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想我学习》作者:呱补天   文案:本文原名《谁都别想让我学习》,本文又名《两个杀马特谈恋爱》   谢景上辈子是三好学生,奖杯证书砸死人   重活一世,谢景决定放飞自我。   扔了试卷染了头,上课睡觉下课做梦   一代学神陨落的轰轰烈烈。   众人痛心疾首:多好的孩子,怎么就不学好,太可惜了!   下次月考,谢景又又又考了年级第二。   第一又又又是他前桌,谢景不甘心。   都说早恋影响学习,谢景一合计,踹着前桌的凳子。   “喂,前面的,老子要和你早恋。”   沈晏清笑眯眯,行,你考年级第一我和你早恋。   为了年级第一,谢景不分昼夜写作业,对万恶之源沈晏清恨的咬牙切齿。   要命的是谢景还打不过他。   沈·金盆洗手·前校霸·晏清带上眼镜: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装纯的真校霸攻×真纯的假校霸受   说不学习,又为爱学习的故事,真甜真沙雕,是兄弟一起写检讨。   内容标签: 重生 业界精英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景,沈晏清 ┃ 配角:宁浩远,石旭,顾善杰 ┃ 其它: 第1章   下午两点,阳城。   滚烫的太阳把地面烤出了一层雾气,整个都蔫吧了,炙热的柏油马路像是铁板一块,伸只脚上去立马就能蜕掉一层皮。   谢景和宁远浩并排坐在马路边上的小凉亭里,手里拎着一袋快化成水的冰棍,蜷着长腿挤进小亭子下的阴凉地。   一辆汽车飞驰而过,甩了谢景一脸炙热的尾气。   谢景掐了一把眉心,实在想不到他高二暑假竟然还有这么傻逼的时候。三十八度的高温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跑出来受这个罪。   尤其是旁边宁远浩还在王八念经,魔音贯耳,听的谢景头整整大了三圈。   “景儿,我完了,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我一个字没动。”   “老头子不知道昨天出去被谁吹了耳边风,回来掐着我脖子就逼着我写暑假作业。”   “高三还不知道努力,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天天说天天说,烦死了,可怜见的,我连三本线都摸不到,还有啥可以抢救的,祖坟冒烟吗,我爸催我还不如买柱香求求祖宗。”   ……   滋儿哇滋儿哇,比大半夜窗外瞎叫唤的蝉还聒噪。   谢景意识刚清醒点,就被宁浩远的喋喋不休给吵晕过去,头都快炸了。   他是真的头疼,像是有一千根针扎在大脑皮层,整个都是混沌不清的,谢景甚至都没搞清楚他怎么会在这里。   五分钟之前,谢景还在大学宿舍里洗脸,眼前一黑,然后就坐在这里了。别说洗脸了,套餐升级,直接变洗澡了,浑身上下都是水汽。   热的。   然后一扭头,就看到宁浩远那张苦大仇深的怨妇脸。   谢景当时就愣住了。   他都快三年没见过宁浩远了。   宁浩远和谢景一个小区的,光屁股玩到大。一起上过树,一起跳过湖,堪称是上天入地的交情。   但是自从高三之后,谢景忙着在题海里闯荡,宁浩远是学渣中的战斗渣。随后各上各的大学,分道扬镳,渐渐就不联系了。   后来,谢景有空的时候,还会为这段猝不及防结束的友情叹息一声。   谢景竟然又看到他了,还是活的。   尤其是他头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小黄毛,谢景可真是太印象深刻了。宁浩远求着他师父染的,刚n瑟了半天,回去被他爸追着一顿胖揍。   宁浩远面子上过不去,离家出走,在网吧蹲了三天。   还是谢景百忙之中抽中把他找回来的。   但是那是谢景高三的事情了。   谢景盯着面前烤脱水的冬青,心中隐隐有一种不靠谱的猜测,但是他没办法思考,他现在头疼欲裂,还受极端恶劣天气影响,甚至感觉到之前在大学宿舍的那股子困劲也过渡过来。   谢景只想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   “你刚刚说找我干什么。”谢景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扭头问宁浩远。   宁浩远猝不及防被打断,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非常虚假的职业假笑:“我想借你的暑假作业。”   谢景高中时候的寒暑假作业,由二中老师亲自挑选,亲自印刷,亲手批改。一科十五套,一套八页长,总计惨不忍睹。   高二暑假,加量不加价,一科二十套,全心全意冲刺高考。   没有参考答案。   深受二中同学的讨厌。   除了谢景,他早就写完了。   也除了宁浩远,因为他从来不写。   今时不同往日,宁浩远被命运扼住了咽喉。不得不向谢景低头。   谢景其实不记得他写完了没有,不过刚才宁浩远说了还有一个星期开学,那他肯定写完了。谢景点点头,一只手扣在脑门上,掀起来刘海,揉着肿胀的太阳穴,舒缓一下快炸了的头皮。   谢景问:“还有吗。”   “还……没有了。”宁浩远一句话戛然而止,堵在嗓子里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谢景刚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宁浩远印象中,谢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眼神。冰凉、冷静,像一处寒潭,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仿佛在说,我在看傻逼。   宁浩远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傻逼。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谢景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点变了。不耐烦的气息简直要横穿马路,与蒸腾的暑气相媲美。   谢景是真的又头疼,又想睡觉,所以丝毫不加掩饰。一听宁浩远这么说,毫不犹豫站起来把化成水的冰棍袋扔进旁边的垃圾里,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上车之前告诉宁浩远晚上再联系找他拿卷子,他先回家睡觉了。   车上的冷气让谢景稍微清醒了一点。   谢景从兜里摸出手机,屏幕还没巴掌大。   这是谢景第一个智能机,当时智能机还不怎么完善,屏幕不够大,也不够轻薄。   亮屏,时间显示,2014年8月17号,14:23:45。   果然,谢景的猜测没有错,他确实回到了四年前,高二的那年暑假。   谢景心里有数,他在宿舍里那一个低头,可能就再也没起来了,当时他确实感觉到了窒息。   呵,顶尖学府大三学生猝死学生公寓,想来还觉得挺讽刺。   谢景冷静下来一想,就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今天上午,谢景刚刚上台领了acm-icpc国际赛的金牌,为此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合过眼了。   刚下领奖台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宿舍准备京大国家特等奖学金的演讲材料,一口气都没歇。   而且在决赛之前的一个月,谢景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四小时。   换句话说,他不猝死谁猝死。   “到了。”出租车拐过马路,停在了小区门口。   谢景回神,脱口而出:“微信、支付宝?”   “啊?”司机大哥迷惑了。   “没事。”谢景低头看了一眼计价器,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十块纸币递过去。   忘了这个时候还没有移动支付。   “康桥名居”四个金闪闪的大字挂在大门口,作为阳城最高的高档小区,数年如一日,一点没变。大门金碧辉煌,两个石膏天使雕像簇拥着一汪喷泉,别提多富贵了。   谢景家在十二楼,他从兜里摸出钥匙开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谢景没心思纠结其他几个人都去哪了,径直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空调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的很香,谢景在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光没有,也没人叫他。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嗡嗡作响。意识回笼,谢景盯着天花板,有片刻出神。   “滴答滴答…”   是钟表走针的声音。   谢景偏过头,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书桌上绿色闹钟的表盘发出荧荧绿光。   很老旧的款式,圆圆的立在桌上,头上顶着两个金属的小耳朵。每天尽职尽责叫醒谢景。   但是每天它叫的时候,谢景已经醒了。   谢景是个十分自律的人,自律的几乎可怕。   高中的时候,六点起床,十点放学,上十节课,两节自习,课间的时候,写作业,睡午觉。十点回家以后还要另外做一套卷子,一点钟睡觉。   大学的时候,七点起床,上课,上自习,参加各种比赛竞赛活动,带着一个击剑社团,还能拿最高等的奖学金。他甚至每天夜晚都会腾出两个小时,健身和上兴趣班交替。   谢景就像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定时定点,一刻不停的运转。   泰山压顶般的高度紧张感一只吊着谢景的一口气,让他没有一颗敢停歇。   不停止,不回看,谢景从来不会觉得累。   他甘之如始,他前赴后继。   谢景想因为他的优秀,从他母亲冰凉冷漠又美丽的脸上,看到一丝欣慰的笑容。   那笑容,谢景曾经见过,在他初二的那年,像是漫山遍野地山花都悄然地绽放,温柔又美丽。   从那天起,谢景再也没比别人家的孩子差一星半点。   都是笑话,谢景在心里想。   他从床上做起来,摸到书桌前,打开了台灯。   白炽光顷刻照亮了房间,桌上摊着一套还没写完的数学卷子,卷子前面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时间规划表。   把谢景暑假的一天安排的明明白白。   谢景从墙上小心翼翼地撕下那张表,看也不看,三两下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桌上的数学卷子只剩下最后一题的最后一小问,列了一整张草稿纸,没解出来。   求导数里两个零点的差值,谢景扫了一眼,随手拿起旁边的签字笔,在卷子上写下了答案。   和折磨谢景千万次的高数相比,谢景觉得自己在做1+1=2。   然后谢景把这张卷子,连同桌角半米高的资料,一同扔进了柜子里。   老天爷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不是让他再次作践自己的。   “嗡嗡嗡……”   手机响了。   “景儿,还在做题啊?”宁浩远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刚写完了。”   “出来遛两圈,哥请你吃烧烤。”   谢景确实有点饿了,他还没吃晚饭:“行啊,在哪见面。”   “细亚广场,别忘了带暑假作业啊。”   挂了电话,谢景从书桌上的另一边翻出六个大厚本,塞进书包。   很重,但是谢景一身轻松,他打开房门,客厅里亮着灯,女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细白的手上滴着水,位置正对着谢景的房门。   婴儿肥的小圆脸从沙发上探出头,奶声奶气地叫道:“哥哥。”   谢景忽然就没那么轻快了。 第2章   方婉舟女士神色如常,波澜不惊地从架子上抽出一张洗脸巾擦干净手,径直走到沙发旁抱起她的宝贝女儿。   “宝宝,去洗澡了。”   方婉舟其实很温柔,她低声说话的时候,像弹奏的手风琴,每一个音符都悦耳。   不过谢景就听到了这一句。   马上,方婉舟女士就抱着谢景的妹妹进了卫生间,然后干脆利索的关上了门。   谢景觉得有点好笑。   方婉舟果然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   上一世,谢景为了讨方婉舟的欢心,拼了命的学习,他累死累活,捧着沉甸甸的acm的金牌到方婉舟面前时,方婉舟连一个多的眼神都没给他。   亲妈还不如继父来的热情。   真的没必要,完全不值得。   谢景有机会重活一世,没兴趣重蹈覆辙,再拿热脸贴冷屁股。   谢景盯着磨砂的门板两秒钟,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   他和宁浩远约的细亚广场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购物广场,四面八方都被居民楼环绕,长期人满为患,巨大的人流量,催生了无数个乱七八糟的露天小吃摊。   因为在谢景和宁浩远家的中间,长期作为他们俩的碰头之地。   新城区绿化好,建筑空,晚风一吹,气温没下午那会高。   谢景家距离细亚广场不到一公里,走两步路就到。谢景出了小区大门,毫不犹豫地拦了辆出租。   谢景一点没客气,脱下书包直接扔给他。   宁浩远手上一沉,差点兜不住,惊道:“什么玩意?”   “催命符。”   宁浩远回神一掂量,立马明白里面是啥,一把揽过谢景的肩膀:“景儿,你真是我亲哥哥。走走走,先吃饭去。”   广场地面就有一家烧烤店,谢景记得味道还可以,价格也不贵。但是人不多,全被对面五花缭乱的小吃摊抢走了人流量。   谢景推开大门,猝不及防和里面呛鼻的气味撞了个难怪,差点被熏得再死一次。   桌子倒了四个,凳子更是支楞八叉到处都是腿,还有好几个腿上带着血。地上更是撒了一片烤好的肉串,踩的油腻腻的,和碎了的啤酒瓶渣一起,掺合着地上乱七八糟的液体。   味道极其强烈,惨不忍睹,令人反胃   谢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和宁浩远面面相觑。   “乖乖,这是怎么了,十二级台风刮过了?”宁浩远忍不住感叹道。   听到动静,从后厨探出个人头:“小伙子,今天晚上不关门了,明天再来哈。”   这也不是像能营业的样子?宛如台风过境,肉眼可见,这里曾经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战斗。   宁浩远:“谁啊,这么猛。”   谢景摊摊手,一脸无辜。   ——   罪魁祸首也没走远,就坐在烧烤店门口的台墩上缠纱布。   精瘦的手臂上一道十厘米宽的划痕,钝器所致,所以不深,渗着血,缠好的纱布已经红了,看上去还挺}人的。   罪魁祸首也不觉得疼,十指翻飞,相当熟练。   “沈哥!”   罪魁祸首懒懒地抬起头。   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人,红头发,大花臂,还穿这件红t恤,活像一团跳动的小火苗,就是背后背着一个快压到屁股的,严重阻碍了他瞎蹦q的步伐。   小火苗老远就开始喊:“沈哥,你怎么坐着了,不是说吃烧烤吗?”   沈晏清低头在末尾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今天打烊,吃不了了。”   “卧槽,牛逼啊。”小火苗走到沈晏清跟前,“沈哥就是沈哥,回阳城第一天就挂上彩。齐大叔打烊不会是你干的吧,我记得他们半夜两点才关门,风雨无阻。”   沈晏清活动着手腕:“我在店里碰到任肖他们了,顺手教训了他一下。”   “任肖,他也太倒霉了,一回来就撞你手里。不对啊,”小火苗后知后觉,“把烧烤店教训关门了?你砸人家店了?”   “坏了两桌子。”   “这老板都能让你走?”   “麻烦,我直接给他打了一笔钱。”   “你赔了多少?”   “五万。”   小火苗瞬间黯淡了两圈,简直要给他跪下了:“卧槽,你是我爸爸。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你也太不识人间疾苦了吧。砸俩桌子都能讹五万。我叫你一身爸爸,讹的不多,也就五百块。”   沈晏清:“打打杀杀多不好,我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小火苗拍着鼓鼓囊囊的书包:“一点没少,全在里头。”   “打烊了就换一家吧。”小火苗站起来,“沈哥,那边打起来了!是任肖!”   沈晏清把剩下的纱布收起来,漫不经心道:“任肖?刚刚收拾了他一顿现在还能跳,精力挺充沛啊。”   “不止他一个,那孙子叫人了。”   “谢景?”小火苗疯了,“卧槽,卧槽,竟然是谢景!”   沈晏清:“?”   “我他妈是眼花了吗?我竟然能看见谢景打架,月亮从东边出来了吗?”   沈晏清:“???”   “还是和任肖,卧槽啊,去看看。”顾豪说着已经拔腿朝那边走了。   沈晏清一头雾水,拎着书包,跟在他身后。   谢景是谁?谢景怎么了?怎么这么激动?   事发地点不远,走两步就到了。前面只有两个人沈晏清完全不认识,战况十分激烈,但是可以说是,单方面碾压。   任肖真的很没出息,和谁打架最终都是输。   书包太沉,沈晏清随手扔到了地上。   