手段,看到宿冉此刻狰狞恐怖得神情,他们对于没了胡须的教主长相俊美胜却天下风流才子的想法瞬间消失了,只觉得恐怖渗人,犹如罂粟花,皮相愈好,内里愈毒!见教主下了命令,忙叩首离开。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宿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恐怖气场,街上来往的行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看这世间难见的俊公子,却被他冷冷一瞪,吓得不敢上前。 天色渐晚,寂淳自房中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惹人注目的俊美男人,脸上依旧是严肃淡漠的神情。只见宿冉冷冷瞥了他一眼,推门进去,在他下去打水洗脸回来后,又看到了宿冉,此刻正背着包袱下楼。 他有些疑惑为何这人现在离开?他身上的毒还未解除竟然就甘心这么离开,实在不符合他的性子……纵使他有千万种疑问,但理智告诉他应该远离这个男人,终于他微微低头,像是没有看见对方,从他身边走过。 两人擦肩而过,距离逐渐拉开,寂淳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同时松了一口气,像是解脱了般。 直至傍晚,寂淳吃过了饭,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频频下楼上楼,眼睛不自觉地看了看宿冉漆黑一片的屋子,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甩去自己那奇怪的思绪。 他刚要进门,两仪盟的叶帮主恰好经过,朝他拱手道,“寂淳师父,明日老夫与各位掌门决定组织一场武林同盟大会,就在这昌隆客栈前的长春大街上,希望你能过去。” “阿弥陀佛,贫僧晓得了。”寂淳淡淡地回应道,之后便转身回房。洗漱过后,他闭眼静心练功,将全身内力游遍全身,感悟武学精髓,惊讶地发觉他体内的内力竟然多了几分,这并不是他自身的,与他本身内力虽不冲突但也不能融合,这是为何? 他皱了皱浓眉,脸色冷峻严肃,何时体内出现这道内力的,他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极力想要将这股气息与自己的内力调和,却总是缠缠绕绕不能相容,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他终于放弃。 睡前,他突然想到叶帮主的话,明日将会有一场全体武林人士参加的大会,想来是要对寻找地芒做准备了,给师父的信刚刚送出去,也不知本门是何打算。想到这里,他脑中突然又一次出现了那个男人的容颜,正张狂肆意地笑着,一双戾眸侵略意味很重,那人是魔教教主,野心极大,恐怕不会甘心就这么放弃地芒,那么他又是为何这般匆匆离开呢? 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他便也沉沉地睡下了,梦里很乱,一会儿是宿冉身受重伤倒在地上,他刚想要上前扶起他,梦境却突然变了,只见宿冉冷酷俊美的脸上挂着几道血痕,手执一条鲜红鞭子,周围一片全是人的尸体,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充满了愤怒,只想亲手将这残忍的男人…… 他猛地惊醒,脸上全是冷汗,急促地呼吸着,这个梦……太真实了。起身下床取了湿手帕擦了擦脸,揪着的心才慢慢放松,脑袋也逐渐冷静。 第二日吃过早饭后,薛药自房内出来,向他打了声招呼,睡眼惺忪地问道,“寂淳师父,今日你去那大会上嚒?” “是的,贫僧昨日已答应了叶帮主,”寂淳礼貌地回答道。 “那正好,师兄让我过去看看,不如一同前去?”薛药傻呵呵地一拍手,笑眯眯道。 “也好。”寂淳点头。 路上,薛药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今日竟不见那魔头的影子……” 寂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走着。 到了长春大街中央那片空地上已然搭了台子,四周熙熙攘攘围了很多武林人士,这些都只是不出名的小门小派,像两仪盟擎弧派龙剑宗这等大派,均是这场大会的主要人物,是要上去谈话的。 果真,只见叶帮主慢悠悠地走上台,咳了两声,底下的人纷纷停止吵闹,好奇地朝台上看去,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可能都隐约能猜到这次大会是要来解释不久前的几起灭门惨案的。 “在下两仪盟叶朝华,见过各位侠士!”叶朝华向台下拱了拱手,继续道,“想必各位已然听说,近日江湖上不断出现离奇的灭门惨案,接连遇害的有武当、峨眉、清坤、玄都各派掌门人,之后欧阳盟主一家连同天罡派遭遇灭门之灾,其中欧阳公子得以幸免,告以我等知晓这一系列事端背后隐藏的滔天阴谋!” 这一段讲完,引起底下人的轩然大波,原来传言都是真的,果真死了这么多人!阴谋……背后的阴谋…… “诸位听在下讲,这一切的一切全都由一神秘人所为,目前他已掌握了寻找地芒的秘密,目标在西方最为阴邪煞气最重的地方,如若那神秘人得到地芒,将会以江湖正道之血祭天,长生不老,称霸天下!”叶朝华见底下人激动地吵嚷起来,连忙提气用内力说道“各位请稍安勿躁”,声音粗狂有力,传至了众人耳中,场面慢慢被控制了。 “为了武林苍生,为了天下安危,我等门派决定,前往西部寻找地芒,将其毁掉生擒那贼人,为江湖除去此害!因此,举办此场大会告知众人,愿意冒险前去的可与我等细细商量。”叶朝华继续道。 底下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思量着,地芒确实是个天大的诱惑,但是比他们有能力的人成千上万,他们去了很有可能只是地芒的陪葬品……既如此,何不安安心心留在这里? 自觉自身武功高强的人不吵不闹,也有着自己的思量,同那群人一起还不如自己动身,到那时也许可以通过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 总之,武林大会结束了,之后那些门派将会在内部商量具体事宜,寂淳不愿去掺和这些事情,冷眼看着这群叫嚣着为武林除害的人们,心中只觉得反感鄙夷,所有人都知道,毁掉地芒为江湖除害只是个幌子,最终看到了地芒,谁还会想起当初自己口口声声念的大义口号?还不如那个男人……果断磊落…… 回到客栈,寂淳便接到一封师门来信,打开来看,正是师父亲笔所写,地芒现世江湖即将面临浩劫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少林,经过各位师叔的商讨决定,由寂淳代替少林,为这次西行之途略添绵薄之力。 其中,师父特意叮嘱了他做事莫要张扬,少林只是起着辅助作用,同时,还提到了医圣谷,师父得知医圣谷神医在此,命他取信中暗藏的医圣谷信物交由神医,并附上一封信交代自己去医圣谷一趟。 信物是枚红玉,形状小巧玲珑,做工剔透精致,他将密信取出贴身藏好,手中握着这枚信物敲响了沐乜风的房门。 “寂淳师父,里面请,”沐乜风打开房门,略微有些惊讶,礼貌地将他请进去。 “沐施主,打搅了,方才贫僧收到师门来信,其中有封密信需要交由医圣谷谷主,”寂淳开门见山道,撑开手掌,中心正放着一枚小巧红玉,“此为信物。” 沐乜风吃了一惊,将红玉取到自己手中仔细察看了一番,拱手道,“寂淳师父,此乃我谷师尊的贴身红玉,敢问您何时动身出发前往医圣谷,在下随您一同回去?” 医圣谷地理位置隐蔽,常人无法去达,有了沐乜风的话,寂淳也放心了,颔首道,“有劳沐施主了,明日一早启程如何?” “好。”沐乜风点头,接着两人各自回去收拾行李准备明日的行程。 吃过晚饭,叶帮主有请,寂淳想着师父的吩咐,赴身前往践行宴,到了地方里面已是一派觥筹交错,有人过来主动打招呼,交谈一番得知明日他们即将出发,之后会按门派分散开来,总体方向是西,各自挑自己的路行走,目的就是为了在前行途中寻找那神秘人,一经发现,会有人释放信号留下痕迹,待集合后同力将此人直接结果! 了解一番信号与联络方法,寂淳便告辞离开了,回到房间早早睡下,计划着先去医圣谷将信送到,再启程西行。 第20章 翌日一早,寂淳、沐乜风薛药三人就已然收拾妥当在楼下碰面,刚出了客栈,一个年轻女子便向他们跑过来,走近便看清了脸,正是婉瑶姑娘。 只见那婉瑶姑娘有些踌躇,眼睛不时地打量着他三人,终是问出了声,“寂淳师父,两位神医,那个……怎么不见上官大哥?”问完,脸蛋晕上了一抹粉红,真是个娇俏含春的美妙女子。 寂淳看婉瑶姑娘这般神情,心中了然,若是这姑娘看到那人现在的面貌,定会更加……想到这里,他垂了垂眼眸,心里仿佛有些不适,当他抬眼再次看向婉瑶时,本就面相严肃冷峻,此刻更显得冷面无情,沉声道,“前不久贫僧看见‘上官’公子离了客栈,便再没有回来,不知去往何处了。” “啊……这样啊,”婉瑶一双含情带羞的眼睛渐渐没了光彩,有些失神地呢喃道,慌乱地看了下面前的三个男人,有些羞窘有些狼狈,低低地道了声“那婉瑶先走了”,转身便离开,背影落寞。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三人继续上路。 据薛药所称,医圣谷在济州西南方向,大约有半个月的行程就可以到达,寂淳想到了少林,其实也处在济州西南方向,只是位于医圣谷更南的位置上,这样看来,少林与医圣谷相隔并不远,为何师父要命他过去送信呢? 虽然心中疑惑,但师父毕竟有师父的道理,寂淳便也不再暗自揣摩了,只专心赶自己的路程。 “师兄,你前些年去做什么了呀,师父总是念叨你,这次你回去铁定要被唠叨了呢,嘿嘿。”薛药很喜欢跟自家师兄亲近,笑嘻嘻地问道。 “四处游历罢了,这不想着日子太久了就回来了。”沐乜风淡笑着回答,轻轻推开走着走着就往他身上贴的师弟,这个师弟从小就爱粘着他,长大了竟也一点没改。 “师兄你都不知道,师父不知道从哪儿收了几个小徒弟,都不理我了,直接将我赶下了山,”薛药皱皱小巧秀气的鼻子,装作委屈模样。 沐乜风一眼就看了出来,似笑非笑道,“嗯?师父赶你下山还是你自己要下山?” “我这不也是为了找你嘛!”薛药连忙回嘴道,“谁知一下山就听说什么欧阳盟主家被灭门,就剩了个小公子还活着,四处张榜寻求神医,我想了想就去了,后来还被那个魔头给骗了,差些失了性命!要不是寂淳师父,我就见不到师兄你了呢!” 沐乜风眼底闪过一丝冷然,只不过很快便被浅笑掩饰过去了,抬起手一巴掌轻轻拍到薛药脑袋上,“别卖可怜了,”转而回头对一旁静默走路的寂淳道谢,“多谢寂淳师父了。” 寂淳也礼貌地颔首,表示没什么。他习惯了沉默无言,看身旁两个人谈笑晏晏,倒也不觉得孤单,只是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也有些想念自己的师兄弟了,想着如果时间来的紧,赶回少林一趟想也来的急。 三人不紧不慢地赶着路,半个月后到达曲樊郡,曲樊郡处于西南,三面都是高低起伏的山岭,唯有一面可以出入,因此交通甚是不方便,商贸往来更是堪堪避开这处隐蔽艰涩的曲樊郡,幸而这里风调雨顺,靠着天地也能自给自足。 当晚三人在曲樊郡一家客栈里歇息,明日一早便上山,医圣谷便处在这曲樊郡西面群山中的一处隐秘山谷中,那里常年烟雾缭绕,长有各种奇珍异草,灵兽珍禽,犹如一处仙境,只是山路艰险坎坷,不时有猛兽出没,因此没人往那处走罢了。 当夜,寂淳照常念了佛经于床上打坐练功,终于将那道奇怪存在于他体内的力量与自己的完全融合,借着这灵神高度集中,他终于参悟了新的武功境界,修为又提升了一大阶,他感到有雄厚的力量聚于他的体内,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疲乏顿时被冲刷干净,浑身上下轻松有力,他的感官更加地灵敏,睡意已是一丝也没有了,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出去透透气吧,披上衣服,考虑到是晚上不便打搅店家休息,他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 月色很美,路上空空荡荡的,只有更夫走路的声音,一切都静悄悄的,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刻,缓缓在路上走着,想着自下山来自己的经历,那人清冷俊朗的容貌,那放荡疯狂的情事,突然,他双手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将莫名的感觉压下。 他又想起了正事,明日就能到达医圣谷了,待他将书信送达谷主,解决了地芒的事情,回到寺中静心修炼,好好沉淀自己那颗不纯粹的禅心。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酒肆,寂淳无意地瞥了眼里面喝的痛快正在谈话的几个男人,突然觉得有些眼熟,略微一向,前几日赶路的时候碰到过,没想今日竟在这里见到了,原来是同路。 也许是自小没有闻过酒的味道,长大后寂淳便对这酒有着莫名的排斥抵触感,他继续走着,灵敏的耳力便让他将酒肆里男人们交谈的话听了个清楚。 “现在教内有人作乱,宿教主还吩咐咱几个来跟着这几人随时报告于他,看来是胸有成竹啊!” “我看未必,我早看出陈堂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果然!趁着宿教主不在教内,竟然劝服着一半人倒戈了。” “要我说,谁当教主还不都一样,咱们就是个跑腿的。” “老王说的对,咱好好盯着和尚和那俩小子,到时候就算是换教主了,也怪不到咱头上去!” 原来这几人是那人派来跟着他们的,寂淳返回客栈,心中一直盘旋着一件事,魔教内部大乱,想必那人是回去处理事情的,据那几人所说,叛乱的首领好像也不是个简单人物,那人现在又失去了那么多内力,若是…… 脑子里惊现上次做的梦,宿冉浑身是血地站在尸山人海中,身负重伤,他的心顿时一阵抽痛,默念经文让自己不要想这些,躺到床上蒙上被子,迫使自己快些睡下。 一夜睡的极不安稳,难得的寂淳眼下有了黑青,面上沉郁让人看了害怕,薛药也不好多问什么,一路上倒也闭口不再多言,让他能够清净些。 自清早出发,穿越了重重高山,直至日落西山,终于到达了医圣谷,石门高耸大开,周围是茂盛浓密修剪整齐的草丛,穿过石门,是一条宽敞平坦的幽林大道,两侧是参天长青树,走到路的尽头,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 偌大的地方,地板全由青石板铺成,看着光滑舒适,一排设计精妙的矮房子静悄悄地立在那里,门都是半开半掩着,从里头出来个一身白衣的少年,气质不凡,手中拿着个罐子,看到他们,惊喜道,“师兄!你们怎么回来了?!” 眼神转到寂淳身上,连忙恢复了开始的表情,上前一步双手合掌施了一礼,道,“见过这个师父。” “何清,这位是寂淳师父,少林慧空方丈弟子,携了信物来见师父的,你快去告诉师父一声,我们很快就过去。”沐乜风介绍道,连忙让这个小师弟去寻师父来。 “恩,好的,我这就去!寂淳师父,何晴先去了。”何清小师弟听到师兄的吩咐,连忙跑去了。 “寂淳师父,家师在上面,随我们一同去吧。”沐乜风有礼貌道。 “有劳。”接着,寂淳继续跟着两人走,上了几阶石梯,又下了几阶石梯,便看到了一处药园,四周是流动着的泉水,踏着木桥绕过,只闻得花香草香,听得鸟语泉响,真是一派人间仙境。 每到一处地方,薛药都会热情地为寂淳介绍,在天彻底黑下来时,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医圣谷议事的大殿。 大殿上空荡荡的,只有医圣谷谷主一人坐于高位,看上去五十左右,只是那头发胡须已是花白,一举一动都显示着隐士高人的气派。见三人进来了,笑得慈祥,冲他们招招手道,“都过来吧,找个地方坐下。寂淳小师父不要太过拘谨,我老头子没那么可怕的。” 寂淳颔首,朝谷主施了一礼道,“贫僧寂淳,见过谷主。”说完,将书信与信物取出,递于谷主面前,“此乃家师交于小僧的信物。” 谷主将东西取到手中,看了那枚红玉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将它收进衣袖里,转头看着寂淳道,“小师父一路上辛苦了,你师父他身体可还好?” “师父的身体一向很好,多谢谷主挂念。”寂淳严谨认真地回答道。 “嗯,这样就好,”谷主叹了口气,感叹道,说着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出了神。 沐乜风与薛药对视了一眼,上前拉了自家师父一把,轻声提醒道,“师父,师父!” “嗯?啊!天色不早了,你们还没吃晚饭吧,小风和阿药你们两个陪着小师父去吃点,好好招待着,为师我啊,先回去休息了,老了……”说完,谷主从座上起来,挥了挥袖子离开了。 寂淳感到有些奇怪,转身看了眼谷主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的情绪变得如此之快,之后便跟着沐乜风薛药两人吃过了晚饭,到了客房休息。 当他一躺下,突然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辗转反侧了一个时辰,终于沉沉地睡下了。 第21章 翌日寂淳吃过早饭,谷主亲自来问候他,邀他在这里多住几日,想到医圣谷距离少林路程不远,况且他离开少林已经两月有余了,很是想念师父和师兄弟们,便答应在此小住两日便启程回少林一趟。 据薛药所说,谷主已经决定,医圣谷同少林一样,派沐乜风与他两个前往西部,协助众位武林豪杰寻找地芒线索,这样一来,他们三人还可同行,互相照应。 沐乜风这两日正在抓紧时间炼制解药,既然他们即将出发前往寻找地芒了,路途中必然要碰上那个魔教教主,现在距离一月之限只有几天时间了,若是没有解药在手,那人绝对会当场要了他们两人的性命,与魔头做约定,可不敢轻易失诺。 两日之后,寂淳告辞了医圣谷各位,并与沐乜风薛药二人约好十日内在福安城内相聚,福安城位于医圣谷北部,他们三人前往医圣谷时曾经到那里宿过一日,会面地点为天汇酒楼。 寂淳独自出了医圣谷,取出薛药在他临走前特意交给他的小牌子,在集市一处贩卖马匹的地方,交由了卖主,卖主挑选了一批精壮矫健的马匹赠与他,谢过卖主后寂淳也不再耽搁时间,上马朝少林的方向奔去。 赶了两天的路,至第三日早方才到达少林。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寺门,几个看门的小和尚远远地就望到了他,小跑着过来迎接他这个师兄,热情地牵过马接过包袱,叽叽喳喳地问些天真的问题。 “师兄,听无止说你被师父派下山处理重要事务了,外面好不好啊?” “那还用说,据说外面什么都有呢!” ……小师弟们兴奋地问东问西,寂淳原本严肃的表情此刻多了些柔意,虽然只是浅浅地应了几下,但还是让众位师弟们开心的非常。拍了拍小师弟们的肩膀和小脑袋,他轻声问道,“师父呢?” “师父在藏经阁整理经书呢,师兄师兄,我带你去!”“我带你去!”“还有我!” “喂喂喂,你们几个干嘛呢?!”只见无止小师弟一下子冲了过来挤到了寂淳身边,状似严格道,“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情,我带师兄去!” “各位师弟,你们先去忙吧,”寂淳不由地露出了一丝笑意,无止比这些师弟们大一点,平日里应该没少管教,再看看无止圆滚滚的包子脸,鼓起来很严肃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在外的奔波疲惫顿时消失了干净。 跟着无止转过熟悉的游廊经阁,到达了藏经阁,几个小师弟有礼地问好,并指了里头道,“师兄,师父在里头咧,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进了藏经阁内室,慧空方丈正在案几前整理经卷,一抬头便看见了寂淳,苍老的脸上一下子出现了喜悦与笑意,招招手让他过去,“寂淳啊,你怎么回来了?” “回师父话,寂淳已将书信交给医圣谷谷主,想着那里距少林并不远,便想回来看看,临走时谷主托小徒向您问候。”寂淳在距离师父不远的蒲团上跪下,慢慢回答道。 “是啊,这是你第一次下山呢,怎么,想家了?”师父沙哑沧桑的声音中略带着些笑意,犹如长者调侃小辈似的,宠溺又喜爱。 寂淳难得的脸上有些发烧,其实师父说的不错,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寺院,独自一人踏上江湖之路,心中难免会有些思念。 慧空知道自家这个徒弟平日里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实际上不过是个心思单纯涉世未深的年轻小子,也不再开玩笑了,问道,“为师前些日子听说了那两仪盟的叶朝华向武林众门派发放召集令,说到地芒天下安危神秘人这些事情,经过少林几位方丈的商量,认为虽然少林近十年来不再参与武林之事,但这关系苍生的事情,还是应该了解一番,故而写信于你。” “嗯。”寂淳点头,表示知晓了,接着道,“寂淳此次前去济州倒是经了几件事,又与那欧阳少公子接触过几日,事情大体上还算了解……” 寂淳将这两月来发生的事情尽数讲述给了自己的师父,其中有意隐瞒了他与那人在山中发生的事情,由于心中藏着事情,还是当着自小养育教导自己的师父,他有些不安。 慧空倒是没注意自己的徒弟有什么异样,心中将整件事情理了理,叹了口气对如今的江湖武林感到陌生,他毕竟是老了,也不知将这件事情交给寂淳来处理,担子会不会太重了。 “师父?”寂淳见师父脸上露出了无奈和疲惫,轻声唤了一声。 “没事没事,你也奔波了几日,早些回去休息,与你的师弟们讲讲外头的世界,休息几日便出发吧。路上一定要小心,为师也知道整件事情托付于你是难为你了,只是……唉,你的其他几个师兄都只愿意留在寺中,唯有你是个有魄力的,所以……寂淳你且记住,无论如何,保住性命,地芒的事情,于少林并无什么用处,本派只是本着江湖道义去的。” 之后的话也不多说了,慧空知道聪明如寂淳,定会明白他此话的含义。 寂淳定定地看着师父,他知道师父是真的担心他,看着师父愈见变老的身体,他就觉得心中隐隐作痛,见师父这么说,他只能点头道,“是,那寂淳先退下了。” 出了藏经阁,无止不知从什么地方跳出来,绕着他问道,“师兄,你用过早饭了嚒?” “师兄路上吃了些干粮,不要麻烦师兄弟们了。”寂淳摸摸无止的小光头,道,“无止,你也去忙自己的吧,中饭时师兄会去的。” “好吧,”无止从来不敢违背自家寂淳师兄的话,乖乖巧巧地点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没多久就中饭时间了呢,不急不急。 之后,寂淳自己走到了一见小佛堂,于菩萨面前跪下,望着庄严悲悯的菩萨面相,双手合十默念心经,将自己完全交由佛法,闻着那股熟悉的檀香味道,他那颗被尘世污浊玷污了的纯净佛心仿佛接受了一次洗礼。 跪在佛的面前,人类是如此渺小,一切喜怒哀乐贪痴嗔念欲都是浮云,终归都要化为一柸尘土,心中要有大善,包容世间一切对与错,看破这名利浮悬的人世。 至中午,师弟过来喊他去食堂用饭,用饭过程中,曾经有些害怕他的严谨冷峻的的师弟们也都围了过来问他江湖是什么样子的,其实他也说不清楚,人心善恶,往往没有那么清晰的界限,武功盖世的绝顶高手,也逃不过命运的选择,卑微弱小的普通人,依然可以活得安心幸福。 于少林住了两日,他便决定收拾行李出发,拜别了师父,告辞了众位师兄弟,他翻身上马前往福安城,距离相约时间还有六日,路上抓紧时间或许可以提早到达。 终于在第五日下午,他进入了福安城境内,福安城处在各地商路交换货物的枢纽地带,经济贸易很是昌盛,此地也算是偏南地区,雨量充足,被人誉为“小江南”,这里盛产鲜美水果食物,俊公子俏娇娘是整个乾正王朝最多的地方,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走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两侧是叫卖的商贩和店铺,中间走着挤挤攘攘的行人,寂淳顺着人流往前行,再往前走便是天汇酒楼了。 只听到身后人群中传来人惊惶尖叫的声音,寂淳被人群推挤着到了道路的一旁,马蹄急速踏在地板上的声响,瞬间清出了宽敞的道路,只有一个四岁的女娃娃蹲在中间被吓哭了,四处张望着找自己的母亲,而寂淳身后是被人群堵住去路的女人,正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自己的女儿。 眼看那匹马就要到达女孩的的跟前,寂淳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群一掌推开,一跃到达女孩跟前来不及将她抱走,只能一掌劈向朝自己奔来的高头大马,只听得马痛苦地嘶鸣一声,连带着马身猛地朝后栽去—— 马身上的红衣男子脚点马背,那高挑身姿于空中慢慢降落,紧接着一道凌厉霸道的鞭子夹着风声狠狠地朝寂淳脸上甩过去,下手狠厉决断! 寂淳准确地一把扯住了鞭子一头,手掌心已渗出了丝丝鲜血,微敛浓眉脸上是毫无掩饰的怒意,他认出了眼前的人,魔教教主宿冉。 “谁允许你踢本座的马了?”宿冉也是一脸怒意,一身红衣似火,瘦削高挑的身体笔直地站在那里,俊美的堪比天人,薄唇微启,冷冷地吐出了这句话,声音压抑着熊熊的怒火。 人群看清了纵马行凶的红衣男子,纷纷抽了口气,世间怎会有这样无双的男子,面若凝脂,目若星眸,淡色薄唇冷情冷心,五官像是刻意雕琢过般,完美精致,周身散发的冷厉气质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就连路中央哭泣的女孩看清了男子的脸,也呆呆地停止了哭泣,吓得抱住她的母亲更是担忧心疼。 第22章 “于集市纵马,你可知会要了百姓的性命?!”寂淳的浓眉皱的更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声音中含着冷意与压抑不住的暴躁。 “到时候本座自会停下!”宿冉猛地抽回寂淳掌中的鞭子,冷声回答,“不用你这死和尚多管闲事!” 虽然寂淳知道宿冉向来讨厌他,出言更是多次带有侮辱鄙夷的意味,在没有旁人情况下就算了,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人如此说,心中怒火更胜,沉声撂下话,“你若再犯,贫僧定让你付出同等代价!” 话说完,也不再看宿冉,直接转身走了,人群倒是自动给这处于暴怒状态的和尚让出一条道,然后继续盯着这个时间罕见的俊美公子看,怎的脾气这么坏,心地如此坏,骑着马差些害了小孩子,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但大家也都明白眼前的人不是自己能惹的,没有一人出来评理。 “看什么!”宿冉微微侧脸,冷冷地朝人群瞥了一眼,语气尽是警告与残忍暴虐。 这时候人才慢慢散开,宿冉抬起手抹了把自己的脸,觉得烦躁非常,以前自己的形象往那一立,谁还敢多留,纷纷四散逃开,而现在,连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都敢如此直视他的脸,实在可恨! 寂淳敛着一身怒意到了天汇酒楼,开了间房放下包袱,用清水洗了把脸,将那不受控制的情绪压下,才下楼找了小二打听沐乜风薛药的事情,得知他二人还未赶到,便想着再多留一日。只是那魔头,怎的会找到这里? 突然,他想起来了,那人派了手下跟着他们,自然会知道他的下落!现在寂淳一想到宿冉,就觉得头疼非常,那人怎的如此残暴,简直没有丝毫仁慈之心,要是当时他不在场,那个小孩早就被他骑得马伤到了! 天色渐晚,外面已是漆黑一片,现下正值七月白天燥热难当,幸而晚上吹了凉风,寂淳将窗户打开,换换房间闷热的气体,做了晚课便上床睡下。 夜间,寂淳睡得很不安稳,也许是房内太过于闷热,他皱着眉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穿上鞋子想要去倒杯茶解渴,余光却瞥到了窗口,大开的窗口上坐着一个人影,乍一看,惊得他睡意瞬间消失,待看清那人的脸时,他竟然也不觉得有何需要防备的,只叹气皱眉无奈地走向那人。 “你究竟要如何?”也许是刚刚睡醒,脑子有些困倦,他也生不出什么别的情绪,只觉得累人,声音也显得轻缓,说出来的话也没有白日那么严谨多礼了。 宿冉见他醒了,利落地翻身进到房内,找了个凳子坐下,挑眉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趁着这机会杀了你?” “不想问,”寂淳淡淡地回答,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他虽是清醒了,现在却仍然很困倦,毕竟赶了这么多天的路。 看和尚对他爱答不理的,宿冉也不生气,继续道,“沐乜风在哪儿?” “明日或许会到,”寂淳也不担心宿冉会伤害沐乜风,现在他还需要沐乜风的解药,因此直接答了。 “你这次回少林怎么又出来了?难道你少林也要掺一脚?”宿冉手里把玩着桌上的杯子,随意问道。 寂淳瞥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你魔教待如何?” 宿冉见和尚转脸看他,鬼使神差到底撇过了脸,道,“其实谁都知道,这次西去寻找地芒,表面上是毁掉地芒除去神秘人,拯救苍生,说白了还不是那些人觊觎地芒的诱惑?” “我少林并无这样的想法,”寂淳很莫名地看了一眼宿冉,“此次贫僧只是去帮忙。” “呵!”宿冉嗤笑一声,“这话暂且不论真假,本座此次前来是有两件事要办,其一,解毒。其二,找你少林合作。” 他早就算计过,西行寻地芒的各门各派都有,路上与人合作是最好的选择,至于找到地芒之后,那就要看谁有本事了,挑选合作人,最合适的就是这和尚,这人与旁的正道人士不同,最重要的是,武功上乘却没有野心,并且……对自己没有伤害,至于原因……他不想深究。 “一,解毒是你与医圣谷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贫僧都会保住他二人;二,贫僧不愿同教主你合作。”寂淳可是深知此人的野心与手段,若他得了地芒,加上那残忍冷酷的性子,天下谁能制止得住他?他得到地芒与那神秘人得到,又有何区别? “死秃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宿冉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声喝道,“本座手下有上千教主,杀死那二人易如反掌!至于合作,本座还不信没有你本座就成不了事!” “如果教主你执迷不悟,贫僧绝不手下留情,天罡派那日贫僧说的清楚,你若还是这般残忍害人,贫僧必定取你性命!”寂淳的眼睛里是如山般的坚定,脸色严肃冷然,下巴微微抬起,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哈哈哈哈……”宿冉突然冷笑出声,“很好,很好!秃驴我看你是得寸进尺,要知道我宿冉害人的手段可是应有尽有!”说罢,直接飞身自窗口出去了。 寂淳看着那人离开的身影,于桌旁坐下,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将胸中被那人挑衅的激动情绪平复下来,拳头握得紧紧的,他不知为何,只要见到这人张狂不可一世的狂傲姿态,从心底有一种想要控制那人、摧毁那人的意念,情绪完全不受控制。 第二日,他早早地下楼用早饭,不远的桌子前,正坐着宿冉,两人的视线毫无意外地撞到了一起,互相瞪了对方一眼,撇过脸各自吃各自的。 寂淳坐的地方处于酒楼较为隐蔽的地方,突然酒楼进来几个女子,面容羞怯地坐在了他的邻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男人,常人一眼就能看清楚情况。 这也难怪,那男人自剃去胡须那日以来,哪次不是招惹许多女子来看他,甚至男子都会回头,只他那模样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似的,奇怪的是,竟也没人主动找他,不过这也算庆幸,就那人的性子,看恼了直接就要杀人的。 寂淳慢慢地吃着饭,脑子里却蹦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对自己现在的状态感到莫名其妙,正想着,酒楼进来两个男子,正是他等的沐乜风与薛药二人。 薛药一眼就看到了角落坐着的寂淳,正要指给沐乜风看,却在下一刻就盯住了宿冉,他……他怎么来了?竟然找到了这里?! 沐乜风朝宿冉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便带着薛药直接走到寂淳的桌旁拱手道,“不好意思,寂淳师父,让您久等了。” “贫僧也是昨日下午到的,并无久等,两位施主请坐。”寂淳站起身来,回了礼,然后三人坐下。 紧接着,宿冉不请自来,径自走到他们桌子前坐下,抬了抬下巴,显得倨傲狂妄,朝沐乜风直截了当问道,“解药制得如何?” “回教主,解药已经制作完毕,若方便的话可否让在下为您把脉,看看情况。”沐乜风不卑不亢,沉声回答道。 “呐,”宿冉随意地将手臂搁在桌上,看着沐乜风的脸,问道,“如何?” 沐乜风尽职尽责地将手搭上宿冉的手腕处把脉,脸色瞬间变了,眼中充满了惊讶与疑惑,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紧蹙起来,表情更加认真与严肃。 过了一会儿,沐乜风依旧没有将手放开,宿冉有些不悦地看他,见他面色凝重不似开始那般自信,心中不由一惊,难道这该死的什么转生丹又出现什么情况了?! “薛药,你过来帮教主诊脉。”沐乜风收回搭在宿冉脉搏上的手,紧锁眉头转过脸对薛药道,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丝明显的沉重。 “哦,好,”薛药不懂为什么师兄的脸色突然变得这么严肃,连忙过去,看了教主一眼。 宿冉本能地感觉出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朝薛药点头示意他来,谁知薛药只搭脉了一刻,脸色也突然变了,同沐乜风方才的表情一模一样。 沐乜风与薛药对视了一眼,确定了彼此心中的是同样的结果,顿时沉默了,气氛也在这无边的静止中变得紧张与煎熬。 终于忍不住了,宿冉一掌拍在桌上将陷入沉思的沐薛二人惊醒,压低了声音威胁道,“无论什么情况,通通报与本座知晓!” “教主你……怀了身孕,”沐乜风定定地看着宿冉,道,“当初转生丹的作用便是令男子怀孕生子,只是真正受孕的几率很小,更何况教主所中的,还是经由改制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宿冉眯了眯眼睛,死死地盯着沐乜风,声音听似正常无异,可那手臂上的青筋已然凸起,眼睛里更是难以掩饰的杀意与愤怒,“你说,本座像女人那样怀孕了?” “回教主,是。”看着眼前的宿冉,饶是沐乜风那般风轻云淡的人,也不由得心里有些发颤,他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回答。 沐乜风的话,让一旁听着的寂淳脸色煞白,眼里是无尽的震惊与错愕,他垂下眸子将手收回衣袖内,狠狠掐着自己让自己平静,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也许同他无关,可是他那略微发抖的身子已然表明,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 第23章 “好,呵呵,很好,”宿冉突然笑起来,那笑容有些扭曲,只是由嘴唇僵硬地勾起,一张俊美的脸因这个笑容显得狰狞又可怕,“那就有请两位帮本教主熬制‘流产’汤药了。”最后一句话生硬艰涩,“流产”二字更是尤为突出。 沐乜风垂了垂眼,掩饰眼底的一丝冷漠,回答道,“万不可如此,现下教主腹中已然有了胎儿,胎儿与教主的身体状况息息相关,只要它存在,教主的内力武功将不会再受任何影响,若杀掉胎儿,教主必定会随之丧命。” “所以……你是要本座将这妖孽留下?”话音还未落下,宿冉的手瞬间掐住了沐乜风的脖子,力道逐渐收紧,沐乜风的脸也由红转白。 “你放开我师兄!”薛药见沐乜风被宿冉掐的已然说不出话来,本能袭击宿冉要救自家师兄,下一秒胸口就承受了宿冉几乎夺命的一掌,整个身子飞到了另一面墙上,随着身体落下,连带着几桌桌椅板凳尽数摔下,桌前的几个女孩子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离开了。 鲜血顺着薛药微微开着的嘴唇处流下,浑身都是撞伤,再提不起一丝的气力过去,意识逐渐模糊,就连疼痛都无法让他睁开眼睛,师兄,你千万不要有事…… 寂淳在薛药飞出去的一刻,一把抓住了宿冉掐住沐乜风的手臂,情急之下他用了体内九成的内力,几乎要将那掌下细瘦的手臂生生捏碎,只听那人痛呼一声,将沐乜风松开了。 他顺势收回手挡到了沐乜风身前,高度防备地盯着宿冉,以防他的突然袭击。果然没有猜错,只见那人一脚踹开了身前的桌子,挥掌就朝他袭来,掌风狠厉带着疯狂的恨意。 寂淳连忙出手挡住宿冉的袭击,却被宿冉再次腾空而起朝胸口踢来,他险险避开这一脚,一跃而上同宿冉在空中近身过招,宿冉招招狠毒,一心要取他的性命,而他却再也无法以以前的态度对待眼前这人,毕竟,是他害这人如此地步的,,因此他只能防守和退步。 察觉出寂淳的手下留情,宿冉像是想到了什么,怒火更胜,趁着寂淳防备的空子直接甩出了一排银针,齐刷刷向寂淳身上飞去! 寂淳反应不得,只避开了其中几根,还有三根直直地刺进了他的肩膀,他冷哼了一声上前一把将人制住,直接点了穴道! 转过头去看沐乜风那边,只见沐乜风已然抱着薛药朝楼上去了,他抿了抿薄唇,眼神有些复杂,不敢直视宿冉的眼睛,只能垂着头稍稍弯腰,用没受伤的手臂勾住站的笔直的宿冉的腿弯往自己怀里一带,另一只手臂揽着宿冉的身体,将人抱上楼,踢开自己的房门,将人安置在一把木椅之上。 寂淳的一系列行为让宿冉气得牙齿打颤,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像是要生生将这个放肆的和尚挫骨扬灰了似的,奈何他的哑穴也被这死秃驴点上,半声都发不出。 寂淳没有敢抬眼看这个男人,只绕过了宿冉的视线,到他身后的床边坐下,半褪去了肩膀上衣服,运内力将刺入体内的几根毒针引了出来,只见那伤口处渗出的血迹发黑,他叹了口气,这人的心可真毒。 走到宿冉身后将他的哑穴解开,寂淳并不直面宿冉,只在他背后沉声问道,“解药在何处?” “无解。”宿冉半仰着头,眯着眼睛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声音冷硬没有丝毫妥协。 寂淳莫名觉得这人变得很奇怪,记忆中这人好像是只要处于弱势就会立马变脸求饶的,怎么这次这么有骨气? 肩膀上的毒于他而言其实也并不能造成多大伤害,故而他并不急着找解药,盯着宿冉的后背看了很久,眼神里是犹豫与踌躇,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走到了宿冉面前。 “你……你……”他以为他可以问出口的,但是面对着宿冉那张冷傲清俊的男子面容,却总是说不下去。 宿冉睁开眼睛冷瞥了他一眼,看他那副想问又问不出口的艰难模样,冷哼了一声,恶毒刻薄道,“本座告诉你,这孽种就是你个淫僧的种,知道了嚒?!枉你自称佛道中人,谁道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你少林会因有你而耻辱,江湖中会传遍,你寂淳!是个人尽皆知的淫僧变态!怎么样,寂淳大师?!少林最出众的弟子?!竟会与我这魔教教主做出颠鸾倒凤的淫乱之事,真是让人可敬可叹啊!不知你整日念叨的佛祖可曾看到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寂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被宿冉戳中内心最不堪的地方,他的自尊像是被人踩在了脚底任人践踏,恼羞成怒的他上前一把捂住那人的嘴,阻止他再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唔……寂淳!死秃驴!混蛋!你放肆……”宿冉的怒骂越来越不清楚,嘴被寂淳的手掌捂的严严实实的,再发不出声音来。 他长年练功的手掌心有着一层厚茧,覆住那人的脸颊时只觉触感极其光滑细嫩,他那粗糙的掌心几乎要将这人细腻柔滑的皮肤划破了似的,他本能地松了松力道,却感觉那人湿润的唇瓣因还在怒骂而碰到他的指肚,湿湿的,软软的,带着一丝温意,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连忙收回了手。 幸而那人被自己放开后也不再说那些狠话了,撇过脸紧紧抿着唇不再吭声,只能听到那略显急促的喘息声,想来是方才捂得时间有些长让他无法呼吸了,寂淳默默地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寂淳将心头那杂乱的思绪尽数推到脑后,严肃脸认真对宿冉道,“宿教主,此事是贫僧的错,事实已经注定了,就算您将沐施主、薛神医和贫僧统统杀了也改变不了了,最理智的做法便是正视此事,解决此事。” 经过方才那一阵时间,宿冉也彻底冷静下来了,和尚说的并不错,就算杀了所有人,他的身体也已经是这样了,“难道你让本座将这孽种……”他说不出“生”这个字,脸色难看地止了口。 “这……”寂淳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若回答是,那岂不是逼着这人为自己生下孩儿,若不是,难道让这人就这么丧命于此?他本心不愿选择第二种。 “贫僧会向沐施主询问清楚的,”寂淳只能这么回答。 “哼!”宿冉冷冷瞪了他一眼,“既如此,此事就这么罢了。” “多谢教主,”寂淳说完,愣住了,明明是这人无缘无故伤了沐薛二人,还将客栈砸了个彻底,到头来,自己还要向他道谢,实在奇怪,可这人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做什么都像是理所应当的。 “你还不给本座解穴?!”宿冉拧着俊眉冷声问道。 寂淳刚想过去给这人解穴,却猛然停住了,此人善变的很,若自己为他解了穴道,他变脸反击该如何是好。 知道这和尚还有些不相信他,宿冉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喝道,“银针的解药在本座身上,过来取!在口袋里!” 寂淳想了想,若这人是真的决定不与他们起冲突,便会做出有诚意的事,他走上前俯视宿冉道,“贫僧解毒后必定会为教主解穴。” 说完,低声道了句“恕罪”,然后弯腰将手摸向宿冉腰间的口袋里,却发觉是空的,有些疑惑。 “哦!忘了,在本座衣服里。”宿冉突然想到上次他把解药放回衣服里了,便补充了一句。 寂淳也没多想,顺着他的话,手就伸到了宿冉的胸前,正要探进去取突然觉得有些……两人的距离太过亲密了,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的脸慢慢有些红了。 见这和尚磨磨蹭蹭不取解药,宿冉皱眉盯着寂淳,不期然地,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惊觉他两个的身体靠得太过亲近了,和尚的脑袋几乎要碰上他的下巴。 寂淳索性将宿冉的穴道解开,退后一步道,“贫……贫僧出去看看薛施主,请教主自便。” 向店里的小二打听了沐乜风带薛药去的房间,寂淳便上前敲门,沐乜风见是他,请他进来。 “薛施主现在情况如何?”寂淳进到房间内,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担忧地朝床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 “暂时保得住性命,只是……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一时也难以痊愈。”沐乜风叹了口气,眼中尽是愧疚和心疼。 “贫僧曾学得一种功法,可帮助内伤之人调理伤势,不知沐施主可否让贫僧一试?”对于薛药的重伤,寂淳心里有着无法释怀的内疚,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终归是他,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宿冉所做的一切迁怒行为,他都得承揽一切后果。 “那就有劳寂淳师父了,”沐乜风拱手,感激地看着寂淳,这个寂淳大师内功极其深厚,更何况是少林寺门人,所练功法对于疗伤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既然他主动开口,薛药的伤很快就能痊愈。 寂淳双手合十朝沐乜风点了点头,到床边坐下,薛药被沐乜风扶着坐立在床榻上,他运功调息将自己体内真气缓缓运输至薛药身上,使他体内的创伤慢慢愈合…… 第24章 一个时辰过去,寂淳收力回掌,对沐乜风道:“现下薛施主所受内伤已痊愈八成,调养治疗之事劳烦沐施主了。” “多谢寂淳师父,在下实在感激。”沐乜风小心地将薛药扶着躺好盖上被子,至寂淳处再次拱手称谢。 “施主不必多礼,贫僧有些事情想请教,”寂淳随沐乜风于室外的一张小桌前坐下,诚心地请对方为他解惑。 “大师请讲,”沐乜风为寂淳倒上一杯茶,问道。 “贫僧想知道,那魔教教主当真……怀了身孕?”寂淳犹豫了一刻,还是问出了口。 “是,”沐乜风点头道,之后又疑惑地看着寂淳,“大师为何要问此事?” 寂淳被问得不知所措,有些局促,沐乜风想或许他有什么苦衷,便也没有再多问,继续解释道,“在济州昌源客栈,我与他把脉,他曾说他确有跟男子有过床事,那转生丹本就是让男子产子的药,因此也在情理之中。” “那他内体的胎儿?”寂淳皱眉问道,心中渐渐变得紧张。 “于寻常胎儿无益,”沐乜风越来越奇怪了,带着探究式的眼神盯着寂淳,“怎么了?” “额……没事,这件事情对他的身体……”寂淳还没说完,就被沐乜风的话打断了,沐乜风那眼神锐利带着审视意味。 “那个人是……你?”带着七分怀疑,三分肯定。 寂淳的脸色瞬间苍白,当面被人揭开了秘密,显得有些狼狈,自小到大他撒过的谎屈指可数,且全部用在了隐瞒他与宿冉的事情上,这次当面被人问起,他再无法扯谎,半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子,低声道,“是。” 沐乜风倒吸了一口气,震惊得几乎一位自己耳力出了问题,“寂淳……你……你怎么会?” 寂淳没有再解释,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沐乜风还是认可寂淳的人品的,他想到那魔教教主功力深厚,必然是药性发作强行逼迫这位寂淳师父做出那等事情的,这么想着,他看着寂淳的眼神又有些同情与安慰,自责道,“是在下失言了。” “关于那人现在的情况,首先,打胎未尝不可,只是胎去内力散,想来他必定不愿如此选择;其次,胎儿的存在于他现在而言,是个护身符的作用,也就是说,只要他不动胎儿的注意,他的内力将不再减退,以现在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生产之时;最后,男子孕子有违天道本书难事更何况他所中的转生丹惊人改制,因此,生产之日便是他的丧命之时!” 沐乜风不愿再就刚才的话使寂淳难堪,针对寂淳方才的问题,慢慢将自己所知的详尽告诉了他。 “因此,两者……都是……死?”听了这些话,寂淳的脑子里有些懵,像是一下子变成了空白,轻声问道。 “嗯,前者至胎儿流产内功散尽体虚致死,后者至胎儿出生内功重返难产致死。”沐乜风点头,道。 “如若当初他没有,怀孕,将会如何?”寂淳皱眉问道。 “没有怀孕,那吃了在下所制的解药,渐渐消解药性即可。”沐乜风本着医者医德,说了实话,虽然这实话会让眼前这位大师心中更加不适。 “哦,哦。”寂淳意识有些恍惚,机械地点头应着,不再多问,一切都清清楚楚了。 “寂淳师父放心,此时在下绝不与他人说,您也不要太过忧虑,”沐乜风当下做了保证,他知道作为一个出家人,被个男人强迫做了那等事情,心中定然不能接受,更何况对方还是魔教教主,现在还……还怀了他的孩子,唉,心中暗自叹口气,为这位大师感到悲哀。 之后寂淳不再多留,向沐乜风告辞回了房间,脑子里不断盘旋着方才得知的信息,疲惫地拖着步子想要上床歇息一下,却不料惊觉床上已然躺了个人。 过去一看,正是宿冉!原来那宿冉自寂淳离开后也没走,直接上了床开始休息,丝毫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看床上的人睡得极不安稳,俊眉皱在一起,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倒也没觉察出他进来的动静。 他叹了口出去,返回到桌旁,无意识地盯着宿冉的睡颜,这人长得确实俊朗非凡,若生在一个官宦家里,必是个儒雅风流的公子,可他偏偏是个江湖人称的邪魔外道,更被尊为一教之主,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浪费了那皮相。 只见那人不适地翻了下身子,手臂向上撑了撑换个姿势继续睡,展身的动作使他要腰部的义父绷紧了些,隐约能看出那劲痩的腰身小腹处,有轻微不和谐的微微凸起,乍一看像是有了点小肚腩,但寂淳中心明了,那里面躺着的,是个未成形的胎儿,他的……孩子。 接近中午,寂淳出去吃了午饭恰好碰上从房内出来的沐乜风,两人打了招呼,正要离开沐乜风突然喊住了他,道,“寂淳师父,薛药现在还是昏迷不醒,在下放心不下想留在这里照顾,未免耽误行程,不如您先行一步,之后我们再赶上?” “嗯,如此也可,”寂淳点头道,虽说西行之事并不着急,但也不好一直停在这里。 “哦,这个给您,是我医生圣谷特制的伤药。”沐乜风将手中的药瓶递过去,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额……敢问您此次前去,是与那人一道?” 寂淳想到那日宿冉再来他房里说的事情,又考虑到今日的事情,点了点头沉声道,“是,贫僧与他一道。” 沐乜风想再说点什么,但还是放弃了,只叹了口气道,“那寂淳大师一路小心,切记不要轻信那人,在下言尽于此。” 在沐乜风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寂淳突然想起什么,追问了一句,“那人现在的身子……” 只见沐乜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回了句“与寻常孕夫无异”,便转身回房了。 与寻常孕妇无异……寂淳默默将这句话记在心里,转身进了房间,那人像是刚刚醒来,正坐于发呆,看他进来,也不说话。 “教主,关于那日你所说的第二条与贫僧合作,贫僧应下了,现在收拾一下便要出发,你……”寂淳沉声道,声音不参杂任何情绪。 “好!”宿冉利落起身,走至寂淳身边冷冷问道,“那个姓沐的说出解决办法了么? “沐施主已经将所有细节告知了贫僧,请教主不要再去打搅他二人。”寂淳对于宿冉此刻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将话说清楚。 宿冉斜瞥了寂淳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冷光,若敢欺瞒本座,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这和尚!直接甩门出去,独留声音在房中回荡,“等本座吃过饭,一道上路!” 以免宿冉再与那二人发生冲突,寂淳便没有再向沐薛二人告辞,外面站着的正是宿冉,此时两手空空一身潇洒,反观他自己,倒是背着沉沉的包袱行李,二人站在一起,丝毫不像是远行的同伴。不再耽搁时间,希望能在天黑前到达下个目的地。 几个时辰过去,寂淳一言不发,继续专心地走着自己的路,沉默依旧,在他身旁的男人宿冉,同样不愿与这和尚搭话,一路上二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疏离安静的状态。 直至天色暗下来,二人还没走至下个镇子上,只能在外凑合一晚,找了处空地,他们就着一参天大树停下,寂淳将下午准备好的干粮取出,放在一块干净的手帕上,刚要那包袱里的水囊,就见那人直接将方才的干粮取了去,张嘴就咬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寂淳皱眉看着坐在他身边的男人,正毫不客气地拿着他的东西吃,竟然一声谢都不说,正想说什么,就听那人开口了。 “你看什么?!”宿冉一副理所当然地语气道,“本座拿了你的东西,日后定还会回去!” 寂淳也知道跟这人讲道理等于白费口舌,索性转过脸不去看他,吃自己饭。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身上,他转过身看向丢东西在他身上的始作俑者,宿冉,沉声问道,“你做什么?” “那是银子,算本座买你的,今后还要相处不短的时日,今天就把事情说清,”宿冉正色道,“本座出银子,你负责采买路上需要的一切东西,另外,这些东西由你携带,公平起见,今后若是遇上不长眼的,不需你动手,本座亲自处理,如何?” 寂淳心道,这人倒是会安排,贫僧岂不是他的属下奴仆了,尽管听了那话他心中不悦,但也不愿当面驳回那人的话,不然又要出乱子,遂当作没听到,继续吃自己饭。 第二日,两人简单收拾了下,继续行路至当天下午,他们终于到达了当地的镇子上,这里今日像是举办什么热闹的活动,众多人都朝一个方面走,寂淳本想着避开这条街换个方向,却不料宿冉开口了。 “不如我们前去看看热闹?”宿冉挑眉看着蜂拥而去的人群,连续赶了许久无聊空泛的路程,让他对这老百姓的活动感了兴趣,于是随口问了句。 第25章 “教……施主自便,贫僧先去找晚上住宿的客栈,”寂淳回答道,找客栈并不很着急,实际上是他不喜热闹,像这种人群嘈杂的活动更是不愿参与了。 “客栈随意找就可以,走吧!”宿冉一眼就看穿了寂淳对于喧闹的抵触,故意装作不知,扯住和尚的衣服往前走。 寂淳被这人拉拽得没办法,只好跟了上去,随着人群走至一处河岸上,只见周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横跨河面的石桥上也挤得全是人,放眼望去,还真的是人山人海呢,只见这河桥上挂着红色的横幅,看着颇是喜庆。 被人挤得难受,寂淳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沉着脸在人群中艰难地停留着,进不得也退不得,前面的宿冉同样脸黑如墨,隐忍着怒气将挡他路的人一个个甩了出去,硬生生清出一条道来,寂淳连带着沾了光,被推倒了正前面。 到了最前方,人终于不像方才那么挤了,他看清了河面上的一切,几只经过精心装扮的华丽繁杂的花船静静地飘在河面上,每一只都别具特色,俏丽精致中带着典雅的诗意,却又有一些脂粉气。 听周围的人讨论,寂淳知道,原来现在是此第一年一度的选举花魁的日子,全镇内所有即美貌又有才气的青楼女子都会出现在这条河上的花船里,各个都是处子之身,身价昂贵却又惹人欣赏向往,无论身价如何,镇上的男子或是女子都会过来看热闹。 最终选出的花魁初夜由在场出价最高的人获得,而且也将取得此花魁的卖身契,从今往后完全拥有这个女人。对于男人们来说,得到花魁不仅是拥有了镇上最美女人的初夜,更是身份与财力的象征,对于花魁自身而言,不仅是个脱去贱籍从良的好机会,更是踏入富贵家做太太的最佳途径。 他微微侧脸想看看这男人费这么大劲挤进来,知道是为了看这个是什么反应?果然不出他所料,宿冉脸色阴沉,一副隐忍怒气不发作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想笑,突然,那人转过脸瞪了他一眼,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是没有让他察觉出来吧…… “哼!”只听那人冷哼一声,双手环胸百无聊赖地看着河中的花船,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开始了,只见那一只只花船按照顺序游向众人的视线,船舱外站着两名打扮艳丽的婢女向众人做了个揖,姿态优美地将遮着船舱的帘子撩开,里面走出一个婀娜多姿的曼妙女子,脸戴轻纱看不清楚容貌,只觉得体态娇弱如春风下的嫩柳,之后便坐下抱起婢女递过来的琵琶弹唱起来,声音温婉清亮,婉转犹如黄鹂鸟般悦耳,歌词更是情意绵绵…… 表演完毕,接下来的几个花船依次游过来,像方才那样花船里出来个竞选花魁的姑娘,或吟诗,或唱曲,或跳舞,或弹奏……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天色有些暗了,人也聚集得越来越多,接下来便是最激动最重要的时刻来临了,花船们纷纷谢幕,只见一条高达精致的大船慢悠悠划向了河中央,有一中年男子讲话,让大家开始评议花魁的人选。 评议花魁人选的主要人员有当地较为富有的人家和往年得到花魁的男人们组成,参与挑选的还有围观的众位老百姓,虽然他们的意见并不重要,但大家都乐于分享自己的想法。 经过热闹的选举,终于选出了今年的花魁,是位名叫问诗的女子,出自当地最红的涴溪苑。接下来,便是开始出价竞选这位花魁姑娘的时候了,只听河中一声“叮当”锣响,竞价开始—— “五百两——” “我出一千两——” “一千二百两——” “一千百两——” “一千五百两——”这一身喊出去,周围都静下来了,一千五百万两在个小镇上确实算得上大数目了。 “诶我说你这人,穿得倒是不错,一个声都不出!”一个男人正站在宿冉的斜后方,指着宿冉嘀咕道。 宿冉作为一教之主,即使走江湖身上穿的也必是锦衣华服,难怪身后的人以为他是个有钱的主儿。 “你再说一遍?”宿冉慢悠悠地转过身,毒蛇般的眼神直直盯着那男人,像是当场就要把人给吃了。 男人被宿冉吓得腿脚打颤,他也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何曾见过这样的可怕的人,遂白着张脸直摇头。 “两千两!”宿冉的声音不打,甚至听上去像是随口一说,但那话中含着的银子分量可不小,顿时将周围的人惊住了。 众人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地,宿冉的方向,他们都想知道花上两千两银子来买女人的究竟是何人。而这一看,所有人都被宿冉那张世间罕见的俊美面孔惊呆了,长成这般模样,还需要花钱买女人?只要这男人挥挥手,多得是姑娘家愿意嫁的,更何况,还是个出身富贵的。 “啧啧,还有没有谁家公子要出价的?没有的话,我们问诗姑娘可就归那位俊公子了哦!”船上负责主持的男人开口询问道,果然,四周乌鸦无声,再没有人上来竞价的,仔细一看,众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河岸上出价的男人。 寂淳皱眉,不知这人为何平白无故要买个女人,还是花费了两千两银子,他不由地出声提醒道,“宿施主,莫要忘了还有要事需要去办!” 宿冉冷瞥了他一眼,心中甚是得意,道,“放心,不会耽搁行程,今晚上我找这女人宿一晚,明日继续上路。” 寂淳还是觉得有不妥的地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但看那宿冉倒是转过脸兴致勃勃地盯着远处的花船看,想到自己也没有资格阻止,更是有种无名火燃烧着,沉着脸劝道,“你现在的身子……怕是不方便吧。” 宿冉瞬间黑了脸,这个死和尚是在提醒自己腹中有胎儿的事情么,就算如此,他依旧是个男人,这个事实永远也变不了,今晚上他就要做下只有男人才能做的事! “寂淳大师就不要费心了,在下自有定夺!”说着,宿冉轻轻一跃,瞬间落到了河中央的船内,与那主持的男人站在一处,他这一举动更是让众位看着的人发出一片惊呼,这位清贵俊朗的公子竟还身怀武功,真真是无双绝伦的公子啊! 宿冉直接将一叠银票给那男人扔了过去,倨傲霸气地吩咐道,“不要琐碎的形式,今晚我就要那女人,你安排!” “好好好……”那男人连连称是,手里捧着银票像是重似千斤,手都有些虚软发抖,“劳烦公子今晚移步涴溪苑用晚膳,之后会有下人请公子到问诗姑娘的闺房。” “嗯,”宿冉面无表情地应了一下,随即船靠岸停下,他慢悠悠地下了船,走至寂淳身后高声道,“寂淳师父,今晚就随我宿在这涴溪苑吧,明日一早出发方便些。“ 众人都知道这涴溪苑是个风月场所,听到宿冉这么光明正大地喊住一个和尚让人家住下,心中纷纷起了心思,莫不是这是个花和尚?看那庄严肃穆的样子也不像啊。 寂淳自是知道那人想当众败坏他的名声,心中更是恼怒与愤怒,理智让他没有去回应宿冉的话,只甩袖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现下天已经黑了彻底,一轮弯月挂在枝头,月色皎洁朦胧,清风吹过带起一角翩翩,寂淳此刻刚刚吃过晚饭,与一家简陋的小客栈的房顶上静静坐着。 他心里很乱,犹如一团乱麻寻不得这一些缠杂往复的烦恼的源头,突然楼下走过去两个人,正在谈论着今日的花魁之选。 “听说这次买下花魁的是个外地来的公子,那模样,啧啧啧,长得可真俊啊。” “是啊是啊,我老远就看到了,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等人物,况且人家还有钱,出手就是两千两呢,据说那花魁问诗姑娘都没有买她的这位公子长得好,唉呦,你说这好事咋就轮不到自个儿头上呢!” “得了吧,就你那德行!嘿嘿,说起来是那公子买了花魁服务,不知道的人看到,指不定以为是女人买了小倌回去伺候呢!” “嘿,我倒是真想亲眼看看长成那样的俊公子怎么上女人的?” “想着吧……” 底下二人已经走远,隐约听得到那二人口中说的不是什么正经话,寂淳的眉头不觉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心里堵的慌,又很闷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心脏,禁锢得心脏无法跳动,就连呼出一口气都觉得艰难,脑袋里更是在嗡嗡作响。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来,使用轻功自房顶直往那镇中最繁华的花街柳巷方向飞去,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急切又孤独。 耳旁的风在呼呼作响,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想把那个男人叫回来,理由,理由便是他身怀六甲,理由便是明日就要赶路,理由便是他祸害良家女子,理由……总之,那个男人必须回来! 第26章 至涴溪苑的后院落地,他是个和尚,若是被人看到站在妓院里头,可真就败坏了佛门的清誉,于是他在一出阴暗的角落站着,四周打量着这庭院的构造,心中思量着宿冉的位置。 庭院中央来来往往的是喝醉的男子搂着衣衫半褪的女子动手动脚,寂淳看得嫌恶,却又担心错过了那人的影踪。很快,就传来了宿冉的声音。 只见那人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步子也迈得虚乏踉跄,周遭围着有四五个女子,均是穿着半遮半露的薄纱,亲密地勾着那人的手臂,搭着那人的肩膀,甚至有女子已经摸上了那人的小腹…… “酒呢?啊?给我酒——”宿冉两手环着两名艳色女子,晃晃悠悠地走过庭院,说话的调子也带了些醉意,声音却一如往常般高傲霸道,只见他挑起一个女人的下巴,凑上去就要啃,却因为没看清撞到了女人的侧脸,醉醺醺地大声问道,“你们说公子我够不够男人?啊?” “您当然是男人,奴家们看到您就羞得走不了了呢~”他右手臂里环着的女子娇声答道,一脸满足地斜靠在宿冉的肩上,一只手放于宿冉的胸口,另一只手悄悄地往下移。 “啊~公子,别动嘛,”另一个女子娇羞地轻喊了一声,面色红润姿态妩媚。 宿冉听着高兴,迈的步子更快了些,“那女人的房间怎么还没到啊?快些,爷我都等不及了呢,呵呵……” “宿施主,”寂淳终于忍不住自黑暗处走了出来,尽管庭院中央挂着几盏明亮亮的灯笼,却依然照不亮他的脸色,他的声音阴沉沉的,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随贫僧回去吧!” 宿冉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不悦道,“你来这儿做什么?不是佛门弟子么?专给爷找不自在!”说着,也不知为何,将怀里的女人猛地退向了一边,一副嫌弃的表情,更像是酒突然醒了。 “请施主别忘了你现在的身子是何状态!”寂淳的语气极其强硬,与往常那个客气循礼的大师气度截然相反,此刻更像是个被触怒的男人。 “干君何事?!”宿冉冷冷地反问一句,眼神不屑地瞥了眼处于怒气爆发边缘的和尚,道:“我劝大师一句,别丢了自己的颜面!” 被男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刺激道,寂淳完全失了理智,上前一步就要眼前这个放肆傲慢的男人抓起来,谁料宿冉一个转身,堪堪躲过了他的来袭,不知何时手中依然有了鞭子,挥鞭下去,直直对准了寂淳的脸颊。 幸而寂淳躲了一下,鞭子只打到了他的肩膀,衣服随着鞭子的抽离瞬间裂开,露出开裂的渗着鲜血的伤口。他浓眉紧皱脸色阴沉,不再继续黑钱,此刻他并不想与这人动手,只能尽量压着暴怒的脾气厉声喝道。 “你莫要忘了当初沐施主如何说的,你若要保命,必须护好那个孩子!你饮酒倒是很畅快,不要命了么?!” 最后一句,直接是吼了出来,只见他太阳穴处青筋微凸,眼神更是锐利到直逼人心,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宿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寂淳,更被他最后一句怒吼惊到了,他突然想起来现在不是为了争口气做男人的时候,重要的是保住性命寻找的芒,若是真如那沐乜风所说,腹中这个妖孽若是死了,那他便也活不成,此次事情,确实是自己冲动了。 看宿冉愣神思考,寂淳直接上前点了他的穴道将人抱起,飞身出了这看热闹人越来越多的涴溪苑,于自己所在的客栈房间内将他放下,随即为他解了穴。 被解开穴道瞬间,宿冉猛地抬手掐住了他的脖颈,力道收得越来越紧,他的呼吸被一丝一缕地抽尽,脖子几乎要断掉,脑子被这狠绝的力道弄得缺了氧,意识慢慢模糊,眼前的人影也越加朦胧,只听耳旁传来一声警告; “若再有下次,本座就是跟你同归于尽,也绝不会受你之辱!” 即使宿冉知晓当时和尚组织他继续饮酒作乐是为了他的性命着想,但是他不能忍受这人当着那些娼妓的面上轻易将他带走,而他竟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这是这人第二次强迫他,他的尊严让他难以咽下这口气,他作为男人的骄傲,一次次被眼前这个和尚是若无物!可是他现在不能将这和尚杀了,他必须忍! 宿冉的眼睛眯了眯,渐渐松开了掐着寂淳脖子的手掌,走到了房间的窗户前,迎着扑面而来的清风,将心头的恼怒与杀意压下来, 房间内一片沉默,寂淳虚扶着桌面喘着粗气,若那人再收紧一点,他便死路一条!待他渐渐回过气息恢复平静,理智渐渐回归,他在反思,为何自己要闯入那风月之地寻那人,那人的似火于他又和干系?即使那人就此死了,他们一正一邪,也没有救助的必要,更何况那人是魔教教主,手下亡魂更是数不尽!那人说的确实不错,自己这番举动确实是多管闲事,平白失了颜面! 归根究底,还是因了山内的那次意外情事,才多出了这一切一切的事情,更何况那人现在腹中有了胎儿,还是自己的……寂淳突然感觉很累,他不知道究竟如何做才能弥补当初自己所做出的错事,他是一介僧侣,怎么就犯了色戒,今后还要成为孩子的……父亲呢?上天是在同他开玩笑么? 他真的不想同这个男人再有所纠缠,可是若这男人除了什么不测,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活得矛盾又压抑,有时候与这人相处心中会有很舒适的感觉,可大多时候他又止不住地会发火,难道……自己很在意他腹中的孩子么? 他不想欺瞒自己的心,他确实对那陌生的还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期待,这个孩子若是活下来,便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存在,他自记事以来便已在少林,师父说过他父母都过世了,也许最开始就已接受了孤单一人的命运,所以他的性子渐渐变得内敛安静,所以他或许是希望看到这个孩子能够幸运地活下来吧? 所以,他才会这般在意孩子的另一父亲的安危?像是在混乱缠杂的烦恼困惑中寻出了一丝线索苗头,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他要保护这个男人,不为别的,只因为自己赎罪,只因他怀着自己的孩子…… 房间内一片寂静,两人呼吸的声音都听得清晰,过了许久,他正要起身出门,就听到站在床边的男人向他冷声问道,“那沐乜风究竟如何说的?” 寂淳也不回头,声音中也带着些刻意的冷漠与疏离,回道,“你与那孩子的命绑在一起。” 一句话,让宿冉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咬着牙问道,“难不成真的让本座……生下这怪物?本座可是男人!” “贫僧不知,”寂淳知道若是说出那句“与寻常孕妇无异”,眼前男人必然翻脸,只能道,“到时候贫僧自会寻到沐施主为教主……解决此事。” “嗯,”宿冉还是比较满意这个回答的,经过方才那一阵冷静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但高傲如他怎会轻易向人道歉,只有些别扭地说了句,“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寂淳这才有些奇怪地朝走向门口的宿冉看了一眼,暖色烛光下只看到那人俊眉的侧脸,显得柔和恬静,不觉看失了神。 房门关上,直至宿冉消失在房间,他才晃了晃脑袋,只觉得一阵疲惫,回到床上休息,很快,便进入了梦想…… 梦里烟雾缭绕,隐约间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娃娃抱着那人的小腿嚎啕大哭,那人一脸不耐,想要踢开又下不去脚,只能烦躁地弯下腰将小娃娃拎起来,看着这个画面,他一向冷峻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心里满满地都是一种幸福,突然那人转过身来,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第二日,寂淳洗漱完毕就要下楼吃早饭,只见楼下宿冉一脸冷漠地站在门口,一名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跪在他的脚边,一双美丽的眼睛含着泪水凄楚地盯着他。 “公子,求您带上奴家吧,问诗已经没有家了,只剩您了啊,”声音凄婉可怜,柔弱的身子随着哭泣微微颤抖着。 “你要是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宿冉冷硬地甩开女人想要伸过来的手,威胁道。 客栈围着的人越来越多,那女子或许也觉得有些狼狈失态,擦拭了眼角的泪水退了出去,眼睛不舍地勾着宿冉,奈何宿冉一眼都不想看到她。 寂淳过去一张桌子前要了早饭,宿冉也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均是一言不发,沉默地吃过早饭,便背着行李上路了。 走了约有一个时辰,宿冉终于忍不住烦躁,朝身后喊了句,“你究竟要跟到什么时候?” 自远处一棵大树后走出一个女子,正是今早在客栈纠缠宿冉的花魁问诗,只见她一脸怯怯地走至两人面前,低着头不敢说话。 “两个选择,一,滚!二,死!”宿冉慢慢地走至女人身前站定,眼里尽是杀意,手已经微微抬起,准备一掌将这女子接过了。 寂淳对女子的跟踪感到不喜,沉着脸不发一言。 第27章 “公子,问诗知道您二位要走江湖的,身边也没个女人料理事情,只要您带上女家,无论您让女家做什么都可以的啊!”女子普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宿冉眼睛一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一勾声音缓和了些,朝地上的女子伸出了手,“这样也好,你起来吧。”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搭上了宿冉那双白净修长的手,娇弱地从地上起了身,轻轻唤了句,“公子~” 寂淳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不理他们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眼不见心静!于是乎,原本两人的路程此刻变成了三人。 宿冉勾着女人的柳腰,看着脸色难看的和尚,更是觉得心情愉快,脸上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由于他本就长得俊,这么一笑更是让女子看痴了,心中更加坚定了以后要嫁给这个男人。 又走了两个时辰左右,女子走得有些累了,但瞥到前面的和尚还在快步行着,身边的公子也不见有停下休息的意思,她也不愿别以为自己耽搁了他们事,因此咬紧了坚持,终于她累得不行了,轻声唤道,“宿公子,要不您喝些水歇息下吧。” 宿冉看穿了女人的把戏,也不戳破,朝前面喊道:“寂淳大师,停下歇会儿吧,问诗毕竟是个姑娘。” 寂淳冷着脸转过身,看到那人挑了块石头坐下,边上的女子笑吟吟地为他擦汗递水,一男一女倒是般配,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一幕特别刺眼,心中突然烦闷起来,连带着,脸色更加难看,他不愿上前去与那二人在一起,只在自己周围找了个地方歇脚。 虽然他的身子背着那二人,但耳朵里却不停地传来那人的调笑声,女子的羞恼声,心头的无名火更盛了,可他没有理由去做什么,只能呆在原地闷着,对那二人的行为感到不耻与气恼,人前二人打情骂俏竟然不觉得羞耻,实在是……失礼! 歇息了一阵子,三人继续走路,寂淳的步子明显要比那二人快了许多,好像是有意与那二人拉开距离似的,女子自然是很乐意如此了,宿冉嘴角勾着一抹邪笑,眼里闪着一丝算计成功的得意光芒。 天色渐晚,他们终于走到了一处破庙前,决定暂且在此地落脚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踏进破庙,寂淳一眼便望到了正立于眼前的残破的佛像,他上前一步在佛像前放下行李,之后自角落里寻了一把落满灰尘的扫把,弹了弹上面的灰开始清扫这庙内的污垢与杂草尘屑。 宿冉自是不屑于做这等事的,他看着眼前的和尚自觉地取了扫把开始打扫今晚他们要住宿的地方,又瞥了眼旁边愣站着的女人,突然觉得有点碍眼,冷冷地瞪那女子一眼,眼里是明显的责怪与不悦。 这文是姑娘平日里在涴溪苑当的主子,自然没有主动干活的觉悟,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心中觉得委屈,眼里顿时升腾起一片水雾,见宿冉没有像刚才那样对她表现的温柔,她更觉得难过,看着面前忙碌的和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寂淳正要将地上堆放着杂草挪开,就闻到一阵胭脂香气,紧接着女人的声音响起,“大师让奴家来处理这些事情吧,您先去歇着。” 他莫名地看了一眼主动示好的女人,沉声拒绝,“多谢施主了,这些事情贫僧做就好。” “不不不,大师您歇着吧,”说着,这女子就蹲下来不顾自己一身干净漂亮的衣服,将地上的杂草搬到了佛像的边侧被打扫干净的地方,细致认真地铺在地上。 寂淳不愿离这女子很近,只能走到另一旁坐着歇息,从包袱中取出水囊喝水,刚饮了一口,就见那一旁站着的宿冉向他走过来,道,“大师觉得,那位姑娘如何?” 寂淳猜不准这人的心思,只客气地说了句,“朴实勤劳。” “噗……”宿冉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夸女人说朴实勤劳的,不愧是个呆和尚,接着问道,“今夜怕是要下雨,本公子将这姑娘让与你如何?” 让与他?寂淳沉了沉脸道,“贫僧是出家人。” “出家人怎么了?可以还俗的嘛!”宿冉说着,脱口而出调笑道,“大师不是早就做过不是出家人该做的事情了嘛,还差这一次?” 寂淳气结,眼前这男人是无聊了找他逗趣的嚒,怎么又一次提起这件事?他冷着脸不去理会这人的话,闭目养神。 直至女人将茅草铺在地上形成了一出柔软舒适的休息地方,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寂淳走出庙门外朝天看了看,天上聚集着浓浓的黑云,一颗星星都不见,果真是要下雨的前奏。 走回庙内,他将庙门关上阻挡风,看了那二人一眼,不发一语沉默地走到了佛像的另一侧,拿了个蒲团打坐休息,有意地远离那二人所在的地方。 闭上眼睛默念心经,耳旁总是传来女人柔媚的娇笑声,这种声音眼中扰乱了他的清净,他烦躁地深呼了口气,尽量 压抑自己的不适。 门外的风刮得越来越猛,使得庙门窗户不停地颤抖作响,只听那女人一声惊呼,“啊……”,寂淳本能地看过去,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谁知却看到那女人惊慌害怕地钻到了宿冉的怀里,湿漉漉了的眼睛尽是害怕,扁着柔弱的嘴唇,看样子真的被吓到了。 宿冉本想一挥手将这恶性的女人推开,余光突然瞥到那和尚向他这边看过来,连忙收回了手,反而把女人揽进了怀里。 “公子,奴家还是冷~”女人躲在宿冉的怀里撒娇道。 宿冉配合地将那女人的包袱打开,找出几件衣服给她披上,柔声问,“现在好些了嚒?” 女人刚想说话,就看到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才庙堂的另一侧直直地朝她的方向飞来,她惊恐地闭上了眼,手本能地要抵挡,却见拿东西准确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将她的头和身子全盖上了,原来是一件衣服。 “贫僧有请两位施主在佛祖面前莫要失了礼仪!”寂淳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尽是警告与不耐,“那衣服贫僧借与女施主,莫要晚上着了凉!” 宿冉挑了挑眉,没说话,把怀里的女人往边上一推,嫌弃道,“滚一边谁去!”顺便将盖在女人头上的衣服取了下来,给自己披上,倒头躺下,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还是和尚身上的味道好,那女人身上的胭脂太难闻了。 夜深了,狂风席卷着沙尘落叶在外呼啸,破庙毕竟是个长久无人居住打理的地方,凉风透过破落的空隙一丝一缕地灌进庙内,三人睡得都极不安稳。 宿冉正睡着,突然感觉有东西摸上了他的腰,他本能地一挥手臂生生将那个不知名的东西甩了出去,只听到一声“啊”的女人惨叫声,他烦躁地睁开了眼睛,于黑暗处看到了那个女人正倒在地上低声哭泣。 寂淳也察觉出这边的动静,皱着眉往那边望去,只见一片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他从旁边摸了火烛点燃,隐约看清了宿冉那边的情况。 只见宿冉阴着脸,拳头紧握几乎下一刻就要将这女人给弄死,寂淳心中虽是对这女子感到不喜,但是也不好见死不救,只能拿着火烛往那边走。 “女施主,贫僧那里有些衣物你且拿去避寒,贫僧冒昧,今夜便占您的位置歇息。”寂淳面无表情地说完,将火烛给女子递过去,眼神中是严肃冷漠与不容置疑。 “啊,是……是,”那问诗也觉察出宿冉的杀意,感激惶恐地接过火烛,眼角含泪哽咽着朝那边去了,明日她一定要离开,这个男人,太过于阴晴不定了,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留在他身边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宿冉半坐在地上冷冷地斜瞪着寂淳,声音阴寒中带着讽刺,“大师倒是挺会怜香惜玉的呢!” 寂淳原不想理他,可见他这高傲冷锐的态度,沉声回了句,“不及教主。” 之后两人再不交流,背对背躺下睡觉,寂淳此时才觉得心中有些踏实,睡得更舒服了些,宿冉同样收了那锋芒与戒心,安然入睡。 寂淳起来后发现庙内已无女子的身影,想到昨日那番情景,推测出那女子可能已经离开了,身旁的男人睡得正熟,几缕黑发顽皮地逗留在男人那张白皙俊美的联测,睡颜显得更加柔和恬静,白日里冷锐凌厉的气质被削弱了几分,看着很舒服。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光是愣愣地看着这男人睡着的样子,寂淳就失了神,等反应过来后暗自感到羞愧,连忙起身去外头找了些水简单洗漱,回到庙内,见宿冉已经醒了。 “那女人走了?”宿冉的声音哑哑的,想是刚睡醒没多久,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眼下有些黑青整个人蔫蔫的。 寂淳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明显有些不高兴,怎么这人开口第一件事情便是寻那女子的去处,昨夜也不知是谁险些杀害了她,当真那么喜欢?! “走了,”他冷淡地回应了一句,转身去收拾行李去了。 宿冉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从地上起来穿了外衫出去,洗过脸后见那和尚正坐在一块石头前等他,他过去说了声,“走吧。”两人像往常一样继续行路。 第28章 连着走了半月有余日程,一路上并没有遇上什么事情两人倒是相处得越发和谐起来,这日,二人走至了一处集镇上,此时正值中午,灼热的太阳光晒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就连街上叫卖的小贩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寂淳也不喜在这酷热的天气下继续赶路,只觉得喉咙发干脑子涨涨的,转脸那宿冉,脸颊被晒得红润,那两片嘴唇也干得发白,此刻正皱着眉抿着嘴忍着难受的样子。 “先去找家客栈住下吧,”寂淳有些担心,说完便去旁边的小摊上买了吧折扇回来,本想帮这人扇风去热,又觉得在路上此举不妥,便将折扇递过去,没再说话继续行路。 宿冉皱着眉将手中的折扇打开,胡乱扇了几下却觉得越发地烦闷,也懒得说话,跟着寂淳寻找近处的客栈。 很快他们看到了一家客栈,寂淳上前付了钱两人很快远离这嘈杂热闹的大堂去了二楼的客房,客房里虽是少了那烦人的吵闹声,但是那股子闷热却怎么也无法解除。 “小二,去街上买些冰过的水果回来,”宿冉丢了锭银子给身后跟着的店内伙计,有气无力地吩咐了一声。 小二刚出门,寂淳便敲门进来了,水中端着凉水手臂上搭着手帕,一眼瞧见宿冉坐在椅子上拧着俊眉,脸色难看地用折扇扇风的焦躁难受的样子,道:“这是刚打的井水,擦擦或许能消解这燥热。” 宿冉抬眼看了一眼,拖着步子走到水盆前,鞠了一捧水拍在了脸上,清凉的水划过脸颊,那股子燥热慢慢被压制下来,昏昏沉沉的脑子此刻稍显清醒。 “方才我让小二去买些水果,估计很快就送来了,大师就留在这里吧,”难得宿冉的话里没带刺,显得客客气气的,寂淳颇有些惊讶。 “贫僧叨唠了,”他双手合掌向宿冉施了一礼,于一处角落坐下不发一言。 “这日头可真毒,身上的衣服都有些厚了,”宿冉瘫坐在桌子前继续用扇子扇风,随意地问了句,“大师,近日本座可是胖了?怎么觉着这衣服都有些紧了呢。” 寂淳闻言,倒是转过头去上下打量了宿冉一遍,回道,“依贫僧看,教主近日倒是清瘦了许多。”他说的这话也是事实,两人每日都要走上一天的路,路上吃住也是极为简朴,如何能胖了? “哦?是么,”宿冉打了哈欠,脑子再次被席卷上脑海的困意充斥,他踱着步子走到窗前直接躺了下去,“本座先歇会儿,大师自便啊。”刚说完,人就已经睡熟了。 寂淳刚想离开,却鬼使神差地转了步子走至床前,想再看一眼这熟睡中的男人,见他不停地翻身,眉间紧蹙,衣领子被他扯得有些凌乱,定是热的不行,不知为何,他转身自桌上取了扇子给床上这人扇风,见人终于睡得踏实了,他才离开。 待到日落西山,寂淳自午睡中醒来,出了客栈到集市上,打听了镇上的成衣铺在何处,趁着此刻凉风习习,想着为那宿冉购置几件薄的衣物,再过些时日,那些衣服都不能穿了。 到了成衣铺子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都甚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还是头一次见个和尚来买衣服呢,寂淳倒也不在意那些目光,坦然地跨进了店铺里面,只见一个神采矮胖眼小尖鼻的中年男子迎了过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看着甚是精明伶俐。 “敢问大师,为何人购置衣服啊?”那人微微弯腰,笑眯眯的。 “贫僧前来为一位朋友买几件当季穿的衣物,”寂淳双手合掌微微颔首回了礼,道。 “您那朋友身高几尺,胖瘦如何呢?”店家问。 “嗯……身高,”寂淳微微皱眉,将手比在了自己的鼻下位置道,“约有这么高吧,他比较清瘦的。” “清瘦?”店家微微皱了眉,这清瘦可有的是说法呢,接着朝外面指了指,恰好路过一位公子,长相倒是平凡,但看那体型倒真与宿冉有些相像,“与那人比如何?” 寂淳看了过去,心中掠过宿冉的身影,与之对比,虽是形体相似但那气质姿态确实有着天壤之别,他点头道,“与那人体型相似的,敢问店家现在可有做成的衣服?” “有呢有呢,这样男子的身姿比例可是堪称完美的,咱镇上吴员外家的公子相貌顶好看的,身形便是如此,所以我家店里做了好些样式,专为了这些公子哥们准备的呢,就是……这些衣服价钱有些昂贵,但是等师父您看了料子样式,也会觉得赚到了,毕竟师父您是送朋友的,买这档次的衣服也显示了您的眼光和诚意不是?您说呢?” 寂淳的表情很冷淡,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见店家终于闭上了嘴,才缓缓开口道,“劳烦店家取出来给贫僧一看。” 店家连忙招呼里面的人取衣服出来,件件摆好在放置衣服的桌子上,样式也确实不少,料子也看上去细腻光滑,很薄但很有质感,寂淳上前挑了两间相对简洁大方的衣服,一白色一青色,除了袖口与衣摆处绣了几处祥云,再无别的什么花样,看着很是舒适洒脱。 “大师您真是好眼光,这两件衣服可都是从京都那边传过来的样式,现下镇上还没人穿过呢,您看这料子,啧啧啧……摸着多舒服啊,最近天热穿这个是最好不过了……” 店家吧啦吧啦在那里自顾自夸着自家的衣服有多好,一点都没注意寂淳不耐的神态,看着店家边说还边用那双粗燥黝黑的手摸上那衣服,他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将衣服自那人手里取了过来,沉声问道,“价格?” “四两白银!”店家一听价格,连忙停止了那不休的夸赞之语,伸出了四根手指头,眼睛亮晶晶的。 寂淳微微一皱眉,四两银子对于衣服来说确实是太昂贵了,但是想到那人冷傲俊美的身姿,这衣服都显得廉价了,也不犹豫,取了钱付给店家,直接取了衣服离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店家笑眯了眼睛,冲走出店铺的寂淳喊道,“大师,今后再买衣服小店给你打折啊!” 回到客栈,他直接上楼倒宿冉的房门外敲门,很快门从里面打开,宿冉见是他微微有些惊讶,让了一步让他进来。 房门关上,寂淳将手中的衣服递过去,淡淡地说了句,“给教主的衣服,试试吧,贫僧先出去了。”说完,直接离开。 宿冉莫名其妙地接过了衣服,心想,原来这和尚方才去给他买衣服了,不知为何,接过这衣服后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别扭?这人竟然会买衣服给他? 脱了外衫,随意取了白色的那件穿上,大体上倒是很合身,衣服也很轻薄,只是——他的眼睛一下子盯住了自己的小腹,那随着时间渐渐有了凸起,怪不得以前的衣服穿上紧了,就是肚子里这家伙惹得!就连这和尚刚买回来的衣服,到了小腹处,也显得有些怪异! 宿冉烦躁地踹了旁边的小桌子一脚,狠着心将衣服收拢住了腰带死死地缠上了他的腰,只那腰的下面小部分,还是明显地有了凸起的痕迹,以往他也不去注意这些,只是此刻,他不知为何,脾气一下子上来,想到自己身为一个男人肚子里竟然怀着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如同那些娇弱的女人一般,挺着臃肿的肚子站于人前,那种可笑的姿势,他绝不允许! 接着一脚踹翻了眼前碍眼的凳子,当即将那桌子上的衣服撕了个破碎,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他!他是个男人,为何要像女子一样怀孕!衣服!衣服!就连男人的衣服他都不配穿了么?! 越想越愤怒,但是此刻他又做不了什么,眼睛被怒火烧的通红通红的,眼神更是暴躁恐怖,他紧攥着拳头一下下砸向墙壁,仿佛只有疼痛能够安抚他此刻难以宣泄的怨恨与暴怒,献血顺着手指一滴滴滑下,墙壁上都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 “咚咚咚……”门被敲响,他猛地抬起那双凶狠嗜血的眸子,一步步走至门前,将门打开,门外站的正是店里的小二,他的声音阴冷到了极致,“何事?” 小二被宿冉可怕的脸色吓蒙了,哆哆嗦嗦忘记了要说什么,腿更是像定在了地板上似的一步不敢挪,直到宿冉的声音出现,他的脑子跟被人重重击了一下似的,突然想起了来因,结结巴巴道,“客官,您要的……冰……冰过的水果……卖完了……” “我何时吩咐你的?怎么现在才来禀报?!”说完,宿冉眸中冷光一闪,出手就将小二的脖子掐住向上提,小二挣扎得越来越厉害。 小二的双腿渐渐离地,剧烈地挣扎想要吸气,却完全不能撼动这个男人分毫,就在他以为自己今日要丧命之时,一声厉喝自耳边传来; “住手!”说话的正是寂淳,方才他正出了门要下去,一眼就看到了宿冉在门前毫不避讳地要杀害店中小二,他连忙出声阻止。 “死和尚,本座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宿冉看到寂淳,心头的火气更胜,前些日子二人好不容易融洽的关系被一语击溃,他神情冷漠,不带丝毫感情可言。 第29章 眼看小二就要翻白眼了,寂淳情急之下出手欲抓住宿冉的手腕阻止他用力,却不料胸口被重重击了一掌,其实这些日子他已然对这人没了防范意识,却不料还是遭了他的暗算,这一掌力道极为凶狠,他猛地朝后退了一步。 宿冉挥手就将手里掐着的小二扔下了楼,幸而下面有个大汉懂些轻功,心底善良,见此情形一跃而上将小二救了下来,也免得他摔下楼而失去性命。 寂淳拧着浓眉神情严肃,全身进入了警备状态,接下来此人定是要与他打斗一番的,果然,只见宿冉飞身过来一招摧心掌,接着自空中翻身侧踢过来,他连连后退,防守着这人一招比一招狠毒的袭击,看他越是只防不攻,那宿冉就越是盛怒难平,几乎要将他置于死地。 随着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寂淳也觉得只防不攻越发地吃力,眼前的宿冉像是为了泄愤一般,不知疲倦地朝他进攻,他终于与他正面展开了打斗。 两人近身打斗又是一炷香功夫,已是到了房内,寂淳可以清晰地看到宿冉脸上渗出的汗珠,眼睛里是狠历与绝望,被那双眼睛锁住之时,他只觉心中有些发颤,竟有些怯懦,和心疼。 突然,宿冉自窗口飞身而出,消失个无影无踪,寂淳原本是想追去,却在行动的那一刻止住了脚步,他或许……真的不该这么多事。 此时天已经有些暗了,客栈的生意逐渐红火起来,那热闹喧哗的声音丝毫没有安抚他不安的心,落寞地起身回房中用饭,不觉间已然搁置在手中良久,心中时不时回闪现过各种念头: 难道是因他擅自做主买了衣服?可当那人接过衣服时,神色并无异常。 他为何突然如此行为?即使知他性情不定但也不至于这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此次离开还会回来么? 他…… 不知不觉,他的脑中完全只剩下了那个人,即使此刻在用晚膳也只觉口中无味,是如嚼蜡,一阵清凉的风自窗外吹进来。略带了些湿意,他将手中碗筷放下,走至窗前,发觉细凉的雨丝被风携着刮进来,扑到了他的脸上,他打了个寒颤,白日里那样闷热,到夜里竟是下起了雨。 回到桌子前,看着眼前已经半凉的饭菜,已然没了任何食欲,在凳子上坐了一刻,他觉得不适,又站起来,没有意识地,在房中已转了三圈多,时不时地朝窗外望一眼,失落与期待循环往复。 距那人离开也有两个多时辰了,也不知他现在在何处?外面雨虽小,但那两封甚是刺骨,况且他穿得那般单薄,饶是有内功护体,还是会感觉凉的吧……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到了,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好似有什么东西紧紧勒住了他,他惊慌地站了起来,推门下楼,向小二要了把油纸伞,踏入了泥泞的雨地里。 他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去,只是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告诉他,要出去找寻那人,要去找寻那人…… 衣摆裤腿鞋袜都被泥泞的泥土沾染上了污渍,雨水顺着风吹打在他身上,手中的雨伞几乎起不了多大避雨的作用,走的时间久了,就连衣服里都觉得有些粘腻不适,而此刻他已然注意不到这些,心中的不安越来越严重,那一刻,他几乎有种预感,他即将要丧失掉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了…… 终于,一件破旧的酒肆里,昏黄的烛火在风的伴随下摇摇曳曳,或明或暗,狭小简陋的一方小桌前,一俊美的男子毫无仪态地捧着酒壶往嘴里灌酒,那透明汹涌的酒水顺着他淡色的嘴唇流下,也不知多少进了肚里,多少顺着下巴锁骨浸湿了衣衫,此刻的他显得那么的颓废……挫败……无助……绝望…… 那一刻,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了心脏,寂淳一步一步靠近了那个男人,一把将他手中的酒壶夺了去,行为几乎粗鲁强制,他的声音有些有些颤抖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命令,“回去!” 只见宿冉眯着眼,慢慢转过脸来,神情错愕迷茫,显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和尚是谁,当自己的酒壶被人从手中夺取后,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找死!” 声音还未落下,面前的桌子已经被震得四分五裂,他自凳子上站起向前迈一步逼近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和尚,腿却有些虚软漂浮,酒喝得多了,四肢都有些麻醉僵硬。 寂淳看不得这人这个样子,上前一步抓住了宿冉的手臂有些僵硬将人搀扶起来,强自忍耐这人口中喷出的浓郁酒气,把人半拉半拽地带离了酒肆里,另一只手取过了脚边上放置的油纸伞,勉强遮住了落下的冰凉雨滴。 谁道刚刚走了没几步,寂淳就被这喝醉了的人猛地推到了一边,他险些失足跌倒在边上的泥洼里,手中的油纸伞也由于这一推掉落在了地上,沾染上了污水,溅起一阵水花。 污浊肮脏的泥水就那么溅到寂淳的脸上,他勉强稳住身子,用手臂胡乱擦了一把,本就严肃坚毅的五官在这黑夜里更显得威严肃穆,只见他浓眉紧皱薄唇泯得死死的,那双眼神几乎要将眼前这个突然发作的男人吃了。 只听一道惊雷自空中响起,似乎要将天空撕裂了,黑夜中,雨势渐渐变大,两人的身上很快便湿透了。 “什么狗屁老天爷,有本事现在就将我劈死啊!劈死啊!啊——”雨中,宿冉崩溃地朝着上天怒骂,在偌大的街道上,黑夜里苍茫雨雾中,他显得那么弱小,脆弱,他步履踉跄,甚至摇摇晃晃几乎下一刻就要摔在地上。 上天似乎听到他的呼喊却故意不去理会般,只一味地下着磅礴大雨,再也没有响起一声雷,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那雨声落地的敲打声,噼噼啪啪间断不停。 寂淳处站在一旁看着,心如刀割,好多次他都想冲过去将人强行带回,但他却可悲地发现他融入不了他的世界,这人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 终于,宿冉吼得嗓子哑了半蹲在地上,任由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他似乎再没了知觉,拼了命似的抱住自己的头,身子微微发颤。 将地上的纸伞捡起甩了上面的雨水,寂淳默默地走过去将伞遮在那人的头顶,简陋的雨伞虽然遮蔽不了这漫天的凉风骤雨,他却一直会站在他的身后,永远,离不开了。 缓了一阵子,他弯腰轻轻碰触了男人的手臂一下,男人的身体突然颤抖一下,心中发疼,不知为何,他抬起手慢慢落到了男人的背部轻柔地拍了两下,刚想开口说话,就听男人哭着喊了声: “娘亲——” 紧接着,男人突然转身扑过来抱住了他的两腿,将脸埋在他的膝盖处低声哭泣,紧紧地抱着,像是永远都不要放开似的。 寂淳想要开口,喉咙哽咽干涩得难以发出声音来,抬起手继续着方才那个动作,轻柔地拍男人的后背。 “娘亲,你不要再走了好么?咳咳……呜……爹……打冉儿,呜,爹爹总是打冉儿,娘……娘亲,你别再丢下冉儿一个人好么?不要走……” 宿冉完全陷入了幼时的回忆,父亲怀疑母亲与教主有染常年冷脸不理会他们母子,一次母亲为了救他们父子被白道人追杀,受凌辱致死,父亲终于幡然醒悟却终日饮酒消愁,长得弱小清秀地他在魔教这种地方,没了父亲的照应活得更是艰难…… “宿戚!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宿冉突然收住了悲伤,松开了抱住寂淳的手,自地上慢慢站起,脸色转而变得冷漠暴虐。“呵,仓津芜,你以为你逃得了么?”很快,宿冉放声大笑尽是得意与畅快,“生不如死的滋味如何啊?哈哈哈哈……” “教主……”看到宿冉这样,寂淳担心地唤了一声。 “闭嘴!”宿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狰狞恐怖,“本座知道,你全是为了肚子里的妖孽吧?呵呵,放心,本座自会好好待他直到内功恢复!到了那时,就看我们各自的本事吧!” 说完,宿冉一步步走进寂淳,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脸颊,将嘴附到他的唇侧,轻声道,“寂淳大师,本座今日与你说清楚,如若以后你胆敢再对本座起那恶心的心思……” 寂淳的脸色煞白,一把推开了离他如此近的宿冉,冷声道,“教主自重!” “呵,”宿冉嗤笑了一声,晃着步子踏在那积水的街道上,低声笑着,这笑声并不大,却在深夜下雨的街道内显得如此渗人与,凄凉。 寂淳不知那人要去往何处,脚像是生了根似的重似千斤再也抬不起来,他从来都那般的高傲,却在方才被那人的一句话,尊严铸就的高塔瞬间坍塌…… 站了一刻,前方的人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他低下了头刚要转身回去,却在那一瞬间,看到那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他没有思考的时间,本能地冲过去将倒在雨地里的宿冉一把捞了起来,黑夜里只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地颤抖,手捂着下腹蜷缩成一团,由于疼痛嘴里无意识地哼着。 第30章 直接将人抱在了怀里,雨势再次加了气势,倾盆大雨冲着两人直直地浇灌下来,寂淳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弯着身子为这人挡着雨水,躲到了一家店铺的屋檐下。 两人传的都很单薄,加上淋了这么久的冷雨,一阵凉风吹进来不禁打了寒颤,身上是刺骨的寒冷,寂淳焦灼地望着这没完没了的大雨,抱着浑身冰凉疼痛难忍的宿冉,心中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已然饮了这么多的酒,还淋了雨受了风,身体如何承受的住,寂淳抱紧了怀里的人,沿着这屋檐朝一个胡同里拐进去,转了个弯,正是一排住宅,也顾不得敲门喊人,他一脚将门踹开了,抱着宿冉便闯了进去。 察觉出门口的动静,一个老人家颤颤危外出拄着拐杖出了门,朝门口喊道,“什么人啊?” 还没等他过去开门,就见一个高个子的年轻和尚怀里抱了个人横冲直撞进来了,焦急道,“贫僧打搅了,敢情老人家容我二人住宿一宿!” 老人被吓蒙了,对于半夜来到私闯民宅的人,他确实没有胆子与之抗衡,家中此时只剩下他与老太婆两人了,也不敢多问,连忙带着人去了家中的客房。 寂淳摸着黑将宿冉抱到了床上,再一回头那老人家已经将灯点上了,他上前两步道,“劳烦施主去烧些热水,贫僧这里有几两银子您且拿去,实在叨唠了。” 老人呆呆地接过送到手里的银子,点了点头道,“行,小师傅您等着。” 说完,拄着拐杖出门去了,只听得他在外头喊他家老婆子说家里来了客人去烧些水,之后便再没了声音。 寂淳就着这微弱的灯光,想到两人衣服都是湿透了,便上前把宿冉扶着,开始脱去他的衣服,手碰上这人的腰带时,只觉得这腰带怎的勒得如此之紧,这样不会难受么? 他叹了口气,费了点功夫将宿冉的腰带解开,手指触碰到了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恍然,原来是为了掩住这日渐隆起的腹部啊,不由地心中又是一阵心疼。 将这人的衣服里里外外脱了个干劲,用干净的棉被给他裹上,直到把这人护得严严实实后,他才将自己身上的僧袍脱了去,虽然里面的衣服也湿透了,但此时此地也没有可换的衣物,只能穿着湿衣服坐在床边守着。 没一会,老人端着一壶热水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老婆婆,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小师傅先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见寂淳身上湿淋淋的,还在滴水,老婆婆和蔼地说,“这里是两件干净衣服,您先穿上别着了凉。老头子,咱们回去吧。”临走把还在呆着的老头子叫走了,人家肯定是要换衣服的,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待房门关上,寂淳先是将床上的宿冉扶着做起来,用干的手帕给他擦拭了湿透的头发,再用手圈住这人的肩膀端了热汤,另一只手取着勺子舀了一点凑到嘴边吹了吹,送到这人嘴边。 见这人还是皱着眉头隐忍着疼痛,嘴唇已经被咬得出了血,寂淳轻声道,“张嘴。” 宿冉倒像是听见了,微微张了张嘴,一勺温暖香醇的热汤送进了嘴里,原本冰凉寒冷的身体瞬间被这股暖流温暖了,他下意识地凑近了。 毕竟现在的宿冉是全身光裸的,半坐在床上将汤喝完了,暴露在冷空气中的肩膀已经冰凉凉的了,寂淳把碗放下,连忙用被子将他再次裹好,然后才开始脱去身上的衣服换了赶紧的,用热水洗了洗脸,换了水再给宿冉擦了擦脸。 一切收拾完毕,身上也 回暖了,他走至床前,将床上的男人往里抱了抱,给自己腾出一小块地方,躺了上去。 宿冉的身上盖了两床被子,寂淳担心这人受凉,只掀了最上头的那被子的一边给自己盖上,慢慢放松了身子准备休息。 意识刚刚有些涣散,他就感觉到身边的男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像是又蜷缩成了一团,安静的夜里只听到一声轻轻弱弱的呢喃,“肚子疼。” 他忙起身凑过去看床里头的宿冉,只见这人的脸完全埋在了被褥里呼吸极其不稳,肚子疼?可是动了胎气?他将手探进宿冉的被子里,顺着他光滑赤裸的腰肢慢慢到达了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寂淳的手猛地一惊,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呜……疼……”床里侧的男人咬着牙发出了痛苦的冷哼,寂淳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汇聚内力于掌中,覆上那人有些冰凉光滑的小腹上,缓缓输送着和缓温暖的内力,为他慢慢抚平难忍的绞痛…… 渐渐地,宿冉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呼吸声也渐渐和缓,身上回了暖睡沉了,而寂淳也渐渐放下心来,小心地将宿冉的被角掖了掖,想要抽回自己放于那人小腹上的手掌,又有些不愿移开。 万一夜里这人再肚子疼就糟了,胡乱想了个理由,寂淳终究还是没有把手抽出来,他那粗燥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男人细腻嫩滑的皮肤,觉得难所谓有的舒服,这也许是他这辈子触摸过的最好的东西了。 不知为何忙了半宿的他此刻竟没有一丝睡意,像是在偷偷摸摸做坏事似的,他觉得手下这有些圆润的肚皮摸着有趣极了,想到这是那个冷傲残暴的魔教教主的独自,更觉得有种莫名的征服感。 或许,他对这男人确实有些难以解释的亲近吧,但若将这种感觉解释成那种不堪的心思,他着实觉得恼怒和可笑,不说他作为一个和尚不可能存在那种心思,就单说这人是个男人,就更加不可能。 这圆圆滑滑的肚子里躺着的是个小孩子,他寂淳的孩儿,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出生了,到时候他长得像谁呢?是生他的……父亲?还是自己呢? 不觉间,寂淳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也不知这男人看到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变得温和一些,现在的脾气实在是太暴躁了。 到了这人即将生产前,他便去找沐乜风与薛药,无论如何都要将这男人和孩子保下来,自那日之后他想了许多,虽说这神医说孩子出生之日便是宿冉的丧命之时,但凭借他毕生的功力与医圣谷高超的医术,他也不相信事情会走到那一步。 想了许多,不知何时他竟也慢慢有了困意,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宿冉难受地动了动身子,虽然意识有些涣散脑子还未清醒,但他明显感觉到了现在状况的不对劲,为什么他会全身不着寸缕地睡在被子里,还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想要动一下都觉得被什么东西挡着,他皱着眉转过脸看了一眼,那张熟悉的面孔就如此近的出现在他眼里。 随着身子的转动,他感觉到自己的肚子上仿佛放着个温热的东西滑落了下来碰到了自己的双腿间,自己在被中全身赤裸,这个淫僧胆敢将他的脏手伸进自己的被窝中,还胆大包天地将手覆上自己的身体?! 他是想死么!宿冉咬着牙瞪着眼,由于愤怒喘着粗气,将全身力气汇集到腿上,撩开被子一脚将这淫和尚踹了下去! 只听“嘭”一声,正在熟睡的寂淳完全摔到了地上,硬冷的地板贴着身体,疼痛更加明显,莫名其妙被踢下床,他捂着被踢中的小腹撑着地慢慢起身,皱着眉看向床上的男人,话还没出口,下一秒他就立马转过了身子,脸色通红。 宿冉本抬起头准备教训这和尚几句,却看到这和尚面色怪异地转过了头,更加觉得莫名其妙,刚想撑着床板下床,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自己大开着的双腿,腿间风情一目了然全被这和尚看了去,脸上又羞又恼,连忙将被子一扯遮住了自己的身体,只露着赤裸精壮白皙的上身,怒道,“死和尚!你给本座过来!” 寂淳被身后床上的男人一叫,本能地转过了身子,脸上的尴尬还未褪去,神色不自然地看向宿冉,难得地结巴了,“贫僧失……失礼了。”声音再没了往日的威严与庄重,竟像是做错事被抓住的不安与惭愧。 而他并不敢上前去,不是说他打不过这男人,而是他若依言上前去,定会被这恼羞至极的男人狠狠挖苦讽刺一番,或许还要挨上几掌,因此,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神落到了一旁不去看这男人。 宿冉强忍着怒气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刚想开口让这人给他拿衣服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啊啾!” 寂淳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恶狠狠的男人有种说不出的,嗯……有趣?不觉间自己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感觉到自己现在有些失礼,连忙正了正脸色道,“教主,贫僧去向主人家求些药来,你在此休息吧。” 说完,见宿冉木着脸不理他,他也只好出门去,到了院中见两个老人家早已经起床了,此刻正在小厨房里做着早饭。 第31章 此时雨过天晴,在院中都能闻到那泥土的清香,天已然明亮清澈,寂淳也看清了这座小院的布局,自大门进来左拐便到了院子,院东墙种着一片菜地,菜地的旁边,用围栏圈住了几只鸡,东南墙角是茅房,西墙处盖着一间小厨房,此时老夫妻二人正在忙活着。 “小师傅你起了?”老婆婆自厨房出来,笑吟吟地上前问候道,他念佛多年自诩为佛家弟子很看重眼缘,寂淳这严肃正派的言谈举止让她很自然地去相信他。 “阿弥陀佛,昨夜小僧冒昧闯了两位老人家的住处,实在罪过,”寂淳看到这位热情的老婆婆,心中感到愧疚和惭愧,他平生很少做出这等野蛮粗鲁的举止,只是昨夜实在是情况危机。 “呵呵,不碍事不碍事的,你那位朋友可还好?”老婆婆接着问道,她记得昨日不止他一人来的。 “回施主的话,小僧朋友昨夜淋雨现下有些着凉了,故来此向两位施主寻些药来,”寂淳恭敬地行了个礼,态度诚恳道。 “诶!老头子,我记得你前些日子受凉还剩了些草药,是放在里屋柜子第二个盒子里吧?”老婆婆朝厨房内喊道,只听里面传来老爷子的一声“是”,她当即冲寂淳笑了笑,道,“我进去拿。” 不一会儿,老婆婆自房中出来,手中拿着药包朝寂淳道,“我去给小师父煎药。” 寂淳连忙上前一步,惶恐道,“实在不敢劳烦施主,您只管借小僧药罐火炉,小僧自己去做些事情。”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老两口在家好多年没人来过了,难得来个客人让我们招呼,里头早饭已经做好了,小师父你去盛饭与你那朋友填肚子吧。”老婆婆推开了寂淳想要帮忙的手臂,笑呵呵的说道,看上去确实对于家里来了客人很高兴。 寂淳也不好再坚持,只好道了谢到厨房,老爷子已经将饭盛好了放在一个盘子里,双手递给他,手指微抖眼神更是不敢直视他,看上去有些胆怯和害怕,“这……这” “昨夜是小僧给您老人家添麻烦了,”寂淳低着头朝老爷子道歉,诚恳道。 “没……没事,小师父你……你快去给你那朋友端去用饭吧。”老爷子显然没有放下恐惧与警惕,结巴说完,转过身去继续捧着碗喝粥。 无奈,寂淳也只好端着饭离开厨房,至昨夜住的西厢房门前,现实敲了敲门,只听里面宿冉道了声“进”,他才推门进去。 此时宿冉已然穿上了昨夜留在椅子上的干净衣服,有气无力地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见他进来了,抬了抬眼皮,带着明显的鼻音问道,“这是哪儿?” 寂淳将手中的饭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找了个矮凳子坐下回答道,“昨夜教主淋雨昏迷,情急下贫僧闯入了这里,有幸遇到两位老人家心地善良,留我二人住了一晚并做了早饭。” “嗯,”宿冉淡淡地应了一声,方才一个人在房里他也仔细回想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具体细节他也记不清楚,只记得昨个儿下午这和尚给他买衣服回来,也不知为何当时被一阵无名火气昏了头,甚至与这和尚打斗了一番,便出去买醉,后夜里下起了雨……再之后,便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寂淳抬眼看这发呆的男人,担心桌上的粥饭放凉了,出言提醒道,“教主,饭要凉了。” 宿冉斜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刺他,慢悠悠地端过饭碗,开始用饭,两人相对无言。 吃过饭后,寂淳将两人的饭碗收了要送出去,就听身后宿冉掀了被子躺到了床上,半眯着眼睛无精打采说道,“今日本座有些疲乏,明日再上路。”说罢,翻身朝里睡下了。 想到这人也许是淋雨受凉了,需要多休息,寂淳处便没再进去打扰,这期间将药送进去看着这人喝下,他白日里帮着两位老人家做了些杂事,诵经为老者祈福,晚上两位老人又整理了一间客房让他休息。 第二日,二人简单收拾一番,告辞了两位老人家,临走宿冉还将几张银票给留下了,惹得寂淳多看了他好几眼,路过客栈的时候,寂淳上去取了落在那里的行李,两人均未提及那天的事情,彼此的关系看似恢复成以往的疏离冷漠,但彼此已然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顾及到宿冉病情初愈,加之怀着身孕,寂淳有意放慢了赶路的速度,走了半月的路程,两人到了凌城流云堡的地界,这流云堡乃二十年前八大门派之一,自前些年老堡主去了后,剩下了三个儿子,逐渐将这流云堡发展成了西部最有财力的商贸之家,与武林门派的交情也日渐淡薄。 这些日子以来,寂淳总会可以留意着宿冉的独自,只见那人的小腹隆起的起伏又高了些,腰身明显与他那清瘦的身子不太协调,好在他是个男子,如今川的衣服也是较为宽松的,看起来也没有显得那么的怪异,约莫算来,他已怀孕三个月了。 踏入这陵城,二人明显感觉到来了一处富足安泰的地界,只见街边小贩叫卖热闹却又秩序井然,道上行人车马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一路上看到的人们都穿着光鲜艳丽,鲜少见到乞丐孤儿的影子,此地民风也较为开化,女子服饰大胆暴露性子开朗活泼,流连于大街小巷抛头露面,不曾有人觉得稀奇。 此时正值下午,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不愧为经商宝地,一路上各种新鲜玩意儿琳琅满目,两人倒也不着急寻找住宿的客栈,边走边逛着,这里与中原之地倒是有些不同之处,看着颇是新鲜。 “别跑——我的钱袋——”突然一声尖利的女声冲突云霄,惹得众人纷纷停下看热闹。 只见一个行动敏捷的矮小男人跑得极快,手里攥着个钱袋以无人能挡的气势逃跑,冲撞了许多行人后依旧没人能抓住他,钱袋的女转发已然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由于剧烈运动涨红了脸蛋,眼里满腔的急切与悔恨。 寂淳正走着,恰好那偷儿自他身旁跑过,还用身子狠狠撞了他,他没留意被装了个踉跄,自耳边听到那女子的呼叫声时,点起轻功一把就拽住了那偷儿,那偷儿狠命地挣扎,衣服几乎都要被撕烂了。 终于,那女子赶了过来,宿冉慢悠悠地走到旁观人群前看热闹,眼里没有一丝动容,对这种见义勇为的举止感到嗤之以鼻,心中暗暗骂道这寺和尚,又开始多管闲事了! 寂淳将这偷儿的两手自背后抓住,取了那钱袋交于那女子,脸上神情淡漠,一如以往的严肃庄重。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女子兴奋地接过钱袋打开来数了数,银两丝毫没少,顿时感激涕零道谢,转而怒容对着偷儿骂道,“你个死贼真不要脸!本姑娘我今儿个非要拉你去见官!” 人群中出现几声喝彩叫好声,“对!送官府!送官府!”唯有宿冉的一声轻蔑冷笑掩盖其中。 “这位小姐,大师,小人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小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母亲卧病在床已然半月不见好,大夫说没钱就不管了,呜呜呜……”那偷儿被寂淳抓着,见自己要被送入官府了,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开始哭泣,哭诉着自己多可怜多被逼无奈。 寂淳见这偷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己还这般钳制着他,心中有些不忍,沉声道,“你以后切莫再做这种事情。” “是是是,大师,小人绝不再犯!”偷儿连忙保证道。 寂淳看了看那女子,见她面容气愤倒也没有出口阻止,他犹豫了一下松了手,对那偷儿道,“你走吧。” “谢大师!”没人看清偷儿低着头脸上得逞的笑容,只听他咬着牙轻声说完,猛地一转身子推开身后的寂淳,随即将手心里捏着的白粉包撒向了寂淳的脸上,趁着他挡脸后退的间隙,冲过去抢了女子的钱包就要逃跑。 在人群中围观的宿冉在事情发生的一瞬间,就出现在了寂淳跟前,他没能阻止那偷儿的偷袭,看到寂淳脸上零零落落铺着的白粉,他的脸一下子拉下来,冷漠恐怖,眼神中燃着嗜血残暴的火焰,看向那偷儿如同看一个死人。 只见他当即抬腿一脚重重地踢向那将要逃走的偷儿,那偷儿的身体就瞬间飞到了两米外,只听到偷儿捂着胸口发出一声痛呼,口中的鲜血就喷洒了一地,再也不能动弹。 人群里一片惊呼与唏嘘,再也没人敢说话,愣愣地看着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他们见宿冉长相如此俊俏看着只是个风流公子,却没料到此人出手竟是如此果断残忍,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 “咳咳……”由于那偷儿出其不意的偷袭,寂淳的眼睛被那些不知名的白粉伤到,火辣辣的疼痛,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形容狼狈,此刻他捂着眼睛微微低着头,忍耐那刺痛,他好像感觉出宿冉到了他旁边,直至听到人群中的惊呼,和那不远处偷儿痛呼的声音,他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他不愿再开口。 第32章 女子的钱袋在一瞬间的功夫再次被偷走,她吓得懵了,在反应过来后本能地就要追出去,却看到那偷儿的身子瞬间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吐了一滩血昏迷过去,这一幕落到了她的眼中,她顿时被惊吓得失了声,那出手相助的冷峻男子面若冰霜,就那么站在她面前,她的腿开始发软。 宿冉冷冷瞪了她一眼,一把抓住了寂淳的手,抓得紧紧的,微微侧脸朝围观群众喊声问,“药馆在哪儿?” 人群中也有胆子大的,朝东指了指结巴道,“直……直走就能看到任义堂药馆。” 寂淳本在极力忍受眼睛的刺痛,却发觉自己的手掌被身边男人一把握住,带些强制意味地扯着他朝一个方向前进,他虽是不适应眼前一片黑暗,但此刻他却觉得有种少有的心安。 “哼,让你这秃驴多管闲事!”黑暗中,他听到耳旁宿冉的冷哼嘀咕,脑中很自然地浮现出了这人嫌弃烦躁的神情,眼睛的疼痛似乎缓解了不少,心情意外地放松。 走了没多久,寂淳便被宿冉拉着上了两个台阶,却在即将进门的时候突然被那门槛绊了一下,无法保持平衡的身子险些摔进去。 “小心点!”寂淳听到宿冉的声音明显带了些慌张,就在他的身子前倾栽倒的瞬间,手臂被猛地一拉,他整个人一下子撞到了宿冉的身上,他能很清晰地辨认出宿冉身上那股子清香。 “唔!”宿冉被撞得轻哼一声,一把推开身上的寂淳,看似用力十足实则只用了一成的力气,低声呵责道,“瞎和尚,真是笨拙!” 寂淳没出声,默默地紧了紧那人抓住自己的手,心道这人的手怎的如此嫩滑,根本想不到他是个练过武功的,相比之下,自己的手掌确实粗糙。 “你!过来看看他的眼!”宿冉仰着下巴指了指柜台后面的大夫,态度极其倨傲霸道。 “是……是,”老大夫诺诺地上前几步走到寂淳跟前,由于他身材矮小只能垫着脚仰着头看面前这高大的和尚,觉得吃力非常。 “这位大师,您先坐下吧。”无奈,他只好小心翼翼地对寂淳道。 “好,劳烦大夫了,”寂淳眯着眼睛向前探了探手想感觉下凳子在哪里,手再次被那只熟悉的手握住扯了一把,他后退一步腿弯处恰好就碰上了凳子,他迟疑了一下,只听宿冉道了句“坐!”,他才放心地坐下。 接下来老大夫细心查看了他的眼睛,拿了干净纱布为他擦拭了脸上的白粉,之后取了药为他敷了敷眼睛,道,“不碍事的,待到第二日就可痊愈。” 宿冉点头,合掌施了一礼道,“多谢大夫了,”说罢,自背上取下包袱就要取银两,只听那宿冉悠悠来了句,“给过了,走吧。” 他微微一愣,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将包袱重新背到身上,自凳子上站起向前迈了一步,突然停了下来,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停在空中。 没过一会儿,他的手如愿被宿冉的手拉住,在宿冉的带领下,两人出了药馆走了一段路程,到达了客栈,此刻天色尚早,进房间休息也不太合适,用晚膳也太早,一时间两人不知该做些什么。 索性二人就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上了两壶茶一碟点心,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寂淳不喜多言自是沉默如旧,而宿冉坐了一会儿便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主动开口道,“听说你们少林的洗髓经能够令人脱胎换骨,就算资质再差的也能给练成武学天才?” “江湖上过誉了,洗髓经只是能让人强身健体的功法而已。”寂淳谦虚道。 “呵,寂淳大师您倒是谦虚,既然如此平常,那不妨说与本座心法,本座也想强身健体呢!”宿冉半真半假地说道,神情略显心虚,想到他此刻看不到,便明目张胆地盯着寂淳的脸。 “呵呵,”寂淳轻笑出声,他就知道这人心中打的什么主意,果然不出他所料,“教主是要出家做我佛家弟子么?” 见惯了这和尚严肃的模样,突然看他笑起来,宿冉竟觉得有些窘迫,脸上莫名地有些发烫,心中怒骂死和尚你笑什么?!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道,“非也非也,是大师您把贵寺的洗髓经说得轻描淡写不足为重,本座只是顺着说了。” “哦?”不知为何,寂淳很享受此时两人的相处模式,心情意外地舒畅,就连话也比平日里多了许多,竟还有些调侃打趣魔教教主的意味,他反问道,“那贫僧愿教,教主想学吗? “当然学了!本座可是……”宿冉脱口而出道出了心里话,说了半句立马停住了,狐疑地打量了眼前这和尚一番,虽然看着是正经严肃的模样,怎的让他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既然要学我少林的功法,那就有请教主喊贫僧一句师兄了。”寂淳处唇角漾出了一抹笑意,本就俊朗的面貌因着这难得的一次生动表情显得更加惹人注目,这笑容邪邪的,坏坏的,与他这一身和尚装扮显得有些不符。 虽然知道寂淳看不到他,但宿冉还是撇过脸不去对着这和尚,耳根有些微红,恶声恶气道,“要本座叫你这破和尚师兄?哼!你可受得起?” 寂淳微微勾着唇角,只听那人说话的语气就猜到这人恼了,便也不去搭腔,端了被子轻抿了一口茶,脑中浮现了那人俊眉的面容,顿时觉得这茶香醇得让人有些醉意,同时心中有些疑惑,为何以往自己那般拘束? 到了晚上,两人同桌共用了晚膳,个子回房间去休息,夜里寂淳在床上躺了许久没有睡意,眼前虽是一片漆黑,但脑中却时不时地出现宿冉的身影,回忆着两人自初次相见直到现在,感慨两人之间像是被命运栓到了一起,总会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一起,想起来,第一次看到这人真正是恨透了,却没料到现在,自己竟会享受与他一起的时光,实在是世事难料。 第二日,寂淳自梦中醒来,眼前景象慢慢由模糊到清晰,他的眼睛终是痊愈了,能够看清楚一切实在是舒服,他起床洗漱过后推门出去,一眼就看到了相邻客房门口正打着哈欠关门的宿冉,瞬间觉得亲切。 “诶?眼睛能看到了?”宿冉上前一步仔细瞅了瞅寂淳,问道。 “嗯,”寂淳答,二人一同下楼喊了早饭吃,正吃早饭的时候,就听外面一阵敲锣打鼓声,人群剧中看热闹熙攘声,鞭炮噼里啪啦声,所有声音汇聚在一起,听着甚是热闹,不用想便知道是哪家娶亲的队伍经过了,而那阵势可真是轰动,客栈里的人纷纷跑出去看。 两人对视了一眼,本不想去掺和这些事情,突然听到旁边桌上两个人在聊天。 “也没听说流云堡家的三少主有了婚配,怎的突然就成亲,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嫁到他家,真是几时修的好福气!” 寂淳一皱眉,捏着筷子的手停住了,流云堡……他好像记得幼时流云堡家主云风扬带着他的儿子前来少林做客,自己还同那二少主玩耍过,原来今日是他弟弟的大喜之日。 见寂淳发呆,宿冉朝他说了句,“走,去看看热闹!”说完起身就朝门外走,寂淳也只好放下筷子跟上去。 门外已经站着不少人了,幸亏两人个子高看得远,看清了大街上排着的奢华隆重的迎亲排场,方才走过的那一阵还不算完,现在才是新郎骑着高头大马领着花轿自街头悠悠地行过来,只见那新郎年纪尚轻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甚是俊朗不凡,而在他侧后方骑着马的男子与新郎长得相像,寂淳看着有种莫名的眼熟。 那位不会就是流云堡家的二少主云子濯吧?寂淳心道,又上前了一步皱眉仔细看过去,那轮廓那样貌倒是像极了幼时记忆中的云子濯,可又有些不像,也许是年岁渐长两人都长大了的缘故。 “你看什么呢?”宿冉冷声问道,声音中夹带着明显的不悦,怎么这和尚一直看向那个男人,不就长得有些俊嘛,这个死淫僧! “嗯?”寂淳收回了眼神转脸看脸色难看的宿冉,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看!”宿冉非常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挤着人朝前方走开了,寂淳想要追过去却被再次涌来的人群堵住了去路,顿时有些烦躁,怎的人如此之多! 无奈,找也找不到那人,看热闹的心情都有些消退了,他就要转身走回客栈就看到那神似云子濯的男人骑着一劈高头大马自迎亲的队伍中离开了,直直地朝他走过来,在接近人群的地方翻身下马,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二少主好!”人们纷纷向这男子行礼问好,男子也客气地朝众人拱了拱手,径自走到寂淳跟前站定,有些迟疑地唤了声,“小淳?” 寂淳脸上顿时布满黑线,心中一下子就确定了眼前这个男子就是同他小时候一起玩耍过的云子濯,这云子濯大他五岁,素来以“哥哥”自称,见他小时不爱说话不与人打交道,总是乐于去寻他玩耍,多次趁着他父亲与师父探究佛法的间隙跑到经阁殿堂里,强拉着他去玩耍,每每都害得他被师兄责罚,然后这云子濯再去找人求情。 “阿弥陀佛,云施主,许久不见了。”寂淳双手合掌朝着云子濯施了一礼,客气疏远地问候道。 第33章 “还真是你,我说怎么觉着你这小和尚看着眼熟,方才我在队伍中时就觉察出你一直就看我了,怎么,这许久不见可曾想哥哥我?”这云子濯丝毫没有两人别过多年该有的疏离淡漠,好似这中间十几年不存在似的,一如幼时那般亲近。 “嗯,”寂淳知道如果自己否认的话这人一定要想尽办法让他说出他爱听的话,索性不太诚恳地回应了一声,“云施主现在有要事在身,就先过去吧,贫僧有时间会去拜访贵堡。” “小淳,你跟我一同回去,我让人准备斋菜好好招待你,今日是我弟弟子煜的大喜日子,你即时我的弟弟也便是他的哥哥,过去一趟吧。”云子濯笑着邀请道。 “也好,只是云施主莫要再喊贫僧幼时的称呼了,”现在他二人长得一般高大,看上去都是个成年男子,寂淳实在不知此人是如何能当着自己的面喊出那般孩童间相互称呼的名号,无奈,想到二人毕竟相识一场,便点头同意了,只是……宿冉去哪了? 见寂淳拧着眉朝人群中张望几眼,似是在寻找什么人,云子濯主动问道,“寂淳是在找方才与你一通站在这里的男子么?” “正是,云施主可曾看到?”寂淳回答,问道。 “那位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让愚兄看过一眼便难以忘掉,寂淳你平日也不喜言谈,怎的认识这般无双绝伦的人物?”云子濯回想起方才那个男人,确实被惊艳到了,他以往只觉得自家三兄弟长得便是人中翘楚,却没见过像宿冉一般几乎找不出瑕疵来的完美男人。 想到幼时自己最亲近的小和尚寂淳身边有了新的朋友,只觉得有些……不痛快,说出的话也有些故意强调的意味在。 寂淳面上没表现,心中却有些不愉,这云子濯这么说是何意,宿冉长得确实俊俏可也是魔教教主,还是忘掉的好,也不愿与他说两人认识的经过相处的缘由,只简单道,“巧合同路而已。” “哦,”云子濯随口应了一声,道,“我方才看到他往前处去了,不如你同我回去,路上或许会碰上你这朋友。” 想了想,寂淳点头,进客栈特意嘱咐了店里小二若看到宿冉回来便通知他自己去了流云堡,这才跟着云子濯一道跟着迎亲队伍去了。 流云堡依山而建,占地面积极广,几丈高的门大开着,红毯铺了几十里路,自大门进去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到达正式举办成亲仪式的厅殿里,上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身材颇为魁伟容貌平凡,旁边坐着个比之年轻十数岁的男子,气宇轩昂相貌清俊。 仍旧是传统的成亲仪式,年轻俊朗的新郎与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在随着司仪的喊礼声一一进行跪拜,上面坐的两位经云子濯介绍是他的二伯父和大哥,也算是代替了父母。 云子濯作为新人的兄长,自然需要上前主持一番,寂淳独自站在一边看着这热闹的一切,总觉得格格不入,眼睛无意识地扫过这聚集的人群,希望能从里面看到想看到的那个人。 “好看么?”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寂淳自然听得出来是宿冉的,连忙回头,宿冉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神情冷漠。 “本座都没想到,寂淳大师跟这流云堡的二少主关系匪浅啊,”宿冉轻飘飘的一句话,听起来很随意,但寂淳明显能感觉出他这话背后的讽刺。 “贫僧与他幼时相识,十数年未曾相见了。”寂淳解释道,然后忍不住又转脸看宿冉,道,“云施主邀贫僧来此参加喜宴住宿几日,贫僧退却不开,教主你不妨……” “何时轮到你来管本座住处了?”宿冉冷冷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寂淳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臂,沉声道,“教主就与贫僧一道吧。” 宿冉凉凉地瞥了一眼抓住他手臂的手,寂淳立马松开了,紧张中略带些尴尬,“你是在求本座?” 寂淳见宿冉那表情明显写着自己若不服软低头他就一走了之,也没有深想自己为何想他留下,开口便道,“是,贫僧在求教主。”虽然语气中并没有多少真切诚恳,但依然大大地取悦了宿冉。 “呵,大师,你觉不觉得你圆滑狡诈了许多?”宿冉勾着唇角斜眯着眼看着寂淳,问道。 “没有,”寂淳的表情依旧保持原有的严肃庄重,一本正经地回答。 “没有最好,你倒是越来越不像个和尚了,”宿冉上下打量了寂淳一番,微微歪着头道,像是自言自语般感慨,又像是故意说与这和尚听的。 寂淳并没有生气或是多想什么,反而转过身子正视着宿冉的脸,认真地看了半晌,直把宿冉看的要发作起来,才慢慢地开口道,“教主也不像教主了。” 至中午,云家大摆喜宴请来往祝贺的宾客们,只酒席就摆了两座院子,寂淳与宿冉本打算跟着众人走至饭桌前就坐,突然他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两人同时停住,寂淳有些疑惑地看过去,正是邀请他来参加喜宴的云子濯,只见云子濯脸上带着笑意,如同春风拂面,轻快道,“寂淳,我怎的不知道你何时吃荤了呢?这酒席饭桌上可大都是些荤菜啊,对了,你还没向我介绍你身边这位公子呢?” “他就是云子濯,流云堡的二少主,”寂淳率先对身边的宿冉介绍道,见他冷着一张俊脸完全没去看云子濯,虽然觉得失礼但也没说什么,转而又朝云子濯介绍宿冉,“这位施主名宿冉,是贫僧在江湖上的朋友。” “宿冉……”云子濯轻声呢喃了一句,只觉得好似有些熟悉,笑着朝宿冉拱手道,“宿公子,久仰了。” “嗯,”宿冉根本不去正眼看他,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从鼻腔后发出一个音节,算是打过招呼了。 对于宿冉的冷面无视没有表现出生气,反而很有风度地招呼二人道,“我先带你们去客房,特意让家里的厨子为你们做的饭菜。” “麻烦云施主了,”寂淳双手合掌朝云子濯施了一礼,一来感谢而来也算是为宿冉的失礼表示歉意。 “寂淳,你要是再这样与我生疏,云某可就真生气了。”云子濯半开玩笑地说道,眼里已经没了笑意,“叫我子濯便是了。” 不想因为称呼的问题使二人面上难看,寂淳只好点头,唤了句“子濯”,云子濯这才又笑起来。 宿冉愣愣地看着这二人在他面前表现兄弟情深,冷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三人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停下,云子濯上前推开一间客房迎着两人进来,“此处乃堡中最安静的院落,两位随意住即可。” 没一会儿,几个丫鬟便端着饭菜陆陆续续过来了,将一道道美味呈上桌,有三分之二的菜都是素斋菜,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特意为寂淳准备的。 “二位请慢用,中午就在这院中休息吧,太阳落山后还会有一场喜宴,希望两位可以赏光,这许多年来寂淳你还未见过我的兄长呢,明日一早我大哥就要出去谈生意了正好趁着今晚的喜宴一聚。前边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在下就先行告辞,”云子濯说罢,起身推门就要告辞。 “好。”寂淳点头,将云子濯送出门外,方才回到桌上,自始至终,宿冉都没吭一声,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待他坐回桌前,取了筷子刚要用菜,却发现宿冉还是没有要吃饭的意思,便主动开口问道,“教主为何不吃?” “又不是做与本座吃的,寂淳大师理应好好享用好友特意为你准备的饭菜,”凉凉地说完这句话,宿冉直接起身脱了鞋子走到床上躺着,眯着眼睛要休息。 寂淳看着这满桌的素斋菜,又想到宿冉那淡漠的神情,像是没有一丝食欲,心道或许是看到这么多素菜倒了胃口? 他一边猜测着宿冉的想法,一边取了碗挑了些平日里宿冉爱吃的荤菜放进去,本想递过去,停了一下转而往碗里又加了些素菜,看着碗里荤素事宜,菜走至窗前,“今早上也没吃多少,免得下午饿了。” 之间宿冉慢悠悠自床上翻了个身,转向寂淳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犹豫了一刻,才伸出贵手接过碗,直接靠坐在床上用饭。 寂淳用过午饭后便去了隔壁的房间休息,至日落西山天色渐暗,有人过来请他过去,说是喜宴即将开始了,想着应云子濯的建议拜访流云堡家主,他便简单收拾之后,喊了宿冉一同跟着那下人去了。 喜宴已然在中午开宴的院落里,此时席间已经坐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有,个个喜笑颜开说笑不停,桌面上摆着一壶壶的美酒,饭菜已经上了几个,只看那彩色味道,就知道流云堡的家底有多雄厚。 正想着这位子好像都已坐满了,就见那领路的下人恭敬道,“大师,公子,二少主特意让小人领您二位到前面就坐,与堡主一家是邻桌。” 寂淳点头示意明白了,跟着这人继续向前,就见最首位的一张大桌前已然坐着流云堡最有地位的几人,大少主也就是现在的流云堡堡主坐于主位,旁边一次坐着那个云子濯所说的二伯,之后便是云子濯,还有几个男子他并不识得,想必是与流云堡沾亲带故的人。 既然来了,到主人家面前道声喜也算是尽了礼数,他转身对宿冉低声道,“贫僧去向那流云堡堡主贺喜,教主先入座吧。” 第34章 宿冉点了点头,转身去邻桌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坐下同桌的几个人就主动跟他寒暄起来,明明不认识却好像认识了许久似的,没多久就开始打听他是否婚配,可否有意娶亲之类的事情,很明显都看上了他的皮相。 寂淳快要走到那张桌子的时候,云子濯便起身迎了过去,“寂淳,你过来,你带你去见我大哥。”说着,两人朝坐在主位上的男子走了过去。 “大哥,这是少林的寂淳大师。”云子濯上前一步对云子昂介绍道,接着寂淳双手合掌施了一礼,道,“贫僧见过云堡主。” “大师不必多礼,在下久仰了,记得父亲生前还提过您很多次呢,多谢大师前来参加家弟的喜宴。”云子昂连忙起身回礼,客气道,“不巧在下明日就要外出了,大师就在我这堡中小住几日,让子濯领您到处看看,毕竟你二人也有十多年未曾相见了。” 云子濯连忙朝寂淳投去一个期待的眼神,寂淳略微思考了一刻,想到已经答应云子濯了,便点头道,“那贫僧就借住几日,叨扰了。” “嗯,如此甚好,子濯啊,为兄不在家的日子你可要好好招待寂淳师父啊,”云子昂朝云子濯吩咐道。 “知道,大哥尽管放心。”云子濯笑着回答,说完转身对寂淳道,“寂淳先入座,饭菜已上桌了,”说完,亲自起身送寂淳走到邻桌前才又回去。 此时天已然黑了,喜庆的红灯笼挂了满满一院子,吃饭饮酒甚是有意境,饭桌上觥筹交错,喝得微醺,谈论各种话题的都有,寂淳很不适应这样热闹的环境,简单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倒是看身边的宿冉喝酒喝得畅快。 担心他的身体,寂淳忍不住伸手将宿冉手边的酒杯拿了去,低声劝道,“教主莫要饮太多酒,小心身体。” 宿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抢了过来,嘴里满是酒气,声音中带着些醉意,“我说寂淳大师,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多了么?这点酒量本座还是有的。” “万一伤了身子呢?”寂淳浓眉紧皱,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按住了欲取那酒杯饮酒的宿冉的手,很明显地表示出他的坚决。 宿冉抽回了手,看了酒杯一会儿,又抬头瞅了瞅寂淳脸上的表情,鼻间发出一声轻哼,撇过了脸抬起筷子朝面前的菜戳去,他也不吃,就是拿着筷子胡乱翻着盘里的饭菜。 寂淳面上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心中却是惊讶宿冉竟然没有出口刺他,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宿冉自作为上站起来,道,“我去解手。”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留在治理也是无趣,他本想跟过去,但又一想那人只是去解手,自己跟去做什么,遂决定返回住的院子里休息,刚站起身,就见那云子濯笑着走过来了,正好走至原来宿冉在的地方,道,“寂淳,你去哪,我特意过来找你说话呢。” 寂淳只能再次坐下,问道,“云施主有话便说吧。” 云子濯跟着在宿冉的位置上坐下,道,“这些年你过得如何?怎么也不与我传信联系。” “贫僧过得很好,多谢施主挂念。”寂淳有些疏远客气地回答道。 “我说过,你叫我名字即可,这许多年亏我把你当作幼时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你倒是忘个一干二净,实在让在下寒心。”云子濯有些不悦和失落,在他记忆力寂淳还是那个木讷可爱的小和尚,却不知一别数十年,彼此间竟是如此生疏。 “这……”寂淳见云子濯的表情不似玩笑,回想自己的态度确实在有意地疏远他,心中难免有些愧意,道,“是贫僧的罪过了,子濯莫要生气。” 见寂淳不似开始那般与他有隔阂,云子濯也不好抓着这些不放,毕竟两个大男人,总是纠缠于幼时的有请显得很可笑,便转移了话题,道:“今日我三弟成亲,他自认识那女子到成亲不足一月,他却像被迷住了似的,本想着大哥与我还未娶亲,怎么也不该由他先娶亲,可是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加上家里长辈也见过那女子,才终是同意了。” “嗯,”寂淳点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作为出家人,对于这些不好做什么评论。 云子濯也没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话,只是想多跟这人说说,继续讲着自己身边的事,“我大哥明日就走了,明早我去送送,待到下午我便带你转转这桐城。” 两人随意聊着一些琐事,大多时间是云子濯在说,寂淳在听,时间也过得不慢。 再说到宿冉独自出了开宴的院子,终于远离了那吵嚷的地方,耳根子可算清净了,他随意转悠着进了一个院落,发现有一间屋子开着门,门口挂着两只大红灯笼,门窗上贴着喜字,很明显这间屋子是经过精心装饰过的。 因着这院子甚是大,挂着的红灯笼也照不完整个院落,他寻不着那茅房在何处,便打算进去那件屋子找人问问,走到门口,只见一个丫鬟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后大惊失色,差些尖声喊叫了出来,他果断掐住了这丫鬟的喉咙,组织她发出难听的惨叫,问道,“在下只是路过,请问茅厕在何处?” 见这丫鬟终于冷静下来,宿冉才松开了手,盯着那丫鬟又问了一遍,那丫鬟看清了他的相貌,脸刷得一下红了,朝院落的西北角指了指,小声道,“回公子的话,茅厕在那里,需要奴婢去取个灯笼来么?“ “小焕,谁在外面说话啊?”一个女子的声音自房中传出来,这语气应该是房屋的主人吧,宿冉只觉得这声音这莫名的耳熟,不过他也没心思多想,或许是酒喝得有些多了,脑子有些困意,此刻只想解了手回去休息。 “回少夫人,是个公子走错路了。”那个叫小焕的丫鬟连忙回答道,说完,自房里又出来个老嬷嬷,朝宿冉道,“公子,这里是三少主的新房,里面是我家的三少夫人,一面避嫌还是劳烦公子先离开吧。” 宿冉皱了皱眉,打量了这两个女人一番,有些不耐,冷声道,“那告辞了!”说完,阴着脸转身就走,若不是嫌麻烦,他一刀就把这两个女人给砍了,还容得她们在自己面前放肆! “啪!”房间内传来一声杯子落地摔碎的声响,紧接着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只见一个穿着一身华贵嫁衣的女子自房间内跑出来,连盖头都跑得掉在地上,“等等!”她朝宿冉的背影喊道。 这声音怎的如此熟悉?宿冉寒着脸转身看了一眼,认出了这个女子,正是一月前那个涴溪苑的花魁,叫什么问诗的,当初还跟了他们一段路程,之后不知所踪的那个女人! “宿公子!”待看清宿冉的脸时,问诗瞪大了眼睛,看样子像是惊讶极了,但那眼神里还带着一丝看不透的疯狂与激动,“您怎么会在这里?” “该是本公子问你吧,你如何会出现在这里?”显然宿冉对这女人没什么好印象,愣愣地反问道。 “你们两个出去,本夫人有些话要对这位公子讲!”问诗正了正脸色,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吩咐这丫鬟和嬷嬷道,“待会儿你们再过来。” “是,”丫鬟恋恋不舍地看了宿冉一眼,被问诗狠狠瞪了一眼,嬷嬷连忙拉着她走了。 不知这女人想做什么,宿冉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等她开口。 “请公子里面坐吧,”面对着宿冉,问诗立马回到了当初那个娇弱的姑娘模样,丝毫不见方才吩咐下人时的高傲姿态。 宿冉根本没把这问诗放在眼里,既然她请,那他就进去,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跨进了房中,在桌前坐下,斜眼冷撇着她,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公子近日可还好?”问诗轻声问道,痴痴地望着宿冉,眼里带着迷恋与说不清的专注。 “好,”宿冉不耐烦地说道,“你究竟有何事?” “宿公子,若不是当初您一掷千金救我脱离苦海,说不定问诗早就是那风尘中的可怜女子了。”问诗说着,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道,“我敬公子一杯!”说完,取了桌上的酒杯倒满了两杯酒,自己一饮而下。 宿冉眯着眼看着这女子,心中暗暗猜测她究竟是想做什么,见她把酒喝了随即将杯子推向自己,料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样,便也取了喝了,转身就要走。 “公子!”问诗见宿冉要走,连忙喊住了他,道,“今夜便是奴家的洞房花烛夜了,公子难道对问诗就没有一丝情意么?” 宿冉皱了皱眉,区区一个风尘女子,还敢奢望自己对她有情义,真是笑话!他在心中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再过一会儿三少主就来了,我们今世的缘份便尽了,公子可否再抱奴家一次?”问诗抛弃了心中的害怕,不顾一切地凑到宿冉跟前,垂泪欲泣说着。 宿冉嫌弃地后退一步,心中对这女人更是不耻,今夜就成亲了还留一个男子于房内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那个三少主可真是可悲,以免再带下去惹一身骚,他转身就要出门,却在迈出步子的一瞬间,发现脑子里变得昏昏沉沉的,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 身上开始发热,就连抬起手臂都要费些力气,想要运功更是提不起一丝的劲,他怒吼道,“死女人,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没……没有啊,”问诗弱弱地回了一句,眼里闪过得逞的喜色,她继续扮演着柔弱,不敢上前,因为她此刻还不确定这药性发挥到了几成。 第35章 “公子,要不您过来坐着休息一会儿,这屋里有些闷了呢,”说着,她便将喜服脱去,只剩下里面轻薄的红色亵衣,领口有意无意地向上拉扯,露出那片雪白的肌肤,还取了把扇子装模作样地扇了起来。 “滚!”宿冉压抑着心中即将爆发的怒火,怒吼道,吐出来的气息灼热得烫人,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药性再次发作了,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他身上完全没了气力,心知情况不妙,他强忍着这虚乏无力头脑混沌艰难地扶着门,正要打开出去,却被身后的女人一下子抱住了。 他想甩开紧紧抱着他腰的女人,却发现怎么也摆脱不了,而他竟然被一个女人强行拉扯着,摇摇晃晃地摔在了那张床上,紧接着女人就趴到他的胸前,将他的衣衫解开。 他奋力将那问诗推倒一边去,撑着床沿要离开,却被她猛地一拉再次摔倒在床上,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脸颊通红,身体微微颤抖,他已经感觉出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可他却根本不想碰这恶性的女人一下。 问诗直接将她身上的衣服脱了干净,赤裸的身躯在红烛光下显得诱惑非常,她整个人扑到了宿冉的怀里,手开始不安分地往下摸索着要脱宿冉的裤子,在手指碰上他微微隆起的小腹时微微愣了一下,转而继续往下扯。 眼看着自己堂堂魔教教主竟被一个女人轻薄了去,宿冉拼尽了全力抓住女人的肩膀把她往旁边推,谁知那问诗竟然趁着这股子劲强抱着宿冉,使两人的姿势掉了个,此时是宿冉压着她,宿冉正要趁着这机会起身,就被这女人死死地抱住。 “救命啊……来人啊……不要……”女人瞬间哭了出来,手还紧紧地抱住宿冉的腰不让他从她身上起开,拼命地喊起救命来,那声音又慌张又凄厉又害怕,好像是经受着非人的对待,只见她狠狠咬了手指一口,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下来,她忍着疼往身下的床单上擦了一下,哭得更是凄惨。 很快,房门被人推开,四五个小厮和几个丫鬟嬷嬷一下子冲了进来,看到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压到在他家的三少奶奶身上,此刻的三少奶奶全身未着寸缕,哭得好不伤心,见他们进来,羞愤欲死地大哭大叫着,“快来人啊,不要看啊……” 几个丫鬟连忙大着胆子把宿冉从问诗身上拉开,取了衣服给她裹上,小声安慰着,下人已经把满脸通红浑身无力的宿冉抓住立在一边,有人已经奔过去通知三少主了。 寂淳正与这云子濯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心里猜测着难道宿冉已经回去休息了,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刚想开口告辞,就看到有个下人行色匆匆脸上神情凝重。 云子濯也止了口,看到那下人的表情有些诧异,很快,一身喜服的云子煜神情愤怒仿佛在压抑着满腔的怒火,云子昂与他们的二伯云辛康均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几人纷纷站起来跟着那下人朝院外走去,路过他们这张桌子,冲他们二人低声道,“子濯,寂淳大师,请随我们来一趟!” 从他们的神情便可推测出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寂淳与云子濯也没有多问,连忙起身跟了过去,很快到达了一个院落,一行人脚步匆匆地赶了过去,为首最为急切的便是新郎云子煜了,只见他一脚将贴着大红喜字的门踹开了,寂淳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跟着快步走了进去。 “我杀了你——”只听云子煜一声怒吼,自墙上拔了剑就要朝宿冉身上刺过去,进门就看到这一幕的寂淳心跳几乎要停止了,他奋力击出一掌,挡在前面的众人瞬间被掌风扫到摔在地上,寂淳脸色一冷眼神锐利地瞪着那云子煜,果断狠绝地抬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了云子煜的胸口,云子煜瞬间飞到了房间的角落,吐出了一摊血。 寂淳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全省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抖,一左一右抓住宿冉的下人被吓懵了一下子松了手,宿冉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就要跌在地上,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宿冉抱在了怀里,冷冷瞪着地上的云子煜。 “寂淳!你疯了么?!”云子濯看到自己亲弟弟被寂淳一脚踹到了墙角受了重伤,眼神瞪大了怒吼了一声,上前就要冲到寂淳跟前,寂淳抱着宿冉往旁边一躲,冷声道,“贫僧倒要问问云施主,令弟何故伤人?!” 云子昂已经过去把云子煜扶了起来,云子煜虚弱地咳出一口血,道,“大哥,他!他侮辱了娩陌!我要杀了他——” “煜儿!”云子昂的声音低沉威严,脸色已是非常难看,竟然有人敢在他家的地盘上把他弟弟伤成这样,虽然事情还没弄清楚,但这件事情绝对没完! “来人,把他们抓起来!”云子昂一声令下,几个下人迅速将寂淳围了起来,只听云子濯道,“等等!大哥,先问问是什么情况?” “二哥!难道你没看到什么情况么?!娩陌……娩陌被他……”云子煜让人扶着他过去将仍在低声哭泣的问诗抱住,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娩陌……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云子濯看了眼床上那抹血迹,微微眯了眯眼睛,转过头又打量了“南宫娩陌”一番,沉声道,“大哥,也许是有什么误会,还是先派大夫给这二人看看吧!” 云子昂自然看到那叫宿冉的男人满脸潮红,已然昏迷在那和尚的怀里,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可能是被人算计了,云子煜与那南宫娩陌抱着哭成一片,他二弟眼神锐利毫不退让。 “来人,去寻大夫来!”云子昂一挥手吩咐下去,“此事,谁也不准向外提起!子濯,你处理这里的事情,我先去外面稳住客人!”说完,皱着眉冷着脸推门出去了。 “把三少主和三少夫人送去禾丰苑里,”云子濯低沉着声音命令,“送寂淳师父和宿公子回怡静苑,找个大夫过去看看!”话音还未落下,寂淳已经抱着宿冉急匆匆地出了房门,朝中午休息过的院落赶去。 在离开这里时,还听到那房间里传来三少主云子煜带着哭腔和愤怒大吼道,“来人,给我抓住他们!” 云家的事情,寂淳已是不知晓了,他现在担心的还是这个蜷缩在自己怀里,满脸通红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宿冉,为什么这人只要跟自己在一起,总会招来这些无端的麻烦?自责的同时,又很庆幸自己在他身边。 没有功夫把门打开,他直接踹了门进去,将宿冉抱到了床上,身后跟着的两个吓人随即跟了进来,其中一个道,“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应该很快就到。” 此时宿冉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无意识地脱去了一半,里面白皙晶莹的皮肤若隐如现,房间内甚是安静,还能清楚地听到他口中发出的粗重的喘息,寂淳不喜房中有人看到宿冉这个样子,冷着脸沉声道,“你们出去。” 两个下人对视了一眼,道,“少主吩咐小人留在这里帮忙。” “唔……好热……”宿冉轻声一声,将胸前的衣襟一把扯开,脸颊晕着两抹红云,薄唇微张着吐出灼热的气息,轻声呢喃着,“给本座取些水……” 寂淳过去一把将床上的被子拉开盖在宿冉那半遮半掩的躯体,转脸朝那两个吓人低声吼了句,“滚!” 两个下人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寂淳脸色阴沉得可怕,身体不自觉地朝后退,弱弱道,“小人就在门外守着。”说完,逃命似的出去了。 寂淳去桌上倒了杯凉茶,走至床沿上坐下,将宿冉抱着靠坐在他怀里,将被子抵住他的唇轻轻往里倒,那干涩的嘴唇终于湿润了,淡色的唇色在这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尤其惹人怜。 “咳咳……宿冉喝了两口,清咳了几声撇过了脸不愿再喝,寂淳直接将被子丢到了一旁,紧张地看着他的脸,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只见宿冉稍稍抬了抬眼皮,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正是寂淳,像是放心了似的,整个人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呼吸不稳,轻声道,“快……快去给我找个女人过来……” “那死女人给本座……下了催情药……”宿冉再次把衣服往下拉了拉,热得难以忍受,喘息声也越来越粗重,尽量以命令的语气道,“快去!” 寂淳还是坐着不动,他现在已经看出宿冉衣服下的身体起了变化,但是心中却仍旧挣扎着不愿去找女人给宿冉。他握紧了拳头,紧蹙着眉头低声道,“再等等大夫就过来了。” “你!”宿冉被寂淳的话起到,呼吸更加急促了,他伸手一把揪住了寂淳胸前的衣服将他拉近到自己面前,恨恨地瞪着寂淳那双深邃严肃的眸子,只见寂淳仍旧是那副淡漠庄重的样子,直把他气得牙痒痒,他手上的力气渐渐无法支撑,身体惯性地往前倾,两人的嘴唇几乎要贴到一起。 宿冉那张精致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就那么近距离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他强力压制着自内心涌出的冲动,伸出手将宿冉的身体往后方推推,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第36章 突然,他的手一下子被宿冉拉住,那灼热烫人的温度通过手指想贴清晰地传递到了他的身上,他一下子愣住了。 “摸我!”宿冉粗着嗓子命令道,将他的手往下拉,虚发无力的身子一下子栽到了他的怀里,那白皙烫人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脖颈。 寂淳的脸瞬间红了,有些不敢直视宿冉埋在自己怀中的脸,心跳加快,手掌在宿冉那双嫩滑纤细的手掌的带领下,探入了原本不该越过的“深渊”…… 宿冉终于在他的帮助下缓解了身子的不适,陷入了沉睡当中,只那未褪去的红晕的脸颊,凌乱不堪的衣衫,虚弱无力的身子,都在隐晦地说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寂淳将宿冉小心地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呆呆地看着自己掌心里残留的痕迹,脑子里像是被人抽空了记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直到房门被人敲响,才将陷入神游状态的他喊醒了,他自架子上取了手帕擦拭干净手,才将门打开一点,冷脸看着这两个下人,他们身后还有个陌生的面孔,问道:“何事?” “这位是王大夫,是二少主特意请来为宿公子查看身子的。”那下人道。 “不必,请王大夫回去吧。”寂淳冷淡地说着,丝毫没有让门外的几人进门的意思,那两个下人和王大夫面面相觑,见寂淳的态度坚决,只能退出去了。 寂淳自院子里的井里提了桶清水,净了净手,看着宿冉那禁闭的房门,呆了一会儿转而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第二日,寂淳还没醒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兵刃交接时的摩擦声音,很明显有人在院中打斗了起来,大清早听到这样的声音着实令人不适,他揉了揉眉心,一脸倦意地推开门,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来到这里打斗,首先进入眼帘的就是那个身子高挑纤瘦的男人手执一把利剑,气势恢宏地直直朝那流云堡三少主云子煜的胸口刺去。 云子煜腾空一跃险险避开这一剑,侧着身子提剑砍向宿冉的肩颈处,只见宿冉身体微倾,手掌变换为拳头 ,敏捷地一个转身一拳击在了云子煜的后背处,云子煜口中瞬间溢出了献血,趁着云子煜没有转身的机会,宿冉扬剑就要从即将倒地的云子煜后背刺去。 “住手——”寂淳与慌忙赶来的二少主云子濯同时喊道,前者是担心宿冉一旦杀了云子煜流云堡不会放过他们,后者是担心弟弟云子煜的生命安危。 也许是听到寂淳的声音,宿冉手中的剑一下子顿住了,刚要收回剑势转身离开,地上的云子煜趁机站了起来拼尽全力往他后背偷袭了一掌,他的内里毕竟深厚,就凭云子煜那区区一掌根本伤不了他,他也只是往前踉跄了一步,受了些轻伤。 宿冉的眸子一冷,脸色阴沉恐怖得吓人,只见他微微勾着嘴角露出可怕带着无尽寒意的笑容,他瞬间转身,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一下子掐住了那胆敢偷袭他的云子煜的脖子,微微一用力,那云子煜已然发不出声音,只拼命地蹬着腿挣扎。 “子煜!”云子濯情急之下拔剑对着宿冉,厉吼道,“你放开他!” 云子濯脸上的青筋已完全凸出来,眼睛里是势不可挡的杀意,由于用力手上的剑微微颤抖着,整个人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在他流云堡,还从未曾有人敢这般放肆! “哦?你要我放开他?”宿冉轻笑出声,慢悠悠地说着,转而脸色一冷,声音阴冷怖人,“你算是什么东西?区区一个流云堡,真当是什么大门大派了?可笑!” “你!”云子濯气急拔剑就欲刺向宿冉,手臂却被身旁站着的寂淳一把捏住,他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寂淳,难道你今日要与我为敌?” 寂淳沉着脸摇头,方才云子煜偷袭宿冉的那一刻,若不是理智尚存,他差些就助了宿冉将那云子煜杀了,但在他稍加思虑一番,便觉得此举实在冲动,他不知该怎的面对云子濯,他并无意伤害他的弟弟,只是那云子煜欺人太甚。 阻止了云子濯对宿冉的袭击,他面朝宿冉犹豫了一番,沉声劝道,“贫僧恳请宿施主放过三少主,待查明真相,再做打算吧。” 宿冉将手里的云子煜松开,丢到了一旁,冷声道,“呵,我还没追究他流云堡暗害之事,倒反过来要证明自己无罪了?” “你血口喷人……你……你侮辱了娩陌,还在这里颠倒黑白……实在,实在可恶……”云子煜被二哥云子濯搀扶着,虚弱地朝宿冉骂道。 云子濯听了宿冉的话,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恨恨的瞪着宿冉,他无法忍受有人这般狂傲地无视他流云堡的地位! “呵,侮辱她?”宿冉气急反笑,道,“娶了个娼妓做媳妇,三少主好眼光啊!” “子濯子煜!你们做什么呢?!”院门口传来云子昂的怒喝声,只见他阴沉着脸跨入院内,正要呵责这二人,待看到云子煜重伤惨白的脸色时止住了口,道,“子濯,带子煜回去疗伤,不许他再出门半步,若再惹出了事端,全权由你负责!” “是,”云子濯低着头离开了,离开时还看了寂淳一眼,眼神里带着失望与冷漠。 寂淳低下了头,心里不是滋味,昨日两人久别重逢渐渐有了些亲近,今日便成了如此境况,他一直都知道那云子濯是个仗义良善之辈的。 “在下希望两位可以暂住几日,待查明昨日的事情,流云堡自会向您二位道歉。”云子昂朝他二人拱手道,面上严肃威严,一派家主风范。 “贫僧明白了,”寂淳双手合掌施了一礼,淡淡地回答,他知道只要这件事情没有彻查清楚,这流云堡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自是知道宿冉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就凭这人心高气傲的性子,才不屑于强行霸占一个女子,但是那云子煜…… 宿冉冷着脸径自回房去了,根本没有看那云子昂一眼,完全没把这堂堂流云堡的家主放在眼里。 云子昂也是个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在意宿冉对他的不敬,若此事与这人有关,他就是拼了全部家产牺牲万人性命也要为他流云堡争了这颜面,若此事是他们错怪了他二人,他们定当赔礼道歉。 “既如此,在下定当早日查明真相,现在便先行告辞了!”云子昂朝寂淳拱了拱手,转身告辞。 寂淳吐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异常的疲累,走至房间的长廊处,之间宿冉朝他道,“进来。” 他抬起脚跨进了宿冉的房间,想起了昨夜的情形,顿时心虚,严肃庄重的脸上隐藏着尴尬与不自在。 “昨夜那女人就是浣溪苑的花魁问诗,”宿冉淡淡地说道,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桌子上的杯子,没有转脸去看寂淳。 在宿冉说出“昨夜”的时候 ,寂淳的心一下子慌了,直到听完宿冉完整的一句话,他才稍稍平静些,回想一下方才宿冉说的内容,顿时有些疑惑,“是她?” “明明出身青楼,短短一月时日,便攀上了流云堡三少主做了三少夫人,倒是有些手段,”只听宿冉那不轻不重的音调,还真猜不出他这话是在夸还是在贬。 寂淳一听是当日缠着宿冉的女子问诗,想到她与宿冉亲密欢笑的样子,又想到昨夜宿冉差些与她……心里瞬间觉得沉闷,略有些不悦地问道,“所以昨夜……教主究竟与她如何见到的?” “她往本座酒里下了药 ,故意招惹了下人过来,”宿冉一下下叩击着桌面,平淡地说着,“大师你既答应了流云堡的人查明真相,本座就给你这个面子,只是那问诗,本座还真不知要留她在这世上活多久呢?” 寂淳也猜不出宿冉此刻究竟心里在想些什么,没有吭声。 “后日,”宿冉敲击桌面的手指突然停下,做出了决定,转脸定定地看着寂淳道,“若后日他流云堡再查不出真相,那本座就杀了这对恩爱的鸳鸯,到那时候寂淳大师可别说本座没给你面子。” 寂淳知道宿冉是半点亏都吃不得的,既然那女人敢如此算计他,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只是万一后日云家还未查出真相,难道自己真看着宿冉血洗流云堡? 对于之后的事情谁料想不到,寂淳只好点头,现在的宿冉愿意看在他的面子上止了杀念,但不表示完全改了过去的性子,他不应该得寸进尺。 “事情说完了,本座再歇息一会子,你出去吧,”宿冉自凳子上站起转身朝床的方向走去,就在寂淳走出去正要帮他把门阖上的时候,宿冉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慌了心神。 “大师,昨夜多谢了。” 门一下子关上,寂淳快步远离了宿冉的房间,他原以为宿冉对昨夜的事情没有察觉,却没想到……自己最隐秘最难以启齿的事情被这人如此风轻云淡地说了出来,他实在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这人……他心中一遍遍催眠着自己,或许,这只是简单的帮忙…… 当天下午,寂淳把自己留在房间内抄写心经,希望以抄写经书的方式洗涤自己那颗有着肮脏心思的心灵,他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 宿冉醒后,刚把窗户打开,便看到远处天空上升起一颗信号弹,紧接着是一阵黑烟,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魔教教众在外寻求帮助的信号,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魔教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推开房门,运起轻功朝发射信号的地方赶去,在离开流云堡的时候他看到有人正盯着他们的院门,心中冷笑一声,就凭这些人还想困住我宿冉,简直可笑! 第37章 顺着那方向,宿冉很快找到了桐城西边的一个小树林里,他走过去一看,只见十几个魔教弟子死伤惨重,唯独存活了两个还在挣扎着,打伤他们的三个男子,其中一个是三十多岁,另两个是二十多岁,正逼问着他们,“快说!那魔头究竟在何处?!” “就算死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这等假仁假义之徒!”其中一个魔教弟子向那三个人吐了一口血水,脸上已然是鲜血淋漓,却仍旧冷着脸不肯妥协! “哈哈哈,好,区区一个魔教之徒都能有如此烈性!”中年男子扬天大笑称赞了一句,放声豪气道:“如果你们说出来那魔头的下落,我便饶你一命!” “哦?敢问几位英雄,可是在找本座?”宿冉的声音犹如鬼魅般神秘阴冷,带着令人发憷的寒意,话音未落,他已携着一阵凉风站在了那几个正道之士面前,神色冷漠。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如此俊美的男子,那三人均是愣了一愣,待意识到方才宿冉自称“本座”时,猛然回了神,难道这个人就是江湖上传言的杀戮残忍的魔头宿冉?心中暗暗思忖道此人虽是长相俊美无双,但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冷冽嗜血的气质却无法掩盖。 “你!你是何人?!”为首的中年男人还是不敢确认,瞪着眼睛指着宿冉厉声问道。 “不是你们说要找本座的么?怎么见了面却是不识得!”宿冉带着凌厉的掌风一挥手,仅仅一招便将面前的三个人打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胜负之分,显而易见。 “教主……”方才那个顽强抵抗没有背叛魔教的男子爬着在宿冉跟前跪下,眼里渗着泪水,既是感激,又是崇拜。 宿冉根本没有回头看他,扬着下巴高傲地走到那中年男子面前,以一种王者的姿态俯视着地上重伤的白道之人,淡淡地问了句,“你,何门何派?” “咳咳……魔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中年男子瞪着双眼厉声吼道,眼里却充满着恐惧,整个身子在颤抖,虽然声音很大,但他由心底散发出来的惧怕已将他的精神击溃。 之间宿冉微微抬起了脚,踩上了正在怒骂的中年男人的脖颈,脚尖慢慢碾压了几下,男人不停挣扎的身子渐渐停止了,嘴角喷出了一滩鲜血,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依然直直的盯着宿冉,却再没了生机。 中年男人连碰都没碰到宿冉就已经被杀了,剩下的两个男子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惊恐地往后退,生怕宿冉也那么不动声色地就将他们杀死。 “何门何派?”宿冉微微抬了抬眼皮,冷冷地瞥了那二人一眼,沉着声音又问了一遍。 “玄霜……玄霜派……”其中一个忌惮于宿冉的气场,弱弱地说了道。 “玄霜……好,本座记住了!”宿冉唇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抬起手掌朝那二人甩了一掌,掌风中夹带着数根毒针,那二人原以为自己可以活命,却没料到在下一刻,他们便已命丧黄泉。 “属下拜见教主!教主鸿威万福!”那受伤的两个魔教弟子连忙跪倒在宿冉跟前,连头也不敢抬起。 “你们为何到此?又怎会遭他三人追杀?”宿冉只微微挥了下手,示意他们二人起来,冷淡地问道。 “花长老派我们几人在各处走走,好到关键时刻能够助教主一臂之力,谁知半道上碰上了玄霜派的人,他们辨出了我们是魔教的人,声称即将屠戮武林的人正是教主您,非要我们说出教主的下落,所以……”其中一个回答道。 宿冉微微颔首,自腰间摸出一袋银子朝他们扔了过去,冷淡道,“拿着疗伤去,本座这里用不上你们,回去吧。” “属下遵命!”那二人强撑着身体的疼痛朝宿冉拱手施礼告辞,见宿冉已然转身走了,他们二人才取了银两互相搀扶着走了。 出了小树林,宿冉心中想这事并没有留意有人在暗中跟着他,他本打算回去流云堡找寂淳商量寻找地芒的路线改变一下,却在低头的时候发觉他的裤腿上沾染了些血迹,想到可能是杀那中年男人时溅上去的,不由觉得恶心异常,临时决定找个客栈洗澡换身衣服。 踏进客栈,他直接吩咐了小二准备洗澡水进房,在浴桶中泡了一阵子,也不知是不是热气蒸腾的原因,他突然觉得有些困乏,脑子昏昏涨涨的,他只简单穿了里衣就抵不住这袭上来的困意,直接往床上倒了睡觉。 片刻之后,他便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中,之见房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缝隙,自缝隙里探出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宿冉,等确认他已经睡熟了,朝身后的几人招了招手,轻轻将门推开。 只见三个男子蹑手蹑脚地走进宿冉的房间,直往他正在熟睡的床的方向走去,其中一个轻声唤了句,“宿公子?” 宿冉没有任何意识,沉沉地睡着。 他又唤了句,“宿公子?”宿冉没做声,依旧沉睡着。 他终于确认了宿冉已然中了迷药,连忙朝边上的两人呢道,“把他带走!” 另两个人点头,干脆利落地将宿冉驼到了背上,抄了条隐蔽的小道悄悄离开,这全部过程,宿冉没有任何意识,任由这几人将他带离了客栈。 直至天色渐晚,下人过来送晚膳,寂淳才发现宿冉已经不在房间了,他想着或许这人忍受不了这流云堡独自出去了,很快便能回来,可当他把晚饭吃过了,天完全暗了下来,宿冉还是没有回来。 带着心中的疑惑,寂淳推开了宿冉的房门,发现桌上的茶剩了半杯,床上的被褥也没有整理,就连衣服也依旧搭在架子上,他肯定宿冉还是要回来的,可是为何这么晚了还没见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随即他便将心中这个猜测打消了,宿冉再怎么说也是教主,武功不弱,怎么可能轻易出问题,更何况在这里,没人猜得到他是魔教的人,也不存在有什么仇人,他渐渐放下了心,回到房中洗漱,静坐在席上练功修炼。 不知不觉已然过去两个时辰,经过方才的修炼感悟,他的内功又精进了许多,功法也即将突破瓶颈期上升到更高的修为,他呼出了一口气,心情还算是畅快。 也不知那人回来没?寂淳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决定出去看一下,走到宿冉房间的门口,看到屋子里仍旧是一片黑暗,他皱眉沉思了一刻,抬起手敲了敲门。 敲了几下,根本没有人回应,寂淳心里有些慌了,沉声朝屋内唤了声,“宿施主?” 房间内静悄悄的,寂淳已经确定宿冉没在房间里,他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显示着他内心的焦灼与慌乱,也许……也许他想在外面宿一晚,今日流云堡的人把他惹恼了,他可能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 他这样劝说自己,让自己放下心,宿冉也是个武功高强不肯吃亏的主儿,应当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便再次回到房里熄了灯睡觉,躺下的时候,他决定明日见了那人,一定要说清楚,以后若不打算回来便要提前说与他听。 夜间他总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脑子里总是出现宿冉的脸,不知道折腾到何时他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他洗漱过后到镜子前看了看,只见自己眼下一片黑青,疲惫地叹了口气,推开门出去直接走到宿冉房间,里面依旧没人,那人还没回来。 独自一人在院中待久了也觉得无聊,不知何时他已经习惯了宿冉的存在,院子内一片寂静,他站在院子内愣了一阵子,也不知自己想做什么。突然,他想到了云子濯,那个昔日的好友,昨日自己那番举动定是让他对自己失望了吧,回想起云子濯离开时的背影,觉得有些歉意。 他想不如现在去找云子濯一趟,向他解释宿冉那夜的遭遇,同时打听一下那三少夫人过去的身份,以便于他流云堡更快地查出真相,还宿冉以清白,那样他们二人也能早些上路。 出了院子,就见几个下人尽忠职守地立在外面,见他出来脸色都有些疑惑,问道,“寂淳大师,不知您是要去何处啊?” “贫僧想见一下二少主,劳烦几位告知他的下落。”寂淳一眼就看出了这几人是流云堡特意派来守在他们院门口盯梢的,虽然心中不悦,但此时他毕竟还在别人的地盘,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将话说清楚。 “请大师回院中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请二少主过来。”其中一个下人道。 寂淳明显脸色沉了下来,这流云堡现在是禁锢他们了么?他沉声道,“如果贵堡是如此的待客之道,那贫僧便不多打搅了,现在便离开。” 那下人知道自己的话说错了,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想到当日这和尚刚来的时候二少主对他的态度,明白此人自己也惹不了,更何况堡主说的只是那个叫宿冉的,并没有明确指明是他二人,便连忙改了口。 “是小人嘴拙,说错话了,大师您跟我过来吧,二少主正在东书房处理事务呢!” 寂淳看了那下人一眼,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有劳施主带路了。” 初来这流云堡就觉得占地面积广阔,跟着这下人去那云子濯的书房,绕过了亭台楼阁,假山芳草,池塘小桥,竟然还未到达目的地,这一路上他也看到许多的下人,均是一番喜庆的脸色,看来这偌大的流云堡还残留着昨日办喜事的气氛。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臣,终于走到了那云子濯处理事务的东书房。 第38章 寂淳站在书房门口,待下人进去禀报,很快云子濯自房里出来,神情淡漠,就连语气也没了开始那般热情,只听他问道,“不知大师找在下何事?” 看到云子濯对他的态度陡然变成了这样,说实在他心里是有些愧疚的,想到自己将要说的话,不太适宜在这人来人往的外面,面色有些犹豫,有些迟疑道,“可否……换个地方?” 云子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从鼻子发出了一声“嗯”,直接转身回到书房,边上侍候的下人知晓那是让他们不要进去的意思,都很自觉地走到一边去立着。 寂淳进入书房,见云子濯靠坐在椅子上,微微抬了眼皮,冷淡道,“说罢。” “贫僧来此是讲两件事,其一是关于宿冉当日在三少夫人的房内的事情,那日他出院子误入了三少主所住的院落内,是三少夫人请他进去并诱他喝了放有迷药的酒,故意做出那般假象引众人过来;其二是关于三少夫人的身份,在我二人到达桐城的路上,经过一个镇子,三少夫人便是那镇上新选出的花魁问诗,之后被宿冉买了下来,但她仅仅跟了我二人一日便离开了,正因为如此,宿冉才会与那三少夫人认得,出现在了她的房间。” 寂淳一一将事情说了清楚,说完看向云子濯的表情,只见他眉头不自觉皱起来,脸色严肃陷入了沉思,等了一会儿,云子濯才开口,“你说那南宫娩陌是个青楼女子?” “是,”寂淳肯定地点头,虽然他当日并没有怎么去注意新娘子长得是如何模样,但宿冉也不至于骗他,更何况是在他中了那种药之后。 “她的身份我会去查的,所以你的意思是,宿冉并没有侮辱她,而是她故意嫁祸?”云子濯不太确定地看向寂淳问道,见寂淳仍旧笃定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她又为何如此呢?难道你们之间有恩怨纠葛?” “据贫僧所知,我二人并无与她结怨,至于为何她做出如此行为,贫僧也实在费解,”寂淳也想过这件事情,却怎么也想不通那问诗为何要在新婚之夜嫁祸宿冉呢,她既然成功隐瞒了她的身份嫁进了流云堡,又为何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个女人究竟要做什么?”云子濯眯了眯眼睛,低声呢喃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本就不喜这个不知来历的女人来到他家,更何况还在新婚之夜出了这种丑事,若不是大哥及时去镇住场子,他流云堡的颜面可就扫地了,也真不知三弟为何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叩叩叩——”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云子濯停止了心中的各种猜测,起身将门打开,皱着眉一脸不悦地盯着来敲门的下人问道,“何事?” “回二少主的话,那宿公子不在院中了,”那下人刚说完,抬头便看到了房间里面的寂淳,愣了愣。 “什么?”云子濯脸色顿时拉下来,朝那下人训斥道,“连个人都看不住了么?滚下去领罚!” 寂淳的眉头也一紧,这说明知道现在那人还未回来,他心底隐隐地觉察出可能出了什么事,在这桐城与宿冉有仇的也就是那三堡主云子煜了,自昨日那一幕他便知道云子煜是真的要杀了宿冉,怎么自己一开始就没想到这云子煜呢? 他心中已然后悔非常,也顾不上云子濯现在不爽的心情,焦急问道,“昨夜他便未回来,二堡主可要派人出去寻找?” 云子濯只听寂淳的语气就知道他是着急了,心中更是大为不悦,这寂淳为了这个宿冉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顾他们昔日的兄弟情义,实在令他恼怒! “不知大师这是何意?是在命令我去帮你找那贼人回来?!”云子濯压着即将爆发的怒火低声吼道。 “贫僧并非此意,”寂淳也压下心底里的着急,皱着眉头低声回道。 “呵,”云子濯冷笑一声,显然不信寂淳的话,他自寂淳身边走过,带些嘲讽意味道,“或许是那人独自逃了去,大师不必太过担心了。” 寂淳看了云子濯一眼,心中虽然不赞同云子濯这番话,但他也不想一次次惹怒这人,只能敷衍地点了点头,“那贫僧先行告退了。” 临走前,他又转身回去看着云子濯,认真道,“寂淳一直把子濯当做朋友,关于昨日的事,贫僧向二少主道歉。” 云子濯垂眸沉默着,过了一会才低声回了句,“知道了。”待寂淳刚要迈出房门的时候才补充了一句,“我会派人去找宿冉的。” “谢谢,”寂淳顿了一下,向云子濯道了谢,自书房出去了。路上,他想了很多,这整件事情都是由那个问诗引起的,那么寻找到宿冉的关键也便在她身上,这个女人和宿冉的失踪绝对脱不了干系。 只是他作为一个和尚,单独去找一个女人家实在不方便,因此他只好等到晚上再行动,一路上他也听到不少闲言碎语,均暗自里讨论堡主将刚刚新婚的三少主关进密室了,如此想来,今夜去找那三少夫人便轻易多了。 他一个白天几乎将这流云堡转了个遍,却仍旧没有找到宿冉出现过的踪迹,就连那三堡主被关在哪里也寻不到,据说这云家密室也只有云家人和心腹才知道具体地点,寻常的下人与外客一般是找不到的。 这个消息一方面让寂淳有些稍稍的宽心,因为在桐城对宿冉最恨之入骨的人正被关着,说明宿冉现在还算是安全,但另一方面他又不由得担心,若这云子煜找了帮手可如何是好。 终于等到晚上天色暗下来,他寻了件夜行衣穿上,跃上房顶运起轻功快速往白日里打听到的问诗所处的院落赶去。 皎洁清冷的月光下,和尚身着一袭夜行衣穿梭在偌大的流云堡内,终于于一处房顶落脚,只听里面传来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很明显是男女交欢得兴起,已经顾不得一切了,他本就有些奇怪这偌大的院子,还是个三少夫人的院落,怎的门外就只守了两个下人,听到这种声音他终于有些明白了。 虽说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他此刻已然顾及不了那么多,宿冉失踪已经这么久还不知任何消息,他现在只想立刻找到那人,所以他必须知道下面两个人是谁,为什么那已然是流云堡三少夫人的女人会与男人苟合在一起?云子煜不是已经被关在密室了么?那底下这个男人又是谁? 带着疑惑,他小心地半蹲在房顶之上,掀开一块瓦片,里面的灯光有些许漏了出来,他也得以自这微小的地方看清楚房中的一切。 只见那屋子的地上已然散落着男女凌乱的衣衫,床上的两个人不知羞耻地抱在一起忘情地做着那羞耻的事情,寂淳看了只觉得恶心非常,按照礼法来讲他实在不应该在这时候窥视别人的房事,但是此刻,情况紧急。 女人的脸寂淳可记得清楚,正是一月之前那依偎在宿冉怀里娇声欢笑的花魁问诗,而在她身上起伏的男人的模样……寂淳看着觉得甚是眼熟,想了一会子,只听那男人对问诗淫邪地挑逗道:“骚蹄子,这才多久就忍不住了?竟然这么热情!” 声音传入耳中,寂淳惊得一下子愣住了,下面那个男人,不正是前日与流云堡堡主云子昂同坐在高堂上接受新人礼拜,云家三兄弟的二伯嚒?!他怎么会在这里与这女人在一起?想到这里,寂淳只觉得无比荒唐,这女人一边暗地与她丈夫的二伯私通,另一边还在新婚之夜陷害宿冉,她究竟想做什么? 寂淳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的心机深沉不可估量,宿冉失踪的事情绝对跟她有关系,虽然底下二人令人作呕的交欢呻吟让寂淳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但是他还没有得到他想知道的宿冉的下落,他不能离开。 强忍着这不适,直等到底下两个背弃人伦的男女结束了那一场肮脏的交合,寂淳才听到下面两个人的谈话。 “慕商,子煜找你说什么了?那天之后他就变得很可怕,也不同我说话了,碰都没碰我,紧接着大哥就把他关起来了,”那问诗依偎在云家二伯云慕商的怀里,娇声问道。 “我还没问你,为何要算计那男人,莫不是你看中了他?嗯?”云慕商抬起手捏住问诗的下巴,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阴翳与不悦。 “不是啦,”问诗被云慕商捏的下巴几乎碎掉,眼泪刷地一下流下来,忙解释道,“你……你也知道奴家不是……不是处子之身了,若被你那个侄子知道了还不得闹翻了天,倒不如直接把这祸事转移给那个男人,这样也能藏得住咱们之间的事情嘛。” “哦?”云慕商明显不信问诗这些说辞,反问道,“那你为何不找旁人,偏找了他?他长得可真是俊俏呢,你敢说你没有存别的心思?” “哟!”问诗把云慕商捏住她下巴的手抓下来,放到自己那片雪白的胸前,娇声道,“奴家有了云爷,哪敢想其他的男人啊,奴家找他是……是奴家以前就是被他害成那样的,”说着,竟然嘤嘤地低泣起来。 见女人埋在自己怀里哭,云慕商也不想再说什么,现在这样的状况很好,他那傻侄子云子煜这几日便碰不得自己的女人了,自己也能好好同她温存几日。 “慕商你还未说,子煜找你说什么了呢?”问诗见云慕商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便又不依不饶地问开始那个问题。 “你问这个做什么?”云慕商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手下开始不安分地乱摸起来。 “奴家毕竟同他拜堂成亲了,还没资格问几句呀,再说了,奴家知道更多一点他的事情,也便于安排时机找您啊,”问诗撒娇似的在云慕商身上蹭了蹭,娇声道。 第39章 “呵呵,是么?”云慕商一下子翻身压倒问诗,淫邪地笑了声道,“那小子让我派人教训个人,这事我可说完了,咱们继续,”接下来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寂淳实在无法忍受底下两个无耻苟合的男女,她猜想云子煜让云慕商教训的正是宿冉,而宿冉究竟在什么地方却没有提及,估计今夜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他只能尽快离开屋顶。 黑夜里,他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从而尽快找到宿冉,整件事的关键便在这个女人身上,现今他知道了问诗与云家二伯之间的丑事,但是以他一人之力在这偌大的桐城根本无计可施,他必须求助于流云堡,待到明日一早他便去拜会一下流云堡家主云子昂,提醒一下那云慕商与三少夫人的关系。 云慕商很有可能知道宿冉的下落,寂淳在隐蔽处等了半夜,终于等到那云慕商自问诗的房里出来,这件这人丝毫没有做贼心虚的模样,反而大摇大摆地出了院门,他心想这院子里得人想必早就被买通了,因此这二人的私情才没被揭露出来。 寂淳一路跟着云慕商,见云慕商只是回了住所的院落,没有其他的行动,他虽是心急想要立刻出去问这人宿冉的下落,但他的理智让他冷静下来,他于黑暗中盯着云慕商的一举一动,分毫不敢有所分心,生怕此人说了有关宿冉的消息让他错过。 整整一晚上,云慕商在房内安然地睡着觉,寂淳隐蔽在角落的黑暗里,如同暗夜鬼使般冷冷地盯着云慕商,那幽暗的眼神中有着隐忍的杀意。 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他才默默离开,直接朝云子昂处理事务的书房走去,也许是一夜没睡,他身上披着一层寒意,气质本就内敛冷漠,现在更显得不近人情冷酷。 待下人通报过后,寂淳走入书房内,云子昂与云子濯都在里面,见他进来,云子昂鲜开口问候,“寂淳大师,找在下何事?” 寂淳双手合掌朝两人施礼过后,声音有些低沉暗哑,“贫僧前来询问堡主关于宿冉的事情可否查清楚?” “在下昨日听说那宿公子早已不在院落中,不知寂淳大师怎么解释?”云子昂并不回答他,反问了一句。 “贫僧正是来谈此事的,宿冉前天夜里便没有再回来,贫僧恳请流云堡能够派人出去寻找。”寂淳定定地看着云子昂,脸色严肃,沉声道。 “寂淳大师为何不觉得是宿公子自己离开了呢?”云子昂皱眉道,这和尚说是让他流云堡出去寻人,但他们彼此心里清楚宿冉刚与子煜结了仇怨,若是他不见了,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他三弟子煜。 “不可能,贫僧敢保证。”寂淳心里就是如此肯定,他知道宿冉平日里虽是总对他冷言讽语,但他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独自离开。 云子昂盯着寂淳打量了一番,沉默了很久,才又开口,“我流云堡自会去寻他,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将他抓回来。” “那多谢云堡主了,贫僧来此还有另一件事情,”寂淳也顾不上什么避讳了,现在他只想尽快找到宿冉,“在调查事情来龙去脉的过程中,希望堡主注意云慕商,贫僧话已至此,告辞了。” “等等!”云子昂叫住了就要离开的寂淳,冷声道,“你这和尚什么意思?这件事情跟我二伯有什么干系?!” “堡主一查便知,贫僧不好多言。”寂淳冷淡地回答道。 “大哥,你别生气,我去问问,”云子濯拍了拍自家大哥,朝寂淳使了个眼色,转身对云子昂道,“我同寂淳师父先出去了,大哥你先休息。” 寂淳率先走出书房,云子濯很快跟了出来,走至他的身边问道,“你方才说的是何意思?你究竟想说什么?” “昨夜贫僧本想至三少夫人处询问事情因果,却看到……”寂淳有些犹豫,他作为一个和尚不该在背后如此说别人闲话,实在不合礼数。 “你看到什么?”云子濯皱眉追问道。 “三少夫人与云慕商是……”寂淳说到这里,住了口,他见云子濯的脸色突变,他点了点头,示意正如他所想。 “这……这……”云子濯脸色十分难看,他自然知道寂淳是不会说谎哄他的,但是这件事也太不可思议了,他一直以为二伯与那女人根本不熟悉的,却没曾想……竟然,竟然有这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是他们云家的事,寂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他想到了那女人问云慕商的事,便开口道,“恳请二少主带贫僧去见三少主。” “你见我三弟为何?他早已被大哥关到了禁室,不可能会把那个宿冉抓走的。”云子濯说完,又加了一句,“你以后千万莫在我大哥面前说二伯这件事,当初父亲死后是二伯亲自将大哥保着坐上家主之位的。” 寂淳只好点头,依然面色沉重。 两人均是沉默着,走至一处花园小道旁,云子濯刚想说什么,迎面就看到那“南宫娩陌”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出来闲逛了,她本是一派悠然自得,在远远望见他二人时,脸色突然一变,黯然失意起来。 “娩陌见过二哥,寂淳大师。”问诗轻声跟两人打招呼。 “嗯,”云子濯冷淡地回了一声,他本就不喜这个弟妹,方才听说了她与自己二伯有那种关系,心中更是恶心不耐,在一切还未彻查清楚前,他暂时不会跟她起什么争端。 “娩陌先回去了,”问诗知道这二少主不喜她,也不愿多留,轻轻弱弱地告了辞,双方错身而过。 