突然一道强光照过来。   “警察,老实点。”   沈晏清:“……”   我他妈就不该有这个好奇心。 第3章   谢景一整天都挺懵的。   洗把脸猝死了,再睁眼就回到了高三暑假。吃个饭,店被砸了,老板满面红光的出来赶客。连走在路上都能被人偷袭。   当时谢景感觉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棒球棍从天而降,直接朝谢景劈来。   还好谢景反应迅速,一个侧身避开,棒球棍堪堪擦着谢景的左胳膊落空。谢景也没客气,抬腿狠狠踹了他一脚。   偷袭者连退两步才稳住。   人行道旁边的路灯发着要死不活的昏黄灯光,一群人在这夜色中跟瞎了一样互相打量。   谢景眯着眼睛,看清对面不止一个人。   六个人,一人拎一个棒球棍,凶神恶煞、吊儿郎当地站着,浑身上下写满了,老子这片最牛逼。   还是偷袭谢景的那个人领头。   领头羊低着头,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抬头满脸凶光道:“沈……操,你谁啊?”   谢景:“……”   操,你他妈谁啊?   打人不看脸的吗,嫉妒我长得帅。   太搞笑了。   谢景转身就想走。   “任肖!”谢景还没迈步,听到宁浩远咬牙道,乌漆麻黑的,宁浩远也是现在才看清,“又对老子兄弟动手,你他妈找死吗?”   宁浩远一把把谢景推后:“景儿,你先走,哥教训这帮傻逼。”   谢景瞥了他一眼:“认识?”   任肖不敢示弱,开口就骂:“他妈的是你,还真是冤家路窄,不亏,艹,给老子干他。”   老大一声令下,小弟蜂拥而上。   谢景没动,一脚踹翻了冲过来的小黄毛。   小黄毛没大哥抗揍,谢景一脚下去,小黄毛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捂着肚子惨叫。   谢景上了大学的时候,挤出时间学过两年散打。   他这人有人毛病,走到哪就拿哪里的第一,从不示弱。谢景当初是他们散打班第一个开始考段的人,水平还算不错。对付几个街头小流氓足够了。   再加上一个宁浩远,绝对稳稳占着上风。   谢景刚抢过来一把武器,忽然耳边一声暴喝:“都老实点,警察。”   接着一道刺眼的手电光照捅破了乌漆嘛黑的小街道,照了过来。路边停着一辆警车,车顶的警灯还唔啾唔啾的转着,别提多亮眼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距离谢景被袭击还不到五分钟,太倒霉了。   警察叔叔行动力里非常迅速,刚说完就到了现场,指着一群人吼道:“都给我蹲下,大街上打架……你们俩给我站住,往哪跑呢。”   谢景抬头一看,还多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被点名吃瓜群众回过头,无辜地摊手:“警察叔叔,我过路的。”   “沈晏……”躲在地上的任肖眼看着就要暴起,被警察叔叔大手无情地按住。   “干什么!给我老实点!还想动手不成,有什么恩怨都给我回派出所里说。”   别管过路不过路,警察叔叔铁面无私,冷酷无情,一伙十个人,一起提溜到车上,打包到了派出所。   阳城新城派出所。   通讯室里灯火通明。   高中生打群架被在派出所和在学校里差不多,被抓的第一件事叫家长。   警察叔叔把所有人拉到一个通讯室里,排着队,挨个给家长打电话。   接待谢景的是个女警,头也不抬地问道:“姓名?”   “谢景。”   “监护人电话?”   “我是孤儿。”   “哇操,酷。”小火苗在沈晏清后面发出一声惊叹。   沈晏清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小火苗继续道:“谢景讲话太野了吧,我还以为他就是个书呆子。”   沈晏清挑眉:“怎么说?”   小火苗解释道:“沈哥你不知道,谢景是我们学校的大学霸,只要有他在,二中的没有第一名,只有谢景。我都没见过他出来学习还干别的事,谢景竟然和我一起打架进派出所,而且,据我所知,谢景爸妈都在,他这么说真是震撼我全家。”   小火苗语气相当激动,带的沈晏清不由自主又多看了两眼谢景。   从他们站的地方只能看到谢景的背影。   他很放松地靠着椅背,很淡然。   倒是女警抬头,诧异地看着谢景:“监护人也没有吗?”   谢景摇头。   女警不信,打开电脑,进入户籍后台。   信息显示,生父死亡,再婚家庭,父母俱在。   他说他是孤儿。   女警身为女性,有点生气,板着脸:“希望你可以尊重你的母亲。”   谢景没反驳,说道:“你可以给她打个电话。”   女警皱眉,他在这个派出所工作了六年,什么人什么事都见过。   从她一见谢景开始就知道,这人才是最不好搞的刺儿头。   有的人,一进派出所就吓成了鹌鹑,战战兢兢,外强中干,这种人吓唬两句就完了。   谢景不一样,他看上去很平淡,很冷静,很配合,实际上和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全是耳旁风,非常难搞。   女警从信息系统找到了谢景母亲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很温柔的女声,就是方婉舟本人。但是不论女警怎么说,对方都坚持,她不认识谢景,更不是谢景的母亲,当然也不会去派出所认领。   女警碰了一鼻子灰,挂了电话,看谢景正用一种,“你看,果然如此”的眼神看着她。   女警扭头又给谢景的继父打了个电话,对方先是关心一番,然后表示自己出差在外,也不能亲自到警局,回去一定严加管教,然后把电话挂了。   谢景说他是孤儿,不是随口乱说的。   女警叹了一口气,让谢景下去了。   谢景也不是全场唯一叫不来家人的,还有那个自称无辜的吃瓜路人。   自从这两位自诩无辜地吃光路人见了光,警察就更不相信他仅仅只是路过了。   无辜的吃瓜群众顶着一头蓝毛,是一种很暗的深蓝色,刚才路边太黑看不出来,被通讯大厅明亮的灯光一照,想不注意都难。有点卷,有点炸,长度刚好到眉骨,额前刘海从侧边分开,漏出一块饱满的额头。   和宁浩远璀璨的小黄毛相比,低调又闷骚。   谢景欣赏了两眼,真心实意地觉得这发色还挺好看。   尤其是这人长的还很帅,衬得这个发色更好看了。   他鼻梁高挺,眉峰很硬,眼睛狭长,微敛的时候浮现出浅浅的卧蚕,显得整个人都很柔和又多情。   看上去确实很无辜。   如果不是他非常寻常的头发,如果不是他小火苗一样红头发红衣服的同伙,如果不是他手臂上还渗血的纱布,如果他不是恰好出现在犯罪现场。   警察叔叔都快要信了。   最他妈神奇的是,他和谢景撞衫了。   ow的一款黑t,背后画着巨大的黄叉。   路人一坐到椅子上,先声夺人:“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在国内,所以不用打电话了。”   “……”女警机械开口,“姓名?”   “沈晏清。”   “你刚说你家人去哪了?”   又是一个刺儿头,女警熟练地打开户籍。   “我爸在法国出差,我妈应该在意大利参加她朋友的婚礼,爷爷奶奶在南极喂企鹅吧,不对,现在是夏天,那应该是去北极看熊了。”   你怎么不说你家人遍布全世界了。   “……”女警熟练的拨出了号码。   无法接通。   很遗憾,阳城派出所的座机没开国际业务。   女警不信邪,又拨了一个号,还是无法接通。   沈晏清:“我的手机被没收了,你可以用你我的手机叫家长。”   “算了,暂时联系不上家长的去那边。”女警指着谢景说道。   沈晏清顺着女警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好撞到谢景的视线,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好巧,你也是孤儿。”   全场唯二联系不上家人的兄弟俩还撞衫。   缘,妙不可言。   先把家长都给你叫来,然后谢景他们被赶鸭子似的一个接着一个赶进审讯室,双手抱头,列成两排,蹲在审讯室的两边。   审讯室中间挂着一条横幅。   “深入贯彻扫黑除恶,携手共建社会正气。”   崭新的,鲜红的,连贴横幅的胶带纸都锃亮反光。   横幅下面是一张办公桌,没人,上面放着六根棒球棍,两个大书包。   办公桌下面光发色就有四种。   谢景觉得他们这群人非常典型,今晚要凉。   对面任肖带着五个小弟,宛如五只受惊的鹌鹑,缩头缩脑,战战兢兢,完全没有刚才嚣张的样子。   谢景心态尚可,街头斗殴进警察局,还挺新鲜。   宁浩远蹲在谢景旁边,偷偷戳了着谢景的胳膊,趁警察叔叔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说道:“景儿,你竟然会打架!”   谢景打了个哈欠:“一点点。”   宁浩远一脸崇拜:“景儿,你这深藏不漏啊,就你今天那腿法,卧槽太厉害了,什么时候教我两招。”   谢景抬头指了指对面:“行啊。你和他们什么恩怨。”   宁浩远咬牙道:“老矛盾,那孙子天天欺负……”   “下面的!不准交头接耳。”警察叔叔从外面进来,走到办公桌上坐下。   谢景抬头。   “说啥呢,这么起劲,有事找警察。”警察叔叔厉声道。   谢景举起手:“我说我饿了,有吃的吗?给口水喝也成。”   虽然在此情此景说这个确实有点不合适,但是谢景从下午穿回来,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饿的前胸贴后背,整个胃都在燃烧。   警察叔叔脸色一黑:“派出所是饭店吗?还想管饭,给我老实点!”   “我也饿了。”沈晏清跟着举手,“警察叔叔,我一个过路人,你就算把我抓过来总要给口水喝吧,和谐社会还虐待犯人吗?”   警察叔叔:“……”   “都别打岔,先交代怎么回事,争取宽大处理。交代完了就有水喝。”警察叔叔指着头顶锃亮的横幅,“看到没有,顶风作案,胆儿挺肥的啊。”   任肖恶人先告状:“警察叔叔,我和我几个兄弟约着去打棒球,路上遇见了他们俩,宁浩远看我不顺眼,直接就上手打人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宁浩远怒不可遏,骂道:“你放屁,我们俩个人打你们六个人?还是带着东西的,脑子有病吗!”   任肖点头。   “操!”宁浩远直接站起来了。   “干什么!”警察叔叔吼道,“还想打架吗?给我蹲下。你来说。”   谢景指了指自己:“我吗?”   “对,就是你。”   “在路上被人打了,然后再打回去呗。”   多么理直气壮,多么不知悔改。   警察叔叔觉得上头下达的任务实行起来更艰巨了。   “你呢?”警察叔叔又问沈晏清。   沈晏清:“我和我朋友从书店里买了资料出来,想去吃晚饭,刚好就走那条路了。”   警察叔叔看了看沈晏清,又看了看小火苗,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还会买教辅?”   沈晏清笑了笑,不置可否:“警察叔叔,你对我有什么误会吗?都在我书包里,你可以打开看看,就桌上黑色的那个,最大最厚的那个。”   警察叔叔打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本《高考必刷题》。   又从里面掏出了一本《高考数学小题狂做基础篇》   又掏出《五年高考真题汇编》《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星火英语完形填空》《星火英语阅读理解》《一本》   ……   足足十八本,一本比一本厚。   真是好狠一男的。 第4章   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对着十八本教辅肃然起敬。   连警察叔叔都回忆起当年被高考支配的恐惧,开始动摇沈晏清一定是共犯的决心。   所有人震撼之际,任肖最先反映过来,咬牙切齿道:“草,你别想抵赖。警察叔叔,老子头上就是你打的。”   他的左颧骨上有一大块乌青,已经肿了,像是贴着一大块黑色的狗皮膏药。   冤有头债有主,谢景刚才一直以为是他失手打的。   听这意思,这狗皮膏药的制造方好像不是他。   警察叔叔怒道:“好好说话,派出所里讲话文明一点,不要满嘴脏话。”   任肖脖子一缩,捂着背,继续说道:“还有这,这儿,全都是他打的。那书包根本就不是他的,他打我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警察叔叔问沈晏清:“你打他了吗?”   “题都做不完,哪有时间打架斗殴。我知道你们混社会的,都看不起我们好好学习的,但总不能血口喷人吧。”说着,沈晏清叹了一口气,惆怅道,“你说说,人心怎么这么脏呢?我就做俩题,招惹谁了呢?”   清清白白沈晏清,豪不虚假好演技。   谢景一点不相信任肖和沈晏清没有恩怨,否则任肖绝对不会攀着他咬。   加上沈晏清今天和谢景穿的同一件衣服,谢景如果没猜错,任肖从背后偷袭他是因为认错人了。   这不妨碍谢景为沈晏清完美的演技点个赞。   强中自有强中手,不要脸里更不要脸。   反正任肖已经被沈晏清这无比无辜的语气气的心机梗塞,一屁股摊地上,破罐子破摔:“就是你打的。”   沈晏清不乐意了:“你别碰瓷啊,我又没扶你过马路。”   在场的人没崩住,一起哄笑起来。   任肖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笑什么笑,好笑吗,严肃点。你说他打你,有什么证据吗,别乱咬人。”警察叔叔也不傻,指着沈晏清道,“还有你,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在现场,看热闹你凑这么近干嘛?隔的远还看不清吗?”   沈晏清:“我近视。”   警察叔叔:“……”   任肖一拨人和谢景两个人在路上发生矛盾被抓个正着,已经是板上钉钉。现在的问题就是任肖咬着沈晏清不放,沈晏清又死活不承认。   警察叔叔又问任肖:“你既然说他打你,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任肖:“就在旁边的烧烤店!不信你们可以问店主,店主肯定看见了!”   警察叔叔宛如醍醐灌顶,立即拍案而起:“是你在烧烤店闹事?”   任肖吓得一哆嗦:“我没闹事。”   “夜晚我们接到报警说有人在齐大叔烧烤店闹事,到的时候人已经跑了,顺便把你们给抓回来了,还真是巧,没抓错人。”   任肖已经快哭了。   一知道任肖在烧烤店里闹事,警察叔叔总算是明白了。   过了这么会儿,警察叔叔也从十八本教辅的震惊中走出来了。警察叔叔从业多年,还能看不出一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在玩什么把戏。   尤其是看着谢景和沈晏清一模一样的上衣,警察叔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就是街头小流氓打不过别人,先跑了回去叫人寻仇,结果路边认错人的事。   警察叔叔很生气。   “一个个都老大不小了,遇到问题还动手解决,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吗?就不能动动脑子吗?遇到事情之前,千万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要动脑子解决。你们学校没让背八荣八耻吗?‘以团结互助为荣’,同学之间,朋友之间,哪怕是陌生人,难道不应该互帮互助吗?”   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警察叔叔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了漫长的长篇大论。   从八荣八耻说到了四个全面,从科学发展观说道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围绕着当代青少年如何友善友爱的关系展开了长篇的论述。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讲的在场所有人头晕目眩,满脑子又红又专。   半个小时之后,警察叔叔终于有一点点口渴,歇了口起,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喝水。   在场所有人得到了短暂的喘息。   宁浩远用手肘顶了一下谢景,一脸菜色地感叹:“我这辈子都不想听到,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这几个字了。”   谢景:“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宁浩远:“……”   警察叔叔刚喝完水,接了个电话,外头的警察通知,家长都到齐了,就在门口了。   思想教育暂一段落,门口的家长鱼贯而入,捧着自家的宝贝有打有骂还有泪流满面的,审讯室里瞬间热闹的犹如菜市场。   宁浩远被他爹揪着耳朵骂:“长能耐了啊,出去吃个饭还吃到派出所来了。昨天让你好好学习,你就是这么学的啊?还有你这一头黄毛,赶紧给老子染回来,都是一个小区的。人谢景考年纪第一,你呢,不和人家学学,还被抓到派出所来了。”   “疼疼疼……”宁浩远捂着耳朵,呲着牙,还不忘手舞足蹈地指着旁边,“你看,谢景在那呢。”   谢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捂着肚子,额头上冷汗泠泠。   刚才大人们一进来,谢景就自觉退后。   他从到派出所一直饿到现在,感觉像是有把小刀在胃里刮,一阵阵翻腾。   真的是非常的惨了。   沈晏清孤家寡人一个,自觉和另外一个孤儿抱团,沈晏清定睛一看,谢景一个人蜷在角落里。   沈晏清趁别人不注意摸到自己的书包旁,从里面摸出了一块巧克力。   沈晏清嗜甜,经常随身携带糖果,这块巧克力还是他从家里偷奶奶的。   反正最近奶奶也不在家,吃她一块,她也不会发现的。   “孤儿同志。”   谢景听到有人叫他,抬头一看,沈晏清就站在他面前。   谢景本来就是冷白皮,现在饿的有点发虚,被白炽灯一照,整个人黑白分明,浓墨重彩,几乎要和背后苍白的墙面融为一体。   沈晏清坐到谢景旁边,全场唯二孤家寡人组队成功。然后他递给了谢景一块巧克力。   谢景愣了一下:“给我的?”   沈晏清点点头。   谢景没客气,接过来:“谢谢。”   沈晏清笑眯眯:“不用谢,社区送温暖。”   谢景一块巧克力吃完,那边家长也该关心完了。   警察叔叔敲着桌面,严肃道:“打架斗殴,尤其是未成年人打架斗殴,性质非常恶劣。我希望各位家长都能安静的听我一句劝。我想给大家开个会。”   谢景心里咯噔一下。   警察叔叔才不管那么多,接着说道:“孩子今天和别人产生矛盾就动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家庭的教育就是其中一个及其中间的影响因素……”   警察叔叔慷慨激昂、义愤填膺、滔滔不绝,一通话一口气说了将近一小时。地下的人,肉眼可见的全都缩水一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终于有家长忍不住问道:“警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警察叔叔道:“你们可以回去,但是孩子不行。”   众人:“?”   警察叔叔:“上头新下达的指令,严格贯彻落实□□除恶,顶风作案被抓住了还想回家,全部都要拘留。”   现场石化了。   除了角落里的孤寡二人组。   谢景吃了点东西,靠在墙上睡着了。   谢景上辈子缺觉,一穿回来总是觉得特别困,而且警察叔叔讲话太催眠了。   眼看着快要结束了,沈晏清把他叫醒:“要被拘留了。”   谢景揉揉眼睛:“哦,猜到了。”   沈晏清:“你不惊讶?”   谢景淡然道:“你不也是。换个地方睡觉罢了。”   警察叔叔铁面无私,在不情愿也要乖乖待在留下来。   家长赶到派出所上了一节课,犯事的换个地方被压到了派出所旁边的拘留所。   路上宁浩远的脸都快拧成麻花了:“回去之后,我爸肯定要打死我。”   谢景:“刚刚不是已经打过你一顿了吗?”   宁浩远苦着脸:“我害他听了一个小时的政治课,他一定恨死我了。”   谢景回想起警察叔叔片刻不停的长篇大论,觉得宁浩远的担心非常有道理。   拘留所不远,就在派出所的后面,一个小园,两间大平房,分成八个小隔间。一个小隔间不到十平方,八人间,大通铺,最重要的是,有空调。   这间拘留所新盖的,没什么人,设施还很新,只有两间有人。带他们来的警察叔叔咕咚咕咚下饺子一样赶进去八个人,外面只剩两个人了。   沈晏清和谢景。   因为没人了,他俩享受的是豪华双人间的待遇。   谢景很困,率先进去,干脆利索地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刚躺下,谢景听见沈晏清在叫警察叔叔。   谢景翻个身,睁开眼,看到沈晏清趴在铁栏杆上,叫外面的轮值警察。   轮值警察问道:“什么事?”   沈晏清道:“警察叔叔,能给我一只笔吗?”   轮值警察警惕道:“你要笔干什么?”   沈晏清淡淡道:“写卷子。”   谢景:“……”   谢景睡了。 第5章   轮值的民警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你要干嘛?”   沈晏清理所当然:“写卷子啊。黑色签字笔就行,圆珠笔我用不惯。”   警察叔叔震惊:“你在这里写作业?”   沈晏清叹气:“明年我就要高考了,一寸光阴一寸金。”   瞧瞧,多么勤奋好学,多么刻苦认真。   轮值民警泪流满面,颇为唏嘘。他在这里值了这么久的班,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这里写作业。   一定得好好鼓励。   轮值民警赶忙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签字笔,递给沈晏清,热情的鼓励道:“高考加油!争取考上一个好学校,我们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不要再进来了。”   沈晏清:“谢谢警察叔叔,一定一定。”   警察叔叔:“不用谢,好好学习,有什么需要就和叔叔说。只要叔叔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沈晏清拿到笔,打开书包拉链,先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眼睛盒,带上眼镜,再抽出一本《五年高考真题汇编(数学)》,盘腿坐在大通铺上,一手握着试卷,一手握着笔,已经把第一套第一题解出来了。   谢景叹为观止。   这份好学之心,谢景对此了一下四年前的自己。   自愧弗如。   谢景就算困的头昏脑涨,也忍不住鼓励道:“加油,我先睡了。”   沈晏清看着卷子,头也没抬:“晚安。”   沈晏清带着书包进来的,谢景也没能幸免。他装着二中暑假作业的书包十分荣幸。跟着他一块进来了。   谢景把它放在床头,用手理了理,勉为其难也能做枕头了。   拘留所彻夜都不关灯,头顶上明亮的白炽光晃得谢景眼睛疼,大通铺的被子上有一股长期不晒太阳的霉味。   谢景把手举过头顶,摸索着打开拉链,从里面摸出来一沓物理卷子盖在脸上,刺眼的光线没了。   他的暑假作业写太快了,刚写完就收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散味,这会不停地往外渗着印刷油墨的味道,虽然有点臭,但是和被子发霉的味道比起来,已经全是清香了。   但是谢景依旧睡得很不安稳,旁边任肖和宁浩远水火不容,还被关在一个屋里,拘留所里动不了手还要不时的打打嘴炮。   时不时蹦出两句震天的国骂。   只要不打起来,值班的警察是不会管的。   谢景忍无可忍,一脚踹在铁栅栏上:“都给老子闭嘴。”   隔壁间嘴炮起劲的几个人,猝不及防,吓得一个哆嗦,瞬间变成了锯嘴葫芦。   世界安静了。   谢景终于安寝了。   沈晏清写完一套卷子的时候都快凌晨了。坐着写卷子其实很别扭,沈晏清侧着肩,右手搭在左肩膀上,活动他酸涩的肩膀,扭过头刚好能看见谢景。   谢景已经睡着了,盖在脸上的试卷滑下来一小块,露出消瘦的下巴,灯光下白皙细腻的皮肤几乎在反光,隐约还可以看见细细的绒毛。   沈晏清注意到,谢景盖在脸上的试卷页眉上写着“阳城二中化学暑期作业(卷一)”,署名“谢景”。   谢景的字非常好看,他写的一手标准的行楷,几乎和题干融为一体,卷面干净整洁的可怕,简直就像是印刷出来的。   沈晏清想起了石旭,也就是小火苗说的话。   只要有谢景在,二中就没有第一名,二中只有谢景。   沈晏清心想,这样的卷面,不看答案我也要给他满分。   ——   谢景一觉醒来的时候,睁眼就是明晃晃的灯光,试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睡掉了。   他微微一歪头,看见了还坐着的沈晏清。   谢景睡的时候,沈晏清坐在那。谢景醒的时候,沈晏清还坐在哪。   如同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只有手中的笔在动。   明亮的灯光从他的头顶打下来,照的他头上深蓝色的头发有种神秘又瑰丽的美感,浓密卷翘的睫毛微敛着,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沈晏清平时看人的时候,平和又无辜,微微笑着的时露出的卧蚕让他看上去甚至有点可爱。   但是现在的沈晏清不是这样的。黑色的细边眼睛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镜片下眉头紧皱,眼睛微眯,仿佛在解什么难题。他侧脸的轮廓十分锋利,皱眉的时候有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总之看上去非常不好惹。   谢景和他不熟,不知道沈晏清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是谢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半天前,谢景深信不疑,他就是任肖和沈晏清矛盾中的池鱼,任肖肯定是把他错认成了沈晏清,才会在背后搞偷袭。   但是谢景看着沈晏清旁边旁边已经写完的三张卷子,再看着沈晏清。   能坐在拘留所里熬夜写完三张卷子的人,真的会和任肖这种街头小流氓有矛盾。   谢景表示怀疑。   难道是单方面霸凌!   谢景看着沈晏清左手上的纱布,思维已经开始飘了。   “醒了。”沈晏清一边解题,头也不抬地说道。   谢景思绪猝不及防被打断,偷看被人抓的正着,有点尴尬,从床上爬了起来。   大厅里的挂钟显示,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谢景:“你怎么还没睡。”   沈晏清:“最后一套,写完这个就休息。”   他俩隔的不远,谢景坐起来,刚好能看到沈晏清的卷子。   他在写椭圆应用题的第二小问,求各种交点后,四边形ngh的取值范围。没有草稿纸,卷面上密密麻麻全是各种算式,沈晏清卡在了这一题,死活求不出来。   沈晏清的字迹潦草,连笔带的都要从纸上飞出去了。   谢景盯了半天才勉强认出了他写的是啥。   从谢景的视角上看,这道题不难,沈晏清的思路也是对的。但是他第一小问写错了,所有第二问死活解不出来。   谢景斟酌了半天:“椭圆方程是四分之x平方加三分之y平方,你写反了。”   沈晏清低头又捋了一遍,真的错了,他刚才轴住了,一直没转过来。   沈晏清把第一问改过来:“吓死我了,你刚刚一直看着我,我还以为你觊觎我的试卷。”   “?”谢景表示疑惑。   沈晏清纠结道:“如果你也想写的话,我可以分你一套。”   这语气,多幽怨,抢他卷子仿佛是在抢他钱。   但是,谁他妈要写卷子啊,谢景只是太无聊,想凑个热闹。   谢景想也不想拒绝了:“不了谢谢。”并且迅速的退后到了角落里。   沈晏清看着迅速缩到角落的谢景,笑了笑,继续做他数学题。   他就是看个玩笑,看来二中的一哥,不喜欢做题。   十分钟之后,谢景磨磨蹭蹭又靠过来了。   “给我一套物理吧,数学没难度。”   谢景现在睡不着了,没手机,没电视,没有任何娱乐设置,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实在太无聊了。   他从沈晏清那里拿了一张物理试卷,也问警察叔叔要了一支笔,就开始做题了。   第一题。   “下列关于布朗运动的说法,正确的是:”   谢景沉吟片刻。算了,先写第二题吧。   第二题。   “再双缝干涉实验中,某同学用黄光作为入射光,为了增大干涉条纹的间距,该同学可以采用的方法有:”   谢景欲哭无泪。算了,先写第三题吧。   第三题。   ……   十分钟之后,谢景一怒之下把笔扔了:“老子不写了。”   沈晏清扭头:“怎么了。”   谢景一仰身摔到床上,抓起他的暑假作业盖住脸:“老子困了。睡了。”   都上三年大学了,这他妈谁还记得啊。   谢景大学没物理,早忘干净了。   堂堂二中学神一霸,怎么能向一张物理试卷低头。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不能!   绝不! 第6章   沈晏清专心致志地算他的椭圆面积,忽然就听到旁边摔笔的声音。   只见二中传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蹦三尺高,直挺挺地载在床上,从上到下僵硬成一条笔直的人棍。   上面刻着,好烦,别来惹我。   他说他困了。   沈晏清当然不相信。低头一看被扔在地上的物理卷子,第一道选择题都没写。   卷面比脸还干净。   沈晏清怀疑石旭那小子在骗他。   化学暑假作业写的堪比印刷,一张物理试卷就暴躁了。   这个传说有点意思。   然后传说本人不到两分钟,又从床上爬起来,一脸戾气,不情不愿地挪到沈晏清面前:”有答案吗?”   “什么?”沈晏清皱眉。   细若蚊蝇,完全听不清。   “有参考答案吗?”谢景又重复了一遍。   这语气,这神态,仿佛不是要答案,而是在索命。   谢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想当年,他高考理综283,物理104的男人。   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他已经是个连第一道选择题都不会做的辣鸡,还是中辣特辣那种。   “众目睽睽”之下,连最简单的第一道题都不会,谢景丢不起这个人。   沈晏清拒绝了:“刷题不能抄答案。”   谢景硬着头皮:“写字太烦了,我心算,直接对答案。”   牛逼!   传说就是传说,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沈晏清十分佩服,然后毫不留情地问:“第一题选c还是选d,布朗运动我不记得了。”   谢景:“……”难道我就记得吗。   谢景沉吟片刻:“选d。”   沈晏清:“为什么?”   谢景毫无波动:“三长一短选最短。”   沈晏清心想,石旭这个骗子。然后把整套卷子后面的答案撕下来递给谢景:“你对答案吧。”   谢景接过来直接摊到地上,随后坐在了地板上,直接把床当成桌子。趴在上面对着解析,倒推答案。   历年高考题答案给的都非常详细,温故而知新,谢景能从里面学到不少知识点。   凌晨五点钟,值班警察卫生间里出来,例行巡视房间。刚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享受豪华双人间的还没睡。   警察叔叔走近一看,一个坐在通铺上,一个趴在通铺上,各各低着头,皱着眉,认真的刷题。   那一瞬间,警察叔叔的眼中竟然有一丝丝酸涩。   多好的两个孩子,再艰苦的环境都无法阻挡他们学习的热情。   警察叔叔从他们挺直的背影中仿佛看见了祖国未来的脊梁,感动的热泪盈眶,忍不住想用袖口擦拭眼角。在门口,用他任职以来最温柔的力气,轻轻地扣了一下门:“五点了,怎么还不睡。”   沈晏清头也不抬:“写完这套就睡。”   两个小时前沈晏清也是这么说的,谢景可以作证。   然后他又开了一套数学试卷。   在一个好学的人身边放一个比他还好学的人,那他就是永动机。   谢景在旁边奋力纠结物理,沈晏清无比有动力。   二中传说,不论真假,就坐在他旁边学习,他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警察叔叔苦口婆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明天早上起来在睡也不迟。”   沈晏清说:“为中华民族的崛起而读书,我们不累。”   多么有觉悟的帅小伙。   警察叔叔想起从同事那里打听到,这屋里两个人,出了事都没家长来看一眼。这么可怜还这么努力,瞬间激起一片慈父心肠:“马上天都亮了,都学了一晚上了,饿不饿啊,我给你们弄点吃的吧。”   早上七点,宁浩远是隔壁间第一个醒的。他眼睛开没睁开,迷迷糊糊的坐一起,打了个哈欠,慢慢睁开了他迷迷瞪瞪的双眼,随便扫视了周围的环境,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美丽世界。就石化成了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像。   沈晏清和谢景竟然并排坐在地上写试卷。各自手边放着一个咖啡杯,一瓶矿泉水,一桶泡面,泡面桶壁上还有凝固的油花。   宁浩远把惊的脱臼的下巴摆回原地,滴溜转着双眼,心里默念,我没睡醒,我在做梦。   “噗通”一声,宁浩远又摔回了床上。   沈晏清歪着脑袋,对旁边地谢景到:“你朋友醒了。”   “嗯。”谢景把参考答案上的牛顿第三定律画了一个圈,“他还会起来的。”   话音刚落,宁浩远拽着小火苗又坐起来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宁浩远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和任肖共处一室,迅速和小火苗建立了伟大革命友谊。   他拽着小火苗:“石旭!你看他俩!”   小火苗像条没骨头的死狗,困的不省人事,眼睛睁开一条针一样宽的小缝,敷衍道:“看了看了怎么了。”   宁浩远掐着小火苗的肩膀,强迫他抬头:“看见没!泡面!咖啡!矿泉水!”   石旭被他掐的生不如死,勉为其难的睁开双眼,当场醒了。   三十秒之后,两人齐齐抓着铁栏杆,颤抖的手指着谢静脚下的残羹冷炙,鬼哭狼嚎:“哪来的!”   谢景:“警察叔叔给的。”   两人同时转变方向,对着另一面铁栏杆,哀嚎道:“警察叔叔,我想吃泡面!”   他们一群人,昨天晚上都没吃上饭,已经饿飞升了。   警察叔叔闻讯赶来,温柔体贴地收走了谢景房里的垃圾,转过身变脸比翻书还快:“还想吃泡面,都和我去食堂。”   拘留所食堂的饭真的不是人吃的,粉条拌土豆,煮的黏黏糊糊,白菜帮子沾清水,一滴油水都没有。   宁浩远和石旭吃了顿饭回来,感觉从内到外都受到了净化。   最过分的是,他们回来的时候,谢景在吃肉包子。那香味,把一个房里的人都熏醒了。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早上肉包子,中午蛋糕红烧肉,下午昨天值班的警察叔叔还从家里煲了鸡汤带过来。   饭后还有水果。   西瓜,冰的。   那香味,整个监室看了都眼热。   可以没用,警察叔叔守着,谁都不准碰一点。   