寂淳本想直接走过,却在与这女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听到一声得意的轻笑,他不悦地转过脸看了一眼,只见那问诗脸上还残留着一抹得逞的笑意,那笑容里有说不清的狰狞与疯狂。 他的心里更是不安,此刻他已经敢肯定宿冉糟了什么不测,可恨他发现的如此晚,还不知如何寻到他的下落,这么想着,心中更是有一阵无名火袭上心头,他真的不想再同这些人周旋了。 “我带你去禁室见三弟,”云子濯明显感觉出寂淳的耐性到了极限,他也想尽快将这件事调查清楚,若真是三弟把宿冉抓走了,他与寂淳之间数十年的交情,难保不会因此断绝,况且他本能觉得那个宿冉不是什么小人物,虽然流云堡曾经排在八大门派之列,但此刻却也只剩得个虚名,充其量是个富有的商人而已。 “好,”寂淳闻言一惊,看向云子濯的眼神里尽是感激。两人不再多言,加快走路速度,他们到达流云堡一处偏僻的藏书房内,里面像是很久无人打理了,里面全是林立的书架,书架上排着满满的书籍,云子濯到一书架后摸索了几下,密道瞬间打开,而禁室就在这地下。 顺着密道下去,寂淳看清了底下的情况,下面其实是个不小的厅室,昏暗的烛光摇曳着,里面是一片寂静,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只见那墙上挂着一个画像,画像底下是个用以惩戒云家子孙罚跪的蒲团,此刻云子煜正躺在上面睡着,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猛地睁开了眼睛,站起来朝云子煜喊了声“二哥”,待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寂淳,脸色一冷,冷声问道,“二哥你带他来做什么?” “子煜,你究竟有没有派人去找宿冉的麻烦?”云子濯不回答他的话,严肃地看着自家三弟问道。 “二哥,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云子煜转身回到蒲团上跪着,有些不耐烦。 云子煜这样子,云子濯作为他的二哥,自然是看明白了,他沉着脸道,“三弟,我们云家的男儿从来做事都是光明磊落的,你如此……难道真的对得起我与大哥嚒?” 云子煜脸色变了变,终于不似方才那般满不在乎的模样了,只是仍旧不甘心,只见他眼睛红红的,拳头紧握低吼着:“那狗东西侮辱了娩陌,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二哥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三弟……”云子濯看着从小单纯爱粘着他的弟弟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痛苦绝望,心中像是被狠狠插了一刀,他不忍再出言责怪了。 寂淳看到眼前对宿冉恨之入骨的云子煜,又想到他深爱的女子是如何与别的男人瞒着他苟合在一起,心中闪过一丝同情,这个云子煜,看上去还是个少年模样,却…… 虽然同情云子煜,但寂淳不会忘了来这里的目的,他待云子煜缓了缓情绪才开口道,“三少主,宿冉根本没有碰过三少夫人。” 云子煜只冷冷地瞪了寂淳一眼,连话都不屑于同他讲。 云子濯信任寂淳的人品,也不想自己的弟弟受骗做出伤害亲人的错事,开口道,“子煜,你告诉二哥宿冉在哪里,如果真的是这个宿冉做的,二哥一定亲手再把他抓回来处以极刑,现在……就先放了他,行么?” 云子煜看了看云子濯,又看了看寂淳,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冷淡地说了句,“我并不知道他在哪儿,其余的你们不要问了!”说完,背对着他们跪在蒲团上闭上了眼睛沉思,再也不说话。 虽是有心相帮寂淳快点找到宿冉,但云子濯心底里还是心疼自己的弟弟,不愿再逼迫他,看了寂淳一眼示意他们离开,出了外面,云子濯道:“子煜或许真的不知道那人的下落。” 寂淳沉默着,宿冉的失踪必定与这云子煜又关系,他之所以不配合还是由于误会了宿冉与那个女人,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将这问诗的真面目揭开,让那云子煜亲眼看看他不惜谋害人命也要维护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第40章 有下人过来寻云子濯,云子濯向寂淳告了辞离开,寂淳则去往云慕商所在的院落,他从现在开始便要时时刻刻监视着此人,若他说出宿冉的下落就罢了,若还是没有提及……那就他帮云家人看清这云慕商与“三少夫人”的关系吧。 今天整整一天云慕商都待在书房里处理事务没有出来,寂淳丝毫不敢懈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待到傍晚时分,有个丫鬟低着头匆匆进到云慕商的院落,敲响了门,很快,云慕商推开门,问道,“三少夫人那里安排妥当了?” 那丫鬟点点头,“夫人说今夜亥时等您过去。”待云慕商点头后,连忙小跑着离开了。 寂淳看着这丫鬟有些眼熟,此时想起来了,她正是那个问诗身边伺候的丫鬟,想必是特意来通知云慕商的。昨夜这问诗与云慕商刚见过面,他二人今夜竟然又要行动,,这可真是好几回,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冷光,拳头紧了紧,默默离开了。 天色渐暗,寂淳回去简单吃过了晚饭,计算着距离亥时还有两个时辰,他特意去云慕商那里看了看,见他已经在安排身边的侍卫时刻注意着云家那两个兄弟,想必今夜是会去找那问诗了。 如此,寂淳立刻到达云子濯的住处,待下人通报过后,直接进了门,开门见山道,“今夜云慕商与那女人约定相见。” 云子濯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他们还真敢?!”说完抬眼看寂淳,“此事确信吗?” “嗯,”寂淳眼里燃着隐忍的杀意,沉声道,“三少主一直以为三少夫人是个好的,贫僧希望二少主能把大少主与三少主请来亲眼见见云慕商与那问诗是个什么样的,好洗脱宿冉身上那莫须有的罪名!” 云子濯还是第一次看到寂淳脸上有如此冷冽恐怖的神情,他低头思索了片刻,他想到近年来二伯屡次干涉大哥处理堡中事务,大哥看在昔日的恩情上多次隐忍,但二伯却在背地里做出这等丑事,他实在受不起大哥对他的敬重!至于那个女人,若不是三弟真心喜欢,他早就想把她赶出流云堡了,现在也好,三弟对这女人执迷不悟,也是时候看清真相了! “好!”云子濯眯了眯,脸上更是狠厉与决绝,只见他推门出去,唤来一个心腹下人低声附语了几句,那下人听到指示点头出去了。 之后他又转身看寂淳,沉声道,“我这就去通知大哥。” 寂淳点头,“云慕商派人注意着你和你大哥,千万莫要打草惊蛇,贫僧先过去盯着那二人。” “好,亥时我兄弟三人定会到达,有劳寂淳了。”云子濯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沸腾,若是寂淳说的都是真的,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两个狗男女,什么二伯,胆敢污了他三弟的名声他云子濯定要他付出代价。 两人说话完毕,各自掉头离开,寂淳率先抵达问诗的院落,于房顶上隐藏着,一双幽暗的眼睛盯着院落中走动的下人丫鬟,静静地等待着云慕商的到来。 过了很久,半开着的远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推开,云慕商整理了一下衣衫昂首阔步踏了进来,两个丫鬟忙迎上来问候,“云二爷,您来了。” “嗯,堡主和二少主过来吧?”云慕商朝后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下人连忙递给了前面两个丫鬟几锭银子作为打赏。 两个丫鬟收到银子眉角挂上喜色,回答道,“回二爷,自那次之后,堡主和二少主都没有再过来了。” “知道了,你们去外面守着,”云慕商淡淡地回了句,如同是院落的主人般慢悠悠地走到了问诗所在的房间,推门直接进去了,朗声道,“昨个刚来找过你,今晚上就又耐不住了?”丝毫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慕商,你小声点儿!”只听那问诗半是生气半是撒娇地抱怨了一句,身体软软地倒在了云慕商的怀里。 “怕甚?外面我都打点好了,子昂子濯他们身边也有人看着,没什么问题,”云慕商自得地勾住女人的腰,胸有成竹。 “听丫鬟说,你今日一直在忙着处理生意上的事情,都没怎么休息过,”问诗微微蹙着柳眉,心疼地将手覆在云慕商的脸上轻轻摩挲着,“我这心里听着可不是滋味儿了。” “哦?我摸摸,”云慕商直接将手覆上了问诗的胸口上淫邪地摸着,另一只手勾着她的腰朝床上走去。 寂淳知道底下的男女要做出什么事了,想到外面还有人在守着,便绕过了院墙一跃而下到了院门外,在负责看守的下人即将惊叫出声的瞬间点住了他们的穴道。 没过一会儿,有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了,为首的三人是云家三兄弟,后面跟了两个侍卫,只见那云子昂阴沉着脸一步步朝这里接近,云子煜脸上是掩不住的怒火身体不受控制地要往前冲,却被他二哥云子濯拉拽着,云子濯严肃漠然,心中已然信了九分。 他们已经看到守在问诗院落外面的,不仅仅有问诗身边的丫鬟下人,还有云慕商的心腹下人,只看着场面,他们想要不相信都难,因此他们都在极力压抑着怒火,他们要亲眼看见那两个无耻的男女。 寂淳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让开路让云子昂猛力推开了门,随即云子濯云子煜与身后两个侍卫进来了,他们没有停顿的功夫,只见那云子昂疾步走至房间门前,一脚踹开房门,房门被震得大开着,里面那一幕令人羞耻的画面大喇喇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听一声女人尖叫声,拼了命地推开正在她身上耕耘的云慕商,扯了被子掩盖住她赤裸的身子,云慕商也听到了动静,一下子从问诗身上起来,一把扯了件衣服盖住他的身子,瞪着一双眼睛看向来人,待看清闯进来的人是云家三兄弟时,惊得张嘴说不出话来,“你……你们怎么……” “我杀了你——”云子煜奋力挣脱了云子濯的钳制,眼睛爆发着滔天的怒火,身体不受控制地冲向云慕商,正要一拳打过去,手腕就被云慕商抓住了,两人互相怒视着对方。 “不要……不要……”问诗被吓得缩成了一团往床角退,哭着向云子煜乞求,“子煜……他是你二伯啊!” 云慕商一把将云子煜甩到边上,将哭着的问诗揽到怀里,仰着头朝众人道,“子昂子濯,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额二伯,当初我把你们三人捧上家主的地位,你们今日真要与我为敌?” “你有什么资格自称二伯?!”云子煜瞪着眼睛怒吼道,恨不得当场把这两个人杀了,“南宫娩陌,枉我云子煜一心待你,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嚒?!” 云子昂上前把云子煜抓住,免得他一时冲动做出了什么事情,云慕商做出了这种事情他自会处理,但是却不能因为这让作为侄子的云子煜杀了伯父,还是为了一个女人,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他流云堡就真正成为天下的笑谈了。 “大哥!”云子煜地吼道,他不明白为何大哥还要阻止他,又惊又怒地瞪着云子昂。 寂淳早已受不了云家这一场闹剧了,阴着脸沉声道,“宿冉在何处?”声音冷漠威严,字字掷地有声,房间内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被他身上的寒冷气场冻住了,只剩下一片令人恐惧的沉默寂静。 “宿公子被他抓走了!”云子煜摆脱不了云子昂的钳制,心头的怒火无法发泄,在听到寂淳的声音是犹如得到了宣泄怒气的源头,他直直的指向云慕商,企图利用寂淳来杀掉此人! 寂淳幽暗沉寂的眼神一下子落到了云慕商的身上,他浑身上下那种威严冷冽的气场一下子震慑了云慕商,使得云慕商在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压力下结巴了,“我……我不知……” 就在一瞬间,云慕商的脖颈被寂淳掐住,他的眼神越来越惊恐,寂淳从来没有做出过这种举动,也许是受了宿冉潜移默化的影响,在他发怒之后本能的就要掐住对方的脖颈,将对方的生命掌握在自己的手掌之间,如若此人再不配合,他也许……真的要犯杀戒了。 “他……他……在城北小树林里的破房子里……”云慕商此刻根本不敢玩任何花样,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说出那人的下落,眼前这个和尚一定会杀了他,一定…… 寂淳阴着脸沉声说道,“若有隐瞒,汝必死无疑!”话音落下,云慕商就被寂淳一掌击到了床里侧的墙上,口中溢出鲜血。 寂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这个乌烟瘴气的房间,一路上运起轻功丝毫不敢耽搁时间,他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由于紧张担心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在心中不停地祈祷着上天宿冉千万不要出事。 终于抵达城北的树林中,望着这满眼的高耸树林,寂淳的心更加慌乱,他努力调匀了呼吸探索着方向,很快他便看到了树林深处立着一间破房子,他的心跳几乎要停止。 他快步上前走至破房子门口用力一推,那简陋破落的门吱吱呀呀地倒在地上,房里面的一切尽数看进了眼里。 触目惊心的是宿冉身下那摊鲜血,只见他那张白皙俊美的脸上有几道淤红,嘴角流下那抹血液早已干涸,紧闭着双眼躺在那肮脏污秽的土地上,全身上下只穿着单薄的白亵衣,此刻已然沾染了刺目的鲜血,衣服上也有裂开的血痕。 昏迷中的宿冉此刻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捂着下腹,顺着看下去,地上那滩鲜血竟是从他的双腿间流出来的。 第41章 寂淳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了,那种疼痛难以用言语表达,他的眼睛里是汹涌的愤怒与杀意,他的情绪几乎在那一刻崩溃了。 他静静地走过去,想要伸出手将地上的人抱起来,却发现双手在不停地颤抖,眼里有了湿意,心如刀割,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小心翼翼地揽着宿冉的肩膀将他微微扶起,一只手慢慢地探向宿冉的腿弯处,却在触碰到这人的大腿时感觉到黏腻,他知道这是血…… 他不敢再看,一手揽着宿冉的肩膀,在手臂勾住宿冉的腿弯时轻轻起身,宿冉无意识的倒在了他的怀里,那张脸苍白得几乎没了血色,隆起的小腹有微微的起伏,这人还活着…… 寂淳不敢再在此地停留了,他保着宿冉运起轻功离开树林,不知何时他的眼睛竟然流下了泪水,察觉到自己竟然流泪了,他尽量深呼吸,紧绷的情绪不敢有丝毫懈怠,那滴冰凉的泪水滴落在了他怀里,宿冉的唇角,宿冉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了一声微弱的音节。 “嗯……” 寂淳抱着人一边疾步快走,一边看着怀里的人,生怕他睡死过去,他慌张地一遍遍喊,“宿冉……宿冉……” 宿冉终于稍稍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和尚,身体放松下来,低声呢喃道,“寂淳……” “是我,贫僧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你千万不要睡,”寂淳焦急地说着,脚下的步子更加快了。抱得宿冉更加紧,生怕他就这么消失了。 “呵……”宿冉嘴角勾出一抹苦笑,眼睛直直地盯着寂淳那张冷峻焦急的脸,心莫名的悸动了,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与温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把他放在心上,他以为……他难逃这一劫。 到达了附近的街道上,此时已是半夜了,空荡荡的街上根本没有行人,各个都是紧闭的店铺门面,寂淳一一走过去终于找到了一家药铺,由于他双手保着宿冉腾不开手,加上心里焦急得很,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他抬腿就开始踹药铺的门。 药铺的门被踹的摇摇晃晃发出吱呀的声响,里面还是没有来人的动静,寂淳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心里也越来越着急,恨不得将这门卸了直接冲进去。 “你……怕我死?”宿冉将脑袋靠在寂淳的胸膛上,直勾勾地盯着寂淳的侧脸,无力地吐出这句话,刚说完便止不住地低咳起来,嘴角又溢出了鲜血。 看到宿冉这虚弱的样子,寂淳的心像是被人凌迟处置,生疼的厉害,他恨不得能够替宿冉承受这份痛苦,听宿冉说完这句话又咳出了血,又狠狠踹了门,他将手臂微微收紧使自己距离宿冉更近一些,低声苦涩道,“怕,所以教主不能死……”说着,一滴泪自眼里滴落下来,落到了宿冉的脸侧。 泪水顺着脸侧滑到了宿冉的唇边,宿冉微微张口舔了一下,虚弱的闭上眼,又费劲地睁开,眼神空洞绝望,又像是接受了现实,他轻声呢喃道,“孩子没了……本座……” “不会!”寂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将头倚在了宿冉的肩上低声嘶吼道,“孩子没事,你也没事,都会好的……” 药铺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寂淳后退了两步,待门从里面打开,里面的人还未出来,他先闯进去了,沉声命令道,“大夫!你快看看他!” 里面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大夫,一下子被寂淳这阵势吓到了,有些哆嗦道,“你先别急,先跟我进来。” 寂淳不再说话,沉默地跟在大夫身后,绕过了药材柜转弯进了个后院,他现在已然没有心思再去看这院子里都是些什么,快步跟着大夫走进了一个房间,老大夫点燃了屋内的烛火,指着床的位置道,“你先把他放在床上,老夫这就为他把脉。” 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进了房间,看到了立在床前的寂淳与床上的宿冉,不敢打扰老头子为病人诊脉,静静地立在一旁。 老大夫已然坐在床前将手搭上了宿冉的脉搏上,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待看到宿冉微微隆起的小腹时有些恍然,用沧桑沙哑的声音道,“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轻轻的一句话,像是有颠覆天地的威力,震得寂淳向后踉跄了一步,他的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只见他双拳紧握眼睛瞪大了,那高大的身子像是受了毁灭的打击,瞬间变得不堪一击,他的膝盖就在一瞬间弯曲跪了下来,朝那个端坐在矮板凳上的老大夫跪下了! “求您救他们!” 他寂淳自小清冷自傲,除了佛像与师父师伯们,再无跪过任何一个人,他从未说过“求”这个字眼,他的膝盖也从不会为了求助而弯曲,而此刻,他的骄傲被击垮,如果可以救床上的男人与孩子,他甘愿放弃这一切! “小师父你别这样,”老大夫被寂淳这一跪吓到了,连忙起身要扶寂淳起来,可是寂淳坚定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他只好皱眉道,“老夫尽力,你先起来。” 寂淳脸色十分难看地自地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昏迷过去的宿冉,心如刀割。 “小师父你可是少林弟子?”老大夫看着寂淳问道,有些不确定。 “正是。”寂淳连忙回头急切地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大夫点点头,转脸朝老婆婆道,“阿英,你去烧碗安胎药。” 那老婆婆有些疑惑看了老大夫一眼,老大夫朝她点头,她才慢慢地从房间出去。 “小师父你用内力护着他体内的胎儿,老夫为他针灸引出体内的淤血,之后你再用少林功法为他疗伤,老夫出去煎药,如何?”老大夫说完,看向寂淳,寂淳眼里终于恢复了光彩,他定定的点头。 寂淳走到床前运气将内力缓缓传输到宿冉的体内,以温和的内力滋润保护着宿冉小腹内的胎儿,只见大夫自药箱内取了针灸用的盒子,打开来是细细密密的针,他从中取了几根。在不打扰寂淳运功的同时,准确的扎在了宿冉的穴道上。 一个时辰过去后,宿冉的身体开始发热,脸上恢复了红润的颜色,寂淳看着终于呼了一口气,然后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待老大夫说可以了,他才敢收力回掌坐到床沿前,用衣袖轻轻替宿冉擦拭了脸上的汗珠。 “快扶他起来,”老大夫打断了寂淳的动作,连忙道。 寂淳闻言一惊,扶着宿冉自床上坐起来,下一刻宿冉就朝前方连着吐了几口污血,那血液呈暗黑色,血量不少,连着吐了好久,他才像虚脱似的倒在了床上。 看着被单上那一滩滩污血,寂淳担忧地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宿冉,不放心地问大夫,“他现在如何了?” “将体内积郁的淤血吐了干净,会加快他伤势的痊愈,小师父放心,”老大夫正说着,老婆婆就端着一碗药进来了,“药煎好了,快喂他喝下去吧。” 寂淳连忙接过碗,先轻抿了一口,感觉不是特别烫,方才扶着宿冉坐起来,将药碗抵着宿冉的唇喂了进去,好在宿冉还算有些意识,汤药不至于洒落,很快便喝完了。 “老夫这就出去配药,你便用少林功法慢慢替他疗治内伤吧。”老大夫说完,起身离开了床前,扶着老婆婆道,“走吧。” 两个老人出了房门,寂淳也不敢再浪费时间以免耽误了宿冉的伤势,连忙运功为宿冉疗治内伤,这种功法极其耗费心神,虽然不至于伤到自身,但也会很虚耗精力,一丝一毫不敢藏私,尽数将内功源源不断地运输至宿冉体内。 直到寂淳几乎再没了一丝力气为宿冉疗伤,他才停止坐到床前,认真地看着睡着了的宿冉,轻轻抬起手覆在了上面,轻轻地抚摸了几下,感受到了里面微弱的跳动,他的孩子还在幸好…… 寂淳想着,几日不见,孩子又长大了些,现在的衣服快要遮不住了,再过两个月,到那时候,这人的肚子定会藏不住,不若他们便去寻个地方住下,等孩子生下了再上路不迟,关于地芒……他本就是个去帮忙的,待西边传来了消息再去吧,宿冉这样子上路他实在不放心。 想到宿冉,他又有些无奈,也不知这人会不会听他的,这人可是一心要争地芒的,然而他转念一想,以这人的骄傲,绝不会允许他自己挺着肚子以这般姿态现于人前吧。 这般胡思乱想着,老大夫端着药进来了,正好看到寂淳将手覆在宿冉的肚子上,脸色有些异样,但也没说什么,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情,他只管看病治病罢了,虽然这男子是个和尚,但也可以还俗,虽然他两个都是男人,但看到方才和尚紧张担忧的样子,男女之间也不一定做得到如此吧。 “给他喝了药,明日老夫再来看看,若今晚没什么意外,孩子和他的命算是保住了,”老大夫叹了口气,说完这话本欲转生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止住了脚步道,“老夫绝不会向外人提及此事。” “谢谢前辈。”寂淳朝老大夫点了点头,恳切地道了声谢,待老大夫离开,他才把门关上,心里一遍遍回想着老大夫临走时的话,若今晚不出什么意外宿冉便得救了,那今夜他不眠不休也要看着这人安然度过此关。 第42章 再次回到宿冉身边,他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沉默着,看向宿冉的眼神里有着说不尽的痴迷与心疼,手轻轻覆上了宿冉的手,慢慢地握紧,这个人究竟是有怎样的能力,竟能让他如此这般紧张担忧,在看到这人这么虚弱地倒在地上,他甚至于想要杀了所有伤害过宿冉的人,那种抑制不住的愤怒与冲动,回想起来他都心惊。 幸好……幸好他没事……寂淳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微微弯腰凑近过去,握着宿冉的手轻轻抬起触碰了他的脸颊一下,就拿一下,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仿佛又什么即将破土而出,往日与这人相处的一切渐渐浮现在脑海。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又好像有些迷茫,为什么他那么在意这个人,以前他告诉自己是因为孩子,是因为赎罪,而现在呢,之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么?在听到孩子保不住的那一刻,他心里跳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是宿冉会因此丧命,而并不是对孩子的惋惜,自己已经如此在意这人的生死了么?宿冉第一夜没有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他会不安担忧?明明宿冉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啊?为什么他会为了宿冉不惜屡次犯戒?为什么他的情绪会因这人变化莫测…… 难道……不可能,寂淳心中刚刚冒出一个想法在还未清晰之前,他立马摇了摇脑袋,坚决地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那种后果他承受不住。 “嗯……”宿冉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轻哼,抽回了被寂淳握住的手,寂淳被这一下惊到了,他连忙缩回了手,有些忐忑地看着宿冉的脸,见他只是梦中呓语并没有睡醒,这才放下心来。 他怎么会做出这等行为?寂淳懊恼地紧了紧拳头,不停地追问自己是怎么了,可是总也寻不到答案,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忍受有人伤害宿冉,其他的,他不知道,也不愿再去多想。 前两日因为跟踪云慕商调查宿冉的下落,他已然好久没有合眼了,现在宿冉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总是提着的紧张警惕像是一下子泄了气,整个人放松之后,困意不断向他袭来,想到老大夫说过如果今夜没什么异常情况,宿冉便是得救了,他强力打起精神,或站起或坐下,眼睛不敢离开宿冉分毫,漫长寂静的一夜终是过去了…… 直到天蒙蒙亮,老大夫敲门进来,寂淳还在安静地看守着,整整一夜,只听老大夫轻声问道,“昨晚上他有醒么?” 寂淳连忙起身让路给老大夫坐下,低声道,“他一夜睡得很安稳。” 老大夫点点头,伸出手搭上了宿冉的手腕处,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他的身子现已无碍了,小师父放心。” “贫僧想请教前辈,他是如何伤成这样的?”寂淳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一开始他就想问了,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将他伤成这样? “由于他是以男子之身怀胎的,胎儿本身会让他的身体比以往虚弱,一开始他只是中了很普通的迷药,只因那药量过重才导致他昏迷,之后他又被喂食了软筋散,禁锢了他的内力,从他身上的伤痕来看是遭受过鞭打之刑的,本来这其实不足以伤到他的本源,但由于他极力运功企图压制软筋散的药力,却一时急火攻心被内力反噬,造成严重的内伤。”老大夫摸了摸花白的胡须,慢慢地解释道。 “老夫不知他为何会怀胎,通过诊脉得出他的内力与他体内胎儿息息相关,由于内力反噬他受了严重的内伤,胎儿也跟着受了牵连,因此下身会出血,但好在胎儿本身有一股强大的内力护着,加之及时喝了安胎药又有小师父你后来传输内力于他体内为他疗伤,他才有幸保住了性命。” 寂淳闻言点头,想到这急火攻心内力反噬,差些让他没了性命,不得不说这人真是个好强的人,以他的骄傲怎么允许他自己被一群普通的武夫抓了,因此才平白受了这番苦痛。什么时候这人的性子能稍微温和一些,也不至于这么冲动。 “谢前辈解惑,贫僧想在您这里打搅几日,不知是否方便?”寂淳恭敬有礼地问道。 知道这小和尚不放心,老大夫也就同意了,只见他点点头道,“你二人就在这件屋子住下吧,老夫去前面大门做生意,有什么过来喊我便是了。” “好,麻烦前辈了。”寂淳双手合掌朝老大夫施礼道。 “厨房在那边,小师父你自己去盛饭吧,等你……朋友醒了,喂他喝那火上煎的药,多休息。”老大夫走出门外指了指厨房的位置,便转身离开了。 寂淳转脸朝房里床上的宿冉看了一眼,见他依然睡着,便起身去厨房盛了一碗饭快速吃下,再回到房间把门关上阻却外面的喧嚣,坐回床边的矮凳上稍加休息,这两日他实在累坏了。 不知不觉,他渐渐地睡着了,上本身倚在床沿上,还保持着坐着的姿势,手无意识地抓住宿冉的手,睡熟了。 过了一会儿,宿冉终于醒过来了,他不适地扭了扭脑袋,觉得脑子昏昏涨涨的,待换了一阵之后,他才有些清醒的意识,他的眼睛微微睁着,看着上面朴素的床帐,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他微微侧脸便看到了床沿上睡熟了的和尚。 浓黑剑眉使他的脸部表情总是很严肃,鼻子高挺线条坚毅更是平添了一种不苟言笑的冷漠气场,在他睁开眼睛时,那黑瞳中内敛幽暗的眼神落在人身上,总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和局促感,这就是寂淳,这个很奇怪的和尚。 不是说是名门正派之徒么?竟然会担心他的生死,宿冉心中暗暗想着,说起来,他欠这个和尚的恩情估计一辈子都还不清了,没想到命运竟总是把他和这个和尚连到一起。 很早他便怀疑这和尚对他有那种心思了,经历了昨夜,又回想了往事种种,他已经确定,那么他又该如何回应呢?本来他想着可以利用这一点,让这和尚能够帮他夺得地芒,而渐渐地,他仿佛忘记了这件事情,也许这和尚是真心待他的吧。 他想撑着手臂起身,却在移动手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被寂淳握着,不知为何,在那一刻他的心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脸上浮上一丝红晕,带着些许尴尬和羞窘。 心中暗骂道,这秃驴真是个淫僧!表面上看着像个得道高僧,怎么暗地里喜欢抓男人的手,气愤的同时,不知为何他又觉得有些莫名的喜欢。 他并没有当即把手抽离,反而悄悄地观察了寂淳一番,见他真的睡熟了,这和尚眉头紧皱看得出来是疲惫极了,在他小心地将手从和尚掌中挣脱时,和尚竟没有一丝反应。本就不打算将他惊醒,此刻寂淳仍旧睡熟的状态让他很满意,心情不觉地愉快起来。 他忍着身体的疼痛,往床里侧移了移,之后才微微倾着身子凑近寂淳,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认真看这和尚呢,心中暗暗想到,这么一个严肃正经的和尚,却不曾想有断袖之癖,也不知是佛门的可悲,还是自己太强大竟能吸引到男人的爱慕?不知不觉唇角漾起一抹笑意,很是自得。 如果……如果你这和尚以后乖乖听本座的,本座就收了你!这么想着,宿冉更觉得得意了,忍不住伸出手指去碰了碰寂淳的鼻尖,看着寂淳的眼神更像是看自己的东西,那种欣喜与满足,他根本没有察觉出来。 这样微倾着身子时间久了,身体会越来越疼,宿冉也不再作弄这和尚,撑着手臂想躺下去,脑袋刚刚沾上枕头,伏在床沿上沉睡的寂淳一下子惊醒了,没有任何犹豫地微微起身俯身凑到宿冉的面前去查看他的情况,却见宿冉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的脸色明显有些窘迫了,连忙又坐回去,刚要开口却觉得喉咙有些发堵,沙哑道,“你醒了……我去盛药……” “嗯。”宿冉点头,看着寂淳这样窘迫的神奇颇为有趣,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和尚的眼睛看,可那和尚不敢与他对视,闪躲着眼神离开了。 寂淳将药取了进来,放置到床头的小柜子上,看向宿冉,闷声道,“贫僧,扶你起来?” “好。”宿冉说,身子没有半分的移动,静静等着和尚过来扶他。 寂淳低垂着眼,神情并无异样,仍旧是往常的严肃正经脸,只不过呼吸频率加快了几分,只见他走至床前手臂小心地伸到宿冉的后颈部位,半搂着宿冉的肩膀微微用力抬起,宿冉很配合地起来,他忙把底下的枕头竖起来让宿冉放心地靠着。 接着,他取了药碗过来,见宿冉已然恢复了一些精神,犹豫地问道,“需要贫僧……喂你么?” “嗯。”宿冉点头,看向寂淳的眼神颇有些玩味,嘴角微微勾着露出一丝邪邪的笑意。 寂淳更加窘迫了,他让自己尽力保持淡定自持,半坐在床边用汤匙舀了一勺淡褐色的药汁,凑到了宿冉的嘴唇附近,有些犹豫是等着宿冉向前倾一下主动喝下,还是自己将药喂进他的嘴里。 “啊……”宿冉微微张了张嘴,抬起了下巴看着寂淳,示意他将汤匙送到唇边给他喝,寂淳愣了愣,将汤匙凑近了宿冉的唇边,一不小心抵住了宿冉柔软的唇,看到嘴唇被汤匙抵了一下又离开,本来干涩的唇此刻染上了一层湿意,淡色的唇看着湿润起来,寂淳连忙垂下眼不敢再看,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第43章 “本座自己来吧。”宿冉淡淡地瞥了寂淳一眼,凑上去将汤匙里的药喝了,这药苦的他眉心一蹙,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接过寂淳手里的药碗。 他刚想捧着碗快速喝了,却在鼻子问道碗里那浓郁的苦味时,一下子顿住了,眼睛犹豫地看了碗里那淡褐色的药汁,脸上很明显地排斥与不喜。 寂淳见宿冉接过药碗又不喝,看他的神情便知原因,心中暗暗觉得有些想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堂堂魔教之主竟是个怕苦的主儿,开口问道:“苦么?” 虽然寂淳没有表露出来,但宿冉就是觉得这和尚在嘲讽他,扬着下巴很有傲气道,“不苦!” 这人还是如此争强好胜不肯低头,寂淳看着宿冉,没有说什么,但那眼神里很明白地写着,那就快些喝药。 宿冉暗中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将药碗凑到面前,以一种壮士赴死的决绝灌了几口,当那苦涩的药汁拂过他的味蕾,流进他的肚子里时,他被苦得皱起了脸,微微张着嘴巴探出一截舌尖,缓解这无法忍受的苦涩。 “等着。”寂淳看他那模样,自然不忍心,连忙起身出了门去前面老大夫的铺子里寻些蜜饯来。 宿冉愣愣的看着寂淳突然起身离开的背影,有些不高兴自己在他面前落了威风,又有些说不出的羞窘,他告诉自己,现在是这和尚暗自爱慕他,所以他一定要好好耍耍这和尚,以后千万不能在这和尚面前示了弱。 寂淳很快便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纸包,走至床前,将纸包递过去,神色有些不自然,沉声道,“这个……蜜饯。” 宿冉狐疑地打量了寂淳一眼,接过来打开,确实是酸甜味道的蜜饯,他也不客气,取了一颗含进嘴里,那香甜酸酸的问道美极了,他满足地眯了眯眼,指了指床边道,“坐。” 看着他艰难地把药喝完,寂淳收走了碗,扶着宿冉的肩膀让他小心地躺下去,道,“再睡会儿吧。” 宿冉没有多少睡意,躺在床上无聊地盯着床帐,知道寂淳还未离开,开口问道,“你怎么找到本座的?” “从云慕商那里问出来的。”寂淳又坐回床边的矮凳上,淡淡地回答道。 “那你是何时发现本座不见了?”宿冉继续问。 “你离开的那天晚上。”寂淳没有去看宿冉,那人问一句他答一句。 “你……为什么救本座?”宿冉仍旧盯着床帐,状似无意地问道,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被角。 寂淳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加不敢转头看宿冉。 “为什么不说话?”宿冉见这和尚不说话,不悦地问道,转过了身子死死盯着寂淳,他倒要看看这和尚能装多久。 “不知道。”寂淳低声道,在宿冉的直视下手心有些出汗。 宿冉直接伸出手覆在了他的手上,慢慢收紧,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那你睡觉为何要抓着本座的手?”心中暗骂这死和尚,竟然敢说不知道? 寂淳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耳根也红的要滴血,他不自然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沙哑着嗓音道,“不……不小心碰到的。” 察觉到寂淳羞了,宿冉心情大好,方才寂淳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使他心中升起的闷火一下子消散了,他语气颇为愉悦,问道,“所以大师您总会不小心碰到男人的手么?” 寂淳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知道是自己逾距了,更是低着头不发一言,保持沉默着,心中暗想这人醒了怎么如此有精神来戏耍他。 “我说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管教人了么?怎么今日这般少言寡语,莫不是嫌弃本座烦了?”宿冉叹了口气,假作一副伤心模样。 “不是,”寂淳回答,扯开话题道,“教主饿么,贫僧去盛饭?” “饿。”宿冉想摸摸肚子,在触到自己的隆起的小腹时微微愣了一下,低声问道,“这小东西怎么样?” “孩子无碍,”寂淳说话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柔意,就连语气也温柔了一点,“以后做事莫要冲动。” “知道了,”宿冉怔怔地摸了几下自己有些圆圆的肚子,猜想着这里面真的是个婴儿么?若以后他真的出生了,会不会怕自己呢? “贫僧去盛饭。”说完,寂淳起身出去,很快再次出现,手里多了一碗粥,还冒着热气儿,走至床前,依旧如同刚才那样,将宿冉小心地扶起,将碗递给他。 宿冉慢慢喝着粥,心里转了很多个念头,见寂淳老老实实地坐在板凳上也不说话,颇觉得无聊,便开口道,“你这两日都在做什么?” “打探消息寻找你的下落,”寂淳回答,会想到前几日宿冉不在他身边,他几乎像着了魔,饭没吃几顿白天夜里四处奔波,心里压着一块巨石不让他有一时的安宁。 听到这个回答,宿冉的心像是被一种喜悦满足地情绪充满了,嘴角止不住地向上勾起,默道这和尚是个好的,对他也算一心一意。 “嗯,以后,你就跟着本座吧。”宿冉深呼吸了一口气,将那莫名的紧张情绪压下,以一种很自然很正常的语气说道。 “什么?”寂淳闻言错愕,总觉得宿冉这话怪怪的,他们不是一直一道走的么?为何这人要自己跟着他?莫非是要自己入了魔教?想到这里,寂淳连忙开口道,“多谢教主,贫僧还是做少林弟子吧。” 宿冉一愣,明白这人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他明明想说的是,既然你对本座有这份心思,本座也不讨厌你,便顺其自然将你收了当自己人,怎么这和尚想的竟是自己要他背叛少林投靠魔教?不过也没错,如果今后他是自己的人了,自然不能再是少林弟子。 回想了寂淳方才的回答,宿冉觉得非常生气,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他第一次决定收个男人到身边,却没想这人竟然想都不想就拒绝,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好,寂淳你这死和尚记着,总有一天本座要你亲口承认! 寂淳不知道宿冉的心思,看样子宿冉是生气了,也难怪,他作为一个教主让自己投顺魔教,而自己竟然当面驳了他的面子拒绝他,生气也是应该的,他犹豫了一阵,又补充了一句道,“只要教主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贫僧都会出手相助的。” “你!”宿冉气结,他忍着疼翻了个身面朝床里侧,低吼道,“本座今后偏做伤天害理的事,你滚!” 寂淳被骂得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暗道这人是越来越易怒了,也不想与他争辩什么,只好默默退出去,临走时还说,“有任何不舒服就唤贫僧。” 死和尚!不是对本座有见不得人的心思么!还故作什么得道高僧,装什么圣人君子?!你是想要本座求你?哼!你给我等着,本座倒要看看你能装蒜道何时?!宿冉又气又恼,死死抓着被角还是泄不了愤,咬牙切齿地算计着今后要怎么处置这个放肆不识抬举的死和尚! 寂淳出了门之后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便来到前面的铺子里帮老大夫打打下手,一来二往的彼此间也渐渐熟悉了,念着宿冉的伤势,等铺子里没人的间隙,他开口问老大夫,“前辈,不知小僧的朋友,他的伤势还有多久才能痊愈,因着我们二人还有些事需要上路。” 老大夫看了寂淳一眼,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慢悠悠道,“至少也得修养半个月,只是老夫有些疑惑,”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言辞继续说,“现在他也有四月身孕了,肚子渐渐显怀,再过半月更是不宜多出现在人前免得招人注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老夫实在有些奇怪,小师父你是如何打算让他继续上路的?男人怀孕实在不易,还是要多多担待的。” 寂淳被老大夫这番话说的有些惭愧,他低声道,“多谢前辈的提醒,这些事情也不重要,待他养伤痊愈后,小僧便待他寻个安定之所,待他生产后再行上路事宜。” “这前前后后还需要五个多月,之间还有要操劳的。”老大夫多叮嘱了几句,看向寂淳的眼神是一副过来得人看晚辈的态度,谆谆教诲道,“不管男子还是女子,这段日子都会不舒服,你要悉心照料才是。” “是,小僧谨记前辈指点。”寂淳点头,想起宿冉心里一阵柔软,这人也是受苦了,若不是自己怎会遭这份罪,以后若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一定要顺着他来,千万不能再让他生气了。 至中午老婆婆端了饭到铺子里给老大夫吃,对寂淳友善的笑了笑,温和道,“小师父不要见外,你自去厨房盛饭同你妻……朋友一同吃吧。” 妻……宿冉那张俊美的脸在脑海中浮现,寂淳心里泛起一阵涟漪,如果……如果他不是和尚就好了他垂了垂眼睛将自己这想法抛之脑后,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如果。 端着饭到房门前站定,他抬手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宿冉闷闷的声音,“进来!” 走过去一看,宿冉刚睡醒,睡得脸上红润润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湿意,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有些还因汗水沾湿了,贴在白皙无暇的鬓角,整个人身上的凌厉尖锐气质褪了很多,现在看着虚弱得惹人心疼。 “吃饭吧,贫僧扶你起来。”寂淳按下心中那份说不清的悸动,放轻了声音道。 第44章 “以后不许再本座面前自称贫僧。”宿冉就算躺在床上,还改不了那扬着下巴命令人的习惯,自傲嚣张的朝寂淳吩咐道,他决定以后好好改造这个闷葫芦似的和尚,非要他亲口承认那事,还要亲自跪下来求他! “这……”寂淳不知为何这人突然提起这个,他是个出家人不就该如此说话么,刚想要拒绝,转而又想起了在药铺子里帮忙时自己做出的决定,若不是什么大事,便依了这人,免得他生气,于是他立马改口,“好,那……我扶教主起来?” “哼!来吧。”宿冉这才满意,接着寂淳的力自床上起来,接过了饭吃,想到自己现在这样子窝囊透了,便开口问道,“本座这伤何时能够痊愈?” “大夫说还需修养半月”,寂淳停下碗筷,看着他回答道。 “半个月?!”宿冉不悦地看向寂淳问道,“那什么时候能找到地芒?” 寂淳想了想,让他为了孩子或是身体定是不可能的,他只认利益,只要有利于得到地芒,他便一定会同意。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我认为寻找地芒这件事并不急,因为各派势力已然出动,任何一方消息定会被传出来,到那时我们得到消息直接奔赴那里岂不是更好,也免了这一路上奔波,更何况教主你的身子,时间越久越不方便,不如我们找一处隐蔽的地方住下,待孩子出生后,再做打算,在这之前不乏有江湖人士寻找地芒,可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丝消息,而今我们得到的唯一线索也只是在西方,所以,不用担心会错过。” 听了寂淳的分析,再看看他日渐隆起的肚子,宿冉陷入了沉思,其实这和尚说的并不错,就算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也不一定能如愿找到地芒所在,更何况现在有各派势力都在活动,若他趁所有人在寻找的这段时间把这孩子弄出来,养精蓄锐,等到地芒的消息传开,他便直接定准目的地前去夺取,这样一来更有效率。 “那你如何安排之后的事?”宿冉低下头吃了口米饭,随口问道,如果按和尚的话来进行,那他们就要找个地方住下,现在他的肚子已经遮不住了,再过一段时日定会找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日子我会打听一下适合我们居住的地方,待你伤势痊愈后我们便出发。”寂淳见宿冉终于同意他的话了,不由心中松了一口气,若宿冉坚持要如此这般上路继续寻找地芒,一来他的身子不方便或许会遭遇危险,二来他的魔教教主身份也很有可能会被暴露出去,到那时候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他就盼着那些人慢些找到地芒,那消息慢些传过来,这样他们便有充足的时间等待孩子出生。 吃过午饭,宿冉又喝了药沉沉的睡下了,寂淳则走到前面铺子看着,让两位老人家可以去午睡片刻,他一人待在铺子里,此时正值中午最热的时候,虽然他已经很困倦但也只能撑着。 他回想着他二人来到这桐城后经历的事情,发现他跟宿冉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他比以往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内心,宿冉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要,尽管找了很多理由,却总也解释不通,想太多也想不明白,便也将之抛到脑后了。 之后他又想起了流云堡,昨夜那事情也许是他做过的最不符合他身份的事情,作为一个和尚他本不该管别人家里的私事,更何况背地里去告密,尽管这事情看似不该发生,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流云堡经历了这种事情,也不知会如何处置那二人,想起云慕商与那问诗纵情寻欢的场景,脑中又浮现起昨夜赶到小树林破房子里后宿冉那伤痕累累的一幕,无论何时想起这个画面,他都愤怒得全身发抖,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若流云堡没有能力解决此事,他不介意再去多管闲事! 正胡思乱想着,店里进来一个人,年纪约有三十几岁一副江湖人的行头,这人跨进门之后敞着嗓子道:“大夫,给我取些金疮药!” 寂淳一听不是来看病的,便想着没必要去特意喊醒老大夫,正好今日早上他见老大夫取过金疮药,还记得位置,于是他打开柜子取了两瓶走过去,淡淡的道,“金疮药,五钱。” 这江湖人看到寂淳一眼有些吃惊,心想怎么是个和尚,刚想开口问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您可是少林的寂淳大师?” 寂淳闻言有些惊诧,又仔细看了看这江湖人,确信他不认识这人,便开口道,“贫僧正是,不知施主是?” “在下连一剑,大师不记得也正常,那日叶帮主开宴,我有幸能够受到邀请,曾在席宴上看到过您,诶?我记得您不是同薛神医一道的么?怎么独自在这药铺里?”连一剑疑惑地问着。 “薛神医有些事情要办,所以我二人便分道而行了,若您日后见到他了,劳烦帮贫僧转个口信让他来着仁和堂一趟。”寂淳心里一直压着一件事情便是如何找到沐乜风与薛药二人,他担心若等到宿冉生产那二人还寻不着,那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正好碰上一个要去寻找地芒的,说不准便遇到了。 “好说,这件事在下一定记住,回去后我便吩咐下去让手下人帮忙留意着,寂淳大师放心!”这连一剑当即便同意了,看着倒是豪爽大气,其实心中也是经过一番思量的,寂淳和尚是少林的人,而他只是个小门小派,若今后他有事要求助少林也算有个说法。 “麻烦施主了,这是金疮药您收好,银子不用了,贫僧代您付了。”寂淳将金疮药递过去,推却了连一剑递过去的银子道。 “这怎么行?!大师你之后还有要用到银子的时候呢,喏,放这了,在下先行告辞!”连一剑接过药,直接将银子放在桌上,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寂淳无奈,只好取了银子放到收账的桌子里,之后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老大夫自后院过来了,笑着朝他道谢,“小师父,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寂淳恭敬道,他想起了一直盘旋在心中的问题,朝老大夫问道,“敢问前辈,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人烟稀少适合我二人居住的?贫僧担心寻常看到他会惹来是非。” 老大夫知道寂淳是舍不得里面那位公子再奔波了,又担心别人发现这位公子是男子怀孕引起是非,才向他求助的,他摸着胡子想了半晌,才慢悠悠地道,“翻过前面那座小山,后面有个小村落,那里山清水秀的,就是周围山岭遍布出入不便,因此人烟倒是不多,若你不嫌弃那里交通闭塞,采买货物麻烦些,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人烟稀少,山清水秀,又是个隐蔽的村落,寂淳很满意,他心中所想便是如此,好像上天都已然安排好这一切般,特意让他走到这个地方住下的。 他点点头,双手合掌朝老大夫施礼道谢,“多谢前辈,小僧实在感激不尽,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一定告知。” “无碍的,”老大夫笑呵呵地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实话不瞒你说,老夫曾碰到过两个男子伤重来到我这里疗伤,他们也如你们一样是伴侣,刚开始我是有些排斥的,不过相处了些时日,发现男男女女其实有什么两样,只要两人好好过日子,都不应该收到诟病。” “我……”寂淳听到老大夫说他与宿冉是伴侣关系的时候,本能地就想解释,但他转念一想,那人腹中是他的骨肉,就算解释也解释不清了吧,而且,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宿冉与他之间的确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他甚至不愿向老大夫澄清,私心想让他这么误会下去。 “没事的,你们只要坚持做好自己,对得起天地,便无所畏惧。”老大夫拍拍寂淳的肩膀,以为寂淳因为他的话而感动,连忙宽慰道,“小师父,昨夜你也没睡,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家里就一间客房,你若是怕惊扰了那位公子,便上我们那屋休息吧,阿英现在估计在后院收拾呢,去吧。” 寂淳倒是没想过去老人家的房间睡觉,他心里念着宿冉现在什么情况,便点了点头道,“那小僧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老大夫朝他摆摆手,自己坐回凳子上眯着眼睛看医术,忙自己的事了。 寂淳转进后院,见老婆婆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他突然想起昨夜宿冉吐了很多血在被子上,抱他上床的时候他的衣服上也是血迹,定然也沾染到了床褥子上,那宿冉现在睡得定是不舒服,他怎么就没注意到那血腥气呢? 摸了摸身上还有些银两,他觉得有必要出去一趟买床被褥,再给宿冉添置几件衣裳,现在他的肚子又大了些呢,这么想着,他走到老婆婆身后,轻声问道,“小僧要出去购置些衣物,不知您老人家可有什么需要的?” “嗯……”老婆婆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便笑着摆了摆手,“谢谢你啊,我没什么需要的,小师父去吧。” 寂淳点点头道,“那贫僧先走了。”说完,再次转进铺子跟老大夫说了,便从铺子门口出去了,这里是城北,虽然比不得流云堡附近繁华,但也称得上热闹了。没有心思闲逛,先去了成衣铺为宿冉买了两件衣服,又向人打听了卖被褥的铺子,买了一床褥子,拎着这不少的东西往回走。 第45章 路过一个卖酸梅甜果的小摊,他看到有几个怀孕的妇女正在与小贩讨价还价,突然脑海中回想起沐乜风曾说过的一句话,“与寻常孕妇无异”,也就是说宿冉也喜欢吃这些东西了。 记得早上他喝药时吃了两颗蜜饯后脸上浮现的那种满足感,寂淳更加确信宿冉是喜欢这东西的,他没有犹豫,一手抱着被褥,一手拿着衣服,丝毫不觉得现在他有什么不方便,直接走到了小摊前面。 他取了两钱银子放置在小摊的货架上,淡淡地朝小贩道,“贫僧买些甜果酸梅。” 那小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收了钱进口袋,取了纸包挑了满满一袋子给寂淳递过去,脸上漾着喜意,他才不管买东西的是和尚还是妇女,只要能买就好。 正与小贩争辩的几个妇女见寂淳过来买甜果,纷纷住了嘴,好奇地互相看看,心中暗暗猜想难不成这和尚也喜欢这些小零嘴儿?看他手里拿着那么多东西,竟还顾得上买这东西,真是奇怪。 寂淳接过包裹好的纸袋子,将它放进了口袋里,朝那几人客气疏远地点了点头,继续行他的路,很快他便到了仁和堂,直接从门口进去,铺子里并没有客人,依旧是老大夫一人坐在桌前眯着眼睛看手中的医书,也不知是睡着了没。 “回来了?啊,小师父你买这些被褥做什么?这里有的。”老大夫先是察觉出有人进客栈了,慢悠悠地抬了抬眼皮,看到是寂淳,只见他手上还抱着那么一床被褥,惊讶地道,连忙上前来想要搭把手。 寂淳年轻力壮自然不觉得这些东西东西有什么重,见老人家过来要帮忙,他连忙向边上错开了一点,客气道:“前辈不用麻烦,小僧自己可以,这会儿就先去后院了,待会您有什么需要的来喊一声。” “好好好,你去吧。”老大夫连声道,让他进去,寂淳点头迈入了后院,看到老婆婆正在搭晾衣服,想着这会儿宿冉仍在睡觉他这样进去可能会惊扰到他,便将手中的东西放在院子走廊的一条长椅上。 “小师父你回来了,怎么买这些东西,家里有的。”老婆婆拿着洗干净的湿衣服拧了拧,瞥见寂淳进到后院,笑着打招呼道,说出的话倒是跟老大夫一样。 “贫僧二人在此叨扰,不能总是给您二位添麻烦。”寂淳解释道,他心中对这两位老夫妻充满了感激,他知道这两位老人家生活并不是很宽裕,像被褥这种东西需要他便自己买了。而且宿冉这人,想来也不愿盖别人盖过的被褥吧。 说完,寂淳走过去,弯下腰来自水盆里取了一间衣服,轻轻松松一拧,湿淋淋的衣服很快褪尽了水分,他个子高力气大,直起腰来便能轻易地将衣服搭在晾衣服的绳子上,他转脸对老婆婆道,“您去休息吧,剩下的衣服小僧给您晾了。” 老婆婆听了连忙推辞道,“这怎么使得?还是老身自己来吧。” “您二位在我二人危难之时给予援手,这些小事实在不算什么。”寂淳认真地朝老婆婆解释道,手里的动作干脆利落,比老婆婆做起来快了很多。见寂淳如此坚持,老婆婆也没再说什么,只好点头道,“那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 当老婆婆走之后不久,寂淳盯着手上这件明显是年轻女子才穿的衣服皱起了眉,这衣服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他沉思了很久也想不出来,干脆将衣服晾着,继续把剩下几件一同拧干了晾在绳子上。 刚倒了盆子里的水,老婆婆自厨房出来打水洗菜,寂淳犹豫了片刻朝老人家问道,“敢问老人家,那衣服是?” 老婆婆顺着寂淳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道,“这个啊,是月前我二人出去探亲回来路上碰到的,这姑娘长得模样可好看,只是红颜薄命啊,在我们看见的时候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躺在林子里,老头子上去看了看发觉还有一口气在,便将她带上了马车,留她在这儿住了几日,后来便不知她去哪了,也没同我们说。” 寂淳想来想去,他这个月来跟女子接触过就只有问诗一人,他有些怀疑老婆婆说的正是那个问诗,但他又觉得不该如此巧合吧?他敛眉沉声问道,“敢问那女子名字可是,问诗?” 老婆婆惊讶地看了寂淳一眼,惊道,“莫不是你们认识?” 寂淳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点了点头道,“认得。” “那姑娘也是可怜,你们若以后见到她了可要帮帮她。”老婆婆脑中想起了问诗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可怜?寂淳心中暗想,那女人有何可怜之处?方才老人家好像说看到她的时候已经被人折磨的不成人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两个问诗是同一人么?可看这衣服,真的是当日她离开前穿的那件,不该有错的。难道她离开之后遭遇了什么事情? 寂淳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她可曾对您说过什么么?比如为何她会受伤倒在路上?” “当日我们将她带回家中,为她诊治伤情,她……”老婆婆有些难以启齿,看了看寂淳,见他面色严肃正气凛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便继续道,“她是被一群恶人强了身子伤重昏迷,幸好救治得时才保住了性命啊,后来她醒了之后我们便问她怎么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才知道她是与家人走失了,路上她一个女子没有自保能力,遇上了几个恶人见她模样好,便做出了那等禽兽之事!好好一个姑娘,可惜了。” 寂淳皱眉心想,他起初一直不能理解那问诗为何好端端地陷害宿冉,有了这个前因,或许能够解释的通了,想到她一个女子独自离了破庙遭遇了那等事情,也实在可怜。可当初她不死缠着宿冉不走,非要同他们一起,也便没有这之后的事情。说到底真是造化弄人! “小师父?”见寂淳陷入沉思,老婆婆不确定地唤了几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您去忙吧。”寂淳回过神来,朝老婆婆点了点头。 老婆婆见他没事,也就放心地回厨房做饭去了,寂淳将水盆放到原来的位置,走到长椅前抱了那床被褥,到客房门前停住,想着若这人再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了,于是推门进去。 他刚走到床前,宿冉已经睁开眼了,怔怔地发着呆,这一觉睡得浑身黏腻不适,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凌乱地缠绕在他脖颈间。 “醒了?”寂淳看着这样的宿冉,声音本能地放轻了,他将手上的被褥放到边上的椅子上,从桌上倒了杯凉茶走到床前,一只手揽着宿冉让他起来,把水递给他,“润润嗓子。” 喝了几口水,宿冉才算是清醒了,意识到他此刻被寂淳这么半搂着,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他马上坐直了身子离开寂淳的怀抱,清了清嗓子颇具威严地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寂淳约莫算了一下,道,“申时了。”说着,他接过宿冉递过来的杯子,将它放在床边的小木桌上,起身站了起来,“现在觉着如何?伤口可还疼?” 宿冉不习惯寂淳突然这么多话,还都是在问他的伤势,粗声粗气道,“没事,本座受的是内伤,那些皮外伤算得了什么?” 知道宿冉这人不愿示弱,寂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立在一侧不发一言,他想留在房间里,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气氛又开始尴尬了。 “你进来做什么?”宿冉不舒服地扯了扯衣服露出赤裸的胸膛,凉空气拂过渐渐消了他的燥热,看到寂淳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干站着,不由得看过去问道。 寂淳这才想起来,他进来是要帮宿冉把这床被褥换了,神情略有些尴尬,低声道,“这床褥子沾了血,贫僧……”看到宿冉瞪了他一眼,他连忙道,“我过来把这褥子换了,晚上睡得舒服些。” “哦。”宿冉听了应了一声,直接将盖在他身上的杯子掀开,杯子下他的上衣向上卷起,刚刚好露出那滚圆的白肚皮,他没意识到,只觉得浑身一阵清爽的凉意,手掌撑着床板转过了身子,起身的一刹那,腿突然一软就要摔到地上,离他有几步远的寂淳一下子过来揽住了他的腰,让他不至于狼狈地跌在地上。 宿冉要下床的时候寂淳本想过去帮忙的,却想到这人太好强了,定不会让他帮的,于是便停在原地没有动作,在宿冉掀开被子的时候他一眼看见了这人白嫩嫩的肚子,脸不由得一红,也没有提醒,只怕说了会引来尴尬。 很快,在他撑着手臂转身的时候,上衣的衣摆落了下来堪堪遮住了肚子,本以为他能顺利下床,却没想下一刻他就要摔了,寂淳根本没有想的时间,本能地冲过去抓住这人的腰,免得他跌倒。 宿冉也被惊了一下,待他站稳后,推了推他身后的寂淳,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躺的久了,腿有些软,你走开。” 第46章 寂淳只好退后一步,看着宿冉小心地跨出了一步,还不太稳,之后就慢慢适应了,他这才放心走到床前将那被褥一同卷了卷放在一边,去椅子那里拿了新的被褥铺上。 “本座要洗澡,你去准备一下。”宿冉在凳子上坐着,看到自己衣服上有灰尘血迹,闻到身上的汗味儿,顿时觉得受不了,朝寂淳吩咐道。 寂淳也看不下去宿冉这么狼狈的模样,点点头道,“好,我去准备。”正要抱着那床脏了的被褥出去,他突然想起了口袋里装着给宿冉买的零嘴,又转身回来,从口袋里取了那个纸袋子放到桌上,低声道,“尝尝吧,我先出去了。” 宿冉看了寂淳一眼,有些奇怪,好奇地打开纸包一看,里面酸甜的味道顿时钻入他的鼻中,勾起了他的食欲,想到这些吃的小玩意儿是这个和尚买的,心里觉得喜滋滋的,就连刚睡醒麻木的表情也变了,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取了两颗塞进嘴里,觉得味道不错,又抓了几个站起来,走到寂淳面前直接往他嘴里塞,寂淳躲闪不及只好把宿冉给他的吃掉,他本不太喜欢这些甜品,但是当这些东西真正含在嘴里时,对着面前这个俊美霸道的男人,竟然觉得意外的好吃。 见寂淳东西吃了,宿冉这才勾着唇角笑得畅快回到椅子上坐着,朝还站在那儿的和尚摆了摆手,像是逗人似的道,“怎么不走,还想吃?” 寂淳红了红脸,没有再回头去看宿冉,推开门直接出去了,他先到院子里提了几桶水,转到厨房想看看是否方便烧水,老婆婆正在灶边扇着火,见他进来问道,“小师父有事么?” “额,他想洗澡,贫僧来看看是否方便烧水。”看着老婆婆这样热情地问他,寂淳有些不好意思,想到他几次三番麻烦两位老人家,实在是太失礼数了。 “这样啊,院子西墙那边还有个炉子呢,你过去看看,”老婆婆从木橱柜里取了一口大锅道,“就用这个烧水吧,也快些,不会耽误了吃饭。” 寂淳连忙接过,谢过了老婆婆,提着大锅走到院子西墙处,确实有个炉子,将锅洗干净放上去添了水,找了些柴和点燃,用扇子煽火,很快,热腾腾的水便烧开了。趁着烧火的间隙他又去前面街上买了新的浴桶,先放到了宿冉的房间。 宿冉见这和尚做事干脆利落,看寂淳更是觉得顺眼了,心中也越发地满意,他在房间己然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里衣,简单梳了头发,整个人看着比方才要整洁许多,他倚着桌子看寂淳忙前忙后,直至将热水兑着凉水调好了温度,才算忙完。 寂淳忙完这一切,定到桌子前宿冉的身边,低着头询问,“可以么?” 宿冉想起了这和尚这么殷勤的原因,不由勾了勾嘴角,带有奖励意味的语气道,“你伺候本座沐浴吧。” “嗯……好,”寂淳也没有多想,待宿冉站起身后,他便很自然地去解了宿冉的衣扣,待里面的白皙皮肤那么近距离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突然觉得喉咙涨涨的,很渴,也或许是这热气蒸腾的原因,他觉得越来越热,脸也渐渐变红了。 宿冉很大方地大开着手臂,由寂淳伺候着把全身的衣服脱了去,他才抬腿迈向了浴桶,当坐入浴桶中时,里面的水有些溢出来,温热的水浸着身子,他感到前所未有地舒服,不由地发出了一声轻哼,“嗯……” 他半眯着眼睛,静静地坐在浴桶中,仿佛要睡着了,方才因为走动坐下的动作拉扯的伤口也渐渐被舒适所取代,好像已经忘了背后还有个和尚的存在。 那完美高挑的身子背对着寂淳走向浴桶,他现在能看到的,便是宿冉那俊美的侧脸,瘦削白皙的肩颈后背,与那披散在浴桶外的有些微微湿润的黑发。 “和尚……”房间本是一片寂静,宿冉突然轻声呢喃一声,只见他半眯着眼睛,微抬着面庞,在弥漫的热气中显得有些醉意,“你竟会喜欢男人,呵……” 两人只隔了几步远的距离,宿冉的话寂淳听得清楚,他镇静了心神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声音如同平常那般,严肃正经极了,目光却不敢直视,沉声道,“没有。” “是么?”宿冉的声音微微有些上挑,他并没有因为寂淳的否认而生气,像是笃定了一般,非要逼着这和尚说出实话来,“那……你为何对本座如此听从?” 宿冉本就是那种清冷中带着磁性的音色,此刻被热水舒适地包围着,更是浑身慵懒带着醉意,寂淳听了抿了抿嘴唇,觉得喉咙更加干了,他起身走到边上的桌子前坐下,倒了一杯茶动作略显急促地灌进了口中,方才解了那渴意。 “因……因我二人是一路的,”寂淳坐的笔直,却难得地结巴了一下。 “我是魔教,你是少林,怎会是一路呢?”宿冉此刻更像个抓住了老鼠的猫,非要耍弄几下才觉得有趣,反问道,“莫不是你打算入我魔教?” “贫僧不是这个意思,”寂淳听了宿冉的话,明显楞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是结伴同行的意思。” “哦,”宿冉状似明白地点了点头,道,“所以,大师你其实不喜欢本座了,因着本座是歪门邪道,入不了你名门正派人的眼。” 寂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总要用喜欢这个词问他呢,两个男子之间用这个词不会不合适么?他懊恼了片刻,他不觉得宿冉是魔教就如何了,他也绝不可能不喜宿冉,不然他也不会为了这人而变得奇怪,可是喜欢……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不自然地回了句,“没有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那便是喜欢……本座还以为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呢?”宿冉得意地笑出了声,刚才的话他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目的就是要这和尚说出真话,以后心甘情愿地任他使用。 寂淳总觉得这宿冉误会什么了,却又说不清楚,在他听到宿冉得意的笑声时,本能地觉得他被宿冉戏耍了,心中顿时有些算不上生气的懊恼,他觉得这人是越来越喜欢拿他寻开心了,无奈之下又突然萌生出一个想要讨回面子的想法。 记得刚到桐城那天下午,他好似有过一次“胜利”的成果,回的想起当时这个傲气教主因自己的几句玩笑话气得没了话说,便觉得前所未有的有趣。他以前常被师兄弟们戏说不爱玩笑,却不知现在他竟有了改变。 “喜欢……教主,便如何?”寂淳也抛去了事事认真的态度,不去计较“喜欢”是否合适,顺着这人的话反问道。 宿冉的笑戛然而止,他顿了顿,心道这和尚怎的突然不在他控制范围内了,竟然不是脸红不说话,倒敢不动声色地回嘴了?诧异下,他悄悄地转过了脸朝寂淳瞒了一眼,连忙又转回来,语气中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反有些得意的优越感,他自傲道,“你喜欢本座,以后就要事事听从与本座,若是表现的令人满意,本座便把你收了!” 寂淳终于是明白了当日这人说的“跟了本座”,原来不是让他叛了少林改投魔教,而是……让他做他的人?不知为何,他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不说他是个和尚,就单说他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没有女子的妩媚细腻,没有少年的柔弱可怜,这宿冉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间,寂淳竟不知如何反驳,不知为何他心里仿佛真的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对着这人确实有着不一样的心思,他取了杯子又抿了一口茶,将纷乱的思绪压下,扯开话题道,“水可凉了?” 宿冉气得冷哼一声,恶声恶气道,“没凉!过来为本座擦背!” 寂淳只好走过去取了皂角在宿冉的背后蹲下,慢慢地涂抹在宿冉赤裸的后背,手指触上这人光滑的皮肤时,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强压着这不受控制的紧张情绪,只一会儿,他突然站了起来,谙哑着声音道,“贫僧出去了,教主洗完便唤一声。” 宿冉不明白为什么擦得好好的,这和尚突然要出去,也没听到外面有人喊他,在寂淳站起身推门出去的时候,他特意抬眼看了一眼,当看到和尚满脸通红用手背抵着鼻子的狼狈背影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张开手臂躺在浴桶里,笑得别有深意,好像一切又还在他的控制之中呢。 洗过澡换上了干净衣服,宿冉觉得通体舒畅,心情愉悦,虽然现在只要有稍稍动作身体都会觉得疼痛,但这疼痛于他而言还是可以忍受的,总是待在房间里实在不符合他的性子,于是他推门出去,看到这陌生的院子有些小小的不适应,他看见一个老妇人正端了两碗饭从厨房出来。 “公子你醒了?”头一次看到长得这么俊俏的公子,老婆婆自然是喜欢的,笑着招呼道,“寂淳小师父去铺子里给老头子帮忙了。” 宿冉以前遇到的不是面目狰狞要杀了他的仇人,便是对他敬畏无比的下属,曾经还有过满脸堆着虚伪假笑的教主,只不过后来被他杀了,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个老人这么真诚地笑着跟他讲话,他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很是不自然地低声道,“哦,知道了。” 第47章 “跟老婆子我一起过去吧?”老婆婆怕他觉得不适应,热心道。 宿冉看了一眼眼前的老妇人,知道她是好心,就点点头道,“好。”跟着老婆婆进了拐角穿过一扇小门,他便到了药铺里头,铺子不大里面弥漫着药草的味道,只见那和尚与一个老头子围着一张桌子坐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他微微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和尚不喜与人说话呢。 寂淳正和老大夫谈论着那个他们即将要去的村子,就看到从里头走出来两个人,稍稍一侧脸便能看清,宿冉正跟在老婆婆身后,那高挑的身材一眼就能看到,只见他脸上面无表情,四处打量着这个药铺。 “公子醒了?”老大夫很热情地朝宿冉笑笑,招呼道。 “嗯。”宿冉淡淡地嗯了一下,就不再说话。 他的冷淡并没有惹得两位老人生气,只是觉得他可能不太习惯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老大夫接过饭朝寂淳道,“小师父在这看会儿,老夫去后院一趟。”说完,拉着自家的老婆子,给这两个年轻人腾了空间。 “身子还可不适?”寂淳站起来走到宿冉跟前,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低声问道。 “没有,”宿冉摇了摇头,径自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你方才与那老头子聊什么呢?” 寂淳也走过去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倒了杯热茶给宿冉推过去,慢慢回答道,“上次说过我二人找个隐蔽的地方住下,等你的伤势痊愈身子方便了,再上路寻找地芒。方才我便是向前辈打听这附近有无何时的地方。” “哦,这件事,”宿冉抿了口热茶觉得胃里暖烘烘的,语气也轻缓了许多,“有么?” “有的,就在这桐城的边缘有座云雾山,山上有一村子,由于交通不便外人很少进山,那里民情淳朴,很适合隐居,前辈说他那里有亲戚也是大夫,我二人去了也可有个照应。”寂淳回想老大夫的话,向宿冉讲道。 “他为什么对你如此热心?又是收留我二人住下,又是帮着找寻住处。”宿冉听了并未露出满意的表情,反而皱眉质问道,“你可查清楚了他二人的底细?万一是有人暗中指使……” 寂淳无奈,怎么这人从来不把人往良善的方面想,只要对他有一丝好的,都会被他怀疑是藏着阴谋诡计,他叹了口气解释道,“他们夫妻二人早年丧子,几十年一直依靠经营药铺活着,他们的岁数都这般年迈了,还会受何人的指使呢?” 宿冉还是觉得不太可能,冷声反驳,“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实情?不要把天下人都想成菩萨心肠了!” “那你待如何?”寂淳脸色沉下来,沉声问道,这两位老人家真的是把他们当做亲人来照顾的,受了人家的恩惠,却要反过来猜忌,怎么这人脑子里全是阴谋算计么? 知道眼前这和尚生气了,宿冉倒是不以为然,他长这么大除了这和尚,还从未有人是真的怀着一颗要帮他的心来接近他的,他本就习惯这样的思维模式,并不觉得如何?说他心理阴暗狡诈歹毒,他也不在意,他本来就是这样。 “这件事先不说了,”宿冉不想真的跟这和尚吵起来,摆了摆手道,“本座自会去查,还有,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再休息几日吧,你现在的伤势不适合行路,”寂淳沉声道,虽然这人不说,但他知道宿冉伤成了这样,伤口定会疼痛,更别说走路了。 宿冉也明白现在的伤势,也不强撑否认,道,“那就五日后再出发吧,吃过饭便去找个客栈休息。” “这……”寂淳知道总是打扰两位老人家不合适,但是他担心宿冉的身体再出什么状况,若是留在这里,就算有什么事情也方便些,他劝道,“客栈离这里有些远,你现在伤势未愈,住在这里前辈也好……” 宿冉知道寂淳什么意思了,看在他是在担心自己的份上,他也就不坚持了,摆摆手道,“知道了,住在这里。” 刚说完,老大夫自小门进来听到了,笑着对宿冉道,“住下好啊,等公子的伤势痊愈后再说其他的,你们过去吃饭吧,对了,”说着,他取了一盒药膏给寂淳,道,“这是涂抹伤口的药膏,免得身上留疤。” 宿冉诧异地看着老大夫,不是给他涂的么?为什么给这和尚?这么想着,眼神落到寂淳身上,带着疑惑。 寂淳脸有些微红接过药膏,神情窘迫,低声道,“好。”然后转身对宿冉道,“去吃饭吧。” “嗯,”宿冉心里疑惑,但也没有问出来,两人走到了后院,他才从背后拍了拍寂淳的后背,问道,“你……哪里受伤了么?” 寂淳被问得一愣,转过身子看着宿冉,“没有。” “所以……你要给本座涂伤口了?”宿冉挑着眉看着眼前的和尚再次问道。 “额、不是,”寂淳顿了一下,连忙摇头,将药膏给宿冉递过去,“给教主。” 宿冉似笑非笑地接过药膏,以一种看穿他心思的眼神看着寂淳,道,“谢了,你去给本座盛饭吧,就在这院子吃吧,屋里太闷。” 院子里有个小石桌,四周围着几个小石凳,宿冉见上面挺干净,便坐下来等着和尚给他端饭,很快,寂淳就从厨房出来了,两碟小菜,两碗粥五个馒头。 他不由皱皱眉,有些嫌弃道,“没有肉么?” 宿冉长得是个清雅俊公子的模样,开口就是问有没有肉,惹得寂淳几乎绷不住严肃的表情,轻笑出声,道,“这两日先吃些清淡的,以后再吃肉。”说完,寂淳都没发现他的语气有宠溺的意味在。 吃过饭,老大夫夫妻在前面铺子看着,让他们二人去后面的巷子走走消消食,因为宿冉身上还有伤,走了一小会儿两人便回来了。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宿冉推开门正要进去,发现这和尚也跟在后面,他停住了脚步,倚着门双手环胸看寂淳,笑得坏坏的,问道,“你跟着本座做什么?难不成要上本座的床?” “只……只有一间客房,”寂淳被宿冉看的窘迫,道,“贫僧去客栈吧。”说完,转身就要走,才走出一步衣摆就被人扯住了。 “进来!”宿冉扯着寂淳的衣摆把人拉进了屋里,自言自语道,“有时候真搞不清你这和尚想的什么……” 寂淳听得莫名,但仍旧觉得局促,宿冉昏迷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还不至于这么紧张,夜里有些昏黄的烛光摇曳着,这人俊美的五官显得有些朦胧,让他看了总觉得有些慌。 “你睡里头,本座睡外面,”宿冉看着寂淳朝床的方向指了指,随意说道。 寂淳点点头,脱了鞋子和外衫坐在床沿上,往里面挪了挪身子,心跳的更快了,他暗暗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平静,千万不能在宿冉面前出了丑,不然又得被他笑了。 很快,宿冉熄灭了灯,摸着黑上床躺下,透过窗户洒下的月光,他隐约能看到身边这和尚躺的笔直笔直的,略快的呼吸声在黑夜里听得真切。 寂淳闭着眼睛默念着心经,身体僵硬地躺着,本以为旁边的宿冉已经睡着了,却不料胳膊被人拍了一下,只听到宿冉轻声道,“本座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别紧张。” 也不知是不是宿冉的声音起了作用,他慢慢放松了身体,过了很久,睡意渐渐袭上来,呼吸也渐渐均匀。 到了子时左右,寂淳正睡着,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什么动静,当他睁开眼时,旁边位置上己然空了,手触上褥子时还有些余热,估计是刚出去没多久,放心不下,他还是起身穿了鞋子走到门口,此时门半掩着,隐约能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没有伸手将门推开,只微微侧了侧身子自那半开的门缝隙里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院落里整齐地跪着十几个黑衣人,而宿冉就站在他们面前,微仰着下巴,只从背影来看便觉得威严逼人,院子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三日之内,本座命你们取了流云堡云慕商和南宫娩陌的命!”宿冉负手而立,声音冰冷渗着寒意,即使他此时伤势未愈,而那逼人的气势却足以让底下跪着的魔教教徒感到心颤。 “属下遵命!”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声音回道。 宿冉又指了指前排的两个黑衣人道,“你二人去查查这家药铺的底细,明日中午汇报于本座。” 那二人也连忙回道,“得令!” 宿冉冷冽的眼神一一扫过底下人,威慑道,“三日之内他二人还未死,你们便提头来见! ” “是!”黑衣人整齐划一地低头道。 “好,你们走吧。”宿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很快,十几个黑衣人消失在了这个简朴的院落里。 想到那天夜里宿冉伤痕累累险些死去,寂淳就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这件事,宿冉毕竟是魔教教主,他从来都是瑕疵必报的,伤害了他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第48章 寂淳连忙躺回床上去,假装自己还睡着一切都不知道,没过一会儿,他便听到房间门推开的声音,接着宿冉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再然后宿冉坐到了床上,寂淳没睁眼继续保持睡着的状态。 宿冉回到房间,看到地上和尚的鞋子换了位置,又看了眼床上“熟睡”中的和尚,勾了勾唇角一切了然,心中暗道你这和尚不是不屑于窃听别人说话么?怎么偷听本座说话?还装睡,装的很差好么? 他也不戳穿,脸上挂着坏笑,悄悄地把手伸到寂淳的头顶上,小心地摸了一把,心想,和尚光溜溜的脑袋摸着还挺舒服,见寂淳仍旧没动作,还在“睡着”,他完全抛开了开始那种偷偷摸摸的心理,直接将手覆上和尚的脑袋,很自然地摸了几下,还伸出手指敲了敲。 还装睡呢……宿冉暗笑,又捏住和尚的脸颊扯了扯,看着那张冷峻的脸在他手下变了形,心道看你这和尚何时醒!接着,他又捏住了和尚的鼻子,没一会儿,和尚终于忍不住了,他的手被这和尚一把抓住,他连忙收回手,笑得得意。 寂淳也从床上坐起来,眼神清明,完全没有那种刚睡醒的朦胧,看到宿冉忍着笑看他,他依旧装作方才在睡,以平常的语气问道,“怎么了?” “你不知道?”宿冉挑着眉看寂淳,惊讶地反问道,“难道你刚才睡着了?”说话的时候,脸上是看穿一切的神情。 寂淳知道宿冉看出他是装睡了,顿时觉得尴尬得无地自容,极其不自然地撇过了脸,不敢看宿冉那戏弄的眼神,僵硬地回了句,“没……没有。” “你听到本座给他们下的令了吧?”突然想起了正事,宿冉也收回了玩闹的心思,问道。 “听到了。”寂淳低下头,对着宿冉,他对自己做出窃听行为感到更惭愧了。 “你不许插手!”宿冉抬起下巴眯着眼睛看寂淳,警告道,“本座本想是瞒着你找人把他二人处理了,既然你知道也就算了,但是!绝不许插手!收起你的慈悲心肠,认清楚这件事究竟是谁的过错!” 寂淳知道在宿冉眼里,他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他竞不知在宿冉心里,原来他是个不分是非黑白任意发善心的人,此时他的心里多少有一丝失落,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宿冉,一字一句道,“此事贫僧绝不插手。”伤害宿冉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想去救呢? “那就好,你这和尚要说话算数!”宿冉见寂淳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劝阻他杀人,反而很明确地表示不会插手,这样的寂淳更是讨了他的欢心,看着寂淳的眼神更加满意了。 “嗯,”寂淳见宿冉得到想要的答案很满意地笑了,心里也跟着一软,轻声道,“睡吧!” “嗯,”宿冉应了一声,两人都躺下了,身体挨得有些近,就在寂淳即将睡着的时候,他听到旁边宿冉发出一声呢喃,也不知是梦中的呓语,还是对他说的,那声音轻轻的,“以后要听本座的话……” 两人本是打算三日之后离开的,但因为老大夫一家一再的挽留,说是村子那边的亲戚还没为他们打点好,让他们再多住几日,这才一拖再拖又多住了两日,这段日子宿冉恢复的不错,由于每天擦药膏,外伤也完全看不见痕迹了,只要不运功调动内力,日常的活动还是做得到的。 就这几日,桐城关于流云堡办丧事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是流云堡可能冲撞了什么天神,一月之内红白事连着办,不管怎么传,都没打听出来是流云堡的哪个走了。 宿冉得到消息却并不怎么高兴,他知道云慕商是死了,但那个女人还活着!手下那群人真是废物,连个女人都解决不了,向他们发了一通大火之后留了几个中用的继续找寻那女人的下落,其余的遣回魔教领罚。 这一日,寂淳向老大夫辞别,老大夫说是已经跟住在村子的亲戚说好了,那亲戚其实是他一个远方侄子,也是个大夫,名叫何参,老大夫已经交代过宿冉的男子身份了,他会帮忙瞒着。 当天下午,老大夫叮嘱他们去街上采买东西,那村子唯一不好的就是地儿处在山里头,山路崎岖难走,村民们没事大多不会下山的,因此既然准备去那里常住,买些生活常用的东西也是必要的。 寂淳与宿冉二人也觉得该如此,到村子里就算想买也未必买得到,于是二人便去街上看看,宿冉是常年走江湖的人,对于这些生活需要的东西没有在意过,而寂淳也是自小住在山上,少林寺内的吃穿用度都有专门的僧人管理,因而他也不太清楚都需要写什么东西。 两人转悠了几个时辰,回到药铺后手里拿着的就只有些锅碗瓢盆,老婆婆出来看到后笑得合不拢嘴,朝他二人道,“还真是年轻人呢,过日子可不是只有锅碗瓢盆就算完了,讲的是吃穿用度行,你们到了那里饿了,难不成还要找个饭馆子不成?” 宿冉双手环胸立在边上,脸上不表明,心中却不服气地暗想,吃饭还不容易,哪家做成了给他点银两买了不就行了? 寂淳认真地听着老婆婆的话,确实觉得自己考虑不周到,点头虚心问道,“我二人以前也没有这些经验,劳烦您老人家多多指点。” 老婆婆笑着拍拍寂淳的手臂,连声道,“好好好,看小师父你也是个会疼人的,我呀给你们写下来。”说着,她走到柜台后面取了纸币开始写。 老婆婆写着清单,寂淳站着没事干,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宿冉身上,他们整天待在一起还不觉得,现在乍一看,觉着宿冉的肚子已经完全遮不住了,他本是那种高挑挺拔的身材,肚子却很不和谐地向外凸出很多,看着有些怪异,怪不得路上的人总会多看宿冉两眼,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宿冉的长相太俊了,现在想来估计不止这原因。 过了一会儿,老婆婆把纸交到寂淳手中,嘱咐道,“想到的都写上了,在街上看到什么喜欢的也买点儿。”说完,她又去柜台里取了几十两银子递到寂淳面前,“这银子你们拿着,买这些东西得花上不少钱。” 寂淳连忙把银子放到柜台上,推辞道,“不行,我二人怎么能拿您的钱呢,您快收回去。” 老婆婆摆摆手笑道,“你们两个年轻人也没有什么积蓄,等以后有了再说吧。” 宿冉在一旁站着,看到这个算不上富裕的老婆子取了他们辛辛苦苦赚的钱给他们,突然觉得有种很不适应的感觉,他这辈子没遇到几个真正善良的人,自从跟这个和尚相处了几个月后,发现人心好像真的没有如他想象般险恶。 寂淳与老婆婆还在各自坚持着自己的立场,寂淳虽然手头上没有多少银两了,但也足够用了,真的不至于一次次从老人家身上得利,而老婆婆则是真心相帮他两个年轻人,她没有子女儿孙,几乎把他们当成了亲人,自然不想见外了。 “我们有钱,”宿冉径直走过去将那些银两放回柜台去,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走到老婆婆面前认真说出两个字,“谢谢。”说完,把银票递给已经有些呆愣的老婆婆手中,“您拿好。” 寂淳诧异地看着宿冉,见他的耳根有些发红,知道他有些不太适应做这种事,记得上次他们也是住在两位老人的家里,临走时这人也是给了银票,但那时候他的态度可是很高傲的,直接留下银票,半句道谢的话都不曾说,很坦然地走了。而这次……这人真的变了,竟然会说出“谢谢”! “这……这……”老婆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银票,拍拍宿冉的手臂连声道,“快收回去,莫要让人看了去惹麻烦。” 宿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下巴微抬眼神无所畏惧,语气很是自信狂傲道,“还没人敢打主意到我的身上,放心,这些您收着,”他看到老婆婆有些疑惑和害怕,不敢收下,又解释了一句,“我家中是做生意的,这些钱不算什么。” 不等老婆婆再说什么,他就扯了寂淳的衣摆一下,低声道,“走吧。”说完,跨步走出药铺,寂淳回过神,也跟了出来。 有了老婆婆为他们写的清单,二人转遍了半个桐城,雇了辆马车载着那些琐碎的东西,直至傍晚才回来,回来的路上人群拥挤,据说今天是灯节,凡是热闹的宽街道都会亮着各种各样的灯,尤其是繁华的街道靠着河边的,人更是拥挤,男女老少都会来放河灯祈愿,才子佳人还会来到参加灯谜活动才博得大家一笑。 回到药铺后,看着天色己晚老大夫留他们再住两晚,宿冉便也没让那车夫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直接给了那马夫一锭银元宝,让他明日直接载他们去云雾山上那个村子里,幸而那马夫认得路,欣然同意了。 出去走了这么久两人也没吃上晚饭,老婆婆特意去为他们热了热晚上的粥菜让他们吃,寂淳与宿冉在后院就着小石桌吃着饭,听到通向药铺的那个拐角处走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老婆婆,而另一个是陌生的脚步声,只听老婆婆像是在对那人说话,“闺女啊,你咋变成这个样子了,哪个狠心的人把你害成这样的……” 第49章 寂淳和宿冉对视一眼,都往那个方向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头上披着一张脏兮兮的布巾正好把脸遮了。 既然是老婆婆领进来了,他们二人也不好还坐着吃饭,站起来走到那人面前,还没等老婆婆开口介绍,就听到那人尖利的一声惨叫,扶着她走的老婆婆被她用一股大力推开,年迈的老人怎么能受得住这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一一 寂淳跨步上前一把扶住了老婆婆,护着她没摔在地上,但刚刚那突然的一推,确实吓到了这个没有思想准备的老婆婆,她的腿脚不太方便,此时更是扭伤了脚腕,痛苦地看着那个人。 相处久了,两人该有的默契也在自然地形成,在寂淳去扶着老婆婆的瞬间,宿冉轻轻一跃落到了正欲逃跑的那人面前,在这人猛地一抬头的瞬间,他看清了她的脸,这女人不正是问诗么?! 看到宿冉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盯着她,那眼神几乎要把她给凌迟了,问诗吓得又开始尖叫,想要逃跑又跑不了,惊恐地看着这个长相俊美实则恐怖的男人,带着哭腔求饶道,“别杀我……” 寂淳也听出了这女人的声音,脸色一冷,扶着老婆婆低声问道,“贫僧先扶您过去,”显然不想再插手这件事,伤害宿冉的,就该得到应有的报应! 现在的问诗可比不得以前了,无论是她身为花魁的时候还是她成为流云堡三少夫人的时 候,无一不是打扮的婀娜得体,而现在的她,灰头土脸犹如一个乞丐,本来还算娇俏美丽的脸上有着几道划痕,她的身形有些佝偻,不仔细看真的认不出她了。 宿冉扯出一抹冷笑,犹如地狱魔刹一般声音阴冷到了极致,“受死吧。”话音未落,凌厉掌风就要向那女人劈去一一 “住手!”一声年迈苍老的声音略显急促地响起,正是刚刚坐下扭伤了脚的老婆婆,她祈求道,“公子,放了她吧……” 宿冉仍旧冷着脸,手下刚刚劈出的那一掌硬生生地止在空中,下一刻,他捂着胸口低咳了一声,嘴角溢出鲜血,这时候他才想起,他的内伤还未痊愈,根本不能随意调动内力。 寂淳见状连忙过去担忧地看着宿冉,眉间带着心疼和懊悔,还不等他说话,宿冉先仰起脸盯着寂淳,一手指着那瑟瑟发抖的女人,冷硬坚决道,“杀了她!” 老婆婆突然喊的那一声,寂淳想起了问诗离开他们后遭遇的一切,再看看问诗现在的样子,突然有那么一刻于心不忍,云慕商死有余辜,是他派人伤了宿冉的,而这女人,不过是为了报仇罢了,若当初他要是阻止了她的跟随,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就算杀了她又如何呢?不过泄了一腔怒火,更何况那件事已经死了一人了,杀戮真的能挽回什么吗? 寂淳知道他若是救了问诗,他在宿冉眼里就真真正正成为了一个迂腐滥发善心的人,看到宿冉重伤那一刻,他也想将那些人全部杀了,但是一切都有报应的,宿冉曾经手染无数人的鲜血,他会为他感到害怕,放她一条生路,或许也是一种行善积德吧。 “留她一命吧,”寂淳向宿冉轻声道,希望他能够消解怒气听了他的建议。 “本座要你杀他!”宿冉瞪着眼掷出这句话,声音冷若寒冰,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他就是要杀了这个女人,他不喜欢的,统统要死! 寂淳没再说话,脚步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那问诗看情况转变,趁着他二人僵持的时候拼了命地向后门逃跑,却在跑出门外的时候撞到正要进门的一行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来抓她的云子濯。 宿冉一把推开面前的寂淳,冷冷瞪了他一眼,快步就要追过去,却见云子濯自后门进来了,后面跟着几个下人,把那问诗按得死死的。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云子濯看到了寂淳宿冉二人,问道。 宿冉对流云堡的人没有一丝好感,脸上没有一丝要客气的意思,走到一边不做声,寂淳见是云子濯进来了,走上前道,“我二人在此养伤,你这是?” 云子濯看了看被抓住的女人,冷哼一声道,“那天晚上大哥把这女人和云慕商分开各自关到了一个院子里,准备缓几日再处理此事,而就在前几天夜里,有几个黑衣人探入云慕商所在的院落将他杀了,等下人发现后也无力救治了,这几日家里正在操办他的丧事,大哥大怒派人去查黑衣人是谁派来的,均一无所获,接着第二天晚上那些人又来杀这女人,恰好我三弟经过与那些黑衣人打斗引来了下人,这女人却趁乱逃走了!所以,这几日我也一直在追查她的下落。” 寂淳知道云子濯说的黑衣人正是宿冉派出去的,他也不想对云子濯说什么真相,但看云子濯说完朝宿冉的方向扫了两眼,估计也是猜出来了,不过云慕商与这女人的存在都是他流云堡的大麻烦,宿冉去解决了也算帮了他们,故而云子濯也不会再追究下去。 “原来如此,”寂淳点头道。 “上次的事情实在是我流云堡照顾不周,不如这次跟我回去小住两日?”云子诚恳地邀请道,看着寂淳眼里有愧疚还有期待。 “明日我二人决定启程,因此贫僧就不去打扰了,有缘再去。”