临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这吃不好、睡不好的地方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一圈。   除了沈晏清,他俩怎么来的,怎么回去的。容光焕发,光彩照人,衬得所有人都像是地里风干了三天的小白菜。   据说他俩感受的是拘留所前所未有的豪华款待和温情服务。   走的时候,警察叔叔还忍不住拍着沈晏清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说道:“高考加油,身体最重要了,别累垮了。”   沈晏清非常礼貌:“谢谢叔叔这几天的照顾,我一定好好加油。”   警察叔叔:“有空常……”   警察叔叔本来想说有空常回来看看,但是说着感觉不吉利,立马改口道:“有空常休息。”   那架势仿佛送儿出行的老母亲,看的宁浩远目瞪口呆:“你们给警察叔叔灌了什么**汤。”   谢景把装暑假作业的书包扔给宁浩远:“多写点作业,你也有这份待遇。”   宁浩远痛心疾首,一脸哭相:“早知道我就把暑假作业意思带出来了,还有四天就开学了,这咋抄的完啊。”   谢景:“不吃不喝闭着眼睛抄。”   宁浩远:“我死了。”   谢景:“祝你好运。”   ——   沈晏清和警察叔叔依依惜别出来之后,谢景已经走了。   拘留所大门口人丁稀少,沈晏清把带了两天的眼镜摘下来,别在领口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写了两天卷子,累死了。”   石旭从后面探出头:“沈哥。你啥时候近视的,以前没见你带过眼镜。”   沈晏清随口说道:“就前天。”可能戴眼镜看上去比较像知识分子。   “啊?近视这么快吗?”   沈晏清没回答,一手放在额头上,把垂在额前的碎发全部捋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   他眉骨很高,眼睑低垂是有种漫不经心地戾气:“不是有事求我吗。走吧,为了一中的荣誉而战。” 第7章   谢景是被他继父接走的。   拘留室里出来,穿过一个小院才是大门,门口逗留了不少等孩子的家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个学校放假了。   宁浩远已经被他爸提溜走了,临走的时候还问谢景要不要捎他一程。   谢景拒绝了,宁浩远和谢景在一起,怕是要被他爸拎出了骂上三百回合。   谢景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宁浩远常年累月活在谢景的光环里,“你看看人家谢景……”,这话他爸一张口,宁浩远都会背了。   这会儿一起进了拘留所,宁浩远在他爸面前十有**又要背锅,谢景怕宁浩远他爸越看谢景越生气,还是赶紧回避的好。   门口人很多,谢景轻车熟路地穿过人群,拐个弯进了人行道,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   回头一看,是他的继父关浩博。   关博车停在路边,从驾驶室里伸出头朝谢景招手。   他刚到,还没来得及停车。   谢景识趣地原路返回,坐上了关博的车。   关博倒车上路:“刚出差回来,就听说你要回家了,没来晚吧。”   谢景:“没有,谢谢关叔,我自己也能回去。”   车内一片长久的沉默,气氛凝固,关博打开车载收音机,放了一首舒缓了老歌:“是婉婉让我来接你的,前天我也不在,婉婉照顾你妹妹走不开,都没发过来。”   谢景淡淡地“嗯”了一声。   “好好地怎么和人打架闹到派出所去了。”   “巧合。”   “婉婉还是很担心你的。”   “嗯。知道了。”   关博不说话了,车内只有收音机里缓缓的歌声。   方婉舟是在谢景初二那年改嫁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不怎么搭理谢景了。   她结婚的事情,很突然,头一天告诉谢景,第二天就搬了家,谢景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领的证,什么时候举行的婚礼。   他只知道,母亲改嫁,嫁给了一个颇为成功的商人,住在宽敞的高层里,一切家务都由钟点工收拾。   陌生的坏境,陌生的人,他唯一的熟人把他当做空气,谢景那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还好关博作为后爹对谢景还算不错,衣食住行,一点没少,甚至还试图缓和过谢景和方婉舟的关系,虽然都以失败告终。   谢景一直都他颇为感激,但到底不是亲生,关系一般,坐在一起也无话可说。   谢景也不相信,是方婉舟叫关博来接人。谢景猜测,关博是觉得把人扔派出所里两天不闻不问,确实有点过分了,才在赶回来的路上接人。   阳城不算大,从拘留所到谢景家开车也就二十分钟。   回到家,阿姨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摆在桌子上,关欣飞奔过来扑倒关博的怀里。关博把她抱起来,亲了一口:“想不想爸爸。”   关欣:“想。爸爸去哪了?”   谢景在关博后面进来,绕过门口的两个人进屋,听见旁边关欣扭过头,脆生生地说道:“也想哥哥,好几天都没见到哥哥了。”   谢景捏了一把关欣肉肉的小脸:“乖。”   谢景家吃饭没有食不言的习惯,方婉舟在问关博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关欣站在椅子上,吵吵闹闹要吃这个,还要吃那个。   谢景没什么话和他们讲,也没兴趣掺和进他们美满和睦的小家庭,低着头吃自己的。   重生之前,谢景的时间一直很紧张,他吃饭的速度奇快无比,别人刚拿起筷子,他就已经吃完了。   谢景放下碗,抬头准备起身。   方婉舟在看他。   大概没预料到谢景会结束的那么快,有点尴尬地收回目光,给关欣舀了一勺汤:“宝宝,喝口汤。”   说实话,在谢景的印象中,这是方婉舟这几年来第一次用正眼看谢景。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讲,但是面色不快,看上去有点烦躁,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谢景觉得好笑,难道老天爷在改变他的命数的时候,顺便改变了方婉舟?但是现在方婉舟怎么想的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谢景若无其事的起身,放下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和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开。   三伏天,室外气温高的可以煮鸡蛋,谢景房里却很冷。   谢景开着空调,裹着被子,在家足足睡了两天,除了到点起来吃个饭什么也没干。   上辈子长期睡眠不足,刚重生回来又在拘留所那种艰苦环境下你追我赶写了两天卷子,谢景觉得睡着两天才算的上补觉。   第三天早上,谢景醒了,感觉睡饱了,在床上放空一会儿,终于拿起被他扔在旁边两天的手机。   锁屏已经被消息轰炸了。   谢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其实有两个,宁浩远和顾善杰。高一那年,顾善杰搬到了外市,放暑假的时候就不和他们凑在一起,但是由于学籍转不走,高中还在阳城上,住校。   他们三个有个微信群,叫“顶流tony天才浩浩宇宙后援会”。   宁浩远改的,非常不要脸。   在谢景睡觉的这两天,他俩一共刷了400条聊天记录。   谢景随便翻了翻,发现大部分都是宁浩远骂老师骂学校骂作业,六个大厚本,几千道题,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宁浩远已经赶作业赶疯了,怨气无处发泄,每写完一套,就要问候一句学校。   顾善杰只是偶尔和他一起骂骂,但是实在没办法感同身受,因为顾善杰也写完了。   谢景礼貌发问:“你写完几门了?”   “景儿!你出来了!”宁浩远为又多了一个倾听他辱骂学校的对象而激动。   宁浩远一个赶作业的,竟然还能够秒回:“英语、化学、数学写完了,我在抄物理。”   谢景:“你怎么还有空玩手机?”   宁浩远:“我刚写完一套,劳逸结合。”   宁浩远不仅要熬夜写作业,还要和他爹斗智斗勇,防止他爹突然袭击发现他在搞抄袭,写完三科身心俱疲。只想躺在床上喘一口气。   结果一看群,里面的内容又跑偏了。   顾善杰:“景儿,你最近在写哪套题,我去书店看了,感觉新出的资料,质量都不好。”   谢景:“都没写,补觉!”   群里安静了,谢景把话聊死了。   半响,宁浩远:“景儿!你两天没说话是在睡觉?”   谢景:“嗯。”   宁浩远:“!!!”   顾善杰:“!!!”   以前每一秒都在学习的谢景竟然睡了两天觉,震惊整个群。   宁浩远痛心疾首:“我水深火热的时候,你竟然在睡觉,你太没良心了!”   顾善杰:“那新一批的参考书你看了没?”   “还没看,等过两天再看吧。”   谢景现在只想和所有的书本资料说再见。   虽然在拘留所里一时冲动做了十几套物理真题。   攀比真的伤身体。   谢景抬眼,发现他额前的刘海有点扎眼睛了:“浩子,哪家发型师比较靠谱?”   谢景和顾善杰成绩都很好,只有宁浩远一个人夹在中间,每次考试的总分还没有谢景的尾数高。还好宁浩远志不在此,他的志向就是做全阳城最红的tony老师,平生最大的爱好折腾他头上的一亩三分地,折腾一次被他爹揍一次,还死活不涨记性。   谢景合理怀疑,宁浩远不到二十就要秃顶。   虽然宁浩远他爸想让他考大学,但是宁浩远的第一志愿是去蓝翔学习美容美发洗剪吹。为此他特意走访了一个阳城的发廊,找了个手艺高超的人拜师学艺。   总之,换发型找他准没错。   宁浩远立即回道:“景儿你要剪头发吗?包在我身上,你想剪成什么样的,保证让你满意。我认识的托尼老师绝对听得懂中文。”   谢景:“不是,我想染头发。”   宁浩远手机差点砸脸上:“你说啥?”   谢景又重复:“我想染头发。”   顾善杰:“景儿,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土豆会锤死你的。”   顾善杰和谢景是一个班的,高三(一)班,“土豆”是他俩的班主任,一直把谢景当成心尖尖,谢景放假染了头回去,土豆怕是要疯了。   “土豆”本名张宪斌,教化学,五十多岁,瘦的像一把披皮的骷髅,和学生之间流传的外号及其不符,据说年轻的时候很胖,现在瘦了,但是外号代代传承。口口相传。   讲课的时候喜欢把书举过头顶,眼睛往上翻,平时很少管事,找人谈心的时候,冷着脸及其吓人,偏偏话又贼多,和他谈一次心,每一秒都是折磨。   谢景他们班是二中最难进的重点班,用的是非常残忍的淘汰制,但凡有人连续两次大考都在倒数五名,都要下调普通班,在普通班连续两次前三就能上调重点班。   重点班的人只会越来越少,竞争越来越激烈,没有人想下调普通班的。   能考进一班的都是人中龙凤,好学生一般都怕老师,土豆在一班十分有威严。   顾善杰也不例外。   而且如果谢景没有记错,这次开学,顾善杰就因为期末考试失利,下调普通班了,但是顾善杰没告诉他们,这还是谢景开学之后才知道的。   顾善杰不说,谢景也不点破。   谢景继续道:“没事,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宁浩远一咬牙:“行!你想染什么颜色的?” 第8章   谢景:“没想好。”   宁浩远:“要不你染黑色吧,黑色好看,我觉得你发色有点黄。”   谢景:“……”   顾善杰:“……”   谢景黑发黑眸,看人的时候宛如一片寒潭,说他发色黄染黑色,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搞笑呢。   但是宁浩远怂啊。要是被他爹知道谢景染头发,还染了一个特别亮的颜色,他爹肯定会打断他的一条腿。   自己不学好,还带坏别人。   但是为了兄弟,宁浩远咬咬牙:“我带你去找我师父,他肯定知道什么颜色适合你。”   据传,有两种理发店手艺极好,一种是大马路商业街上,富丽堂皇的宫殿,一种是村口犄角旮旯里的王师傅,前者是一分钱一分货,后者是高手在民间。   宁浩远的师父就属于后者。   这地方是有多民间呢,谢景和宁浩远碰头之后,从大马路拐进了一条小型街,从小型街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再从一条小巷子拐进了一条小胡同,谢景觉得他两手伸开就能碰到墙,不知道谁家门口停了一辆废弃的三路车,都快把路给堵死了。   早上刚下了一场暴雨,地上还有没被太阳晒干的水洼。   谢景实在好奇,宁浩远到底是怎么众里寻他千百度,找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宁浩远在前面带路:“虽然这地方难找,酒香不怕巷子深,保证你满意。”   宁浩远一路嘴都没听过,热血激昂地给谢景讲他师父的奋斗史,一中一霸,高三辍学,进修一年,手艺出神入化。   总结来说,他就是宁浩远的偶像。   “到了!”   谢景抬头一看,一扇单面的玻璃门,上面挂着摇摇欲坠的“小卓染发”,旁边几个绿皮垃圾桶发着恶臭,隔老远就能听见嗡嗡的苍蝇声。   真的好深的巷子。   谢景现在真的怀疑宁浩远夹带私货,遍寻良师都是他在吹逼。   不过,虽然外面条件很简陋,但是里面设备还可以,面积不大,收拾的很干净,两个操作台,开着空调,里面没人。   宁浩远的师父本命卓林,黄头发,蓝耳钉,红纹身,走在时尚的最前沿,翻着眼皮打量谢景:“你要染头发?”   谢景走了不短的路,累了,拉开大椅子坐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刘海搭在眉毛上,盖住额头,下面是卷翘的睫毛,谢景皮肤奶白色,不说话垂眸玩手机的时候,看上去是标准的乖孩子。   卓林先入为主:“想染什么色,亚麻棕还是咖啡棕。”   宁浩远坐在后边的沙发上,把书包摘下来,从里面掏出他留到最后的生物,顺便附和道:“我觉得亚麻棕就挺好,时尚。”   谢景抬眼,镜子里的他没什么表情。   看上去有点冷漠。   卓林觉得,这个乖乖仔,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样。   面前大镜子上面贴着一张大大的海报,刘海八尺厚,盖住一只眼,八百年前的画风,非常杀马特。   头发红的。   谢景:“不染棕色,就染红色。”   宁浩远手一抖,差点把学号写错了,苦口婆心:“景儿,咱别玩这么大的啊。”   卓林回头和宁浩远交换眼神。   谢景通过镜子,看见宁浩远在后面挤眉弄眼,试图给卓林传达阻止谢景的建议。   谢景其实不是非这个发色不可,也不是非染头不可,他上辈子乖乖上了十几年学,和书本卷子意外的东西通通绝缘,反正现在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谢景现在就想体验点不一样的。   既然是来点不一样的,颜色自然是越打眼越好。   谢景缓缓道:“只管染就是了,有什么事我担着。”   宁浩远也察觉到这两天他的发小有点变了,好像是活泼了一点,但是好像更漠然了。   谢景除了学习之外有其他的想法,宁浩远还挺欣慰,他都说他要染这个颜色,宁浩远也不好再阻止了。   虽然这地方又远又破又难找,但是卓林的技术还可以,勉强也算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了。   染这种染色很突出的头发是一种漫长无聊又复杂的过程,谢景在途中小小了眯了一会。谢景他们是吃完午饭出发的,等染好了之后,已经傍晚了。   卓林给谢景染得是一种偏淡的酒红色,细一看有点发橘。他还自行发挥,把谢景额前的刘海剪短了,稍微烫了一下,梳上去一部分,露出额头。   本来红色真的是一个非常杀马特的颜色,卓林上色的时候已经在心里吐槽过一万遍了。   但是出来的效果意外很好。   谢景皮肤很好,他白的快要反光,和头上明亮的发色对比强烈,衬得他五官都明艳了起来。   尤其是之前谢景额头上都盖着厚刘海,整个人都非常没有精神气,一旦把五官衬托出来了,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宁浩远只知道谢景帅,但是不知道谢景还可以这么帅,真是恨的人咬牙切齿。   但是,再好看,顶着这个头发,不管走到哪,都是人群中最亮了崽。   还是在明令禁止染发的二中。   他们这群不良少年,只敢偷偷在暑假里爽一下,开学了都乖乖染回来。   谢景竟然在临开学的时候,染了这个发色。   宁浩远实在是不敢想象,后天开学,学校里是一个盛况。   校园热搜,宁浩远已经安排好了。   “报!一班学神暑假染红头发究竟所为哪般!”   “惊!红发男神俘获芳心无数,回头竟然是他!”   “天!顶风作案、奋起反抗,为您揭秘谢景染头背后的故事!”   不要小看青春期少年的想象力,一天之内就能编出来一本故事汇。   但是当事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对着镜子看了两眼,礼貌和今日功臣卓林道谢,付了钱就带着宁浩远离开了,也看不出来喜欢不喜欢。   *   老城区的道路非常复杂,“小卓理发”的位置非常难找。   石旭已经带着沈晏清绕了快半个小时了,沈晏清对阳城不熟,基本指望不上。石旭也是个不靠谱的,对着导航带路,都能把自己带进去了。   偏偏卓林还不接电话。   石旭忍不住抱怨:“卓林把店开在那么难找的地方干嘛!”   “房租便宜。”暂时也找不到,沈晏清懒散地靠在背对太阳的墙上,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上,没点。   石旭很识趣的递上打火机,被沈晏清半路拦住了。   沈晏清:“戒了,好学生不抽烟,闻个味儿。”   石旭惊诧:“沈哥,你入戏太深了吧。”   沈晏清:“老沈明年想办酒席,给他点面子。”   老沈是沈晏清他爷爷,每次路过酒店,看见门口横幅“恭喜xxx考入xx大学”就走不动道。   石旭疑惑:“都从京市转回来了,还不够给面子吗?”   沈晏清:“转学就能考上大学吗?”   “那肯定……”石旭刚想回答,不知道看到什么突然楞了一下,“刚才路口过去一人,和我头发颜色好像。”   沈晏清看了一下石旭闪亮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么杀马特的头发还有第二个人染?”   “……”石旭心被扎了一刀,“杀马特吗,多好看啊。”   沈晏清笑了:“反正你染挺杀马特的。”   石旭:“……”   喂,人身攻击了。   石旭不敢和沈晏清论长短,接着说道:“不过刚才那个人有点像谢景。”   沈晏清挑眉:“谢景?哪个谢景?”   是哪个和他在一个牢房里写了两天卷子的谢景吗?   前两天不还是黑发吗?   新染的?   石旭解释道:“就二中那个学霸,前天在拘留所遇到的那个。应该就是长的像吧,谢景怎么可能染头发呢。”   沈晏清问道:“你们一中不是和二中有梁子,你怎么这么关心人家的国宝学霸?”   “害。”石旭叹了口气,“学霸谁不认识啊,那可真是美名远扬。我听人说,不管谁看见谢景,他肯定在学习,贼牛逼,我太佩服他了,让我在椅子上坐半小时我都憋不住。”   沈晏清:“不就是做椅子上学两小时,我也可以。”   石旭大逆不道:“别碰瓷人家学霸。”   沈晏清只在阳城一中上过半年学,高一的时候,石旭那时候是他隔壁桌,隔一个走道,每次考试倒数前十都有他家席位。   何德何能和稳坐第一的谢景相比。   沈晏清实在不忍心提醒他,谢景不仅前两天因为打架进了派出所,还可能连一道最普通的物理题都不会做。   沈晏清甚至怀疑是石旭认错人了。   谢景给他印象还挺深刻。   坐在旁边,看他的卷子,谁都不搭理,也不怎么说话,写字像板书,蹙眉解题的时候,特别像那么回事。   但是他真的不会写物理。   偏科成这样,怎么会稳坐第一把交椅。   可偏偏石旭信誓旦旦。   真是个神奇的人。   “卓林回我消息了!”石旭欢呼,“他说他刚才在给人烫头,没看手机,还给我发了张图,我看看烫的……靠,这不就是谢景吗!”   石旭心碎了。   真实的谢景总是比传说中的谢景相差甚远。沈晏清不着痕迹地笑了,把手里叼过的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让卓林过来带你回去,把你一头红毛洗了。”   “我不想洗!”石旭哀嚎,“我才染了不到两个月,我还没看够。”   沈晏清不置可否:“如果你有信心活过开学,也可以留着。”   “算了,”石旭比较怂,“你这个蓝头发染的还挺好的,可惜了。”   沈晏清:“谁告诉你我要洗了?”   “!不是你说黑头发才像好学生吗?”   沈晏清眸色一沉,挑起漫不经心地痞笑:“我什么头发都是好学生。” 第9章   谢景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宁浩远还要回去补作业,他俩没在外逗留多久。   客厅的灯亮着,方婉舟坐在沙发上陪关欣看动画片。   电视墙对着门,红红绿绿的卡通人物,稚嫩的童音唱着片尾曲。   谢景家常驻的家政阿姨在收拾餐桌,听见动静,先听见她说:“小景回来了,吃晚饭了?”   “在外面吃过了。”   “我还给你留了饭呢,夜晚煮的皮蛋瘦肉粥,放在电饭煲里,还是热的。”阿姨换下已经满了的垃圾袋,麻利地套上一个新的,把垃圾袋提起来,“再吃……小景,你头发怎么了?”   那一头璀璨燃烧的小红毛,要不是在家里,阿姨都差点不敢认人。   谢景笑了笑,说道:“就稍微修了一下,没事。饭我不吃了。你先忙,我回房了。”   新染的头发不能见水,谢景小心翼翼地洗个澡,从卫生间里出来,视线刚好撞上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方婉舟。   电视墙旁边往里是一条走廊,卫生间就在走廊的尽头,刚好面对这电视对面的沙发。   方婉舟看见谢景出来,及时的收回惊讶与错愕,眉头轻轻地皱着,显得有点纠结。她其实很美,人如其名看起来非常温婉,柳眉杏眼,端坐在沙发上,像是一尊发着柔光的白玉雕像。皱着眉都是在普渡众生。   谢景长的有点像她,但是更眉眼更随父亲,英气。   这是谢景重生之后方婉舟第二次拿正眼看他了,很奇怪。   如果不是热脸贴了方婉舟七八年的冷屁股,谢景还以为是方婉舟在背后默默地关心他的。   怎么重生一下蝴蝶效应这么大,方婉舟都愿意正眼瞧谢景了。   谢景懒得和她纠缠,她对视了不到一秒,面无表情的转身准备回房。   “谢景。”方婉舟叫住了他。   谢景都快忘了方婉舟对他还有语言输出功能,错愕的回头,安静地等待方婉舟的后文。   大约五秒吧,谢景已经觉得够久了。客厅一片寂静,只有动画面幼稚的配音和关欣“咯咯”地笑声。   谢景耐心耗得差不多了,抬眼反问道:“有事吗?”他倒要看看方婉舟想干嘛。   方婉舟被呛了一下皱着眉,沉声缓缓道:“谁让你染头发?”   原来是这事,手还伸到空气头上了。   谢景嗤笑一声:“和你有关系吗?”说完不想再和方婉舟浪费时间,转身回房,关上了房门。   假期是所有时间里走的最快的,谢景还没在家里待两天就开学了。前一天晚上宁浩远还在群里吆喝语文要抄不完了,第二天就开学了。   谢景心里没什么感觉,开不开学都是一样的过。开学当天,谢景没心没肺地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从窗帘里透过的光已经能把人的眼睛晃瞎了。   空调嗡嗡作响,谢景不着急起床,躺在床上闭目静思了一会,习惯性拿起手机看消息。   关博又去出差了,人在外地,谢景开学他掺和不上,早上起来给谢景打了个电话想关心一下近况,谢景手机静音,还在睡觉,没听见。   关博再接再厉,给谢景发了条短信,嘱咐他注意安全。   谢景回了句谢谢,又打开微信,看到宁浩远在群里狂轰滥炸。   “六眼有病吧!八点就在教室里守着!想进班先交作业。”   “我去,本来想在班里再抄一会儿语文了。”   “算了,我就差语文没写了,看在我写那么多的份上,求六眼饶我一命。”   ……   六眼儿是宁浩远的班主任,高三(三)班,就在谢景的隔壁,距离最顶尖的一班一步之遥,但是却是整个高三级部最难管的班级,和尖子班一班二班同一个待遇,让在同一个楼层重点关照,还能感受感受浓烈的学习氛围。但是一班二班之间隔了两个空教室,就像是隔了一条银河。   配的班主任就是个体育老师,长期室外奔波,特别喜欢带眼睛,人又近视,经常眼睛之上叠墨镜,人送外号“六眼儿”。   放在三班就是以毒攻毒,谢景听宁浩远怒斥过无数六眼儿的奇葩事,对早上八点守在教室收作业见怪不怪。   谢景:“六眼儿在班里你还能玩手机?”   阳城二中明令禁止不能携带一切电子产品。   宁浩远:“我溜出来了,反正上午也没课。你到了没有,我到你们门口把作业给你。”   谢景:“我还没起床。”   宁浩远:“!你太过分了,快点来学校,校门口新开了一家爆肚,我带你俩去尝尝。”   高三开学不换班,不换座,还都是上半年的样子。暑假过完了,仿佛一切无事发生,和上学期无缝对接,除了第二天就要开学测试。   谢景的暑假作业也被人拿走了,实在没什么要带的,背上一个空空的书包就走了。   谢景家和学校都在阳城新区,离的不远,打车十分钟,还是起步价。   阳城二中放假十分抠门,当别人都在伤心九月开学季的时候,二中已经开学一个多星期了。   虽然开学时间和别人不一样,也不妨碍二中门口堵车,出租车开过学校门口的红路灯就再也挤不进去了。车流人流排了五十米的长队,新生老生挤成一团。   二中有相当一部分住校生,家长带着学生,提溜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锅碗瓢盆,衣服被褥,活像在搬家。   校门口三车道的大马路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实在是二中的学生太多了。   阳城是个不大的地级市,整个市里一共有四所高中,一中,二中,六中和实验中学。就数二中的学生最多。   一般来说,越好的高中越难考,人越少。但是二中是个例外,它是阳城最好的高中,也是阳城最好上的高中,也是阳城人最多的高中。   只要钱到位了就行。   小道消息流传,是因为十几年前建校的钱还没有还上,补贴家用。   其实只是校舍面积大,能收纳的学生非常多。每年考生就那么一点,尖子生又被一中瓜分走了相当一部分,适当开放一点不要分数的名额,就当是赚外快了。   每当想起招生,二中领导都恨的牙痒痒。只要是招生话题,有二中必定离不了一中,双方你追我赶、缠缠绵绵了十几年。   一中和二中,又名东校和西校,老校和新校。最开始二中只是一中新建的一个校区,分了不少师资过去。后来分家了,每年招生都打的不可开交,每次大考小考月考模拟考期末考,都要攀比一番,关系十分紧张,连带着一中和二中的学生关系也互相瞧不上。   每一个成绩还差不多的初中生,在中考的时候,都要经历一次灵魂的拷问,到底选一中还是二中。师资差不多,一中管理好,二中硬件好。至于六中和实验中学,都差了这两个一大截。   谢景当年选二中就是看中了二中的硬件设施。   二中确实对得起它新校区的名声。   弧形红色大门一拉数百米,旁边还有对开的两扇小门,宏伟的门上挂着鲜红九个大字“阳城市第二高级中学”。   进门是一条三车道的主干道,中间有十米宽的花圃隔开,花圃的最前端放着一“飞上蓝天”的铜塑雕塑,据说是二中校徽。   主干道尽头是半圆形的图书馆,一眼望过去只能看见这一栋建筑物。   又大又空,绿化极好。   校内不让进家长的车,宽敞的大路上虽然人多,但是不挤。   谢景背着书包,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混在人群里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他临走之前从衣柜里扒出来一顶白色的棒球帽戴上。开学人流量大,新生家长都有,顶着这么一头红发,谢景在校门口应该会被当成猴围观。   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开学上午管的不严,出校和进校的都有,新入校小女生结伴外出,和谢景擦肩而过,还没走几米就压抑不住的尖叫起来。   “刚刚那个男生好帅啊!”   “我好像认识。”   “是谁!”   “他你不知道吗?还没开学之前我就听说了,高三的谢景,长得帅不说,成绩也好,我有他照片,给你看,但是我听我发小说,他挺高冷,一般不搭理人。”   “靠!这也太帅了吧!我刚才看他帽子里的头发颜色有点怪怪的,好像是红色的。”   “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大佬怎么会染头发。”   一群小女生偷偷回头,谢景已经走远了。   一个男生从谢景背后追上去,一把揽住谢景的肩膀。   “那是谁?”   “不知道啊。”   别说叽叽喳喳的小女生不知道,谢景自己都不记得是谁了。   高中都过去三年了,谢景每天高强度的学习记忆会让他自动忘记一些不重要的人和事,况且谢景高中的时候也不怎么和同学接触,印象就更浅了。   比如现在揽着谢景的这个男生,谢景依稀只记得是他的高中同学,好像是他后桌,具体是谁,名字叫啥,几乎都忘了。   男生非常热情:“谢景!你怎么也来这么晚。真的不想开学,要不是我妈叫我,我差点忘了今天开学。”   谢景不动声色的往右挪了一点,拉开距离:“我没走太早。”   “没见过你戴帽子啊,”男生一只手已经伸到了谢景头顶,“挺好看的,我试试。”   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尖叫。   谢景头上一凉。   手也太快了吧。   操啊。 第10章   尖叫声惹得周围人纷纷好奇回头。   谢景一头璀璨的红毛,被阳光照出一层若隐若现的薄金色,仿佛要烧了起来。   在场众人的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尖叫的女生们自觉失态,悻悻地回过头,互相压抑着声音交流。   “好酷啊!”   “他竟然染头发了!”   “关键是成绩好,我晕了。”   男生拿着谢景帽子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放到自己头上也不是,重新盖会谢景又有点不好意思。   男生瘪瘪嘴,从震撼中回过神,干巴巴地说道:“你是谢景吗?”   谢景:“……”   谢景拿回自己的帽子重新戴上:“不是。”说完转身就走,留下男生一个人在人流中呆滞成一尊被烤焦的雕像。   男生半天回过身,摸到一条没人的小道上,四处张望,偷偷摸摸的从兜里摸出手机。背对着大路,把手机偷偷藏在肚子上,打开了一个叫“小菊花课堂开课了”的群。   “草草草,我震惊了!!我日!”   开学第一天,大家还没从暑假里收回心。不少人顶风作案,在包里藏了手机带到学校。小菊花课堂是他们一个私下的班级群,主要是一半和二班两个班的人,不全,但是很多,像谢景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肯定不里面。   男生一在群里说话,立马炸出来不少人。   “?”   “?”   “怎么了?”   “耳朵”   男生喘了一口气:“谢景染了一个红头发。”   “?”   “??”   “开学了,醒醒,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真的,我刚刚在路上看见他了,戴着帽子,那个发色太好看了。”   “我宁愿相信开学考谢景靠咱班倒数第一。”   “散了吧,我暑假作业还没补完。”   “马上就到班里了,你们自己看。”   “竟然是真的!我朋友刚才在路上看见了。”   “今天什么日子?愚人节吗?”   “有图!等一下。”   说话的人很快抛了一张图上来。   拍摄的角度很刁钻,在侧面,因为手机藏藏掖掖非常不清晰,只能看到红发少年沐浴在阳光里,皮肤白的反光。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卧槽”了一声。   谢景到了教学楼里就把帽子摘了,一路顶着别人欲言又止地震惊走到了班里。   一进门,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早早等待在门口,仿佛恭候多时,然后一路尾随这谢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   小群里已经炸开锅了。   “我去,真的染了。”   “学霸这么刚吗?”   “啊啊啊,他好帅啊。”   “土豆知道了吗?谢景吃错什么药了。”   ……   高三一班的班主任还对这道惊雷一无所知。   张宪斌眼里今天和每年开学一样风平浪静。   二中高一下学期分科,之后两年半里,不分班不换老师,老师和学生在一个教室里携手走过高中三年。   高三一班作为校内顶尖水平,成绩好、学生乖、好管理,张宪斌每年开学都是他们办公室里最省心的一个。   但是今天,张宪斌坐在办公桌前,都快把眉毛拧碎了。   同事抱着一沓收上来的卷子,从面前走过:“张老师,你怎么了,你班出什么事了。”   张宪斌叹了一口气:“校长给我们班安排了个转学生。”   “校长又从哪挖过来的宝贝,让我看看。”同事挤到张宪斌的桌子前,低头看桌子上档案。   “沈晏清,省外国语实验中学转来的,高二全市统一期末考试语文37,数学58,英语93,理综……”同事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真是你们班的?校长给你的。”   张宪斌叹气:“这还不止,打群架劝退一次,记大过两次,逃课记过一次,翻墙外出记过四次。这还不包括没记上的。”   “什么背景啊?这么混都没从省实验退学,转来还能直接去你们班?”   省实验中学是整个重阳市最顶尖的中学,二中虽然比不上,但是尖子班非常有分量。   二中虽然文理并重,但是选文科的学生非常少,这届高三两千五百多人,只有不到六百人选文,高三一班都是从剩下将近两千米学生里厮杀出来的五十人。   分班的时候,非常铁面无私,完全凭成绩说话,里面的学生个个头削的比针还尖。   这种档案空降一班,何等牛逼。   “沈教授的孙子,校长大学时候,沈教授是他导师。”张宪斌勾手,示意同事凑近一点:“而且听说要出钱翻新图书馆。”   同事佩服的五体投地,真有钱可以为所欲为。   连一班这种地方都不得不沾染上了铜臭味儿。   同事试图安慰:“这种混日子的,也不用管他就行了。”   张宪斌又叹了一口气,看着档案就像是再看着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   “咚咚咚。”   “请进。”   门口伸进来一个蓝色的脑袋:“请问张宪斌老师在吗?”   “我就是,进来吧。”   说曹操,曹操到。   一班唯一的关系户这不就到了吗。   说真的,已经比张宪斌想象的好太多了。   张宪斌不是没带过混日子的刺儿头,染发耳钉纹身,厌世脸,老子天下最牛逼的拽样,说什么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沈晏清轰轰烈烈地战绩,到办公室门口竟然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白色的短袖,衬衫领口,扣子扣到下巴的最后一颗,配套的黑色长裤,运动鞋。   忽略掉他奇怪的发色,可以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进门的第一件事,弯腰鞠躬,说了句老师好。   张宪斌回忆起他如此精彩辉煌的履历,这个鞠躬实在是受的心惊胆战。   等沈晏清抬起头,张万斌注意到,他和档案上的证件照长得不太像。   