寂淳婉拒道,虽然云子濯是好意,但是他只要想到宿冉受伤是与流云堡有关系,他就无法以平常心对待流云堡的人,况且宿冉也绝不会去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云子濯料到他们不会去,但还是觉得失望,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儿时好友,心里难免有些感伤。接着,他朝寂淳宿冉二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寂淳把他送到门口,才转身回来。 等寂淳再回到院子时,宿冉已经不在了,他疑惑地在后院找了找还是没找到,走到药铺子里时,老大夫正给老婆婆擦药酒,见他过来开口道,“公子往前面那条街去了,快去寻他吧。” “好,”寂淳连忙追了出去,此时夜色己深,幸而路上挂着街灯,还不至于完全看不清楚路,他一眼就认出了宿冉的背影,小跑几步追过去,在距离宿冉还有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跟着宿冉慢慢往前走。 很快,宿冉拐了弯踏上一条宽道,这条街市很繁华,各家店铺门口都挂着绚丽别致的灯,他们从街上回来时还经过这条街,现在这个时候人更多了,男女老少围着喜欢的灯看,街边的阁楼上还有女子在唱小曲儿,甚是热闹。 寂淳仍旧在后面跟着宿冉,担心他与人起了争执,方才在后院他因为动怒调动内力旧伤又发作了,也不知现在可还好。 他正在路上走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宿冉的背影,便听到自他身边走过了两个男子,均是二十来岁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打扮,正悄声谈论着前面的宿冉。 “你看到前面那个孕妇了没?”穿蓝衣的男子撑开折扇半遮住脸,低声朝身旁的好友道 “没呀,哪个?”穿紫衣的男子往前望了望,不知好友说的是谁。 “就前面那个,穿白色衣服的,啧啧啧,模样可真好看,”蓝衣男子收起扇子朝宿冉的方向指了指,小声赞叹道。 “那个是孕妇?”紫衣男子有些错愕,从背影来看怎么也不像个女子,更别提是孕妇了,他问道,“女子么?也太高了些,比你我还高呢。” “你懂什么?你是没看到她那张脸,本公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没有瑕疵的脸呢,不信咱们过去看看!”蓝衣男子很是笃定,因为方才“孕妇”就是从他身边经过的,那肚子也不小了,身形却很出挑,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没有任何饰物装扮,那张脸在夜色朦胧下显得格外美丽。 说完,蓝衣男子扯着紫衣男子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直往宿冉在的方向冲去,不经意间还撞了寂淳的肩膀一下,寂淳皱眉心想,宿冉再怎么俊也不像女子啊,那人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知道那二人是去看宿冉的,他有些不悦,自然他的脚步也加快了,此刻完全没了想要和宿冉保持距离的念头,他只想站在宿冉的身边,其他一切,再说吧。 宿冉一早就知道后面跟的是那和尚,心里的不爽和怒气随着夜风吹过,也淡了许多,索性就在这街上逛逛吧,正好今日是灯节。正走着,他看到前面一个小摊旁围了许多人,像是在猜什么灯谜,难得的,他也有点兴趣想去看看,于是也上前去凑了个热闹。 只见有个年轻的公子哥取了架子上挂的一只灯,朗声读出灯谜的谜面来:“谜面不着一字。(打一中草药名。)”其他人都开始低头想起来,突然人群中出现一声“白芷”!众人纷纷恍然大悟,赞叹道“不错不错,正是白芷。” 猜出灯谜的男子走上前来,小摊的主人连忙笑道,“猜出来了这灯便是公子的,由公子送与心上人。”说着,取了这盏灯递给那位公子。 那男子接过后很谦逊地一笑,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转身将手中的灯递到身后的一位姑娘手中,柔声道,“王姑娘,在下送与您,不知您可喜欢?” 第50章 “喜欢。”姑娘含羞点头,在众人的目光下接过了灯,与她的心上人一同离开了。而猜灯谜的活动仍在继续。只听又有人取了一盏好看的灯开始朗声读出灯上的谜面:“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打一个物件)” 这时候在场围着的人都安静下来,开始低头思考这题的谜底是什么,宿冉也站在人群中看着那盏灯若有所思,还未等有人猜出来,便听到人群中一声高喊:“这盏灯本公子买下了!” 众人纷纷扭头看出声的人是谁,怎么这般不失礼数不懂风雅,店家特意让大家猜谜赠送灯盏,这人可倒好,竟说要买下来。 宿冉也跟着回头看那个引了众人鄙夷的男子,只见他一身蓝衣,身边还站着个紫衣男子,这紫衣男子已是满脸通红觉得尴尬,而作为瞩目对象的蓝衣男子却毫无察觉,只以为是自己的魄力惊了众人,自行得意。还没等有人说话,这人便直直地朝宿冉走过去,做出一副谦谦公子的姿态,柔声道,“本公子要将这里所有的灯买来送给这位夫人。” 周围人一听,纷纷嗤之以鼻,心想这是哪家的公子竟然当众调戏怀孕的女子,毫不避讳。 就在众人低声议论的时候,那蓝衣男子见宿冉没说话,又开口道,“敢问夫人芳名?” 宿冉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冷冷地盯着蓝衣男子的脸,声音里充满了寒意,阴测测地低声道,“瞎了你的狗眼。”声音低沉,却带着压迫人心的力量,直把那蓝衣男子吓得后退一步,他完全没料到是这种情况,心想这……这是男人的声音啊…… 不等蓝衣男子反应过来,宿冉一巴掌就打到了他的脸上,瞬间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印,嘴角渗出了血,想张口求救都觉得腮部疼的厉害。 众人也完全没料到事情的发展是这样,更令他们惊讶的,就是那个被人认作是“女子”的男人发起怒来竟如此可怕,他只往那里一站,就震慑得众人不敢再吭声,他们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 显然宿冉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慢悠悠地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低头离那男子很近,幽深神秘的眼睛蕴含着无形的压迫感,直把这男子吓得不敢呼吸,宿冉低声问了一句,“可看清了?” 那男子点头如捣蒜,身体不停地哆嗦,想要往后退身后却是摆满了灯盏的架子,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地说了句,“救命啊……” 宿冉正要当场杀了这人的时候,手臂突然被人一拉,他烦躁地一回头看是哪个不要命地胆敢阻止他,却看到了寂淳,怒气顿时冲上脑子,他一把推开了这个和尚,冷声道,“滚!” 寂淳不能眼看着宿冉在这里杀人,沉声道,“跟我回去!”说着再一次抓住了他的手臂强行将他拉着出了人群,幸而现在的宿冉没有动用内力,因而也无法摆脱他,直到拐进一个安静的胡同里才被放开。 两个人站在漆黑寂静的胡同里,过了很久都没说话,定定地站在原地僵持着,终于还是寂淳先开口了,他上前几步走到宿冉跟前,低声道,“身体可还好?疼不疼了?” 宿冉沉默了一阵,经过冷静之后他也没有方才那么生气了,现在又听到和尚放低姿态关心他的身体,情绪稍稍有些缓和,心想看在这和尚平日里还算听话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他才冷淡地回了一句,“不疼。” “那就好,”寂淳松了一口气,在黑暗中虽看不清宿冉的脸,但他也能听出宿冉不追究这件事了,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嗯。”宿冉还是很冷淡地回了一句,然后借着月光穿过胡同往药铺走去,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仍旧很沉重,寂淳不知道说什么,宿冉心中想着事。 在一个没人的街道口,宿冉突然停住了脚步,寂淳也跟着停下来,不知他要做什么,静静地等着。 “本座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吗?大到……被人视作女人?”宿冉的声音中有些许迷茫和不确定,又透露着一点点不安和强作镇定。 寂淳一直都知道宿冉不能接受他身为男儿却身怀有孕的事实,旁人没有觉得他有何异样时,他也不去多想此事,而今日被人当做女子调戏了去,他自然无法忍受。 朦胧的月光下,寂淳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宿冉,明明是一个高傲霸气的真正男儿,却因自己的一时过错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宿冉的声音轻轻的有些轻微的害怕,仿佛想从他这里找出答案,而他却又该怎么说呢,心里有些苦涩,他舍不得这人难过。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你,”寂淳第一次主动想要牵起宿冉的手,让他不要陷在无尽的迷茫中,而他也真的伸出了手,握住了宿冉那双有些冰凉的手,微微低头便能凑到宿冉的耳旁,轻声而又坚定的说出这句话。 宿冉回握住寂淳的手,不确定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恢复了以往的神采,他抬头看着寂淳的眼睛,命令道,“说到做到!”说完,两人没有松开彼此的手,一直走到药铺门口才默契地放开,一前一后进了药铺。 等他们回来后,老大夫把铺子的门锁了,都回后院房间休息,此时时辰有些晚了,第二日他们就要去新的地方居住,两人进了房间也没有再说什么话,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四人简单地吃过了早饭,老婆婆向他二人说道,“寂淳穿上这身衣服吧,老头子那远方侄儿在村子里己为你们打点好了一切,到时候你且要知道你是个自小养在寺院里,待长大后父母来寻便还了俗娶了一房媳妇,后来因父母年迈过世,你携着妻子换了一个住处生活。” 寂淳还没说话,老大夫便开口解释道,“以出家的人身份住在村子里多少不方便,况且公子还有五个多月便要生产了,到那时候你们怎么解释突然出来个娃娃,因此老夫便如此说了,公子平日穿着上素雅些,难免会有人嚼舌头,也不用去理会,待村民们熟悉了也就没什么了。以后下山一定要来看望我老人家啊。” “贫僧记下了,辛苦前辈为我二人前后忙碌,前辈大恩,我等没齿难忘。”寂淳点头一一将老大夫说的记下,对这两位老人家无比感激。 宿冉在一旁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和尚带着妻子?那妻子指的不就是他了么?顿觉有些郁闷,然而低头看到他那已经遮不住的肚子,也不能说什么了。不过自从他打算把和尚收了之后,这些方面他也懒得去计较,和尚都是他的人了,那些事都不是问题。 不过他还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和尚,眼神里透着一切了然于心的意味,寂淳被他看得有些窘迫,心中也有些被发现的尴尬,老大夫二人一直以为他们是伴侣关系,也有他默认的责任 之后二人上了马车,寂淳撩开帘子朝站在药铺门口向他们招手的老大夫老婆婆招了招手,心中突然有一丝不舍,这两位老人家是真心待他们的。 马车颠颠簸簸行着,寂淳坐的端正,而宿冉已经被颠的有些困了,眼睛慢慢地闭上又努力睁开,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你过来!”这时候宿冉又打了个哈欠,眼里闪着泪光脸上是明显的困意,只见他抬手指了指寂淳命令道。 寂淳很听话地往宿冉身边移了移,接着宿冉就倒在他的膝盖上睡下了,寂淳个子高腿长还坐的稳,倚着睡觉还是很舒服的,只是这马车的帘子总会晃来晃去,透过的光照在脸上极刺眼,于是宿冉抬起手捂着了自己的脸,蜷缩在寂淳的膝盖睡着了。 看宿冉如此之快地睡熟了,寂淳也不敢乱动,低头看着这个躺在他膝盖上的男人,寂静中还能听到他均匀呼吸的声音,看他由于遮光而捂住半张脸的动作,惹得寂淳心里一片柔软,这个男人如此放松地倚在他身上睡觉,完全没了以往的警惕,这样的转变也让寂淳更加想要对他好,由于他半趴着身子睡觉会压住腹部,所以隔一会他会稍稍换个姿势,也让寂淳看着他的肚子,想起了以后孩子出生后的画面。 还有五个多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孩子……寂淳只要想到有个软软的小娃娃,心里就抑制不住地兴奋,到时候要给他起个什么名字……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着宿冉,嘴角微微漾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这人有没有期待过孩子的降生呢? 马车行了很久,越到后面路越是难走,在这段坎坷崎岖的山路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方才行上了一条较为平坦的土路,又过了一阵子,驾车的马夫朝他们朗声道,“我们现在已经进到村子里了,现在带你们去村长家。” 马夫的这一声高喊,惊醒了正在睡的宿冉,他皱了皱眉揉揉眼睛适应了光线,从寂淳膝盖上起来,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问和尚,“到了么?” 寂淳帮他把头发拨到后面,回答道,“到村子里了,现在去村长家,他会带我们去住的地方。” “哦,”宿冉伸了个懒腰轻松道,“还挺快呢。” 寂淳心想你已然睡了两个多时辰了,不过还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很快。” 第五十—章 接着宿冉把马车的帘子撩开看了看这村子,有几个孩童正蹲在路边玩泥巴,一排排整齐的院落坐落着,虽然很古旧但却营造着一种纯朴天然的氛围,到处是树荫芳草,还能看到小桥下的流水汩汩,难怪老大夫说这里适合隐居呢!若到他晚年了,来此地度过余生也未尝不可。 很快马车行至村长家,两人下了马车,见村长家的大门开着,听里面有人说话声,他们就往里面进,进去时就看到蹲在墙角两个四五岁的孩子玩石子,见他们进来,像只小鸟似的就往房间里冲,大喊着“爹——有人来了——” 接着,从屋里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他后面出来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仔细打量了寂淳与宿冉一番,开口道,“敢问您二位可是寂淳,宿冉?” 寂淳点头回答道,“我们正是,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久仰二位,我就是何大夫的远房侄儿梁道,这位是王村长。”梁大夫笑着对村长道,“你看咱们刚说到这二人何时到,这转眼就进来了。” “是啊,说曹操曹操到,两位路上辛苦了,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房子,”村长办事风风火火的,知道他们来了便也不耽搁功夫,先带人去看看房子。 路上,马夫驾着车在后面跟着,寂淳宿冉由王村长梁大夫带领着往要住的房子方向走去,王村长一路上为他们介绍了这湖华村大大小小的事情,每走到一处遇到了过路的村民,都会向他们招呼道,“这两位今后就是我湖华村的人了,这是寂淳那位是他夫人,以后有什么多帮衬点,呆会儿找几个人去老赛家后面那处空房子里帮忙收拾啊!” 村长的话在村子里是有一定权威的,饶了半个村庄,终于在一处靠近山脚的地方停下,附近也有几户人家,只是相隔较远,村长介绍说他们要住的这处房屋后面依着河水,绕过这条河上山便是庄稼地,只是这往东的山上是庄稼地,往西的山上是浓密的树林,一般人也不敢轻易上去,只有村里的肖猎户敢上去,打些兔子狐狸之类的禽类用以谋生。 到了院儿门口,村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钥匙找准一支将院门打开,院子空间很宽敞,原本种的一小块地也荒废了,一颗梨树己然枯死,西边是厨房,东屋空着,正中央的屋子门紧闭着,门锁上堆积了厚重的尘土,村长也不在意,用手一扒拉找准锁眼将门打开,里面是有一间用来会客的厅室,右边是一间卧室,左边是杂物间能直通厨房。整个房屋的架构很简陋,但是胜在空间很大,只要花了心思去收拾,定是个不错的住处。 “这是两把钥匙,寂淳你拿好,这里看着是简陋了些,但贵在依山傍水的,风景不错,上山也很方便,而且这房子以前是个富户留下来的,看着地方挺大吧?看你媳妇有了身子,我特意叫人过来帮你们打扫收拾这房子,妥当了看着就顺眼多了。我叫王祥福,也是这湖华村的村长,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只管找我。” 村长一一交代着,寂淳默默听着,把这些话都记下,待村长说完,他向村长诚恳道谢,“村长费心了,我们实在感激不尽。” 宿冉双手环胸坐在旁边的矮木墩上休息,听到那村长说的“你媳妇有了身子”这句话时,脸色变了变,心中冷哼一声,没有出声说什么。 “说这些见外话做什么?哈哈,以后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兴这客套话,”村长摆摆手笑着道,“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待会儿就有人过来了,你们现在先歇会儿。”说罢就要离开他们几人又亲自把村长送到院子外面才回来。 村长走了,梁大夫朝寂淳道,“寂淳大师,宿公子,我己从伯父那里知道您二位的情况,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您二位就把在下当这里的亲戚,等你二人适应两日后,便我家走走,宿公子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也可来寻我。” “多谢梁大夫,贫僧感激不尽。”他二人作为新来的要在这里长住难免会觉得有些不适应,梁道这一番话朴实真诚,寂淳由衷感激。 “呵呵,不必多礼,”梁道笑着摆摆手,表示不必多礼,继续道,“以后在这村子里寂淳大师万不可说出和尚之类的话,免得招人猜疑,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您与宿公子是夫妻,因此平日行事低调些便可。待会儿会有村民过来,等收拾房子妥当后,您记得跟大家说晚上来这里吃饭,这也是个不成文的规定,既然大家来帮了忙,也不能没有表示。” “好,我记下了。”寂淳点头,心中暗想这确实是该有的礼数,而方才村长离开时他竟忘了邀村长晚上过来,实在是疏忽了,若到时候时辰不晚,他就亲自去请一趟吧。 梁道看出寂淳是在懊恼方才村长的事,出声道,“我过会儿便要去找村长,会帮你说晚上请客的事,对了,还有件事情,你们住在这村子想做些什么?种地还是?” “打猎——” “种地——”宿冉与寂淳同时开口,却得出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回答,这让梁大夫看了热闹,抿了抿嘴掩饰笑意,心想这两个男子成为伴侣也是奇怪。 宿冉斜眼瞪着寂淳,眼里闪烁着被忤逆的愤怒火光,心道这死和尚又不听话了?! 而寂淳也转脸看着宿冉,沉静的眼神里写着坚持,僵持了片刻,还是上山他先开口,“种地的事情由我来做,若你想上山打猎物,我便陪你。” “嗯,”宿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但转念问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变了,方才他那般举动怎的如此女人作态,他曾经也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人,怎么现在如此气量小?相比之下,这和尚倒像是纵容他了,不行,他决不允许自己这样,怀孕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若今后自己的心性真的变作了女子,那他才是真正的可悲! 这时候,外面进来了八九个村民,有一人朝里屋喊了声,“寂淳在么?俺们来是给你帮忙的!” 听到他们过来了,寂淳连忙出了门迎接,看他们手里取着扫把抹布等各种工具,连忙朝他们拱手道谢,“劳烦几位了!” “没啥没啥,这都是些小事儿,”几个大汉憨笑着摆摆手,一眼就看到了刚从屋里出来的宿冉,眼睛一下子看壹了,看“她”肚子隆起,应该就是这个寂淳的夫人了,只是这模样有些男儿气,但看他皮肤比村里最美的姑娘还白皙娇嫩,又怎会是个男子呢!可能只是长的偏男性点的女人吧。无论怎么说,都是好看得转不开眼的那种人。 见这些村里的汉子用一种看傻了的痴呆眼神盯着他,宿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就要开口时被寂淳的话抢先了,“几位里面请吧。” 男人们提着工具进去了,寂淳在后面拉了拉宿冉的袖子,低声道,“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很长时间的。” 宿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道,“本座去外面马车上休息,收拾好了过来唤我,呐,这是银子。”从腰间扯了钱袋下来扔给和尚,然后自己走出外面上马车偷懒去了。 寂淳把钱袋放进衣服里,看着宿冉离开时揉着腰有些疲惫的影子,像是被触动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本来严肃正经的脸上多了一丝柔意。 他进到屋内帮忙收拾,将那些腐朽生锈的物品尽数拆卸了下来,能用的擦干净留着,不能用的就堆到一起,主屋里收拾干净后又来到东屋,一个男人正踩上木板床想扫扫墙上的灰,就听到“咯嘣”一下,脚下的床裂开了,男人惊了一下连忙跳下来看,发现床板早已被虫子蛀空了,无奈下,只好连着床也抬出去丢了,幸好里屋那张床还能用。 之后又是整理这荒废了很久的院子,枯死的梨树立在院子里也不好,大家伙儿又拎着刀开始据树干,想着把这树直接拔了,只听到“嘭”一声梨树终于断了,其他几个男人将院子里那块菜地帮着松了松土,有人负责自河边挑水过来,将所有地方擦洗干净后,这才算完了事。 人多办事效率就是快,本来这么一处大院子数十年没人居住打扫起来很费事的,而现在一个时辰多久解决了,看着这终于像样儿的屋子,寂淳也松了一口气,这里今后,就是他和宿冉要一起居住的家了,看着这群脸上挂着汗水还憨笑着的村民们,寂淳更觉得人心本善,经过刚刚的清扫收拾,他也认识了来帮忙的几人,都是踏实勤恳的。 朝他们一一道谢,并取了从集市上买的糕点分给他们,按照梁大夫的叮嘱邀请他们晚上过来吃饭,一切事情结束之后,众人纷纷告辞离开,并答应晚上一定过来庆贺他们来到湖华村。 将村民们送到门外,梁大夫叮嘱道,“晚上的请客,村里男人们都是喝酒吃肉的,所以你记得去肖猎户家买些野猪肉和酒,我还有些事,晚上也会过来,现在时辰还早,休息之后把你们带来的东西归置归置后,就要准备晚上的饭了。” “好,我明白了,多谢您了,”寂淳双手合掌正要朝梁大夫颌首施礼时,却被梁大夫抓住手腕阻止了,只听梁大夫低声凑过来道,“万不可再这样,现在你的身份是普通人,莫要忘了宿公子,万一被村民们发现,那就麻烦了。” 寂淳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恼怒自己为何又忘了现在的情况,若村民们发现他是和尚,那宿冉的身份就会被怀疑,万一知道他是男人还怀了身孕,可真的坏事了。 “那我先走了,宿公子现在有了身子因此比较嗜睡疲惫,你快去把床褥铺好让他休息,在马车上定是不舒服的。”梁大夫朝寂淳摆了摆手,径自离开了。 第52章 寂淳走到马车侧面撩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看到宿冉正靠着墙睡熟了,舍不得惊扰宿冉,他又绕到马车前面,见车夫也在马车前打着盹,他轻轻地拍了车夫一下,见他睁开眼清醒了意识,才轻声道,“他在里面睡着,我进去把东西取了。” 车夫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连忙点点头跳下车给寂淳绕道,寂淳弯着身子进了马车里,刚伸手碰到那一团被褥时,就看到宿冉悠悠地睁开眼睛,眼里弥漫着一层雾气,显然是没有完全清醒,问道,“房子收拾妥当了?” “嗯,我去把床铺好,待会儿你来床上躺着休息吧,”寂淳看到现在刚睡醒如此乖顺的宿冉,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不用,”宿冉打了个哈欠,指着寂淳吩咐道,“你先把这些东西搬进屋里,本座去河边洗把脸。” 寂淳也只好点头,把一团被褥和装着零碎物件的几个包袱拎着下了马车,回到里屋先把床铺好了,这床很大足够容纳两个成年人休息,幸而他们买的被褥够大,正好铺展了。接着他又把镜子摆在梳妆台前,取了桌布铺上,茶壶茶杯放在上去。 正忙活着,宿冉进来了,看到桌上摆着那几个大包袱,里面的东西少了一半,径直走过去把锅碗瓢盆之类的拿走,转身出了门去厨房把这些东西放进橱柜里。 虽然买的时候觉得东西挺多,但实际收拾下来还是很快的,本来空荡荡的房子里摆了这些琐碎的小玩意儿和充满生活气息的物品后,顿时觉得有了生气。两人忙进忙后地收拾,终于将包袱里的东西尽数摆好了。 “马车上好似还有些东西,我去取来,”寂淳朝宿冉说了句,然后转身出门至马车前,取了里面的几个小包袱,跟车夫道谢赏了几锭银子这才打发了他离去,自己拿着包袱回去。 他走到里屋的桌子前坐下,打开这几个包袱,装的是老大夫特意为他们打包好的药,还有些花种,闲书,茶叶,针线,也有机身粗布衣服和鞋子之类的东西,将这些放进柜子里,等用的时候再取出来吧。 宿冉净了手进来,看这和尚神色疲惫地坐在桌子前发呆,出声道,“可是累了?”想想寂淳坐了一路颠簸的马车没有合眼,到了房子后又跟着村民一起收拾,村民走了又是归置东西,现在己然是申时了。 “没事,我去打听肖猎户家买些酒肉,你若是饿了就先吃点这桌上的糕点。”寂淳计算着时间,还有一个半时辰左右天就要黑了,关于晚上请客的事情也不能再耽搁了。 宿冉想到他现在的状况,只好摆摆手道,“去吧。” 寂淳出了门,朝一路过的村民那里打听到了肖猎户的家,敲门几下,里面就有人过来了,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寂淳道,“可是肖猎户家么?” 女人看到寂淳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碰上陌生面孔,看他是个和尚打扮,以为是个和尚,转眼又想起了前几天听村长说的湖华村来了新村民,人家是还了俗的,连忙回答,“是肖猎户家,我是他媳妇,有事么?” “我来这里买些酒肉,晚上宴请大家,”寂淳说着自己的目的。 “好好好,你跟我进来吧,”女人将寂淳迎进来,笑着道,“我叫陈花,可以叫我陈大嫂,你们是刚来的第一天吧,有什么事不懂的也可来问我。” “多谢陈大嫂了,”寂淳也在努力适应着这里的风俗人情,跟着换了称呼。 进了院子的东屋,陈大嫂把怀里的孩子放到凳子上,拿起锋利的刀往案板上一劈,再一剁,一块完整的猪肉被劈成两截,她指了指大的那一块道,“这些应该够用了!你的篮子呢?” “啊?”寂淳被问得一愣,“什么篮子?” “买这些肉菜之类的不得提个篮子啊,”陈大嫂轻笑着,又问了一句,“家里可有菜? “村民们送了一些,”寂淳记得那些村民过来时手里提着些米菜的,估计足够用了。 “嗯,我这里还有些菜,若是不够了你便过来拿,这篮子当陈嫂子我送你了,总共是二百钱。”陈大嫂将猪肉放在篮子里递过去。 寂淳接过,取了钱交给她,再次道了谢转身离开。 回来时他提着菜篮子正要往家里面走,就看到房子后面宿冉正朝他走来,戏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让他有顿时觉得不自在,以为是自己脸上脏了还是衣服破了? “和尚,看不出来你还挺适合在这村子里生活呢,都能拎着菜篮子走家串户了,呵呵,”宿冉笑着,看着眼前的寂淳脱去了僧袍换上了寻常人穿的衣服,身材更加衬得高大,那张脸依然是坚毅深刻,顿时觉得顺眼了许多,道,“听本座的,你直接还了俗吧。” 寂淳被宿冉调侃的没办法,低头看着手里的菜篮子也觉得自己不太像和尚了,再想想他们现在的情况,半开玩笑地回了句,“若我还了俗,那教主你便真成我媳妇了。” 宿冉眉毛一挑,这和尚还敢调侃他了,对于寂淳的话他也不生气,也只是瞪了他一眼,道,“恐怕要身份得掉个吧。” 两人一同进了厨房,寂淳把篮子放下,盯着里面的肉看了半晌,才开口道,“会做饭么?” “本座尊为一教之主,怎会做这等事,你莫要使唤我,我就在边上坐着。”宿冉从厨房灶台上取了根洗干净的黄瓜啃了一口,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一边偷懒,斜眼看着寂淳发愁。 “好吧,那我试试,”寂淳见宿冉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好自己下手,他在寺院里的时候,都有专门负责烧火做饭的僧侣掌管这些事情,因此他也不怎么会做饭,只是见到过几次。 他先把肉和菜洗干净,切好,待火烧旺之后,把锅放上去,倒上一点油,等油热了下肉翻炒几下又放菜,加上盐之类的调味,过了一会儿,感觉菜估计炒熟了,便起锅装盘,取了一把筷子端着菜盘放到宿冉面前的小桌子前,有些犹豫,“尝尝?” “好,”宿冉也不客气,接过寂淳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块吞进嘴里,没咀嚼几下就吐到一遍,满脸嫌弃地说道,“没熟,太淡了!” 寂淳见宿冉只吃了一口就吐了,眉头渐渐皱起,心道他二人都不会做饭,这晚上的请客宴该如何是好,他作为出家人,这荤菜定是不能吃的,低头暗自想着办法。 “和尚,本座可以帮你做,”宿冉慢悠悠地来了一句,使得寂淳连忙看向他,眼里带着不确定,犹豫地问道,“你会?” “那是自然,这天下还没有本座不会的事儿,”宿冉傲慢地仰着下巴,姿态甚是倨傲不羁。 “可你方才不是说……”寂淳还是觉得宿冉在同他玩笑,方才他明明说的是,他贵为教主不屑于会做这些事的。 “那你要不要本座帮忙呢?”宿冉斜眼瞥着这个不相信他的和尚,追问道。 “要,”寂淳连忙点了点头,其实他内心里还是很想看到宿冉做饭的样子,与他的身份不符,却意外地使他觉得亲近。 “本座可不是白白帮你的,”宿冉看寂淳同意了,接着提出条件来,“今后一切琐碎的事情……”话没说完,眼神悠悠地落在寂淳身上。 寂淳明白宿冉的意思,心中轻笑道,这人不喜欢做这些事,就喜欢潇洒自如地在一旁看着他忙活,但是他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因此配合着回应道,“我来做。” 宿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添了句,“那只要是本座吩咐的,你会听从么?” 寂淳顿了顿,但也没有拒绝,很自然地点头,“好。” 谈妥之后,看到方才切的菜还剩了些能用,寂淳连忙把锅冲洗了干净,放到灶台上供宿冉使用,宿冉初拿起锅时有些微微地不适应,在倒油翻炒的过程中动作明显熟练了起来,很快,菜的香味出来了,一盘菜很快做好了。 端上桌,宿冉先取了筷子尝一口,感觉味道不错,转脸就盯着一旁的和尚,夹了块肉伸过去,命令道,“吃!” 寂淳往后退了退,神情很艰难地摇了摇头,看着这块肉张不开嘴,尽管是宿冉送过来的,他低声提醒道,“教主,贫僧是出家人。” “你若是不吃,本座就把他们毒死!”宿冉仍然不放弃,夹着那块肉丝毫不退让,几乎抵上了和尚的嘴唇,“你可答应本座了,要听话的。” 寂淳无路可退,只好勉强张嘴把这块肉吞进了嘴里,也没有品尝,生生咽了下去,松了口气,暗道阿弥陀佛。 “来吧,把这盘菜吃了,今晚的菜本座包了!”宿冉坏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桌上这盘菜道,心中算计着如果等着这和尚自己开窍离了那少林寺估计这辈子等不到了,不如他来帮忙让这和尚慢慢破戒,今后跟着自个才会忠心。 “阿弥陀佛,教主,贫僧是出家人,万不可再吃了。”寂淳敛着眉,甚是无奈,双手合掌向宿冉商量道。 “哦?出家人?”宿冉嗤笑了一声,接着道,“出家人会去买酒肉么?出家人会吃荤菜么?出家人会躲到这小村子里等他孩子出生么?” 寂淳被宿冉说的脸青红泛白的,这人的嘴还是那么刻薄,看着宿冉有些恼了,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吃。” 第53章 “这才乖,”宿冉顿时收了刚才那副冷笑嘲讽的表情,转而满意地站起身,轻轻摸了下寂淳的光脑袋,道,“以后都要这般才好。” 寂淳被宿冉这抚摸脑袋的举动弄得不适应,有些尴尬,吃了一口菜,转移话题道,“教主怎么会做饭的?”关于这点,其实他还是很好奇的。 “本座又不是生下就坐教主位的,父母死得早,做饭养活自己是生存的本能,”宿冉走到灶台前边切菜边回答道。 虽然宿冉说这话时语气平常,但听到寂淳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想到那次宿冉在雨中哭泣,曾提及过家世,便觉得心里犹如针扎,他自小养在寺里,虽然没有见过父母但师父待他如同亲人,这数十年来也没受过什么苦,而宿冉生在魔教整日活在刀光剑影中,他走到这个地位受的苦又有谁能体会呢? 心顿时沉重了起来,寂淳看着眼前的这盘荤菜也不觉得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快速将里面盛的菜吃光,起身走到宿冉身后低声道,“你去坐着休息,我把菜切了,你只管炒就好。” 宿冉停住了手里的刀,诧异地扭过脸看这和尚,竟从他眼里看出了心疼与怜惜,不由得心悸动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东西往边上站了站,“你来吧。” 寂淳接过刀切菜,宿冉重新回到小桌子前坐下,静静地看着和尚高大挺拔的背影,若有所思,时间在切菜声中悄然流逝,一个站在灶台前忙碌,一个静坐在一旁看着对方,之后两人换了位置,看向对方的眼神也越来越柔和。 晚上梁大夫与村长,还有八九个白天来帮忙的村民过来了,还没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菜香,众人吆喝着进了里面,寂淳连忙迎出来将各位请上桌,说了几句客套话,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喝了几坛酒,关系也逐渐拉近了。 寂淳在外招呼着客人们,宿冉把菜做好了端出去,全程木着一张脸,虽然有些失礼,但在大家都不太熟识的情况下,也没人说什么。若他们知道为他们做饭端菜的是令江湖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宿冉,他们的心估计都要提到嗓子眼。 夜色渐深,客人们朝他二人告了辞,晃晃悠悠地离开了,留下这一堆需要收拾的残局,宿冉本就有些介意他作为一教之主纡尊降贵招待这些村民,看到这狼藉的桌面更加觉得心烦,他本就喜好清净,心中暗暗发誓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知道这人是绝对不会帮忙收拾的,寂淳也舍不得让麻烦这人,任劳任怨地收了菜盘子碗到厨房,连着锅碗之类的清洗干净,之后又出来院中把桌椅板凳收好,忙活完这一切,他才出去接了水洗漱后,在院中连着脚也洗了,才走进里屋卧室。 宿冉正躺在靠椅上无聊地翻看着野史杂记,听到寂淳推门进来的声音,掀了掀眼皮慵懒地看过去,轻飘飘地道,“过来给本座捏捏肩膀。” 寂淳无奈地走过去,见宿冉已经眯着眼坐直了身子背对着他,他也只好任命地过去帮他捏肩膀解除疲乏,他是习武之人掌握的力道刚刚好,伺候得宿冉非常满意,宿冉终于开口道,“嗯,你去打盆水为本座洗脚。” 看着宿冉那日渐隆起的肚子,寂淳哪说得出拒绝的话,很顺从地出门打了盆水端回来,见宿冉己然转移到了床上,他把洗脚水放在床边蹲下身,把宿冉的鞋袜脱了去,鞋袜包裹下的那双赤裸白皙的脚露了出来,宿冉的脚并不像一般男人那般粗糙宽大,反而很白皙细长,每一根脚趾都那么精致,指甲圆润可爱,惹得寂淳多看了两眼。 他抓着宿冉的脚踝将这双脚轻轻按进清凉的水里,手慢慢地触摸着在泡在水中的脚,将清水拨到他的脚背上,又顺着脚的轮廓渐渐向下,微微弯曲的手指碰上了宿冉的脚底,手掌中的脚突然颤抖了一下。 寂淳不解地抬头看正坐在床边上的宿冉,只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见他没说话,寂淳只好继续伺候着宿教主,正细心地为教主洗着脚,却不料在他掌心下还算温顺的脚一下子提起来对准他的脸踢过去,正好踢在了他的侧脸上。 此刻宿冉那湿漉漉的脚掌正抵着他的脸,他诧异地抬起头看过去只见宿冉忍不住笑地仰躺在床上,感觉到自己踢到和尚后,连忙把脚缩了回来,也不顾脚还湿着,直接放到了床上。 寂淳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脚,却看到无端踢他的人正在床上没心没肺地笑着,倒不说有多愤怒或是觉得自尊被贬低了,只觉得很无奈,他抬起手臂擦拭了几下脸上的洗脚水,把擦脚的布扔到床上,恰好飘到了宿冉的肚子上,这个巧合惹得他也有点想笑,出声提醒道,“起来擦脚吧。” 宿冉这才慢悠悠地从肚子上取了擦脚布,从床上坐起来,胡乱擦了几下扔过去,很没有诚意地道了声歉,“刚才不小心的,太痒了。” “没事,”寂淳取了擦脚布,端起洗脚盆出门倒了,把外面的院门东屋主屋的门关严实了,才回来里屋。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他对床上宿冉说了声“熄灯了”,听到宿冉“嗯”了一声,把蜡烛熄灭,借着月光走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宿冉还在里面睡着,寂淳就起来做饭了,刚好把粥熬好,回想着昨日宿冉炒菜的流程,凭着记忆也炒了两盘菜出来,想来昨日被宿冉逼着吃了一整盘荤菜,现在的他也不如开始那般抵触了,尝了尝味道,虽不如宿冉的好,但也可以凑合。 饭菜准备好,他才转进里屋喊宿冉起床,两人吃过了早饭,便不知做什么好了。宿冉看着寂淳问道,“你不是说要种地么?” “嗯,昨晚吃饭的时候托人去集市里为我们买些种地用的工具种子,再过两日才能回来,梁大夫今早会去和村长说分田的事。”寂淳回答道,他也觉得现在无事可做有些不适应。 “哦,”宿冉淡淡地点点头,提议道,“那我二人切磋武功如何?” 寂淳有些迟疑地盯着宿冉的肚子,道,“你现在身子还不太方便。” 一听这话,宿冉的眼神顿时凌厉了起来,一拍桌子怒道,“你看不起本座?别忘了当初那沐乜风说的,自怀了这怪物,本座功力便再不受影响!等这怪物出来,当初流失的内力也会尽数回来!” 见宿冉一下子变了脸,寂淳也意识到方才触到这人的逆鳞了,只好点头道,“好,只是切磋而己。” 很快两人转移到庭院中间,宿冉先出手攻击寂淳,寂淳防守,二人你来我往打了数个回合,都没有要休息的念头,估计也是觉得这漫漫白日无事可做了吧。 打了很长时间,二人终于觉得有些疲累,各自收手,宿冉擦了一把脸上汗朝寂淳赞赏道,“只说武功招式,你少林的确实不错。” 听了宿冉的夸奖,寂淳只淡淡一笑,“过奖了。”回去泡了壶茶,二人静坐于桌前品茶下棋,消磨着时间。 时而二人切磋武功或是下棋,时而寂淳抄写经书,宿冉打坐练功,梁大夫过来给他们指了他们的田地在何处,两日很快便过去了,第三日一早就有人过来送种地的工具,锄头镰刀之类的。 这天下午,趁着太阳不算毒辣,两人戴着大草帽,寂淳扛着锄头拎着箩筐,宿冉拿着水囊和蒲扇,慢悠悠地朝山上走,山路很坎坷,都是些被村民踏出来的小道,窄窄的小道两侧是野草,经过时还会扯住衣服,因此大家上山穿的都是些粗布衣服,不怕被草给扯烂了。 宿冉贪凉快,又不屑于穿寂淳递给他的粗布衣服,依旧穿着自己的轻薄顺滑的“好”衣服,这一路走来被路边的荆棘野草挂住好几次衣服,上山的兴致全给败坏了。幸而前面有寂淳开路,事先帮他挡断了好些野草,他才没有爆发。 终于走到了目的地,他们被分到的这块地本来是村里一户人家的,后来他们全家搬走了,也没交代田地的事,便一直留着,正好寂淳他们二人搬来了,就分给了他们。 少林寺附近也有一些庄稼地,寂淳自然也懂这些事,他们先找了个树荫放下东西坐下歇息,宿冉打开水囊灌了几口水又丢给寂淳,“下次本座就不奉陪了!” 寂淳看着宿冉很烦躁地把头上的草帽扯下丢到地上,手上的蒲扇不停地扇着风,本来自皙的脸颊透着粉红,有几缕湿润的头发黏在脸侧,显然是热坏了,他出声安抚道,“好,这次把种子撒上,咱们就回去。” “嗯,歇好了你就去忙吧,本座在这里练功。”宿冉本也没打算帮着和尚种地,就只是来看看的,在这树荫下乘着凉,微风吹着,一派清静,倒也不错。 “好,”寂淳点头,将手帕递过去让宿冉擦汗,宿冉已经从箩筐里翻出了糕点吃起来了,他也懒得腾手,直接把脸凑过去眯着眼,“帮本座擦!” 寂淳看着这人一点不客气地将脸凑到自己跟前,无奈地笑笑,捏住手帕轻轻帮这人擦拭了鼻尖上的汗珠儿,连着微湿的两鬓擦了干净,那完美无瑕的脸就在自己掌心下,宿冉呼出的气息尽数喷到了他的指尖,觉得手指痒痒的,心里也有些异样的悸动。 第54章 歇了一阵子,寂淳拎着锄头去田地里除草松土,幸而现在的日头落山了,阳光不太毒辣,还有些凉风吹过,手里做的活也甚是轻松,反观宿冉,他正在树荫下打坐调息内力,时间在悄悄流逝着,两人虽不言语交流,但彼此心中都处在一片安静恬和的状态下,很是悠然自得。 突然,隔着那高高的玉米杆地里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宿冉猛地睁开眼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因那己然成熟了的庄稼长得很高很密遮住了视线,他也看不清楚,只能稍稍侧耳倾听 本以为是邻地来了村民过来,而渐渐地,他却听到一对年轻男女的声音,练功的事不可操之过急,看着和尚种地也实在无聊,好奇下,他起身一跃而上,在身后的大树主干上寻了个稳妥的地方坐下,借着这树的高度,一眼就看清了那玉米地里的一对男女。 寂淳正要转身回去喝水歇息,就看到宿冉运起轻功跃上树干的举动,心脏被惊得几乎停滞,他刚要开口让这人下来,就听到宿冉朝他看了一眼,伸出手指抵在唇边,做出了让他禁声的动作。 见宿冉挺着个肚子看似不方便,但人却是在树干上坐的稳稳当当,寂淳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放下手里的锄头借着轻功也跃上了这棵树,就站在宿冉身旁不远处,朝宿冉看的方向望去。 听这两个年轻人的口音估计都是村里的,只见男子从正面揽抱着女子的腰身,两个人的身子贴的很近,男子看向女子的眼神里有着浓郁的迷恋痴狂,他凑到女子耳边低声祈求道,“给哥吧。” 女子的脸本就羞得通红,听了这话更是低下头不敢直视男子的眼睛,羞怯地拒绝道,“等你去我家提了亲,咱们再……” “可是你娘她总是不肯松口啊,哥实在等不及了。”男子苦涩地说着,将女子搂得更紧了,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几乎要哭出来,“若是……若是咱俩生米煮成熟饭,或许你娘就不会那么为难哥了。” 女子听了这话,眼里也泛出泪花了,想到她与爱郎的情意如此深重母亲却总也不肯松手,又看着爱郎在她面前如此隐忍,终于把心一横,抹了把脸上的泪珠儿,羞怯小声道,“我们……我们去何处呢……” 男子一听女子的语气便知事情成了,左右环顾无人,急切又激动地说道,“这是你家的地里,这时候你爹娘不会过来的,旁边又是一片荒废了很久的地,也绝不会有人来的。” “可是我听说这块地已经分给刚来的那户人家了,上次我还看到了呢,”女子想想还是觉得这里不太安全,犹豫道。 “没事,他们才搬过来几天,不会这么巧的,”男子低头亲了亲女子的头发,柔声道,“我去看一眼。” 说着,男子穿过高高的玉米群往寂淳家的地里草草看了一眼,转身回去一把抱住女子的腰往她脸上亲了一口,低哑声道,“没人。” 女子闻言低下头,耳垂脸颊都红通通的,任由男子亲吻她的嘴唇耳旁,身上的衣衫件件掉落,赤裸的肌肤逐渐显露在光天白日下…… 树上隐藏的寂淳显然猜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脸色神情颇是不自然,他轻轻拍了拍宿冉的肩膀,低声道,“别看了,我们下去。” 宿冉唇角噙着一抹邪笑,轻声戏道,“你难道不想看看么?” 其实宿冉以往对这些事并没有很大需求,也不知是不是突然窥了这一出,他发觉自己的身体也渐渐有些邪火,脑海中很自然地出现了这和尚,男女这些他压根不会在意,更何况和尚现在是他的人,看来是该寻个时候跟他好好“增进感情”,让这和尚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以后没大没小了。 寂淳自然想不到宿冉此刻心中想的什么,一心想让这人下去,看他怀了身孕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只觉得压力倍增,耐着性子劝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请教主下去吧,你现在腹中还怀着胎儿呢。” 一听这话,宿冉的脸瞬间拉下来,俊眉微皱,冷声道,“本座还没那么娇弱!”说完,运起轻功飘飘然落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寂淳紧跟着落地,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宿冉负手而立,神色凌然,心中却百转千回,当即下了决定,今晚定要让这放肆的和尚认清自己的身份!脑海中浮现出寂淳窘迫脸红的画面,他的心里便是一派畅快,方才的恼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点了点头,自地上捡起自己的大草帽戴在了头上,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寂淳也只好拎着锄头背着竹篓子跟在后面,下山的路上,恰好碰上也准备回家的梁大夫,梁大夫朝他们招了招手,热情地笑着打招呼,“你们今个儿就去地里了!” “嗯,撒了些菜种子。”寂淳走上前与梁大夫同行,回答道。 “今个儿去地里遇上个朋友说瓜熟了送两个给我,上次还说请你们来我家里坐坐呢,这天儿热,正好请你们吃瓜!可不能不赏脸啊。”梁大夫很热情地邀请道。 寂淳也有意与梁大夫交好,想到他们二人回去也没事可做自然不会拒绝,点了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二人这次便打扰了,现下我们先回去把东西放下。” “行啊,正好让我夫人为你们准备饭菜,呵呵,好!”梁大夫虽是个山村里的大夫,但骨子里却有一股潇洒之气,当即应下。 宿冉自然知道在这个荒僻的村子里,与大夫交好绝对有好处,也没有出声拒绝,沉默地在一旁听着。 两人回了家放下工具,去河边打了水清洗一番,换上干净衣服,看天色己然有些暗了,锁上门朝梁大夫家走去。 到了梁大夫家门口,出来迎接的是个五岁的小男娃,眉眼清秀甚是好看,见他们来了也是乖乖巧巧地上前喊人,“叔叔婶婶,你们来了,我这就去喊爹娘出来。” 说完,小跑着回到屋里,没一会儿,梁大夫夫妻二人就出来迎接了,在这个村子唯一知道他们底细的便是这二人,因此很自然地会想更亲近一些,寂淳与宿冉两人进了屋,小孩连忙去搬了凳子过来让他们坐下。 宿冉看着这孩子模样好,也很是懂事,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梁正,”小孩安静地站在一边,怯怯地回答道。 刚说完,梁大夫也走过来找了个凳子坐下,慈爱地摸了摸小孩的头发,朝宿冉道,“我这儿子有些怕生,公子莫要见怪。” 宿冉淡淡地摇了摇头,没说话,他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寂淳与梁大夫在聊着,宿冉偶尔也插上两句,八月份儿的天气很是闷热,尤其在屋子里,不一会儿,宿冉就觉得胸闷恶心,却又难以纾解,时间久了胃里的东西有些上涌,他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就在忍不住即将站起来的一刻,眼前突然出现一只茶杯,拿着茶杯递到他面前的是个白嫩瘦弱的小手,他抬眼看了过去,正是梁正。 “叔叔……喝点水。”梁正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记得爹爹喊这个人的时候是“公子”,所以宿冉就是叔叔,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村里的人把这人与刚才那个光头和尚叫成不一样的称呼。 宿冉接过去,抿了一口,清凉的水顺着喉咙下去,终于压下了方才那阵呕意,看向小孩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些欣赏。之后梁正被梁夫人叫了过去,宿冉实在是受不了这屋里的闷热,径自走出了门站到院子里,在院子里吹了一阵凉风,他的呼吸顺畅了许多。 接着梁大夫与寂淳定出门,只见梁大夫搬了桌子移到院子里,道,“屋里太闷热了,我们今晚便在院子里吃饭吧。” 寂淳自然不会有异议,点头同意,转脸看宿冉,发觉他的脸色比开始来的时候苍白了几分,又想到方才宿冉独自出来到这院子里,更觉得是自己疏忽了些什么,走过去轻声问道,“身子可是不舒服了?” 宿冉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了句,“没事。”刚说完,梁大夫一家三口人手上各自端着一盘菜自厨房走出来,把菜摆上了桌,那热腾腾香喷喷的菜香随着一阵风刮过,飘满了整个院子,宿冉突然捂着嘴冲向墙角干呕了起来,几乎在同一时刻,寂淳就冲了过去,看到宿冉痛苦艰难地呕出些清水和唾液,心瞬间被什么东西揪住了,难受的厉害。 知道自己干站着没有用,他急切地朝梁大夫喊道,“大夫,您过来看看!” 梁大夫也连忙走过去解释道,“放心,宿公子没事的,怀了孕的人都或多或少会有些呕吐的症状,无大碍的,可能今日是热着了,别担心。” 停了一阵子,宿冉终于止住了干呕,寂淳把清水递过去让他漱口,心里焦躁难安,却又只能忍着,沉声问道,“感觉如何了?” 宿冉抬起眸子看了寂淳一眼,这和尚眼里的担忧清清楚楚地印在了他心里,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拍了拍寂淳的手臂,声音显得有些无力,“无碍。”说着,走回去找了个凳子坐下休息。 见宿冉确实没有事情,寂淳这才放下心,暗自决定临走之前定要与梁大夫好好问询一下宿冉的身子,若再出现这般情况,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袖手旁观帮不上任何忙。 第55章 之后他二人上桌跟梁大夫一家吃饭,饭桌上大家说笑着,关系也更加融洽了,突然间梁夫人惊得站起来拽着梁正就往后退,指着地上喊,“蛇!” 梁大夫也连忙站起来,看到地上那条花花绿绿的毒蛇时,心里也惊了一下,急忙喊道,“我去找棍子,你们不要靠近它!这蛇有毒!” 小孩被梁夫人紧紧抱着,看着地上慢慢爬行的毒蛇,小脸吓得煞白煞白的,梁夫人一把捂上了他的眼,他拼命地挣扎着掰开母亲的手,死死地盯着那条蛇,手脚冰凉。 梁大夫还没迈开脚步,就看到宿冉冷着一张脸,手悬在空中,眼神锐利,再看那地上,蛇的身子被一根筷子刺穿了,正中七寸部位,瞬间不再动弹。 “死了。”宿冉淡淡地说了一句,坐回寂淳的身旁撑开手掌,“筷子。” 寂淳愣了愣,将手中的筷子递给他用,回想方才宿冉出手刺蛇的举动,他觉得心里有些微微的暖意,这人真的变了,若是往常,定是冷漠地立在一旁看着,只要不威胁到他,他绝不会出手相助,哪怕是举手之劳。 现在的宿冉愿意帮助他人,这个发现让寂淳心中微动,之后梁大夫去把蛇的尸体处理了净手回来吃饭,两口子很恳切地向宿冉道谢,宿冉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事,”之后便一言不发了。 “梁正小的时候,曾经有次被蛇咬的经历,后来看到蛇就怕的不行,”梁夫人心疼地摸着梁正小孩煞白的脸蛋,朝寂淳他们解释道。 “原来如此,”寂淳看着这孩子还沉浸在刚才的害怕中,不由得心里一软,想到他未来的孩子以后也是这般小小的乖乖的,心中就充满了期待。 几人吃过饭后,梁夫人收拾饭桌,小孩的脸色终于恢复了,默默地站在墙角偷偷看了宿冉好几眼,在寂淳跟宿冉低声说要进房间与梁大夫谈些话的时候,梁正挪着小步子走到宿冉跟前,仰着脸看着宿冉,有些紧张,结结巴巴道,“叔叔,你会武功么?” 宿冉闻言一挑眉,看着眼前这小孩很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语气还算温和说道,“嗯。” “您能不能教……教我,”小孩说着,眼神中更是充满了祈求和盼望,两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显示了他的紧张。 宿冉微微侧头想了一下,之后还要在这村子里待上好长时间,收个徒弟也算是平日的消遣了,眼前这个小孩是他唯一觉得看顺眼的,当即点头同意,“好,以后每隔两日便去我那里。” 小孩的眼神里充满了喜悦和坚定,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跪在地上学着书里面的朝宿冉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虽然徒弟年纪小,但宿冉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一挥手示意他起来,“在外人面前不要唤我。” “是,师父,”梁正从地上起来,脸上红扑扑的,他本是个腼腆的孩子,还是第一次这般主动与人说话,有些激动和害羞,悄悄地抬头看着自己师父那么好看的脸,小声问道,“师父,你喝不喝水?” 宿冉转脸看着这粉雕玉琢的小徒弟,见他这么贴心又懂事,心情自然很好,道,“不用了,坐这儿来为师问你些话。” 梁正乖巧地坐在宿冉身边,宿冉问什么他答什么,师徒两个相处的甚是融洽,就连宿冉都觉得,他原先以为所有小孩子都是很烦人的想法是多么错误,这个小徒弟很是趁他心意呢,以后或许可以将魔教传与他。 寂淳跟着梁大夫进了房间,两人坐在桌前饮茶,心中惦念着宿冉的身体,他也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梁大夫,我想问一下,宿冉他现在的身子平日里要注意些什么?” 梁大夫早就看出寂淳对宿冉的在意,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寂淳还未还俗,但也猜得到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他不明白这二人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关系来相处的,但他作为一个局外人,早已看透了一切,开口道。 “其实男子怀孕与女子并无两样,随着肚子的逐渐长大,多穿些宽松的衣服,注意休息不宜太过操劳,平日要多走动走动,按着他的口味吃饭,切忌辛辣刺激的食物,还有,呕吐这些一般孕妇都存在,所以不必太过担心,这些天还要热上一阵子,在家里好好休息就好。我这里有几本医书,若是不放心你可以回去看看。” 寂淳认真地听着,接过医书,朝梁大夫诚恳道谢,“多谢您了,这些我一定注意。” 梁大夫看寂淳这么紧绷的情绪,觉得不必如此,开口宽慰道,“宿公子是习武之人,比之一般的女子身体强壮了很多,所以寂淳你不用这样,”说着,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脸上神情有些异样,低声提醒道,“其实孕期中的人在那方面都会有些冲动,只要行事的时候注意些,对孕夫还是有好处的。” 寂淳毕竟是经过一次事的人,更何况下午在田地里看了那么一出,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梁大夫说的什么,顿时有些尴尬,脸上神情颇是不自然,低声道,“嗯……知道了。” 之后二人又随意聊了些事,寂淳便向梁大夫告辞离开了,走到院子里,看到宿冉正与梁家小孩坐在一处说着什么,小孩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宿冉脸上神情也是自得傲然,那种自信的神采有着一种无形的魅力,使得寂淳转不开视线,只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一小其乐融融的画面,想到了以后他们的孩子出生,心里生出一种就此下去与这人度过一生的念头,这么想着,一种幸福的暖意充斥了心的每一个角落。 直到宿冉诧异地看过来,从凳子上起身走过去,问道,“走么?” “嗯,”当被宿冉看着的时候,寂淳的心不可抑制地慌乱跳动起来,他撇过脸不自然地应了一声,脸微微有些发红。 二人朝梁家道了别,走在寂静黑暗的林间小道上,感受到宿冉就那么静静地走在他身边,寂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他觉得他可以以一种很平和很自然的心态对待宿冉,而今日看到宿冉与梁家小孩在一起的画面,他内心深处一直隐藏着的一种期盼就那么突然被揭开了似的,这些日子他跟宿冉相处的记忆涌上脑海,他再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对于宿冉的心思是否单纯。 那一夜宿冉在雨中凑在他耳边说出的那句话记忆犹新,他很早就让自己遗忘了,之后宿冉伤重他明白了此人对他的重要性,而现在相处的时日越长,他就越习惯越想得到的更多,心中的欲念越来越不纯粹,他对佛祖那一片纯净不掺杂任何俗世欲念的心也在慢慢转变……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了…… 他想的越深,心就跳得越快,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不知不觉间锁在了宿冉的身上,只要这人在他身边,他就安心,而现在,宿冉的存在在他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这种失衡让他慌乱…… 一路上宿冉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和尚有什么异样,心里盘算着今夜的计划,唇角勾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回到家中,寂淳也没再看宿冉一眼,直接去房后的河边洗了把脸,冰凉的河水浸着发烫的脸颊,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渐渐平静了,却依然不能再恢复如初。脑子里不停地涌现出师父那张苍老慈爱的脸,又突然转换成宿冉安恬俊美的睡颜,就像是两种顽强的力向不同的方向拉扯,让他窒息。 夜间的风很凉爽,完全没了白日的燥热喧嚣,独自一人呆在河边很久,待他渐渐把心头那纷乱的思绪压下,他才转身回去了。 进了里屋,宿冉如同往日一样,靠躺在椅子上翻看着书,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门口,当他进来的时候,恰好被宿冉看了一眼,心一下子难以保持冷静,他面上没有丝毫表现,只是行动略显僵硬,此时时辰也不算太晚,寂静的房中弥漫着一种很奇妙的气氛。 寂淳脱了外衫于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可以跟宿冉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恰好是背对着宿冉的,手中也同样取了一本书,正是梁大夫交给他的,低头心不在焉地翻看着,后背直得有些僵硬刻意。 宿冉本要开口说话的,但看见和尚神情有些异样,又想到方才他出门去很久才回来,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于是开始留意起和尚来,只一眼他便确定这和尚心里藏着什么事,尤其是这和尚进了屋竟然一眼都没看他,看书还坐那么远,跟往日完全不同。 “那梁大夫对你说什么了?”宿冉觉得他作为和尚的主人,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的,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听宿冉问他话,寂淳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他干干地回道,“没说什么,”他自然不能对宿冉说他去向梁大夫问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了。 宿冉知道这和尚不想说,也不打算强行逼问出来,他心里还挂着另一件事,于是脾气很好地点了点头,然后自椅子上站起来,直直地朝寂淳走过去,在和尚背后停下脚步。 宿冉的突然走近让寂淳不安起来,他神情有些慌乱朝后面看了一眼,低声道,“怎么了。” 第56章 “没什么,”宿冉将手搭在和尚的肩膀上,感受到和尚的慌乱,他轻轻拍了拍和尚,淡淡地说了一句,“本座看你今日心情不大好啊?” “额,没有,”感觉到宿冉的手就那么搭在他肩上,他也没有办法起身,僵硬地回答道。 突然,宿冉低下身子将脸凑到他的耳畔吹了一口气,那低低的音色掺杂着些许醉人的意味,带着些温柔,“嗯?说与本座听。” 寂淳的呼吸越发地粗重,心中那即将冲破一切的冲动几乎难以抑制,他已经不能控制现在他的失态,只能尽力让自己能够发出声音来,他的声音很沙哑,明显在强力抑制着什么,“教主……” 接下来的瞬间,宿冉向他的身侧跨了一步直接捏住他的下巴使他微微抬起头,冰凉的唇就那么贴在了他的唇角,宿冉身上的气息尽数侵袭了他的理智,在那一刻,他什么都想不到了,瞪着眼睛怔怔地僵在那里,任由宿冉那柔软的唇慢慢在他的唇上研磨,再轻轻地吮吸啃咬,嘴唇被咬的麻麻的,两人的呼吸喷到对方的脸上,交缠在一起。 寂淳几乎抬不起手臂,没有了任何反抗能力,只能喘着粗气盯着宿冉,见这人慢慢绕到他的身前,用手臂环住他的脖颈,手掌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带着占有意味地抵上他的嘴唇,将湿滑的舌头探进他的口中,玩弄着他的舌头与之嬉戏,不知不觉,他的手臂也渐渐揽上宿冉的后背,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手掌慢慢地在宿冉腰身上摸索,抱得越来越紧。 他也不再被动地承受眼前这个男人的唇齿进攻,学着方才宿冉的动作啃咬着这人的唇瓣,伸出舌头将它舔得湿湿的,两人的嘴唇反反复复摩擦着,舌头交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恨不得将对方吃进肚子里。 突然,宿冉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直起身大力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加之方才两人的亲吻使得他头脑发胀,竞也一时反应不过来,由着这身子的惯性,他向前踉跄了几步,还没站定的时候,就被宿冉推了一把直接压在身下。 他无措地仰躺在床上,撑着手臂要起来,却被宿冉再次按在了床上,宿冉此刻正半趴着骑他身上,一双利眸死死盯着他,眼里充满了占有的侵略意味和兴奋的狂热之情,彼此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只听这人的声音很低,语气似是在安抚着他,“嘘……要乖。” 寂淳盯着宿冉的眼睛,从里面很明显地看出了浓浓的欲望,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渐渐有了反应,脑子一下子变得清醒,再次撑起手臂要坐起来,一眼就看到宿冉要阻止,他连忙抓着那两只要按住他的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而宿冉现在己然跨坐在他的腰间,他脸一红,也感受到了宿冉的身体变化。 “教主,这……不行,”寂淳的脸红红的,声音甚是沙哑,现在两人的状态,他也没办法将宿冉推下床去,万一摔着了就怀了,只能小心地将自己的身子往后挪,企图将两人的身体分开些。 “有什么不行的?本座不是说了么,你是本座的人,本座什么时候想要你就得什么时候给!”宿冉瞪着身下这明显动了情的和尚,丝毫不退让,将全身重量压在和尚身上,两腿膝盖禁锢住和尚不停挣脱的腰臀,俯下身就要撕扯和尚的衣服。 只听空气中传来一声“撕拉”的声音,寂淳胸前的衣服被宿冉撕了个大口子,隐约可见里面赤裸的皮肤,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了粗鲁蛮横的俊美男人,心中闪过一丝就此接受了的想法,但下一刻他连忙恢复神智,尽力让自己保持严肃的表情,沉声道,“下来。” 宿冉才不会因为和尚的一句话而停止自己的行为,整个身子压上去强吻和尚的嘴唇,却不料在压下去的时候,他感觉到小腹处有个东西阻挡了他与这和尚的亲近,肚子被咯得很不舒服,冲动之火像是被熄灭了似的,他烦躁地起身,从和尚身上下来,厌烦地看了一眼自己向外挺着的肚子,恨恨地踹了床头一脚。 “把衣服脱了!”宿冉因为肚子的事情很是烦躁,也没了心情哄和尚,抬着下巴命令道。 寂淳自然不会听他的,也自床上站起身,看着自己被撕烂的衣服感到无奈,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梁大夫说的话,孕期的人会有很强烈的冲动,这时候他才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人突然变成了这样。 “睡觉吧,”寂淳劝道,看着宿冉那挺着的大肚子,心里有些不忍,其实他的身体也有了反应,但是他不能,以前已经错过一次,他不能一错再错。他心底是多么渴望他不是和尚,他便顺遂着自己的心意,也不会惹得这人如此生气,可是他不能。 宿冉依旧不放弃,他现在就想要,就容不得这和尚如此忤逆他,他向前跨了一步抬头瞪着眼前这高大的和尚,咬牙切齿道,“脱衣服!” 寂淳放轻了声音劝道,“睡吧,都这么晚了。” “好!”宿冉怒极反笑,冷冷道,“本座今后再也不碰你!”说罢,向房中燃蜡烛的地方一挥手,房间内瞬间漆黑一片,只听到被子被粗鲁地掀开,宿冉躺了进去,将被子蒙住脸不再说话,显然是在生气。 房间一片寂静,寂淳站在床边,叹了口气,借着月光自架子上取了外衫披上,推门出去了,虽然他方才是拒绝了但他的身体反应他自己清楚的很,放轻了动作将院门打开,走至房后的小河边。 幽寂清凉的夜晚,河边传来水激荡的声音,一个高大男人正在用凉水浇灌着自己身体的炙热与欲望,凉风吹过,他终是冷静了下来,身体也渐渐恢复了。 将冒着凉气的身子擦干净,穿上了衣服,他又回到了家里,小心地推开门进到里屋,见床上的宿冉仍旧闷在被子里没有探出头来,担心他呼吸不舒服,走至床边轻轻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宿冉是侧着身子睡得,眉头皱的紧紧的,显然是睡着的时候还生着气,寂淳坐在床边叹了口气,低下头凑在这人的脸侧,轻轻亲吻了一下,也不知宿冉是不是被惊扰了,呢喃一声换了个姿势睡觉,平躺在床上继续睡着,月光下寂淳看清了宿冉的脸,他现在脑中完全没有其他想法,就只想轻轻亲吻这俊美的男人,将嘴唇移到了宿冉的唇瓣上,轻碰了几下又离开。 夜色更深了,他褪了外衫躺上床,小心地为宿冉掖了掖被角,方才睡下。这一夜,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再也不敢向以往那样,欺骗自己的心意,他对宿冉的好,都处于一个和尚肮脏的欲念。他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他希望自己心中没有对少林的感情,就那么潇洒地去追寻本心,可是他不能……他必须抑制住自己那颗心……抑制住对这个男人的渴望…… 第二日,寂淳依旧是提早起来做早饭,还未等他去里屋叫醒宿冉,宿冉自己己然起床了,冷着一张脸洗漱完毕,彼此像是陌生人似的,在同一张桌子前吃过了饭,他多次想主动同宿冉说话,都被他无视了,两人陷入了冷战中。 寂淳的心里失落得犹如缺了一块什么东西,他们彼此经历了那么长时间,才渐渐熟悉亲近,更何况眼前这人是他心里最在乎的那个,现在就这么将他视作无物,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院门被人敲响了,寂淳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昨天梁大夫家的孩子梁正,他有些奇怪,以为是梁大夫有什么事情,出声问道,“怎么了?” “寂叔叔好,正儿来找宿叔叔,”梁正仰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怯怯地说道。 “嗯,你进来吧。”寂淳打开门让小孩进来,关上门再回来,心中暗想这小孩倒是不怕宿冉,竟来寻他,也不知是何事。 “师父,”梁正走到饭桌前面不远处,看着面无表情的宿冉,有些害怕。 看到是自己的徒弟过来了,宿冉冷冰冰的表情缓和一下,淡淡地道,“吃过饭了么?” “回师父,正儿吃过了,”梁正乖乖地回答道。 “好,我们走吧,”宿冉突然站起身,冷冷瞥了一眼寂淳,径自往门口走去。 寂淳心中疑惑为什么这小孩会喊宿冉师父,还没等问出口,就看到宿冉要出门了,连忙出声问道,“你去哪里?” “我的事,大师不必知道的,”宿冉冷漠地回了一句,推开门走出去,后面跟着小梁正也是一脸迷茫,小声朝寂淳道,“寂叔叔,我们走了,”之后就小跑着跟在宿冉身边走了。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寂淳一个人,他呆呆地看着宿冉冷漠决绝的背影,心如刀割,忍着心里那股沉闷压抑的痛楚与失落感,默默地将桌子收拾干净,将屋里该收拾的收拾了,独自坐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犹如行尸走肉般,仔细想着还有什么事情没做,一个人呆在这房中也无事可做,思来想去,他不如去山上的林子里走走吧,自从住在这里后,除了第一日,宿冉跟着自己连吃了几天的素食,不如上山去看看,为他带些食物回来。此刻的寂淳,早己忘了什么是杀生,一心念着那个人。 第57章 寂淳背着竹箩筐,取了两把匕首朝山上走去,上了山就是密密的树林,这一日天气闷沉沉的,并不如往日晴朗,时而林间刮过一阵风引起簌簌的声响,他慢慢地行在树林间,心里想着宿冉离开时冷漠的表情,对于偶尔经过的猎物也没有什么反应,他更像是来散心的。 突然草丛动了起来,从中窜出一只野兔,惊扰了寂淳的沉思,他本想拿腰间的匕首刺过去,但下一刻又收回了匕首,快步追上去,跟着兔子跑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将兔子抓住了,摸着兔子光滑的皮毛,可怜恐惧的眼神,心中不忍,手上一轻任由兔子逃跑了。 手中空落落的,犹如此时他的内心,他现在很茫然,不知该做什么,独自一人悠悠地在这林间转了几个时辰,也没有碰到合适的猎物,他最终还是空着手回家了。 走到家门口,家门紧闭,显然还是他刚离开时的状态,宿冉没有回来,而现在己然是正晌午了,想到宿冉是跟梁家小孩出去的,或许中午被留在那里吃饭了吧,想到宿冉现在对他的态度,他也没有想去梁家找人,只是默默地进了家,简单做了些饭,胡乱吃了几口,倒在床上睡觉。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能清晰地辨认出宿冉的味道,昨晚上发生了那样尴尬的事,他又想起昨夜里宿冉睡着后他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去亲吻了这个男人,更觉得心绪复杂,他己然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因此再也无法以往日的心态来看待二人的关系,日夜同眠于一张床上,他不敢保证过了昨夜之后,他还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他也不能保证宿冉会对他做什么,思来想去,他下了个决定,去林子里砍些木头再制作一张床,日后他便去东屋睡吧,这样二人也不必再有昨夜那样的尴尬。 昨天夜里他一晚上没有睡下,清晨又早早地起床,现在躺在床上,自然有了困意,今天的风很凉,他本想将自己的被子撑开盖上,可是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却打了个弯取了宿冉平日里盖得那张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宿冉身上总有种若有若无的清香,被子完全覆住他的身子,宿冉的味道完全包裹了他,让他有些醉意,脑海中飘着一句话,这是宿冉的…… 梦中的宿冉仿佛不再生他的气了,正歪着脑袋邪笑着站在一处看着他,他慢慢地走过去,痴迷地抬起手碰了碰宿冉的脸颊,宿冉没有拒绝,反而揽住了他的腰,两人的身子贴紧,他顺遂本能地低下头含住宿冉那张淡色的薄唇轻轻舔吮着,汲取着专属于宿冉的味道。 大约半个时辰后,寂淳自梦中醒来,梦境中的一切仿佛是真的一般,扶着额头仔细回想他是否己然与宿冉和好了,真的在一起了,在努力回想了前后的事情后,他才惊觉这一切原来是梦,心中更觉得失落,下了床将宿冉的被子叠好放在床里侧,想着自己竟然趁着宿冉不在的时候私自拿了他的被子盖,突然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令人不齿,他寂淳什么时候变成了背地里以肮脏的心来亵渎宿冉的人了。 怀着自责与羞愧,他去河边洗了脸再次上山,再次回到家中时是拖着三根粗壮的树干回来的,去邻家借了刮树皮的刀,把木头拖进了空荡荡的东屋,蹲在地上开始工作起来,他发现若是使自己忙碌起来,宿冉的影子在他脑中才会稍稍淡去一些,他一刻也不敢让自己歇下,整整一下午,他的手被磨出了血丝,被木头屑沾上了衣服,他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识,听着那刀刃刮上树皮的声音,他的心意外地平静下来。 只要床快些做好,他们两个保持些距离,等着孩子出生,他们便上路寻找地芒,一切结束之后,他便带着孩子回少林赎罪,宿冉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魔教教主,而他依然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少林弟子,二人今后或许再也没了相伴的理由……想到这里,他的心一阵抽痛,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一滴滴落在了隐隐溢出鲜血的手掌中,落在那粗糙的树皮上…… 一刻不停地忙碌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估摸着时辰已经不晚了,他自东屋的窗户朝外看了一眼,却发现天色比往常要暗很多,风势变得打起来,击打着东屋的门窗,这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或许是要下雨了,他终于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推门出去洗了洗手,走至院子中时,果然感觉出风中夹着细密的小雨纷纷落落下了起来,他抬眼望了望天空,乌云己然凝结在一起,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不知为何宿冉现在还不回来,寂淳越来越担心,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宿冉离开时的冷漠神情,心里充满了慌乱与害怕,他不会走的!记得几月前的那天夜里,宿冉独自一人在酒肆中饮酒,最终受了凉夜里肚子疼,现在宿冉的肚子己然越来越大,更受不得风寒了!他几乎不敢再多想什么,取了雨伞就冲了出去,只听院门“嘭”一下关上,他没有回头去锁门的时间,直直地朝梁家赶了过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风雨越来越大,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茫茫的苍穹中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寂淳跨着急速的步子终于走到梁家门口,急切地敲着门。 不久,梁大夫从里面把门打开,看到是寂淳,有些诧异问道,“寂淳,你怎么来了?” “梁大夫,宿冉在么?”寂淳顾不得擦拭脸上的雨水,看到梁大夫连忙问道,狼狈不堪。 “宿公子不在我这里啊,他不是回家了么?”梁大夫回答,解释道,“昨夜正儿对我说宿公子收他做徒弟了,今个一大早就去你家了,中午是同宿公子一起回来的,之后宿公子就回去了,我还以为他回家了呢,怎么?不在么?” “他还没回来,”寂淳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低哑着声音向梁大夫道,“我去找他,打扰了!”说罢,也顾不得再与梁大夫告辞,撑着伞冲进了雨中。 梁大夫还想说什么,但也赶不上寂淳的脚步,只好站在门口看着寂淳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心道,男人与男人之间,其实与男女没什么区别,为什么就是不能容于世俗呢? 寂淳几乎是穿过了整个村子的各个小道角落,终于在一家没人住的漆黑的破房子里看到了那个挺着大肚子站在里面的人影,他快步冲上前走至宿冉面前,他的脸色阴沉恐怖,身上的衣服几乎全部湿透了,脸上的雨水顺着脸部轮廓一滴滴落下,浓眉黑眸紧紧锁着这人,让宿冉感到一种从心底升腾出来的恐惧,而宿冉依然保持自己的高傲性子,仰着下巴瞪着寂淳,丝毫不显示自己内心的心虚。 在看到宿冉的那一刻,寂淳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愤怒与气恼让他无法再保持平日温和的脾气,几乎是凭着本能,他一把将宿冉抱在了怀里,狠狠地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让自己的心脏贴着这人的身体,感受这人的存在,渐渐平息心中的恐惧与不安。 宿冉没有挣扎,他知道眼前这和尚是真的担心他,因而他并没有生气,本来还想保持的那份冷然和傲气也因为这一抱,渐渐变为了平淡的踏实,他感觉出了和尚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冰凉得可怜。 “为什么不回家?”抱了一会儿,寂淳终于把情绪稳下来,松开宿冉沉声质问道。 宿冉被寂淳这语气惹恼了,本来打算不冷战的他火气一下子烧起来,扬着下巴冷冰冰地回答道,“本座去哪里没必要禀告于你?你是谁啊?!” 寂淳被宿冉这毫不知错的冷硬态度气得够呛,上次在流云堡他就是这样,不发一言地离开,再之后就寻不到了,那段时日他找得有多辛苦,心里有多焦急,这人根本不知道!越想越气,脸色也越发地严肃阴沉,黑眸死死地盯着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他上前一步重重地抓住宿冉的肩膀,用了些力道将他禁锢住抵在墙上,低下头命令道,“今后天黑必须回家!出门必须告知我地点!” “呵!笑话!”宿冉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使劲挣扎也脱离不开寂淳的禁锢,索性仰着头坚决地盯着和尚,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命令本座?” 寂淳气急想继续说,但想到此时此地不适合再多说话,一把强硬地拉住宿冉的手,另一只手撑着伞,沉默不发地拉拽着宿冉离开这漆黑破落的房子里,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可反抗的威严道,“回家!” 宿冉虽然不想被这和尚命令,但也不愿继续呆在这个阴冷漆黑的房子里,同是一言不发地跟着和尚走出破房子。 夜色里,寒风夹带着冷雨让两人都有些打哆嗦,单薄的纸伞几乎抵不住这呼啸的寒风,宿冉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寂淳身边挤企图让他遮挡风雨寒冷,却在身体再次碰上和尚时,突然意识到和尚全身的衣服全湿了,开始他以为和尚是故意同他保持距离的不愿理他的,虽然伞更多的偏向他这里。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原来这傻和尚是怕沾湿了他的衣服。 第58章 他拽着和尚的手再一次靠近过去,第一次靠近的目的是为了让这和尚为他遮蔽寒冷,第二次靠近的目的却是将自己身体的暖意传给和尚,让他不要独自承受这寒冷的风雨,与自己同撑在一把伞下共同前行。 回到家后,两人均是沉默阴沉着脸走入了里屋,寂淳将房里的蜡烛点上,漆黑的房间终于亮了起来,彼此也终于看清了彼此现在的模样,均是一副狼狈状态。 宿冉把被淋湿的外衫脱了去,他里面的衣服还是干的,走至架子前取了干净的巾帕,将微微有些潮润的头发散开擦拭了起来,而寂淳全身湿透了,却单单脱了一件外衫,之后冷着一张脸出门去了。 寂淳走到厨房烧热水,把水壶放到火炉上后,才又转身进了里屋,见宿冉已经上床盖上被子了,想来也是被冻着了,寂淳取了干净的衣服走到房间里的一个拐角,恰好能避过宿冉的视线,将全身湿透的衣服换了下来才出来。 宿冉在被子里躺了一会儿,又从床上起来穿上鞋子出门去了,寂淳见他只穿了单衣出去,心知他不会走多远,也没跟出去,静静地坐在房间平缓情绪,过了一阵子宿冉还没回来,他有些奇怪,便出了门走至院子里,只见东屋有些微微的亮光,他轻轻地走进去,只见宿冉双手环胸站在那三棵粗壮的树干前,微弱的烛光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能明显感觉出他隐忍的怒气,就如暴风雨来的前奏一般。 寂淳没有出声,宿冉也没有说话,两人就那么站在昏暗的东屋里,一个在门口,一个在屋里,死死地僵持着,过了良久,宿冉冷漠到了极致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房中,“你要这些木头做什么?” “做床。”寂淳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本就低沉的音色在这诡异的气氛下更显得冷淡无情。 “好。”宿冉突然转过了身子,一步步走近至寂淳面前,决绝冰冷的眼神像一把刀子狠狠刺在寂淳的心中,只听到他冷漠的一句话,“我二人,一刀两断。”声音不大,甚至连语气都有些冷淡,像是对陌生人道了一声无足轻重的话一般,说完了,便离去了。 寂淳不明白宿冉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追出去,但脚像生了根似的,重似千金无法动弹,过了良久他才想到厨房烧着热水,提着热水壶进到里屋,宿冉己然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像是睡着了。 这么短的时间他知道宿冉绝对没有睡下,倒了杯热水走至床前,低声道,“起来喝些热水吧。” “不劳烦大师了,”宿冉冷漠疏远地拒绝了寂淳,甚至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 寂淳不知道他二人究竟怎么了,这样的状态让他无措,让他无法适应,让他从心底里恐惧,他几乎要被这样的宿冉逼疯了,他耐着性子再次道,“起来喝水,”语气中己然有些冷硬与坚持。 宿冉不再说话,像是睡着了似的躺在床的里侧,完全没有动一下。 把茶杯放在床前柜子上,寂淳坐在了床沿边上,决定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他再次重复了在破房子内要求宿冉的话,“今后外出事先告知我。” 宿冉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几乎在同一时刻伸出了手掐住和尚的脖子,冰冷嗜血的眸子死死盯着寂淳的眼睛,手上力道渐渐收紧,低声威胁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命令本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寂淳的眸子猛地收缩了一下,看着眼前狂妄无情的男人,耳边听到那刻薄冷情的话语,脑中有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在吞噬着他的理智,他一把抓住宿冉手迫使他松开,整个身子瞬间将宿冉压倒在了床上,一只手快速抬起捂住了宿冉的眼睛,另一只手将宿冉不停挣扎的手臂控制在头顶禁锢住令他不能反抗,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完全凭着本能,借着这无法宣泄的闷气,他狠狠地吻上宿冉的嘴唇,啃咬着这柔软湿润却总是吐出难听话的嘴唇,他要惩罚这个无法无天的男人,他要让宿冉彻底臣服,宿冉是他的男人,他是宿冉的男人,他从来都有资格管教这个男人,这男人是他腹中孩儿的父亲,这男人是他的心上人! 他不停地向身下的男人索取更多的甘甜,唇齿之间的交锋让二人热汗连连,却都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察觉到宿冉没有开始那么挣扎,他捧着宿冉的脸轻轻亲吻了每一寸,宿冉的一切让他着迷,让他无法控制,他就像是被恶魔附了身,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他想得到这个男人,他什么都不想要,为了这个人,他甘愿做任何事情,什么魔教什么正道,统统抵不过这个男人勾起的一抹笑! “大师,你做什么?”在二人终于有些冷静下来的时候,宿冉沙哑着嗓音仰躺在床上,眼里带着调笑和戏弄问道。 此刻寂淳整个身子都压在宿冉身上,眼睛也正在宿冉的脸的上方,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能让宿冉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他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些抑制不住的冲动,“我……我喜欢教主!我……” 那一刻,宿冉明白,他终于攻破了和尚最后的一道防线,这个和尚,如今彻彻底底是他的人了,他不在意之前和尚的挣扎与迷茫,他只要现在的结果! 寂淳终于说出了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在那一刻,他像是彻底解脱了,不愿再深入思考任何理智的东西,盯着身下俊美的男人眼里充满了欲念,宿冉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心里慌乱得不受控制,他穿着粗气低声呢喃着,“不要看……”手臂再次捂住宿冉的眼睛,他不敢与这人的眼睛对视,他怕看到疯狂不堪的自己,俯下身咬住男人湿润的唇瓣将舌头探进去搅拌着宿冉的舌尖,交换着彼此的唾液。 被和尚捂住了眼睛,宿冉并没有阻止,他知道若是自己直盯着和尚,这人绝对再也进行不下去,只好配合地闭上眼抱住和尚的脖颈疯狂地与他亲吻在一起,手也不停歇地摸到寂淳的腰带将之扯开,把他的衣服往下拉。 寂淳己然丧失了理智,只想与这人亲密,他微微自宿冉身上起来朝房中点灯的地方一挥掌,烛火瞬间熄灭,屋内完全黑暗了,在黑暗中,他的感官更加灵敏,在他身下的宿冉,是那个令他着迷的男人,他要得到他,他要与他合为一体,他要成为宿冉最亲近的人! 一阵激烈的床事过后,宿冉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了,身体也是黏黏腻腻的很是不适,但在此刻他也没有力气去清洗了,他一把推开仍旧贴在他胸前的和尚,微微喘着气道,“很重……” 寂淳也只好不舍地自宿冉身上起来,外面仍旧是黑夜凉雨,雨声沙沙衬托着这夜的安静,房屋内仍旧弥漫着一种欢爱过后的气味,他从床上坐起身来,伸手轻轻抚上了宿冉的脸,却感觉到一丝湿意,想是方才的汗水与泪水吧,心中一阵爱怜,低下头轻轻在宿冉额间亲吻了一下,手也感觉到了宿冉的头发全部湿了,担心这人夜里睡一晚着凉,低声朝昏昏欲睡的宿冉道,“我去烧水,你先睡。” 宿冉无意识地轻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侧着身子睡下了,寂淳小心地自床上下来,站在床边将被子拉盖到宿冉赤裸的身子上,这才穿上鞋子,自架子上取了衣服穿上,点燃了一盏灯,放置在房间的另一头,这样也不至于惊扰了宿冉的休息。 他去厨房烧了水回来,端着盛满热水的盆子和干净的巾帕回到里屋放置到床边,借着房内那微弱的烛火,取了浸湿的巾帕坐在床沿上,轻轻地擦拭着宿冉的脸庞,心中再一次感叹这人长得可真俊,五官精致得毫无瑕疵,明明是个行走江湖的人,脸上身上的皮肤却细腻得令人匪夷所思。 将宿冉的脸庞擦拭干净,他又小心地掀开被子,看到宿冉的身体时,喉咙一阵发紧发干,眼睛盯着那身体,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浸湿了巾帕帮宿冉擦拭身体,每一个部位都没有遗漏,看到这一幕,寂淳都觉得自己是禽兽,竟然把人折腾得这么惨,爱恋地伸出手摸了一下,宿冉的身子猛地一动,低声呢喃着“不要了……” 那声音惨惨弱弱的,完全不似平日里的他那么高傲,之后寂淳自己端了盆子出门去,换了水自己简单擦洗一下,他才放轻脚步走进里屋熄灭了烛火躺上床,躺在床上他完全没了睡意,侧了侧身子看到里面的宿冉,心里微微一动,顺从着自己的心意,他伸出手揽住了宿冉赤裸的身体,将他抱在怀里,手静静地覆在宿冉的隆起的肚子上,闭上眼睛想要睡觉,过了好长时间,他还是没有睡着,突然他又睁开眼睛,看着宿冉这张俊美无双的睡颜,凑了过去在宿冉唇上吻了一下这才觉得满足,再次闭上眼睛强令自己睡下。 第59章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寂淳扭头看了一眼睡在里侧睡得正熟的宿冉,低下头在这人俊美的侧脸上轻吻了一下,幸福安心的感觉满满地留在心间,这种充实感是前所未有的,他放轻动作以免惊扰了宿冉,自床上起来去衣柜里为宿冉取了干净的衣服放在床边,才推门出去了。 将早饭做好了,他又推开门进了里屋,看到宿冉此刻正在穿衣服,那白皙赤裸的身子上布满了痕迹在白日里显得是那么明显,这让刚进门的他有些无措,想退出去又觉得这种行为有些多此一举。 宿冉扭过脸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早饭做好了?” “嗯,”寂淳垂着头,低声应道,经了昨夜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宿冉,身体绷紧着,神情甚是窘迫。 知道和尚不自在,宿冉心情倒是颇好,昨夜里引得这和尚破了戒,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很强大,作为一个男人竟能让和尚做出这些事,不得不说,他内心还有些自得,至于床事上的分工,只要舒服了便是,他才不会计较那么多,想着想着,他抬起手臂朝和尚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看着宿冉勾着唇角邪笑的模样,寂淳心知这人定是要戏弄他,但步子还是不自觉地朝宿冉走去。 走至床前与宿冉距离的更近,宿冉身上的痕迹更加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喉咙有些发紧,撇过了脸不好意思再直视这人的身子,声音有些沙哑,“怎……怎么了?” “你紧张什么?昨夜不是该做的都做了么?”宿冉眼角含笑,盯着和尚发红的两颊和耳垂心里更是得意,他此刻只简单披了一件里衣里面还尽是赤裸,说话的时候便停止了穿衣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和尚。 这话无疑让寂淳更加窘迫,昨夜是他孟浪了,可是做了这些事难道不应该避讳些么?怎的这人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还是在光天白日下,这让一向循规蹈矩的和尚有些不知所措,被宿冉这话问的脸色通红,不敢与之直视。 正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宿冉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再次开口道,“你坐这儿来。 寂淳深呼吸了一口气,向前跨了一步坐在床沿上,再一次拉近了他与宿冉的距离。 下一刻宿冉就向前倾了倾身子揽住了他的脖颈,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尽数打在了他的耳旁,这个动作让他全身绷紧,就连呼吸都屏住了,任由宿冉半赤裸的身子贴上了他的胸膛,白日里这般让他心中有种不可言说的羞耻感,还有些即将抬头的冲动。 宿冉安抚性地拍了拍和尚的后背,附在和尚耳畔低声道,“从今日开始你便彻彻底底是本座的人了,要听话。” 寂淳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宿冉的声音传进耳中,他定定地点了点头,昨夜他己然做出了选择,那他便是宿冉的人,生生世世。 “乖,”宿冉稍稍松开抱着和尚的手臂,身子即将分开的时候,他捏住寂淳的下巴微微抬起,嘴唇凑上去轻碰了一下很快离开,转而朝寂淳吩咐道,“伺候本座穿衣。” 寂淳被宿冉亲了一口,有些羞窘又有些喜欢,他好想像昨夜那般,抱着这人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欲望,不管什么世俗礼教,一切凭着自己的内心,可是这大白天下,他自小养成的拘礼的性子抑制着他的冲动,在那一刻,他多想回到昨夜。 听到宿冉的吩咐,他强制自己收了那些在脑中胡思乱想,保持平日的严肃认真取了衣服为宿冉一件件穿上,昨天夜里由于害羞他将烛火熄灭,之后清洗身子的时候也只是点了一盏灯,对于宿冉的身子他还是陌生的,那种触感让他爱不释手,但碍于心中存的那份理智,他装作面不改色的样子,伺候着宿冉把全部衣服穿上。 宿冉自床上起来,只觉得身后有些难受,但碍于面子问题,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走出门,走至庭院下的桌子前看到了早饭。 寂淳将床上凌乱己然沾了不知名东西的床褥拿走,换上了干净的,之后才出门去,到了院子里宿冉己然在吃早饭了,他默默地坐过去吃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现在二人的关系好像发生了质的变化后,他便没有以前那么从容自然了。 “昨日为何不早些回来?”想了很久,寂淳才憋出这么一句话,看着宿冉的眼神里有些责怪。 