眉宇间戾气全收,眼角微垂,带着一股天生的无辜感。   张宪斌又偷偷看了了一眼学籍档案,确认没认错:“是沈晏清同学吧?”   沈晏清乖乖点头:“是的,张老师,我来找你报道。”   事出反常即为妖,张宪斌小心试探:“学校看过了吗,感觉怎么样?”   沈晏清如实回答:“很大,绿化很好,学习氛围浓厚。”   还能感受到学习氛围?张宪斌感动的想掉眼泪。   态度还算诚恳,张宪斌决定先行试探一下:“马上开学了,新学期,新学年,有什么计划吗?”   沈晏清双手握拳,眼神坚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考上大学。”   可以很有志向。张宪斌信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   “咱们二中虽然比不上省实验,但也算是一所重点了,一班是重点班,就不用说了,你基础差,跟不上就找老师,有事就找我,都最后一年了,大家都在拼命,有什么事儿咬咬牙就过去了,也不用非要计较,和谁过不去的。”   言下之意,别动手,别打架。   张宪斌不怕在班里塞一个不良少年,但是怕不良少年在班里挑事干扰别人学习。   就是沈晏清看起来确实和他的档案不太相符,张宪斌觉琢磨着他搞不好真要改邪归正。   沈晏清态度也很诚恳:“好的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习,争取不拖班级后退。”   张宪斌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就准备带着沈晏清去班里。   刚出办公室门,张宪斌突然想起来:“咱们学校规定男生不让染头发,中午放学你出去把头发染回来。”   沈晏清腼腆地笑了笑,摸着后脑勺:“我妈让我染的,她有重度狂躁症,我要是随便换回来了,她会不高兴的。”   张宪斌:“……”   你怎么不说你天生蓝发,天赋异禀呢。   沈晏着清面不改色的满嘴跑火车本事,终于让张宪斌窥探到他曾经一点在省实验横行霸道的影子。   你和他讲再多都没用,他不会听,也不会做,更不会怕。放在班里的小太子,张宪斌也不多浪费口舌了。只要沈晏清不搞事,就万事大吉了。   二中教学楼东西向平行并列三栋,一个级部一栋,中间隔着大花圃,互相没有关联,各个级部分开管理。   现在的高三恰好在最后一栋,又名“腾飞园”,回形建筑物,南北各一栋,两边由长廊连着。西边长廊中间还接着一栋小型建筑,装着两间阶梯教室。   一共五层,一层是教室办公室,一班在北楼的二层,从楼梯口进去的第一间,正对着张宪斌一楼的办公室。   为了给尖子生营造好的学习环境,这一层五个教室只放了三个班,文科小班,理科小班,两个空教室,一个重点关照的问题班级。   刚开学的上午比较松散,周围走廊里来来去去地过人,伴随着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张宪斌带着沈晏清从中间的花坛绕过去:“一班都是好孩子,很好相处,平时的重心都放在学习上……”   张宪斌话音还没落,一班门口一个影子闪过,接着就听见一身大叫:“老张来了!”   声若洪钟,中气十足,嗓门真大。   隔着一个楼层听得,几十米远听得一清二楚。   楼上一阵排上倒海的动静,接着彻底安静了。   在整个楼都比较吵闹的坏境下,这块寂静的格格不入。   刚说大家都是爱学习的好孩子,张宪斌脸上火辣辣的疼,刚开学就这么闹腾。   一班虽然都是顶尖的学霸,但到底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大部分放个假就玩疯了,没几个人能坚持一天十套练习题。一开学也是卷子作业满天飞,“给我抄抄”此起彼伏。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叫:“老张来了!”   田幼甜从外面冲进来,撞进自己的座位,飞速从桌肚里抽出一本书:“就在楼下,马上就上来了!”   一班室内如龙卷风过境,凑在一起抄作业的人飞一般跑回自己的座位上,一把把没写完的作业塞回桌子里,坐的一个塞一个的端正。   张宪斌进来的时候,教室里只能听到哗哗翻书的声音,做题的做题,看书的看书。   张宪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走到讲台上,敲敲黑板:“汪易加,下课了把暑假作业收上来。还有咱班来了个新同学。沈晏清,你上来自我介绍一下。”   沈晏清从门口走进来。   全班同学神色凝固三秒钟,陷入了深深地困惑。   最近是怎么了,流行染发和胆大吗,刚来了个红的,又来了个蓝的。   下面坐在一起的小女生神色激动,推推嚷嚷,碍于班主任在场只能暂时憋着。   沈晏清走上台,淡淡道:“沈晏清。”   众人翘首以盼。   教室里安静了半分钟。   张宪斌:“没了吗?”   沈晏清无辜地看着他:“没了啊?”   不然呢,也没啥好说的,沈晏清一个关系户,自我介绍的简章能吓死在座的每一位。况且沈晏清真情实感地觉得,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这种行为着实有点傻逼。   就像猩猩一样被围观。   张宪斌干笑两声:“那就先这样,我看看你坐哪?”   张宪斌目光在教室里扫射一圈。   “谢景!”   谢景睡得正香,突然被一声暴喝吵醒,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见张宪斌大步朝这边走过来,颤抖的手指着谢景的头发,气快要说不出话。   张宪斌深吸两口气:“你头发怎么回事!”   谢景:“新染的。”   张宪斌怒道:“谁让你染头发了!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谢景从桌子上站起来。   和讲台旁边沈晏清的目光撞个正着。   拘留所那个蓝毛。   沈晏清笑眯眯,用口型无声地说:“哟,好巧啊。” 第11章   谢景被张宪斌领走了。   当着全班人的面。   刚一出门,班里瞬间沸腾了。   “老张要气死了吧。”   “猜一猜,猜一猜,谢景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染回来?”   “不一定,谢景可是老张的心头肉,万一就搞特殊了呢。”   “不可能,爱之深责之切,再说了,你在咱们学校,见过彩色头发吗?”   交头接耳的同学同时楞了一下,齐齐闭嘴,余光扫向了旁边找位置的沈晏清。   还真有,说不准。   张宪斌没把谢景往办公室里领。   高三这个级部,虽然不良少年也有不少,但是能搞出这么大动静,吸引全校目光的,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办公室里不止张宪斌一个老师,真叫到办公室里挨训,张宪斌自己都抬不起头。   一班后面有个杂物间,放着一张木板床和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角落里堆着几把没头的扫帚,落了一层灰。   对外唯一的用处是考试的时候,存放不能放在教室里的书。   对内,张宪斌就喜欢把人叫到这里边谈话。   时不时叫上班里成绩最好的几位,嘘寒问暖,鼓舞士气,回忆过去,展望未来。   谢景记得自己高中的时候来过不少次,次次挨夸,重生回来的第一遭就是挨训。   张宪斌一进门,指着谢景的头发,颤抖着声音:“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张宪斌真的崩溃,接来一个搞事青年已经很糟心了,一回头就看见谢景那一头红毛,简直就像□□,“砰”的一声炸了。   谢景实话实话:“昨天见剪头发的时候,看见这个颜色好看,就染了。”   张宪斌怒上心头:“你现在还有点学生的样子吗!还有不到一年就高考了,现在给我来这么一出,马上出去给我染黑了。”   谢景说:“我不。”   脸不红气不喘,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连个重音都没有。   谢景大学三年洗涤,对高中班主任已经没有了那种学生对老师天生的畏惧感,将追求自我贯彻到底。   张宪斌心里哇凉。   瞧瞧着态度,听听这语气,张宪斌梦回十年前,自己还在带这个普通班的时候,和不务正业的刺儿头斗智斗勇。   不管你和他说什么都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两个月之前,谢景还是他们班最勤奋最努力的学生。   怎么会这样。   张宪斌背着手,在落着灰的木板床旁边来回打转,百思不得其解。   电光火石间,张宪斌突然打开了任督二脉。   难道这小子突然迎来了迟来的叛逆期?   张宪斌带了谢景整整两年,从分科之前一直到现在,说实话,从没见过谢景干学习以外的事情。   不爱说话,不交朋友,没有兴趣爱好。   张宪斌给谢景做过不少次思想工作,不过谢景好像都没听进去。   这孩子忽然有个点明显的取向性,张宪斌竟然有了点欣慰。   谢景本来站在那里,等张宪斌一顿臭骂出气,骂完了再死性不改,原封不动地回去。   只见张宪斌站在那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忽然从一个暴躁的火柴棍变成了一个慈祥地向日葵。   张宪斌苦口婆心:“唉,你要是喜欢这个发色也没关系,但是不能给学习拉下了,马上就要一轮复习了,只要把学习搞好了,外表也不是那么重要。”   谢景:“?”   老张刚刚叹的那一口气到底是想通了什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张宪斌觉得自己找对了切入点,继续进行爱的教育:“话有说回来,虽然学习很重要吧,但是也不能总坐教室里不动弹,下课了去到走廊上走走,晒晒太阳,多活动,放松一下,才能提高效率。”   “头发染的还挺好看,多欣赏几天,这几天我先帮你兜着,等看够了就去染回来,对学校对班级影响多不好。”   “行了,下午还要开学考试,你先回去吧。”   谢景一脸懵逼地被老张赶出小杂货间。   老张就跟吃错了药一样,忽然好说话了。谢景实在不知不觉中给老张灌了什么**汤吗。   从谢景出门,一班的一群人学习就有点心不在焉了。一边看书,还要一边盯着门口,谢景或者老张回来了没有。   等了半响,谢景从门口进来了。   全须全尾,神色如常。   等着看戏的吃瓜群众门显得有点失望,一直目送着谢景从门口,走到他的位置上。   一班教室一共有六排,一排九个人,二二三二分布,谢景坐在靠窗的第三排,走的时候同桌是空的,回来的时候,旁边有人了。   沈晏清坐在第三排靠窗的旁边,正在整理复习资料。省实验和二中用的不一样,这还是校长去他家拜访的时候带来的。   谢景皱眉:“你坐这里。”   沈晏清抬头:“是啊,怎么了?”   众人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感觉有戏要看。   彩虹战队的世纪会晤。   优等生和转学生独特的发色让他们和这个班格格不入,自己待在一个次元里。   “没什么。”谢景侧过身从沈晏清身后过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差点忘了,他原来的同桌顾善杰现在已经到普通班报道了。   顾善杰真的好悲惨一人,连续两次考试,他是以为一个两次都在倒五的人,被残忍的刷了下去。而且普通班没有人达到入班标准。   老张刚才走的急,没给沈晏清多做安排,这里是全班唯一的空位置了,沈晏清别无选择。   拘留同住一间房,转学同坐一张桌,还真是应了沈晏清那句话。   好巧啊。   可是谢景不记得,他高三那年有学生转到他们班,还是特征如此明显,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转学生。   沈晏清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还是新的蝴蝶效应。   谢景忍不住扭头打量他的新同桌。   学生上课坐的时间太久了,都会不由自主的含胸。他的新同桌背脊挺直,骨节分明又细长的手翻动着桌子上的复习资料,将他们分门别类,然后一一竖起来用书夹立在桌子上。   新同桌一边整理,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你看我干什么?”   谢景第二次偷看别人被逮个正着了,尴尬地以头抢地,硬着头皮转移话题:“你把十八本教辅都带来了?”   沈晏清:“这不是你们学校的同意复习资料吗?”   谢景:“……”   这谁他妈记得啊。 第12章   事实证明,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谢景非常想扇死刚刚说话不过脑的自己。   但是表面完全看不出来。谢景面不改色,宠辱不惊,非常淡定:“还没开始用,记不太清了。”   沈晏清没说话,目光盯着谢景的桌子。   谢景的桌面上,用书夹立着几十本书,领头第一本《大一轮复习讲义(化学)》。   可能是上学期放假之前,谢景整理出来放在桌子上的。   明晃晃的放在桌面上,红皮,特别显眼。   谢景顺着看过去,觉得此时此刻他应该选择闭嘴。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谢景到教室又补了一觉,确实没注意。   万幸沈晏清没追究,低头从桌肚里掏出几本书:“这个才是我买的复习资料。”   沈晏清翻开,从中间抽出来一沓卷子,皱巴巴,卷面上密密麻麻各种乱七八糟的符号、公式。   都是谢景画的。   从沈晏清那里抢来的物理真题,谢景做完没带走,又被沈晏清背回家了。   谢景当时真没想到,这写的比鬼画符还难看的卷子,有朝一日还能回到他手上。   沈晏清:“你在拘留所写的卷子,给你了,留着看错题。”   良苦用心,令人动容。   谢景: “谢谢你啊。”   谢景拿过来,从桌子上随便抽了一本书夹进去。   谁爱看谁看,反正他不看。   还没放回去,听见沈晏清说:“你是怎么做到物理既能考25又能考98的?”   沈晏清是真心发问的。   石旭自己成绩差,特别崇拜学霸,把谢景夸成了天下绝无仅有的一朵金花。   沈晏清差点怀疑,他对谢景不会做物理卷子是误解。回家就翻了翻谢景做的物理卷子。   谢景两天一共写了十一套物理,六套生物。就说物理吧,前九套都是对着答案写的,最后两套就自己写的,一套写完了,一套还没写完,被放出去了。   没来得及对答案。   沈晏清拿出答案一对,红茶能连成一条dna双螺旋。一眼望过去,沈晏清差点以为答案错位了。   第一张卷子得分36,第二章由于最后还差两题没写,最终得分,二十五。   沈晏清上学期期末物理还考了四十二呢。   浪得虚名。   沈晏清坐实了结论。   开学一进腾飞园大门,沈晏清又看见谢景了,不是本人,是照片。   腾飞园回形闭合式,走廊和南楼的接口处是大门,进来是片大中厅。   教务处在这搞了个光荣榜,打印的丝绢布,套在一块木板上,金底,红字,三米长,靠在墙上,正对着大门,学校还自己划了重本线,一本线和二本线,过线的都有名字。   前十有照片,放在第一个版面上,重点表扬。   沈晏清本来对光荣榜没啥兴趣,但是这块光荣榜太特殊了,只要经过就没有不被它吸引的。   理科第一名,谢景,710。   理科第二名,不认识,681。   理科第三名,不认识,679   理科第四名,不认识,675。   谢景甩了第二名将近三十分。   这还不是最骚的。   除了前十,单科第一也有在光荣榜上露脸的机会。   然后噩梦就来了。   数学第一,谢景148,英语第一,谢景146,物理第一谢景98,化学第一谢景97,生物第一谢景92。   语文翻车了,第一是个小姑娘,136。   不管是谁,一走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六个谢景齐刷刷并排朝你笑。   复制粘贴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谢景在三十二张照片里帅的一骑绝尘,勉强也算是赏心悦目了。   沈晏清站在那儿甚至还听见旁边几个小女生兴奋的讨论声。   高一新来的,专门跑到高三教学楼,瞻仰尊容。   沈晏清总算明白,谢景为啥威名远扬,连石旭一个一中的都敬佩不已。   沈晏清真的很好奇,一个被试卷气到摔笔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在二三十分和接近满分里来去自如。   怎么做到的。很简单,只要你中间三年把物理抛到脑后,不停的接触新东西,保证忘的一干二净。   别说三三十,两三分都有可能。   当然事实真相无法宣之于口,反正这事怎么看怎么迷幻,最扯的事情就要有最扯的答案,谢景思考了一下:“你知道作弊吗?”   沈晏清点头,虚心求教。   “学会作弊,你也可以从二三十分考到九十多分。”   沈晏清:“……”   那您的技术可真是出神入化,作弊把自己作成了年纪第一,还是甩第二三十分的那种。   可真是不容易。   沈晏清:“请问您收徒吗?”我也想靠作弊考年纪第一。   谢景颔首:“收,但是传女不传男。”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沈晏清:“……”   “大佬,看看我,我可以吗?我是女的”谢景后桌伸长了脑袋在后面瞎嚷嚷。   谢景的后面坐的就是那个拿点他帽子的人,谢景看了他封面上的名字,才想起来这个人叫施宏宏。   谢景从老张的魔爪下侥幸逃生,施宏宏身上就肩负着探听消息的使命,耳朵伸的比兔子还长。   施宏宏还没准备好措辞,彩虹小队就勾搭上了,施宏宏暂时插不上话,躲在后面偷听墙角。   施宏宏代表全体同学,从头震惊到尾。   什么?谢景和新同学认识。   什么?谢景和新同学一起进过局子。   什么?谢景还在局子里写过卷子。   什么?谢景物理还考过二三十分。   什么?谢景竟然作弊。   不对,作弊肯定是假的。   施宏宏同学见缝插针,试图融入二人对话,十分不要脸地说道:“我是女的,我想学!不用考九十多分,八十多也可以。”   谢景非常不给面子:“现在不收了。”   施宏宏及时转移话题:“老张怎么说?”   谢景:“什么?”   施宏宏:“头发啊,这么酷的颜色,老张能让你留吗。”   谢景:“老张说,先留着,出事他兜着。”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魔幻,施宏宏竟然有点免疫,连老张同意谢景染头都没那么惊世骇俗。   施宏宏又看向了小红毛旁边的小蓝毛: “同学,老张让你染回来没。”   沈晏清:“没有?”   施宏宏小心翼翼试探:“同学,你哪个转来的。”   沈晏清:“省实验。”   施宏宏:“哇靠,厉害啊。”   沈晏清: “不敢当,不敢当。”   省实验是全省最好的中学,还从省实验转到二中的高三一班,那必定是人中龙凤。   施宏宏: “大佬,你在省实验排名多少?”   倒五倒六,沈晏清记不清了,省实验是真的难考,每次倒数后几名,都是他们几个关系户之间的角逐。   沈晏清之前的丰功伟绩,说出来能直接把人吓死。   既然决定要做个好学生,沈晏清觉得还是应该低调一点,深藏功与名。   “五六吧。”   也就藏了一个字。   施宏宏两眼放光:“牛批啊!”   果然染发还不被骂是顶级学霸才有的待遇。   沈晏清:“还好还好。”   施宏宏:“大佬,你好,我叫施宏宏,以后我有什么不会的就问你了。”   沈晏清:“一定一定。”   施宏宏还想和沈晏清套近乎,还没开口,张宪斌进来了。   “同学们,新的学年已经开始了,我们距离高考,只有不到三百天了,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减少,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有紧迫感,一直坚持到最后。高三你们也都知道,和高一高二肯定是不一样了,下一批高考的就是你们……”   开班会翻来覆去,讲来讲去就是那几句话。大家听的不耐烦,相当于一个有噪音的自习。谢景不上自习,听着相当催眠。   谢景索性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   “我希望每个同学都能给自己订一个全新的目光,敢想敢做,不断的突破自己。谢景!”   谢景意识刚模糊一点,忽然被一声暴喝拉回现实,茫然地站起来。   怎么好好的开着班会突然点名了。   张宪斌:“新学期你有什么新目标,新打算吗?”   谢景回答的十分套路:“继续加油,继续努力,重新做自己。”   但是张宪斌非常满意:“行了,坐下吧。”   张宪斌还是不放心谢景,在敲打他。   谢景被搅和的没了睡意,他也不上自习,就靠在施宏宏的桌背上,听张宪斌讲完了全程。   老教师的时间把握的都非常好,张宪斌讲完刚好十一点四十五分,下课铃响。   宁浩远和顾善杰已经等在一班的门口,要和谢景一起去吃午饭。   新开的爆肚就在二中大门口的正对面。   这家店装修的很时尚,蓝色的主基调,星空顶,椅子还是带靠背的软座,座位不多,错落有致。   在校门口一堆油腻简陋的快餐店里独领风骚,来的人不少,谢景他们到的时候刚好赶上最后一个四人桌,还是在靠近门这种不好的位置。   谢景面对着宁浩远翻菜单,旁边坐着顾善杰。   两个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宁浩远:“怎么会这样?你咋不早说?”   顾善杰:“太丢人了,我开不了口。”   开学了,顾善杰一个暑假都没说的事情瞒不住了,好巧不巧,他从一班下掉,刚好分到了宁浩的班级。   谢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看起来最淡定。   宁浩远:“那现在怎么办啊?还能回一班去吗?我说实话,我们班都没人学习,考试就随便教一教。”   顾善杰:“宁**头,不做凤尾,没关系四班也挺好的。”   话虽这么说,二中的教育资源倾斜非常厉害,最后一年,在普通班远远不如尖子班。   宁浩远:“我记得你之前都是一班前三十,怎么掉这么多。”   顾善杰干笑了一声:“不进则退,同班同学太厉害了。”   谢景菜单看完了,合上,叫来服务员:“一份爆肚,中辣,要米饭,你们俩呢?”   宁浩远:“我们俩也一样,要三份。”   服务员记了单走了。   宁浩远:“景儿,你说句话啊,这以后咋办啊。”   谢景:“又不是只进不出,还能再考回来。”   顾善杰低头:“我恐怕不……”   谢景打断他,看着顾善杰坚定地说道:“我说你行你就行。”   顾善杰其实成绩一直都可以,在一班中游偏下,但也不至于掉出去。只是期末那段时间突然大幅下跌,有基础在,谢景愿意帮他一把。   顾善杰愣了一下:“你说的对,我肯定可以再考回一班的。”   或许是因为顶级大学霸喂了一颗强心剂,饭桌上的氛围没有那么失落。   宁浩远:“我也相信你,你俩考大学,我就去学美容美发,景儿以后想染什么色直接来找我。”   顺着,宁浩远突然想起来什么,眼珠一转,凑过来对谢景说道:“我听说,你们班今天来了个蓝精灵?”   谢景:“?”   啥?蓝精灵?   什么鬼。   绰号起太快了吧。 第13章   谢景:“蓝精灵是什么?”   “害,一班今天不是有个蓝头发的转学生吗,现在学校里都传遍了,长得好看像精灵,我们班女生都叫他蓝精灵。”   谢景回忆了一下他的新同桌,点点头:“还挺贴切。”   “她们顺便还给你起了一个花名。”   谢景有点好奇:“是什么?”   宁浩远斩钉截铁地说道:“小红帽。”   “噗嗤。”旁边顾善杰没忍住笑出声。   “全校女生就是虎视眈眈地大灰狼。”宁浩远摸着自己刚染回来的新头发,流下了悲伤的眼泪,“要是我的宝贝发色还在,肯定也能得到全校女生的青睐。”   不会,这个看脸不看发色。   谢景非常无情:“女生青不青睐我不知道,反正六眼肯定对你青眼有加。”   宁浩远一个哆嗦:“算了算了,我还想平安活到毕业。”   刚说完,谢景的爆肚端上了来,一层毛肚上面泼这一勺滚烫的辣油,看着特别鲜亮,闻着让人食欲大振。   谢景连续在家吃了几天倒胃口的饭,终于摆脱了方婉舟那张高高在上的脸,心情不错,掰开筷子开吃,味道意外不错。   宁浩远吃饭的时候嘴也不闲着,一边喝汤一边说道:“你们班那位新来的什么来头,染着头发还能进一班,牛逼!”   谢景:“省实验的五六名吧。”   宁浩远筷子上的毛肚掉了:“这么厉害,你们学霸都这么特立独行吗?”   谢景点头:“在拘留所都不忘记写卷子,这个成绩也不意外吧。”   拘留所里写卷子,蓝头发,宁浩远脑子里已经有形象了:“不会是他!叫……叫啥来着?”   谢景:“沈晏清。”   宁浩远激动大叫:“对对对,竟然是他,那你们可真是有缘分,住到一间房,转学还在一个班。”   顾善杰一脸迷茫:“你们在说什么?”   宁浩远吃了一口下面的粉丝,给顾善杰解释:“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和你说。就前几天我们在楼上被任肖那孙子偷袭了,然后把他揍了一顿。这里必须说一下,我第一次见景儿打人,卧槽,真狠。”   “本来很爽的,然后碰到警察了,倒了八辈子霉逮到派出所关了两天,吃不好睡不好,我都快瘦了十斤。跟我们一起抓进去的还有那个还有俩人,他们说他们路边,警察叔叔不信,就给关起来了。”   宁浩远表情逐渐扭曲:“最变态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顾善杰作洗耳恭听状,谢景面无表情地吃爆肚。   “他!”宁浩远用沾着辣椒的筷子头指着谢景,“还有那个沈晏清,他们俩,在拘留所关了两天,坐床上,写了两天的卷子,那个床上的被子又臭又潮,这也能写进去,太变态了。”   顾善杰面如死灰:“怪不一个能年纪第一,一个省实验前排,我还被踢出了一班,是我不配。”   宁浩远安慰他:“不能和他俩比,他俩都不是人。”   他俩一唱一和这么一会儿,谢景的爆肚已经吃完了。他用筷子“叮铃”敲了一下碗,打断了旁边说书一样精彩的两个人:“什么配不配的,赶紧吃,吃完了去书店买资料。”   前几天顾善杰问今年开学买了什么资料想参考,谢景在家懒得出门,一直没看。   谢景当年虽然一心扑在学习上,但他不是笨鸟先飞。相反,谢景是个天才,天才不做无用功,谢景非常有针对性,讲究效率。   就比如买资料。   排版辣鸡的不要,题型不新的不要,答案模糊的不要,出题水平低的不要。最后选出来的参考资料,都是同批里收益最大的,每年出版的各种教辅多如牛毛,不怕选不出来。   顾善杰每年开学的资料都是照着谢景买的,就是今年谢景迟迟没有动静。   谢景自己是不打算要的,但是他要挑出来给顾善杰用。顾善杰虽然不说,但是四班确实不适合他。   二中门口一排小吃店和饰品店里挤着一家书店,和学校有合作,资料更新非常及时,现在刚好是开学季,新编的一批高考参考书应该已经到了。   书店的面积在校门口一众的小店里算大的了,还是唯一有空调的店面,但是刚开学里面的人太多,还是特别热。   宁浩远不用买资料,站在门口的大空调前对着头吹,低头玩手机。   顾善杰和谢景逆着人流往里挤。   谢景其实特别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是这种人挤人的场合,活像一条狰狞的胖头鱼。   书店两边是嵌入事书架,中间用两排背靠背的梯形书架分开,下面一字排开三排教辅书,从里边一直连到外边。   谢景挤进去一看到,简直两眼发黑,那股熟悉地纸屑味,谢景是再也不想闻到了。   但是没有办法,还是要硬着头皮大浪淘金。   “卧槽,卧槽,太卑鄙了!”   全店的人都被着声怒吼吸引,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宁浩远目眦尽裂,气的跳脚,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谢景选的差不多了,从人群中抽身:“出什么事了?”   宁浩远怒道:“一中那帮人今天把小红旗抢走了!”   “什么红旗?”   宁浩远说道:“就《剑侠风云》的盟旗,一中人真不要脸,在我们赶作业的时候偷家。”   《剑侠风云》谢景有点印象,风靡谢景整个高中校园,人人为之倾倒。火爆程度可以说整个二中,只要玩游戏的,都在玩这款游戏。   一中和二中好学生在成绩上你追我赶,一中和二中差生在游戏里水火不容。由于地理外置相隔太远,真刀真枪地干太过复杂,每天在游戏上打的不可开交。   二中人口众多,用人海战术压地一中有连续半年没翻过身了。   猝不及防被人夺走了高地,宁浩远非常不能接受,简直气的要死。   有人输了,当然就有人赢。   沈晏清从校门口出来,拿出手机,石旭的消息轰炸已经占满屏了。   沈晏清懒得看,直接播了个电话过去。   “沈哥,你真是我祖宗,半年了,我他妈终于扬眉吐气了,太爽了!小红旗的建模真帅,沈哥你真帅!沈哥,我爱你。”   “石旭,你太恶心了。”沈晏清两只手拎着手机,放在离自己半米远的地方,嫌弃道:“别乱认亲戚,直接说事。”   “今天中午积分结算,领先二中一万分,小红旗顺利到手。”石旭得意道,“大家都说要请你吃饭呢,沈哥宝刀未老,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小红旗从二中到一中,沈晏清功不可没。小红旗也就是盟旗,是《剑侠风云》里的一种道具,代表着土地的归属权。   《剑侠风云》有一块地图是划分给游戏的各种帮派的,小红旗在谁手里谁里,城池就归谁。最终以积分决定归属权。积分的来源有两种,帮会和个人。简单来说就是群架和单挑。单挑随时可以打,群架一周打三次,没周一结算。   上周,沈晏清一人之力拉高了个人得分,一中总分上终于超过二中,拿到里流动红旗。   半年来的第一次,所有人高兴地泪流满、引吭高歌。   路灯亮了,沈晏清沿着斑马线往马路对面走:“怎么说话呢,你爸爸还年轻着呢。”   “对了沈哥,你今天上午没来吗,我怎么没看到你?”   沈晏清已经走到书店门口了:“我在二中。”   “什么!二中!之前不是说来一中吗。欢迎仪式我们都准备好了,二中那群小人配不上你!”   沈晏清一眼就看到书店门口的谢景,一头鲜艳的小红毛,想看不到都难。   沈晏清说:“包括谢景吗?”   石旭脱口而出:“当然不包括了,学神和那群傻逼能一样吗。”   “二中能沾沾学神的仙气。”沈晏清往书店走,“还有,以后不用给我发消息了,好学生都不带手机。”   石旭:“……”   您能别入戏那么深吗? 第14章   宁浩远气的跺脚,对着手机不停地发语音。   “这群傻逼怎么就这么怂呢,只敢挑他爹不在的时候过来偷家。”   “不行不行!必须拿回来!现在就给他们下战书!”   “菜比配的上小红旗吗?见过笑红旗吗,知道小红旗怎么插吗,辣鸡。”   ……   宁浩远估计一时半会还骂不完,谢景把参考书交给顾善杰让他去结账,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摆弄手机。   “谢景!”   有人叫他。   谢景抬头,看见沈晏清走过来了。   “好巧,你也来买资料?”   谢景掀起眼皮看他,怎么感觉他这个新同桌有点阴魂不散:“你也是?原来十八本已经写完了?”   “没。”沈晏清说道,“跳着写的,能写的都写了,已经没用了。”   谢景把手机揣兜里,没想到他的新同桌和他的学习观念有点相似,不做废题。   顾善杰拎着大袋子从收银台挤了出来:“景儿,你真不买吗?”   “不买,我用不上。”   “那你还挑这么……这是……沈晏清。”顾善杰是靠发色认出来的,“久仰久仰。我叫顾善杰。”   沈晏清:“失敬失敬。能看看你买的什么吗?”   顾善杰打开塑料袋:“《大小考统一汇编》《数业有专攻》《高考押题□□》……还有一本《疯狂语法专练》,都是谢景选的,应该错不了。”   沈晏清点头:“我觉得也是。”然后扭头从一众教辅里把这四本挑了出来,前后一分钟不到。   沈晏清比较懒,谢景挑出来的资料,应该是没问题的。   宁浩远终于骂完了,放下手机扭头还要对几个人说:“我找人约了周二的决斗,不怕他们打趴下,我明天就改姓。”   谢景看了一眼腕表,离下午上课只有一个半小时:“下午考试,你还是想想你爹会不会先把你打死,然后给你改姓。”   宁浩远哭了。   开学第一天下午考试,是二中历年惯例。   不是为了测试成绩,只是为了让玩了一个暑假的学生收心,重新回到学习上来。规模不大,也不正式,就在自己座位上做一套卷子,自己班老师监考,走个形式。不用清书,也不用挪成单人单桌。   一班不一样,一班在阶梯教室考。   谢景非常讨厌阶梯教室这个地方,没空调没暖气,冬天冷的像冰窖,夏天热的像火炉。谢景真的觉得,再在阶梯教室这个地方考两年试,他估计要得风湿。   而且最重要的是,考完这一次,谢景的安生日子就没了。   张宪斌是化学老师,谢景估摸着他的化学水平也就二十分上下吧,这二十分还是靠蒙。   估计改完卷子张宪斌得疯。考完一次又一次的心灵鸡汤。   谢景真的怕了。   他们四个一起回学校,就离开考没多久了。   谢景很烦躁,但是他的同桌似乎很高兴,就拎着两只笔就走了,也没带书,脚步轻快,还哼着歌。   沈晏清确实心情不错。他洗心革面两个月,现在是验收成绩的第一站,沈晏清期待万分,甚至还有心情回过头催他后面的小同桌走快点。   但是他的小同桌看起来并不开心。   物理不及格的学神竟然怕考试,这是沈晏清第一观感。他忽然就想起来,上午谢景说过,他是作弊考上年纪第一的。   沈晏清鬼迷心窍,竟然觉得有几分可信。   沈晏清驻足片刻,等谢景追上来,忽然伸手揽着谢景的肩膀,往自己身边一带,神神秘秘地说道:“谢景,问你个事。”。   谢景没有一点防备,突然整个人和沈晏清撞在一起,毛都炸了,飞快掰掉沈晏清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冷脸道:“问就问,别动手动脚。”   谢景朋友不多,而且他看起来高高在上,难以接受,大家都不敢在他面前随便造次。这么多年谢景几乎没和别人有过小于一尺的距离,非常不能接受。   沈晏清倒是无所谓:“我真诚发问,到底怎样才能靠作弊考年纪第一。”   “沈晏清,考试期间不准交头接耳。”   ?   进考场了吗?还没有吧。   两人齐齐回头一看,张宪斌从后面的楼梯上来了。   张宪斌一上楼梯口进就看到沈晏清揽住谢景,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张宪斌顿感不妙,竖起耳朵一听,沈晏清竟然想作弊。   张宪斌气不打一处来,真让人不省心。   阶梯教室的座位是按照上次期末考试的成绩来的。按道理,沈晏清是转学生,应该在最后一个,但是张宪斌怕沈晏清在后面搞小动作,直接把他放在了最前面,第一排第一个,在谢景的前面。   这家伙竟然还想着作弊,不容易。   作弊之风,绝对不能姑息。   张宪斌把密封的试卷袋交给谢景:“你把这个拿到阶梯教室的讲台上,沈晏清,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对付不听话的学生,张宪斌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你和他硬碰硬,他肯定不会听,反而会越来越犟,一定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就算再刺儿,也绝对没话说。   于是沈晏清在办公室里听了十分钟,张宪斌春风化雨般的思想教育,千万不能作弊,作弊可耻,考试要靠自己,等等等等。离开考还有不到十分钟,张宪斌没能发挥出来,只让沈晏清回去了。   空旷的阶梯教室里回音特别响,四处都是复习哗哗的翻书声。   谢景没可以复习的东西,望着门口发呆。   不一会,沈晏清回来了。   他还真是个神奇的人,被老张叫到办公室,去的时候开开心心,后来的时候也开开心心,本来这也没啥,但是老张喊人的时候是黑着脸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谢景有点好奇:“老张和你说了什么?”   