宿冉也知道昨日跟这和尚冷战故意想迟点回来这件事是他考虑不周了,但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前天夜里的求欢遭拒而故意不回来的,于是心虚地看向别处,口中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解释道,“教梁正武功忘了时辰。” 一看宿冉撇着脸不愿再提的样子,寂淳也不想追究,认真地看着宿冉道,“那今后再出去,告诉我一声,好么?” 宿冉最怕看到和尚认真的样子了,这竟然让他有种愧疚感,他只好点点头道,“知道了。” 刚说完,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将碗中的粥一饮而尽,声音冷然朝和尚道,“东屋的木头做床又是怎么回事?” 寂淳一时语塞,声音闷闷的,解释道,“我……做床是……”说了半天,也说不出缘由 宿冉斜撇了寂淳一眼,双手环胸高高在上,冷声道,“你若是不喜与本座同床而眠,便自去做床,本座绝不干涉!” “不是,”经了昨夜,寂淳不想跟宿冉生了嫌隙,他己然向宿冉表明了心迹,自然是想跟这人更亲密一些的,这床……这床……他脱口而出道,“为孩子做的。” “啊?”宿冉显然没想到寂淳会这样说,一时愣住了,孩子?他看了看自己挺着的肚子,转身瞪着和尚冷声道,“什么孩子?这只是个妖孽!” 寂淳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宿冉以这种话来称呼孩子,再怎么说孩子己与这人相伴了这么久,更何况这是他二人的孩子,怎么这人竟生不出一丝感情呢?用如此难听的话,鄙夷厌恶的语气来说,这样的宿冉让寂淳尤其不喜,渐渐地,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神医说过,他与普通孩子一样,绝不是什么妖孽!” “你怎的知道?他是长在你肚子里了么?”宿冉反唇还击,一下子起身,居高凌傲地冷冷瞪着和尚,心中大怒,这和尚竟因为这东西与他反目。 “你!”寂淳也忍不住起身站在宿冉面前,浓眉紧皱,薄唇紧紧抿着,眼神中蕴含着责怪与怒意,今日他们刚刚确立了新的关系,他实在不想生气,可是宿冉的话无疑戳痛了他心中最期待的存在,他强行按捺心中的怒意,沉声道,“他是你的孩子!” “本座不会生什么孩子!”宿冉也被触了逆鳞,怒冲冲地朝寂淳低吼道,“本座是男人!那东西只是本座得的病,到时间取出来便是了,什么孩子!简直荒谬!” 听到这里,寂淳心头的怒气渐渐收住了,看着这个高傲的男人犹如女人一般挺着肚子与自己隐居在这隐蔽的山村里,突然觉得心疼,看着宿冉愤怒的脸色,他后悔了,他为何非要与这人争辩孩子,等孩子出生之后或许一切都变了,自己何必同他因为这个吵起来。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方才的情绪缓下来,沉声道,“罢了,是我的错。” “哼!”宿冉冷哼一声道,瞪着寂淳命令道,“三日之内将床做好,你去睡东屋!” 寂淳皱眉想再说些什么,但在这样的状况下他又说不出来,他才刚刚与这人表明了心迹,知晓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正是想同他踏踏实实生活的时候,突然闹了这么一出,犹如一场凉水浇在身上,刚刚升起的憧憬向往之情被熄灭。 “好。”寂淳闷声道,很明显他宿冉这个决定是不悦的,但他也没有拒绝,另一方面他也确实觉得再做一张床比较好。 听到和尚的这个回答,宿冉的怒火没消反而更旺,他就知道这和尚有多蠢!又气又恼下,他又不知该怎么处置这和尚,气哼哼推门进里屋去了。 看着宿冉满脸怒容进了房间,寂淳越发觉得是自己的错,是他没有考虑到这人的心情,将这人惹生气了,待他把这些锅碗刷洗干净后,去寻宿冉认错吧,这人现在有了身子脾气自然不好,无论说什么自己都要听从。 他默默地将桌上收拾干净,心里念着如何让宿冉高兴,当他刚弄完事情想要进房的时候,院门被人敲响了,这时候会是谁呢?他走过去将门打开,进门的仍然是梁家小孩梁正,宿冉的小徒弟。 看到梁正,寂淳忙叫小孩进来,一问得知是来寻宿冉学武功的,他让小孩进了主厅内取了糕点给他吃,自己拐进里屋,见宿冉躺在靠椅上将书盖在脸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心想昨夜把他累着了,心里更加觉得愧疚,过去将宿冉脸上的书拿走,轻声道,“累了便去休息,梁正学武的事我来就好。” 宿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自躺椅上起来,摇摇头道,“没事。”说着就走出了门。 “正儿拜见师父,”小梁正自从跟着寂淳进了主厅就没动过,很乖巧地站在一个角落等待着自己的师父,看到宿冉出来后,一本正经地朝宿冉行礼。 “嗯,今日便在院子里学吧,”宿冉淡淡地应了一声,率先走出门,颇有一代严师的风范。 小梁正连忙跟了出去,到院子中停下,眼睛瞅着宿冉等待他的指令。 “先把昨日我教你的几个动作,每个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宿冉找了个矮凳子在走廊下坐着看,小梁正则摆开了架势修炼基本功。 寂淳则是按照宿冉的命令,进了东屋继续拿着工具做床,刀子锯木头的声音不断,小孩在院中练着功,宿冉眼神锐利地盯着徒弟的每一个动作,时不时过去敲打一阵,很是严格。 第60章 快到吃中饭的时候,小梁正告辞了宿冉寂淳二人回家去了,寂淳也从东屋出来进厨房忙活中午的饭,宿冉闲来无事,也进厨房去帮忙洗了洗菜。二人吃过饭后,便回房中午睡,下午寂淳起床上山去地里看了看种的菜,拔了些长出来的野草浇了水,太阳落山前赶回家去。 寂淳又特意去肖猎户家买了些酒肉,想着晚上做些荤菜让宿冉换换口味,回来的路上有人叫住他说是有封信给他的,他疑惑地接过,谢过了送信的村民,拎着酒肉回到家中。 此时宿冉正在里屋沐浴,他也没去打扰,看此刻天色还不晚,把买来的酒肉放进厨房,坐到桌前打开了那封信,是少林来的,看到信上是师父的笔迹时,他的心揪了一下,觉得很愧疚,他认真看完了整封信,信中没说什么重要的事,算是师父给他的家信,他下山己然这么多月,师父思念担忧,特意写了信让他在路上注意身体,师父的关切让他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他瞒着师父做了这许多错事,也决定离了少林,而不知情的师父仍旧对他犹如亲人,这种对比让他心中无比的难过和揪心。 他这辈子是跟宿冉绑到一起了,经了昨夜他再也无法留下宿冉一个人,而少林……师父……是他背叛了少林,辜负了师父对他的厚望与关切,他对不起师父,寂淳心中充满自责与愧疚,挣扎在无尽的烦恼中,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石,让他无法放松,他爱这个魔教教主,他就必须与少林断绝关系,可是师父对他恩重如山,这两种情感他都难以舍弃,却不能同时拥有,他必须伤害一方,他痛苦挣扎却难以解脱。 若以后有机会,他一定亲自回少林领罚,无论师父如何处罚他都无怨无侮,这段日子就让他遵从自己的内心,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吧,待宿冉真的得到了地芒,到那时候,他或许……在这人面前便不再重要了,至于少林,他会接受一切安排。 将信封压到了书架隐蔽的地方,他走出房屋站在院子内深呼吸了一口气企图将心中的沉重缓解下来,打了水进厨房清洗买回来的肉和菜,心不在焉地将菜切好,倒油翻炒,约莫时间差不多,他先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可以,便起锅装盘,在那一瞬他突然怔住了,原来他在不知不觉间,己然习惯了常人的生活,出家人的戒律他早己破了多次,他还有什么资格再称自己是少林弟子呢?师父对他的关切与担忧,他如何对的起? 心中那份压力越来越沉重,他丝毫没察觉到,此刻他的神情有多凝重,在他把饭菜一一端到吃饭的桌子上时,宿冉正好从里屋出来,看到他的脸色时有些奇怪,两人净了手坐在桌前,开始吃饭。 “怎么了?”宿冉看到这丰盛的饭菜,刚洗过澡本就愉悦的心情更加不错,但他发现和尚神情严肃眉头微皱,像是心中藏了事,便开口问道。 “唔……没事,”寂淳抬头看了宿冉一眼,不愿把心中的烦恼说给这人听,免得让这人生气,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和往常一样。 宿冉皱了皱眉觉得和尚有事瞒着他,也不急着追问,默默地吃着饭菜,想着等晚上再问吧,于是饭桌上,两人都不怎么说话,没了宿冉的问话,寂淳捏着筷子再也没有动作,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饭桌上安安静静的,寂淳总是不吃饭,虽然心中奇怪,但心情很好的宿冉还是没忘了照顾他家的和尚,自己吃一点,也去挑些寂淳喜欢的给他放碗里,渐渐地,寂淳彻底出了神,宿冉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之后便继续回归神游。 一顿饭总算是吃完了,寂淳在宿冉的“照顾”下,竟也吃的饱饱的,回过神的他神色很是不自然,朝宿冉低声说了句,“谢谢。”惹得宿冉有些想笑,像是安慰小媳妇儿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的,谁让你是本座的人。” 寂淳被宿冉这突然的调戏弄的有些尴尬,压抑的心情总算有些稍稍放晴,他起身收拾饭桌进了厨房,宿冉则是出门去散散步消消食。 入夜了,两人洗漱过后上床休息,因着今日师父的信,本就不好说话的寂淳更是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宿冉下午睡得多了晚上有些兴奋,想到吃晚饭时寂淳那明显低落的情绪,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转过身子拍了拍身旁仍然陷入沉思的和尚,问道,“说吧,究竟怎么了?” 寂淳抬眼看着宿冉的脸,每次近距离认真的看着这人的脸时,他都会心跳加速不敢继续直视,此刻,他也是连忙看向了别处,闷声道,“没事,睡吧。” 宿冉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俯下身子半趴在寂淳胸口,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和尚的下巴向上挑起,迫使和尚与他直视,俯视着和尚居高临下道,“怎么又不听话了?有什么事便说与本座听,莫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想到午睡时和尚还是比较正常的,可在吃晚饭的时候就突然闷着不说话了,这期间他定是出不来村子,因此宿冉猜测着难道这村子里有人胆敢欺负和尚?如果真是这样,作为寂淳主人的他,就不得不出手教训了,在他心中,寂淳虽是武功高强,但人还是太善良,容易吃亏。 寂淳一听这话便知宿冉是想歪了,但却能从这话中明显感觉出宿冉是向着他的,这让自小没有亲人朋友照看的他觉得很感动,尤其这个人是宿冉,更是让他心里溢满了幸福,他不知以宿冉的脾气听到他纠结于少林的事会不会生气,他也确实不愿惹宿冉生气,因此也一直闷着不说,但此刻,他突然想敞开心扉与这个男人说话。 “下午我……收到一封信,”寂淳抬眼看着宿冉,慢慢地说道。 “信?谁的?”宿冉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有人知道我二人在此处?” “是我师父来的书信,当时在老大夫家养病的时候,我曾遇到过一个人,拜托他见到神医他们便告知我二人在这桐城仁和堂,有什么事老大夫会通知我们,想来是有人把我二人下落告知了我师父,”寂淳想了想,解释道。 宿冉听后沉默了一阵子,神色有些严肃,问道,“信上说什么?”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掌握紧了竟有些紧张。 “是师父嘱咐我路上小心的家信,”寂淳看到宿冉变了的脸色,主动伸出手握住宿冉的手,定定地看着他,“我……我既做了选择,便不会后悔。” 宿冉也定定地看着寂淳,从眼神中探视着这和尚话中有几分忠心,只见和尚眼神坚定看着他的没有丝毫虚心地闪躲,他这才放下心,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凑上前在和尚唇上轻轻啄了一口,下巴高抬神色倨傲地朝和尚警告道,“你若负我,我定将你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话虽是狠毒但听在寂淳耳中,却是句无比动听的约定,在那一刻他突然有些明白他究竟喜欢宿冉什么,是宿冉身上那果决凌厉的气质,是宿冉霸气恢弘的气势,是宿冉爱恨分明的决绝不悔。 “不会的,”寂淳认真地回答道,之后又在心中叹了口气,低下头轻声道,“我只是……” 宿冉何其精明的人,他太了解寂淳了,这和尚性子良善,自从昨夜做出了那些事情后,无异于颠覆了和尚的前半生,和尚对于少林的愧疚,对于师父的愧疚,他是明白的,即使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感,但他就是知道和尚的处境很难,他了解和尚压抑的心情。 他活这么大从未对人说过安慰的话,但此刻,他突然有种冲动,毫不犹豫地,他抬起手摸了摸和尚的脸颊,俯身下去在他嘴唇上轻轻啃咬着,唇齿间泄露了他的声音,“本座会护着你,你放心,到了魔教,本座给你无上的权力到那时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想拜佛念经,本座找人为你立金佛筑庙宇,只要你对本座忠心,你想要什么本座便给你什么。” 宿冉的声音飘入了寂淳的耳中,那轻轻的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像是有益惑人心的力量,让寂淳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抱住了半俯在他身上说话的宿冉,让彼此的身子贴紧,对于宿冉若有若无的亲吻,他再也忍受不住,反客为主含住宿冉的唇瓣轻轻吮吸着,他很喜欢宿冉,他爱惨了这个把他当做所有物的男人,他爱他的霸气,爱他的不可一世,爱他的护短,爱他的一切…… 宿冉被寂淳这突然的亲吻弄得有些无措,反应过后捧着和尚的脸加深了这个吻,一吻完毕后,两人都有些微喘,方才心中的担心与沉重烟消云散,只剩下心中那缠绵缱绻的甜意。 由于宿冉是整个人压在寂淳身上,时间久了隆起的肚子难免被压得难受,他不适地抬了抬身子揉揉被硌疼的肚子,翻了身躺回自己的位置,满意地平躺着,脸上带着舒畅与满足,有个喜欢的小和尚在身边,时不时逗弄一下,亲密一下,这种感觉很美妙。 寂淳察觉出方才宿冉的姿势压住了肚子,突然想起了孩子的事情,半侧着身子支在宿冉脸附近低声道,“有件事情……” 心情大好的宿冉看出寂淳有话要说,也歪了歪身子正对着和尚英俊的脸,觉得赏心悦目,凑上去亲了一口爽快问道,“说。” “我知你不喜提到孩子的事情,但……”寂淳犹豫着,看了看宿冉的脸色。 宿冉心里己然有些排斥了,但神色不显,他倒想听听和尚要说什么,道,“继续说。” 第六十—章 “我……喜欢教主,所以我……很期待我二人的孩子,”寂淳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些微红,心跳得很快,也有些紧张,看着宿冉听了这话也有些不自然地瞥了脸,耳垂也渐渐变红了,突然有了信心,继续道,“我从未将教主视为女人,教主在我心中,是世间最强大的男儿,怀孕的事情是意外,但它将我二人命运绑在一起。我自记事以来便在少林了,在这世间我没有亲人,后来有了教主,有了孩子,我才终于有了家……孩子他不是妖孽,他是我二人的孩儿。” 渐渐地,宿冉发现心中对肚子里那东西的抵触感淡了,他第一次换了角度想,这东西是这和尚与自己的孩子?若这孩子出生后,那他便成了父亲,今后会有个娃娃喊他爹……这么想着,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有些害怕,又有种隐隐的期待,肚子里这块肉不是让他变作女人的怪物,而是让他成为父亲了,让他碰上了这世间对他最好的人,而这和尚,会是孩子的另一个爹…… “当真没有将本座视为女子?”宿冉瞥了一眼寂淳覆在他肚子上的手,狐疑地问道。 “从未有过。”寂淳认真地回答道,看着宿冉的眼神中只有柔情与喜欢。 “哼!”宿冉这才有些别扭地抓住寂淳的手,道,“谅你也不敢!”说罢,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方才和尚那些话无疑大大取悦了他,原来和尚是这般喜欢他,他自然是得意又高兴。 见宿冉没有再因为这个事生气,寂淳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轻声朝宿冉道,“那我们早些睡吧。” “好,”宿冉刚说完,脸色就突然变了,只见他的身子一僵,有些惊疑地看了看肚子,又看了看寂淳,可把寂淳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子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宿冉不可思议地抬起手覆上了自己的肚子,轻声喃喃道,“肚子里……好像动了一下。” 寂淳听后仔细想了想,在梁大夫给他的书上写到过,孕妇怀孕四五个月的时候,会出现胎动的情形,也便是孩子在孕妇体内活动了,这状况很正常,想到这里,他终于放松了,想到是孩子在闹腾宿冉,脸上不自觉浮上了一抹柔意,他伸手也覆上去慢慢摸索着那圆鼓鼓的肚子,脸上带着浅笑,轻声道,“没事,这是孩子在动。” 说完,不等宿冉反应的时候,他握住了宿冉的手轻轻摸上那肚子上,确实感受到了这肚子里有个东西在动,这种切身摸到孩子的感觉让他又是惊喜又是激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脸有些微红的宿冉,道,“让我听听孩子的声音。” 宿冉丝毫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神情颇是不自然地拒绝道,“不行,有什么可听的,睡吧,不就是团肉嘛!没见识!”说着推开寂淳的手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寂淳知道宿冉心中己然接受了孩子,所以完全将宿冉方才的话视作了害羞与不适应,因着对孩子的强烈的期待,下一刻他直接附下了身伸出手臂抱住了宿冉的腰身,将脸贴在了宿冉的肚皮上,耳朵与肚皮更是只有一衣之隔。 “啊……”宿冉被和尚突然搂住他腰身的动作惊了一下,想起来又因为和尚趴在他的肚子上压得他使不上劲儿,只好伸出手往肚子上摸阻止和尚直接贴在他身上的动作,没料到他直接摸到了和尚的侧脸,担心用力伤了这和尚,他索性认了,就容许这和尚听听他期待的孩子吧,反正……他也没什么损失。 感受着寂淳安静虔诚地贴在他的肚子上倾听着,慢慢地,宿冉也有些好奇了,摸了摸和尚的脸又轻轻捏了一把,装作好似不在意地随口问了一句,“听到什么了?” 刚说完,他的手就被和尚抓着覆在了肚子上,突然肚子里那东西又动了一下,弄得他有些紧张,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他抽出被和尚抓住的手,捏住和尚的耳朵扯了扯,粗声粗气道,“快起来!” 寂淳这才起身,看着宿冉脸颊微红,心中更加感叹这人长得是世间最俊美的人,又想到这个男人对他的好,心中溢满了满足和庆幸,他轻笑道,“孩子跟我说,他很喜欢你。” 这和尚很少朝他笑的,宿冉更加觉得不自在,撇过了脸道,“别以为说这话本座就喜欢他,让他老实点!” 寂淳心中更是一片柔软,握着宿冉的手柔声道,“好,我与他说了,不能再闹爹爹。” “谁是他爹爹?”宿冉挑着眉很高傲地道,“本座才不是这东西的爹。” “我是,”寂淳眼角带笑,认真地朝宿冉道。 宿冉也不知为何,他竟有种被这和尚调戏了的感觉,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他一把扯住和尚胸前的衣服强力将人拉到他面前,勾着和尚的脖颈一抬头霸道地吻上了和尚的嘴唇,又狠狠咬了一口才松开,恶声恶气道,“熄灯睡觉。” 寂淳被宿冉恼羞成怒做出的举动惊了一下,轻笑了一声下床将灯熄灭,躺回床上的时候又俯身在宿冉额间吻了一下,面朝着宿冉躺下,伸手握住宿冉的手,闭上眼睛睡下了。二人一夜好梦。 之后的日子二人虽然也有些小吵闹,但很快便过去,平日里小梁正过来宿冉便教他武功,没事的时候宿冉便自行修炼功法,寂淳则是偶尔上山看看菜地,很多时候都呆在家里陪着宿冉,因着宿冉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虽然比之一般孕妇灵敏轻便得多,但对于宿冉自身而言不太能忍受得了,好在日子过久了,寂淳伺候得他也舒舒心心,渐渐地,他竟也胖了一些,也越发地疲懒了。 两个月转眼便过去,现在正是十一月下旬,推算下来宿冉的身子也快七个月了,每隔一阵子寂淳都会下山去看望老大夫夫妻两个,顺便也采买些生活上需要的东西。这一日,寂淳算着日子也该下山了,跟宿冉商量之后搭着村里人的车便离开了,宿冉一个人在家里也不无聊,恰好他的小徒弟梁正过来向他请教武功。 至下午时分,宿冉正在午睡,隐约听到房门处有动静,猜测着估计是那和尚回来了,于是自床上起来推门出去看,门外站的正是寂淳,还停着一辆马车,上面有个男人正从车上卸货物。 “方才在休息?”寂淳看到有些迷糊的宿冉,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走上前轻声道。 “嗯呢,”宿冉点了点头,看着马车道,“把东西搬进屋吧,我去洗把脸。”说完,便又回去了。 寂淳叫着马车上的男人,两人陆陆续续搬东西放进屋里后,付了钱道了谢送那人离开,看到宿冉正好进屋里来,从口袋里取了一包甜果酸梅递过去,打开那些大小包袱自里面取出了几件新的衣服,买了几本书,依次摆放到各个位置,屋子里还多了张桌子和椅子,是宿冉特意嘱咐买的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桌上摆着一套茶具,全是碧玉通透,做工精致价格昂贵,幸而走之前宿冉扔给他一叠银票,这所有东西买下来也绰绰有余。 寂淳取出钱袋子将里面的银票和碎银子取出来放在桌上,一一交代买的东西,而宿冉却是不在意钱的问题,只挨个摸着这些东西的质地,两人正交谈着,忽听院门外有人敲门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觉着很奇怪,是什么人来找他们呢?他们在这洪湖村住下后,也就同梁大夫家走的近,而现在这时候,梁大夫一家都在忙着吧? 自从宿冉的肚子越来越大后,他就也越发懒散了,趁着和尚开门的空档,他坐在新椅子上把玩着其中一只玉杯,等着和尚回来。 寂淳走出去打开院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在他家附近住着的王家女人,村里人都称她为王二姑,曾经彼此见到都是客气疏远地点头便过,今日怎的主动找上门来了?寂淳心中疑惑,出声问道,“王二姑有何事么?” “寂淳啊,二姑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可是家里的板凳不够,也不能让人家客人站着不是?你们刚来时我家男人来帮忙,说是你家板凳挺多,都是街坊邻居的,姑就想着来借几个。”这王二姑看到寂淳打开门,脸上带着笑朝寂淳道。 寂淳想了想,家里是有几个板凳没有用到过,还是这房子前主人留下的,他们在这湖华村也没少请村民们帮过忙,这点小事他自然不会拒绝,道,“好,我去取来给你。” “那真是太感谢了!”王二姑笑着,见寂淳转身进去后自己也跟着进了院子,主屋的门还大开着,她在外面往里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宿冉大着肚子坐在桌子前翻看着书,想到这家人住在这里也快三个月了自己都没怎么见过这家的女人,好奇之下便走进了主厅。 第62章 宿冉无聊地翻看着书,刚开始寂淳回来说是邻居借东西进杂物间找了,他也没在意,突然间他感觉到有陌生人的气息,刚想转过脸去看,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径自朝他走过来了。他冷冷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眼神锐利带着刀子,自他肚子大了之后,就越发不喜几外人了,却没想到竟有人敢不说一声直接走到家里来。 “你是何人?”宿冉的声音冷漠低沉,除了肚子高高挺着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女人的感觉。 当王二姑看清宿冉阴沉不悦的脸色,听到宿冉像极了男人的声音后,惊疑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停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我……我是住前面的王二姑,来借……你家的板凳用用。”说话间,她的心里也扑通扑通跳,心想这家的女人怎么这么像男人,而且那么冷漠不近人情,那脸色神情像是要把她活活吃了。 “谁准你进来的?”面对着这个女人,宿冉的脾气一下子上来,阴森森地盯着王二姑问道。 “我……我……”王二姑实在不敢与面前这个脾气不好的“女人”直视,想要退出去又不敢动,僵硬地站在原地,心道这家的“女人”太可怕了,怪不得不与村里的人打交道。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屋子里的东西,有很多都是新买回来的还未来得及收拾,这个可怕的“女人”面前是一张质地极好的红木桌子,一看就价值不菲,还有那桌上一叠厚厚的银票和银两,剔透的碧玉杯子……这些在村中均称得上是“奢侈品”了,看了这些东西,王二姑更是眼红。 宿冉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名叫王二姑的女人眼里的贪婪与艳羡,不屑地嗤笑一声,朝杂物间方向冷冷地唤了一声,“寂淳,出来送客!” 寂淳正在杂货间找到几个板凳清扫上面灰尘,一听宿冉清冷发怒的声音,便猜想到那个王二姑是自作主张进来了,他也顾不上弄干净了,直接拎了这几个板凳出来,先是走到宿冉身边轻声道,“这是住咱家前面的王二姑。” 宿冉撇过脸不愿理他,寂淳无奈,又转过脸看着王二姑道,“王二姑,我找了几个您凑合用,我这就给您送家里去。”寂淳也是想到王二姑的男人在第一天的时候帮过他们的忙,因此也不好让王二姑处境尴尬,因而特意这么说。 看到寂淳的时候,王二姑才算松了一口气,屋里那种凝重压抑的气氛渐渐消退了一些,她连忙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路上,王二姑问了寂淳一些家里的事情,寂淳只是说自还俗娶了媳妇,因父母年迈去世便决定换个地方居住,之后拐着弯问了他家女人的事,听着这男人很护着他家媳妇,又想到方才她看到宿冉那冷冰冰的脸色,只觉得可惜。 那“女人”完全没有女儿家的柔媚,脾气还暴躁,说起话来也不友善,除了肚子里怀着个种能看出是女人,其他方面说是男人都有九分像,真不知像寂淳这样的男人怎的会娶了这样的母老虎。 王二姑心里嘀咕着也不敢乱说话,偶尔偷瞄几眼,看寂淳身形高大相貌英俊,家底还如此丰厚,对那样的妻子都呵护有加,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若他是自己的女婿便好了,这么想着,王二姑又偷瞄了一眼,心道如果自家女儿能嫁给这个男人,那么桌上那些银票就都是她家的了,豪华昂贵的物件更是应有尽有呢!突然心中又出现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么想不厚道,但宿冉那冷漠渗人的眼神再次出现在脑中,她就觉得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 很快,两人到了王二姑家里,寂淳将这几个板凳放在院子中,便要告辞离开,只听那王二姑看着他的眼神里尽是长辈的那种喜爱,热情地挽留他道,“真是麻烦你了,进来坐坐吧。” “不用了,您家里还有客人要招待,我这就回去。”王家男人正在屋里招呼着客人,在院里都能听到声音,而且寂淳也不喜在别人家做客,因而婉拒道。 王二姑虽有心留寂淳在家里,好好联络与他的关系,但想到家里有客人现在这时候也不方便,只好点头同意,但是寂淳好不容易来她家里一趟,怎么也得跟自家女儿见见的,她正要出声喊女儿,正好女儿从屋里出来了。 “寂淳啊,这是我家闺女,王珍儿,”王二姑连忙打量了自家姑娘一下,见那模样娇俏身姿玉立心中很满意,不停地朝女儿使眼色让她上道,见女儿还是不明白情况,尴尬地笑着朝寂淳介绍道。 那王珍儿愣了一下,看着家里出现个陌生男人有些奇怪,这男人好像是她家后面的邻居,平日里也不打交道,怎的今天会来呢,接收到母亲眼色时,她不明白母亲要她做什么,只按照礼数朝寂淳点了点头,喊了声,“寂大哥。” 看到王珍儿时寂淳心里吃了一惊,这个女子不就是两月前在玉米地与男子私通的人么?不过依他的性子,这事他也不会多嘴,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告辞道,“那我先回去了。” “好,好,”王二姑看着寂淳盯着自家姑娘看,脸上都笑出褶子了,拍拍女儿的肩膀低声催促道,“快去送送你寂大哥。” 王珍儿诧异地看着母亲的热情与急切,眼看寂淳要走了,母亲还推了她一把,她只好上前道,“寂大哥,我送你,”说着,跟在了寂淳身后。 寂淳也被王二姑那热情喜欢的眼神弄得有些尴尬,加快了脚步离开,刚出门那王珍儿就出来了,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距离。 他没回头,径自往家里回,那王珍儿迫于母亲的压力,只好厚着脸皮跟在后面,觉着实在是不好意思,加快脚步走到寂淳身边解释道,“母亲让我来送你。” “不用,”寂淳淡淡地拒绝道,或许是自小在寺庙的原因,他不喜与女子打交道。 王珍儿尴尬地笑了笑,回去定会让母亲骂一顿的,不如就跟邻居随意说两句,她想到村里人都是寂淳是个疼媳妇的好男人,便主动挑起话题道,“寂大哥,不知道嫂子现在几个月了?” 嫂子?寂淳愣了愣,意识到这王珍儿说的是宿冉,回答道,“七个月了。” “村里都说嫂子是最享福的女人,有寂大哥这样的男人肯这么照顾着,一定是个世间绝妙的女子吧,真是令村妇姑娘们羡慕呢。”王珍儿感叹道,想到她与她的情郎只能私下幽会,就觉得伤心遗憾。 这一番话让寂淳心里生出一种满足感与愧疚感同在的复杂情感,他自然是愿意照顾宿冉的,听到外人对他的肯定他很满足,但同时他又明白,宿冉对他同样很照顾,只是外人不得知罢了,想到宿冉以男子之身怀孕承受这几个月来的煎熬,便觉得心中愧疚难当。 听到这王珍儿猜想宿冉是世间绝妙女子,寂淳心道,宿冉虽不是女子,但绝对称得上世间绝妙无双的俊男儿,这么想着,口中也忍不住道,“他……很好。” 王珍儿也听说过村里人对寂淳的评价,知他是个不多言的人,这时候竟然会开口与她这个陌生人夸自己妻子,说明真的是爱到心里了吧,羡慕的同时也有些好奇,这男人的妻子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让男人如此对她死心塌地,他们二人搬来这村子也有一段日子了,平日里只能看到这男人在外干活,从未见过他家的妻子呢。 “呵呵,寂大哥你这么说的,我都好想去看看嫂子长什么样子呢,”王珍儿笑着道。 “抱歉,他不喜见外人的,”一听这话,寂淳当即拒绝道,他们没有打算与这村里的人深交,更何况宿冉也确实不喜见外人。 “这样啊,好吧,”王珍儿点了点头,有些遗憾,但也没说什么。临近寂淳家门口时,她向寂淳告辞后转身回家了。 回到家里,宿冉己然拿着白云杯子泡了壶茶,茶香浓郁溢满了整个屋子,寂淳很自然地坐到宿冉边上为他捏腿,轻声道,“今日买了很多食材,晚上做你爱吃的菜如何?” 宿冉挑眉看着和尚,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冷笑一声道,“莫要将本座当女子哄。” 寂淳本没有这个意思,但被宿冉一说莫名地有些心虚,低声道,“没有。” “没有最好,”宿冉将另一条腿也搭在和尚的膝盖上,示意和尚为他揉捏按摩,道,“以后莫要再让人进家里了,我不喜。” “嗯,”寂淳很贴心地给宿冉按摩着,闲聊道,“你可知村里人如何说我的?” 宿冉闻言,瞬间正色,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严肃道,“可是说不耐听的话了?” 看宿冉的反应,寂淳又是欣慰又是好笑,觉得眼前这护短的男人可爱极了,轻笑道,“不是,他们说我……” “嗯?”宿冉皱眉,若是当真有人欺负和尚,他决计不会轻易放过,追问道,“什么? “说我很疼媳妇,”寂淳盯着宿冉的脸,玩笑道,“你可知他们说的是谁?” “你这淫僧!敢戏弄本座!”宿冉的脸微红,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今夜东屋睡去!” 寂淳莞尔一笑,小心地将宿冉的腿放下来,起身道,“你看书,我去厨房做饭给教主赔罪。” “哼!”宿冉冷哼一声,心中默默道,“早晚有一天让你知谁是主子!” 第63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相安无事,这一日寂淳下山的时候遇到个村民,交给他一封信说是老大夫托人带过来的,信封上写的竟是沐乜风的名字,看到这封信,他立马停止手里的活赶回家去。 宿冉正在房内打坐练功,察觉到和尚回来了,运气调息完毕后走出门去,看到和尚步子急促手里捏着一封信,神情严肃,他诧异地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寂淳扶着宿冉在桌前坐下,沉声道,“是沐神医来的信。”说着,将信打开来二人一同看,信中沐乜风讲到他们此刻与欧阳和两仪盟那些人在一个叫做西酉郡的地方,神秘人在此现身与他们展开过争斗,欧阳以寻和各个掌门都被打伤,龙剑宗掌门当场死亡,经查看死因竟与当初的欧阳盟主一样,说明此人正是要找的凶手,他跟薛药在此为这些人疗伤,据说这地方可能藏有地芒,因而他们会在这里停留追查,信的后面,沐乜风也提到宿冉的事情不用着急,在这几个月内他们回过医圣谷查了医书经师父指点,己然想出保住宿冉性命的办法,他们会赶在宿冉生产前一月来与他们会合。信的最后,是让寂淳宿冉二人不要轻举妄动,地芒的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看了这信,寂淳宿冉二人均是一副严肃表情,神秘人出现了,是否意味着地芒的线索更加清晰了呢?让武林中人眼红向往数年的地芒己然有了出现的苗头,这不得不让还处在村子中隐居的宿冉心里焦急,他暗中派出去的魔教教众上次给他消息已是一月之前了,竟没想到现在的情况发展到了这一步,幸好他们也不确定地芒真正的下落,那么多人也打不过一个神秘人,这人的功力深厚到让人恐惧啊。 寂淳看了信后,悬在他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神医说有办法抱住这人的性命,也就是说再过三个月宿冉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以往他总是刻意地不去想宿冉会因此而死,但内心深处却没有一刻让他忘记此事,幸好,幸好有神医…… 只是这地芒的消息让他无法真正的高兴起来,宿冉的野心从未在他面前遮掩过,这段隐居的日子,他几乎忘了这人还是魔教的教主,武林中的大魔头,他几乎以为他们是寻常夫妻了,他心情沉重地看了一眼身旁陷入沉思的宿冉,他知道这人己然坐不住了,若不是孩子累赘,若不是功力减弱,宿冉也许早已参与进去争夺地芒的势头里了。 房间中静静的,一封信落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两人各怀心思,做着接下来的打算,还有三个月,三个月后他们将离开这里,踏上杀伐纷争的江湖中,无论是势在必得的教主宿冉,还是一心只想跟着宿冉的痴心和尚,都无法从寻找地芒的事情中安然脱身,宿冉胸怀壮大魔教一统武林的豪气壮志,寂淳肩负拯救苍生协助白道寻找地芒的师门任务,他们因此相识,也必定要因此继续走下去。 院门有人敲响,寂淳回过神来,默默地起身去开门,依然是乖乖巧巧的小梁正在外头,很有礼貌地朝寂淳道,“寂叔叔,爹娘喊我过来请你们去家里吃饭。” 这几个月与梁家交往甚密,因着宿冉与梁正的师徒关系,两家人时不时会串门来做客,想着方才收到信后心中那份沉重,寂淳也想着可以出去换换心情,领梁正进到院子里,道,“我去里面唤你师父。” 小梁正对寂淳家里己然是很熟悉了,进到院子里站着,或许是练武的原因,宿冉管教得严格,这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笔直的,颇有小大人的风范。 宿冉自房里出来看到自己的乖徒弟,主动上前拍了拍梁正的肩膀道,“走吧。”然后又转身看后面的寂淳,看他也收拾好了,三人一同出了门。 到了梁大夫家,梁夫人已然将饭菜做好了,直接净了手坐在桌前开始吃饭,吃饭间,梁夫人有好多次欲言又止,宿冉向来敏锐,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梁夫人可有话说?” 梁大夫一听,扭脸瞪了自家夫人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有些尴尬地朝宿冉笑笑道,“没事没事。” 梁夫人见梁大夫瞪她,也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考虑了一阵子,还是开口问道,“你们跟那王二姑家……嗯……有过来往?” 宿冉早就忘了谁叫王二姑了,他根本没把人放在心里,一听这名只觉得有些熟悉,疑惑地转脸看身边的和尚,问道,“有么?” 寂淳也被问的有些懵,想了想说道,“有过……嗯……也不算交往很深,只是那王二姑有时会找我去帮些小忙。” “啊……这样啊,”梁夫人皱眉想了一阵,犹豫了一阵子道,“你可知这王二姑在村里怎么传你家的?那话可难听了。” “说什么?”宿冉停了筷子,冷然问道,他隐约想起那个叫王二姑的女人了,那张贪婪谄媚胆小的脸,让他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她总跟村里妇女说你家的闲话,更多的是寂淳家里有个……”梁夫人有些不好开口,声音低低道,“有个悍妇,脾气不好整日里欺压自家的男人,而且长相极丑陋像极了男人……” “呵,悍妇?”宿冉冷笑一声,手指一下下地敲击着桌子,显示着他心中怒火正在燃烧。 “宿公子你别生气,本来这些闲话我不该与你说的,只是那王二姑已经将你的恶名传得村里人人皆知了,我担心着王二姑若真与你家有什么恩怨,这今后万一被她知道你是男人,定会给你二人找麻烦的,王二姑在这湖华村可是出了名的大嘴巴爱生事的。”梁夫人恳切地解释道。 梁夫人的话结束后,寂淳的眉头紧锁心中怒意难平,早知这王二姑如此这般说宿冉坏话,他绝不会这这家人来往的,真的是可恨!他可以接受别人污蔑他,但若是对宿冉出言不逊,他就完全不能忍受,越想心中就越是愤怒自责。 “若再有此事,我便生生撕了她的嘴!”宿冉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区区一个粗鄙妇女,杀了她犹如踩死一只蚂蚁般轻松,胆敢挑战他的威严,真是活腻了! 梁大夫一家还是第一次看到宿冉这么恐怖冷冽的表情,都被吓得不敢说话,这宿公子长得英俊不凡,平日少言气质清冷高贵,却没料发起怒来竟然如此可怖。 “吃饭吧,”寂淳自然是察觉出梁家人拘谨了,私下拍了拍宿冉的腿,轻声道。 宿冉也知道自己吓到这一家朴实的人了,缓了缓脸色道,“失态了。”说罢,低着头吃饭。 看到现在已然知道在乎旁人感觉的宿冉,寂淳心中很是欣慰,暗道这人变了,他也越来越离不开现在的宿冉了。 吃过饭后,梁大夫照常为宿冉把脉查看身子,确认胎儿健康后,二人朝梁大夫告辞离开,此时天色已然有些暗了,回到家后,寂淳刚要锁门,就听到一个女人喊他的声音,他奇怪地看过去,正是那个王二姑,自听梁夫人说过后,他就已然不喜这个动不动来找他帮忙的女人了。 “你有何事?”寂淳冷淡地问了一句,看向王二姑的眼神中多了些疏离与冷漠。 王二姑一直以为前阵子的一来二往,她已然和寂淳熟识了,现在一听寂淳的语气不对劲儿,心中难免有些慌,但还是装着像往常一样道,“这些日子你帮了我家很多,珍儿特地为你绣了手帕,诺,你看看,一针一线费劲了心思呢,快拿着吧,珍儿这丫头特意嘱咐我让我谢谢你。”说着,自怀里取出一条手帕给寂淳递过去。 寂淳脸色不自觉地沉了下来,声音也冷了几分道,“这东西我不需要,如果王二姑您没什么事,我便回家了。” 王二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见寂淳对她的态度完全变了,她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但是为了这个女婿,她还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笑道,“也是,寂淳你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能随便收黄花大闺女的手帕呢,是我考虑不周,见笑了,呵呵,回去我就说这丫头,对了,明日我跟她爹有事要出去一趟,我担心珍儿她一个姑娘家晚上一个人不安全,能不能麻烦你到睡前去看看她?” 寂淳彻底是没耐心了,他也确实是看出这王二姑是什么心思了,无非是要他跟她家女儿牵扯上,心道这王二姑说女儿一个人在家不放心,那怎的不全家一起去? “抱歉,明晚我有事要忙,我家夫人还在等,先回去了。”寂淳冷淡地说完,不等王二姑再说话,便直接转身进家里了,独留个王二姑在门口站着。 黑夜里,王二姑上下打量着寂淳家的大门,眼里尽是算计和不甘,暗想那个姓宿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占着这个地方这个男人,她女儿可比这姓宿的女人温柔多了,若是嫁给寂淳,指不定多幸福,更何况,这男人家底殷实,也定会让他们一家子过上好日子。 第64章 第二日下午,寂淳与宿冉正在房里下棋,忽闻外面有人敲门,宿冉坐久了恰好想起来活动活动腿脚,便跟着寂淳一同去看看是谁,院门一打开,外面站的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寂淳认得这女子,正是王二姑家的女儿王珍儿,他如今对王二姑家的人有很强的抵触感,看到王珍儿时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定是那个王二姑喊来的。 而宿冉看到王珍儿后皱了皱眉,心道这人不正是第一次上山窥到的与男子在玉米地里苟合的女子么?怎么会来敲他家的门? 王珍儿看到宿冉的第一眼就被那张冷峻完美的脸吸引住了,她愣愣地盯着宿冉看了好久,脸渐渐地有些发红,在她看到宿冉那挺起的肚子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寂大哥,嫂子,你们都在家呢?” “有何事么?”寂淳没有表现出丝毫亲近的反应,冷淡地问道,他现在的样子让身边的宿冉都有些奇怪,这和尚平日虽不至于对人笑脸相迎,但都是客客气气的,怎的对着这个女人这般冷漠?想到和尚对一个女人这么不一般,宿冉心里有些不舒服,也多看了王珍儿几眼,眼神中带着审视与不悦。 “我……我有些事想对你说,”王珍儿也不知为何寂淳突然对她一改以往的客气,现在如此不耐烦地对她,这让她有些无措,但是想到心里藏着很久的事情,她还是开口了,“寂大哥,嫂子,我没别的什么意思,就是想请你们帮忙。” 听到帮忙,寂淳与宿冉不自觉间皱了皱眉,寂淳是不想再与王二姑家有来往了,而宿冉则是向来不愿惹麻烦,因而对于别人请求帮忙都有些抵触。 王珍儿自然是看出寂淳宿冉两个不悦的脸色,她连忙解释道,“前几日我无意间听到母亲说起打算把我嫁给寂大哥你,但我知道您绝对没这个意思,我知道您与嫂子感情深厚,这一切都是我母亲的自作主张,而我……也有喜欢的人了,”王珍儿说到这里,脸红了红道,“母亲不同意将我许配给我喜欢的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麻烦您,我真的很抱歉,所以……所以我希望寂大哥你能早日拒绝我母亲,我的话……母亲总也不听的……请嫂子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母亲这般作为我阻止不了,所以只能……只能来找寂大哥了。” 他们两个是亲眼见过这王珍儿和男子做的事情的,对于她的话也信了大半,寂淳听王珍儿说得恳切,想到她的处境同样尴尬艰难,因而对于王珍儿也没有开始那般讨厌了,缓了缓脸色道,“好,我会与你母亲说清楚。” 宿冉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眼神却渐渐冷下来,怒意升上心头,他对于有人骚扰和尚的事情竟然一无所知,竟还需要有人亲自来告知他,而这和尚也从未同他提过一句,瞒得真够深的,若这和尚当真看上了这王珍儿,是不是就连私底下与那王二姑串通好了他都不知?! 王珍儿自看到宿冉第一眼时,眼神就控制不住地看向宿冉,心中暗道这女子长得好像男子,那么俊美无双,那么气质凌然,浑身上下散发着神秘清冷的气息,即使她是个女子,也无法收回心里那份悸动,这个女子太吸引人了,若生为男子的话,那会有多少女子为她倾心,为她疯狂啊…… 沉浸在自己的脑海中,突然间寂淳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她反应慢了点,回过神来连忙朝寂淳道谢,“多谢寂大哥了。” 宿冉自然也感觉到那王珍儿盯着他看了,他不悦地瞪了女人一眼,也推开了虚扶着他手臂的和尚,兀自回房间了。 王珍儿不舍地盯着宿冉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心里闪过一丝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那个女人太耀眼了,所以她很羡慕吧…… “如果没别的事,王姑娘就回去吧,”寂淳看到王珍儿一直盯着宿冉看,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宿冉走了之后王珍儿脸上那明显的失落的表情,让他有种莫名的危机感,见王珍儿还处在失神中,他不禁再次开口道。 “额……哦,好,我先回去了,谢谢寂大哥,”王珍儿只好点点头,转身回去了。 寂淳回到房里后,见宿冉双手环胸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走过去刚要说话,就听宿冉冷飘飘地问了一句,“本座怎的不知有人要与你和尚做媒啊?”说话的调子慢悠悠的,但那背后的冷意与不悦却很清晰地传到了寂淳心里。 “这……开始我也不知王二姑是要做什么,只以为她真的有事需要帮忙。”寂淳开口解释道,昨日听梁夫人道这王二姑背后造谣宿冉的坏话,王二姑更是在夜里来找他说女儿的事情,前后思考一番他才猜到的,方才王珍儿找过来,也只是确认了他的猜测而已,他以前真的不知道王二姑有这心思。 “哼,不会是王姑娘没看上你,所以你故意这般说辞的吧,”宿冉冷哼一声,其实他了解和尚绝不会背地里存着这心思的,但他就是觉得心里不畅快,才故意要说这话来呛这和尚,胆敢把这些事情瞒得一丝不漏,真的反了天了。 “宿冉,”寂淳被宿冉这话呛得不知该说什么,无奈地喊了宿冉一声,轻声道,“我……我只要你。” 宿冉被和尚这突然的情话弄得有些下不来台,撇过脸不自然地道,“料你也不敢想别人!” 寂淳一眼便看到了宿冉发红的耳垂,唇角含笑走到宿冉身后,弯下腰自背后揽住了宿冉,将脑袋搁在宿冉肩膀上,嘴唇有以下没一下地轻轻碰触着宿冉红红的耳垂,轻声道,“若他们知道教主是男子,估计也轮不到贫僧什么事了。” “这倒也是,”宿冉被和尚一夸,得意地翘起了嘴角,习惯性地靠在了和尚的怀里,自信霸气地道,“这世间喜欢本座的人多如牛毛,你这和尚,真是烧高香了。” 看着怀里宿冉这骄傲自恋的小模样,寂淳轻笑奉承道,“可不是,教主是这世间最俊的男子了,感谢上天让贫僧遇到教主。” “感谢上天不如感谢本座,”宿冉傲娇地一撇嘴,侧过脸对着和尚的唇角亲了一口,斜看着寂淳说道,“你这和尚近日里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呢,”说完,伸出手臂勾住寂淳的脖颈将寂淳往他面前拉了拉,道,“快说,跟谁学的?” 寂淳顺遂着宿冉拉他的力道往下弯腰,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到了一起,喷出的温热气息尽数打在了对方脸上,气氛顿时暧昧极了,他认真地盯着宿冉的眸子,柔声道,“话皆由心而发。” 宿冉眯了眯眼睛,没有丝毫犹豫地吻上了和尚的嘴唇,手臂也完全勾住了和尚的脖颈,他的个子没有和尚高,看上去整个人几乎要挂在和尚身上似的,命令道,“抱本座到床上。” “好,”寂淳勾起嘴唇一笑,弯腰勾住宿冉的腿弯,将他往身上一带,宿冉的身子被他稳稳地抱在怀里,轻快的步子迈向床的方向。 宿冉靠在和尚怀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和尚的脸,寂淳的长相是那种看上去严肃庄重做事一丝不苟的得道高僧模样,浓眉黑眸五官深刻,从来都不苟言笑,而此刻的他,笑容中略显邪气,一举一动不似以往的僵硬古板,自有一种潇洒肆意的风流神态,这样的寂淳让宿冉看呆了,心里也越发喜欢这个和尚, 又过了几日,王二姑再没有来找过寂淳,因而寂淳也没有机会与她说清楚王珍儿的事情,一日寂淳去村长家说些事情,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处凉亭,凉亭下坐着几个妇女在忙活手里的针线,同时闲聊着村子里的事儿,嗓门都不小,寂淳毕竟是个习武之人耳力灵敏,在一个拐角的地方听到了她们提到他的名字,不由得慢了脚步留意听了几句。 “听说这王二姑家的闺女要嫁给她家邻居了,据说这邻居家可有钱了,平日里也没见的显摆,可听人说他家里用的穿的都是城里最贵的,哟哟哟,可真是羡慕死了,”一个女人道 “什么邻居?这村里谁家什么情况咱不都知道么?俺咋个不知道王二姑有个什么有钱邻居呢?” “你看你,我们说的是搬来咱村三个多月的寂家啊,就那个跟和尚似的男人,听说他家可有钱了呢!” “啥,他不是有媳妇儿嘛!咋个又要娶王二姑家的?话说回来,俺还没见过他家媳妇长啥模样呢,也从来不出来跟咱们女人坐坐。” “听说那女人脾气可坏了,不止一个人说呢,仗着自己怀了孕成天什么事都不做,啥事都让她家男人做,我还听说啊,她男人早就受不了她了,只是碍于身孕没有说什么,这不,正好和王二姑家的闺女看对眼了,据说正在商议成亲的事,明年就要娶进门呢。” “哟,你这从哪儿听来的,说的跟真的是的。” “甭管真假,反正那女人搬过来三个月没敢露过脸,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全给她男人做了,这样的娘们儿哪个男人敢娶啊?” 第65章 “说的也是,我看啊,王二姑虽然是爱说人闲话,但养的闺女倒是知书达理,配着那寂淳也算是郎才女貌。” “可不是嘛,不过想想那个女人……好像也挺可怜的,自家男人跟邻居家的闺女在一块了,还啥都不知道。” “嘘……我跟你们说啊,前几天我从寂家路过,亲眼看到那王珍儿去找寂家男人了,你们猜我看到啥了?” “不会是……” “你想什么呢!我看到啊,寂家夫妻两个都在门外,只是我没看清那女人的脸,好像是寂淳和王珍几在说什么,那女人翻脸直接回家了,看样子是三个人吵过一架了,那王家闺女也是的……这会子都等不及,再怎么说人家也还怀着孩子,就直接上门找去了,实在是…… “这么说来,这些事估计都是真的,寂家男人果真跟王家闺女看对眼了,难怪王二姑这两天高兴呢,只是可怜了那个女人……唉……” “是啊,你说她要是脾气好点,怎么能落到这地步,真是可怜……” 之后这几个女人感叹了宿冉悲惨可怜的遭遇后,又开始聊起寂淳来了,寂淳实在听不下去,眉头皱得深深的,只觉得这事情被传成这样,跟那王二姑脱不了什么干系!不觉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回到家推开院门进去,寂淳立刻感觉到家中有陌生人的气息,还没进正厅,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他抑制住心里那份不爽,脸色严肃地踏进了屋里。 只见宿冉靠坐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在他身侧的矮凳上坐着一个女人,正是王珍儿。看到这个画面,寂淳只觉得刺眼,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你为何在此?” 宿冉慢悠悠地抬起眼睛瞥了和尚一眼,看到和尚明显不高兴的神情,有些奇怪,心道这和尚是生气了么? 王珍儿看到寂淳回来,连忙从矮凳上站起来,有些局促道,“寂大哥,你回来了……我是怕嫂子无聊,来同她说说话。” 寂淳皱了皱浓眉,不解地看向宿冉,这人竟会愿意别人来家里扰他清净,真是奇怪了!不知为何,他对于王珍儿的敌意更深了,但此刻他却不知该指责什么,既然宿冉同意她进来的,他还能说什么?这种即将被人夺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让他感到恐惧担忧,却又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王姑娘,请你回去吧,”寂淳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听得出来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情绪,那双幽深的眸子冷冷地盯着王珍儿,这让她由心里感到恐惧,她连忙点了点头,转身朝宿冉道,“嫂子,我先回家了,你要是有事就让寂大哥喊我过来。” 说完,她的眼睛带着某种不舍得情意,正痴痴地看着宿冉半张脸,等了一会儿,宿冉才慢悠悠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嗯,走吧。” 王珍儿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离开了,想到他们是邻居,今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这让她又有些莫名的期待,她不懂她对于宿冉是个什么感觉,或许是小姑娘对于魅力女人的崇拜,她总想从宿冉身上学些什么,或者体验某种特殊的感觉。 王珍儿离开后,寂淳一步步靠近了宿冉的身边,眼睛认真地盯着宿冉的脸,神情严肃庄重,沉声问道,“为何要她进来?” 宿冉很随意地将胸前的头发拨到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无聊了,便让她进来坐坐。 寂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表达内心的感觉,他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极了无理取闹的女人,他不愿这样,因此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装作不在意道,“嗯。”说完便走到了房间的另一侧,取了一本书翻来看,强行将这莫名的愤怒压下去。 宿冉扭过脸瞅了和尚一眼,发觉到他心情不好,起身走至和尚身后轻轻拍了一下,道,“生气了?” 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后,寂淳胸中压抑着闷气,却又惭愧地低下了头,低声道,“没有。” “那你想知道本座与她说了些什么麽?”宿冉伸出手轻轻地摸着寂淳的光头,说话的语气完全是在逗弄小孩子似的。 自与宿冉确定了心意后,寂淳就很享受与宿冉的亲密,后来他发现这人挺喜欢摸他的头,这让他又无奈又舍不得拒绝,现在听宿冉问他,他想了想,老实回答道,“想。”说完他便后悔了,宿冉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没有资格去限制他的活动,想到这里,又连忙否认道,“不想。” 宿冉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矛盾的和尚,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看着低着头的寂淳调笑道,“那王珍儿是个不错的姑娘……” 寂淳听后猛地抬起了头,一把抓住了宿冉的手,眼神里是清楚的焦急与害怕,他冷声喝道,“不行!”待他看清宿冉脸上尽是开玩笑的表情时,心里顿时放松了下来,但还是有种隐隐的担心,他起身一把抱住了宿冉,将宿冉按到他的胸口,低声命令道,“你是我的。” 不知怎的,被和尚这么强行抱住下了命令,宿冉竟然完全没有威严被人忤逆了的感觉,反而觉得这样的和尚很有趣,让他忍不住想继续逗这和尚,他也不挣脱开,只将脸埋在和尚的胸口闷闷地说了句,“和尚啊,本座突然想起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和尚稍稍松开抱住宿冉的手,呼吸有些急促,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微微弯腰将额头抵在宿冉的脑袋上,焦急问道,“什么?” “其实本座一直是喜欢女人的,现在教中还有三个夫人,而刚才,本座应了这王珍儿做第四个夫人,不过你放心,等日后你随本座回了魔教,你仍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你仍是本座最喜欢的那个。”宿冉脸上一副难办无奈的神情,抬头看着和尚,眼神中带着抱歉和怜悯。 寂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宿冉,想从他眼里看出玩笑的痕迹却失败了,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呼吸声也越来越重,“你……娶过夫人?” “嗯,还有两个儿子,”宿冉自然而肯定地点点头,然后补充道,“不要担心,他们现在才三四岁,你若是不喜,待本座回去便将他们杀了。” 寂淳被这连连的打击惊得完全放开了抓住宿冉的手,失魂落魄地后退一步,声音晦涩沙哑道,“教主,那我二人还是……”说道后面,声音已然完全发不出来,尽数堵在喉咙中,闷疼得厉害,仿佛一低头眼泪就要掉落下来。 宿冉也觉得自己好像玩得过分了,伸出手要抓住往后退的和尚,却见和尚挣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要出去,他连忙上前一步喝道,“与本座什么,你倒是说清楚!” 寂淳背对着宿冉,高大的身形没有以往那么挺直,竟有些落魄与失态,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声音哑哑的,低声道,“教主应该照顾自己的妻儿,不能与贫僧再牵扯不清了。” 见和尚这么决绝的举止,宿冉原先开玩笑的心情全没了,眼神也越来越冷,他瞪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厉声问道,“你不是说喜欢本座的么?就因为区区几个女人你便如此,这就是大师所说的喜欢?!” “贫僧绝不做插足他人姻缘使人妻离子散的事情,所以……”寂淳沉了沉眸子,拳头握得紧紧的,此刻的他犹如困在牢笼中的狮子,痛苦万分却又难以得到救赎。 “哼!寂淳,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宿冉随手抓起桌上的杯子朝地上砸了下去,杯子瞬间炸裂开,碎片四溅飞开,有些甚至刮到了宿冉的手背,但他丝毫没有皱眉,声音冷冽如冰,一把推开了门前的和尚,带着怒气脚步生风,直接出了门。 寂淳几乎没有犹豫地拉住了宿冉的手,看着他挺得高高的肚子,心里又是担心又是焦急,加上心里对宿冉已然是有妇之夫的事实难以接受,一时间没有压住怒意,声音冷森森的,带着不容决绝的气势命令道,“回去。” 宿冉冷冷地瞪着发怒的和尚,心中怒火更胜,两人正在对峙着,他突然感觉肚子一阵阵的抽痛,他倒抽了一口气,眉头不觉间皱紧了,他强撑着不显露自己此刻的软弱,冷汗渐渐溢出来。 几乎在宿冉皱眉的同时,寂淳便发现了这人的异样,心头的怒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心,他上前一步扶着这人的手臂,看宿冉微微弯了弯腰,立刻反应过来,沉声问道,“肚子疼?” 宿冉已经完全没有心思与寂淳吵架了,半弯着腰捂着肚子,嘴唇都有些发白,点了点头轻声道,“扶我回屋。” 寂淳连忙将宿冉扶着送进了里屋的床上,宽大略有些粗糙的手掌覆在宿冉的小腹上,运起内力将温热的气息传输进宿冉体内慢慢调息着里面乱冲的气,过了好一阵子,看宿冉的脸色转好,他才收回了手,担心问道,“怎么样了?” 宿冉闻言扬起下巴,修长白皙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肚子,斜看着和尚道,“你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这东西吧?”语气淡淡的,不起一丝波澜。 “不是,”寂淳垂了垂眸子,沉声回答。 “本座与你直说了,根本没什么女人,也没有什么孩子,这些都是本座与你开玩笑的,只不过……”宿冉声音冷了几分,“倒让本座看出了你的真面目。” 寂淳惊愕地抬起头,盯着宿冉的脸,见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严肃,开口道,“你……当真没有妻子?” “有何区别么?”宿冉冷声质问道,“大师不是决定与本座断干净么?” “我以为教主你有妻有子了……”寂淳心中一阵狂喜,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抓住宿冉的衣袖道,“我方才的话……我……” “你如何?你与本座断清楚了,滚吧。”宿冉直接躺下去翻了个身,背对着寂淳,冷声道。 寂淳抓着宿冉的手不放开,见这人紧闭着双眼不想理他,他心里慌乱失措,他害怕这人从此与他有了隔阂,“对不起……我……我不想你成为抛弃妻子的人……我……” “罢了,”宿冉也看不得和尚这般落寞的样子,心里不忍,虽然还有些气恼,但还是开口说了话,只是语气仍旧冷漠,“本座赏识你,也将你视作重要之人,但你对本座心不忠诚,看在往日情分上,本座便不追究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第66章 这话说的断情绝义,让寂淳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他难以接受这样似乎妥协了的宿冉,他直接俯身压了上去,将宿冉的身体掰正面对着他,不顾宿冉的挣扎,自高而下俯视着宿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宿冉,我无法和别的女人分享你,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不是你的男宠,不是你的属下,不是你的所有物,只是因为我爱你,所以听从你,所以心疼你,所以向你妥协……”我想独占你,与忠诚无关。 宿冉被和尚认真的眼神紧紧锁住,他感到心里开始慌乱起来,不受控制,眼前的和尚冷峻严肃少言寡语,却在此刻,禁锢他的身体,迫使他听这和尚的讲话,他一直觉得和尚的声音很好听,在此刻,微微沙哑低沉的音节几乎贴着他的心脏,让他无法不听下去。 这和尚,爱他?如此认真……宿冉怔怔地看着身上的和尚,他甚至有些无法直视和尚那受伤神情的眼神,心底有个声音仿佛在告诉他,他承受不住这份情意……身子被和尚压着,他的呼吸有些不平稳,过了良久,他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眼神落在了别处,闪躲了和尚紧锁住他的视线,沙哑着声音道,“本座……知晓了,是……是我错了。”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微微的愧疚和不自然,他宿冉……示弱了…… 看着收回浑身冷刺示软的宿冉,正大着肚子被自己压在身下,没有一丝反抗余力地躺在床上,寂淳有些心疼,这人应该是霸气不羁的,竟因为自己成了这样……想着正因为自己,宿冉变得更多了一丝人情味,更多了一丝脆弱,寂淳又觉得感动和溢在心底的甜意,因而看着宿冉的眼神又添了些许温柔,他抬起手轻轻在宿冉脸颊上抚摸了一下,轻声道歉,“对不起。” 看着和尚一如既往地温柔,又听了方才和尚失控说出的真心话,也不知怎的,宿冉竞有些不好意思了,斜瞥了一眼见和尚眼里只剩下疼惜与歉意,他一把将压在自个身上的大和尚推开,干咳了几声,低声嫌弃道,“都是男人,说这些肉麻话做什么。” 寂淳被宿冉猛地一推,紧接着又被这人嫌弃的话语数落了一句,顿时觉得尴尬,想到方才冲动下自己说出的话,更是一番无措与羞愧,他的脸涨得微红,没再说话,只半坐在床边,宿冉则是翻了个身朝着床里侧躺着休息了。 停了一阵子,两人均是沉默着不说话,寂淳想着或许他应该说些什么打破这有些冷清的气氛,刚要开口便听宿冉背对着他在床里侧闷声吩咐一句,“倒杯热水来。” 寂淳一听,连忙起身去外头倒了杯热水走至床前,见宿冉正靠坐在床上无聊地等着,他走过去将水递过去,低声问道,“身子可还好?” 宿冉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眼睛扫了一眼隆起的大肚子道,“这东西又闹腾了。” 寂淳上前一步坐到床前,伸出手想摸摸孩子,又有些犹豫,其实他还是不确定宿冉此刻的情绪是否平缓,手停在空中的瞬间,就被宿冉一把抓住放在了那圆滚滚的肚子上,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肚子的温度,因着宿冉突然抓住他的动作,他有些惊讶,手贪恋地留在了宿冉肚子上,眼睛却看向这人。 宿冉扬着下巴冷哼一声,耳根子却红了,恶声恶气地道,“想摸就摸,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看着这般别扭的宿冉,寂淳微微弯了唇角,在不知不觉间,他好似摸透了这人的性子呢,方才因为紧张担心而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了,手也抓紧了宿冉的手,将他的手完全覆住,柔声道,“孩子可是很喜欢教主呢。” “是么?”宿冉嘴角勾了勾有些得意,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外面院门被人敲响了,愉悦的脸色瞬间拉下来,不悦道,“去看看是谁。” 寂淳也对这突然的打搅感到不喜,起身出门去,打开院门看到外面站的又是那个王珍儿,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漠,冷声问道,“何事?” 看到寂淳,王珍儿眼神闪过一丝失望,又隔着寂淳挡住的门的缝隙里朝院子里望了一眼,确定没看到宿冉的身影,才开口道,“寂大哥,真是打搅了,我的镯子好像落在您家里了,想过来找一下。” “好,你且在外等着,”说罢,转身进去将门掩合上,无声地拒绝了王珍儿的进入,自己回到厅室里看了看桌椅四周,桌角上果然放置着一枚玉镯子,他拿起径自走出门外,将镯子递了过去,道,“时候也不早了,王姑娘回去吧。” 王珍儿还来不及道谢,就被寂淳这句堵住了,只见寂淳说完便转身回家里,丝毫没有要听她客气话的意思,本以为回来找镯子还能再同宿嫂子说几句,没成想寂大哥倒是不愿意了,这般想着,也便回家去了。 寂淳刚踏进房里,就听到宿冉慵懒的声音朝他问道,“谁啊?” “王珍儿,”寂淳的脸色带着些许不悦,看到王珍儿他又想起了下午他不在家的时候宿冉同意这王珍儿进家门的事情,他不喜宿冉对别的女人特殊,因而声音都低沉了几分。 “哦?她来做什么?”宿冉倒有些奇怪,问道。 听到宿冉问那王珍儿,寂淳心里更是堵得慌,他上前几步坐在床沿上,定定地看着宿冉,认真道,“你对她……” “对她什么?”宿冉半靠在床上,眼睛上下打量着有些郁闷的和尚,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见宿冉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倒是反过来问他,这让寂淳心里着急闷火,方才关于教中夫人子女的误会解开了,而关于王珍儿的却是忘记提起了,难不成宿冉……越想心里越不舒服,顾不得什么脸面了,他直接俯身抓住宿冉的两肩,皱着眉看着这人,问道,“对她是否有意?” 宿冉眼里带笑,心道果然,原来这和尚是吃醋了,他眨了眨眼睛玩笑道,“什么有意啊?大师你在说什么?” 寂淳忍不住上前咬住了宿冉含笑的嘴唇,用唇齿轻轻摩擦着,喘着粗气轻声道,“就是这个意思……”说完,舌头钻进了宿冉半开的口中灵活翻滚着,交换着彼此的津液,待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时候,又稍稍离开了宿冉的唇瓣轻声呢喃着,“这样……” 宿冉眯着眼享受和尚半带粗鲁和温柔的亲吻,两臂搂住了和尚的脖颈,手掌自然地覆在了和尚的脑袋上,用掌心轻轻摸索着光滑的脑袋,轻笑道,“本座只喜欢和尚呢……” 宿冉的声音微微沙哑带着说不尽的诱惑性感,这让半覆在他身上的寂淳眼神一暗,身子逐渐发热有股子冲动顺着全身爬了上来,鞋子自脚上脱落,不知不觉间,他己然翻身上床整个身子压在了宿冉身上,宿冉则是顺从地仰着头揽着和尚的脑袋,舌头挑逗性地在和尚唇齿间游戏。 情动的和尚眼睛热热的,伸手要将宿冉的衣衫剥落开,却在手指碰上那肚子时动作停住了,他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宿冉的肚子,轻轻一翻身自宿冉身上下来,躺到了床的里侧,声音沙哑难耐,“再休息阵子,待会我去做饭。” 宿冉没想到这和尚临时停住了,不满地翻过身子正对着和尚道,“不想睡觉。”言下之意是要继续方才的事情。 寂淳脸红了红,拉着宿冉的手扯了扯道,“当心孩子。” 宿冉翻个白眼,死死盯着和尚下身看了半晌,冷嗤一声心道,死和尚,本座倒要看看你这样子能忍多久,又过了一阵子,见寂淳仍旧一动不动地睡在里侧,他终于放弃了,烦躁地哼了一声,背对着和尚躺下了。 之后几日相安无事,这天下午,寂淳和宿冉两个正在房里睡午觉,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噌杂的人声,紧接着是院门被人粗鲁地敲响,脆弱的门几乎要被这重力的敲击摧毁了,声音很吵闹,扰得两人不得不从梦中醒来,均是阴着脸怒火直烧。 寂淳自床上起来,穿了鞋袜对已经坐立起来的宿冉道,“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宿冉也是第一次听到家门口来这么多人,只听那敲门的声音便知来者不善,他自然不会躲在屋里任由和尚去处理,当即从床上起来,寂淳连忙俯下身帮他穿鞋袜,很快二人整理衣衫完毕,亲自出了门去迎客。 在往院门处走的时候,寂淳有些不安,低声嘱咐宿冉道,“莫要冲动,先看看情况。” 宿冉的脸色几乎要凝成冰了,眼神锐利燃着即将爆发的怒火,沉声嗯了一声,脚步却没有丝毫减慢的迹象。 寂淳从里面把院门打开,门外站得有七八个村民,为首的正是他家的邻居王二姑,王二姑手上抓着一个劲儿哭啼的女人正是她女儿王珍儿,后面是王家男人和几个来壮声势的村民,均是一副义愤填膺嫉恶如仇的模样。 “寂淳,你就说娶不娶我家闺女!”没等寂淳说话,那王二姑先气冲冲地朝寂淳逼问道。 “不娶!”寂淳有些搞不懂这些人是以什么理由来到他家门口进行逼婚的,眼神也冷厉了几分,他性子是内敛不声张,却不是懦弱经不起事的,这般上门来欺压,饶是寂淳多好的脾气,也给惹怒了。 “娘,你别说了……呜呜……”王珍儿哭得梨花带雨,拿起手帕捂着脸大哭了起来,那哭声凄惨像是真的受了什么不白之冤,这更让跟着来的村民们感到愤怒,越发觉得自己正义,怎么看都觉得寂淳像个负心人。 第67章 “好你个小子,把我女儿害成这样还不负责!看老娘我不打打死你个负心汉!白眼狼!”王二姑哭喊着就要朝寂淳冲撞过来,衣袖却被王珍儿死死地拉着,身后的乡亲们也低声安慰着。 王二姑这番行为着实让寂淳搞不清楚他究竟做什么事了,竟要带着一群人来家里闹,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气,上前一步站在宿冉身前,免得让他看了这群人丑恶的嘴脸倒了胃口,眼神锐利坚毅地盯着那吵吵闹闹几乎要晕厥的王二姑,声音低沉却蕴含无尽力量,字字掷地有声,“我寂淳从未做过什么伤害你女儿的事情,你过来闹也要说出个理由!” “理由?”王二姑一听这话,尖叫一声,像是被触到了逆鳞,猛地一推就把拦住她的两个乡民和王珍儿推到了一旁,可怜那王珍儿正哭着,被这猛力一推直接摔到了地上,小腹重重地撞在了门前的石头上,冷汗顿时溢满了脸庞,却没人注意到她,因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王二姑接下来的动作惊住了。 只见那王二姑直直地朝寂淳冲过去,像疯了似的伸手就要抓挠寂淳的衣服和脸,就在寂淳要向后躲避的时候,身后有道强劲的力将他往斜后方一拉,紧接着他便看到王二姑惨叫着整个身子飞了出去,而出手的人,正是怀着身孕挺着大肚子一脸寒意的宿冉,随着那王二姑惨痛哭嚎地落在地上,宿冉凌厉狠绝地抬腿踢人后的有些飘摇的衣摆也渐渐恢复平静。 敢在他面前跟和尚动手,还如此放肆说出那等话来,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宿冉眼里尽是杀机,手上也逐渐集聚着内力,这第一脚他不会要了这个女人的命,这是要看看这女人究竟有多大胆子,而他第二次出手,就势必要杀人了! 寂淳感受到了宿冉此刻的杀意与怒火,担心他气坏了身子,伸手将宿冉冰凉的手握在手掌心轻轻捏了捏,示意他不要动气,而这会子,那些村民都跑过去将王二姑扶了起来,只见她口里满是血却依旧不停地“哎呦哎呦”惨叫,终于也有人看到了倒在地上起不来的王珍儿,连忙过去搀扶。 “娘……我们回去吧……”王珍儿亲眼看到宿冉是如何无情地将她的娘伤成了这样,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身体的疼痛都抵不过此时内心的害怕与无措,娘都是为了她,而她又做了什么事情呢?想到这里,更是心痛只愿一死。 “珍儿……我的珍儿啊……”王二姑摸着眼泪不停流的闺女,心疼的不得了,即使要拼了老命也得跟那寂淳要个说法,她在众人的搀扶下距离寂淳宿冉二人远远地,缓了缓气骂道,“你个杀千刀的王八羔子!我王二姑当初真是瞎了眼觉得你寂淳好,没成想却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郎!寂家媳妇,你这么护着你家汉子,你可知他背后做出了什么事情嘛!”说着,重重地咳了起来,众人听着也心酸起来,看着王二姑也一把年纪了被个小辈当众打了,还得站起来为自己闺女讨公道,感动可怜的都有。 宿冉听到“王八羔子”的字眼,眼神一冷,推开寂淳的手就朝王二姑走来,每一步都那么沉重有气势,仿佛是踏在每个人的心上,随着他的走近,饶是人数众多的村民,也觉得心生寒意,不敢直视宿冉的脸,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要被这人盯上杀了去。 “你说,”宿冉冷冷地盯着王二姑,声音很轻听着甚是好听,只是这声音与他长相一般雌雄难辨,那锐利的眼神像一条毒蛇,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扑上去咬她一口使她丧命。 王二姑紧紧地握住了王珍儿的手腕,仿佛在给自己底气,“你家男人让我闺女怀了他的种!现在却要始乱终弃!总该给个说法吧,大伙说,是不是啊?”说完她明显觉得气势压不住眼前的“女人”,就转头朝村民们问,村民们也有意帮帮王二姑,低声附和着道,“是啊,给人家姑娘一个说法啊。” 寂淳在宿冉朝王二姑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就跟着过来了,一听这话眉头皱得紧紧的,沉声质问道,“我何时与你女儿有干系了?!” “你个白眼狼!负心汉!这会子倒不承认了?!”王二姑怒极,想再骂寂淳几句,但眼睛看到宿冉阴沉的脸时,本能地弱了气势,心中暗暗向寂淳啐了口水以示不屑。 “娘……走吧……”王珍儿惨白着脸虚弱地朝王二姑道,几乎要晕倒过去。 王二姑也终是看到了自家闺女此时的异状,慌张地喊起来,“珍儿……珍儿……”只听身后有村民惊呼道“血”,只往那王珍儿身后一看,下身裤子己然被血渗透了。 “快去找梁大夫!”有人喊叫一声,有人一溜烟跑去喊人了。 王二姑看着闺女身上的血,踉跄一步瘫坐在了地上,抱着倒在地上的王珍儿痛哭起来,指着宿冉寂淳夫夫两个破口大骂,“黑心人啊……畜生啊……把我好好的闺女害成了这样,日后遭天谴啊……呜呜……你不是说没干系吗,这孩子是怎么来的?负心人啊……” “孩子怎么来的?”宿冉冷嗤一声,居高临下看着这对儿哭成了一团的母女,反问道,“你怎的不问问你闺女跟哪个野男人干了事,推到别人身上!” “你!”听到宿冉污蔑自己闺女,王二姑的哭声戛然而止几乎要与他拼命,手臂却被怀里的女儿轻轻抓住了,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脸来看着王珍儿,颤抖着身体问道,“女儿,你不是……” “娘……”王珍儿羞愧地哭着,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抽抽噎噎地道,“我……我没说是寂……” “住嘴!”王二姑凶狠地喝了王珍儿一句,逼问道,“那野男人是谁!” “我……”王珍儿擦了擦眼泪,悲戚地望着母亲道,“是何家哥哥。” “竟是那个杂种!老娘我非要找他拼命去!”王二姑咬牙切齿道,“他!他怎么敢?!当初娘问你是不是寂家的,你吞吞吐吐半天没吱声,敢情是为了藏这个畜生!” “别说了……”王珍儿身体疼得厉害,耳边还要听着亲娘对自己爱人说出的厌恶至极的话,悲痛交加竟是一下子昏了过去。 周边的村民看到事情有了这么一个大反转,顿时意识到方才他们帮着王二姑去闹事的行为有多无礼,敢情是她自家闺女不自重有了身子,却来人家家里闹,但眼看着这母女俩来闹事却成了这样子,到底是村里人心善,又有两人去催大夫了。 寂淳知道这事情跟他们是彻底断了关系,心里压着的闷气也渐渐消散,莫名被人冤枉的感觉真是头一次,却如此叫人厌烦无力,此刻他只想拉着宿冉回家里去。 就在他碰上宿冉的指尖,宿冉反握回去的时候,梁大夫小跑着过来了,看见他们朝他们点了点头,连忙过去查看王珍儿的身子,他二人也便直接回去了。 之后的事情他们也不想知道,可在第二天他们刚起,院门就被敲响了,寂淳出去看原来是村长,朝村长礼貌地颔首问道,“村长前来是有什么吩咐么?” “额……寂淳啊,昨天的事我都听说了,是王二姑家的冤枉了你,你们莫要见怪啊,跟着去的那几家都觉得对你家有愧,但也不敢亲自上门来道歉,于是就嘱咐了我过来说情,实在是……唉……是他们错了,”老村长将手里的篮子递过去道,“这都是他们各家种的菜还有些肉,托我交给你作赔礼,你看……能不能把这事过了?”老村长叹了口气,为了这村里各家的关系他也是费尽了心力,却没想竟会发生这种事。 “没事的,”既然事情己然过去了,寂淳也不想揪着不放,再有几个月他们就要离开这村子了,平日里与村民们也互相帮衬过,不至于为了这误会把几个月相处下来的感情断了,他接过了篮子,也算是接受了道歉,“这些我先收着,以后有机会请他们来家里吃饭。” 村长也对寂淳的大度胸怀欣赏不己,笑着道,“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打搅你了。” “嗯,村长好走,”寂淳这才回了家,开始做饭伺候自家主子。 宿冉洗漱之后晃到了厨房里,双手环胸靠在门上看着正做早饭的男人,满意地勾着唇角,心里越发觉得这和尚贤惠了,怎么看都觉得满意,怎么看都觉得喜欢,内敛不声张,做事踏实可靠,心地善良却又时刻将他放在首位,这样的人,真真是极好的。这么想着,身体就自然地做出了行动,上前一步摸了摸和尚的脑袋,在和尚惊愕的时候把这光脑袋往下一按,凑上去就往那张英俊的脸上亲了一口,瞬间和尚的脸变得通红,他得意地舔了舔嘴唇,眼睛弯了弯,“有点饿。” 而正专心做饭的寂淳被身后的宿冉这么一个“突然袭击”,弄得心跳又加快了几倍,想来他二人该做的事情已经都做了,可每每一个细微的亲密动作都能让他感到浸在蜜里的甜意,因着手上还带着水,他也没回应什么,只不过唇角绽放着幸福满足的笑意。 第68章 没有了旁人的打搅,寂淳宿冉二人的日子过得踏实又舒心,不知不觉间己到了十一月的中下旬,想到还有一个月多便要过年了,年前理应下山去拜见老大夫夫妻一趟,也想趁着下山往家里添置些新的东西,于是寂淳一大早便下山了。 在他回来的路上,天上下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幸而这雪下得不大,赶在白雪厚厚覆盖于地面之前赶回了家,走至家门口,就听到里面宿冉跟梁正说话的声音,心里一暖,拎着东西推门进去。 待他走入院子内,宿冉朝他过来,很自然地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帮他打落身上的雪花,他低头看着宿冉白皙俊美的脸上透着一抹粉红,想必是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冻的,心疼地握住了这人冰凉的手,另一只手也牵住了站在腿边仰头看他们的小梁正,将这一大一小拉进了屋。 “怎的在外面受冻?”由于屋子里生着火,暖烘烘的,寂淳将有些潮湿的外衫脱了挂起来,换了件干净的,朝宿冉问道。 “想着你该回来了,就出去看看,”宿冉全身上下裹着厚厚的衣服,靠坐在暖炉边上的椅子上眯着眼睛慵懒地回答了一句,整个人看上去懒懒倦倦的,在往年的冬天里他仗着内力深厚耐得住寒冷,是绝不会穿这么厚的衣服在身上的,只不过今年的冬天,却因这和尚给打破惯例了。 “现在雪下得大,正儿就留下来吃饭吧,”寂淳走到宿冉靠坐着的椅子后面,为他按摩着肩膀,朝乖乖坐在凳子上的小孩道。 “嗯,谢谢寂叔叔,”梁正也看到外面雪花变得越来越大了,再来师父也跟他说让留下,现在寂叔叔又说了,他自然不好意思推辞,乖巧地点点头道谢。 “这东西有多久了?”被和尚娴熟的手法按得舒服,宿冉在椅子上翻了个身,却因为肚子的挺起而被压得难受,烦躁地问道。 “快有八个月了,”寂淳淡淡一笑,看着宿冉皱起的俊眉,本能地便伸出手去将它抚平,指尖还似乎无意间摸了把这人俊美的脸蛋。 “还有两个月就会有小宝宝了么?”梁正好奇地盯着宿冉的肚子,眼里是期待和害羞,弱弱地问道。 “嗯,正儿说的没错,”听到小孩这么说,寂淳心里也是极欢喜的,想到家里会添一个小生命,软软的,是他与宿冉的孩子,内心就止不住地激动。 “哇……”梁正从板凳上跳下来,小步小步地挪到了自家师父身侧看,随着相处时间的长久,他也知道自家师父虽然外表显得很是严肃,但内心里对他还是很看重疼爱的,也因此他并不是很惧怕宿冉。 寂淳好笑地看着小孩好奇地盯着宿冉的肚子,心里是满足与期待,也是充满慈爱地看着宿冉隆起的肚子,宿冉被这两人看的不适,冷哼一声自椅子上站起来,耳根子却有些发红,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恼羞成怒,“少见多怪!”说罢慢悠悠地朝里屋去了。 “寂叔叔,师父……师父生气了么?”梁正眼里有些泛泪光儿,巴巴地看着寂淳。 “没有,你师父他累了,进屋里休息会儿,”寂淳安抚性地摸了摸梁正的脑袋道,“我去做饭,你自己在屋里玩吧,书架上有书,桌子上有糕点。” “寂叔叔我帮您,”梁正这才收了即将落下来的泪珠,扯了扯寂淳的衣角道。 “好。”寂淳笑笑,带着小孩进厨房给自家教主大人做饭吃。 午饭过后,寂淳喊梁正去东屋休息,上次因着床的事情两人吵过一次,之后和好了还是决定把床做好,以备不时之需,外面的雪还没停,更有愈下愈大的势头,天色也有些阴沉沉的,正是睡午觉的好时候。 把梁正安置妥当了,寂淳也便回里屋休息,此时宿冉己然躺在床上了,他脱去鞋子翻身上床,习惯性地侧了身子从身后揽着宿冉的腰,手掌正好放在了宿冉的隆起的肚子上,知道宿冉此时还没睡着,他犹豫了一阵,还是将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孩子生下来后,不去找地芒了,好么?” “不行,”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宿冉直截了当地回答,语气坚定不容置疑道,“地芒,本座势在必得!” 不得不说寂淳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但也不是没有料到,他也早猜到了宿冉的反应是什么,只不过……只不过还是想问……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好……我陪你。” 听到和尚的回答,宿冉自然是满意的,将手覆在了寂淳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声音比之前那句温柔了许多,状似安抚道,“得了地芒,本座便带领魔教统治了整个武林,到那时,只要你愿意,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还有……”他停顿了一下,此时他也不清楚他对于肚子里这东西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他还是愿意为了和尚,接受这个家伙的,他继续道,“你不是很期待这小东西么,等你我二人老了,他就是这武林的主宰。” 虽然宿冉的想法与他的想法相差甚远,但令寂淳感动的,莫过于宿冉将来的计划中有他,有他们的孩子,这就够了,什么地芒,只要这人想要,他又为何不能帮他得到? 转眼间就是除夕夜了,这天寂淳明显感觉出宿冉不太对劲几,跟他说话却总是在出神想着什么,因着是年夜饭比之往常不同,按例都是要丰盛许多的,所以寂淳忙着做饭也没去打扰这人的神游,进厨房忙活完毕,将一道道菜端上桌,取了酒放在桌上,他才去净了手进里屋去叫人。 此时外面已是天黑,外面的烟花炮仗声响个不停,过年的气息也甚是浓郁,而里屋却是一片黑暗,寂淳心里有些摸不准宿冉这是怎么了,推门进去点了一盏灯,朝床边走去,只见宿冉平躺在床上发呆,他弯下腰来伸手摸了摸宿冉的脸,柔声道,“怎么了?” 停了一会儿,宿冉才开口道,“没事,去吃饭吧。”说罢,从床上起来,自顾走在前面,没有解释什么。 寂淳心里疑惑但也不想这时候问,还是先吃了饭再说,两人至饭桌前吃饭,看到这满桌丰盛的菜色,宿冉也渐渐从郁闷中出来,取了筷子尝一口,扯出一个笑容道,“手艺长进了不少呢,”说着,挑了寂淳喜欢的菜喂给他吃。 看着宿冉露出了笑容,寂淳也莞尔一笑,张嘴吃了宿冉喂给他的,之后两人时而为对方夹菜,时而闲聊着,突然间他想到一件事,开口问道,“这么久了,我方才想起来,还不知教主贵庚几何?” 宿冉也一愣,恍然发现他与这和尚认识相处这么久,竟然不知他年岁多少了,想来也是可笑,于是他回答道,“过了明日便是二十四岁,你呢?” 二十四?寂淳惊讶地看了眼宿冉,心道这人看着比自己小,倒不知年龄竟比他大了几岁?他心里有点小不适应,有些尴尬地回道,“我……明日之后便是二十了。” “哦?二十?”宿冉的眼睛弯了弯,促狭的眼神盯着眼前的和尚,打趣道,“真是个小和尚呢,哥哥以后会保护你的。” 寂淳瞥了一眼笑得蔫坏的宿冉,开口纠正道,“不是哥哥。” “怎么的?本座做你哥哥还不乐意?”宿冉抿了一口酒,勾着嘴角笑道,“不识抬举,别人哭着求着跟本座攀亲戚呢。”说着,给正吃饭的寂淳夹了菜,还用筷子的另一头戳了戳寂淳的手背。 寂淳反手握住了宿冉的手,定定地看着宿冉道,“我跟他们不同。” 被和尚认真的眼神弄得不知所措,宿冉胡乱点点头道,“嗯,不同。” 之后两人又随意闲聊了其他的事情,直至将肚子填的有些撑了,听着外面鞭炮烟火的声音,凉凉的夜风吹来,遂决定出门走走消消食,正好这房子外头靠着小河,环境也甚是幽静。 两人披了厚衣服,并肩顺着小河蜿蜒的趋势闲走着,冬夜的风不比往常,更何况是这外头,不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寒意了,寂淳伸出手去握住宿冉的手,将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温声道,“冷么?” “还好,”宿冉裹了裹衣服,扭脸看向寂淳,轻声命令道,“抱我,”声音在寒夜里显得有些缥缈,音色格外令人心动,更添了些许脆弱。 寂淳自然不会拒绝宿冉的,依言从身后整个将宿冉圈在怀里,幸而他长得高大肩膀宽阔手臂也足以完全搂住穿着厚重的宿冉,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不再觉得寒冷,暖意在两人身上流动,他的下巴搁在宿冉的肩膀上,温热的嘴唇贴着宿冉冰凉的耳垂,轻声道,“我看你今日有些反常,是怎么了?” 被和尚抱住,寒风呼呼地在耳畔吹过,脸颊感受着那人喷出的温热气息,宿冉也不再被心里那种复杂的情绪牵绊了,停了很久,就在寂淳以为宿冉不会说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罢了,若非是你,本座是不会提这些往事的。” 第69章 宿冉也将脸轻轻贴靠在寂淳脸上,全身放松地倚靠着身后高大的男人,开口道,“今日是……我父亲的忌日……自小本座便在魔教出生,父亲只是教中地位卑微的教众,只因偶然一次他救了前教主从此得到赏识,很快便被提拔为了堂主,只记得那一日母亲被教主手下一群人强行带走回来后,父亲就变了,脾气阴晴不定,时不时辱骂殴打母亲,记忆中的父亲对母亲是极好极温柔的,可只过了那一天,一切都变了,直至母亲病逝,父亲也没有半分悔意,我十岁那年除夕夜,他醉酒欲杀我……”宿冉的语气总保持着平缓,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而现在,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沙哑…… “那年冬天很冷,夜里很暗,房里的烛火被他喝醉酒后打翻了,在他扑上来要掐死我时,我只是随手取了桌上的匕首防御,”宿冉紧紧地握着寂淳的手,眼角湿了,黑夜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继续道,“他自己冲上来了,于是,他便死了。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杀人,杀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呵呵,但是我没后悔!”突然,宿冉猛地转过脸来直直地盯着寂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毁了母亲的一辈子,他罪该万死!” 记得第一次见到宿冉,最令寂淳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双眼睛,盯着看时整个人仿佛要被吸进去一般,内里有着不可探知的神秘力量,待二人熟识了之后,只觉得这双眼睛漂亮到极致,此刻,看着宿冉幽暗深速的眼睛,月光下闪烁着微光,他只觉得心疼,只想把这人紧紧抱在怀里,好好呵护。 他记得那个雨夜,这人抱着自己在雨中哭泣,是了,幼时父亲性情大变,还是处在魔教环境里,年幼弱小的宿冉是如何遭遇不需多言便也明白了,都说这宿教主杀人如麻冷血无情,谁又知他的遭遇呢? 宿冉说完,看着和尚心疼的眼神,深呼吸了一口气,主动张开手臂环住了寂淳的腰身,将脸埋在寂淳的胸口上,闷声道,“所以,寂淳你记住,本座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角色,弑父杀主篡位,手下亡魂千万,什么坏事都做尽了!若今后你敢负了本座,本座必让你生死不能!” 话是狠话,听在寂淳耳里,却是无比动人的情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抱紧了怀里的人,坚定道,“若我负教主,便永堕阿鼻地狱!” “本座看你表现”,说完,宿冉在寂淳宽阔的胸膛上蹭了蹭,睫毛上沾染的水珠儿消失了,尽数渗入了寂淳的衣服上,他抬起脸看着和尚英俊的五官,呆呆地看着,突然张口凑上去咬住了寂淳的下巴,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印,临松开了还舔了一口。 寂淳的脸瞬间红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仅不疼而且有些酥酥麻麻的,方才心口那低沉的情绪一下子转晴,他微微低头,两人的鼻子就碰到了一处,彼此呼吸交缠,暧昧不清,“我们回去休息吧。” “好,”宿冉点头,主动握住寂淳的手,二人并肩往家里走去,路上,宿冉的心情较之开始明显愉悦了许多,回到家里,两人把饭桌上的收拾干净,简单洗漱过后便回了里屋床上躺着。 此时寂淳靠坐在床上,而宿冉则是惬意地靠躺在和尚的怀里,手里拿了一本书随意翻看着,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和尚怀里起来,转过脸来瞅了寂淳好几眼,才开口问道,“你……你的头发怎的没长?莫不是你偷偷剃去了?” 寂淳被宿冉这突然的问题问得有些尴尬,窘迫地点了点头,“是,”说完,又补充道,“自小便是这样,习惯了,所以……” 反观宿冉倒是没有半点生气,唇角微勾竟是还有些笑意,只见他伸出手轻轻覆到寂淳光溜溜的脑袋上,摸了摸,那模样简直是爱不释手,“很好,本座喜欢。只不过有一点你需记住,你是本座的人,跟那少林可没了干系,待本座得了地芒,亲自陪同你回去跟那少林的人说清楚。” 寂淳也只好点头,他只要宿冉,其他皆不重要,他见宿冉满意地眯了眯眼,顿时觉得一切都值得,宿冉,还有他们的孩子,这就是他余生的依托。 还有一个月孩子便要出生了,关于寻找地芒和安置孩子的事情,他很早在心里便有了打算,只不过一直没有向宿冉提起过,到现在也是时候商量了,他勾了勾宿冉的手指,轻声道,“孩子快要出生了,若是要去参与找寻地芒的事情,还是要先把孩子保护好。” 宿冉自然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胸有成竹地摆了摆手,“放心,这些事本座会安排人的。” “嗯?”寂淳倒是没想到这人竟会提前为孩子考虑,惊喜之中又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打算的?” “到那时我会通知魔教的人过来,将这孩子带回去。”宿冉说完,侧过脸看和尚,企图从他脸上看到高兴的神情,他之所以能想到安排孩子的事情,主要原因还是想讨这个和尚开心,他还是很疼爱他的人的。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寂淳并没有多满意,反而把眉头皱紧了。 “孩子年幼,经受不住这路上的颠簸,”寂淳把心头忧虑的事情说出来,然后说道,“我是想,不若将城里的老大夫老婆婆请到村子里来帮忙照看,还有梁大夫一家帮持着,他们为人善良,孩子也能放心。” 宿冉想了一阵子,索性他对孩子也不是很在意,一切不过是为了眼前这个和尚,对于这个提议他自然是不会反对的,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依你所言便是。” “好,我这几个月来下山去看望他两位老人家,他们很期待孩子的出生,想来会对孩子好的,梁大夫家里人在村子里声望高……”寂淳慢慢地说着自己的考虑,见宿冉每一句往耳朵里进的,只好住了嘴。 宿冉敷衍地点着头,终于听和尚不说了,才伸了个懒腰,无奈地戳了戳自己的肚子,莫名地叹了口气,翻身就要躺下去睡觉,寂淳听到宿冉的叹气,连忙俯下身摸了摸宿冉的脸颊,柔声问道,“怎么了?” “仗着本座宠你便没了分寸,放到以前本座定是要把这小畜生除了的,”宿冉悠悠地来了一句,“还没出生就敢跟本座抢东西了。” 寂淳失笑,捏了捏宿冉的手掌心,温柔道,“只因是你我的孩子。”说完,见宿冉也抓紧了他的手,他这才放心,在这人身边躺下,像往常一般搂住了宿冉的身子,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他们吃过了早饭就去梁大夫家里了,开门的正是穿得喜气洋洋的梁正,小小的个子长得很是可爱,看到他们过来,乖乖巧巧地喊人,寂淳将事先准备好的压岁钱递过去,小家伙还害羞地道了谢。 之后二人被梁大夫夫妻两个迎进屋里坐,梁大夫看着宿冉的肚子感慨道,“我算着日子到月底就要生了,可千万准备好,你们说的神医还有多久能到?” 知道梁大夫是真心为他们考虑的,寂淳心里实在感激,朝梁大夫道,“前些日子神医托人带来消息,现在估计是在路上。” “那就好那就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梁大夫笑道。 “当初听大伯说你们二人是暂住在这湖华村一阵子,莫不是生下孩子就……”梁夫人有些不舍地看着寂淳宿冉二人问道。 “此次前来我们正是有事要麻烦二位,”既然说到这里,寂淳也直接开口了,“实不相瞒,我们二人皆是江湖中人,眼前有事情需要去办,孩子生下后……” “放心,只要你二位信得过我夫妻,孩子的事情尽管放心,咱们两家相处也这么久了,宿公子又是我家正儿的师父,照顾孩子绝对是没问题的,”梁夫人忙说,女人最是心思细腻,不等寂淳说完,她便知道之后的话。对于寂淳宿冉两人,她是打心眼里喜欢的,两个男子相爱至此,不顾世俗伦常,何等令人感动。 梁大夫也点点头,说道,“其实前些日子我们两口子也提起过此事,记得当初你二人来时我们便知你们不是池中之物,如此男儿定要出去干一番事业的,之所以会落脚在这村庄里,也只因是孩子了,现下你们不能照看孩子,尽管交给我们,正好我家里也有个半大的孩子,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梁大夫夫妻一腔话,着实让寂淳感激,他起身朝这二人郑重地施了一礼,“两位之恩,没齿难忘。” 宿冉也朝梁大夫夫妻两个拱手,平生难得说出了道谢的话,“多谢二位。” “哪里话哪里话,你们两个跟我们客气什么,”梁大夫拍了拍他二人的肩膀,让他们两个坐下说话。 “我们还打算,把城里的两位老人家请过来到家里住,”寂淳开口道,“他们两位也年迈了,多次叮嘱我孩子出生了要过来看,所以我想着不如让他们直接在此安享晚年,您二位觉着如何?” “自然是好,说来惭愧,本是该我这个小辈操心的,只因住的远了,便疏忽了这些事情,还要多谢你们,”梁大夫叹了口气,他确实没为这两位长辈尽过多少孝心,如果老人家愿意来村里住,他们是十分欢喜的。 第70章 “您客气了,两位老人家并没有这么想,他们一直很惦念你们呢,”寂淳看着梁大夫宽慰道。之后他们又随意聊了些其他的琐事,才起身告辞回家。 据梁大夫预计的,这一月底宿冉就要生了,可之后又过了几天均不见神医来的消息,寂淳难免有些心焦了,若是神医他们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耽搁了时日,宿冉怎么办?距离月末的时间越近,他就越焦躁不安,每天晚上都要辗转反侧良久,直至凌晨才歇下,只睡了一小会儿,就又起身了。 这一日中午,寂淳照常在厨房里做午饭,而闲得无聊的宿冉则是在院子里浇浇花扫扫地,就在寂淳刚从厨房出来唤他吃饭,院子的门就被人敲响了,不等宿冉去开门,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开门了,说起来,这一月里每逢有人敲门,他都会急匆匆地赶去开门,只不过每一次门外的人都不是他所期待的。 院门被打开,门外赫然立着两个英俊不凡的年轻人,正是沐乜风薛药!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寂淳将大门打开,激动之情难以抑制,朝两位古人拱手道,“沐神医,薛神医,你们来了。” 沐薛二人看到寂淳都有些惊讶,心道这寂淳大师同以前比身上那股子严肃端庄的气派弱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人情味,看上去更易亲近了,若不是他的头发,都不知他原来是个出家人,只道是个顾家温柔的好男人。他们在上下打量着寂淳的同时,也连忙拱手作揖回礼道,“实在抱歉,让寂淳师父久等了。” 说罢,寂淳将他二人请进来,走了没几步,就同院子里的宿冉碰到了,宿冉看到沐乜风宿冉的时候,全身一僵,他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是有多可笑,在和尚面前也就罢了,若是外人见了,他的高傲让他无法接受,再加上他们之前的恩怨,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尽力使自己保持平缓呼吸,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尽管心里己然悬着一把锋利的刀,他还是要保持他作为教主作为男人的尊严,他仰着头一如往日那般桀骜不驯,高傲自负,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两个人。 “见过教主,”沐乜风仿佛完全忘记了以前的恩怨,率先打破僵持的沉默,拱手作揖,还拍打了一下愣站在那里的师弟。 薛药看到宿冉挺着肚子犹如女人一般站在他面前时,心里闷着的那口恶气终于在此刻出了个干净,本能地就要开口挑衅,但当宿冉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就像一条毒蛇一般缠住了他一般,他浑身一哆嚓,想起了过去这个魔头出手有多狠毒,上次差些就被他夺了性命去,若不是师父嘱咐无条件帮寂淳,他倒是宁愿让这个魔头难产死了,给武林除了这个祸害!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这魔头有寂淳大师护着,他也没敢出口,撇了撇嘴退在自家师兄身后,眼睛环视着这个不小的院落,心里幻想着这一个是正直的出家人,一个是狂傲的魔教教主,是怎的勾搭到一处的,竟能安安分分地生活了这么久。 宿冉颔首,淡淡地回道,“嗯,”语气是极致的冷漠疏离。 “刚好午饭做好了,你们进屋里坐,我去准备。”寂淳领着沐乜风和薛药两人进了主厅,为他们倒茶后告辞去厨房端菜。 对于家里来了客人,尤其这客人还是武林中人,知晓他身份的人,宿冉就不能保持平静的心态,虽然这里是他的家,他作为主人,但此刻他并不想以一种乡村人家主人的身份出现在这二人面前,这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他可是魔教教主,绝不是什么乡间野夫!要他去招呼他们,休想!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形象,他只想少出现在外人眼里。 所以,等寂淳把菜一道道送进了屋里,却发现他家教主还在院子里头转悠,相处久了他自然是了解这个人的,知道以宿冉的高傲,一时半会儿不太能接受他以这种形象出现在旁人眼里,但两位神医是特地过来帮他们的,冷落了人家却是不应该的,因此他走到宿冉身后,伸手拉住了宿冉的手腕,柔声道,“进去吃饭,两位神医不计前嫌,行了这么久特意来帮咱们,咱们不能这样待客,而且,有神医相助,孩子出生后你的功力会尽数回来,看在这个大恩上,是不是也应该去?” 宿冉双手环胸盯着寂淳看了一会儿,才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下一刻甩开寂淳的手径自往房里去了,寂淳也只好跟进去。 幸而寂淳的那一番话,宿冉对于沐薛二人的态度虽不说是转变成了友善,但明显要客气的多了,饭桌上,薛药的话最多,将他们之后发生的事情尽数说与寂淳听,沐乜风时而附和两句,寂淳则是认真地听着,说到地芒后,宿冉的筷子停下了,眼睛随意地看着别处,耳朵却灵敏地听着相关消息,寂淳自然是发现了宿冉这个小动作,宠溺地勾了勾唇角,桌底下伸手去捏了捏宿教主的手。 第71章 据沐薛二人所说,他们同两仪盟龙剑宗等门派在西部一处小镇子上分道扬镳,那时候得知有人在一个名叫西陇州的地方发现了地芒的线索,那西陇州境内有一门派称为煞阴门,据说就处在当地最阴邪的地方,煞阴门成立没有多少年月,名字听上去是个邪魔外道,但颇受当地人敬重,更有人说那煞阴门门主曾亲自对门徒说到过地芒的样子,这事传的似真似假,毫无头绪的众门派都决定前往那西陇州一探虚实,毕竟这一年来他们己在西部各处寻遍了。 煞阴门……宿冉皱眉,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西部也有他们魔教的势力,只是那煞阴门倒是真的没有听说过,这门派出现的蹊跷,还正好就在最为阴邪的地方,门派名称起得也甚是引人注目,当初于房顶上探听那欧阳以寻说的话,正是说西部最阴邪煞气之地,虽然心生疑惑,但宿冉跟那众门派掌门的心思一样,既然地芒线索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出现了,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如果不是这该死的肚子,他恨不得现在就启程过去,想来派出去的魔教的人都松懈了,竟然这么久都不来找他汇报情况。 “那西陇州在何处,你们可知道?”宿冉看向沐薛二人问道。 “嗯,就在我朝与荷荆国交界地带附近一个偏僻的城镇,只说那煞阴门,当地人都知道的,”沐乜风回道,心知这魔教教主等不下去了,现今西陇州那里以两仪盟为首,其余门派不是没得到消息,便是死的死伤的伤,一年来走到西陇州的也没剩下几个人了,如果地芒真的被找到,得益的就只有两仪盟,龙剑宗势力虽也不弱,但在目前看来势力薄弱。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那叶帮主本质是什么人他们都清楚,师父说过医圣谷不参与地芒之争,只在必要时机协助那群人找到地芒,之后尽力毁去便是完成任务,而现在的情形却是,他与师弟二人根本不能与武林白道相制衡,只能依靠寂淳与魔教的力量,此次前来的目的,一来是帮寂淳救宿冉,二来便是与他们同去西陇州制止白道得到地芒,魔教与少林的势力不可小觑。而在他心里深处,又隐隐觉得他们似乎走进了什么人的圈套内,但思来想去却得不出什么结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午饭吃过后,寂淳请沐薛两人在东屋住下歇息,他与宿冉自然是回里屋,虽然彼此没有明说,但他跟宿冉的关系也心照不宣了。此时宿冉正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待他躺下后,宿冉翻了个身面向了他,将手臂随意地搭在了他的小腹上,声音有些焦虑,低声问道,“你说为何本座派出去的手下这么久没回来报消息?” 寂淳也侧过身子面向宿冉,手掌覆在宿冉高高挺起的肚子上轻柔地抚摸着,闻言回答道,“他们可知你在这里?” “嗯,上山之前我下令命他们打探地芒的消息,有新进展便派人回来汇报,可前几个月还来过,这段时间却是再也没了消息,莫不是我不在,教中出了什么乱子?”宿冉的眉头紧锁,心中压着事,一来忧虑地芒被那些白道人抢先了去,二来担心魔教出了什么变故,他可不想因着这半年的日子,回去后局面严重到难以收拾!所有看到过他这副样子的魔教中人,均被他喂食了毒药,想来不会泄露出去,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莫要焦虑,如今武林形势动荡,企图得到地芒的门派比比皆是,不会轻易被哪一个门派率先得了去,而且这里距离西部路途遥远,往来便需花上好多时日,更何况还要时刻盯着众门派的动静,难免路上耽搁时间,你别担心。”寂淳看不得宿冉这副焦灼的样子,劝慰着,目前孩子还未出生,心里己然压了几块沉重的石头。 可他们体内的毒药逾期不吃解药会死的……宿冉眉头一紧,却没再说话,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把这孩子弄出来,赶去那里亲自看个明白。 第72章 之后沐乜风与薛药就在这里住下了,他们带来了特制的药草叮嘱寂淳每日熬三副药喂给宿冉喝下,接连着数日,宿冉的身体越来越倦懒,除了早中晚饭被寂淳喊起来吃饭,其余时间都躺在床上睡着。 这一日宿冉在床上躺得极为不舒服,便想下来走走,刚下地就感觉身子重得难受,迈腿走路都觉得虚软,想来是睡得久了不适应,正好寂淳进房来,便喊他扶着出去走走。 这时候院子里没人,沐乜风一早被梁大夫请去家里了,薛药觉着无聊,独自上山去溜达了,此时寂淳扶着宿冉迈出了院门,沿着小河边慢悠悠地走着,怕他无聊,开口道,“沐神医说这药是补身子用的,只是会有些嗜睡,待孩子出生后,也能帮助你快些恢复元气。” “嗯,”宿冉淡淡地点了点头,推开了寂淳扶着他的手,展开手臂活动了几下,被这凉风吹着,混沌的脑子顿时有些清明,疲乏的身子也有了劲儿,他闭眼运气感受内力游移于全身,过了良久,他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寂淳的手臂,惊讶道,“寂淳,我的内力……” 寂淳被宿冉一抓,以为出了什么情况,连忙问道,“内力如何?” 宿冉微微歪了歪脑袋,似乎在适应这个情况,他盯着寂淳的眼睛,惊喜道,“内力比之以往更加醇厚了,身体里像是藏着一股庞大的力量,而现在正在慢慢流转于全身,莫不是……莫不是那药的作用?!”他脸上的神情从惊疑到喜悦,直至兴奋,他肆意地放声大笑道,“本座内力没有消失,它一直都在!” 寂淳无奈宠溺地笑着看眼前的宿冉,只见这人笑得畅快恣意,那与身俱来的自傲狂放气质尽显,耀眼得让人舍不得转开视线,他伸手搭在宿冉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微勾嘴角诚恳道,“恭喜教主。” 宿冉满意地一挥袖,得意地挑眉看寂淳,止不住笑意,向后退一步伸出手指直指寂淳,挑衅道,“待本座恢复了内力,定要与你这和尚好好来上几百回合!” “自是奉陪!”寂淳伸手握住宿冉指着他的那只手,将宿冉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认真道。 在外面散步了一阵子,寂淳考虑到是做晚饭的时候了,两人便返身回去,回到家中却发现薛药己然在准备着晚饭了,看到他们回来,玩笑道,“大师教主回来了?一家三口玩得开心么?” 宿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抬着下巴道,“你师兄还未回来?薛神医独自一人玩得可开心?” 薛药撇了撇嘴,暗暗吐槽,该死的魔头,都这样了还如此霸道毒舌!真不知寂淳大师如何看上他这么个男人的!暴殄天物! 虽然知道薛药是故意拿宿冉在意的地方开玩笑的,但寂淳知他没有恶意,出声道,“有劳薛神医准备晚饭了。” 薛药对着寂淳还是很尊重的,连忙摆摆手道,“没事,师兄还未回来,我这就去喊他。”说完朝寂淳双手合掌行了个礼,就出门了。 宿冉顾自回房里躺椅上躺着,寂淳站在椅子后面为他捏着肩膀,开口道,“薛神医年轻,但是良善之辈,有时他的话没经考虑便惹恼了你,你别忘心里去。” “本座知晓,”宿冉眯着眼享受自家和尚的按摩,淡淡地回答道,“本座也只是同他玩笑罢了,是他不识趣。” 寂淳心里暗暗叹气,感慨道他家的教主啊,相处了这么久,有时他都摸不准这人心里的想法,“你认为薛药沐乜风为人如何?” 宿冉沉默了一会,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微微想了一刻,开口道,“比那些道貌岸然的武林正派强上数倍,心胸宽广,侠义正直,值得相交。” 第73章 寂淳听后微微惊愕,但还是很快接受,他一直都知道宿冉内里是个明白是非的人,只不过是性子易怒了些,“按日子来讲,孩子快要出生了,有件事我想告知你,就在前几日沐神医喊我过去,说起了生产的细节问题,他们道你这情况特殊,若想你和孩子平安,便要通过剖腹产子的方式。” 其实刚开始听到“剖腹产子”这个字眼,寂淳是坚决拒绝的,若在剖腹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那宿冉的性命可如何保得住?更何况用刀割开肚子,那种疼痛他决计不会让宿冉承受,好在沐神医细细讲解了其中的利弊,若是自然分娩宿冉的结局只有死,而此种方式才能让他有机会存活下来,思虑几日后,他也便接受了,开始时他并没有告诉宿冉,而越来越接近生产的日子,宿冉有权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剖腹?”宿冉抓住寂淳搭在他肩上的手,皱眉严肃地转过身来盯着寂淳,沉声问道程。 心中明白宿冉对于剖腹产子的理解也仅存在于表面意思的了解,寂淳拍拍宿冉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慢慢将宿冉若是产子就定会死亡的事实告知于他,又讲道幸而沐乜风回谷翻找了医书才想出剖腹的办法,剖腹取子是最好的方式。 宿冉深深地吐了口气,靠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手掌有意识无意识地拍着隆起的肚子,眉眼间尽是疲惫,他已经被这东西折磨了这么久,而到最后,竟要在他肚子上割出口子来将它弄走,此刻的他己然没了心思去生气恼怒了,只觉得疲惫,罢了,无论什么方式,只要他能活着,只要这东西能滚出他的身体里,就算让他挨上千万刀都可以。 没过一会,就听到外面薛药沐乜风回来了,寂淳本想扶着宿冉从躺椅上起来去吃饭的,就在宿冉挥了挥手示意不用他扶的时候,宿冉突然捂着肚子弯下了腰,紧紧皱着俊眉,呼吸间都听得清楚是在强忍某种痛苦,只见他微微张着嘴低声喘着,白皙的脸上出现了汗珠。 几乎在发觉宿冉神情有异的瞬间,寂淳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他慌张地朝门外大声呼喊道,“沐神医!薛神医!快进来!宿冉他……”此刻他慌得手足无措,想碰宿冉却又不敢碰,宿冉现在疼得厉害,他生怕不小心哪个动作让宿冉更加疼痛,他的眼睛热热的,几乎急出了眼泪,鼻子也有些发酸,焦急担忧地呢喃着,“没事的……没事的……” 宿冉将寂淳的焦虑看在眼里,想开口说什么但肚子的疼痛让他发不出声音来,他隐约知道孩子要出生了,无尽的恐惧从心底里蔓延,等到孩子真正要出生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有多害怕,他从来都不是天下无敌,他只是个普通人,也要经历生死却又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人,若……若是他……死了,这和尚怎么办,想到这里,他的疼痛便加深了几分,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身体痛到了极致,他感觉眼角流出了湿热的泪水,他宿冉,究竟能不能度过这一关? 此时沐乜风猛地推开门冲进来,看到宿冉痛苦蜷缩成一团,寂淳不知所措想去伸手碰宿冉却又心疼地不敢去动,沐乜风连忙道,“寂淳,快把他抱到床上!”说着,帮着寂淳小心地将宿冉抱回了床上,此时薛药提着药箱直接奔了进来,看到宿冉刚被抬上床,就立马转头对寂淳道,“去烧热水,越多越好!准备干净手帕!这期间不许进来!” 寂淳不舍离开宿冉身边,但他知道他留在这里除了碍事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现在本来情况就紧急,容不得他再优柔寡断,他紧紧握了握宿冉的手,看床上这人脸上是湿漉漉的,就像有千万支箭齐射入他的心脏,痛到极致,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刻意压低了声音掩饰那哭腔,“别怕,寂淳……生死追随教主,我爱你……别怕……”喉咙里像是堵着滔天的痛苦,使得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让人听不清,宿冉却听懂了,他尽力回握了寂淳的手,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第74章 接着,沐乜风扯住寂淳的衣服直接将他推出了房外,俊眉微皱,颇有分量地拍他的肩膀,严肃道,“放心,不会出问题的,水烧好了敲门,之后继续烧水!”那语气自信十分,看沐乜风神情也是胸有成竹,寂淳悬着的心稍稍平缓一些,他重重地点头,朝沐乜风拱手,深深鞠了一躬,果断地出门去烧水。 厨房里,寂淳一时不敢耽搁地烧水,煽火使火焰更旺,那火光闪闪烁烁熊熊燃烧,就如寂淳此刻的内心,担忧焦虑形成一股强大的压力盘旋在心头,让他呼吸都觉得艰难,胸口堵闷,四肢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宿冉……宿冉……宿冉…… 尽管沐乜风告诉他成功几率很大,但等待的过程是如何的煎熬漫长,他无法控制脑海里出现的画面,上次在小木屋里找到宿冉,宿冉浑身伤痕昏迷在血泊中,那时候的他心痛难忍发誓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短短几个月,宿冉又要经历生死大关,他却无能无力。不知何时宿冉己然是他的生命,他无法想象没有宿冉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曾经虚度二十年却没有一件事情让他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他竟会这么在意一个人,就如他所说,无论如何结果,他寂淳必定生死相随,什么纲常伦理,什么白道魔教,统统于他无关,他只要这个男人,这个魔教教主。 水烧开之后,寂淳取了十几块干净的帕子端着水盆站在了里屋门外,隔着门他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但他只能强自忍着内心的担忧与恐惧,敲响了门,薛药把门打开探出了头,快速将水盆手帕接过,严肃得渗人,吩咐道,“没事,继续烧水。” 寂淳刚想进去,薛药就把门关上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高度绷紧的神经让他只这一会子就疲惫不堪,全身被冷汗浸湿,可他不敢耽搁时间,连忙把水烧上,煽风烧火,心中默念经文祈祷佛祖保佑宿冉平安。 终于,在他几乎神志恍惚的时候,听到从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那哭声洪亮,如同救世主般照亮了寂淳的心房,他来不及高兴心中念着宿冉的安危,脚步生风冲到了里屋门外,薛药微微打开门缝,示意寂淳进来,之后连忙将门关上,生怕屋子里跑进了凉气。 只见薛药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被几块布包裹着,全身红通通的,张着小嘴儿哇哇哭着,寂淳看了一眼孩子,就要往床的方向走,却被薛药拉了一把,“别去,还没处理好,你抱抱孩子吧。” 听到宿冉还没好,浓黑的剑眉瞬间拧住,他盯着薛药沉声问道,“宿冉怎么样?” 薛药见他一心想着宿冉,顾不上好好看孩子,心知这寂淳大师是真真正正地爱上了这魔教教主,他开口宽慰道,“教主无碍,师兄只是在处理后续事情,抱抱你儿子吧。” 寂淳这才完全放下了心,伸出手臂想要接过孩子,却又怕他硬邦邦的身子咯坏了这软软小小的身子,犹豫了一刻仍旧没敢去碰,这小小的人儿,就是他跟宿冉的孩子,只看着孩子寂淳就觉得自己幸运,孩子依旧嗷嗷地哭着,根本不管谁是谁。 薛药抿嘴笑了笑,知道寂淳是想要抱孩子的,就是担心伤了这个小东西,开口道,“寂淳,你将手臂曲作我现在的样子,我把孩子放到你怀里。” 寂淳照着薛药的指示,终于如愿地将他的孩子抱在了怀里,这时候小孩也哭累了,微微张着小嘴睡着了,不哭的时候乖巧的很呢,心间被幸福填满了,这是他的儿子,这小小的东西就是他和宿冉的儿子,脑海中不停地重复着这个认知,本来绷紧的神经慢慢地放松,取而代之的是狂喜,他好想告诉所有人,他有孩子了,他要当爹了,他的心上人也平安无事,他们以后会好好的。 第75章 心里激动难以平复,他小心地抱着孩子在房中慢慢地转悠着,全部的注意力却仍旧挂在那床的方向上,终于,他看到沐乜风和薛药从床边离开了,走到床侧的架子上放置的水盆前净手,看到这样子算是结束了,他看了一眼沐乜风,沐乜风低声道,“刚把伤口缝合上,你不要去动他,让他休息几日。这屋里不要开窗开门,孩子和大人现在身子弱,经不起一点凉的,我们先出去。”说罢,沐薛两个擦干净手,离开了。 寂淳撩开床帘,小心地将孩子放在宿冉的身边,从柜子里找到以前老大夫他们给孩子准备的小毯子给孩子盖好,他再轻轻地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睡熟了的宿冉。 孩子出生后,宿冉的小腹一下子恢复了以往的平坦清瘦,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俊美如画的五官让寂淳沉迷,睡着了之后更显得柔和恬静,身边安睡着一个小娃娃,这副画面永远地定格在了寂淳的心里,他的爱人,他的孩子。 他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两个,想象着宿冉醒来后看到孩子时是个什么样的反应,这么不可一世桀骜不驯的男人一夕间当了爹,想想竟觉得可爱和温温馨,不知这小东西长大后是个什么模样,现在他也看不出究竟像他还是像宿冉,也不知这小东西今后乖不乖,听不听他们的话……这么想着,不知不觉竟过了一个时辰。 房门被轻轻叩响,寂淳确信孩子不会掉下床后才起身去开门,门外正是薛药,对他道,“寂淳师父,饭菜热好了,过来吃点饭,教主没事的。” 寂淳点点头,朝房里又看了一眼,才不舍地出了门,饭桌上三个人吃饭,沐乜风见寂淳吃饭也心不在焉的,开口道,“教主那边不用担心,我已经喂他吃了药,先睡几日愈合伤口调养身子,待他醒了再吃饭,不碍事的,只是孩子现在还小,你需去村里找些奶水给他喝。 “好,”寂淳闻言,胡乱将面前的饭吞进了肚子里,念着现在虽是大晚上,但时辰还不算太晚,他连忙起身拱手告辞道,“我先去梁大夫家打听哪里有奶水,两位慢用,今日实在是辛苦了,寂淳感激不尽。” “寂淳不必客气,趁现在时辰尚早,早去早回,”沐乜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转而对寂淳道。 寂淳披上外衫便径自出门去了,他先去敲了梁大夫家门,梁大夫家此刻正在吃晚饭,看到是他过来,疑惑问道,“寂淳,怎的这时候过来?” “梁大夫,方才宿冉刚刚生产完了,我担心孩子呆会会饿,特意来向您打听这村里谁家有奶水。”寂淳说话时有些微喘,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当他将这个消息分享给别人时,那种幸福和喜悦便会越来越高涨。 梁大夫闻言,眉眼一挑惊喜道,“生了?!”说着,连忙拉着寂淳的手臂将他引进家里,迎面碰上刚出来的梁夫人,见他们这喜气洋洋的样子,刚要开口,便听自家老头子道,“宿公子生了,你想想哪家有奶水,带他去买些来。” 梁夫人一听宿冉生了,连忙道,“正好王家媳妇刚生下孩子没几天,奶水足,等我换上衣服领你过去,”说着,直接进屋里换衣服去。 “宿公子现在可还好?”梁大夫开口询问道,男人生孩子比女人生孩子还要遭罪呢。 “沐神医说是休息几日待伤口愈合便无碍了,”寂淳感动于梁家对他们的关心,认真回答道。 “男孩还是女孩?”梁大夫又问道。 “男孩,”寂淳心里像溢满了蜜一般的甜腻和充实,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小软软的人儿,只觉得一片爱怜与喜欢。 “寂叔叔,弟弟出来了么?”不知什么时候,小梁正突然钻出来了,眼睛里闪着光,小手扯了扯寂淳的裤腿乖巴巴地问道。 第76章 寂淳抿嘴微笑,轻轻拍了拍小梁正的脑袋瓜,柔声道,“嗯,明日正儿要过去看看弟弟么?” “嗯嗯,”梁正急忙点头,隔着月光隐约能看出他微微发红的脸蛋,看样子有点害羞,想来他是第一次当哥哥,有些激动。 说着,梁夫人从房里出来,朝梁大夫嘱咐道,“我跟寂淳去王家看看,很快回来,你看着正儿早些睡下。”得到梁大夫点头同意,她转过身看着寂淳道,“我们走吧,估摸着这阵子她家还没睡下。” “好,有劳您了,”寂淳点头,说完,提着灯跟随着梁夫人出门去了,好在那王家距离梁家并不很远,只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地方,寂淳细心记下来的路,到了门口,梁夫人上前敲门,很快里面出来个女人,看到是梁夫人,两人交谈了一会,寂淳只听那王家女人笑着说没问题,然后就进去了。 心里挂念着孩子会不会醒,慢慢地,寂淳等得有些焦急了,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忍不住开口道,“梁夫人,这奶水……” 梁夫人倒是第一次看寂淳按捺不住性子焦急的样子,捂嘴轻笑道,“寂淳莫要心急,人家已经进去准备了。”说着,有意说其他的事分散寂淳的注意力,道,“回去之后孩子若是醒了,便拿温水把这奶水热一下,只需温水就好,让他喝饱了就能睡下。” 寂淳一听是孩子的事,连忙认真记下,对梁夫人感激不尽,点头道,“好,我一定谨记您的话。” “孩子想好取什么名字了么?”梁夫人突然问道。 “额……这……”寂淳被问住了,在以往他还想过,但越接近生产就着急,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不过孩子取名字的事情还是要问过宿冉才好,他解释道,“等他醒了,我们再商量。” “嗯,不急不急,慢慢来,你们两个年轻人也没什么经验,若是有不懂的尽管来唤我,”梁夫人笑着说道。 “等久了吧?”正说话间,王家女人从里面出来,将手里的罐子给梁夫人递过去,“以后若是还需要,尽管过来。” “叨扰了,”寂淳朝王家女人有礼地点了点头,从腰间取了银钱来给她递过去,王家女人也不客气,笑着将钱收了,之后彼此客套了一番,便早早回去了。 将梁夫人送回家,寂淳一时不耽搁地朝家里赶去,回到家里沐乜风薛药己然准备睡了,见他回来手里拎着罐子,开口道,“这是奶水?” “嗯,”寂淳看了看里屋的方向,轻声问道,“孩子后来醒了么?” “自你走后便一直睡着,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去休息吧,”沐乜风感慨于寂淳初为人父的变化,知道他今日也很是疲惫,开口道。 “好,您二位也回去休息吧,今日实在是辛苦了,”寂淳点点头,朝沐乜风道,之后沐薛两个回东屋,寂淳在院子里洗漱一番,放轻动静推门进了里屋。 他只点了一盏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了黑暗的房间里,此刻他己然迫不及待走到床边看看他心心念念的人了,床上宿冉和孩子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听得真切,寂淳屏住了呼吸,搬了小板凳坐在床边,犹如看着绝世珍宝般,眼神认真痴迷带着化不尽的柔情与爱意。 第77章 两日后,寂淳正在给孩子穿衣服,突然听到一声“嗯……”,他惊喜地看向床上的宿冉,只见宿冉皱着眉头动了一下,慢慢将眼睛睁开了,他看着宿冉从昏睡到苏醒,激动中又有些紧张,手不自觉地把还没穿衣服的小孩儿放到了床上,伸手轻轻握住了宿冉的手,轻声道,“醒了?” 宿冉眨了眨眼睛,视线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明,他突然发现这和尚的胡子长出来都忘记刮了,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竟有些狼狈,手臂想抬起来,却因这个动作拉扯到了肚子上的伤口,他轻哼了一下,放下了手。 “伤口还疼么?”寂淳看得心疼,又不敢去动他,浓眉皱着紧张地看着床上的男人,见宿冉摇了摇头,开口道,“没事,只是有些不适应。” 寂淳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床上赤条条的小家伙胡乱蹬了几下腿,小嘴儿一扁就准备嚎。 “是这小东西?”宿冉听到孩子的哭声,歪了歪脑袋,心里还是有些好奇的,毕竟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他有些小别扭,装作很不在意地朝和尚随口说了一句,“抱起来给本座看看。” 寂淳轻笑,连忙拿了小棉毯子将孩子包裹住,抱到宿冉跟前给他看,宿冉现在不便起身,只在脑袋下垫了高高的枕头,他抬眼看向哭得嗷嗷的小娃娃,直直地盯着看,小娃娃本来哭得正投入,突然意识到宿冉在看他,愣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哭声渐渐变小,慢慢地闭上了小嘴,被棉毯子包住可能觉得难受,两条白嫩嫩的腿儿踢了几下,身上的小毯子慢慢掉下来了。 寂淳本就没包严实,两只手轻轻地把持住小孩儿的肩膀,抿嘴轻笑看着小孩顽皮地摆脱身上的毯子,两条小腿悬空动来动去,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床上看着他的大人,张开嘴笑,口水顺着小嘴开始往下流,索性这屋子里并不冷,便也没再去拿毯子包住他。 宿冉本来看着这小娃娃还觉得挺好奇的,当看到这小娃娃流着口水朝他傻笑的样子时,不禁嫌弃地撇了撇嘴,这……这怎么会是他宿冉的儿子,太蠢了吧! 心知宿冉是喜欢孩子的,寂淳想起了正事,抱着孩子又凑近了宿冉一点,开口道,“给孩子起个名吧。” 宿冉听了,倒真歪起脑袋认真想了起来,过了一会还是没有主意,上下打量着坐在自己脑袋边上的小娃娃,眼神无意地瞥了一眼小孩儿白嫩嫩的两腿之间的小肉肉,嘴角勾起了一个坏笑,开口道,“肉蛋儿,不是说孩子的名字越土气越好养么?那就叫这个名字吧,至于大名以后再说。”说完,他再次看向边上这光不溜秋的小身子,看这小孩儿笑得眼睛眯起来了,嘴里流着口水,不知是觉得这孩子傻傻得很是可爱,还是因为他对自己给孩子起的小名很满意,总之,一向不喜欢笑的宿冉此刻也弯了眼睛,唇角含笑。 寂淳一听这“肉蛋几”的名字自然是不太满意的,但是他向来尊重宿冉的意思也便没有再说什么,只在心中暗叹了口气,看着笑得开心的一大一小,也渐渐地把名字的事儿抛到脑后,其实“肉蛋儿”也挺有趣的。 一家人在房里其乐融融,小肉蛋儿没一会儿便困了,小身子歪歪扭扭地倒在床上张着小嘴儿睡着了,寂淳把孩子抱到床边上新的小摇床上,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又回到床边轻声道,“我去做些饭,你先歇着。” 宿冉有时很享受和尚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有时又十分嫌弃和尚把他当娇贵的女人般伺候,而此时他的感觉便是后者,颇有些不耐地摆摆手,“知道了,去吧。” 寂淳刚到院子里,便看到在薛药沐乜风石桌坐着,手里拿了一封信,见他出来,沐乜风随意将信放在桌上,问道,“刚接到信,又有一批江湖人士赶往西陇州去了,教主可醒了?” 听到这个消息,本来挺愉快的心情渐渐有些低沉了,心道这件事先在宿冉面前拖着,他现在这个状况实在不宜赶路,听沐乜风问起宿冉,他连忙回答道,“方才醒了,我出来做些饭食,不知他这身子要调养多少时日?伤口何时才能愈合?” “寂淳放心,我喂他吃的药可以加快伤口愈合,不出七日,便能下床了,只是这生产消耗元气,加之他的内功恢复也需时日,最好是能休息一个月。”沐乜风正说着,薛药已经去东屋取了药过来,将一个碧玉药瓶交到他的手中。 寂淳接过来,有些不解,看着他二人,耐心等沐乜风讲话。 “再过两日教主腹部的伤口会大体愈合,纱布便可以解开了,这药极其珍贵,一次只需涂上一点,持续半月那疤痕会消下去的,也能缓解伤口的疼痛。”沐乜风将药的事情说完,接下来跟薛药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再次开口道,“既然教主醒了,我二人也不便在此多留了,我们今日便启程去西陇州。” “这……”听他们突然说要离开,寂淳有些错愕,挽留道,“你们帮我二人这么多,这几日还未休息现在便要离开,我实在是……愧疚难当啊。” “寂淳客气了,朋友之间何必计较这些,莫不是不把我二人当做兄弟?”沐乜风笑着拍拍寂淳的肩膀,“教主还需要你照顾,我们也不方便总呆着,早日去西陇州也能多了解一些事情。” 兄弟……寂淳有了宿冉之后,便已然算是还俗了,只是对外还是有种自己是少林弟子的身份认知,而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完完全全接受了新的身份,贫僧……自己有多久未曾说起过了。 “既如此,那我便不再强留了,吃过午饭再走如何?”寂淳也知沐薛两人都是惯于行走江湖的性子,自由洒脱惯了,总是留在村子里确实不自在,也便同意了。 此时快到中饭时间了,寂淳做了丰盛的午饭为两位客人饯行,宿冉刚醒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不便出来,沐薛两个临走前还是决定去房里亲自向宿冉告辞,这是礼数,不管宿冉如何,看在寂淳的面子上,还是应该给面子。 寂淳推门,引沐乜风薛药二人进来,宿冉正在床上看书,见他们二人进来,有些诧异,疑惑地看着他们。 “教主,我二人今日便离开了,特来辞别。”沐乜风薛药两个朝床上的宿冉拱手道。 宿冉闻言神情一敛,认真起来,撑着手臂从床上起来,寂淳见状连忙去搀扶,只见他在地上稳稳地站定,朝沐薛两个拱手回礼道,“宿冉多谢二位出手相助,一路顺风!”不多做挽留,因为彼此没有那般熟识,亲自起身告别,因为恩重如山。 毕竟刚生产孩子没几天,宿冉便没有出门去送,寂淳亲自将他们送至村门口,才转身回家。 第78章 宿冉又在床上休息了几日,便下床活动起来,他己然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内力在他体内流转,那是他以前失去的,果真如沐乜风所说,孩子出生之后一切都回来了。内功的深厚使他按捺不住兴奋,急切地想要起身出发去往那动荡的江湖中,他再也不想呆在这个小村里了,但因为和尚的坚持,他只好又拖了半个多月。 说起这肉蛋儿,他倒是很惊讶孩子长得速度挺快的,记得刚看到这小东西时还是个小丑娃,才半个月时间,就张开了模样,小脸白白嫩嫩的,不哭不闹看着乖极了,就算是宿冉这样不喜小孩儿的人,也从心里喜欢,不止一次自恋地感慨不愧是他宿冉的儿子。 寂淳近日里也开始为孩子购置各种生活用品,也下山去拜访了老大夫夫妻,同他们说好了之后的事情,到月底的这一天,按照他跟宿冉早就商量好的,他整理了两人的包袱行李,两人亲自去将两位老人从城里接到村里,因为事先都说过了,彼此也是放得下心的人,简单收拾过后老大夫夫妻便在他们的房子里住下。 当天中午,寂淳请了梁大夫一家,老大夫夫妻,连带着他与宿冉七人在家里吃了顿午饭,抱着肉蛋几在房里亲呢了阵子,便决定起身告辞,宿冉虽是急切地想离开,但毕竟这里还有他家儿子,心里自然是有些不舍的,临走前看寂淳把肉蛋儿抱在怀里轻轻哄着,他竟然有些莫名的揪心,伸手往孩子那小嫩脸上捏了一把,没再说话,拎了包袱直接转身出门,背影果决,他是有大事要去做的,岂能被这些亲情阻碍了脚步。 寂淳纵使有千万舍不得把刚满月的儿子拜托给别人丢在这里,但他也绝对不会任由宿冉独自一人闯荡那凶险的江湖,看着孩子笑得甜甜的,心就如刀割,这怕是为人父最难过的事情,刚刚相处了一月便要离开,再次回来也不知孩子是否认得他……他怀里抱着孩子,看着门外宿冉清瘦高挑的背影,有时候他真的希望宿冉不是教主,他们或许就在这里陪着孩子平静地住下去。 终究是要分别的,寂淳将孩子抱到了梁夫人怀里,将包袱背在背上,同宿冉并肩站在门口,朝家里梁大夫夫妻老大夫夫妻拱手告辞道,“孩子麻烦你们了,实在感激不尽!我们……告辞了!” “路上平安,早些回来啊,”老婆婆朝他们摆了摆手,看着这小娃娃,感慨万分。 “好,”寂淳重重地点头,与宿冉对视了一眼,两人转身离开,刚走出十几步就听到肉蛋儿的哭嚎声,本来就不爱哭的小孩儿第一次哭得这么撕心裂肺,小嗓子几乎要哭哑了,宿冉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加快了脚步,寂淳也没有回头,追上宿冉的脚步,伸手握住了宿冉冰凉的手,力道不大却给了宿冉无比的力量。 他们在村口上了等待良久的马车,路上颠颠簸簸却一路无话,回想他们刚来时的情景,这段日子就如同做梦一般,转眼间就已经回到了现实,而在这短短的日子里,他们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渐渐地了解对方,爱上了对方,并且许下了自己的一生,本就无所牵绊的他们,在这个小村子里,有了牵挂和留恋。 按照薛药对他们描述的方向,他们到了镇上买了马匹便上了路,路上碰到了不少武林其他门派也在赶路,只稍加打听便知他们也是要前往西陇州,都是想要分一碗羹。连续赶了几日的路,恰逢晚上行至了一处小客栈里,于是他们决定今晚在这里休息。 他们二人在村里呆了这几个月已经跟江湖完全脱节了,为了能够获取更多的消息,只要是在客栈他们都会选择坐在大厅里边吃饭。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客栈的人竟然不少,他们刻意找了个较为偏僻的角落坐下,点了饭菜正在吃着,便听到隔壁桌来了四个男人坐下了,刚坐下就吩咐小二取酒过来,酒到手之后四人开始畅饮,渐渐地话匣子就打开了,今日宿冉本有些累了,刚想上去便听到“魔教”的字眼,停住了动作又坐回了原处,侧着耳朵听着。 只听一个男人道,“信里说西陇州那里魔教被一窝端了,魔教教主都没有出面过,也不知在搞什么鬼?” “或许在暗处盯着呢,都说那魔教教主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地芒再怎么也不会放过的,听闻他性子极傲,在西陇州魔教被杀了威风,他不可能坐视不管的,我们还需谨慎些。” “魔教自从换了新教主,只闻威名却不见其人,不定是个草包,自地芒消息传出之后,全天下哪个门派不心动,唯有魔教不敢出动,刚出现就被杀尽了,或许魔教气数己尽了。” 宿冉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扣着,嘈杂的客栈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但此刻他的情绪很明显就是要杀人,这仅仅几个月魔教就被欺侮成这个样子,那些长老们是死绝了么? 寂淳听闻这些话眉头也皱的越来越紧,察觉出宿冉身边气压渐渐低沉,他伸手覆在了宿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然后取了一壶酒起身朝那方桌子前走去,在桌边站定,为几个男人满了杯子,开口道,“敢问几位施主,您几位师承门派?” 其中一个男人抬眼看了桌前这高高大大的和尚一眼,举起杯子点了下头示意友好,回答道,“大师,我等是玄霜派弟子,在下名李史,不知大师您可是少林师父?” “嗯,正是,”寂淳双手合十点头道。 “不知大师去往何处?”一个男人问道。 “贫僧往西处去,”寂淳笼统地回了一句,转而问道,“您几位是去?” “呵呵,同道同道,”几个男人心照不宣地笑了几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朝寂淳道,“大师自便。” 寂淳点头,转身同宿冉一道上楼去了。房间里寂淳在桌前坐着喝茶,宿冉定定地站在窗口吹着风,过了良久才出声道,“那玄霜派只是个小门小派竟敢如此诋毁我魔教,今夜我会去杀了他们,你不要插手。” 寂淳叹了口气,怎的这么久了这人还是这个弑杀的性子,起身走至宿冉身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道,“莫要冲动,现在我们正赶路,实在不宜惹这些麻烦。” “哼!”宿冉冷哼一声转身走到床边脱了外衫,边走边道,“遭那流云堡暗算之前,我看到魔教求救信号,赶过去察看竟发现有那玄霜派的人在追杀我魔教教众,不曾想今日倒是碰上了!” “玄霜派是什么来历?”寂淳自小在寺中长大,只听师父说起过那些名门大派,这玄霜派倒真没怎么听说过,于是他开口问道。 “我也不甚了解,不过是刚成立没几年的小门派,”宿冉淡淡地回答道,心想看那几个男人不像是什么厉害角色,充其量是练过几年的武夫,若杀他们简直轻而易举,他不解的是为何西陇州内魔教弟子被尽数残杀了。 “小门小派如此言语也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实在不必取他们性命,我们还是尽快赶路早日到达西陇州吧。”寂淳心里也有一番考虑,就算把这些人杀了魔教弟子在西陇州被杀的事实也不可改变,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亲自赶往那里去看个明白。 宿冉紧握拳头呼了一口气,暗暗让自己冷静下来,其实杀几个人泄愤对于以前的他来说再平常不过,但现在他竟也会认真思考和尚的话了,寂淳说的不错,杀这几个人根本毫无用处,尽早赶路才是正事。 他捏了捏眉心舒缓疲惫,脱了鞋子躺在床上,寂淳把屋里的蜡烛熄灭躺在他的身边休息,连日的赶路让他们疲倦,躺在床上才觉得放松下来。 黑夜里,寂淳感觉到身边的人并没有睡觉,主动伸手揽住宿冉的腰身,低哑着嗓音道,“睡不着?” “嗯,这几月我不在这江湖上,仿佛有很多事情无法掌控了,”宿冉的声音在黑夜里尤其低沉,就如他此刻的情绪,压抑烦躁,又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以往他是无所不能的,教中上下对他忌惮非常,江湖上任何消息他都能及时准确地了解,而现在仅仅离开了几个月,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被什么牵制着行走。 两个人相处这么久了,寂淳几乎能感觉到宿冉心头的压力,他心疼极了却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让这人安心,只好将怀里的男人抱得更紧,轻轻一翻身整个身子便压在了宿冉身上,他凭借着记忆在宿冉的唇角轻吻了一下,手轻柔地覆过宿冉的脸颊,“无论结果如何,你有我,有孩子,就够了。” 想到记忆中肉蛋儿可爱的小脸,宿冉叹了口气,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去争一争,若是败了,就如和尚所言,他还有和尚,有儿子,想通了这一切,他脑子里紧紧绷着的弦才稍稍放松了些,凑上去在和尚唇角轻啄一口,道,“好。” 第79章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各骑一匹马上路,至中午时分才行到一处官道上,这正中午路上行人极少,他们正要决定在一处树荫下歇息阵子,便听到前面有人打斗的声音,因着赶路时间要紧,他们本无意去插手这等子事情,却不料自那边传来一句“原来堂堂魔教教主就是这种背地里使阴谋的小人!” 宿冉本半靠在和尚肩膀上半眯着眼睛休息,听到这话眼睛猛地睁开,从寂淳身上起来,疑惑不确定问道,“方才可听到有人说本座?” 寂淳耳力一向很好,自然是听到了,他点头肯定,然后询问道,“我们过去看看是什么人?” “好!”宿冉一个飞身冲向声音来源地的方向,在接近那些人附近的一棵树上站定,寂淳下一刻就跟过去了,两人朝下看去,一个脸戴面具遮住了眉眼鼻梁半张脸的男人背对着他们,一双流云红纹墨黑靴子狠狠地踹向了地上男人的胸口处,只那一下还在狂妄呼喝着的男人就吐了一滩血在身边,那滩血的旁边己然躺着三具尸体。 “本座是小人,敢问您这位白道大侠……怎么?起不来了?呵呵……”自称魔教教主的男人声音森冷低沉,犹如地狱来的鬼厉,调笑的语气都让人从心底里打颤。 “你!”那男人又呕出一口血,怒目瞪着眼前的男人,当他看到男人的眼睛时,他的身子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瞳孔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脸色煞白,惊恐道,“你……你……”才发出了两个音节,两根银针直直射向他的太阳穴内,当场毙命。 宿冉于树上看到这一切心惊,那男人是何人为什么要冒充他的身份?!在看到那个人瞬间毙命之后,他死死地盯着下面那个神秘的男人的身影,正要下去当面查清楚时就看到那男人慢悠悠地转过身,朝他们所在的大树方向随意道了一句,“滚出来吧。”语气淡淡的,分明是早己知道他们藏身于此。 寂淳宿冉二人当即跳下树来,与男人相隔十几步冷漠看着彼此,宿冉扬起下巴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眼睛像毒蛇一般盯着男人的眼睛,待看清男人的眼睛是血红色时,心里更是疑惑,寂淳同样如此,更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武功深不可测,底细来历绝不简单,他不懂的是,为何这人要冒充宿冉的身份呢? “你是谁?”宿冉手里己然握紧了腰间的血红鞭子,随时准备迎战,他本能知道眼前的男人来者不善。 “方才没有听清楚么?”那男人看着宿冉发怒时冷峻的五官,唇角勾出了一抹邪邪的笑意,反问道,“本座便是魔教教主宿冉,不知这位公子可曾听说过?” 宿冉俊眉皱得更紧,在本座面前还敢这般神情自若!今日本座便要你这冒牌货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魔教教主!心里怒火烧的正盛,他不再言语,抬起手臂抬起下巴冷冷地盯着那双血红眸子,语气颇是不屑道,“那就让在下领教一下教主的神威吧!”说罢,凌厉的鞭子直接甩向了男人,男人轻松避开,眼睛盯着鞭子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恍然,鞭子甩在地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沟壑,眼神微微收缩,认真起来。 寂淳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宿冉跟别人打架而不去帮忙的,当即就要上前去,却被宿冉喝了一句“不许插手!”他只好止住脚步,宿冉是最要强不服输的,这会子定是不要他帮的,自从宿冉生了孩子调养了一个月后内功恢复,功力己然超越了他,他上前去也不一定能帮上忙,只能紧张地在旁观战,生怕宿冉吃了什么亏。他忘记的是,宿冉这辈子可没吃过几次亏。 刚交上手没一会儿,宿冉便觉得吃力,他虽不敢称得上天下第一,但这世上能比他功力高强的人也没有几个,更何况眼前这个同他岁数相近的男人,他竟是丝毫没听说过,你来我往间宿冉越发认识到他跟眼前的面具男人不是对手,奇怪的是,那男人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只不过陪他玩了几招,而现在他突然被一股掌风袭上了命门,那男人倒是猛地一收手,朝反方向运起轻功离开了,清朗的声音留在原地,“本教主甘拜下风……呵……” 宿冉被气得眼睛通红,下一刻就要追上去与他打杀,面具男人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在挑衅!他一直以为自己武功在江湖上排得到名号,而现在他竟然弱到了如此地步,他的高傲自负让他无法平静接受……什么时候,他竟是这般不堪一击。 寂淳连忙上前抓住宿冉手阻止他追上去,很明显他与宿冉不是那人的对手,让他心中忧虑的是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厉害的角色,他跟宿冉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可今日的情况,那人高深莫测的武功让他无法不心惊,看来这寻找地芒的途中比想象中更加凶险万分。 “回去吧,”寂淳拉着宿冉的手往回走,边走边道,“不知那人是何来历,我们此次前行务必要谨慎小心,开始看那人言行,想来并不知你是真正的教主,而后来你与之打斗却被他认出来了,却不知他究竟是何阴谋来冒充你?他的功力在你我之上,明知你的真正身份却没有继续纠缠,又不知是何目的。魔教现在已经被牵扯其中,我们要低调留心才是。” “嗯,那人绝不是什么善茬!”宿冉冷静下来,回答道,“现今武林众多门派都要汇聚到那西陇州去寻找地芒,也不知地芒是否当真隐藏在那处,所有人蜂拥而至,我心中怀疑是有人操纵一切,却又毫无头绪,眼下又出来这奇怪的人,此次前行注定不平静。” “是,听闻开始两仪盟所召集的众派在这一年的寻找过程中,几乎有大半人死在途中,而现在新的消息传来,比以往的‘西处’目标更明确,去的人更是多了。”寂淳道。 两人正说着,走到了官道上,只要横穿过这条大道就能回到方才拴马的树前,就在他们在路上走的时候,从远处冲过来一男一女直直地朝他们冲过来,寂淳本能是要往别处闪躲,当他看到宿冉黑着脸就要扬起鞭子教训挡他路的人时,连忙一把揽住了宿冉的腰将他移到了路一旁。 离得近了他们才发现那男女是被人追杀,看那穿着只是寻常百姓,很快后面的人就追过来了,只见其中一个男人凌空一个翻身跳到了那对夫妻跟前,一脚将挡在前面的丈夫踹到了地上,那丈夫怀里抱着的一团东西顿时被扔到了空中,追杀他们的男人伸手一接便将那团东西抓到手里,他只抓着这布的一个角,这团东西半悬在空中,里面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原来这丈夫怀里抱着的是孩子。 只见那男人笑得得意,将手里的孩子颠了颠,看样子孩子几乎要被甩出来,哭声更加凄厉,孩子的爹娘看得心焦痛苦,跪在地上哭着求饶道,“放过孩子吧,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什么狗屁玩意儿!诓老子耍呢?快说!那妖怪究竟在哪里?若再不说出他的下落,你们的孩子可就要去见阎王了!”那男人拎着孩子又甩了甩,孩子的小脑袋朝下,肩膀都要露出来了,看上去几乎要掉下来。 本来宿冉是不打算管这些闲事的,可当他听到婴儿的哭声,神色一冷,身形移动快速得犹如鬼魅,在没人看清的时候就己然站在了那男人的身后,修长精致的手指快如闪电般直接袭上了男人的脖颈,只轻轻一扭,那男人当场丧了命,眼看孩子就要掉下来,宿冉只轻轻一勾,就将包着孩子的布包拽到了手中,将孩子小心地抱到了怀里,抱孩子的手法娴熟,轻轻晃着让孩子不要那般害怕,后面追上来的男人见此一愣,喊叫着就要冲上来,显然分不清敌我实力悬殊。 只见宿冉淡淡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动着脚步在被他杀死的尸体前转悠着安抚受了惊的孩子,而那几个人还没冲上来就被寂淳一个掌风击退了几步,站也站不稳,他们见那和尚只轻轻一挥手就将奋力冲上前的他们震退了,眼神惊恐地看着寂淳,哆嗦着后退,嘴里结结巴巴道,“大师饶……饶命啊……” 寂淳冷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人,沉声喝道,“滚吧!”那几人闻言连忙跑走了。 那夫妻两个完全没想到这事情的反转,等反应过来后当即跪下磕头,不停地道谢,“谢谢公子谢谢大师,谢谢……谢谢……” 宿冉抱着孩子居高临下俯视着这对夫妻,淡淡地问道,“为何追杀你们?”心道,若是你们自己招惹的事情,本座不介意为这孩子换一对父母。 “回公子,只是前几日夜里我夫妻二人在家里吃饭,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是一位重伤的年轻公子过来求救借宿一晚,记得夜里灯光暗,我们看到他模样甚是俊俏只是那眼角处布满了血红纹路,因为他与常人不同所以当晚记得尤其清楚,我们只是普通人家比不得您们,自然不敢拒绝,便找了间客房给他住下,第二日一早他便离开了,只是家中鸡鸭的血全被抽干了似的,我们害怕极了,但也找不到那位公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之后就没放在心上,就在今日这几个男人突然闯进了家里逼问我们说出那人的下落,可我们真的不知他去了哪里啊……” 第80章 听罢这夫妻两个的话,寂淳与宿冉对视一眼,心中都开始猜测那人或许就是今日碰上的面具男人,沉眸思考一番,寂淳问道,“那人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眼睛……当天夜里暗我们也没怎么注意是何颜色,只记得那眼角的花纹甚是怖人。”那女人皱着眉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样……”寂淳点头,神情越发严肃起来,看那夫妻两个还在地上跪着,他连忙扶他们起来,“两位请起。” 女人眼巴巴地看着宿冉怀里的孩子,却不敢轻易上前去,停了一会儿,待小孩眨巴着眼睛睡了,宿冉才将孩子递给那女人冷声道,“这世道乱的很,小心着些。”说罢,过去牵着和尚的手,道了一句,“走吧。” 当天晚上他们二人到下一个小镇落脚,到客栈开了间上房,简单地吃过晚饭后,宿冉在房间打坐练功,寂淳出去洗漱,没一会儿便端着一盆水进来了,见宿冉练功心切额间溢出的冷汗,从架子上取了干净的帕子过去为他擦拭了一把,将宿冉耳畔那微微湿润的一缕青丝轻柔地别到耳后,顺带捏了捏这人俊美的脸蛋,道,“来,我为你洗脚,你且歇着,莫要练功了。” 宿冉闻言勾了勾唇角,这些日子他们忙于赶路连话也少说了许多,今日这和尚倒是突然转了性子,主动来招惹起自己来,想到练功不急于这一时,便点了点头,在寂淳弯下腰去为他褪去鞋袜的时候,他突然往下探了探身子,伸手捏住了和尚的下巴,稍稍往上一抬,薄唇就贴在了和尚的嘴唇上,调笑道,“今日怎的这么乖?” 寂淳俊脸一红,毫无预兆地被自家教主调戏到了,饶是两人该做的事情全做过了,孩子有了,共同相处了好几个月,此时还是有些不敢抬眼直视宿冉那漂亮的眸子,低下头认真将宿冉的鞋袜脱下,清了清嗓子,声音听着竟是沙哑了几分,“别动。” 宿冉最是喜欢看自家一身正气的和尚满脸羞窘的模样了,见这状况自然是不会放过了,故意将精致白皙的脚晃了晃,本就沾了水的脚随着这么一晃,几滴水珠儿直接甩到了寂淳的脸上。 寂淳一把将那双调皮的脚按在水里,拨动着盆里的水耐心给宿冉洗着,在擦脚的时候故意摸了一把宿冉脚底最敏感的地方,惹得本就得意的宿冉猛地一缩脚,瞪着眼睛命令道,“敢戏弄本座,你给我过来!” “教主稍等,”寂淳斜眼瞥了床上故作威严的教主,默默地将洗脚盆端到了屋子的另一侧,取了干净的水洗过手后直接往床上走去,在床边站定了,严肃冷峻的五官此刻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柔和,细看下薄唇勾着一抹浅笑,与床上的宿冉眼神相对。 “淫僧,”宿冉轻轻嘀咕一声,下一刻就被床前的和尚整个压倒在床上,嘴唇被堵得严严实实的,身上的衣服被剥落的速度极快,一来是身上的和尚急切,二来便是他也忍不了了,自己将衣服撕扯了去。 自从他们离了村子便一直在赶路,这次是他们头回亲密,本就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彼此又是那种关系,更何况每日同榻而眠,这一旦开始必定要闹得尽兴才罢休。不知是谁缠了谁的腰身,又不知是谁勾了谁的魂魄,只听那帐中声音惹得人脸红,床摇荡得令人心颤,直至黑夜里撕扯出了一缕亮光,那动静才小了下来。 开始时宿冉还是精力充沛,直被那贪欢的和尚折腾了半宿,再厉害的人也受不住,迷迷糊糊地躺在被子里歇息,只是那脑子里出奇地清醒。寂淳半侧着身子将心上人搂在怀里,方才抱了那么久都舍不得放开,静谧的夜里能清晰地听到两人的喘息声。 “明日休息半天,到下午再出发。”寂淳的指尖缠弄着怀里人的长发,出声道。 “受不住了?”宿冉闻言抬眼盯着眼前和尚的俊脸,调笑道,“大师你的体力不行啊,下次换本座来。” 本是说正经事,生生被宿冉给弄歪了意思,寂淳再怎么大度也毕竟是个男人,被自己的男人说了这种跌面子的话,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他说这话也是心疼这人,现在倒反过来笑话他了。 虽然有心再玩闹一会子,但寂淳到底是心疼宿冉,前几日连着赶路没休息好,此刻定是不敢再放肆了,只发狠地咬了咬宿冉的唇瓣,板着脸认真道,“下回贫僧定让教主尽兴。” 宿冉噗嗤笑了出来,觉得喉咙有些干,戳了戳边上的和尚吩咐道,“渴了,拿水。” 寂淳只好将怀里的教主松开,简单披了件外衣下床去倒了杯水给自家教主递过去,宿冉接过来,拍了拍边上的床示意寂淳回被窝里躺着,捏着水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眼里闪着光,道,“渴么?” 寂淳刚坐回到床上还没回答,下巴就被宿冉捏住再次被强吻,清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了下来,很快宿冉把杯子丢了出去,翻了身背对着和尚道,“熄灯,睡觉。” 寂淳看了眼下半身,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灯熄灭了又回去躺下睡觉,这一夜越发地难熬。 第二天下午,他们收拾了东西继续上路,因着昨夜那场情事,二人早上足足睡够了才起来,均是精气神十足,心情也自然变得愉悦起来。 紧赶慢赶了一个多月,他们终于到达了西陇州境内,到底是现在的热议地方,只要一问路那里的人都是一副了然的表情,热情地帮忙指路。这西陇州处于两国交界之处,风俗习惯大大不同,看着这新鲜的玩意儿也让人觉得眼前一亮,既是到达了目的地,他们也便不再匆忙,慢悠悠地行走在这街道上看看。 这西陇州的人很是热情大方,颇有些江湖儿女的侠气,这也让初来乍到的一些江湖人感到莫名的亲切感,丝毫不觉得难以适应。寂淳宿冉两个男人,开始倒也觉得新鲜有趣,但这街上的人实在太多,十有八九是从中原来的江湖人,还都是些宿冉最不喜的白道之徒,时间久了看着也碍眼,索性找个客栈落脚,与薛药沐乜风他们会合。 刚好看到前面有家客栈,还未走进去便看到迎面过来个少年朝他们走来,远远地就听到他的声音了,“寂淳大师一一” 寂淳脚步一滞,停了下来抬头往前面看去,喊他的竟是那个欧阳少公子欧阳以寻,自上次济州城一别后就再也没见过,转眼便是大半年过去了,看这欧阳以寻比之以前长高了许多,清秀精致的五官依旧俊俏非常,虽然全身还有股子虚弱的气质,但比之以往却要强健的多呢。 彼此距离拉近,双方拱手施礼问好,只听那欧阳以寻率先开口,“寂淳师父,早就听沐公子说你就要过来了,这不碰巧我就遇上了,你们这是刚来吧?行李还未放下呢。” 初见欧阳以寻时他一直是病弱的样子,突然这么活泼多话,倒是让寂淳有些不适应了,他客气地点头道,“我们确实是刚到这西陇州,欧阳公子近来可好?” “嗯,还好,跟着叶帮主他们在这西部转了半年之久,也算长了许多见识,”欧阳以寻浅浅一笑,两颊的小酒窝显露,更衬得模样俊俏,令人赏心悦目,真真是如画少年郎啊。说完这些话,他才看了一眼寂淳身边的宿冉,有些拘谨地笑了笑,“宿施主,别来无恙。” 宿冉虽是不喜这和尚跟欧阳以寻看上去如此熟稔,但到底是个少年,不能因为这人而去生气,平白显得气量狭小,他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发出一个“嗯”字。 “说起来,这西陇州几乎有大半的客栈都被包下来了,不如跟我来,我为你们找个好点的客栈住下?”欧阳看了看身后的客栈,明白寂淳宿冉二人是要找客栈落脚的,于是开口道。 “敢问欧阳公子,是何人将这里的客栈包了?”寂淳微微皱眉,他自来是不喜麻烦别人事情的,这样一来他便不得不承情了。 “是叶帮主和其他几位掌门,他们道既然他们是先行过来的人,便有责任为之后到来的友人提供住处,所以便全包了客栈,只要是有人踏入西陇州,入住了这里的客栈,都会有人提前通知。”欧阳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言语间听得出来是不喜叶帮主等人的做法。 寂淳听后也对此行为有些不喜,但既然事实己然这样,便接受吧,既然到了这西陇州,便谁也瞒不住,他点了点头道,“那劳烦欧阳公子为我们安排住处了。” “大师不用客气,跟我来吧,沐公子薛神医也在那个客栈呢,正好会合。”欧阳以寻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寂淳实在是见外了,说着便自动走到了寂淳的右手侧,与他说起路上的事来。 宿冉黑着一张脸走在寂淳左手侧沉默不语,耳畔听到的和尚与那欧阳以寻谈笑的声音甚是刺耳,不知不觉间,他的脚步加快了几分,刻意要跟这对不要脸的男人拉开距离,心里暗暗骂道,死和尚,当着本座的面竟敢这般轻浮,当真是本座太宠你了! 宿冉正在心里暗暗思考怎么收拾这和尚,手却突然被抓住,被完全圈在了一个温热的宽大掌心里,他微微侧过脸瞥了一眼,见寂淳脸上不动声色,手掌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将他拉到了他的身边,不知为何,这个放肆的举动不仅没让他发怒,气反倒散了许多。 第八十—章 欧阳以寻自然是看到了寂淳的小动作,但他并没有表现什么,自顾热情地朝寂淳继续讲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也不在意寂淳究竟是否认真听了。 寂淳宿冉两人跟着欧阳走了一阵子,便来到一家豪华气派的客栈前,刚进门里面的小二就过来招呼,“欧阳公子,这是您的朋友?” “对,这位是寂淳大师,这位是宿公子,你尽快安排两间上房,”欧阳以寻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犹如主人般为客人准备着。小二听后殷勤地道了声“是”,转身就要去安排,却被寂淳喊住了。 “等等,麻烦施主寻一间客房即可。”寂淳出声阻止即将离开的小二,嘱咐道。 欧阳以寻有些错愕,疑惑地转过身面向寂淳解释道,“这里房间充裕,不必节省的。” 寂淳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眼神很坚持,欧阳无奈只好朝小二摆了摆手,“那就一间吧。”说完,找了张桌子点了壶清茶,邀请他们二人坐下品饮。 “这里的茶味道香醇,回味无穷,两位请吧,”欧阳为寂淳宿冉各自斟了一杯茶,点头示意他们不必客气,他自己便端起茶杯凑到唇边轻抿一口,那茶杯是碧玉做成的,配上欧阳那如玉的手腕,犹如天上谪仙,风流自成。 “多谢欧阳施主,”寂淳客气地朝欧阳点了点头,细细品着茶,品茶间他也想起了正事想问询一下,“不知沐公子薛神医在何处?” “想必是出去了,待我问一下,”只见欧阳微微抬手,那边的小二便连忙跑过来,他问道,“沐公子薛公子在房里么?” “回公子的话,他两位一早便出去了,还未曾回来。”小二回答道。 “嗯,你下去吧,”欧阳淡淡地回道,转而看向寂淳,“都在这客栈里,早晚会相见,大师莫要着急,有什么问我也是同样的。” “不知现今叶帮主打算如何,我等也好必要时相助。”寂淳一直以来都有疑惑的,既是这地芒的具体地点知晓了,为何在这西陇州里所有人还是那般平静,按他们这些人的性子,不把这西陇州翻个底朝天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西陇州这里有个叫煞阴门的教派,颇受当地人敬重,而地芒在这西陇州的消息还是那门主亲自书信过来告知的,它就处在当地最阴邪的山上。据那门主所说,如果莽撞冲入山上会触动天威,江湖将要生灵涂炭,而煞阴门世世代代守护这个秘密,直至现在,该是地芒出世的时候了。但问题在于,煞阴门门主有事外出久未回归,不过好在事先约定近几日便会到来,因而现在西陇州的众人都在等待那门主。” 欧阳以寻提起这事,神情也严肃起来,慢慢将自己所知告诉寂淳宿冉,说完之后反问道,“不知寂淳大师这些时日去了何处?想来都是往西方向走的,竟也无缘与您相遇。” 寂淳被这突然的问话闹得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看了一眼宿冉,见宿冉没理他,他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道,“临时遇到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与你们岔开了时间。” “原来如此啊,”欧阳以寻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似的,抬头朝寂淳道,“我方才想起要事来需要过去一趟,您二位先在此歇着,得空了我来拜访。”说着,朝二人点了点头告辞而去。 恰好这时候小二过来说客房准备好了,他们也不喜在这嘈杂的大厅里呆着,遂上楼休息,进了房间后,寂淳倒了两杯清茶正要给一旁坐着的宿冉递过去,就被宿冉冷冷地瞪了一眼,他正想说话却被宿冉率先出声打断了。 “寂淳,本座问你,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宿冉眼睛微微眯着,锐利的眼神里闪着冷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和尚。 寂淳愣了一愣,摸不清头脑,索性上前一步伸出手臂,从背后将宿冉整个圈在了怀里,下巴搁在这个发了威的教主肩头蹭了蹭,柔声问道,“何故恼了?” 宿冉倒也没推开和尚的怀抱,只不过还是气势不减地斜过脸瞪着寂淳的眼睛,质问道,“本座看你和那欧阳公子相谈甚欢啊?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给本座清清楚楚听着,你寂淳生死都是本座的人,休想再念着旁人!” 耳旁听着宿冉霸道的命令,寂淳丝毫没觉得不适,心里反倒对宿冉喜欢心疼得紧了,他在乎的人也同样将他放在心里,是何等的幸运!更何况,他对这欧阳以寻根本没有半点别的心思,只是言语之交的朋友罢了。 “我心里从未有过旁人,”寂淳轻笑着凑下身,将宿冉的耳垂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道着情话,“只有教主一人……” 宿冉本来在生气却被寂淳这么突然调戏了,有些下不来台,于是恶狠狠地推了身上这越发不正经的和尚一把,阴寒着一张俊脸挣脱开和尚的怀抱,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很是严肃地将衣摆整理了一番,之后斜瞥了寂淳一眼道,“大师注意举止风范,这里可都是些名门正派,莫要丢了你少林的脸面。” 寂淳闻言,张口还想说什么,但想到这里不比村子里,凡事都要谨言慎行,因而闭上了嘴,如今他代表着少林,更是要注意言行,待这件事情结束后,他会亲自到少林去请罪。 宿冉双手环胸靠在门前冷哼了一声,心道早晚你这和尚都是本座的人,彻彻底底,从身到心,完全臣服。 到临近吃饭的时辰,房间门被敲响了,此时寂淳宿冉两个人正在床上歇着,听到敲门声,寂淳率先起来穿上外衫鞋子,走去开门,打开门一看竟是熟人。 来者正是薛药,犹如往常一般脸上挂着笑,让人很喜亲近,看到开门的是寂淳,道,“我听欧阳说你们来了,便过来看看,不曾打扰到吧?” 寂淳笑笑开口道,“不打扰,正是午膳的时辰,我去喊他起来。”说完,朝薛药点了点头,转身回屋里去伺候着教主穿了衣洗了脸,直至宿冉彻底清醒了,两人才走了出来。 到了楼下,沐乜风己然在桌前为他们留了位置,点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请他们过去吃饭,彼此也算老相识了,也便没有客气推辞,走过去坐了下来,四个人再次相聚。 薛药起身倒酒,转到寂淳那里顿了顿,本想着再叫壶茶过来,只听寂淳拿了眼前酒杯往他跟前推了推示意倒酒,之后客气地朝他说有劳,虽然心里己然知道寂淳跟宿冉是那种关系了,但眼前的寂淳一身僧袍庄重严肃的模样,还朝他要酒吃,自然是把他惊到了,他转眼看了宿冉一眼,只见那教主不以为然,眼神却带着满意的笑意,心中纳闷同时感慨不己。 彼此客气了一番便开始吃饭,饭桌上气氛也甚是融洽,宿冉心里一直压着事情,既然见了这二人,便也不避讳地问了出来,“你们可知在这西陇州我魔教弟子被残杀的事情?” 宿冉话音一落,沐乜风沉默着,左右环顾了一眼确信没人注意,方才压低声音道,“那时不知从何而来的谣言道寻找地芒途中遇到的神秘人便是魔教中人,当时众门派便扬誓要铲除魔教,恰好那时有人探听消息被抓到,经盘问得知是魔教的人,还说出了藏身于西陇州的其他魔教众人,所以……” “所以,便诛杀了我魔教在此地的所有弟子?”宿冉眯了眯眼睛,手中的筷子即将被折断,指甲泛白,眼里进发着杀人的火焰,他的声音低沉得恐怖,那低气压布满了全身,任谁都知道他此刻的怒意! 沐乜风见宿冉这样,有些后悔就这般说了出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宿冉极力让自己压下怒火,为了成功他必须忍着,待他得了地芒定要亲自杀了那些人为魔教弟子陪葬,那些正道之士当真以为我魔教教中无人了!当真以为我宿冉是死的么?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沐乜风所说,沉声解释道,“那人不是本座。” “嗯,我自是知道的,说起来我们也曾与那神秘人打过几次交道,在找寻地芒的众多门派里,无人是他的对手,他的内力深不可测,就连那两仪盟的叶帮主都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力,而且奇怪的是,他明可以将我等赶尽杀绝,却每次在交战最后,取了几条人命便离开了。”沐乜风慢慢讲道。 又是一个内功深不可测的人……寂淳的眉头皱紧了,何时这江湖上出现了这些人物,竟也没人知道,难道真的是地芒即将出世所带来的预兆? “那神秘人长得何模样?”寂淳问道。 “不清楚相貌,每次出现他都以面具示人……”沐乜风正说着,就看到欧阳以寻从大门处进来,直朝他们桌前走来。 “几位都在啊,我方才得知煞阴门门主回来了,正在聚仙饭庄会见几位掌门,我正要前去,过来问问是否一道?”欧阳也不多礼了,看上去确实在赶时间,声音都有些微喘。 那煞阴门门主可是众人聚集到西陇州的关键人物,寂淳四人自然对那门主十分好奇,当即决定一起去看看,欧阳见状催促道,“那我们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第82章 跟着欧阳以寻走了一路,在前面一条街道处拐个弯,便是当地最有名的酒楼醉仙饭庄,只见一楼客如云来,生意甚是热闹,据欧阳所说那两仪盟龙剑宗擎弧派等掌门均在二楼讲话,那楼梯口还守着几名武林中人,看样子都是些武功不凡的高手。 欧阳上前跟守门的人说了几句,那人想来是认识欧阳薛药等人的,在看到是寂淳宿冉时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点了点头同意他们上去。 二楼一雅间,走在过道里便能听到里面人的说话声,到底是江湖儿女,都是些大嗓门的。进去的时候门是大开着的,他们几人走进去一看,美酒佳肴,觥筹交错,各个门派彼此间互相结识交友,来的人非常之多,一眼看过去都是乱糟糟的,根本找不到人。 欧阳也有些疑惑,喊了认识的人过去问了问,明白叶帮主和那煞阴门门主所在的位置后,朝寂淳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着走,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入了房间内,他们才发现这房间内还有一门,通向了另一间雅间,几人推门进去时并没有人阻拦,待关上门时耳朵方才清净了许多。 “以寻侄儿,你过来了,”叶帮主自座位上起身朝欧阳道,之后看了寂淳等人一眼,惊讶之余颇有些歉意道,“不知何时寂淳大师您过来了,有失远迎莫要怪罪。” 寂淳双手合掌朝叶帮主点了点头,客气道,“叶帮主哪里话,是贫僧冒昧。” 这时候坐在另一侧的年轻男人也跟着起身,笑着对寂淳宿冉等人点点头,“久仰各位大名,在下煞阴门门主商洛,见过各位大侠。” 这年轻男人长得极好看,只看他身材高挑,五官精致惹人注目,那种好看给人一种威严冷峻的感觉,可他唇角却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长相比宿冉也毫不逊色,只是看上去要比他们长上几岁。 寂淳等人也客气地朝门主拱拱手,之后再与其他在场的掌门虚情假意地客套一番,众人方才落座,可那眼神却都若有若无地盯着这门主看。 门主在众位掌门面前算是晚辈,虽说是他做东主持了这场见面,但言语间很是谦逊礼让,给足了叶帮主等掌门面子。虽然看上去他总是在耐心地听着,但听那群人说着场面上的话久了,也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主动切入了正题。 “几位掌门,在下明白你们此次前往我这西陇州,均是因我一封信所致,对于你们的信任,我商洛实在感激。据您几位方才所言,我适才明白了地芒的存在对武林危害如此之大,因此我愿倾尽全力祝你们一臂之力。”煞阴门门主商洛开口道。 “呵呵,真是麻烦门主了,”龙剑宗的楚掌门笑着说道,“其实我们众人都有些不解,在信中您说地芒是您煞阴门世世代代守护的至宝,为何愿意主动与我们书信交往,帮助我们取得地芒呢?” 门主看了众人一眼,均是看着他等待他的答疑,他不禁收回了脸上的笑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他解释道,“看来你们并没有理解在下信中的意思,开始我并不知祖上世代守护的至宝便是江湖上传闻的地芒,虽说我们煞阴门门派小但对地芒还是有些了解的。说起这至宝,我父亲只说至宝藏于后山,而至宝相关的记载均藏在我煞阴门密室中,即使是我煞阴门门主,也不得轻易去接触试探,除非到了生死关头。因为这物极必反,若非是不得己私自去触碰至宝,便会转变为至难,给我煞阴门,给这天下带来无尽的灾难。因此这至宝传到我这一代,记忆己然淡薄了。只是在前几月我寻访后山时,发现山体微微震荡,附近的花草均是一夜间全枯萎了,我恐有灾难降临,问遍家中老人查遍家中记载,方才得知这至宝与传闻中的地芒描述相近,加上我煞阴门恰好处在此地最阴邪之地,这种种巧合均昭示着这个事实。” 众人听得震惊无言,房间内静悄悄的,门主待众人缓缓接受这个信息后,继续道,“自然,我并不能肯定那至宝确实为地芒,但是经查阅记载我敢确保的是,在这一月内,我煞阴门世代守护的至宝便要出世了,至于那至宝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如果您几位愿意相信在下认为它便是地芒,帮助在下顺应天道将它取出,那在下自然是感激不尽,若是认为是在下的私事不愿参与的,我商洛也绝不会有任何异言。” 这一番话说完,房间的气氛更是诡异,但看那在座的人神色各异,便明白众人心中皆有自己的打算,停了一阵子,叶帮主率先开口道,“既如此,我两仪盟相信这正是所要寻找的地芒,愿意留下帮助门主取出地芒,拯救苍生!” 这话说的正气凌然,颇有名门大派的风度,他一表态,其他几个掌门也随声附和道,“我等也愿留下。” 寂淳听完没做任何表示,他直接转身看了宿冉一眼,见宿冉神情严肃,朝他点了点头,意思是决定参与这事,他才开口说了声“贫僧也愿留下”。说完,他又看向沐乜风薛药二人,只见他二人凑近说了几句话,听到他的声音后,薛药朝他笑了笑,也点了点头。 第83章 虽然门主说的话很保守,并没有一口咬定那煞阴门至宝就是他们寻找的地芒,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毕竟大老远从中原跑到这西边来,不能空手回去吧,再说了,或许那至宝真的是地芒呢。 之后大家纷纷表示了自己愿意留下,门主感激地一一朝他们施礼,口中不停地道谢,“感谢众位掌门,在下实在无以为报,说起来那至宝就在我煞阴门所在的后山处,若几位不嫌弃,可来舍下小住几日,在下有什么最新消息也好尽早通知各位。” “这……”几位掌门听后,状似犹豫了一番,才开口道,“既是门主相邀,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那我们便约定好了!”门主笑得爽朗大气,开口道,“不知几位还有何问题,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不知现今门主对地芒了解多少?又有何打算呢?”叶帮主摸了把胡须,笑眯眯得显得很和气。 门主面上的笑意有些尴尬,惭愧道,“因为祖上有明确规定,若非生死关头不得擅自查看相关文册记载,因此在我不能确定事实时也只是看了其中一些,当意识到事关重大后,便立马通知各位,但恰逢这些日子我需外出处理些紧急事情,一时没有赶回来,所以……” “啊,是老夫心急了,门主年少有为定会查清因果的,”叶帮主歉意地笑了笑说道。 “几位放心,在下今日刚从外回来便与您几位见面,待我回到家中,便着手查探地芒的事情。”门主连忙说道。 “也是,门主一路辛苦了,”乐怡派掌门开口道,“不如早些回去歇息,才能养足精神处理大事。” 门主微微一笑,朝众人拱了拱手道,“如果众位有何需要在下帮忙的尽管开口,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商某也该与众位告辞了,若您几位不嫌弃舍下,便和在下一同回去,我煞阴门必定以礼相待。”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好意思说话,最终还是叶帮主率先开口,“那就劳烦门主担待了,老夫便腆着脸去拜访吧。”叶帮主一开口,其他人也附和着说道,“麻烦门主了”之类的话来。 “商某实在荣幸之至,在下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商洛看着众人,歉意道,“只是需要您几位自行寻马车了。” “不碍事,”众位掌门摆手笑着,“我们各自准备马车。” 事情谈妥之后,众人下楼招呼各自门派的心腹手下一同跟着去,欧阳也被叶帮主叫去了,寂淳宿冉跟着众人下了楼后,看薛药沐乜风站在一处低语,寂淳疑惑问道,“两位去么? “嗯,去一趟也好,便于了解情况,”沐乜风开口问道,“不如我们四人一同去?” 寂淳也是这么个意思,点了点头,“事不宜迟,贫僧出去雇马车。”说完见宿冉依旧神情凝重严肃,便暗暗捏了宿冉的手一把,见他回过神来,方才离开。 今日倒是顺利,一出门便有马车主动过来问道,“大师,可是要雇马车?” 寂淳点头,与车夫商量了价钱后,正准备转身回客栈找宿冉他们,就有个男人笑着朝他走过来,“寂淳大师,在下有礼了。” 寂淳自然也回了一礼,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煞阴门门主商洛,只是不知他为何在此,难道不是应该去和两仪盟龙剑宗等掌门一道么?心中疑惑但他还是客气回道,“寂淳见过门主。” “大师不必客气,商某自小便与佛法有缘,见到您觉着亲切,所以便厚着脸皮过来攀谈几句,我看您也愿意赏脸光临寒舍,不知到时可否去打扰您问询一些佛法上的事情。”门主长相俊俏,性格也是极温和的,尤其那唇角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便引得旁人想多看两眼。 寂淳闻言对这煞阴门门主的印象也好了许多,客气地微微一笑,双手合掌朝商洛点了点头,“门主高看贫僧了,若是门主愿意,贫僧自然也很荣幸与您交流佛法。” “哈哈,好,那商某我可就当真了,”门主哈哈大笑着,看着寂淳问道,“冒昧问一句,大师可知少林的慧空方丈?说起来也有些惭愧,在下一直想找时间去少林拜见慧空方丈,只是一直苦于无合适机会。” 寂淳最是尊敬师父了,听闻别人说起敬仰师父,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免不了对这门主又生了几分好感,他点头笑道,“贫僧的师父正是慧空方丈。” “这倒是巧了,既是慧空方丈的弟子,我可定会去找寻你讲述佛法的,”门主半开玩笑着问道,“不知寂淳贵庚?看着你年纪也是小的,但不知为何在下总从你身上看出了得道高僧的影子,呵呵。” “贫僧二十了,”寂淳回答道,其实他心里也有些惭愧的,以他的年龄其实只能算个小和尚,只是因为师父是慧空方丈,到了外头外人都称他为大师,开始他还有些不适应,但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 “哦,”门主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到外面的马车在催了,他笑着朝寂淳告辞道,“时候不早也该上路了,在下先行一步,到家中在下再来寻大师您。” “好,”寂淳回了礼进客栈里面,喊了宿冉薛药沐乜风三人一起上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地上路了,马车地方宽敞,四个大男人也不显得挤,薛药是个耐不住性子的,没一会便开始说话,“说起来这煞阴门名字起得像个邪魔妖派,不过那门主看上去人倒是和善的很呢。 他说完,马车里的另外三个人均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他撇了撇嘴,想喊自家师兄看到沐乜风看着窗外在想什么,又看了看寂淳见他正闭眼养神,只好把目光移到了宿冉身上,“教主,是吧?” 宿冉没想到这平日里最看他不惯得薛药竟然会找他说话,惊讶之余也比较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有了宿冉的回应,薛药说话的劲儿又上来了,说道,“教主你也觉得吧?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你魔教下属的一个分支呢,后来才知道是个小门派。” 宿冉又是敷衍性地嗯了一声,随口回了一句道,“那我魔教都是些邪魔妖道了?” “呃,不是不是,”薛药摇头像个拨浪鼓,谄媚地笑着道,“不知魔教其他人如何,我只知教主是个好人。” “呵,”宿冉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薛药见宿冉没有生气,也便放下了心,伸了个懒腰后,小眼神瞄了师兄和寂淳一眼,慢慢挪了挪自己的位置跟宿冉离得近了些,脸有些微红低声问宿冉道,“教主,你……你跟寂淳大师怎的看对眼了?” 宿冉不动声色,细长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上下打量着往自己身边凑的薛药道,“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嗯……”薛药左右看了一下,看到寂淳还是闭着眼,而他家师兄也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睡着了,才小声道,“你觉得,我跟师兄怎么样?” “噗,你……”宿冉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看着一向活泼耍宝的薛药羞答答的样子,竟然觉得这小子长得小模样倒是挺好看的,抛去了以往的恩怨后,果然看人就变了个角度,他勾了勾手示意薛药再凑近些,待薛药凑到他跟前时,他才开口道,“你当真爱慕沐乜风?” 薛药歪着脑袋想了想,刚要开口就看到寂淳睁开了眼睛,那冷冽严肃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和宿冉凑得近的脸,他被寂淳这阴沉得脸色吓得连忙往后挪了挪,恰好撞到了自家师兄,脸一下子红了。 这画面看在寂淳眼里就是有些奇怪了,他心里有些闷闷的,虽然知道薛药跟宿冉不会有什么,但当亲眼看到他们两个脸凑那么近的时候,脸瞬间就沉下来了,他伸出手去抓住了宿冉有些冰凉的手,低声道,“休息会儿吧,看样子还有很久。” 宿冉有些诧异寂淳怎的突然醒了,听他说完也没多想,只点了点头,反手去捏了捏寂淳的掌心,半靠着寂淳的肩膀睡下了。 薛药见寂淳宿冉两个眉目传情睡觉还靠在一起,心里酸的冒泡泡,再扭过脸去看了看自家师兄,又闭目养神去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状似无意地轻轻靠到了沐乜风的身上,还没等闭上眼睛,就见师兄睁开眼睛了,疑惑地看着他,低声道,“累了便睡会吧。”说完,推了推他的身子,往里侧挪了挪。 薛药无奈,撇了撇嘴,只能自己靠着墙休息了。 马车在山路上行走,难免会有些颠簸,时间久了里面的人也便睡不安稳醒来了,寂淳见宿冉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出声解释道,“在去煞阴门的路上。”说着,贴心地伸手为宿冉按摩着头,让他舒服一些。 宿冉习惯性地享受着自家和尚贴心的服务,闲来无事自然把眼神放在了薛药身上,发现那薛药自他醒了后便一直盯着他看,那眼神是艳羡的,这也是他第一次从别人眼里看到这种眼神,从小到大,别人看他的眼神便是嫌弃鄙夷的,轻视嘲笑的,亦或是惊恐绝望的,杀意尽显的,就连他一步步走上了教主之位,也只能从那些属下眼里看到忠心或是算计。而现在发现有人发自内心的羡慕他时,他竟是如此的满足。 第84章 马车在悠悠地走着,他们也终于抵达煞阴门的地盘,煞阴门处在一座山的山脚处,周围均是重重高山,在去往煞阴门的路上他们倒不觉得什么,只当车夫在外面喊了一句,“还有一会便到煞阴门了!”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他们自然是觉得松了口气,寂淳撩开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那远处的山被浓浓的雾气遮挡得若隐若现,山体呈黑色,树木是暗绿色完全没有光泽,路上的是枯了很久的荒草,马车咕噜碾压在这坎坷的土地上,仿佛是他们即将去往的是另一个世界。只一眼就让他感觉这周遭的环境弥漫着一种阴气森森的奇怪氛围,本来今日的天气算是晴朗的,可现在只到了下午时分,那天色就暗沉沉的,仿佛在一步步进入黑夜…… 寂淳看了心里闷得慌,将帘子放下眉头却不自觉地皱起,宿冉见状疑惑,按着寂淳的膝盖往帘子处凑了凑身子也往外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寂淳的不适,说起来这地方倒真是诡异,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这死气沉沉的感觉却一直盘旋在人的心上,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好像走入了地狱,每一步都胆战心惊。 “没事,只不过是荒僻了些,”宿冉伸手摸了摸和尚的手,温声道。 寂淳难得一次看见宿冉说这些贴心话,不由扯出了个微笑,将另一只手覆在他们相握的手上,点了点头道,“嗯。” “煞阴门处在极阴邪之地,这话倒是不假,”沐乜风神色凝重,沉声道,“一路上过来,越是接近这里这活物就见得越少,就连天色都显得奇怪,此次我们必须小心。这煞阴门绝非寻常门派。” “没错,煞阴门处在这地方定是有原因的,”薛药也认真起来,说道,“煞阴门在西陇州名誉甚好,想必是做过很多帮助百姓安居乐业的事情,可在此地呆了这数日,我却发觉这煞阴门的人鲜少出入,若不是这次门主回来,身边跟着的手下,倒真跟这没有这个门派似的。” “嗯,煞阴门在江湖上几乎没有什么名号,就连在西部也只是个小门小派,它拥有着这个秘密,为何不趁此壮大起来,偏偏来告诉所有人地芒在此处?”沐乜风皱着俊眉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他将人心想得都是争夺名利不择手段的,而是古往今来任何一个门派一旦掌握了什么重大消息,无论祖规如何严格,总会有后人为利益违背的。 宿冉同样不理解门主的做法,若是他魔教有何宝藏他必定会独自寻出来,怎么会大方地公猪于世让觊觎它的人来争抢呢?若真如那商洛所说,担心地芒会害了天下苍生,所以召集众人来一同参与,那他自去毁灭何必多此一举?若说是门派实力弱小寻求帮助,可任何一个人都明白前来帮助的都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难道他就如此相信那群人?看那门主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不会的。难不成是借他们这群人的力量,去助煞阴门躲避一场灾难? “待到达煞阴门后,看他如何动作,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宿冉沉声道。 说话间车子已然抵达了目的地,四人下了马车,便看到恢弘气派的高大石门,门两侧分别立着两条霸气腾空的巨龙,只这门面便让在场的众人看了唏嘘不己,区区一个煞阴门如此大胆竟敢在门前立着龙雕,要知道龙是天子的象征,此举可真是大逆不道!可见这煞阴门的野心有多重。 还没进门去,众人对这煞阴门便多了些鄙夷不屑的感觉,他们堂堂名门正派都不敢如此,这小小的煞阴门竟如此作为,实在是可笑! 门主下了马车后,煞阴门的门徒个个脸色木然严肃,笔直有序地立在他的身后,因那他模样俊俏,身材高大,不笑的时候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场所在,因此那场面看着也甚是压抑沉重。 门主大步流星走到为首的叶帮主跟前,拱手作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众位辛苦了,请随我进来吧。” 说完,他的脸色瞬间一沉,往后侧了侧脸瞥了一眼身后的门徒,冷声道,“还不下去为众掌门安排?!” “是!”只听他身后的门徒齐整严肃地回道,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回去准备了。 商洛走在叶帮主身侧,微笑着为众人指路,一路上很是热情地为众人介绍这煞阴门的各个地方,到了大堂议事的地方众人落座,商洛一一为众人斟了茶,道,“众位请稍作歇息,很快便有下人请您们到达住处,晚上在下会安排席宴为众位接风。之后几天在下会去认真查看家中记载,或许不能全力招待各位,不过诸位放心,我这煞阴门里有众多好玩的地方,可以吩咐下人带你们过去。” 众人皆感叹道谢,“劳烦门主费心了,我等实在感激。”又是一阵虚情假意的谈话,很快便有门徒过来禀告客房均准备完毕,此次前来的有七个门派,按照彼此关系亲疏与人数多少各自安排了院落,众人一路马车也很是疲惫了,便纷纷告辞跟着下人去住处了。 说来这煞阴门的办事效率倒是高,给各门派分配的院落也是极如人意的,寂淳宿冉沐乜风薛药四个正好被分到了一个地方,相邻不远的便是两仪盟住的院落,或许是因为门派武林地位而分的,少林医圣谷是大派,其次便是江湖为首的两仪盟等名门正派。 四人进了院落,环顾一番发觉这院落地方不小,正好有四个房间供他们居住,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们行事也很是谨慎小心,各自进了房间歇息,待下人离开院子后,寂淳自然去推开了宿冉的门,想来二人同床而眠习惯了,分开一时都觉得不自在。 进了房间,寂淳褪了外衣挂在架子上,躺到床上将从后面将宿冉抱住,正要合眼休息,便听宿冉闷声问道,“大师,你来本座这里做什么?” 寂淳像是做坏事被人当场抓住似的,脸上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装作正经解释道,“咳,贫僧担心教主睡不惯这里,特来看看。” “哦,多谢大师关心,您一路也辛苦了,看完便早些回去歇息吧,”宿冉悄悄弯了弯唇角,却依旧背对着和尚,刻意将语气变得冷淡,道,“这抱着本座是何意?” 寂淳将抱着宿冉的手臂收紧,两具身体贴在一起,回答道,“贫僧想与教主一起歇息。” “本座竟不知少林的和尚喜欢抱着男子歇息的?真是奇怪呢,呵呵,”宿冉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调侃道。 “少林的和尚里只有贫僧喜欢抱着男子歇息,”寂淳也笑了笑,欠了欠身子趴到宿冉身上含住了宿冉的耳垂,舔弄了几下轻声道,“也只喜欢抱着一个叫宿冉的魔教教主。” “哼,色和尚!”宿冉终于转过身来,伸手捏了捏自家俊和尚的脸,笑着道,“怎的今个如此热情?” “贫僧对教主一直很热情,”寂淳直接俯身压在了宿冉的身上,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轻轻亲吻着对方的眉眼嘴唇,爱不释手。 “在马车里我跟薛药闲聊了几句,”宿冉被亲的脖子有些痒,眯了眯眼睛道。 寂淳止住了亲吻宿冉脖颈的动作,直接咬住了宿冉的唇瓣,紧贴着的唇齿互相摩擦,说出的话都有些不清楚,“说了些什么?为何脑袋都凑到了一处?” “嗯……他说他爱慕一个男人,”宿冉坏笑着推开身上的寂淳,盯着寂淳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笑道。 “怎么会?”寂淳皱了皱眉,有些怀疑地问道,“是……你?” “嗯……”宿冉搂住趴在他身上的寂淳凑上去亲了一口,又故作为难地开口道,“本座看他也是个很可爱的人儿,你觉得呢?” “这……”寂淳发了愁,从宿冉身上起来,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回想什么时候薛药喜欢上宿冉的,为什么他不知道?以前薛药不是最不喜宿冉的么?不过现在宿冉比以往善良了许多,莫不是这样薛药动了那种心思? 寂淳正在苦恼着,就听到身后宿冉的爽朗笑声,他诧异地回头一看,见宿冉看着他笑个不停,还一把将他搂到了怀里,他正想问笑什么便有些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耍了,他无奈地被宿冉搂在怀里,听宿冉笑着说道,“和尚,你真的如此招人喜欢呢?”说着,便亲了他一口,那一刻,他突然感觉怪怪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给宿冉继续笑的机会,寂淳直接把宿冉扑到了身下,将舌头探进宿冉的口中侵犯他,只把宿冉欺负得流出了泪儿,才心满意足地将人放开,改为温柔地抱着。 “薛药说什么了?”寂淳揽着宿冉的腰,还是不太放心,问了出口。 “混蛋和尚,他喜欢的是他师兄!”宿冉狠狠掐了寂淳的腰一把,气哼哼地说道。 “当真?”寂淳又问。 “虽然爱慕本座的人很多,但不是所有人都跟你这和尚似的都喜欢男人还恰好是本座。”宿冉傲气地冷哼一声道。 “薛药爱慕沐乜风?”寂淳说出这句话时,也隐隐觉出了一些事,想到方才自己的愚钝,就觉得有些尴尬,轻轻抚摸着宿冉光滑的后背,道,“他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问问本座如何把你这清心寡欲的和尚骗到手的呗,”宿冉得意地翘了嘴角,坏心眼地伸手下去往和尚身下捏了一把,看到和尚隐忍难受的样子,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 第85章 这里天黑的比寻常早些,当他们午睡起床后天己然暗下来了,寂淳出去打水伺候自家教主洗漱过后,便有下人过来请,说是席宴安排好了,邀请各位大侠前去用饭。 寂淳宿冉沐乜风薛药四人由下人领着到了一庭院内,庭院中灯火通明,气氛甚是热闹,院中摆着十数张桌子,桌前己然有一部分门派坐下来了,他们四个被请着同天音派同桌用饭,这桌上的饭菜不说是天珍海昧,但这菜色几十种不重样,排场更是大得让在座的众人眼红程。 待客人落座完毕,门主在前面说了几句场面话,大家便开始喝酒吃饭了,坐在他们隔壁桌的正是门主与两仪盟的人,彼此敬酒说着客套话。 酒过三巡,众人均有些微醺,寂淳看着身边的宿冉脸色微红,便直接从宿冉手里拿了酒杯放到另一侧,余光正好瞥见了与宿冉隔着两个人的一个男人,记忆中那人好像是天音派大弟子,只见那个男人一手捏着杯子挡住嘴唇,微微侧着脸暗暗看着宿冉的脸,寂淳以为自己看错了,本也没怎么多想,很快就看到那男人站了起来,端着杯子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宿冉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宿冉甩了甩混沌的脑袋,意识到拍他肩膀的人并不是身边的和尚,心中一阵恶心烦躁,皱着眉转过头去冷冷盯着那人,沉声道,“滚!” 那人看着三十岁出头,因为醉酒脸红红的,看到宿冉转过脸去看他,他痴痴地笑了起来,倾下身子就要去摸宿冉的肩头,一口酒气瞬间喷进了宿冉的鼻子中。 只见宿冉神色一冷,抬手一掌直接击在了男人胸口处,男人瞬间踉跄着倒退几步摔在了地上,口中吐出了鲜血,恰恰好摔在了门主脚边,众人听到动静纷纷抬起了头,都好奇地看着宿冉和地上的男人。 这时候,同张桌子上坐着的天音派掌门猛地一拍桌子,冲坐他边上的弟子怒吼了一声,“还不快去扶你大师兄起来?!” 旁边坐着的一个少年被突然这么一吼,连忙抖着身子跑过去将倒在地上的男人费劲儿地扶起来,低声唤道,“师兄!师兄!你没事吧?”当他看清楚男人口中流出的鲜血时,他连忙朝师父喊道,“师父,师兄他吐血了!” 天音派掌门闻言,苍老的眼眸中泛着杀人的冷光,他天音门虽然比不得两仪盟的势力大,但在这江湖众门派面前丢了面子,也是万万不能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放肆了!只凭借着是个少林和尚的友人,便敢当众挑衅他天音门,实在是找死! 宿冉因为愤怒拳头握得紧紧地,看着面前这个老头子一步步朝他过来,他也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下巴微抬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慢慢地神,倨傲霸气地看着这个老头子,将身后的凳子一脚踹到了一旁,唇角勾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寂淳见状脸色也沉了下来,起身站在宿冉身后同样冷冷盯着朝他们走来的天音派掌门,双方对峙着。 “寂淳大师,你这位友人当众欺负我天音派的人,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天音派掌门见寂淳站起来了,忌惮少林的江湖地位,开口道。 “此言差矣,是贵派的人先行打扰贫僧朋友的,何谈欺人一说?”寂淳也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沉声回答道。 那天音派掌门闻言怒了,挥气手边的剑直指他二人,年迈的声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怒气,正要举剑朝他们刺去,不知何时门主出现在了老头子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只看那门主脸上挂着让人生寒意的笑容,口中道,“两位不如给在下一个面子,此事便就此作罢。 还没等双方开口,就听那天音派的大弟子被扶着起来,一把推开了搀扶着他的小师弟,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整个身子就要往宿冉身上贴,嘴里还不清不楚地说着,“来,给哥哥抱抱……小东西长得可真俊呢……”满是酒气的嘴里发出令人恶心的笑声。 本来众人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这样子估计那天音派的弟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既然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也不会去出面说话,像是看热闹似的看着这场闹剧。 此刻那老头子的脸色也变得红白交加,转身过去就给了那男人一巴掌,怒道,“混账!还不跪下!” 男人被突然打了一巴掌有些懵,反应过来后连忙朝师父跪下求饶,“徒弟知错了,师父,我知错了!” 寂淳宿冉两人都是一脸冰霜地盯着面前这对师徒,都没说话。没人发现,那门主商洛看着这跪在地上求饶的男人,扯出了一抹渗人的微笑。 “不知王掌门如何处理此事呢?”门主唇角含笑,眼神却冰冷锐利。 “这……既是他挑起的事端,在门主的地方闹事,那老夫便将他逐出师门,任凭门主处置!”老头子自然是看到门主语气中的不悦了,他又注意到了其他桌前的各个掌门,均是一副看热闹的嘴脸,他也只好忍痛说出此言。 “师父……不要啊……师父……”男人听到自己被当场逐出了师门,连忙哭喊着求饶道,“我知错了……” 老头子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一甩袖子冲在场的各位歉意地笑了笑,“实在抱歉,打扰各位用餐的兴致了!”说完,便将小徒弟招过来,天音派几个退到了一旁不再说话。 只见门主微微抬了抬下巴,不知从何处走出四五个白衣男人,直接将跪在地上的男人抓住按在地上,等待门主发落。 门主慢悠悠地走到寂淳宿冉跟前,欠了欠身子,眼角带笑盯着宿冉的眸子,轻声道,“不知宿公子想如何发落此人呢?” 宿冉抬眼瞥了一眼面前的门主,见他对自己还算客气尊重,便也收了浑身的戾气,淡淡地说了句,“门主做主便是。” 寂淳不喜门主看着宿冉的眼神,但他又说不出什么,心里只觉得是自己狭隘了,正胡思乱想着,便听门主朝他温声道,“寂淳师父呢?” “贫僧无异议,”寂淳说道。 “带下去处死!”门主的声音瞬间冰冷,朝手下人命令道。 只听那些白衣人整齐划一地回答道,“是!”之后压着那男人离开了。 重新坐回座位上后,宿冉身边空出了一个位置,本来坐这里的是天音派的,想来刚才那件事情的发生,他们刻意移了位置,本也没什么,但宿冉刚喝了一口清茶,就感觉到身旁位置上坐过来一个人。 他转脸一看,正是煞阴门门主商洛,只听这门主道,“宿公子,这饭菜还合胃口吧?” “嗯,还好,”宿冉淡淡地回应了一声,猜不透这门主来找他做什么。 “比之教中,差得远了吧。”门主突然凑过身子在宿冉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迅速离开,神色自若,仿佛刚才什么话也没说过似的。 宿冉脸色一变,心道小小一个煞阴门门主竟然知道他的身份!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简单了,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不知门主什么意思?” 商洛抿了一口酒摇了摇头,“宿公子不要误会,商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诚心邀请公子合作而己。” “什么合作?”宿冉沉声问道。 商洛抬眼看了一眼宿冉,伸出手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地芒。然后他又开口道,“若公子有意合作,可来寻商某。”说完,他慢慢地起身离开了座位。 “我们回去吧,”宿冉伸手拉了寂淳一把,低声道。 寂淳看到门主跟宿冉谈话,谈话间还不自觉地凑到了一起,回想起门主看着宿冉的眼神,心里有些吃味,但还是默默地起身回去了。 回到房间里,宿冉洗了把脸坐到床上,朝寂淳道,“煞阴门门主知道本座的身份了。” 寂淳正在为二人准备明日的衣服,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惊讶地转过脸来看宿冉,“他如何知道?” “我也不知,方才在桌前他来与我谈话,意欲与我合作,关于地芒。”宿冉说完,沉思其中的缘由。 “地芒……”寂淳心中叹了一声,看向宿冉也不知说什么。 “放心,我心中自有打算。”宿冉知道寂淳心里担忧也不愿说话阻止他,他一切明白,所以他珍惜和尚的这份关心,出声道。 “好,”寂淳将东西收拾完毕,蹲下身为宿冉褪了鞋袜洗脚,轻轻地按摩着掌心这双清瘦的脚,说道,“明日准备做什么?” 宿冉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慵懒道,“明日去后山,我倒要看看这地芒藏身的地方是何神圣之地。” “好,我陪你,”寂淳帮宿冉擦干净脚,起身在宿冉脸上亲了一口,柔声说道,之后出去倒水。 夜色无光的庭院内,寂淳静静地坐在石凳上想事情,在这个地方他隐隐觉得一种森然的气息在每个角落流淌,未知的东西在黑夜里悄悄死亡……他开始心慌,开始害怕,他怕到某个时候他无能为力,他所说的永远护着宿冉,最终也只不过是临死前的祈愿而已。 第86章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出门了,本以为出门的时候会有煞阴门的人问,但直到他们走出煞阴门一个时辰了都没见人过来,此刻的他们正踏往上山的路上。 此山正是煞阴门门主当初所说的,很有可能藏着地芒的山,他们一路上走来只觉得荒草丛生,时不时能听到乌鸦的叫声,越是接近山顶峰,就越感觉到一阵阵阴冷的寒风。 “听,远处好像有人声,”宿冉突然止住脚步转过脸看着寂淳道。 寂淳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了些许动静,朝着声音发源地看过去,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有人也在上山,因着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是谁,但能肯定的是,都是为了地芒而来探看的。 “想来是那些门派的人惦记着地芒,也上山来看了。”寂淳说道。 宿冉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两人继续往山上走,天色也越来越阴暗了,他们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连身上都感觉出凉意。寂淳见宿冉缩了缩脖子,搓了搓手臂,喘息间喷出的气息己然成了雾,他遂把身上披着的外衫脱了下来,走到宿冉身后给他披上,轻声道,“这地方诡异的很,才中午就这么冷。” “你……你穿吧,我不冷,”宿冉现在是很冷,但他同样舍不得和尚受冷,转脸盯着和尚,将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寂淳轻笑道,“跟我客气做什么,少林有种纯阳功法,不易被冷寒入体,你快披上,莫要着了凉。”说着半揽着宿冉的身子将衣服给他披上,伸出手拉着宿冉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温暖着宿冉冰凉的皮肤。 宿冉也只好接受了,紧紧地握着和尚的手上山,忽然间他们听到一声龙吟,那声音响彻云霄,惊得他们心中一震,宿冉问道,“那是……什么叫声?” 寂淳神色凝重,握紧了宿冉的手沉声道,“我们上去看看。”说话间,两人加快了脚步,直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赶去。 只走到了半山腰,他们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还有人的惨叫声,他们对视一眼不敢轻举妄动,小心地拨开挡在眼前茂盛葱郁的枯草树叶,透过缝隙他们看到一条有五个成年男子高度的血龙在血红水潭里翻腾怒啸,血盆大口狠狠撕咬着两个男人,就在那血池子里,还浸泡着半截人的身子,鲜血喷洒的到处都是。 眼前这副残忍食人的画面让两人心中一惊,屏住呼吸不敢上前,那血龙实在是太庞大残忍了,只看那龙张着大口显露出锋利逼人的尖牙,暗红色的眼睛环顾着四周。 又是一声龙吟,他们只看那两个男人被生生的咬成了两半,血龙的尾巴往那池中一扫,激荡着池子中血水翻滚荡漾,它探下了庞大的脑袋从血水中咬住了人的下半个身子,大口张张合合间,人的骨头被咬的断裂,血肉被尽数吞进了肚中。 宿冉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幕,冷汗都出来了,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如果他站在那里,毫无疑问死的一定是他!寂淳扯了扯宿冉的手,用眼神告诉他该下去了,宿冉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二人放轻了动作,快速离开了危险之地,朝下山的路去了。 终于远离了那血龙所在的区域,两人均是松了一口气,紧紧相握的掌心里都溢满了冷汗,直到下了山走至煞阴门内,他们才渐渐消除了心中的紧张。 此刻天已经黑了,他们正走在回院子的路上,迎面看见欧阳以寻与门主二人朝他们过来,寂淳心中疑惑这欧阳怎么跟煞阴门走到了一处,但他还是不露声色,毕竟欧阳曾经以同样的方式与速度投靠了两仪盟,也不是什么怪事。 “寂淳师父,宿公子,你们去哪了?晚宴准备好了,一起过去吧!”欧阳浅浅笑着,脸上两个小酒窝甚是可爱,上前一步对两人说道。 寂淳说话间不显得生疏,也不见热络,只淡淡地回道,“我二人出去随意看看,既是晚膳备好了,那便一同去吧。” “两位出去一趟辛苦了,在下特意吩咐厨子做了龙心粥,呆会可以尝尝味道,”门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那高挑挺拔的背影让他们觉得有些熟悉。 “走吧,”欧阳低声道,没人注意,他的眼神暗了暗,脸上的笑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僵硬程。 三人到了开晚宴的院子里落座,欧阳自顾跟着门主坐到了他的身旁,两人低声在说些什么,丝毫不避讳其他的人视线,就连那叶帮主也视若无睹,淡定地吃着饭。 寂淳总觉得门主很奇怪,但他也说不出什么,只能默默地低头喝着汤,暗自想着近些日子的事情,忽闻同桌的人低声谈论道,“怎么说也是前盟主家的公子,谁道这么不要脸!” “就凭长得那俊俏模样,指不定那叶老头子早就消受过了。” “这商门主的长相甩了姓叶老头子几条街,任谁选都是前者吧,话说回来,现在别看叶老头子是头几,所有的线索都掌控在煞阴门手里。” “男人跟男人,真是不要脸!天音派那小子也是有种,当着咱们这么多人的面调戏少林大师护着的人,也真是不看看自己什么地位!” “说的是啊,我看那门主平日里笑着很和气,做起事来丝毫不手软,但看这煞阴门里的下人就可知了!绝不是个甘于平凡的小人物,咱们这番还是要小心,实在不行早些逃了去,也好保住性命。” 宿冉自然也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了,抬头往前面桌子上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门主冷着脸推开了欧阳为他夹菜的手,欧阳脸色阴沉得怖人,还是强行扯出一抹笑来掩饰。 “寂淳,你看,”宿冉戳了一下身边的寂淳,示意他看前面的商洛和欧阳,寂淳闻言抬头看过去,也看到了这一幕,只看那欧阳的脸色,强颜欢笑的有些刻意了,门主看欧阳的眼神也让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觉不觉得……”宿冉压低了声音问道。 寂淳沉眸思考,不太确定地猜测道,“他们并不是刚认识……” 宿冉定定地看着寂淳,点了点头,没错,他也这么猜的。 欧阳自济州开始便一直跟着两仪盟的人,而这煞阴门的门主是近几个月才出现的,如果他们在之间相识了那些门派的人没有理由不知道,或者说,欧阳在更早之前便认识了,可是他们一个是在最西部某个小地方的小门小派,一个是中原最有地位的武林盟主家族,又怎么会有联系呢?若非是地芒……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边猜测着边吃着面前的饭。就在寂淳刚想说回去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门主的声音。 “宿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只见门主看向宿冉的眼神中隐藏着难以压制的灼热和欣赏,英俊的五官在月色下显得更加吸引人,他唇角挂着一抹邪笑,语气虽说客气有礼,但总带着一种自负的意味,某些方面与宿冉很是相似。 宿冉也有意找这门主谈话,摸清他的底细,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在他刚要说话的时候,就感觉到什么东西朝他们这个方向砸来,很快,他就听到菜盘子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里面的菜四溅飞开,尽数到了门主的靴子上。 很显然,那盘子的目标就是直直朝着门主来的,门主本来笑着的脸瞬间沉下来,几乎要凝成了冰,只见他的掌心提起一股强大的内力,却在下一刻压制了下去,但那恐怖的脸色却没有半分好转。 所有人的视线都从门主身上转移到了拿盘子砸人的人身上一一欧阳以寻。 只见欧阳以寻的脸也同样难看至极,这是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后的第一感觉,这个少年在此刻是真的生气了,而那气势丝毫不比煞阴门门主弱,相反有越烧越烈的趋势,这个一向温和有礼的欧阳少公子,第一次失态了。 “滚!”门主冷冷地盯着欧阳以寻,那眼神几乎要当场把他碎尸万段似的,他的声音犹如地狱里的厉鬼,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欧阳的眼睛恨恨地回瞪着门主,手微微抬起,就见他手边的凳子慢慢腾起被他抓到手里,众人看着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从未见过欧阳动过手,本能以为这么一个少年只会一些拳脚功夫,却不曾想,他毕竟是武林盟主家的公子。 只看那凳子被欧阳狠狠地抓在手里,猛地一挥手再次朝门主的方向砸去,木质的凳子砸在地上瞬间崩裂,却依旧没有伤了门主分毫,而那门主也完全没有移动步子,显然是料到了欧阳以寻没有砸他的胆子。 门主依旧冷着脸,低沉的声音响起,重复了一句,“滚!”这话听在别人耳中,无非是一句生气发怒后的言语,而听在欧阳以寻耳中,却像是致命的打击,他的脸瞬间煞白没了颜色,一向弯着的笑眼此刻滴落出了泪…… 欧阳以寻僵硬的身子终于动了,迈出的步子沉重而又压抑,不知为何,在宿冉这么冷情的人心中,竟然有一刻心疼起这个少年来。 他的步子很缓慢,一一经过了看热闹的人的面前,他好像在等什么却没有等到,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欧阳以寻离开了。 在场的人没有说话,寂淳宿冉二人也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门主没有去追,而是扯出了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假笑,故作自然道,“众位继续,在下就先回去了。”说完,转身离开了,离开的方向,当真是回他的院子,而不是欧阳离开的方向…… 第87章 剩下的人见热闹结束了,酒足饭饱也便纷纷回各自的院子休息,寂淳宿冉也累了一天,决定早些回去,借着月光两人踏上了一条小路,这里是条偏僻的小道,也可直接通向他们所住的院子,回来的路上他们牵着手。 “欧阳和那门主的关系不一般啊,”两人走着,宿冉慢悠悠地说道。 寂淳闻言止住了脚步,拉着宿冉的手紧了紧,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有些低沉,道,“欧阳是看到门主来找你说话才这般失态的,门主究竟为何……”总要缠着你。 宿冉也有些纳闷,猜测道,“昨日他与我说,他知晓我的身份并说想与我魔教合作,今晚想来是要说这件事的。” “是吧,”寂淳淡淡地说着,低着头慢慢地在小道上走着,回的有些心不在焉。 “寂淳,”宿冉突然停下了脚步,唤了一声略微有些在前面的寂淳。 “什么?”寂淳有些错愕地转过脸,走到了宿冉身边,低头看着这人精致俊美的五官,有些痴迷。 宿冉并没有说话,直接伸出手臂一把搂住了寂淳的脖颈,轻轻一拉便将比他高出许多的和尚拉到了他的面前,二话没说就用嘴唇堵住了这和尚的嘴唇,湿热的舌头横冲直撞探入和尚的口中,撩拨着他的每一个感官,两人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寂淳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宿冉突然而来的强吻,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伸出手揽着宿冉的腰身将人搂进自己的怀里,感受着心爱人的气息。 两人在幽静黑暗的小道里亲热了一会子,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的说话声,他们身子一僵快速躲到了大树后面,隔着林叶窥探着来人的身份。 那是三个白衣人,煞阴门的门徒,一行人步伐快速地朝一个方向走去,只听其中一人道,“门主发令,天音派的那个男人该处置了。” “跟去看看!”宿冉一直对煞阴门的一切很好奇,也不是没有想过跟踪煞阴门的人探探这里,只是今日他们刚来一日,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而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 寂淳点头,和宿冉一起,放轻脚步运起轻功跟上前面两个人,他和宿冉是江湖中少有的高手,若是不想让人发现自然很轻松,他们远远跟了一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个地方他们还不曾来到过,借着月色来看这里也是个寻常的院子,他们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二人,见那两人面无表情地推开院落的门,里面有人在候着,冰冷的声音问道,“何事?’’ “处置天音派手下!”其中一人回答道。 “进!”守门的人让开道路让这两人进去,提醒道,“方才门主调了人出去找人,切莫弄出乱子惹门主责罚。” “明白。”那二人同时回答道,说完两人便从房门进去了。 黑暗中,宿冉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两根银针,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寂淳惊讶,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有些不同意宿冉的做法,只见宿冉默声道,无毒,寂淳才舒展了皱起的浓眉,点了点头。 眨眼的功夫,守在门口的两个白衣人便倒地昏死过去,他们二人纵身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院内,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寂淳半蹲着身子将那二人身上的白袍脱了下来,和宿冉各自一件穿上,幸而那白袍有宽大的帽子,戴在头上不仔细辨认一眼还真看不出他是个光头和尚。两人准备完毕,左右看了看,将门口倒地的两人拖进了屋子里一个角落,才从屋中还未关闭的密道处走了进去。 密道很窄很暗,在里面行走除了能看清身上的白袍子,彼此的面容均看不真切,路上他们也遇上了煞阴门的人,只不过奇怪的很,煞阴门的人彼此之间像是从不打交道似的,见到了也不会看一眼,除非是需要合作完成任务,因而他们一路上走来也算是顺利。 到了地下是一个宽敞的密室,四处墙壁上燃烧着火把,那昏暗的烛火不知被哪里吹来的风吹得摇摇曳曳,最令人心惊的是这密室中央架着一只巨大的蒸锅,从地上到那锅口需要攀着短楼梯方能看得到,这蒸锅两侧各有一个出口,出口处接着一支细细的管子,管子另一头探入了蒸锅两侧的大池子里,那池子里翻滚流淌着红色的水,随着火把烧裂崩开的声音,显得恐怖极了,整个密室里都弥漫着一种浓浓的血腥气。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那满满的池子里全是人血,但鼻子不会骗人,他们闻到的确确实实是鲜血的味道,浓郁得让人眼晕胸闷,又让人触目惊心! 此刻他们装作透明人似的站在角落,暗暗窥视着这个地方,心里的震惊己然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幸运的是,也确实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所有人都是木着脸各司其职,看到他们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明明偌大的密室里有数十个人,但那气氛却仿佛是死气沉沉的墓地,那场景更像是恐怖渗人的人间地狱。就连寂淳宿冉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在此地都觉得从心底传来一阵心慌与寒意。 突然有两个人拖压着一个人经过了他们身边,他们身形一滞没有言语,很快那两人走过了他们的身边,待距离他们远了几步之后,他们方才抬头去看,只见那个被拖拉着的人被那二人随意地丢在了地上,地上的人滚落了两下,正好露出了脸,正是昨日席宴上“调戏”宿冉的男人! 只见其中一个白衣人从腰间取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蹲下身很果断狠厉地刺进了地上男人的心脏处,那昏迷的男人痛呼一声眼睛倏地睁大,瞬间毙命。接下来白衣人的动作更是令人心胆俱裂,不忍直视,地上男人的尸首还未凉透,就被刺穿胸口的匕首自胸口一直划开到小腹,那匕首刺的深,鲜血止不住的流淌,白衣人的手上很快被血染得湿淋淋的。 尽管匕首足够锋利,但毕竟是直接划开人肉,而且是生生地向两边用力的割……(PS) 寂淳看着就在眼前发生的残忍杀人的一幕,胸口憋闷眼前有些看不清楚了,他毕竟从小在寺庙里长大没见过多少死人,更何况是这种场面,他一时间有些受不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做出此种残忍泯灭人性的行为的人脸上竟然没有半分愧疚或者犹豫,他们是木然的,是冰冷的,犹如一具居死尸。 正在他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眼睛突然被一只熟悉的手捂住了,那是宿冉的手掌,清瘦的掌心温热细腻,他心头的恶心瞬间缓解了许多,耳畔听到宿冉的声音:“别看。” 宿冉的声音是温柔的,听着有些醉人,在这样肮脏黑暗的地方,仿佛是佛祖庄严神圣的一声呼唤,又仿佛是雨后初绽的一支芳草,让他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其实眼前这些事情对于宿冉来说,是很习以为常的事情,他见过这样的事情发生,也曾亲手做出过这样的事情,看到和尚这般无法接受又难受的样子,他有些心疼,也有些……慌乱,说到底,他与前面杀人的人没有区别,只不过是……这和尚没有见过…… 他伸手捂住了和尚的眼睛,心疼他的痛苦难受,也保护他的善良慈悲心,同时阻挡了和尚看清他曾经真面目的渠道。无论他是江湖人称的魔头教主,还是与和尚互相倾心的普通男人,他只要和尚如初,简单善良,心存善念。 待白衣人将地上男人腹中内脏等东西清除出去后,朝旁边为蒸锅烧火的两个白衣人挥了挥手,那二人抬着地上残缺的男人躯体攀上了短梯,一人揪着男人的长发脖颈,将他慢慢丢尽了烧开的锅炉里。 时间过得缓慢,呼吸间都拉长成为了永远,他们只听到木柴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渐渐变成了灰烬,就如那人的身体,永远地消失在了世间。 所有的白衣人对此都漠然相对,情绪根本没有任何波动,而处在角落里的寂淳和宿冉,清晰地听到了蒸锅出口处连接的细管中缓缓流出了红色的液体,静静地消失在了血红色的池子中。 一个人全身的血液根本不足以使得池子“水”的高度有肉眼可见的上涨,没人知道那满满血池中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有多少痛苦的孤魂在池中咆哮挣扎,也许,永远没人知道。 “走,”宿冉握紧寂淳冰凉的手捏了捏,轻声道。 寂淳努力保持清醒,朝宿冉点了点头,二人仍旧小心地挪着步子,到了密道出口处,听到外面没人的动静,马上出去脱了衣服给那昏迷的二人换上,做出一切都如平常的假象,之后迅速离开这怖人的地方。 回到房间内,借着烛火,只见寂淳的脸色苍白,四肢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发呆,宿冉正要唤他一声,就看到这和尚突然推开门冲了出去,他心中疑惑,马上跟了出去,就听到院子角落里传来和尚痛苦的干呕声。 寂淳在黑暗的角落里呕吐着,好大一会才缓过来,待他转身过去,便看到宿冉手里捏着一只杯子朝他递过来,轻声道,“喝吧。”他接过漱了漱口,觉得嘴里干净了才喝了些热水,由宿冉陪着虚弱地回去了。 第88章 回到屋子里,寂淳洗了把脸,清醒了混沌的意识,坐到了床前,伸手将在床边立着的宿冉勾进了怀里紧紧地揽着他的腰身,将脸埋在宿冉的胸前,深深地呼吸一口气,轻声说道,“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就带着孩子退隐江湖吧。” 宿冉身体僵了僵,转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爽快地回答道,“好。” 寂淳闻言抬起了头,仰视着宿冉那深速好看的眼睛,有些不太确定,手臂收得紧了些把怀里的人揽得更紧,再次问了一句,“当真?” “嗯!”宿冉看着寂淳笑了,眼神灼灼,在烛光下显得温柔动人,他的笑容自信笃定,没有半分欺瞒寂淳的意思,他知道和尚不敢相信,伸出手摸了摸寂淳的眼睛,笑着说,“此事结束后,我们便回家去。”他的家在魔教,魔教是他的基业,他不会放弃,爱人与宏业,他有信心兼得两者。 寂淳惊喜地起身抱住了宿冉,连声道,“好,好……” 之后两人又想起了今日在煞阴门地下密室里看到的一切,心有余悸,寂淳尽力让自己压制住升腾到胸口的恶心道,“煞阴门背地里竟是如此残忍,看来那门主并不如表面那般坦荡温和,你莫要与他走近了。” “嗯,”宿冉心中自然更想通过和门主的接触摸清这煞阴门的底细,但是他知道寂淳的担心,便也表面上点了点头,回应道,“知道了。” “门主召集众门派来到这里,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想到这里,寂淳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他对于其他门派虽不至于有多亲近,但他毕竟是亲眼目睹了煞阴门的真面目,本着佛心和底线他也不愿看到所有人丧命于此,可是这地芒…… “这门主必定心怀鬼胎!如今他还没有任何动作,我们也无从查起,今日是第二天了,明天定会有人按捺不住闹起来,毕竟谁也不会在这小小门派里浪费时间,问题关键在于这地芒是否当真存在与此地。”宿冉也认真起来,细细分析道。 “曾经听师傅说起过,血龙的存在一定是为了守护什么重要东西的,若非地芒,便是煞阴门门主所说的家族至宝。”寂淳猜测道。 “或许真的是……地芒,”宿冉的声音低沉了许多,隐隐透露着势在必得的野心和欲望,他继续道,“今日不止你我,还有很多人上山去了,方才吃饭时的人数很明显比昨日少了许多,想来是丧生于血龙之口,但却无人提起,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都在等待着门主的回应。 说话间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风雨声越来越大,刮着门窗阵阵作响,只听外面沙沙的雨声,时而听到东西被风挂落在地上的闷响,忽然而至的闪电劈向了屋内,那一瞬间屋子内被照亮了,再一瞬间恢复成昏暗,烛火在风的戏弄下摇摇曳曳,几乎要熄灭,寂淳连忙拿了灯罩将蜡烛罩住,就一小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变成了暴风雨的天地。 宿冉走至门边开了一小缝,那湿冷的风雨透过缝隙扑面而来,打湿了他的面庞,沾湿了他的头发,突然的凉意袭来,他不适应地缩了缩脖子。 眯着眼看着门外,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样阴晴不定的天气或许就像现在处于煞阴门所有人的性命一般,根本猜不透最终会是什么状况,有了和尚之后,不知不觉间,他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份退缩,曾经对什么都无所畏惧的宿冉,也有了顾忌。 寂淳见宿冉开了门站在风口,连忙拿了厚的外衫走过去为他披上,轻声责问道,“看什么呢?当心着凉了。” 宿冉微微转过脸盯着身后这个高大温柔的和尚出了神,回神之后才抬了抬下巴命令道,“冷,抱我。” 寂淳无奈地叹了口气,心甘情愿地上前从身后拥住了这个任性高傲的教主大人,几乎把他全身都裹在怀里,舍不得他受半分寒凉。突然,宿冉转过脸来在他唇角亲了一口,只听他道,“乖~’’ 寂淳刚想说话,便听到从院外传来男人的怒吼声,“你滚!”那声音虽是愤怒到了极致,但也脆弱到了极致,像是临死前奋力爆发出来的声音。 正享受温存的两人对视一眼,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欧阳以寻,心中顿时震惊,他们默契地静心听外面的动静,又听到了门主的声音。 “寻儿!寻儿!”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煞阴门门主这般慌乱的语气,他们心中疑惑更深,从角落取了把伞走出了院子走至院门处听。 “你……你不是喜欢那个魔教教主么?呵……他能助你完成大业,又来找我做什么?”欧阳以寻虚弱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苦涩,只听那声音就让人心疼。 “你闭嘴!别死听到了么?!”门主低吼道,似乎在尽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慌张和怒意。 “商洛……我只剩下你了……”欧阳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低声抽噎着,时不时重重地咳嗽几下,痛苦地呕吐着。 “别哭……”这是门主最后一句叹息,之后脚步声越来越远,消失在了风雨中。 这时两人才回了屋子里,脱了半湿的外衫,两人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头发和脸上的雨水,熄了灯躺回了床上,夜里被窝里有些冷,宿冉几乎把整个身子缩进了寂淳的怀里,外面的雨声依旧没有停歇…… “他们,和我们一样。”寂淳轻声道。 “嗯,”宿冉应了一声,又说道,“欧阳以寻定是之前就认识了这个门主,当初欧阳家遭受灭门之祸,却未曾见过这个商洛,而且欧阳在天罡派被囚禁的那几日,也不曾有人来救过。” “可……济州城之后欧阳以寻一路跟随着两仪盟等门派,如何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与这门主结识,又爱到了如此深的地步?”寂淳皱眉细想,将心中的疑惑说出口。 “是,这个确实说不通,”宿冉也想不明白,索性换了个话题道,“昨日我们怎么也不知这门主如何会知晓我的身份,想来是那个欧阳说的。” “欧阳怎么知道你的身份?”寂淳疑惑问道。 “你忘了?当初你可是对本座有很深的敌意呢,况且欧阳不是个傻子,他既知我并非上官黎,而且本名姓宿,那时我的胡须还未剃去,与江湖上传言的相貌也照上了八分。”宿冉撇了撇嘴,凉凉地说道,“大师您可是不屑与我这种魔头为伍的。” 寂淳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唇角挂上了几分浅笑,抱紧了怀里的宿冉,轻轻舔舐了宿冉小巧精致的耳垂,笑道,“当初教主心里也想过千万次杀了贫僧吧。” “哼!那是你这秃驴太放肆!普天之下谁还敢对我宿冉这样,嗯?”宿冉转过身来与寂淳面对面,眼神中尽是睥睨天下的傲气不羁与狂放霸气。 “呵呵……”寂淳低声笑起来,那略微低沉沙哑的音色在两人这般亲密的状态下更像是极致的春药,性感而富有磁性,让宿冉忍不住凑上去啃了他的下巴一口。 “当日在龙源客栈,看到教主的真面目,贫僧动了凡心,”寂淳闭上眼睛虔诚地吻上了宿冉的嘴唇,柔声道,“教主是贫僧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嗯?比之沐乜风如何?”黑暗中宿冉弯了弯嘴角,说话的语气却是不依不饶。 “不如教主。”寂淳轻笑,老实地回答道。 “比之薛药如何?”宿冉又问。 “不如教主。”寂淳答。 “比之商洛如何?” “依旧是教主最好。” “欧阳?” 寂淳直接将这挑事的教主压在了身下,狂热地啃咬着身下人的唇瓣,一吻完毕,将嘴唇附到宿冉的耳畔,轻声道,“世间唯有教主一人,是贫僧心中最爱。” “哈哈哈……”宿冉得意地笑着,伸手臂搂住身上和尚的脖颈,问道,“当初你是初次下山?” “嗯,是初次下山。”寂淳回答道,“自记事以来就在少林,吃穿用度方面寺中都有专门负责的僧人,因而没有机会下山。” “此事结束后,我同你一起去拜见那个老和尚!”宿冉心情很是愉快地说道。 “宿冉,”寂淳无奈地唤了一声道,“那是我师父。” “好好好,拜见你师父。”宿冉很配合地改口道。 “嗯,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回少林见师父。”不管怎么说,寂淳都要向师父交代一下,师父于他而言不仅是师父,更是亲人,他有了伴侣和孩儿,理应见过他老人家。 “刚下山的小徒弟就被江湖上有名的大魔头拐去了,呵呵……”宿冉坏笑着打趣道。 寂淳爱极了宿冉笑起来的样子,心中又是宠溺又是喜欢,笑着回道,“把魔教的教主娶回了家,生了孩儿。” 宿冉一听这话心中定是不服气,一个翻身就把寂淳压到了身下,俯视着正笑着的和尚道,“谁娶谁啊?” “寂淳,娶宿冉。”寂淳直接把宿冉拉到了胸口,两人抱到了一块,在风雨交加的晚上没羞没臊地亲热运动着。 第89章 天蒙蒙亮,寂淳开门去院里洗漱,感觉到空中仍旧蕴满了湿意,院子里的东西都是湿淋淋的,一阵凉风吹过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寂淳大师,门主请您几位到大堂议事。”煞阴门的人在院外敲响了门,朝寂淳说道。 “好,有劳施主了,”寂淳朝门外的人施了一礼,转身到院里打了清水端进屋里,走到床前看着床上睡得正熟的宿冉,只见他赤裸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脸颊透着微微红晕,想到昨晚的事情,自己实在是孟浪了。 他俯下身在宿冉的侧脸上印下一吻,伸手碰了碰宿冉的头发,轻声唤道,“起床了,宿冉。” 宿冉哼了几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寂淳看着又是心疼又是宠溺,昨晚到底是把他累到了,但想到正事,由不得不把人喊起来,他再次动了动宿冉的肩膀道,“宿冉……” 只见宿冉半侧着身子在被子里蹭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出来,连眼睛都不睁开,只半撑着身子坐在床上,展开手臂让和尚服侍他更衣,直到把衣服穿戴完毕,才稍稍清醒了些。 待宿冉洗漱过后,寂淳又喊了沐乜风薛药一起,往煞阴门的议事大堂走去,路上也看到从各个院落走出来的其他门派,他心里想道莫不是门主要说什么重要消息了? 众人抵达煞阴门议事大堂,纷纷落座后,商洛才从大门处走进来,别人没怎么注意,但寂淳宿冉两人却分明从他脸上看出了彻夜未眠的疲惫。 商洛脸上依旧带着浅笑,如往常一样,看到众人都到齐了,先是朝众人客气礼貌了一番,便开始说起正事。 “今日一大早喊众位过来,是在下通过查看以往记载发现了有关地芒的最新线索,诸位也在我这里住了两日,想必都去后山上看过了。”门主慢慢说道,眼神似有似无地在众人脸上扫看着,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均收眼底,他唇角微微勾着,那笑容有三分和气,五分嘲讽,还有两分不知名的情绪隐藏在最深处。 “敢问门主,那血龙究竟是何方神圣?”一个小门派的掌门接着这话出声问道,那语气又是着急又是愤怒,然而他在所有人当中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门派,所以也只好尽力压制着怒意。只看他身后的人只剩下三四人了,当初来的可是十几个,其他人的去向,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血龙……”门主的眼神暗了暗,脸色严肃起来,只听他沉声说道,“之前后山并不曾有这东西,只是不知为何后山突然出现了,就在那次我察觉出后山山体震荡的第二日!”他停了停,大堂内的气氛实在压抑,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真切得令人没有办法怀疑。 他继续道,“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留在家中翻看记载,询问派中老人,还没查出个缘由,就听闻手下前来汇报,说是家里有很多人寻不着踪迹了,恰逢当日有人去后山还未回来,我等便上山去寻,方才发现那血龙的存在。” “那门主为何不提早告知我等?偏偏要我们各个门派给那血龙送人命去?!”有个性子比较火爆的掌门闻言猛地站了起来,提着手里的大刀挥了几下怒冲冲地质问道。 “您何出此言?”那门主脸色大惊,既震惊又生气地问道,“自那件事之后我便吩咐下去在山路上写了许多提示山上有血龙的牌子,难道你们都不曾见?都以为是我煞阴门在背后陷害?若真是如此,将事情做到这种地步,在下又有什么好处?” 那位掌门被门主这么义正言辞的解释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心里还是不服气的,他求助似的看了看其他掌门,不是低着头想事情,或是与身边的人低声交流,便是认真地看着门主听他讲话,没有一个人是和他一起的,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山上写了提示,或许是先去的人不小心将它忽视了,但门主在我等第一日来之时,提醒一句也是应当吧?”这掌门再次开口道,语气比之方才有些缓和,显然是觉得在场没人是他得后台,想着收敛些吧。 “在下并未料到诸位会去后山!”门主皱了皱眉,有些责怪地看着在场的各门派,接着道,“血龙的事情当时还未彻底查清楚,所以在下并不想提前告诉大家,让大家烦恼,而且在下说过了,如果真的有人去了后山,后山也写了提示。在下自认这几日没有偷过闲,更没有功夫去算计各位!” 门主越往后说,脸色越难看,最后一句甚至是沉下了脸色,那常挂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看样子并非说笑,是真的生气了。 “门主莫要见怪,是我们小人之心了,”某个门派掌门见状马上起身打圆场,笑着朝刚才那人道,“秦兄弟,快来向门主陪个不是。” 方才的那位掌门也顺着台阶往下下,讪讪地笑着朝门主拱了拱手,“门主,对不住了。 门主淡淡地扫了这位秦掌门,“嗯”了一声,又转身朝众人道,“今日我说的便是血龙的事情,书中记载血龙是上天派来守护地芒的神兽,此神兽凶狠嗜血,力大无穷,靠吸食人血为生。地芒一旦离开它所守护的区域,便会日渐虚弱直至死去。如果诸位亲自上后山看了。,便知道它的厉害之处了,但在下还要提醒的是,此血龙山上共有三条,诸位见的都是第一条,愈是靠近山洞,血龙便愈是厉害,而那山洞开启之后如何寻找地芒,又是另一件难事。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拧眉沉思,他们中有不少人是亲眼见识过那血龙的威力的,想到之后还有三天他们就从心里怵得慌,那毕竟是上天派来的神兽,他们这等凡人怎么能与之抗衡,白白去送死,任谁也不愿的,但他们毕竟都经历了这么多,难道对于就在眼前的宝藏,真的就视若无睹转身离开么? 看到所有人的反应,门主轻咳了一声道,“请大家听我说完。”众人纷纷抬头看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据我派记载,血龙也不是完全对付不了的,只是需要一些东西,”门主慢慢讲道,“我们只需要十四位门派掌门的掌心血各一碗,加上我派龙吟草在炉火上熬制四日,做成丹药,在我等与血龙展开大战之时趁机将此丹药丢进它口中,不出一个时辰,血龙会逐渐变小,化成一滩血。” 与血龙交战,这让众人想到就觉得有些怕,但制服血龙的法子已经有了,他们必定不会退缩,纷纷点头道,“好……好……” “现在我便说这龙血的用处,方才我也说过进入山洞后如何行走是一件难事,若是不幸走错了必定会随时丧命,这山洞的路线便藏在这山门之上,而这山门上的路线则需要借助三条龙血。”门主继续道,“不知诸位可否愿意献上掌心血帮助我等早日斩杀血龙,找到地芒?” “自是愿意的,”众人纷纷说道,但其中还是有些问题的,有人起身问道,“在场只有六个门派,而门主你说需要十四个门派,这……如何凑得齐?” “哈哈哈哈,这还不好办?今日我听闻又有许多门派赶来了,都是有意寻地芒来的,只要门主愿意修书一封邀请他们,那十四位掌门掌心血很快便会凑齐。”有人大笑着回答道,说着,他突然也有了疑问,“敢问门主,这十四个门派掌门是哪十四个?” “只要是心中有意寻地芒的门派,均可以。”门主笑得高深莫测,回答道,但此时没有人注意他的神情,众人的心早被即将到手的地芒吸引的激动难耐了。 “门主若是不嫌弃,老夫倒知道几个门派正在西陇州的镇上落脚,”叶帮主慢悠悠地起身说道,完全一副长辈高人的样子,朝门主说道。 “那就麻烦叶帮主了,煞阴门随时准备迎客,七日之后正是五月初四,那日我会安排祭天大典,届时希望诸位出面配合,献出掌心血。”门主朝众人拱手说道。 “好!”众人回答,之后便各自告辞离开了。 寂淳正要和宿冉一同离开时,身边正好是门主经过,只看宿冉快走两步上前道,“门主留步。” 门主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们,脸色已然有些疏离漠然了,只听他平静地问道,“不知宿公子有何指教?” “不知门主昨日所说的合作之事……”宿冉压低了声音试探道,锐利的眼神直盯着眼前的门主。 “在下不知宿公子是何意思?”门主脸色依旧平静如常,仿佛真的是没有说过合作的事情。 既然这人不说,宿冉也不好再追问,若撕开了脸面,他魔教教主的身份或许会被暴露出来,这样必定百害而无一利,因此他退了两步冷声道,“是在下记错了,告辞了。” 说罢与寂淳转身离开,他没注意到身后的门主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冷漠与坚定。 第90章 接下来几天里,煞阴门又出现了众多新的面孔,均是从外请回来参与祭天活动的各门各派。七天很快过去,五月初四已经到来,这天一早,寂淳等人就被请去召开祭天大典的空地处,达到那地方时,已经有很多人在下面站着了。 空地前方立着一高高平台,微风吹动上面锦旗飘扬,用血红的打字写着“祭天大典”,高台上放置着十几个座椅,宽敞的平台中央是一张硕大的供桌,上面放有丰盛无比的供品和精巧华贵的蜡烛香炉,在平台四周也都各自立着香炉,空气中也都缭绕着一种散不开的烟香味道。 寂淳与宿冉立在台下,人群之中,看着这既庄严神圣又怪异阴邪的祭天活动,心中都有些奇怪,那些站在台上的诸位掌门人脸上挂着如此喜悦的表情,在那浓浓的烟雾中都显得有些不真切。 很快祭天大礼正式开始,先是有一群穿着怪异的人围绕着供桌展开了一段使人听不清楚的咒语祈祷,念动咒语的同时舞动着他们的四肢,为首的那个老人在助手的协助下打开了一只封闭的古老盒子,从中取出一把匕首来,沾了清水与香灰,慢慢走到了门主面前,跪下。 只见那门主淡淡地点了点头,老人又从地上起身,来到在最边上坐着的男人面前,伸出苍老布满皱纹的左手,示意这男人将掌心打开放在他的手中,那男人在这陌生诡异的气氛下有些僵硬,向旁边看了看其他人,均是一副好奇的模样,他咬了咬牙,伸出了右手掌心,由那老人握住,老人掌心内的老茧很深,加之年老而生成的皱纹,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一丝忌惮,在这种场合下,他屏息凝神,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 老人拿起锋利的匕首稍稍碰触了男人手掌心一下,瞬间就出现了一道口子,老人身后的助手连忙捧着瓷碗蹲下接住,鲜血顺着掌心一滴滴流下来,将白色瓷碗的内壁逐渐染成了血色。 很快十四个小瓷碗被呈上了供桌,众位掌门的手也均被包扎完毕,他们虽是武林中人但如此这般突然少了这么多血,自然会感到有些疲乏的,各自撑着等之后的形式宣告完毕,才各自回了院落中歇息。 “我们也回去吧,”见这祭天大礼结束了,寂淳沉声提议道,他看着方才发生在眼前的一切,越来越觉得这其中隐藏着什么阴谋,那门主或许已经按捺不住开始行动了。 宿冉点了点头,与寂淳一起转身往回走,到了他们居住的院子里,两人才稍稍放松了,这煞阴门的行为越来越奇怪了,连带着住在里面的人也渐渐有种不能理解的狂热情绪。 寂淳倒了杯清茶在桌前坐下,叹了口气道,“我们离开村子己然三个多月了,不知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孩子,宿冉心里也轻轻动了动,嘴唇轻轻抿了一口茶,眼神也有些暗淡与疲惫,言语间却笃定非常,“有梁大夫一家照看着,没什么大事。” 寂淳抬眼认真地看着宿冉,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轻轻拍了几下,“据门主所说,只需将掌心血配置药草炼制成丹药,便可上山了,到那时,一切就该结束了,我……我明白你的心,但是,我希望教主你……不要忘了……我们的家。” 事情一件件朝着不可控制地方向发生,他们所有的行动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制着,开始对于地芒的势在必得,到现在对于地芒的重新审视和算计思量,所有的所有都不是想当然的,宿冉也并非当初的宿冉了。 宿冉没有抬头看寂淳,低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房间内环绕着一种静,那种静谧让寂淳的心开始扎疼,但他温热的掌心依旧覆在宿冉的手背上。 过了良久,宿冉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和苦涩,只听他轻声道,“好。” 地芒的存在对所有人都是个隐患,和尚,孩子,魔教,本座必须去闯去争去抢。他有他的坚持,有他的考虑,也有他想要守护的人。 寂淳眼神中透露着沉重与压抑,他心疼这样的宿冉,但目前他们已然踏足了地芒的事情,便再不能安然脱身,他能做的就只是站在宿冉的背后,给他力量。 “叩叩叩……”房门被突然敲响,寂淳起身把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沐乜风薛药二人,看他们身上的装束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他让了让请两位进来,道,“你们是要出门去?” “是,今日我们就要回去了,”沐乜风走进门,到桌前坐下,严肃的面孔让人不禁也紧张了起来,只听他道,“这几日我们暗中也查访了这煞阴门的底细,发现了件很奇怪的事情。” 寂淳宿冉二人对视一眼,以为他们说的是密室血池的事情,于是宿冉开口道,“你们也去过那间密室了?” “什么密室?”薛药奇怪地看着宿冉,问道。 宿冉听得奇怪,皱眉道,“煞阴门地下有一密室,里面有两处蓄满了人血的池子,你们说的不是这件事?” “血池子……”沐乜风沉声道,“并非此事,我们所说的是煞阴门这个门派的底细,据我们了解,煞阴门确实是西陇州名望甚高的门派,此门派中人均是和善之辈,也从不追求那些名誉,就在前几年老门主死去,年仅十六岁的小门主即位,但这小门主从小便体弱多病看了众多大夫都不见好,直到第二年突然病愈了,下令其门派中人不得私自出山,从那以后煞阴门虽然依旧行着善事但却很少见人了。” “这……”寂淳隐隐有了一丝猜测,但还是不敢确定,等待着沐乜风把话说完。 “直到近几年煞阴门的动作又开始频繁起来,西陇州的人口在渐渐变少,却怎么也查不出是为何,直到煞阴门门主抓住了凶手。后来我们便去城中找到了当初为少门主看过病的那些老大夫,均己眼瞎耳聋神志不清,幸而其中一位情况不严重,经过诊治说出了那少门主得的病,正是阴火毒症。” “而后我仔细观察过那煞阴门门主,却发现他并无任何得此病留下的痕迹,据我所知只要得过阴火毒症的人无论多久,都会体虚面黄无力,从此不能习武,而现今咱们这位煞阴门门主,不仅强健有力,而且武功还绝不在下乘,实在是令人可疑。” 沐乜风慢慢将这些分析说出来,见寂淳宿冉两个都皱眉沉思,也不再言语。 “这商洛……难道并不是真正的煞阴门门主?那他所说的查阅祖上关于地芒的记载……究竟是从何而说出来的?”寂淳皱眉低声呢嘀道,“血龙真的存在……所以他私自翻看了关于煞阴门的门派之密?” “不然,”沐乜风摇了摇头,沉声道,“我猜煞阴门自始都没有过关于至宝的消息,煞阴门是最初是由几个武夫创办的,之后才辗转到了西陇州,而那藏有‘至宝’的山却是很早就有了,我疑惑的是,若他们将什么宝贝藏到了山里留给后人,那又为何会以地芒的存在流传到了中原?如若这并非地芒,只是一般的宝藏,那又为何会有血龙守护……” “血龙的存在意味着此山必定藏有什么东西,而关于这地芒或者至宝的记载,我也认为一个小小门派不会掌握这些,那么也有可能是这个假门主本来就知道的,他知道地芒的秘密却不去独自占有,或许是想借助各大门派的力量。”宿冉出声道。 寂淳点了点头,又说道,“寻找地芒是由于中原各大门派惨遭灭门而开始的,那这个假门主会不会有可能是杀害众位掌门的人?” 沐乜风闻言觉得有理,点了点头,薛药想这些问题有些发蒙,看自家师兄点头,他也点点头。 “不对,”宿冉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出声否决道,“如若假门主是杀害那些人的人,为何欧阳以寻会与他那般亲近?欧阳对待灭门凶手的态度,似乎讲不通。” 寂淳恍然,点头说道,“没错,或许那神秘人另有其人。” “也或许是,欧阳根本不认得那凶手的模样……”薛药说道,“当时欧阳以寻清醒之后不是说是黑衣人,没看清楚模样?” “有道理,可是这欧阳与门主何时相识,又是一个问题。”宿冉点头道。 众人猜想谈论许久还是未曾得到确定的结论,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团散不开的雾,只隐隐约约看出了一些轮廓,但拼尽全力也看不透这迷雾背后的真相。 “对了,此次前来我二人是要向你们告辞的,”沐乜风这时候才想起正事来,浅浅一笑舒缓了方才的严肃表情,开口道。 “嗯?你们要离开这里?为何?”寂淳奇怪看着他们问道。 “是这样,前几个月在寻找地芒的路上我们曾多次碰到神秘人袭击,又想起灭门案的凶手,而正好那假门主说起前段日子有事情要处理,我怀疑这其中一定存在某种关联,所以便想着沿途再好好彻查一番,另外查清楚欧阳和门主是何时相识,灭门案又是如何发生的,现今我们已然掌握了一点线索,需要去求证。”沐乜风解释道。 “嗯,我们来的路上也遇到了一个面具男人,假称是魔教教主,不知是否是你所说庐山袭击你们的人。”宿冉点头,突然想起路上的事情,便顺带提了一句。 “好,你们在这里一定要谨慎小心,事不宜迟我们便先行告辞了。”沐乜风朝他们拱拱手道,话说完,四人一同出了门,到院门口,寂淳宿冉目送他们离开。 第九十—章 沐乜风薛药二人走了,他们两个也准备转身回院子里,就在转身的刹那宿冉的余光瞥见远处一个人影,他立马踮起轻功追了过去,寂淳愣神的功夫,宿冉己然飞出去老远了。 寂淳心知目前情势来看宿冉不会出什么问题,便也没追出去,叹了口气转身回去翻看书籍,心里想着是时候该给儿子起个正经的名字了。 刚坐下没多久,宿冉就推门进来了,说道,“欧阳以寻走了。” 寂淳闻言一愣,抬头看他问道,“什么意思?” “不知,看那样子,是那门主特意让他走的,身边跟了两个煞阴门的人,是从小道秘密离开的。”宿冉说完,直接从桌上取了寂淳的杯子喝水。 “难道门主知道神医今日要离开,所以……”寂淳皱眉想道,很快他又打翻了这个想法,“欧阳和神医离开的时间一样,想来不该是提前知道的。” “恐怕欧阳以寻此次离开,是要做什么事情。”宿冉沉默了良久,沉声道。他早就觉得这欧阳以寻不是个简单的人,在这紧要关头离开,实在是令人可疑。 “我们还是静观其变,门主目前就在煞阴门,他才是整个事情的中心人物,我们且看他如何将那药丹制好降服血龙,打开山门找到地芒。”寂淳也想不通,只好等着门主动作。 “嗯,”宿冉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慵懒道,“捏捏肩,不知怎的,今天特别疲累。” 寂淳起身站在宿冉身后为他轻轻按捏着肩膀,柔声说道,“那便不要想这些事情了,说起来孩子都四个月大了,还没给他取个名字呢。” 想起那个软软圆圆的小包子,宿冉昏沉疲乏的脑子终于得以轻松纾解了些,他歪了歪脑袋抓住和尚的手,将上半身子靠在和尚怀里,戏笑道,“不是有名字了么?” “肉蛋儿是乳名,等孩子长大了怎么好还是这样呢,”寂淳无奈地说道,手指间玩弄着宿冉的几缕黑发,眼睛低垂着,脑子里开始高速运转,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寂淳……”宿冉轻声呢喃道,突然转过身子一把将和尚拉下来,朝他嘴上亲了一口,“小和尚,孩子姓宿吧?” 寂淳回吻了眼前美人教主一口,笑道,“那是自然。” “宿泽如何?”宿冉挑眉看着寂淳,脸上尽是满意的神采道。 “泽被苍生……”寂淳笑了笑,点头赞叹道,“好,孩子就叫宿泽。” “乖~”宿冉宠溺地拍了拍自家大和尚,起身得意道,“本座起得名字自然是好。” 寂淳笑着点头,连声道,“对对对,教主起得名字最好,想来泽儿也会很喜欢这个名字的。” 寂淳宿冉这里二人世界你侬我侬,而处在煞阴门的其他门派则不是这番景象了,他们均整装待发,就等着几日后丹药的制成,上山去争夺地芒。 等待的日子漫长而煎熬,几日后的某个清晨,众人得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能够制服血龙的丹药已经做成,只待明日出发,众门派上山杀龙,一天内消息散发于西陇州附近全部地带,所有急于赶往这里希望分一杯羹的门派都涌入了西陇州,甚至于有的人直接宿在了煞阴门外。 提早来到煞阴门的众多门派内虽然心中稍有不平,但都知道来的是些没有名气的小门小派,所以也不至于发怒感赶人,他们各自都打着自己的算盘,在龙没有被彻底杀死之前,人来的是越多越好,如果注定要人去陪葬,他们都乐意是别家的人。 第二天终于来到了,天还蒙蒙亮,各个门派就己然收拾妥当在外面对自己门下的人开始训话,吃过早饭后乌泱泱一大群人便出发上山了,在他们走出煞阴门的大门之时,众人都看到了门外己然等待良久的小门派,他们均是不屑地看一眼,任由那些人跟到了后面。 寂淳宿冉两人就在这些人之间,没人注意到他们,谁都是急切地望着山顶,谁都是强力抑制住内心的狂喜,谁都是幻想着自己能在这场恶斗中分出一杯羹。 “到时候你别往前去,”寂淳看没人看他们这里,暗中捏了捏宿冉的手心,低声嘱咐道。 宿冉的脸色异常严肃,他抬眼看了寂淳一眼点了点头,伸出手直接拉住了寂淳的手,发觉和尚的掌心有些出汗,半开玩笑道,“还没到就紧张了?” 寂淳责怪地看了这人一眼,宿冉倒是不害怕,只是可怜他这魔教教主的家属为这人操碎了心,他认真坚定地再次嘱咐道,“我说的可曾记住了?” “好,记住了,到时候我们便往角落跑,是么?嗯?”宿冉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由于担心他而变得这么墨迹的大和尚,说道。 “嗯!没错,”此时的寂淳己然没有了佛家弟子该有的慈悲善良和大度,他的心里只有这个叫宿冉的男人,其他人都变得不重要,他们是死是活跟他没干系,只要宿冉安全即可。 两人小声说着话,这一路上倒也没有开始那般紧张了,很快众人便抵达了第一条龙所在的血池附近,有些人看到过这血龙,当那血龙扬起尾巴荡起池中血水时,他们脸色变得煞白,那池子里可是有他们兄弟的血肉尸体啊,还有些人并未见识过传说中的血龙,在被那血龙暗红色眼睛盯住的时候,他们的腿脚也开始发软。 没人看到人群中站着的门主脸上挂着的讽刺笑容,他像是摆弄棋子的主人,看着手下的棋子在他的控制下到了该到的位置,他很是满意,他根本不担心这些人因为恐惧而止步不前,因为他太了解人对于宝藏的欲望和贪念了。 事情的发展和想象中不一样,但却更加精彩,他亲眼看到一个人的身体直接朝血龙的方向飞过去,义无反顾,勇敢无畏,众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突发情况,心里震惊得难以复加,怎么会有人敢于冲向血龙的血盆大口中呢? 很快残酷现实的真相就被接下来飞过去的人血淋淋地揭露了,那飞身扑进血龙口中的人并非自愿过去的,而都是被人一掌击中送进去的,他们无可选择!他们武功技不如人,便只能丧命于龙口! 由于龙一口咬住了好几个人的身体,不知谁呐喊了一声“杀龙夺地芒”的口号,这声音响彻整个山间,也让众人心中对于地芒的贪念压住了心中对于死亡的恐惧。 龙毕竟非凡物,就算数十个武林高手冲去拿刀砍拿斧劈也仅仅损害了分毫,就在尸体堆得越来越多的时刻,从人群中突然飞出一个男人踏着前面人的肩膀一跃而上腾到了空中,从他手中射出十几枚药丸颗颗进入了龙的口中,直接被吞食下腹。 不等龙发作起来咬人他便飞身下去,到达了安全的远处,众人惊叹于此人的轻功了得,但也惊恐于眼前的血腥绝望,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能够保住性命的人均退到了远处,他们只看到那龙发出凄厉地呼号,重重地落在了血池中,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小…… “快来人!”只听方才那人高声喊了一句,立刻有白衣人拿着罐子冲到了血池中将变小的血龙捞起放进了罐子中,合上了盖子,众人也都舒了一口气,第一条龙终于是杀死了,可这血池周边堆积的尸体却使人看着心堵。 “你听到那人的声音……”宿冉猛地一抓寂淳的手臂,声音阴沉得可怕,“那人的声音正是面具男的声音!” 寂淳被宿冉这么一提醒,也猛然想起了当初面具男的声音,果真个方才那人的声音一模一样,他们快速朝那人的方向挤去,不用到那人的面前便已然看清了他的样子,正是煞阴门门主商洛! 众人没有注意到门主的声音变化,一心唏嘘着方才险些就要命丧黄泉,寂淳宿冉二人在人群中,冷眼盯着远处的门主,心里充斥着愤怒和警戒,突然那门主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中含着讽刺嘲弄的意味,只一个眼神,彼此心中都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原来当初门主知道宿冉是魔教教主,是从那一刻知道的!根本不是什么欧阳告诉他的!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犹如箭己上弦不得不发!寂淳宿冉二人即使知道面具男就是门主,却也不能得出什么结论,况且血龙已被杀死,地芒就在眼前! 血龙不止这一条,众人还不敢彻底地松懈精神,他们依旧继续着上山的行程,此时天色已然蒙蒙亮了,他们这时候看了看周围的人,发觉刚开始到达煞阴门的那十四个门派的人均是毫发未损,死伤的均是其他门派的人,那么做出把人丢进龙口中的事情的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想到这里,寂淳眼神一片冰冷,而那一刻他从心底里觉得地芒还是毁了的好,若是落到这群人手中,江湖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亏他们自称是名门正派,个个都是老奸巨猾,个个都会阴谋诡计,相比起来他的宿冉,倒是更加光明磊落一些! 第92章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山顶走,直至将最后一条血龙杀死,他们才最终到达了目的地,山洞口,只见那山洞门上结着厚厚的青苔,仿佛千百年来没有人动过,所有人的眼睛都充满着狂热和兴奋,他们日日夜夜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之间门主从手下人手里接过了盛有龙血的罐子,将塞口打开走到洞门前,挥手将罐子里的龙血泼到了上面,很快那鲜红的血液将洞门染成了深红色,那青白的石门上渐渐显示出了纹路迹象,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纹路也越老越深,最终全部显现出来,竞然是一副地图! 为首的几个掌门敛眉严肃地朝前一步仔细地看着这石门上的地图,心中骇然大惊,这石门上显示的地图必定就是进山的路线图,正在气恼没有带纸笔,门主出声吩咐手下人道,“将这山门上的图画下来。” 众人大喜,这路线图画下来更为方便一些,他们中的人都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人,只能依靠于路线图,很快煞阴门手下便将图临摹到了纸上,检查无误后由各位掌门出手将挡在面前的石门合力推开。 随着石门倒地“嘭”地一声,众人的脚步加快了,站在最前面的两仪盟叶帮主朝后面喊道“走!”,后面的人纷纷点了蜡烛跟了进去,寂淳见山洞内黑暗阴森,在远处仿佛隐藏着未知的危险,他也从包里取了蜡烛点上,一手拉住了急着往前冲的宿冉,轻声嘱咐道,“小心,别冲动。” 宿冉见已经有不少人领先一步到了更深处,他耐着急切的性子点了点头,“我们快些!”说完,拉着寂淳的手腕就快速前进,脚下有很多小石子,而且这小道越往深处便越是窄,他们走得很是艰难。 宿冉借着烛火的光看着四周,他隐约觉得好似有什么声响,不止是前面那群人的说话声,还有……他皱着眉猜不出是什么,转过脸看寂淳,问道,“你有没有听到……” 寂淳也屏息凝听,还未张口说话,他们便听到远处传来人的凄厉惨叫声,与此同时他们也终于听清了另外的声音,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随着他们逐步的靠近,只见前面有数十个人倒在地上抓挠着身体,那身体己然被抓得血淋淋的了,但他们依旧不停地抓挠,仿佛痒到了极致。 “这种虫子隐藏在黑暗潮湿处,最不喜光和声音,方才这几人说话声音最大,还去扶了墙壁,便被这种虫子入了身,已经救不了了,我们快些走!”不知何时门主出现在了寂淳和宿冉的身后,朝前面的人解释了一番。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人连忙闭了嘴踹开身边苦苦求救命的同伴,快跑着离开了这个地方,之后的人有了前人的教训便也稍稍收敛了些,再也不敢大声喧哗,气氛在漫长的行走中变得越来越压抑。 此山内有众多路口,幸而有地图的指引众人得以安全地前进着,寂淳紧紧握着宿冉的手,此时他们也都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在这种黑暗陌生的环境下没有人再敢乱说话,就在众人中有人提议说歇息一会的时候,不知是谁不小心触动了机关,墙壁上突然飞射出几十把匕首,直直地朝众人刺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匕首己然出鞘,凌厉狠绝地朝人的身上飞射过去,一时间这地方乱成了一锅粥,有人惊叫着往回跑,有人哭嚎着往前去,然而几十把匕首齐发出,岂是他们所有人都能避得开的? 功夫好些的可以拿别人来挡刀,功夫差些的注定是死路一条!当寂淳看到匕首直直地朝宿冉刺去时,他一把将宿冉拉了过来,那刀险险地擦过了宿冉的肩膀,插入了墙壁上,实在惊险万分,宿冉方才也不知怎么的愣了神,竟然差些被那刀伤到。 很快这隐藏在墙壁内的匕首便射尽了,他们一行人连忙离开了这个地方,继续往里面深入,出发时来的人最少也不低于百号人,而经历了杀龙,毒虫和匕首机关之后,此刻的人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他们一路上都是踏着尸体过来的,那些特意赶来煞阴门宿在门外妄想地芒的门派均己丧生,而原来那十四个门派的人也死伤惨重,更有甚者,有的门派只剩下了掌门一人,想想也实在可笑,原本想着夺取地芒,却没料到,还未见地芒就已经命丧黄泉! 所有人的情绪都不再似开始那般兴奋高涨,压抑绝望恐惧紧张的气氛在他们周遭环绕着,他们身上都沾着同伴的鲜血,但是已然走到了这一步,谁也不想后退一步,再坚持一下,就要成功了,他们依靠这个信念支撑他们走下去。 终于抵达了终点,也就是地图上最为明显的标记地点,此时他们通过了一条小道,进入了又一个空旷黑暗的山洞里,刚进入其中时,他们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地听到。 寂淳环顾了四周,看到前面有着高高的台阶,直通一处高高的平台,平台依靠墙壁而建,那墙壁上赫然立着两具人的尸骨,以一种扭曲的姿态俯视着台阶下的众人,纵然是两具尸骨,这种状况也让人看了心惊,更何况是在这种阴暗潮湿空旷的山洞内。 而那台子之上,尸骨正对着的方向,立着张桌子,上面放有一盒子,不知那山洞哪个方向射进来一缕光,那光直射着桌上这只木盒子,使这简陋古朴的盒子多了一份神秘悠久的色彩。 显然其他人也发现了,就在一眨眼的时间内,数十个人就飞身朝那台子上冲去,由于拿石台子太高,他们运起轻功飞往台阶上,三步并作两步朝上冲! 寂淳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宿冉已经挣脱他的手上前去了,他心觉有危险,脱口而出喊道,“宿冉,别去!” 宿冉就要踏上那台阶的时候,听到身后寂淳在喊他,他虽是不悦,但还是止住了脚步回过头道,“别担心,我去看看!” 寂淳余光瞥见在阴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从身形来看很明显就认出那是门主,他心里更觉得奇怪,这个门主看到地芒是否太过于平静了,就在有更多的人要往那台阶上奔去的时候,他说不出原因,但就是觉得其中有诈,焦急冰冷地命令道,“宿冉,回来!” 就在那一瞬间,宿冉刚要踏上那台阶,就感觉到从上面掉下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对准了那台子砸了下去,那岩石极其庞大沉重,掉落的速度也是极快,宿冉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险险避开了那石头! 只听到一阵地动山摇的重响,在底下的人脚下都站不稳晃了起来,他们都被眼前的画面吓得个个目瞪口呆脸色煞白,原来在那岩石掉落到台子上的时候,直接将上面的所有人砸了个血肉模糊,众人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台子开始逐渐往下坠落,直至坠落成了下陷的深渊,原来在台上的人就那么消失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争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地芒究竟是什么,就永远伴随着那个藏着地芒的盒子葬身于无尽的深渊中,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惊慌和逃跑。 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似的,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他们冲上前去扒在那深渊边沿朝下望着,他们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地芒,就这么没了? 宿冉的脸也吓得煞白,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差一些他就死了,和那些人一样,就在眨眼的瞬间,他就永远地消失在了世界上,他的和尚,他的儿子,都会随着那一块岩石的陨落而烟消云散,他追求的名利武功,也成了水中泡沫,他,终究是个普通人…… 在方才那一切发生的瞬间,寂淳的心脏一下子剧烈地揪痛起来,差一些宿冉就没了,不知不觉间,他的脸上已经溢满了冷汗,他的全身在不可控制地颤抖着,他的呼吸急促得难以平缓,他的脑子嗡嗡直响…… 当意识到宿冉没事的时候,他几乎是以最快地速度赶到了宿冉的身边,脑子里什么也想不到,直接将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当他确认宿冉就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情绪几乎要崩溃,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一个大男人此刻竟然怕得低声哭了起来,他紧紧地抱着宿冉,将脸埋在宿冉的肩膀上低声抽噎着。 宿冉也终于放松了绷紧的神经,他呼了一口气,终于从临死的边缘逃离,他轻轻回抱着在自己面前失态的和尚,无声地安慰着他。 两个人此时就抱在一起,根本没有在意旁人的视线,一瞬间他们几乎就要天人永隔,那种极致的痛苦与惊惶让他们无法再顾忌其他。 “这究竟怎么回事?!”山洞内突然响起两仪盟叶帮主苍老的怒吼声,他正站在煞阴门门主面前举着剑。 他还活着?宿冉眯了眯眼,仔细回想着方才的情形,这才想起来当时几乎所有门派掌门都争相恐后要冲上去时,而那姓叶的老头子却不慌不忙,吩咐了自己门派的大弟子上去,再想想这叶帮主平日里自恃江湖地位最高势力最强,或许在那一刻他依旧觉得在场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吧?这无知的自负倒是救了这老狐狸一命!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操起了刀剑准备上前找门主一个说法,寂淳宿冉也各自做好警戒,他们早己知道这门主并非什么好人,事到如今,这假门主的真面目也该揭露了! 第93章 此时的门主正站在高处一石头上俯视着众人,听到叶帮主朝他大吼大叫,他倒也没生气,那张英俊邪魅的脸上挂着讽刺的冷笑,在昏暗的烛火下,突然有人指着他惊叫了一声。 “他!他的眼睛!”听到突然的高声惊叫,众人都抬头仔细地盯着门主的眼睛,却发现原来那双黑色的眼睛不知在何时己然变成了血红色,在漆黑的背景下显得神秘诡异。 “原来你就是当初在路上袭击我们的贼人!”有人怒指着门主吼道,粗狂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内盘旋着回声。 “没错,哈哈哈哈哈哈哈……”门主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平日里说话那种音色,而是一种轻佻邪魅的清冷音,他坦坦荡荡地扬着下巴睥睨着在场所有的人,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狂狼地高声笑着,那笑声也久久地回荡在众人耳中。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回想着以往的神秘人和现在眼前的煞阴门门主,渐渐地,这两个人的影子合到了一起,不得不说,此人伪装得实在是让人找不出破绽,而他那双眼睛…… 突然,门主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下面傻眼的众人,看着很漫不经心地调笑道,“不知众位大侠此刻的心情如何呢?” “你!”有人操着刀剑上前一步,却不敢靠近上面的门主,怒声道,“你个贼人!各位掌门都是被你陷害致死的?江湖上被灭门的众门派也是你?策划地芒的整件事情全是你一手谋划出来的?” “不错不错,全是我呢,”门主斜倚着身后的墙壁回答道,根本没把下面的人放在心上。 “地芒,你偷了地芒!地芒在哪里!快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叶帮主一把推开前面的人,自恃地位尊贵地走上前去与门主谈判。 “老东西,想要地芒啊?”门主轻轻一跃从高处跳下来,直接到了叶帮主跟前,状似关系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突然掐住了叶帮主的脖子,只见那叶帮主脸慢慢涨得通红,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这瞬间发生的事情让众人冲上去就要与门主决一死战。 只见那门主掐着叶帮主后退了几步,冷声道,“今日你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说完,轻轻松松将叶帮主的脑袋给拧了下来摔在了众人脚下。 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被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了一滩血,也让所有人的愤怒和恨意充斥了整个脑子,他们喊叫着就要往前冲,却察觉到一把把锋利的箭不间断地朝他们刺去,原来那门主在下面的时候已然按动了机关,目的就是将他们一网打尽! 宿冉躲过了刀箭的来袭,飞身冲到了门主所在的安全区域与他交上了手,一把血红色的鞭子凌厉霸气直直向那门主的脸上挥去,只见那门主轻点脚尖运起轻功往后仰了仰身子,随后一个利落的翻身,双手成掌内含无穷的内力直朝宿冉的胸前袭来,宿冉躲闪不及以手臂做出防御,他本以为以他的内力接下这一掌还是可以的,却没料到眼前这门主的内力已然深厚到不可预知的程度,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只见那门主像是不怕疼似的一把扯住了宿冉手中的鞭子,狠狠一拉拽就将宿冉手中的鞭子夺了去,在下一个瞬间朝宿冉的肩侧甩了一鞭,本来宿冉就已身受重伤,在下一鞭即将击打在身上的同时他睁大了眼睛,他看到了门主脸上那越来越明显的红色纹路渐渐爬上了眉梢,蔓延到了脸颊,那单薄的嘴唇上也隐隐显示着那诡异血红的纹路。 “唔!”寂淳追上前去的时候,眼见宿冉就要承受那鞭子,根本是下意识的反应,他伸手去抓住了那鞭子的一头,却被那蕴含了无尽内力的鞭子顺着手掌心劈了下去,掌心瞬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疼得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鞭子的一头,而是借着鞭子腾空一跃直向那门主攻去,而他料想的没错,此人内功实在是深不可测,就算他与宿冉两人加起来都打得过这人! 他拼尽了全身的内力与之抗衡,拳脚功夫中他们不分上下,而高手对决不仅是武功招式,更重要的自身实力的薄弱,而现在,他们的力量太过于弱小,只因着生死存亡的关键,他们几乎将毕生所学都用上,最终还是抵不过这内力深厚到让人难以置信的门主。 寂淳的后背被门主重重地击了一掌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几乎要被震碎了,口中的鲜血止不住的溢出,他就连从地上爬起来都需要拼劲全身的力气,而宿冉的胸前也承受了一脚重击,他那么武功盖世,却没料到世间竟有如此高手,他看着门主朝他们走过来,心里第一次对这种可怕未知的力量感到恐惧,但他绝对不能看着和尚被这人杀了,他绝对不能! 宿冉艰难地从地上起来挡在了寂淳面前,正对着朝他走来的门主,他此刻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方才由于剧烈的咳血而把喉咙伤到了,他的眼睛里进发着杀意和不甘。 “呵呵,放心,我可以不杀你,但是……”门主看到二人这副样子,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他轻笑着,那笑容里藏着浓浓的冷意,他看着宿冉的眼,仿佛看到了熟悉的东西,很快他便低下头来盯着地上的和尚深深地看了一眼,冷声道,“这和尚,非死不可!”说罢,他微微抬起手掌,一步步朝寂淳定去。 “你妄想!”宿冉瞪着眼睛看着那门主,几乎凝聚了全身的力量朝那门主击去,却不料被那门主慢悠悠地转过了那张恐怖妖异的脸,血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抬起袖子一挥手,那掌风便将宿冉扫到了地上。 “宿教主,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既然你想死,在下便成全你,”门主轻轻慢慢地说着,转移了步子朝宿冉走过去,俯下身挑起了宿冉的下巴,细长妖异的眼睛眯了眯,低声呢喃道,“你与曾经的我,真的很像……”声音竟然有些轻柔,但下一句,他的声音又冷绝无情,“又非常不像!” 就在那一瞬间,整个山体开始剧烈的震荡摇晃,就连门主都脚下不稳,只见他的脸色突然一变,盯着寂淳宿冉两人冷冷看了一眼,道,“少林将亡,魔教遭诛,地芒已现!”说完,在山还没彻底坍塌下来之前快步走至前面在墙壁上一按,前方瞬间出现一扇大门,就在门主进去的刹那,门猛地再次关上,从上面掉落下来一块巨石,又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大门。 此刻山洞内还存活的人已然不足十个人,他们躲过了暗箭的袭击,却迎来了山体的震荡坍塌,时不时上面会砸下几十颗石子,脚下地面也起起伏伏站不稳,整个山洞内尽是人的绝望痛苦的呐喊,他们撕心裂肺地哭嚎着,他们无助地被不可控制的自然力摆弄的摔倒再爬起,他们亲眼看到了那扇通往外界的门被巨石挡住…… 寂淳拼着最后一丝气力虚扶着步子上前去将宿冉扶起来,转身朝重伤绝望的几个人低声道,“抓紧时间我们将石头搬开,快!咳咳……” 在场的几个都是在无尽的斗争中存活下来的,他们听了目前为止最有分量的少林寺大师开口讲了话,也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纷纷上前去挪动巨石,他们拼尽了全身力气,为了自己性命在坚持,寂淳宿冉也忍着浑身的疼痛随着众人一起用力…… 终于巨石被搬开,有人上去动了机关,门再一次开启,所有人争分夺秒地往外面冲去,那是象征生命的通道,此时的山洞内己然堆满了从上面坠落下来的石头,宿冉拉着寂淳的手,被众人挤到了最后面,就在大门即将关上的刹那,他们冒着险些被掉落的石头砸中的危险,冲了出去。 门外是短短的一条小道,小道尽头便是洞门,他们互相搀扶着彼此,倚借着石头洞壁,艰难地朝外面走,阳光再一次照到了他们的脸上,而他们也因为重伤和筋疲力尽,倒在了地上。 寂淳睁开眼睛,看着这陌生的环境,心中疑惑顿生,他企图从床上起来,却发觉使不上力气,胸口疼得厉害,犹如皮肉被生生撕裂一般,他疼得冷汗都出来了,他抽了一口冷气,小心地缓解着疼痛,脑子里的记忆开始逐渐恢复,他们刚从山洞里逃出来,看样子是被人救了,那么,宿冉呢? 想起宿冉那浑身是血的倒在自己身上,寂淳惊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他猛地拉开身上的被子,顾不得什么疼痛,翻身就要下床,却在脚还没沾地的时候重重地摔在了床下,发生了闷响声。 “干嘛呢干嘛呢?”一个老头骂骂咧咧地从门外进来,一进门就看到寂淳在地上,指着寂淳就开始骂,“你个臭和尚,乱动什么!赶着去死么?!” 小老头嘴上说话难听,但还是走到床前把寂淳扶着到了穿上躺好,才又插着腰吵道,“起来做什么呀,知道你伤的有多重么!想死就死痛快点,半死不活地倒在路上,尽惹人嫌!” 寂淳心知这位便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被骂得低下了头,待老头说完,来不及道歉,出口就问道,“跟贫僧一起的那位公子呢?” “在里头睡着呢,没你那么闹腾!”小老头恶声恶气地回答完,检查了寂淳伤口没有严重裂开,这才缓了缓脸色,道,“出去给你们做点吃的,别乱动了!” 第94章 寂淳窘迫地点点头,见老人离开,他仰躺在床上睁着眼放松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心里没有什么事情,脑子里放空到最原始的状态,地芒的事情结束了,宿冉平安无事,只待他们伤势痊愈,便能看到孩子一家团圆了,想着想着,他的脸上渐渐显出了笑容。 “寂淳——” 他正在脑海中想象肉蛋儿此刻的模样,就听到从里屋传来宿冉惊惶失措的嘶吼,心中一惊,知道那是宿冉醒了,连忙撑着手臂从床上起来,向里屋喊道,“宿冉,我在。” 边说着,他边扶着桌椅踉跄着步伐踏进了里屋的门,在看到床上的宿冉时,身子由于虚弱险些跌倒,幸而手边有张桌子,他连忙伸手撑住,强忍着身体撕裂般的疼痛,冷汗直冒,但他仍旧咬着牙走到宿冉床边,抓住了宿冉的手,轻声道,“我在……我在……” 宿冉的脸色本就白皙,此刻却是苍白到了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眼神狠厉冷绝,即使他身受重伤躺在床上,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在他听到动静的那一刻,己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却在寂淳险些摔进来那狼狈的身影落入眼睛时,他彻底放心了。 “疼么?”寂淳俊脸上尽是冷汗,单薄的嘴唇被咬的发白,他的浓眉紧紧皱着,那双内敛深沉的眼睛柔情地盯着宿冉的脸,低沉着嗓音道,语气尽是心疼。 宿冉自是看到了寂淳隐忍的疼痛,对于这样的和尚,他想要生气却也没办法发作,只攥着拳头冷冷瞪着寂淳,咬牙切齿道,“你不疼么?!伤那么重还下床走动!” 听到宿冉对他恶声恶气的回答,寂淳倒也不觉得什么,相反竟然轻笑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宿冉的头发,低声道,“疼,所以教主不要动。”说罢,又轻轻捏了捏宿冉的手。 宿冉斜眼瞥了寂淳一眼,不动声色地回捏了一下,才缓了缓脸色问道,“这是哪儿?” “好像是一位老人家将我们救了,他……”寂淳回答道,还没说完,话就被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了。 “嘿你个小和尚,老头子我说话不管用是吧?那就走!快走快走,别死在我这家里头!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说话的正是这房子的主人,方才己然教训过寂淳一顿的救命恩人,只见这小老头双手叉腰颐指气使地骂骂咧咧地说着。 “你是个什么东西?!”寂淳又是没来得及开口,话又被宿冉抢先了,只看宿冉冷着一张脸眼睛微微眯起,半撑着手臂在床板上,忍着那剧烈的疼痛,另一只手从床头随手抓了个东西,目标准确地砸向了那个出言不逊的小老头。 只见这小老头灵巧地往旁边一躲,就躲过了这没什么杀伤力的袭击,他瞪着一双眼睛指着床前的两个人,气哼哼地倒在地上哭着道,“原来你们两个小子就这般对待救命恩人,哎呀,可怜我老头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啊,竟然救了两个这种忘思负义的家伙……” 两人看到面前这老人躲避的动作甚是敏捷,那样子显然是有些武功底子的,纵然这老人在他们面前耍浑哭泣,但仍旧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不过既然是救了他们,显然此人不会怀有什么恶意,因此寂淳很是尴尬地出声道,“老人家,是我们不对,您快起来吧。” 小老头一听这话立马止住了哭,拍拍屁股上的灰从地上起来,怕兮兮地瞅了宿冉两眼,有些别扭地走到床边上朝寂淳嘟囔道,“回去歇着,你伤得比他重多了,可别再乱跑了,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好,好,麻烦您了,”寂淳连忙忍着疼从床上起来,小心地挪着步子往外走,这小老头倒是个不错的人,上前搭了把手扶着他出去了。 寂淳回到外间的床上躺着,想到宿冉在里头两人却见不了面,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虽然他们就隔了一堵墙几步远的距离,但他还是不舒服,想到宿冉也是伤重理应多休息,因此他也不好去打扰。 方才同老人聊了两句,他才知道距离山塌那日已经三天之久了,他和宿冉是在外面昏迷了整整一天才被这老人碰上救回了家。 他的身体难以动弹,想说话的人也不在身边,脑子里开始慢慢回忆着那一日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后来那些人究竟是否生还,但可以肯定的是,商洛必定安然无恙地出了山,那么他会去哪里? 那商洛如此年轻,为何体内会有这么高深的内力,就连自己的师父慧空恐怕也及不上此人吧?而且此人眼瞳血红,脸上布满诡异可怕的纹路,整个人身上散发着神秘渗人的气场,好像不是人一般,而他那身形言语又完完全全是个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商洛为何要费劲心思残杀这些武林人士,为何又要灭门其他众门派,如果欧阳家灭门惨案的凶手是他,欧阳以寻究竟知不知道? 也不知此人是否己然达到目的,还是说他仍旧会去残害武林,祸害苍生?最后他说的那句“少林将亡,魔教遭诛,地芒已现”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下一个目标就是少林和魔教?!地芒已现,那地芒是何时现身的,不是已然被埋进了深渊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他心中疑惑逐渐加重,对于师门安危的忧虑也越来越深,他在此处养伤,那么武林中又会遭遇什么大祸呢?! 寂淳想的越多,压力便越重,而正视他此时的状况,虚弱地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又谈何回去保护师门呢?现在的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养伤,之后加紧时间回中原,到那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他绝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没有人能压制那个商洛! “吃饭咯!”小老头笑眯眯地端着香喷喷的饭菜进屋,在寂淳床头放了一份嘱咐道,“自己起来吃,小心伤口!”说完,又出去端了另一份饭菜进了里屋,对宿冉说了同样的话,又出来了。 寂淳半靠在床上吃着饭,见老人端着自己的饭走到外间一张小桌子前坐下也开始吃,对着救命恩人他也不好只吃不说话,便主动开口攀谈道,“老人家,不知您尊姓大名?” “呐,名字忘了,只一个姓,吴。”老头子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咽下去一大口才抽空回答了一句。 “贫僧法号寂淳,里面那位公子是宿冉,敢问您一句,我们这是在哪?”寂淳客气有礼地问道。 “这儿是西陇州附近的一处小村子,”吴老头也不多说,只问一句才答一句。 “那您知道最近发生什么事了么?煞阴门您可曾知道?”寂淳问。 “不知道啊,什么煞阴门,老头子我几十年没出去过了,不知道外头都有些什么门派呢,哈哈哈……不够吃,我再去盛一晚,你够么?”吴老头拿着碗笑呵呵地出门了。 寂淳如有所思地盯着吴老头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在这西陇州境内无人不知煞阴门的么?这位老人家怎的会没听说过?还有,他们受了如此重的内伤,而且还并非是一般人能造成的内伤,为何这位老人能帮他们疗伤救治?既然说是从不曾出去过,又为何能救他们? 但吴老头不愿说,寂淳也不好多问,只能在细微之处观察着老人的举止动作,他慢慢发现这位看似顽劣的老头并非一般人,凭寂淳的判断,这吴老头绝对是个隐世的高人,他的内力让人觉察不出,却又在无形之中透露出了他的高深之处。 寂淳在床上躺着疗养伤势的第四天,宿冉从里屋出来了,虽然走路的步伐还有些虚浮,但好歹能够站在地上走动了,虽然他们在这几天里每天都会在一起待一阵子,但现在相对来说,方便了许多,因为宿冉能走出来了。 宿冉走出里屋后直接就是朝寂淳的床边走去,似笑非笑地盯着床上虚弱的和尚道,“在床上歇着,本公子要走了。” 寂淳知道宿冉是在玩笑话,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握住了宿冉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配合道,“宿公子不能离开贫僧。” “哦?”宿冉勾了勾唇,挑眉问道,“为何?” “因宿公子……是贫僧孩儿的父亲,”寂淳说着,想起了还留在村子里的小婴孩,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于是抬头看着宿冉道,“我们回去的路上看看泽儿吧。” 宿冉对那孩子也是挺想念的,便也点点头道,“嗯。” “不知为何,这几日我回想了那天的情景,心里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寂淳想起了心头压着的事情,便说与宿冉听。 “是啊,只要那妖人不除,江湖必后患无穷,可目前最令人难解的是,此人内力如此高深,当今世上又有谁能制得住他?”宿冉想起这件事,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第95章 寂淳叹了口气,觉得此事甚是棘手,江湖上必定要出乱子,而他却只能留在此处养伤,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让他心中很是烦躁。 时间在不紧不慢地流逝着,很快寂淳的伤势疗养得差不多了,虽不说痊愈但大体上能上路了,而宿冉也同样恢复了元气,这一日他们决定告别这位老人启程离开。 而在他们准备出发之时,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位老人的影子,在房子前后找了很多遍,仍旧不见人影,因着担心少林安危,他们决定回去留下封信再告辞离开,可在回去后发现桌上放置着一封信。 寂淳打开书信看着,越往下看脸色就越凝重,原来救他们的老人是江湖上销声匿迹很久的高人无悔,在他信中所说,他在早年曾经捡到过一个孩子,教了他数十年武功,却发觉他心思越来越阴邪,故而将他逐出了师门,再之后云游四海再也没有留意过,却没料到这人短短几年内一跃成为了煞阴门的少主子,内力变得深不可测。 老人也是前不久才得知这件事,认出了这商洛的真实身份,但一切都太晚了,就连老人自己也不是商洛的对手,因为商洛吞食了地芒,而这地芒真正是世间武林人士都渴望得到的宝物,因为吃了它便会内力大增,但任何事情都会有两面性,物极必反在地芒的事情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地芒是一种暗红色的花,共有七片花瓣,一旦人吃了地芒,内力暴增的同时也会越来越嗜血,此人的脾气也会越来越阴晴不定,直到后期只要动怒使用内力眼睛就会变成血红色,脸上也会显现出地芒的痕迹,也就是血色纹路。这种情况延续一定时间,此人的内力便会在一夕间突然消失,最终暴毙而亡。根据他的推算,不出两个月那商洛必死无疑! 在最后老人说到救他们的原因,一来算是为他那不肖徒儿赎罪,二来也算是发善心救人性命,之后的事情他也不会插手,那些死去的人,也算是因果报应。 “如果按照他的说法,商洛在两个月之内就会死去,也就意味着这武林的祸乱要么不发生,要么就会在此期间灾祸不断,动荡不安。”寂淳沉声说道,他的心里沉沉的,只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没错,既然这老头知道地芒的事情,那么商洛也定然知道,他知道自己还有两个月的寿命,又留下了‘少林将亡,魔教遭诛,地芒己现’的话,显然接下来就是要对少林和我魔教出手,因此我们必须加紧行程赶回去!”宿冉眯了眯眼睛,拳头握紧冷声道,“难怪他的内力如此之深,原来是早己得到地芒享用了,那他费尽心思搞这么一出寻找地芒的大戏耍的所有人跟傻子似的,实在是该死!” 寂淳回想起这寻找地芒一路来死去的亡魂,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佛说众生平等,即使是他们贪图宝藏但也不至于全部死于非命,想到这些事情背后都是由那商洛一人造成的,他就恨不得立刻将此人找出来,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走!我们现在就出发!”寂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压在心头那对于少林安危沉重的忧虑隐藏在心底,他出声朝宿冉道。 两人当即离开这房子,走了几个时辰在出了山回到了西陇州,如今的西陇州不再像当初他们第一次来的那样子,街道上行走着的都是平民老百姓,再见不到一个江湖中人。 寂淳走入客栈,寻了个小二打听道,“其他人呢?怎么这街上客栈内都没了江湖人士,还有那煞阴门现今如何了?” 小二正走着突然被一个大和尚抓到了角落问话,他抬头看见这和尚浓眉紧皱神情严肃,当场吓得两腿哆嗦不停,瑟瑟发抖地回答道,“前……前段日子很多大侠都跟随煞阴门门主去了煞阴门,据说是上山找什么东西,但是……但是碰到了山体坍塌最后无人幸免,其他刚来到西陇州的众门派听到这消息都走了,嗯……还有……煞阴门散了,不知是为何,只听闻说是里面没人了。” 寂淳听到了回答,松开了抓住小二衣服的手,根本没管慌忙逃走的小二,他转脸对宿冉道,“想来那商洛不会再出现在这西陇州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好,”宿冉点头同意,两人在镇上买了两匹马开始了日夜赶路。 他们根本没有停下歇息的机会,只要一想到商洛会对少林魔教下手,他们就没有办法稍加停留,本来他们就与那商洛之间拉开了时间差距,现在更是刻不容缓。 寂淳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商洛时这人说的话,这商洛曾经刻意提起过师父慧空,还说心中很是敬仰师父,那么如今看来也是假话了,那么商洛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谈起了师父?难道他要对师父下毒手?他心里越想越惊,恨不得能够瞬间回到少林禀告。 马蹄声不断地响在耳边,急速的风扑向脸颊,他们夹紧马背扬起鞭子促使着马快速奔跑,不知不觉,他们己然连续赶路半个月之久了。 此刻他们下马在路上逗留一阵子进食,寂淳突然想起再过两个地方便能到达陵城,也就是当初他们离开的地方,他们当初因着地芒留下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儿在此,而今回来了却又身负重担。 “明日我们就能到陵城了,”连续奔波了这么久,寂淳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谙哑,充满了疲惫。 宿冉抬眼看了他一眼,明白这和尚心里的纠结和考虑,但孩子以后能看到,师门的安危可就在眼前,迫在眉睫,心中略加衡量便可知,当下最好的选择便是直接回少林,因此他出声说道,“明日继续赶路,我们要事在身。” 寂淳挫败地点了点头,靠在树上闭了眼睛歇息,他的下巴上长出了胡茬,头上也冒出了些扎人的短发,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再也不似当初那个庄严肃穆的得道高僧模样,他的眼下是一片黑青,不仅仅是赶路的疲惫,更多的是心里承受的压力。 宿冉看着这样的寂淳,心里闷疼闷疼的,他从来不是那种悲观感伤的人,但是现在,他开始反思自己,如若不是他一心要得到地芒,也便不会进入商洛设下的圈套,和寂淳也会安然无恙地过着平淡的生活,他的求胜心似乎太重了?那些名与利难道真的重要? 如若最终得到地芒的是他宿冉,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最后是什么下场?天下无敌,然后暴毙身亡?难道这个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一切么? 在山洞内商洛曾与他说过一句话,他与曾经的他很像,回想起来,他逐渐从商洛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他们同样残忍暴虐,他们同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同样是武林公敌,而他们最终本质不同的便是,他遇到了寂淳,这个严肃慈悲的和尚,最终改变了人生轨道,而商洛却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步走了下去。 宿冉抬起手摸了摸和尚眼下那青黑的地方,叹了口气,以后他便由着这和尚吧,只要他喜欢,做个好人又何妨? 接下来又是不停地奔波赶路,终于他们到达了中原地带,这一日他们留在一处茶肆内喝茶解渴,正在歇息的时候,旁桌一人突然拍桌惊呼: “什么?!少林也被灭门了?” 此言一出,寂淳手中的茶杯瞬间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破裂的声音,只见他的脸色煞白,全身都在颤抖,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他阴沉恐怖的脸色让人看了害怕,就在他刚要起身去问个明白的时候,手被宿冉强行按在了桌子上,他的眼睛收缩了一下,那种滔天的怒火在此刻瞬间被压制住,也意味着爆发的时候会有多吓人。 旁桌的人继续在说着话,只听另一人道,“没错,就在不久前,消息还没传开,我是刚从那里赶回来,因而知道的早些,你都不知道,少林的慧空方丈都被害了!” “啊?慧空方丈?!”那人听了更是震惊,出声道,“究竟是何人有能力杀了少林方丈,这……这真是……” “这个我也不知,你可曾记得武当派、清坤派、欧阳盟主一家等灭门惨案?”见那人连忙点头,这人继续说道,“我觉得此次少林灭门与这也脱不了干系。” 听闻师父遇害,寂淳眼前突然一阵黑,他扶着脑袋撑在桌前,拳头攥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凸出,脸上更是血管都要崩出来,他一遍一遍对自己说着,师父不会死……师父是世间的绝顶高手……他怎么可能会被人杀死?可是他越想越急,越想越慌,眼角渐渐湿润了,眼泪不可控制地流了出来,落在桌上溅起…… 商洛……商洛……我寂淳一定要杀了你—— 眼看寂淳双眼通红情绪激烈,宿冉伸手握住寂淳的手用力地握了握,然后强行将寂淳拉起来走出了茶肆,两个人行至一片树林内,宿冉松开了寂淳的手,定定地看着他的眼,沉声道,“回去报仇!” 寂淳看着宿冉坚定的眼神,他看到了宿冉对他的陪伴和支持,他看到了宿冉眼里的心疼和包容,那一刻他明白,无论他做什么,宿冉都会永远和他站在一起,对抗世间一切困难,而就在那一瞬间,他那满腔无处发泄的愤恨也渐渐平息了,他要为师父报仇,他就必须冷静! 第96章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回去上马往少林赶去,一路上更是听到更多关于少林灭门的消息,他们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直至到达少林寺门口。 只听到马匹嘶呜一声在少林寺门口停下脚步,寂淳看着这熟悉亲切的寺庙大门上沾染着血迹,还有那地上倒着的和尚尸体,他的眼睛涩涩的,心里慌张到了极点,他连忙翻身下马,冲到了那门外和尚的尸体处蹲下查看,认出了那是以往看寺门的小和尚,曾经跟在他身后叫他“师兄”的小师弟,就那么僵硬地死在了外面。 寂淳全身都在颤抖,喉咙内像是堵塞着什么东西,他想喊小师弟一声却又发不出声音,他干涩发白的嘴唇微微张着,眼神里尽是挫败和自责。 他从地上起来,顾不得跟宿冉多说什么,就焦急慌张地冲进了寺庙里面,偌大的寺院内到处都是被烧过的痕迹,看着众位师兄弟那死去的惨相,他几乎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他穿过一条条经阁长廊,走过那一座座庄严神圣的佛堂,终于到达了师父所处的禅房。 绕过帘子走进去,师父双眼紧紧地闭着,嘴角溢出了鲜血,苍老的身体倒在那蒲团之上己然僵硬,看到这一幕,寂淳的双腿顿时重重地跪了下来,眼内淌着泪水,沙哑的声音悲戚地唤了一声,“师父……” 他终究还是来迟了……他还没来得及和师父说说话,没有让师父见见宿冉和孩子,没有向他道歉……一切都晚了… 寂淳的眼睛通红通红的,他起身将师父的遗体妥善地放到床上,轻轻地为他蒙上了白布,他发现师父的面容竟然是安祥的,他不懂,师父当时遇害究竟是什么情况……商洛……商洛……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人,一定! 此刻寂淳的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师父对他的教导和关怀,脑海里却又一遍遍地出现师父惨死在蒲团上的情景,他的心被一种强大的愤怒与仇恨充斥着,他想到的只有报仇,他就算穷尽一生,都要与那妖人至死不休,血债血偿! 他久久地跪在地上,由于痛到骨髓的悲伤与那愤恨到极致的怒意交织着,他的呼吸越来越不稳,越来越继续,他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青筋爆出,血液在体内疯狂地流窜,汗水顺着脸颊滴落…… “谁?!站住!”宿冉本来默默地跟在寂淳身后,看到老和尚的尸体他也有些遗憾,寂淳几乎崩溃的情绪让他不知该怎么劝慰,他只能静静地站在身后守护着他,突然间他听到外面有人走路的动静,他飞身出去追了过去! 寂淳闻此动静马上起身也跟了出去,在庭院内宿冉己然将个小和尚踹到在了地上,揪着他的衣服在追问,他刚要走过去,就看到那小和尚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他,情绪激动地愤怒骂道,“叛徒!叛徒!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宿冉最不喜有人在他面前骂寂淳,听闻这不知死活的和尚连声骂着寂淳,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冷光一闪,当即就要结果了这和尚,却在使力的时候被寂淳阻止了。 “无止?!你究竟在说什么?!”寂淳疑惑地走上前盯着被宿冉钳制住的小和尚问道。 “哼!你杀了师父,杀了众位师兄,灭了少林寺,还来问我说什么?这个就是你喜欢的魔教教主吧,不愧是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告诉你寂淳,别来我面前装,我一切都看到了!”无止瞪着眼睛愤愤地朝着寂淳宿冉骂道,眼睛里全是泪,脸上是愤怒与失望,本来是个少年心性的无止,此刻却像一夜间成长为了大人。 “我杀了师父?我刚从外面回来,根本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师父到底是谁杀的!”寂淳也耐不住性子朝无止咆哮了起来,他的眼神如冷刀般凌迟着无止,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管那么多,他只要真相! 无止虽是一向忌惮师兄那张冷脸,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寂淳对他发火,当场被吓傻了,他的身体不可控制地颤抖着,嘴唇吓得煞白,然而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害怕,瞪着眼睛怒道,“半月之前那天晚上你回到寺中,还带了个男人,说是要拜见师父,可就在当夜寺中突然着火,这时你从师父禅房出来,见到人便当场砍杀,几乎所有人都遭了你二人的毒手,我想去请师父出来才发现师父己然被害,其他长老也都被杀死,现在少林寺倒了,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你竟然还敢回来装好人?!别人不知道,可是我无止,却清清楚楚看到了一切!” 寂淳阴沉着脸追问道,“你说是我和他纵火,还杀了少林所有人?” 无止冷冷地看了看寂淳,又看了看宿冉,肯定道,“不是你们是谁?若不是你,谁会轻易地踏入师父禅房?!若不是你,谁又能让所有人放下戒心?!你们少装蒜了!江湖上早己传出了你们的丑事!还妄想在我面前装糊涂,呵呵!” “那是有人故意扮作我们的模样陷害!”寂淳根本不用猜测,他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商洛所为,他说过少林将亡,原来早己计划好了! “陷害?哈哈哈哈……”无止听闻此言大笑了起来,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难道不知这江湖上早已传开了么?少林寺寂淳大师勾结魔教教主,策划地芒现世一事,将众门派骗入山中一网打尽!一个是魔僧,一个是魔头,真正是‘金玉良缘’啊,我呸!枉我过去敬你,却没料到你是这种肮脏的东西!作为一个出家人,竟然为了个男人亲手毁了师门!你对魔教可真正是忠心可鉴啊!” 寂淳被师弟当面用这种冰冷刻薄的话说着,内心像是被千万刀箭射穿,无止说的地芒一事他没做过,他可以不在乎,但他与宿冉的关系却是真的,他不期望所有人能理解包容和支持,但也不希望有人恶意中伤他们之间的情意,况且那人还是自己曾经的小师弟。 “无止,”寂淳即使心中鲜血淋漓,但他面上依旧严肃诚恳,他知道不管自己再说什么无止也不会相信他,他只道,“你走吧,莫要再插手此事,我会处理。” 宿冉冷眼看着这个小和尚,杀意越来越重,若不是寂淳,他定是要将这和尚的嘴给撕烂了!听到寂淳出言放这和尚走,他一把将地上的无止推到了一边,双手环胸看着。 突然间,有十数个黑衣人从墙头跃下朝他们杀过来,寂淳不知这来者何人,但简单交手一番也只知这些人并非等闲之辈,他和宿冉完全有能力应敌,但无止就不行了,尽管无止方才说的话难听刺耳,但寂淳还是念在往日师兄弟情分上护着他,就在两方人近身打斗的间隙,不知何时从偏门处走进来一个人,同样是身穿黑衣,只见他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对准了寂淳的后背…… 寂淳一心护着师弟,因为这无止的武功实在是差,而这些黑衣人个个都是高手,因此寂淳一人抵挡了数人也有些吃力,他心中猜测或许是商洛派人来杀师弟灭口的,正在思考间,就听到背后宿冉一声闷哼,他焦急地转身回去,却看到宿冉捂着肩膀倒退了几步,“宿冉一一" 宿冉根本顾不及跟寂淳说话,当即就要甩出几根银针朝那黑衣人的方向刺去,银针尽数刺到了墙上,而再看那黑衣人,轻功甚是了得,在他被暗器击中之后早已迅速从院墙处逃走了。 其他的黑衣人见状也不再纠缠,火速离开,其中有两个重伤被寂淳抓住,就在他要追问的时候,那二人竟然当场服毒自尽!前后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是一瞬间! “宿冉……宿冉,你怎么样?”寂淳一把冲过去担忧地看着宿冉捂着的肩膀处,浓眉紧皱脸上尽是自责和懊恼,他的心里充满了挫败感,有人竟然在他面前伤了宿冉,而他却根本帮不上忙,就算……就算当初他留在少林,也同样救不了师父和众位师兄弟吧。 宿冉皱眉摇了摇头,那暗器已然刺入了他的体内,但是他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适之感,除了刚刺入时的钝痛,之后就没了感觉,他抬了抬手臂,依旧如往常一般。 “没事,”宿冉心中疑惑,却也毫无头绪,见寂淳焦急担心的模样,出声道,“我没事,还是尽快回魔教!我担心商洛会对我魔教下手!” 寂淳己然经历了师门灭门之灾,他明白那种绝望和心痛,因此他不敢再多逗留,他必须陪着宿冉回魔教,帮宿冉守住他的基业,就算以命来换。 他们当即决定出发,寂淳转脸,看到无止那呆愣愣的样子,想到方才他对宿冉的担心而做出的举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大概永远都回不去师弟曾经心目中自己的样子了,他走过去低声道,“劳烦你将众位师兄弟好好安葬,这里大概不会有人再来了,因为要事在身我们也要离开,告辞!” 一句“告辞”,也便是他们师兄弟两个此生见的最后一面,他们的师门不在了,他们也都有各自的人生方向,以往种种,都如烟如云,渐渐消散了。 “大师兄……”无止的眼里溢满了泪水,方才黑衣人来袭的时候,大师兄就像以往一样护着他,可是一切又如以往不同了,师兄眼里少了一份冷漠,多了一份柔情,那份柔情却是对着一个男人,他不懂……但他却真正明白,一切都散了,回不到当初了。 第97章 寂淳没有回头,与宿冉并肩一同出了寺门,翻身上马扯动缰绳沉声喝道,“驾!”马儿闻声扬起蹄子踏向前方,荡起阵阵尘土。 魔教位于少林东南方向,从少林出发骑马只需五日即可到达,很快他们便赶到了魔教所处的暗苍山山脚下,若要去魔教必须徒步上山,因此他们当即弃了马匹朝山上赶去。 两人正走着,宿冉四处打量着这魔教范围内的一切,觉得一切犹如以往,并无什么事情发生,他见寂淳沉着脸神情严肃谨慎,主动伸出手去拉住了寂淳,开口道,“看来商洛还没来的及向魔教下手,我们趁此时机做好准备,务必将他擒住。” 握住了宿冉的手,寂淳的心里一软,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变得不要那么压抑低沉,他不想把自己不好的情绪带给宿冉,他轻声道,“好,我陪你留在魔教。” 宿冉弯了弯唇角,笑容有些刻意,他不想让此刻的寂淳有压力,状似轻松道,“魔教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等上了山我带你去看。”说着,将两人相握的手变作了十指相扣状态,拉着寂淳把步子放轻快。 两人正走着,迎面看到一名男子向他们走过来,见到宿冉时震惊得愣了一下,再看到宿冉与和尚拉着手,他的脸色煞白,连忙低下了头,一下子跪倒在了宿冉寂淳跟前,整个人瞬间变得拘束紧张,抖着声音道,“参见教主!恭贺教主回教!” 寂淳被这突然下跪的人弄得有些不适应,知道这是宿冉的手下,又想到宿冉毕竟是魔教教主的身份,拉着他一个和尚的手实在有失身份,因此他动了动挣脱宿冉的手,担心这样会给宿冉惹麻烦。 而宿冉却是很坚决地握紧寂淳的手,根本不给他挣脱的机会,只见宿冉瞬间把脸板了起来,下巴微抬,似乎是不屑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冷声道,“最近教中可有何异常情况?” “禀告教主,教中并无任何异常,花长老执掌教务一切照旧。”地上的人连忙回答道,背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他心中更是犹如打鼓般,他怕他看到教主和男人亲密拉手会被灭口。 听到教中无事,宿冉自然是满意的,一切都如他所料,商洛还未来得及向魔教下手,这样他们便有时间准备迎战了,他抬起手随意地一挥,淡淡道,“起来吧,你前去通知,说本座回来了。” “是!教主!”那人连忙磕了个头,从地上起来飞奔向山头,好像脱离了魔爪似的,不过想想也是,宿冉自登上了教主之位,处事甚是残忍冷酷,动不动就将人杀了,面对现在不曾动怒的教主,这人心中真的是庆幸万分。 “宿冉,我们这样……被你教中人看到……是不是有些不好……”待那人离开之后,寂淳看着两人紧握着的手有些不知所措,他现在己然是孤身一人,但宿冉身后却是整个魔教。 “不妨事,这里我说了算,”面对寂淳,宿冉自然地缓了缓严肃冰冷的脸色,安抚寂淳道,“我们走吧。” “好,”既然宿冉不在意,寂淳也不会刻意去分离彼此的情意,他握紧了宿冉的手,皱眉朝山上望去,那刺眼的日光照射在他脸上,他眯了眯眼睛,心中微动,这里是宿冉的家。 两人还未走至山头,从山上便下来乌泱泱上千人向他们迎来,在他们面前跪下,只听整个山头传来恢弘的声音,“属下恭迎教主回归——” 寂淳看着这气势浩荡的排场,看到宿冉微抬下巴仿佛是这天下的主子,陴睨天下,霸气凌然地说了句,“起来吧,回教!”这等傲然姿态让他心中溢满了说不出的感觉,那是一种敬佩和喜爱之情,这等骄傲绝世的男人,是他的宿冉。 他心里胡思乱想着,却见宿冉拉着他的手冷傲尊贵地穿过魔教众人自动行成的通道,那步伐走的坚定而有力,那姿态肆意而霸气,宿冉在向众人昭示他的身份,经此重礼迎接,魔教中人再没有敢小视寂淳的,他们心中都明白,从此以后,魔教多了一位新主人。 一路走至魔教议事大堂,只见这空旷昏暗的地方,火把在各个黑暗的角落燃烧着,那种压抑恐怖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凝固,寂淳由宿冉领着,一阶阶踏上了那象征至高无上地位的高台。 众人随着陆续进入里面,地位从上至下一一排列站定,人数比迎接之时更多,很多人皆是站在外面,在宿冉慢悠悠地转身俯视着他们的时候,只见下面有人抬了抬手臂,所有人跪下齐声大喊道,“恭迎教主回教,教主千秋霸业,洪福齐天。” 上千人的齐声行礼,震得整座山都传来了回音,这种阵势也是寂淳从未见过的,他手心有些微微出汗,甚至站在宿冉身边,他都有种……他只是一个普通和尚渺小平凡,根本配不上这样风华绝代的宿冉的感觉…… “起来吧,”寂淳淡淡地说了一句,清冷的音色却透露着无形的霸气,给本就压抑的气氛添了更为拘束紧张的意味,他俯视着台下的众人,再次开口道,“从今日起,寂淳大师便是除本座以外魔教的第二个主子,日后若有人在背后嚼舌头根子,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来,就别怪本座不念旧情了。诸位……可听清楚了么?”最后一句话中的威胁之意任谁都能听出来。 “听清楚了,”又是一阵响彻云霄的齐声回答,只见众人再次跪下行礼,齐声道,“属下拜见寂淳大师。” 寂淳无措地看着底下朝他下跪的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感觉到手被捏了捏,耳旁听到来自身边宿冉的声音,那声音恢弘霸气令人臣服,“起身吧,花长老何在?” 只见从底下人群首排中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施礼完毕后道,“属下在。” “自本座离开教中之后,这江湖上可有什么动静?”宿冉一双锐利看透人心的眼睛直盯着底下的花长老,沉声问道。 “回教主,您离开之后江湖中各个门派陆续朝西部赶去寻找地芒,中原并未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在近两个月内……”花长老说着,眼睛看了一眼上面的寂淳,有些犹豫不定。 “那件事本座己然知晓,其他事呢?本座听闻这江湖上好似又传出了什么言论……”宿冉眼神随意落在一处,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话里却尽是威胁之意。 “回……回教主,两个月之前,从西部陆续回来许多门派,消息传言尽从他们口中散布出来的,说……说是少林寺魔……魔僧与您勾结……设计地芒阴谋大局,企图颠覆江湖……还……还说您和那人是……是那种关系……近日来又传言少林灭门惨案与年前众多门派灭门之案均是魔教所为……”花长老吞吞吐吐地说完这些话,冷汗己然一滴滴从脸上掉落下来,他不敢抬头去看宿冉,但也猜得到宿冉阴沉恐怖的脸色时多么可怕,他担心一不小心触怒了教主,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宿冉早己从那无止和尚口中得知了此事,只是没料到这传言竟是散播到了各处,他眯了眯眼睛,敛下眼中那抹冷光,心中杀意浓郁,他继续问道,“白道众门派有何动静?” “回教主,目前白道都在疗伤蓄势,不曾有何大动静,”花长老颤抖着回答道。 “嗯,你吩咐下去,从今日起魔教严禁生人进入,各处都要有人把守,务必做到戒备森严,若有人来见本座,由你问清楚底细,再来与本座说,此事你为主,由贺长老白长老为辅,绝对不能放任何人进来,一旦有情况,迅速来禀告。”宿冉严厉冰冷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沉声吩咐道。 “属下领命!”花长老连忙磕头道,见宿冉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他连忙起身退到了一旁。 宿冉说话间,察觉到寂淳的不适,便拉着寂淳走到那只有教主才有资格坐的位子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不顾底下众人的视线,俯身凑到寂淳耳边道,“你坐着歇息,我很快便好。” 说完起身,转身再次向前迈了几步,居高临下站于众人之前,神情瞬间严肃,他朝底下沉声问道,“青龙堂高申何在?” 只见一三十出头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跪了下来朗声道,“属下参见教主。” “高申,你带领手下奔往少林一趟,妥善安排众位大师的后事,沿途寻找薛药沐乜风两位神医,如若见到便请他们来魔教。”宿冉吩咐道。 “属下遵命!”高申再次叩拜,见宿冉示意他起身,他连忙起来退到一旁。 “白虎堂张伦何在?”见有人出来,宿冉继续吩咐道,“你领手下下山联络其他魔教弟子,收集各种武林消息,每隔三日便来禀告与本座。”张伦领命之后,宿冉又向其他人吩咐一些细节方面的事宜,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后,他才悠悠地朝众人道: “所有人都要在此期间做好本职之事,若有人触犯教规,都交由戒律堂严惩,绝不姑息! ” “属下遵命!”众人再次跪下齐声道。 宿冉没有再理他们,而是转身走到寂淳身边低声道,“随我来。” 寂淳在这许多人面前也很拘束,有些僵硬地起身,默默地跟随着宿冉下了台阶,穿过那众人的视线,离开了议事堂。 第98章 寂淳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留在这里为师父和众位师兄弟念经超度,便不跟你过去了。” 宿冉明白寂淳此刻内心的悲戚,便只好点点头,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就让和尚一个人静静吧,“那好,我去了,有什么需要吩咐外面候着的人。” “嗯,”寂淳应了一声,起身看着眉眼间显着担心的宿冉,将他那缕落在胸前的头发轻拂到了耳后,俯身凑到他侧脸处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放心吧。” 宿冉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离开院子时特意吩咐了下人不要进去打扰。 很快便到了傍晚时分,暗苍山上的气温有些低,宿冉携着一身的凉气从外面回来,推开了紧闭的房门,看到寂淳正跪在蒲团上紧闭双眼,嘴唇轻轻动着像是在念着经文,他顿时觉得进来的不是时候,遂放轻了脚步准备推门出去。 “你回来了,”寂淳听到房门被推开,正是宿冉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从地上起来,收了地上的蒲团放到角落,走至门前碰了碰宿冉的手臂,感觉到一阵凉意,语气有些责怪地说道,“外面凉,怎么多穿些。”说着,他伸出手捂住了宿冉的手,将宿冉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宿冉不在意地笑了笑,任由和尚温暖的手掌包着他的手,说道,“很快饭菜就上来,我们一起吃点,早些歇息,明日我带你转转这里。” “好,”寂淳抿唇笑了笑,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实在不喜自己现在的样子,宿冉心里念着他因而事事都依着他,脾气也刻意地收敛了许多,而他心疼这样的宿冉,他更喜欢那个邪气中带些可爱的宿冉。 很快,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道,“启禀教主,晚膳己然备好。” 宿冉闻言转身推开门,沉声吩咐道,“上饭吧。” 话音落下,门外站着的十数个下人各自手端一盘菜陆陆续续进了屋,宿冉招呼寂淳坐下,待饭菜上齐之后,一个身穿鹅黄色短衫的女子唤退了上菜的下人,正要关上房门伺候宿冉用饭,就被宿冉喝退了。 “你出去吧,”宿冉抬手随意一挥,连看都没看那女子一眼,只沉声吩咐了一句,那黄衣女子闻言只好喏喏地退下了。 此刻房间又剩下了寂淳宿冉两个人,寂淳刚拿起筷子,就看到宿冉夹了他喜欢吃的菜送到了他的碗里,浅笑着朝他说道,“我特意吩咐厨子做的,尝尝。” 寂淳眼睛有些涩涩的,他主动伸手握住了宿冉的手,低哑着声音道,“宿冉,你不用这样,我……没事的。” 宿冉的眼睛很好看,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更是深邃勾人,而此刻他的眼神落寞地落在了一旁,只听他低声道,“我知你师门遭此一劫心中苦楚难言,且身上背负了冤屈和骂名,之后又同我回了魔教,无异于把这事情坐实了……我……” 寂淳看着宿冉这样心里就像刀子割进了肉里,他闷在心底里那种悲伤与无助也终于像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出口,他的鼻子一酸,眼泪顿时漾起了水汽,是啊,他只是个小和尚,从小被师父养育长大,下山后再次回来,却看到的是最亲近的师兄弟惨死的尸首,他赖以为家的少林寺成了被江湖遗弃的地方,他自小无父无母心里孤独,而此刻他确确实实没了家。 宿冉是他还能继续存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存在,他跟随宿冉上了魔教,他不在乎什么江湖骂名,不在乎什么纲常伦理,他只想好好地守护着这个男人,尽管……他似乎没有能力去保护他……他甚至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废物…… 感觉到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寂淳不想让宿冉看到这么没用的自己,遂将头低得更低,声音沙哑带着哭腔道,“我不在乎什么冤屈骂名……我只要你好好的……”说着说着,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再也止不住了。 寂淳从来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从来都是作为其他人的依靠,因为他踏实善良,因为他内敛寡言,因为他值得信赖,在寺院里他是很多人敬仰的师兄,在宿冉眼中他是能够安排一切事情的伴侣,而此刻,却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个坚强内敛的和尚在此刻却留下了珍贵的泪水,一夕间师门灭亡却无能为力,对待爱人即将面临的危险却没有丝毫把握能够保护他,他向来自信的心在此刻受到了灭顶的打击,他悲愤自己的无能,痛苦师门的灭亡,担忧爱人的安危……他想拼命做些事情,却发现自己无措得像个傻子。 宿冉起身轻轻抱住了哭得失控的和尚,这个责任心强大到让他心疼的和尚,他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将寂淳抱着,让他感受到陪伴。 过了一阵子,寂淳的情绪渐渐平复,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没有看宿冉,不自在地轻轻推开宿冉走到一旁的水盆处去洗脸,房间静悄悄的。 “饭菜凉了,我吩咐人去热一下,”宿冉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似的,平淡地对寂淳说道。 “嗯,”寂淳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内室。 很快下人再次把热好的饭菜送了上来,这次两个人均是没有说话,寂淳是因着方才自己的失态不知说什么好,而宿冉也是考虑到寂淳目前的不自在,也刻意地没说话。 吃过晚饭后,那位黄衣女子领着下人过来收拾饭菜,待那些人出去之后,朝宿冉道,“禀告教主,寂淳大师的客房己然收拾妥当,是否……” “放肆!”宿冉猛地一拍桌子,黄衣女子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就连一旁坐着的寂淳也被吓了一跳,只听他道,“谁让你多事的?啊?自去戒律堂领罚!滚!” 黄衣女子被吓得哆哆嗦嗦,低声道,“是,”连忙推门出去了。 寂淳有些不太能理解,但也不好插手魔教的事情,他走过去拉住了宿冉低声问道,“生气了?” 宿冉虽然不说动怒,但平日里最不喜那些多事的下人,因此面上仍旧冷着,低声道,“没有,我们早些睡吧。” 两人到了内室,各自脱了外衫躺到床上,如同往日一样,熄灯后寂淳躺在了外侧,闭上眼睛准备休息,本能地,他侧着身子伸手揽住了里侧宿冉的腰身,将人往怀里勾了勾,沙哑着嗓音道,“睡吧。” 宿冉并无睡意,他也知道此刻的寂淳更是没有睡意,便索性转过了身面对着寂淳,在黑暗里两人也不似白天那般拘束,他伸手摸了摸和尚的有些扎人的下巴,轻声道,“寂淳,你长出胡茬了。” 寂淳被宿冉摸得有点痒,用下巴蹭了蹭宿冉的手,伸手将宿冉抱得更紧,也同宿冉聊起来了,他低声说道,“嗯,我还记得当初你有胡须的样子。” “若不是仓津芜那老头子的药,本座才不会剃去胡须!”想起这件事来,宿冉就有些不自在,愤愤地说道。 寂淳也不知宿冉为何会这么念念不忘他的胡须,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摸了一把宿冉光洁白嫩的下巴低声道,“剃去了更好看,怎么还这么不情愿?” “什么叫好看?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当初本座有胡须的时候,可多得是女人要爬本座的床呢,之后成了现在这模样,就被你个和尚……唉……”宿冉拍掉寂淳摸他下巴的手,怨愤地说着,语气中还有些可惜,这可让寂淳心里有不舒服了。 听着这话,宿冉还是念着女人的好,寂淳心里酸酸的,翻身压上去就咬住了宿冉的唇瓣,细细慢慢地啃咬玩弄着,声音沙哑道,“教主可是觉得贫僧比不得那些女人?” 宿冉听出了寂淳的醋味,有心让寂淳忘了白日的事情,故意把话语气说的惋惜,只听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压在他身上的寂淳推开,自己翻身转到了里侧,低声道,“还好。” 寂淳虽是知道宿冉开玩笑,但还是接受不了宿冉这么将就无奈的语气,他不悦地将里面的宿冉扳回来面对着自己,他的手钳制住了宿冉的肩膀,彼此的脸贴到了一起,说话间嘴唇直接碰触到了对方的唇,“贫僧哪里比不得她们?” “嗯……大师你比她们哪里都好,尤其是……她们没有这个……”宿冉坏心眼地朝寂淳身子底下摸了一把,坏笑着说道。 寂淳被摸得满脸通红,又气又羞地压上去狠狠地吻住了宿冉的嘴唇,两人唇舌交缠互相嬉戏,这几个月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近过了,一旦沾惹上一点点亲密的苗头便再也分不开,他的手凭着本能摸到了宿冉身上多余的衣服,不耐地往下一扯,温热的掌心便贴到了宿冉赤裸光滑的肌肤上。 很快两个人就赤诚相对了,彼此贴得亲密难分,互相渴求着对方,寂淳慌张无措的心也在这不断升温的气氛中逐渐踏实安定了下来,宿冉就在他的身下,在他的怀里,他永远都不会放手,他心知在这此时期遵守孝道他不能做出那种事情,但是此刻他只想放弃理智,就此沉沦在没有恩仇没有强弱的情感世界里,他刻意去遗忘了所有令他伤心的事情,他只想放松地做自己…… 第99章 第二日清早,寂淳动了动酸麻的手臂从床上起来,看到身边宿冉全身赤裸地躺在他身边,精致白皙的锁骨上被昨晚自己盂浪的举动留下了点点青红,这个画面让他下腹一紧,清晨最真实的反应抬头,想着现在时辰不早了,便连忙起身离开这温暖的被窝。 穿好鞋子,披上那略微有些凉意的衣衫,他拿着宿冉的衣服再次坐回到了床沿边上,此刻宿冉皱了皱眉也从睡梦中醒过来,因着不适应外头射进来的光线,遂伸手挡了挡自己的眼睛,想说话却发现声音沙哑非常,他轻咳了几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寂淳耐心细致地帮宿冉把衣服都穿戴整齐,为他提上了鞋子,才转身出去将门打开,此时候在外面的下人们恭恭敬敬地朝他道,“寂淳师父,不知教主现下可起了?” 知道他们是要过来伺候洗漱的,寂淳也在慢慢习惯魔教的一切,他点头道,“劳烦你们将帕子清水送到房里便是了。” 下人们也不敢多言,喏喏称了声是,便低头捧着水盆进去了,寂淳也跟着进去,待东西放进房里后,那些人也是极眼色地退出了房门。 两人洗漱完毕后,寂淳不知此刻该要做什么,便听宿冉拽了拽他的衣角说道,“走,我带你去看看平日里我练功的地方。” 寂淳点头,跟着宿冉出了院门,两个人并肩行在这小道上,偶尔遇上几个路过的魔教中人,也是毕恭毕敬地朝他们行礼,宿冉是教主自然是习惯了的,寂淳倒是觉得有些稍稍不自在。 两个人绕过了庭院楼阁,转到了魔教后山上,这山上漫山遍野都是芳草鲜花,一眼望去仿佛是来到了仙境一般,只见这山间云雾缭绕,更是多了几分神仙意境。 只看这山体连绵,不远处还有人在田地里忙活,寂淳看着惊讶,这魔教倒是与旁人口中叙述的大不一样,都说魔教黑暗恐怖,到处都是人的骷髅,但此刻看来,完全不一样,他不由开口道,“这里是……” 宿冉得意地笑了笑,一眼便看穿了寂淳的心思,解释道,“这里也是魔教的地方,在山上的那些妇人孩子不过是教中人的家属。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这魔教并不似外人说的那般险恶?” 寂淳爱极了宿冉高傲自信的样子,看着宿冉得意高兴,脸上也不自觉地挂上了笑意,他非常捧场地点点头称赞道,“是啊,魔教果真与传言不同,原来也是这般的如画仙境,就连教主,也比传言中俊俏温柔呢。” 宿冉被寂淳这满口的称赞逗笑了,主动伸手拉住寂淳的手,拉着他往前面走去,穿过这一片繁盛娇艳的花丛,走过一处林间小道,他们便到了一处山洞前,宿冉说道,“这里是魔教历代教主练功的地方,洞内皆是寒冰凝结,却又不损害人体,对于内功的提升有着很大帮助。” 寂淳跟着宿冉踏入了这只有魔教教主才能进入的冰洞里,只见这山洞完全封闭内里墙壁地面全是冰雪包裹,乍一进去以为来到了冰雪世界,往里走有一张冰床立在前方,再仔细一看那被寒冰动着的墙壁上,竟然刻着武功招式和心法。 口鼻呼吸间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这种冷气很是让人舒服,根本不会觉得寒冷冻人,寂淳由宿冉拉着坐在了那冰床上,便觉得通体舒畅,神智清明精神大好。 “以后若是我有教务要处理,你便可来此处练功,”宿冉说着,从冰床上起身沿着冰洞慢慢走着,抬起手臂指着洞壁上刻着的武功秘籍道,“这是魔教先辈留下来的江湖流传己久的各派武林秘籍,若是感兴趣,也不妨练练。” 寂淳认真地看着宿冉的高挑修长的身影,心里更是一片柔意,他点点头应下,在宿冉经过一处时他发现宿冉的身形顿了顿,心中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 “当初我便是在这个地方将那仓津芜一刀杀死的,”宿冉的声音听不出温度,脸转了过去只留给寂淳一个背影。 寂淳上前去握了握宿冉冰凉的手,状似安抚道,“嗯,都过去了。” 宿冉倒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方才他也只是觉得在这和尚面前提起过往的事情,心中有些担心和尚不喜过去的自己而己,见寂淳根本不在意,他也便没什么了,任由和尚握着他的手,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看着寂淳开口道,“你觉着我魔教如何?” 寂淳不懂他为何突然这么问,只好老老实实说道,“很好。” “那等所有事情结束之后,接泽儿来魔教如何?”宿冉够了勾唇角,坏笑着问道。 寂淳犹豫了一阵子,想到这里毕竟是宿冉的家,只要他们一家人在,哪里都可以是安身之所,也没必要因为魔教的名声而刻意离开,平心而论,魔教中人比之外头的名门正派,行事更是光明磊落。 “好,到时候我们一同去接泽儿回家。”寂淳认真说道,想起自己的儿子,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们是一家人,他是个有家的人。 “嗯,我……咳咳……”宿冉正说着话,便感到胸口一阵疼痛,忍不住捂住胸口剧烈地咳了起来,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窜,冲撞得他体内每个部位都在绞痛,几乎在一瞬间,他的冷汗己然溢满了脸庞,顺着脸部轮廓渐渐滴落下。 “宿冉!”寂淳被宿冉突然捂住胸口重咳的举动吓住了,他连忙扶着宿冉的手臂帮他轻拍着后背,焦急不安地唤道,“宿冉……你怎么了……我们去找大夫!大夫!” 宿冉己然痛到说不出话来,全身哆嗦着就要往地上倒,幸而寂淳眼疾手快伸手勾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抱在怀里,那脸上苍白,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痛得眼角都流出了泪。 寂淳慌得不知所措,他抱紧了怀里的宿冉就往魔教里冲,他运起内力脚下生风,丝毫的功夫否耽搁不得,耳边传来宿冉疼痛到极致的呓语,他的心里像是被放在火上慢慢煎熬似的,火辣辣的疼。 进入魔教内身边经过了很多人,他们看到寂淳抱着宿冉焦急慌张地往回跑都惊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寂淳和尚那阴沉恐怖的脸比之发起怒来的宿冉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更是不敢多言。 寂淳本不想发火,但目前宿冉疼得几乎要昏迷,那群人还是忌惮不敢上前,愤怒与暴躁顿时冲昏了头脑,他转脸冷声呵斥道,“快去找大夫!教主病了!快去!” 说话间,他的脚步己然不敢放慢,终于赶回了宿冉的房间内,他轻轻地将宿冉放在床上,而宿冉却疼得再次蜷缩在了一起,全身己然湿透了,俊美的脸上尽是泪痕。 “疼……好疼啊……” 宿冉说疼的声音听到寂淳耳中,更是让寂淳慌得不敢离开床半步,他抓着宿冉的手,眼里是心疼和泪水,他恨不得这些疼痛都由他来承受!房间里还站着几个伺候的丫鬟下人,而寂淳丝毫都没有顾忌,他眼里只剩下了宿冉一人。 时间在慢慢流逝,寂淳终于忍不住起身怒气冲冲地吼道,“大夫呢?!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大夫?!快去催!” “是是是,”下人连滚带爬地出去,还没等他出门去,迎面撞上大夫过来了,他惊喜地朝内室喊道,“大夫来了!” 寂淳不安地站在房内转着,眼睛盯着床上的宿冉,又焦急又无措,看大夫眯着眼睛为宿冉把脉,他更是不敢出言打扰,过了良久,在宿冉疼得几乎虚脱的时候,那大夫才退了一步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教中身中剧毒,怕是没救了。” “混账!”寂淳听闻此言恨不得抬腿一脚踹死地上的大夫,他强忍着怒火吼道,“其他人呢?!魔教就只你一个庸医么!” “回寂淳大师的话,其他人还在路上……”大夫正说着,房里又进来几个大夫模样的男人,他更是不敢抬头。 “你滚出去!”寂淳转身就朝刚进来的大夫走过去,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威胁道,“必须救教主!必须把教主救下来!否则将你碎尸万段!” 第一个大夫见没他的事情趁着寂淳没注意的时候转身出去了,却没料到门外己然等待着更多魔教长老和各位堂主,一见他出来纷纷揪住他打听教主的情况,他吞吞吐吐不敢说,却被脾气火爆的花长老一巴掌摔在了脸上,怒骂“庸医”。 没有一炷香的时间,魔教所有的大夫全部为宿冉把脉完毕,均是得出一个结论,教主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此言很快传到了门外候着的几位魔教管事人耳中,他们都按捺不住闯进了屋子里,担忧地喊着教主……教主…… 寂淳刚把几个庸医赶出了房间,看着几乎快要昏迷的宿冉,心如刀割,他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一遍遍地低声祈求着上天宿冉不能有事,却听到有十几人直接闯入了房间内,他的暴躁愤怒涌到了极点,阴沉着脸转身过去道,“敢问各位有何事情?” 那声音低沉恐怖,加之寂淳脸色铁青阴沉,让冲动之下私闯教主房间的几个人后退了几步,他们纷纷跪下齐声道,“属下该死,不知教主为何如此,心中担忧,故而未经传唤私自进来。” 床上的宿冉自然是听到房里进来了这许多人,一时急火攻心吐了血,寂淳顾不得那些人连忙转身走到床前为他拭去嘴角的血,只见宿冉强撑着一口气朝地上跪着的众人命令道,“寂淳便代表我宿冉,今后若有谁敢冒犯,本座……”没说完,便无力地倒回了床上,意识逐渐涣散,睡过去了。 第—百章 “宿冉!宿冉!宿冉一一”寂淳见宿冉突然倒在床上昏死过去,失控地大喊着宿冉的名字,可是床上的人却怎么也没有再回应他。 看到这样的状况发生,地上跪着的人都脸色惊惶,焦急地看着床上,却无一人敢上前去,其中花长老连忙起身出去朝门外大吼,“庸医!快去看看教主!” 只见那花长老拎着其中一个大夫的衣领走入房中,地上跪着的教众都不敢抬头,不过眼里那种无措与忌惮却是不能骗人的,花长老一把将那大夫推过去,沉声向寂淳道,“让大夫再为教主看看。” 寂淳紧紧抓着宿冉的手不放,身体稍稍挪了个位子让大夫过去把脉,寂淳脸上的神情木木的,眼睛却是布满了血丝,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昏睡着的宿冉,心里翻腾着万里巨浪般的汹涌恨意。 “教……教主没了气息……”耳畔听到大夫恐惧害怕的低微声,眼里是大夫面如死灰的表情,寂淳的耐心彻底丧失了,只见他突然起身,一把拎着大夫的衣服将他甩到了后面跪着的人群里,脸色阴沉犹如地狱罗刹,声音阴冷得令人心惊胆战,“都给我滚!” 话音一落,无论是长老堂主级的人物,还是魔教最得力的部下,都不敢再多说一句,纷纷带着头迅速地退出了门外,既然教主临走前说了那句话,那么他们在没有新的教主之前,就必须听从寂淳的安排。 房门被紧紧地闭上了,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了寂淳宿冉两个人,宿冉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是身体再没了丝毫的气息,寂淳的身影立在床前,高大却又无比地落寞,他脑海里一遍遍地出现一句话,宿冉……死了…… 但是他却无法相信这个所有大夫说出的事实,事情来得突然让他毫无防备,他们两个正在说话的间隙就发生了,他们刚刚说好了要去接泽儿,他们刚刚憧憬了未来的生活,可是宿冉却……没了? 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两个人,师父和宿冉,相继从他身边离开,寂淳不知道他的命运是否注定是这样孤独一生,其实他要求的从来都不多,他只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而己,仅此而己。 时辰越来越晚了,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房间很快变得黑漆漆的。昨天晚上他与宿冉还在一起用膳,今日就成了他独自一人。 寂淳无力地坐在了床前的地板上,颓废地靠着床沿,疲惫不堪地放开了四肢,眼角的泪水一滴滴流了下来,溅落在地板上,永远地消失在了黑夜里,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宿冉朝他笑,对他怒的样子,他心里不断地唤着这个名字,宿冉…… 那一夜魔教没有一个人敢去敲教主的门,就连院落里也是空荡荡无人敢进,所有人都默默地跪在宿冉的院落门口,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直到第二日天亮,宿冉的院门从里面打开,寂淳从中走了出来,依旧是那个少林寺幸存的寂淳大师,但又好像不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恐怖渗人的气场,眼神锐利阴狠,他本就五官长得冷峻严肃,此刻绷起脸来更是令人不敢直视。 “张伦何在?”所有人都低垂着眼睛不敢抬头,只听到那个像是被宿教主附身似的寂淳大师低沉威严地问了一句,他们连忙看看周围寻找白虎堂张伦的人影。 “回大师的话,张伦堂主被宿教主派去收集各派消息,还未回来。”突然有人回话道,那声音充满了敬畏之意。 “待他回来立即告诉我!其他人现在立刻回去做事,万不可懈怠半分!”寂淳冷眼瞥了在场所有人,有些人对宿冉是忠心,而有些人却不一定了,任何一个统治者出了差错,底下的人便开始蠢蠢欲动,这是常例。 “属下遵命,”众人齐声说道,之后转身回去,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寂淳闭了闭眼睛稍稍缓解酸涩的眼睛,然后起身朝魔教教主的书房走去,他仔仔细细查看了魔教内部的大小事务,一一传唤曾经起过异心的人过来问话,若是服从便网开一面,若是有人想趁这乱子做什么手脚,他是决计不会允许的! 一天下来,从早到晚直至深夜,魔教人心惶惶都担心被寂淳派人请去问话,只要进了魔教教主书房出来的,没有一个是身上完好无损的,轻则棍棒领罚,重则一去不返,仅仅一日魔教便清除了不少隐患。 第二日天一亮,寂淳从书房出来,那张脸比之昨日更是阴沉可怕,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与昨日一样,“张伦何在?” 底下的人连忙跪下回答道,“张堂主还未……还未回来。” 寂淳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立刻派人出去接!回来命他先去戒律堂领罚,再来见我!” “是……”下人连忙应声,转身就去找人。 寂淳阴沉着脸色自书房出发,巡视着魔教各个部分,一旦让他发现做事不专心的,当场就会命人棍棒伺候,魔教氛围霎时间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禀告大师,张堂主回来了!”寂淳正要转身回去,就听到有人来报,他冷着脸转身道,“让他过来。” 不远处张伦拖着沉重的步子晃晃悠悠过来了,看到寂淳立刻跪在了地上,开口道,“属下知罪。”那样子显然是去领过罚再来的,寂淳也不再过问。 “其他门派有何动静?”寂淳直接问道,眼神锐利逼迫,冷冷盯着地上的张伦。 “回大师,魔教将有大劫啊,白道听信传言认为地芒被魔教所得,且称教主与您策划地芒阴谋杀害武林众多门派,己然伤了武林根基,为了替天行道他们己然形成联盟,不日便要向我魔教开战!”张伦焦急地说道。 寂淳眼神一凌,拳头攥得越来越紧,他的喉头上下微动,呼吸沉重绵长,愤怒的情绪被压在了心底,先是少林,后是魔教,那商洛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不需他亲自动手,魔教便要迎来大战!算算日子,如果吴老头所言为真,那么商洛此刻便己然死了! “下去领药,回去继续打探消息,下次来报别误了时间!”寂淳沉声吩咐了一声,甩袖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寂淳前后忙碌于加紧魔教的守备工作,待张伦再次来报时,白道攻袭魔教的日子也定下了,就在五日后,他心中着急万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对魔教人做事的要求到了严苛的地步。 第—百零—章 那一日终于到了,寂淳此刻站在崖边望着下面云雾缭绕,任由冰凉的雨丝吹打在他的脸上,衣衫渐渐打湿了,渗着些刺骨的凉意,他手里捻着白道送来的战书,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里是散不开的忧伤与孤独。 转眼他在魔教已经过半个月了,而宿冉依旧躺在后山的冰冻密室里不见苏醒,魔教派出去寻找神医的人回来了几次,都没有神医的下落,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心也逐渐地死去。 “大师,白道的人己然走至山脚下了,很快就会攻上来,我们怎么办?”有一人走过来低声道。 “等他们上来。”寂淳闭了闭眼睛,随意地一挥手示意那人下去,他撩开衣摆盘腿坐下,闭眼运转内力根据心法口诀修炼着一种少林禁止学习的邪门武功,这种武功曾被他无意间看到,感慨于功法的精深与奥秘,遂熟记于心,后被师父发现便再也没练过,而如今,他必须要用了。 时间在推移,山间传来的嘈杂人声和兵器相撞而发出的声音传进了寂淳耳中,他本就心不静,此刻更是急迫起来,一股强劲的内力不受控制地朝着相反的方向散发于他的全身,气血上涌至脑子,他感觉到一阵刺痛,身体像是被人猛击了一掌,他重重地咳出了一滩黑血。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体内充满了无穷的力量,血液在身体内沸腾,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在叫嚣着战斗,他的呼吸变得紧促,行动也更加迅速,他运起内力直奔魔教大门处,凌冽的风响耳畔,他不知自己在急什么,他似乎控制不了身体的行动,只一心要冲去白道人中厮杀。 他落地的刹那,四五个魔教属下焦急地走过来跪下道,“白道人己然逼至教门外,声称要教主出来。” 寂淳没有说话,脚步丝毫不见停大步往大门外走去,在他身后跟了几十个魔教高手护身,那气势凌冽威严,无人敢当。 “何人在我魔教门口放肆?!”寂淳还没出门就听到外面白道口中的污言恶语,他走路带风,声音冷冽低沉扬声问道。 “寂淳?!”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寂淳,走上前来骂声道,“你果真做了魔教的走狗!快把那魔头交出来!” 寂淳并不认得此人是谁,想来是寻找地芒中的一人,他冷眼盯着那人,眼神散发着杀人的冷意,只见他猛地一挥袖,一阵强大力量直接袭上了那人的身体,那人整个身体飞了出去,“滚!” 之后他慢慢挪动了步子,转向其他人,一眼望去大致看清了来人有多少,说是白道人的联盟,可真正走到了魔教门口的也只有几百人而己,想要对付整个魔教,实在是不自量力! “地芒不在魔教,各位请回!”寂淳冷冷地丢出这句话,低沉的嗓音透露着无形的威胁,而在场的人也不知有什么底气,有人竟然开口道: “呵呵,我们知道那魔头早就死了,今日我们便是来取那魔头的尸体祭奠死去的各位豪杰!你以为仅凭你一人便能护得住魔教?!后面还有上千人马未到,魔教必灭!” “放肆!”寂淳的身体瞬间转移到了说话人面前,抬手便甩了那人一巴掌,只见那人口鼻出血形容惨烈。 “今日只要有贫僧在,就绝不会放你等入魔教半步!”寂淳冷声喝道,下一个瞬间便有一中年男子飞身袭来,手中握着长剑,招招致人死地,同时伴随着一句话:“那就让老夫先来领教大师的武功吧!” 寂淳不屑地瞥了一眼来人,空手应敌,脚步微挪抬起手臂轻松化解了来人的袭击,转而从体内震出一股强大的内力,直接将那人震到了地上,其他人眼看这个情况发生,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相助。 紧接着从人群中央闪出一个清瘦的身影,在寂淳一步远的距离内落地,扬声道,“你与魔教教主相互勾结,先后杀害了众多门派,其心何等歹毒莫测!今日在下定要杀了你,为天下除害!” 那声音一出,寂淳脸色大变,眼神锐利地盯着那人的脸,心中大惊,这是欧阳以寻的声音!而看其他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行动快于理智,他主动出击运转体内汹涌无穷的内力猛地垫脚飞身朝那“欧阳以寻”袭去,只看那人眼神微动恨恨地瞪着寂淳,直接迎敌,丝毫不减退让! 两人很快缠打在了一起,寂淳拼尽全力与其在空中展开激烈缠斗,两人招招都准确狠厉地打在了对方身上,寂淳从来都不知欧阳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竟然与刚刚练就魔心功的他打个不相上下!只见欧阳一跃而上在空中翻身衣袖中瞬间发射出数十根银针,寂淳迅速后退几步躲过暗器,以瞬移的速度抬腿击在了欧阳的小腹上,欧阳闷哼一声转身回掌,直击寂淳的胸口,两人同时吐出血来。 欧阳是把整条命拼进去的狠劲,寂淳是动了杀意定要报仇的决心,两个人纵使拼尽了全力也是两败俱伤,后面围观的白道人看到守在魔教门口的几十个高手,里面还有上千魔教人,心中也生了退意。 两个人打了将近两个时辰,各自都是鲜血淋漓,打斗过程中由于鲜血和汗水那人的脸出现了异样,寂淳直接将那人皮面具扯了下来,面具后面的人正是欧阳以寻!欧阳以寻的脸上赫然出现了血红色的纹路,与之前商洛的少了许多,却也遍布了半张脸! 这个突然的发现另在场所有人大惊,他们指着欧阳的脸怒吼道,“是他!是他!凶手是他!”说着一群人就要出手围攻重伤中的欧阳。 寂淳本想趁此机会直接将欧阳擒获,却没料到欧阳瞬间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所有人震开了几步远,瞬间的功夫便从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由于重伤加剧,邪功内力反噬,寂淳还没从地上起身便感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再不知后面的事情。 第—百零二章 意识在黑暗混沌中存在着,好似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而他又想不出来那些具体是什么事情,他的心又被某个重要的东西用力牵绊着,逐渐一种惊惶害怕失去什么的情绪充斥了脑海,他拼命地挣扎要去抓住什么,却又无从下手。 “啊……”寂淳焦急慌张地惊呼一声从梦中醒来,他的脸上满是汗水,湿透了枕头。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寂淳睁开眼睛看清了来人,正是他派人出去找了许久的沐薛两位神医,他皱了皱眉缓解脑袋里的闷痛,撑着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了薛药递过来的药。 “我这是……”寂淳将碗里的药汤一饮而尽,浓眉皱了皱,适应着嘴里的苦昧,心里试图回想前因后果,开口道。 “你己然昏迷了十数日,”薛药将碗拿走回答道。 “宿冉呢?!他还在后山山洞里,你们去看过了么?”寂淳想起宿冉,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焦急地问道。 “教主……他还在昏迷,不过你放心,他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喂他吃过解药了,”沐乜风回答道,见寂淳听到宿冉没事才放心地长舒了口气,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才又开口道,“商洛死了,欧阳也死了,白道联盟解散了。” 寂淳闻言惊愕地看着沐乜风,疑惑地问道,吖电们死了?此事可确信?” 沐乜风很确定地点点头,向寂淳解释道,“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其实商洛很早便得到地芒,冒充了煞阴门门主的身份,之后来到中原结识了欧阳以寻,他有意利用欧阳主动示好,两个人很快确定关系,在此期间商洛一一灭了各大门派,最后在欧阳以寻的协助下将欧阳全家上下杀了干净纵火焚烧,欧阳则向武林说出地芒的秘密,引领武林中人前去寻找,之后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为何?欧阳以寻为何要助商洛灭全家?”寂淳完全不能理解,诧异地问出声。 “欧阳家有六七个少公子,欧阳以寻是家中最小却也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因为他自出生起身体就弱,生在武林盟主之家,注定了他在家中的地位,而在商洛的引导利用之下,他起了杀意。”沐乜风说道,回想起欧阳临死前的笑容,心里也有些遗憾。 仔细想想欧阳的经历,其实也很是可悲,想他自小不受重视,长大却被爱人利用,一生中多灾多难,从未有人真心待他,做出杀害全家的行为背后,又隐藏了多少辛酸。 “那商洛为何要杀这么多人?他的目的何在?”寂淳感慨于欧阳的身世,对于商洛更是疑惑不解。 “商洛……也是个可怜人,当初八大门派寻找地芒偶然得到消息称商洛父母知晓地芒真正位置,因而他们便直接奔去商洛家里,逼迫其父母说出地芒下落,当时商洛父母是西部小门小派,根本不是八大门派的对手,但他们执意逼问,以铲除邪魔外道的借口为由,将商家上下一一杀死,在此期间商洛父母带着他重伤逃亡走入一村中一户人家内隐蔽起来,却没料到少林慧空方丈找了过来,那户人家看是来人是和尚,交谈一番后以为家里藏着的商洛一家是歹徒,便泄露了他们的下落,导致商洛父母全部惨死在慧空手下,他们临死前不甘背叛将那户人家夫妻二人杀害了,那家里……剩了个未满月的儿子……被……被慧空带回了寺庙。” 沐乜风说到最后,声音也变得有些迟疑犹豫,他抬头看了看寂淳,见寂淳双眼微怔,嘴唇微开,脸上神情错愕和难以置信,看样子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目光呆滞地靠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寂淳才从震惊中回过了神,他张了张嘴巴试图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突然耳畔听到孩童的咿呀声,他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只见薛药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朝他走来,那是他的儿子! 寂淳完全忘记了方才的事情,翻身就要从床上起来,却被身边的沐乜风一把按住沉声嘱咐道,“暂时不要下床。”说完,薛药便笑着走至床前将孩子抱还给寂淳。 他伸出手来小心谨慎地接过孩子揽在怀里,感受着怀里这个软软小小的家伙,虚空不安的心霎时间踏实了下来,满足感充盈了心房,他低头轻轻在小肉蛋儿胖乎乎的脸蛋上吻了一口,惹得这小家伙瞪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小脸上露出童真的笑容。 寂淳的心也被这笑容融化了,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他伸出手指轻轻勾住小肉蛋儿拳头,心情瞬间愉快了起来,原本心头那股难过与沉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渐渐看淡了一切,转头又问道,“你们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 “当初我们离开西陇州后沿途留意当初商洛做事留下的一些线索,有些事情也猜了六七分,直到那一日你将他重伤,他逃到一处破庙内恰被我们遇到,而在之前我们亲眼看到了商洛的尸体,因此他哀求我们去见见商洛,作为交换他必须将前因后果告知我们,他看商洛一死便知所有事情该结束了,而他的大限己到,便将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要求我们将他二人葬在一处,之后我们便沿途上魔教,找到了你们。” 沐乜风说着,对于自己的经历唏嘘不己,前后亲眼目睹了商洛欧阳的死去,也该是天注定的事情,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后,真相也便浮出了水面。 寂淳看了看怀里快要睡着的肉蛋儿,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身体让他安心睡着,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宿冉所中何毒?为何所有人大夫都说没救?” “宿冉中的,其实就是地芒。”沐乜风正经了脸色说道。 “地芒是一种毒?”寂淳惊讶问道,据他所知地芒可以帮助人功力大增啊,而且宿冉何时吃了地芒,他怎么完全不知道。 “地芒是一种花,共有七片花瓣,人一旦吃了地芒功力便会大增,吃的越多功力越高,世上无人能敌,但到后期脸上便会出现血色纹路,纹路越深毒越深,死期越近。当初商洛得到之后吃了四片,另外三片,一片做成了药喂给了山上的血龙,两片送了欧阳,而地芒花的叶子则是地芒花的解药。” 沐乜风见寂淳状似明白地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因为吞食地芒太久毒性渗入骨髓后便无药可医,所以商洛将地芒叶交给了欧阳,让他自行决定是否解毒,欧阳收了解药,吃了其中一片花瓣,另一片做成药渗入银针中刺进了宿冉的体内。而最终,他临死前还是将解药交了出来,经我们查验确实可解地芒之毒,而教主此刻毒并不深,又吃了解药,因此没有生命危险。” “好……好……”寂淳感激地点了点头,拱手朝沐薛两个作揖道谢,“你二人的大恩大德,寂淳……寂淳无以为报。” “哈哈哈,说这些见外话做什么,莫不是不把我们当朋友,你好生歇着,教主也还有一段日子才能醒,到时你们一家也算彻底团聚了。”薛药笑嘻嘻地说道。 寂淳吩咐下去好生招待两位神医,吃了药又躺回床上歇息去,这一次他心里是完完全全的放松,身边躺着的是自己的儿子,不久之后宿冉也便要醒了,他内心溢满了幸福与期待,安心地睡了下去。 第—百零三章 “放肆!哪来的野和尚,胆敢躺在本座的床上!”这一日寂淳正在睡觉,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拖拽着摔到了地上,耳边传来来人暴怒时的吼声。 是宿冉!寂淳顾不得身体被摔在地上的疼痛,抬起头看着把他甩下床的人,修长高挑的身材,俊朗如画的五官,浓眉微蹙英气不凡,出现在他眼里的不就是他念了很久的宿冉么? 他艰难地从地上起身,揉着酸疼的肩膀,不懂为什么宿冉会突然这样,皱眉问道,“宿冉,你……” “来人!”宿冉冰冷不屑的眼神从上到下慢慢打量着眼前的寂淳,轻启薄唇朝外喝道。 很快从门外闯进四五个魔教手下,跪在地上等待宿冉的命令,他们脸上也带着疑惑和惊讶,但身体本能地服从于宿冉的威严。 “将这和尚带下去,送到戒律堂好好盘问为何潜入我魔教!”宿冉一双眼睛犹如冷刀,片片凌迟着寂淳的心。 “你……你不记得我了?”寂淳踉跄一步,不敢置信地问道,沙哑的声音中透着苦涩。 “你是什么东西?!真是可笑!”宿冉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 “教主……”在地上跪着的人也不敢轻易动寂淳,因为他们不敢保证宿冉想起来后不会责怪他们,因此迟疑道。 只见宿冉冷眸一凌,怒意更盛,像是在外人面前脸上挂不住似的,狰狞吼道,“莫不是要忤逆本座?啊?” 正在这时,薛药恰好经过这里听到里面的动静,便连忙冲进去看,看到寂淳脸色苍白虚扶着手边的桌子,宿冉满脸怒容当场就要动武,地上跪着的人也低着头不敢说话,诧异极了,宿冉这时候不该醒啊?!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来,连忙正经了脸色低声道,“教主,您的伤初愈,现在不宜动怒,我这就去叫人把他们关起来。” “你又是谁?”宿冉冷冷瞪了薛药一眼,心道何时魔教来了这么多生面孔,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在下是医圣谷弟子薛药,特意来为您治病。”薛药说起谎来半点都不脸红,眼神很是恳切认真。 “是么?”宿冉扫了地上跪着的几人,他们也算是自己的心腹,却不知何时这么不听话了,在此刻他只能向这些人询问。 “禀告教主,这位正是薛神医。”地上的人齐声道。 “将这和尚压下去!”宿冉冷声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若是这些人再敢忤逆他,他不介意直接了断了这些人。 “还不快去!”薛药连忙帮了声腔,指使着这些人带寂淳下去。 寂淳看到薛药来了,心里也算踏实了不少,宿冉会记起他来,他低头掩饰脸上悲伤的神情,随那些人出去了。 寂淳还未走出院门,就听到屋里传来薛药的叫声,“寂淳!回来!”听到声音他立马调转方向冲进房间里,便看到薛药正扶着宿冉往床上放,他连忙去搭了把手,小心地将睡着的宿冉抱到了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见宿冉又陷入了昏迷,寂淳焦急地问道。 “教主没事,放心吧,再休息几日他就会痊愈,也会想起之前的事情来,方才的事情实在抱歉,他提早醒来是我的失误。”薛药低声道,脸上带着愧疚的神情。 寂淳自然不会责怪薛药,只要听到宿冉安然无事便心满意足了,他拍了怕薛药的肩膀,沉声道,“没事,还是多谢你了。” “还有一件事没对你说,”薛药挠了挠头,有些犹豫。 “什么?”寂淳心知是关于宿冉的,因而等不及问道。 “教主他……有身孕了。”薛药轻轻说出这个事实,看到寂淳脸上那种惊喜到无措的神情,不由被逗笑了,他继续道,“本打算等教主醒了告诉你们的,却没料到这个突发情况。 宿冉有身孕了!这个消息对于寂淳来说是个天大的惊喜,是年后第一个畅快高兴的日子,他的宿冉为他怀了个小宝宝,他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眉眼间那种惊喜完全流露,他伸手轻轻地覆上宿冉的小腹处,爱怜地抚摸着。 突然他的手掌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床边的薛药问道,“打胎会伤害宿冉么?” “哈?”薛药完全跟不上寂淳的变化,惊诧地问道,“打胎?为何呀?” “上一次宿冉生产的时候遭了罪,我……”寂淳眼里是愧疚和心疼,他对于孩子是喜欢和期待,但比起宿冉,便什么也不是,如果非要宿冉承受痛苦,那么他宁愿什么都不要,况且宿冉是那么高傲的男子,定然不愿再以男子之身生下孩子的。 薛药这才理解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不比当初,况且现在也没有药物的限制必须生下来不可,他看了看床上昏睡着的宿冉,迟疑道,“要不等教主醒后问问他的想法,再过三日他就会清醒。” 寂淳向来都是听宿冉的,对于此事也一样,他点点头道,“好。” 话说完,薛药也有眼色地告辞出去了,留寂淳在房里陪宿冉。 接下来的三日寂淳几乎是片刻不离宿冉的房间,直到第四日的早上,寂淳刚刚倒在床边睡下,就感觉到脑袋有些痒痒的,他蹭了蹭继续睡,又感觉到鼻子被人捏住了。 突然他惊醒了,惊喜地睁开眼睛看到宿冉正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眼神灼灼,带着攻击性的爱意,让寂淳的脸一下子红了,宿冉好久没有这么看过他了,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醒了?”宿冉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却又性感得让人听了沉醉。 “嗯,你还好么?”寂淳的眼睛竟然有些湿,他低头伸出手勾住了宿冉的手指,低哑着声音道。 “前几日的事情……”宿冉轻声说着,伸出手臂抱着寂淳的身体,俯身凑到寂淳的耳畔亲吻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 寂淳伸手回抱着宿冉,鼻头有些酸涩,他摇了摇头,将脸埋在宿冉的肩膀上,低声道,“宿冉,我很想你。” 和尚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宿冉面前,和尚对他的心他又何尝不知,因为同样爱着和尚,所以心里同样酸涩疼痛,他紧紧抱着寂淳,“以后再也不会了。” 两个分别了好久的人躺在床上互相抱着对方,恨不得把对方揉进心里身体里,他们太害怕那种失去挚爱的痛苦了,寂淳对宿冉说了这段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两个人又亲密地说了些情话,整整呆在房里半天时间,直到肚子饿了才起床出门。 走出门的两个人拉着手,他们都是俊朗非凡的人物,举止间透露着霸气和威严,虽然是两个男人,但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纵使有众多人不能理解,看到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后,恐怕也说不出什么了,只能在心中赞叹。 第—百零四章 番外一 “教主,大师,薛神医喊您二人过去。”一名男子快步踏进院子内禀告正要出门看孩儿的寂淳和宿冉。 “嗯,”宿冉微微颔首,转而看向身旁的寂淳,“你把他们安置在何处?” “怡馨院,”寂淳回道,自宿冉昏迷后这教中上下尽数听从他的指挥,因为两位神医的住处也是他安排的,这些时日他一心念着宿冉,便将泽儿拜托两位神医照顾,于是又道,“泽儿跟薛沐两位神医住在一起,我们正好过去。” “泽儿?”宿冉初听这名字愣了一瞬,他只记得孩子叫小肉蛋儿,大名倒给忘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勾唇一笑,似是在笑他这爹当得太不称职。 寂淳只看一眼便明白宿冉心中所想,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宿冉的手心轻声道,“走吧,别让神医他们等急了,或许有重要之事要谈。” 宿冉点头,毕竟此次大难不死,多亏有两位神医相助,加之这段日子对泽儿的照顾,他必定要当面重谢。 两人刚走到怡馨院外,就听到有阵阵婴孩啼哭声从里面传出来,寂淳立刻辨认出这是泽儿的哭声,连忙转脸朝宿冉道,“泽儿哭了。” 宿冉闻言俊眉一蹙,沉声道,“怎的哭得这般厉害。”说罢,加快步伐迈进院落内。 进入院内,只见薛药抱着孩子在院里转悠,边转边轻声哄道,“乖乖,不哭不哭……再哭你那个魔头爹爹就把你吃掉哦。” 听闻此话,宿冉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压抑着怒火低沉着嗓音一字一字地喊道,“薛、药!” 薛药猛地一抬头看到宿冉这么阴森森冷冰冰的眼神瞪着他,他吓得腿一软,把怀里的孩子抱紧了,苦着一张小脸弱弱地说道,“教……教主……教主恕罪。” 寂淳知这薛神医就是孩童心性,没有坏心眼,本想开口说情,却没等他说话,宿冉先说了。 “罢了,”宿冉冷淡地说道,而后又威严十足地拖长了声音威胁,“以后若是再犯……” “不会的!”薛药连忙说道,然后抱着还在哭着的孩子递给寂淳道,“大师,快抱抱小肉蛋儿吧,都哭了一个时辰了。” 寂淳接过孩子轻轻拍着,心疼地将他小脸上的泪珠儿擦去,他作为父亲,对泽儿始终是亏欠的。 小肉蛋儿被自己亲爹抱着后,哭声果然渐渐转小了,寂淳心里渐渐踏实了下来,宿冉也便朝薛药问起正事来,见沐乜风没在,便随口问道,“你师兄呢?” “师兄昨日哄小肉蛋儿睡觉哄了半宿,现在在补觉呢。”薛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听闻这个回答,宿冉心中的感激前所未有,他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对于沐薛两位,他明白欠了很多人情,方才薛药的玩笑话他本就没放在心上,只是习惯了同他这种模式相处罢了。 “这些时日多谢两位了,如若今后你们有任何困难,我宿冉必定倾尽全力相助。”道谢的话在心中徘徊了数次,终于宿冉还是说了出来。 “教主严重了哈哈,”薛药习惯了一向张扬跋扈霸道冷血的宿冉,这放下身段道歉还是头一遭,他有些懵,完全不适应了,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 “方才有下人过来说你和沐神医找我们过来,所为何事?”宿冉突然想起正事来,主动问起。 “啊,是这样的,一来呢是小肉蛋一直哭,我跟师兄实在是没辙了,想叫你们过来看能不能哄好,二来便是我们要告辞了。”薛药正了正脸色认真地说道。 “薛神医,”寂淳闻言惊讶地开口问道,“这才住了短短几日,何故匆忙离开?” “现在整个江湖遭受重创,本也无什么要事,只不过师兄闲散惯了,更愿意到处走走,我……我想跟着去,”薛药想到要跟师兄一起游览高山名川,心中就激动难耐,肉嘟嘟的脸蛋此刻也有些微微泛红。 宿冉早已了然薛药对沐乜风的情意,对此也见怪不怪,既然这两位是他宿冉的恩人,那帮帮这傻神医也未尝不可,更何况,他当教主这么久了也无甚新意,偶然做个月老撮合一下也可当作生活中的趣事,薛药不是很好奇寂淳怎么会跟本座在一起么?呵呵…… 宿冉想着想着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这笑容看在寂淳眼里,便知他又是在算计着什么了,但他相信宿冉的分寸,倒也不会插手。 “薛药,三日之后,本座与寂淳成亲,可否赏本座个薄面,同你师兄暂留几日?”宿冉突然开口道,眼神含笑地看着薛药一步步走近他低声道,“本座帮你。” 关于成亲宿冉自清醒后看到寂淳第一眼便下了决定的,但对于听着的寂淳和薛药来说,均是吃了一惊。 寂淳眼看着刚说出成亲的宿冉慢慢走到了薛药身边,同他附耳说话,心情便瞬间糟糕到了极致,脸色也甚是难看,心中带着怨念和醋意走过去突然拉住了宿冉的手,将他拉离了薛药的耳畔。 宿冉疑惑地抬头看着寂淳,这个明显生气了的大和尚,见他撇过脸将自己拉走,却不愿与自己对视,心中略一猜想,便想到了缘由,忍不住笑了出来。 寂淳见宿冉笑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佯装生气地不理他,但手却拉得很紧。 “大师,教主,你们要成亲?”薛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他从未见识过两个男子成亲的,自然是惊讶不已,对于寂淳和宿冉二人的情意,他心中了然,但却也只想到秘密地在此厮守终生而已。 “嗯,”宿冉唇角微微勾起露出淡淡的笑意,笑容中含着得意幸福与肯定坦荡,他细长的眼睛轻轻一挑,瞥看着站他身旁高他一头的大和尚,半问半唤,“寂淳?” “是的,”寂淳在宿冉调情的眼神下脸有些发烫,心中盘旋着浓浓的情意,此时他已然是孑然一身,生命中最重要的便是宿冉和孩儿,成亲于他而言倒像是个特别的形式。 在薛药的疑惑下,他认真地点头,沉声应了此事。 “可是……此举会不会让教中人……”‘无法接受’薛药最终没有说出口,毕竟天底下男女相恋才属正道,他们仅仅在一起的话,凭着宿冉的地位定然也不会有何阻碍,只是这成亲,却有些违背纲常人伦了。 “放心,有本座在,无人敢妄言。”宿冉丝毫不在乎这等小事,坦然自若地说道,他既然能坐上这一教之主的位子,便有的是手段威慑下面所有人,如若有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不介意手下再多一个亡魂。 也是,薛药心中暗想,跟寂淳大师和这人呆久了,他都忘了眼前这个是令江湖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宿冉了,这人向来都是桀骜张扬的,他的霸气威严自始至终都未曾消失。 此时,沐乜风从屋里走出来,看院中站着的几人,便上前行礼道,“见过教主,寂淳大师。” “方才本座正与薛神医说呢,三日之后本座和寂淳成亲,还想请两位暂留几日。”宿冉微微点头回礼,很有礼貌地向沐乜风说道。 “恭喜教主,既是教主和寂淳师父大婚,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沐乜风略一思索,想来也没什么重要之事,更何况他对于两个男子之间的婚礼也颇是有兴趣,便应下了。 “多谢了,”宿冉点点头,刻意朝薛药放心瞥了眼,见薛药满眼星星地盯着沐乜风,无语地摇了摇头,再看看自家和尚,心中满意地不得了。 到了晚上,寂淳抱着小肉蛋儿坐在床上,时不时地逗逗他,听他笑呵呵地发着简单的音节,宿冉处理了教务从外面回来,简单洗漱后便走到床边上看他家儿子跟和尚。 “没发现这小子还挺胖呢,”宿冉看着肉蛋儿露出来一截截的小肉腿和小胳膊,不由得笑着说道。 寂淳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刚要说话,就见儿子本来笑着的小嘴一瘪,大眼睛眨了几下就开始冒泪儿,紧接着就是嚎啕大哭。 这突如其来的大哭可把两个爹吓住了,寂淳和宿冉对视了一眼,均是不知所措。 “莫不是因着我说他胖了?”宿冉怀疑道,盯着和尚怀里的小娃娃一个劲儿瞧,谁成想,越瞧越哭得厉害。 “诶,还真是听懂了么?”宿冉凑近了瞧,伸出修长的食指来轻轻戳了戳肉蛋儿的哭得皱成一团的小脸。 寂淳看不下去,无奈地拍掉了宿冉的手说道,“胡说,泽儿这么小……” “哼,我说寂淳,你现在是不是有了儿子忘了相公!”宿冉绕到寂淳身后趴到他的背上,伸手捏住了寂淳的下巴让他捏过脸来看着自己。 要说这寂淳长的是真俊,说起来是宿冉见过和尚里最俊的一个了,看着这张俊脸,浓眉大眼的,本想开玩笑的宿冉忍不住凑上去轻啄了一口。 “怎么说都是当爹的人了……”寂淳被宿冉这么突然一亲,脸刷一下红了,板着脸说着正经的话,看在宿冉眼里,真是别扭得可爱。 宿冉笑得一脸得意,凑上去又亲了一口,然后从寂淳怀里抱起哭着的肉蛋儿道,“好好好,我哄儿子。” 宿冉将肉蛋儿抱进怀里,学着印象里哄婴儿的方式轻轻掂着他,笑着用拇指轻轻拭掉脸上的泪道,“小肉蛋儿乖,你瘦呼呼的,漂亮着呢。” 寂淳闻言知宿冉在玩闹,但毕竟也是抱着孩子哄,也没说什么。 看着这明显心情大好的教主大人,寂淳突然想起了宿冉下午说起的成亲事宜。 “为何突然提起成亲之事?时间还如此紧迫?”当时面对着薛药,寂淳也不好多问,此时到了卧室里,他便想问清楚缘由。 第—百零五章 番外二 “怎么?不想与本座成亲?”宿冉挑着眼角睨了寂淳一眼,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故意这么说来看这大和尚的反应。 “你说的哪里话,我与你早就胜过寻常夫妻了,”寂淳自是知道宿冉在逗弄他,倒也不上当,正儿八经地继续道,“还有便是,你与薛神医说了什么秘密话?平日里见你二人最相处不得的,怎么今日我看你,却是有意留他们?” “想知道?”宿冉抱着小肉蛋坐到了桌前,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倒了杯茶抿了一口神秘地问道,“我若是告诉大师你,有何好处啊?” 寂淳失笑,慢慢走过去在宿冉身旁坐下,看看肉蛋儿已然开始打瞌睡了,再看悠闲自得地坐在那里品茶的教主大人似是有意逗他,便妥协般地配合道,“教主想要什么好处,贫僧若是有,自会奉上。”说话间,唇角隐隐含着宠溺的笑容。 “本座想要……某个大和尚,寂淳大师给是不给啊?”宿冉笑弯了眼睛,身体很自然地靠在了寂淳的身上,悠哉悠哉地闲聊逗趣。 “给,”寂淳轻笑,轻轻抚了抚宿冉的长发,眼眸自然地低垂落到了小肉蛋脸上,又伸手勾了勾肉蛋蜷着的小拳头。 “这样才乖,”宿冉满意地点头赞叹道,这才收了玩笑给寂淳解答,“成亲是我醒来看见你的第一眼便做下的决定,只是并未想过如此仓促,下午恰好听到薛药沐乜风要离开,念在他二人帮了我们,我便趁着成亲的事留他们住几天,顺便,帮帮他们。” 话说完,宿冉狡黠地一笑,像是很满意自己的安排。 “帮他们何事?”寂淳疑惑地看向笑眯眯靠躺在他肩背上的宿冉,心里思索了很久都想不出两位神医遇到什么难事了。 “你个闷木头,你可知薛药爱慕的是哪个?”宿冉见小肉蛋已经眯上眼睛快要睡着了,特意放轻了声音说道。 寂淳闻言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情况,皱着眉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薛药爱慕谁,就算他真的爱慕谁,自己和宿冉又从何得知啊? 不会是…… 寂淳一脸复杂地看着宿冉,有些郁闷地问道,“莫非是你?” 宿冉长相俊俏谁人不知,同他经历了这许多风风雨雨,寂淳自是知道宿冉的魅力,不仅仅是在男子中,旦旦只说皮相,宿冉便是万千中人的翘楚,精致完美,无可挑剔。 若是薛药爱慕的是宿冉,宿冉知道也便可以解释了,只是,他们不是从来都不喜对方么?何时起了这种心思。 寂淳在心里苦巴巴地想着,越想越觉得可能,尤其想到他自己同宿冉之前也是水火不容的,便更是觉得事实确凿了。 宿冉被寂淳这突然的一句话惊得一愣,再看到他郁闷的神情时,瞬间笑得止不住了,“噗,哈哈哈哈哈哈……” “嘘,泽儿已经睡下了,”寂淳脸上有点挂不住,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道。 “好好好,”宿冉忍住笑起身把小肉蛋儿抱进了为他特意制作的小床上,盖好小被子,才笑着看寂淳道,“我们也歇息吧。” 说着走到床上坐着把鞋脱了,翻身上床到了里侧躺下。 时辰确实不早了,寂淳也过去上床歇息,伸手把宿冉抱在怀里,低头蹭了蹭他的额头轻声道,“说清楚。” “薛药爱慕他师兄沐乜风,”宿冉放松了身子躺在自家和尚怀里说道,此时此刻他完全丢了白天的伪装,在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面前放肆地释放着自己的本真。 “你说他们同我们一样?”寂淳惊讶地问道,他完全没有想到这里来。 “嗯,具体来说,便是薛药单方爱慕沐乜风,沐乜风对他,应该没有什么,”宿冉点点头说道,想起当日他们四人坐在马车里薛药羡慕地问他怎么和寂淳好上的,他便得意得直笑。 说起来,他还确实是比较幸运,本以为此生会踏上天下最尊贵的地位,孤独终老,却没想到最终他却是最先得到幸福的。 “那你所说的帮他们……”寂淳好奇地问道。 “到时候你便等着瞧吧,哈哈哈哈,”宿冉先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地笑着说道。 “好吧,”寂淳见宿冉笑得坏坏的,心知他该是又打着什么闹人的主意了,但应该不会出岔子,便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心头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宿冉,”寂淳轻声唤了宿冉一声,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想说的话盘旋在心头许多遍,终是说了出来,“今日你醒来之前,神医告诉我,你……你又有了身孕……” 宿冉本来是靠躺在寂淳身上的,突然听到这句话,惊得猛一抬头,头顶直接撞在了寂淳的下巴上,两人均是呼痛,但寂淳最直接的反应便是捂住了他撞疼了的脑袋上,轻轻揉着。 “你……你不会是在戏弄本座吧?”宿冉狐疑地抬头盯着寂淳问道,但心里已经信了八分,毕竟这闷和尚也不该说这种玩笑话。 “没有,此事确实是真的,”寂淳叹了口气,每一想起这事情来便很是懊恼,即将有孩儿他自是高兴的,只是如果这样会让宿冉受伤害,那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宿冉闻言低下头认真想着,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怎么又……”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与当初得知怀孕已经大不相同,他想起了寂淳看小肉蛋儿时的眼神有多么喜爱,他想起了寂淳对他说过的家……不知怎的,竟然有些犹豫了。 对于孩儿,寂淳作为男人自然是喜欢自己子孙越多越好,只是要他亲自去经历生产之痛,他还是不太情愿的,而现在当他有了寂淳陪伴,心底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把这孩子生下,寂淳会很开心吧?而且,在这无聊乏味的日子里,养娃娃似乎是件有趣的事情。 正在他想要说出“给我几日考虑”的话,却被寂淳开口打断了。 “宿冉,我想我们还是舍去这个孩子吧,”寂淳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满含柔情,语气认真温柔,话语中透露着抱歉与心疼。 宿冉俊美倏然皱紧,本来悠闲的神情突然变了,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也冷冽了几分,很明显他不高兴了,只见他稍稍一用力从寂淳怀里挣开,在床上坐了起来,与寂淳保持了些距离。 “你这话是何意思?”宿冉盯着寂淳的眼睛,锐利的眼神探索着他的内心。 “宿冉,”寂淳见宿冉突然变了脸色,从自己怀里起来,却如此愤怒,心中稍稍一猜便猜到他误会了自己,连忙解释道,“你别气恼,我是怕你再经受一次生产泽儿时的痛楚啊。” 说罢,寂淳长长地叹了口气,疼惜地看着面前这个俊朗霸道的男人,拉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上,声音低哑道,“我怕失去你,”声音顿了一下,苦涩道,“若是任你受苦,我,心如刀绞。” 宿冉本就是一时的冲动怒气,见寂淳如此,却怎么也任性不了,本来心头犹豫的事情在此刻坚定了数倍,但此情此景,他不愿与这傻和尚纠缠此事,只等以后再谈。 “是我反应激烈了,此事暂且放下,等我们成亲之后再商议不迟。”宿冉主动凑身过去抱住了面前的大和尚,在他唇角亲了亲,“我脾气如此差,你怎的受的了?” 寂淳低头回吻,唇瓣浅浅地一碰,羞人的情话含着些许戏谑之意,沙哑低沉的声音泄露在唇齿间,“只怪教主勾了贫僧的魂。” “哼,”宿冉轻哼一声,唇角却止不住的上扬,只见他起身朝房中烛火处击了一道掌风,烛火瞬间熄灭,屋子里也进入了寂静黑暗之中。 宿冉直接一个翻身压到了寂淳的身上,几缕长发因着他低头的动作滑了下来,几缕落在了寂淳的脖颈间,窗外的月光洒下一地银辉,把床上的两个俊男人此刻的动作映在了地上,月亮看了都要羞红了脸。 “本座不在的时候,哪个教你说的这些淫话来?”宿冉故作凶狠地压低了嗓音问道,嘴唇却压在了寂淳的下巴上,微微张口用牙齿轻轻啃咬调戏着。 “没,”寂淳的声音透着隐忍,本就低沉的声音此刻更沙哑了,他的手掌搭在了宿冉的腰身上,粗着嗓子道,“下来。” “这么些日子没见,你就不想同本座亲近亲近?”宿冉才不罢休,不依不饶地压在寂淳身上,说话间带着得意的笑声,像是掌控了一切。 宿冉的头发钻进寂淳的衣领里,弄得他脖子痒痒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下来!你身体初愈,而且……而且泽儿就在房里,成何体统。” “小东西还挺碍事儿,”宿冉低声呢喃道,眼神也落到了他们床边上的小床上,想到里面睡着不满一岁的娃娃,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惩罚性地在寂淳下巴上咬了一口,才翻身下来。 寂淳摸了摸下巴,呼了口气,宿冉咬的倒是不疼,却让他起了些心思,看到孩子就在边上睡着,强迫自己快些睡下断了这想法,轻轻翻个身对着宿冉,将他揽在怀里,这次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