沈晏清说:“没说啥,问我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适不适应新环境。我说一切都好,他就让我回来了。”   沈晏清笑的可开心了,眉眼弯弯,还有亮晶晶的卧蚕。   谢景一个字都不信。太虚假了。   就像谢景至今仍在怀疑,他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打和沈晏清理脱不开关系,但是谢景没有证据。   催考铃响了,监考老师拆了密封袋开始发卷子。沈晏清虚情假意地说道:“考试加油!”   谢景:“……你也加油。”   教室很大,监考老师有四个,都是两个班的老师。张宪斌坐在讲台上,眼神直勾勾盯着门口的方向,全程监视沈晏清,生怕他一不小心搞小动作。   没想到沈晏清从没到位都很乖,目不斜视,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张宪斌感动地几欲落泪。   下午的时间刚好够考英语和数学,第一场数学,第二场英语。   谢景用三十分钟写完了小学生数学,又用四十分钟写完了初中生英语。数学就不用说了三个月前,谢景刚考了雅思,最终成绩是八分。   晚自习三节课,刚好用来考语文。   语文谢景都是靠感觉写的,生死未卜。   当天夜里十点半,放学后一小时,回家的回家,洗漱的洗漱,睡觉的睡觉,万籁俱寂的时刻,小菊花课堂悄然冒出了一个人。   “猜猜这次谁第一?”   “有悬念吗?腾飞园里还有第二个第一吗?”   “洗洗睡吧,没意思。”   “那不一定,红红说新同学是省实验的前几名。”   “省实验是啥?什么水平。”   “全省最牛逼的中学,去年清华北大考了五十个。”   “窒息。”   “我要投给新同学,谢景都能染头了,第一名怎么不能换了。”   “你说的对,加我一票,我有预感搅动腾飞园风雨的男人要来了。”   “不行,我不同意,一班之光只能是谢景,我是谢景毒唯,请某转学生不要捆绑上位!”   谢景当然不知道已经有人开始揣测他第一的宝座了。   谢景根本不关心这个,第二天晚自习考完最后一场理综卷子,挡在了宁浩远的班门口。   宁浩远背着书包,火急火燎:“景儿,你快让让,我今天不和你一块回家了,我要去拿回我的尊严了。”   谢景说:“我也去。”   宁浩远掏掏耳朵:“你说啥?”   谢景:“我说我也去。”   宁浩远:“我不回家,我要去网吧打游戏了,不回家了,你确定吗?”   谢景:“我确定。”   谢景没在高中的时候进过网吧,打过游戏,想见识一下。   宁浩远一咬牙:“行,那我带你一起去。”   谢景这两天实在太震撼人了,宁浩远已经麻木不仁地接受谢景要和他一块去网吧的事实。   宁浩远长年在网上征战沙场的地方就和学校隔了一条街,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绝对不会翻车。   网吧当然是黑网吧,不用刷身份证。   网管和宁浩远是老相识,见到直接说:“老样子?”   宁浩远摇头:“今天要包厢,带了兄弟来。”   “哇靠!”网管一看,大惊失色,“哥们,头发挺靓啊。”   “不看看是谁的兄弟。”   大半夜的网吧人不是很多,但烟味明显,有点呛人。包间也就只有巴掌大,两个沙发两台电脑。   宁浩远贴心的帮谢景拉开凳子,贴心的打开电脑,贴心的打开游戏助手,贴心的打开游戏,贴心的进去游戏界面。   “景儿,《剑侠风云》谁玩谁知道,不好玩我天天回家被我爸揍,永无翻身之日。一辈子都摸不了剪刀,剪不了头发,考不上蓝翔的美容美发。”   太狠了。   宁浩远用贴心的服务,惨绝人寰的毒誓向谢景展示了他卖安利的决心。   谢景非常动容:“我试一试。”   “行。”宁浩远贴心登录了账号,“我的小号,要啥有啥,带你体验最绚烂多彩的游戏世界。”   谢景:“……”   宁浩远不去做男公关真的是屈才了。   就是外貌不允许。   进入游戏界面,谢景滚动鼠标,屏幕前的小人动了两下。   谢景不动了,小人也不动了。   宁浩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戴上耳机准备激情开战。   谢景屏幕上的小人一动不动蹲在枯黄的草地上。左上角的时间显示十点四十五分,谢景已经困了。   “我出去买瓶水。”   宁浩远开始组建队伍:“你去吧,我先组团,等下拉你。”   谢景嗯了一声,打开推拉门,往收银台走。   网吧的顶灯是白色的冷光灯,收银台前站了一个人,灯光打在他的头发上,呈现出一种很冷萃的蓝。   “沈晏清?”谢景不确定地开口,声音很小。   收银台前的人僵硬回头。   两人面面相觑五秒钟,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   谁能想到,十五分钟前,还在群里勇争年纪第一名的两个人,此时在黑网吧的门口各自尴尬。   谢景现在信了。缘,妙不可言。   沈晏清最先反映过来,抢先说道:“等会再和你说,我有急事。”   之间沈晏清快步走到包间旁边,拉开门,从里面拎出来一个人:“胆儿挺肥啊,第几次了,又来网吧打游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不是,沈哥,你干嘛啊。我刚组好队。”石旭玩的好好的突然被抓出来,“再说大半夜吃啥饭啊,宵夜吗?”   石旭说完抬头,发现沈晏清在看他。   沈晏清天然无辜的下垂眼在冷眼看人的时候如刀锋般凌厉。沈晏清这次回来好脾气太久了,石旭都快忘了,两年前,沈晏清把一中门口十几个混混揍的内出血,然后面无表情地坐在台阶上嚼冰棍的样子。   石旭一个哆嗦,脑子瞬间清醒了。   沈晏清:“阿姨给你炖的鸡汤刚出锅,你不回去喝?”   石旭哭了,懊悔万分:“沈哥我错了,我答应过我妈,再也不偷偷跑到网吧打游戏了,我现在就回家,你千万别和我妈说。” 第15章   石旭连跪带爬地从大门口哭着跑了。   沈晏清赔礼道歉:“让大家见笑了。我们先走了。”   说完,紧随其后也走了。   主角都跑了,外面围观的吃瓜群众鸟兽散了。   宁浩远从包间里探出一个头:“什么情况?”   网管:“半夜来抓人的吧,没什么大事。”   凌晨在网吧里逮人的家长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网管见怪不怪,这点小动静都不是事儿。   宁浩远:“刚刚那是沈晏清吗?”   谢景点头。   “他来找谁?”   谢景努力的回忆刚刚在沈晏清手下小鸡仔一样的人,勉强在脑子里找出了能对应的形象:“好像是石……旭?”   头发染回来了,谢景几乎认不出来。   网吧门口右拐是一条岔路口,路灯歪歪扭扭地挂着,闪着要死不活的黄光。   路口聚集的流动小摊贩还没收摊,摊子前孤零零地站着几个人。   “沈哥,我妈真给我炖了鸡汤啊?”石旭抹了一把脸,从痛心疾首的戏了跳出来,有点兴奋,“不过咱真要回去呢,马上就要开团了。”   沈晏清睨了他一眼:“做什么梦呢你。原地蹲着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回去。”   石旭摸摸后脑勺:“沈哥,你是要干嘛?”   石旭还算有灵性,当场接住了沈晏清的戏,但他真不知道沈晏清到底在唱哪一出。   沈晏清:“看到刚才门口的人没。”   “看到了,不就是谢……”石旭惊呆,“我靠,谢景,我没看错吧。最近是到底刮起了什么妖风。”   沈晏清走到小摊前买了一根烤肠:“我现在的身份,不能随便进网吧。”   石旭迷惑了:“什么身份。”   沈晏清:“省实验中学考试固定前五名。”   石旭:“……”   石旭真的很想说,你他妈可真能吹,也不怕闪了腰。   但是他不敢,怕挨揍。   沈晏清走回来,站在路口咬了一口烤肠,叹了口气,认真道:“你也知道,我们好学生从来不进网吧。”   好学生不染头,好学生不带手机,好学生不进网吧。   沈晏清信奉的金科玉律。   石旭实在不服,低下头小声嘀咕:“那条都没做到。”   沈晏清把扎烤肠的签子扔进垃圾桶,扭过头说道:“心诚则灵,懂吗?行了,可以回去了。”   忍辱负重的二中和扬眉吐气的一中,终于在星期二夜里展开了对决。双方各自拉了五十多人的团,在大峡谷决一死战。   石旭带领着队伍在地图里打的如火如荼,沈晏清在游戏商城里换衣服。   沈晏清不打团战,技能太多伤眼睛,不合适,不参与。   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玩换装小游戏。   沈晏清小号是女号,游戏商城里的衣服都挺好看,沈晏清一边看一边卖,他刚充了不少游戏币,一边提点石旭几句。   “别从卧水巷走,从再宁镇背后绕过去,磕龙珠走水陆,别被发现了。”   “见面直接放大招。”   沈晏清挑好衣服从商城里出来,蹦跶两下欣赏女儿的新衣服,翻上了一座山。   沈晏清:“有个小号。”   决战的地图只能进两个帮派的人,在场的都不是路人。   石旭盯着电脑目不转睛,赶忙说道:“直接秒,一个人头也是分啊。”   谢景本来在电脑上看《猫和老鼠》。   虽然宁浩远非常贴心的把谢景拉进了团,但是谢景除了左右移动、上窜下跳,两眼一黑啥都不会,总的来说他就是个打酱油的废物,没有屁用。   谢景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何去何从,然后果断的打开了视频播放软件。   他之前非常喜欢这个动画片,一集只有六分钟,累的时候抽空看一集放松一下,也不耽误时间,而且一百多集,非常耐看。也能打发时间。   杰瑞揍了汤姆。   杰瑞又揍了汤姆。   杰瑞又又又揍了汤姆。   杰瑞第四次揍汤姆的时候,谢景切回游戏界面看了一眼。发现有个小人在他旁边打转。   这地非常偏,在一片山崖上,光秃秃地连片叶子都没有。宁浩远这个号衣着非常简陋,灰头土脸地,和背景融为一体。   小人穿着白衣服,仙气飘飘,和周围景色格格不入。   她还是个红名?   就算谢景不玩游戏,也知道红色名字代表敌对。   谢景大感不妙,操控人物骑马准备跑路。   “朋友,请留步。”少女头顶上冒出一个对话框。   号不是谢景的,谢景以为他们认识,停下来等下文。   少女一个技能冲过来,手起刀落。   屏幕一灰,谢景没了。   谢景:“……”   人心太险恶吧。   谢景被送回了重生点。他走的最后一秒,深刻的记住了这个偷袭的小人。   檐上歌。   这还没完,两秒之后,金色的喇叭从屏幕上方缓缓飘过。   “玩家檐上歌击杀玩家浩瀚宇宙,拾取盟主令,天下第一获得决斗胜利,三十秒后进入积分结算。”   谢景一脸懵逼,怎么他一死了战争就结束了。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宁浩远在电脑前呆滞了两秒,突然爆出了一句震耳欲聋的“卧槽”。   “我忘了,我把盟主令放在小号上了,一中的傻逼真是狗改不了吃上,上次偷家,这次偷袭。”   谢景还是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宁浩远解释道,盟主令就相当于帮派一个信物,双方都有一个,谁先拿到对方的谁就赢。宁浩远忘记他放小号上了,被对方捡漏个正着。   谢景不太好意思,怎么说令牌也是从他身上掉出去的。   宁浩远说,没事,反正你这么菜,碰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虽然有道理,但是这话听着有点奇怪呢。   距离第二轮开战还有一段时间,屏幕上的聊天频道活跃起来了。   “檐上歌,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我好像也听过。记不清了。”   “好像是七爷的小号。”   “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就是他,我见过,”   “七爷?是谁?”   “他不是早就转学走了吗?”   “你们没听到风声吗,好像最近回来了。”   “我的天,一中要变天了吗?”   “那前几天一个人挑我们一个班的不会也是他吧。”   谢景就是夹杂在一堆,“你知道吗?”“你听说了吗?”“天啊?”里的,可怜弱小又无助“他是谁?”   宁浩远扭过头:“你连七爷都不知道那?”   谢景点头。   宁浩远喝了口矿泉水。   如果每个学校都有那么一个名震整个学校的人物,二中一定是谢景,二中一定是七爷。   虽然他只是两年前入学,一年半前离开,只在一中待了半年,但是一中至今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传说内容五花八门,宁浩远讲的绘声绘色。   就比如据说一中现在的帮派天下第一是他一手创立。   就比如据说一中门口的街头小混混全都被他收拾的心服口服,   就比如据说一中高中三个年级,被他收拾地如同一块铁桶,实现上下大一统。   这还不算,其中最具有传奇色彩的是,有人说他在高中的时候,同时交了六个女朋友,六个女朋友和谐的如同一家人,相亲相爱,你侬我侬。   最后一点,宁浩远实在是有点羡慕了。   谢景听的瞠目结舌。   这真的不是黑社会老大,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   谢景表示怀疑。   还六个女朋友,一周换一轮吗?   既然要编,就一定要大胆,直接奔三十个去了,一个月不重样。   谢景奇里怪了:“你不是讨厌一中人那,怎么还这么与有荣焉?”   宁浩远唏嘘万千:“谁不想活成七爷呢。”   谢景:“……”   我不想,谢谢。   谢景:“刚刚就是他的小号抢走了你的盟主令。”   宁浩远:“输给七爷很正常,上去就把你一到秒了爆出盟主令,战术太好了,就比如普通人,谁能做到精准地找对位置,爆对人呢。”   这滤镜厚的,在网吧门口搭座桥,一路能滑到腾飞园门口。   谢景皱眉:“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人?”   宁浩远:“你当时在学习,怎么可能知道。一中的人一直对外,七爷还在的时候,都很低调。等他转学了之后才有人说的。我师父当时还在一中念高三,知道的比别人多,这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但是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   谢景:“为什么不知道,这么出名的人。”   宁浩然叹气:“大佬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师父也不知道他到底叫啥,只知道他家都叫他七爷。”   谢景:“连提都不提吗?”   宁浩远点头。   怎么就这么中二呢。   谢景说:“我知道他叫什么。”   宁浩远眼神一亮。   “汤姆里德尔。”谢景看着屏幕上蓝色的小猫,信誓旦旦地说“还是个猫精。” 第16章   宁浩远没听懂:“啥意思啊。”   校园传说十句里有一句是真的就已经很不错,还是人影都没有,跨服流传的传奇人物,两年过去了不知道添油加醋了多少道。   真实度完全不可靠,只有傻逼才会信。   谢景不与傻逼多费口舌,把电脑上播放的动画片关了,躺在沙发椅的椅背上:“你们玩吧,我先睡会。”   “别啊景儿,”宁浩远挽留道:“这才几点啊,马上就二轮了,我们不能没有你啊,我们年轻人要做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就要勇于做社会主义的守夜人。”   谢景无动于衷,闭上双眼:“熬夜容易猝死。”   典型案例,谢景。   再猝死一次,谢景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活。   珍惜生命,人人有责。   宁浩远:“危言耸听,我不信。”   谢景摊摊手,突然想起来了:“对了,等下打群架的时候,记得多教训教训那个叫檐上歌的。”   谢景一个游戏小白,第一次对游戏人物报以善意,留下来听了一句话,就被无情的杀害了。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么粉碎的。   绝对不能姑息。   宁浩远有点迟疑:“不好吧,不是说那是七夜的小号吗?万一被报复了……”   谢景非常不能理解对着一个名号战战兢兢的行为:“他又不顺着网线过来掐死你。你趁乱丢几个技能。”   宁浩远:“那可不一定,我听我师父说,当初有人……”   “停。”谢景及时打住,他不想再听校园故事了,“不用打了。我真的睡了,晚安。”   谢景侧身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修生养息去了。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张宪斌踩着清晨的薄雾,脚步轻快的来到了办公室。   和办公室里每一位勤劳的园丁说了早安之后,张宪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从抽屉里掏出昨天收上来的答题卡。   要开始改卷子了。   在一班和二班,改卷子是一件身心娱乐的事情。   这两个班学生质量高,相应的,字迹工整、答题规范、正确率高。   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在办公室里,假惺惺地叹一口气,遗憾的说,唉,谁谁谁,又差一分就满分了,真是太可惜了。   一班和二班的老师在同一件办公室,没事就在办公室里互通消息。   收上来的答题卡都是按照座位顺序分布的,通常情况下,谢景的都是第一张,他的卷面如同印刷的参考答案,非常赏心悦目。   前天下午,一班的数学老师说,谢景的数学怎么又考了满分,虽然他答题步骤简单粗暴,非证明题只写了答案,但是数学老师对他滤镜非常深厚,所以又给了他一百五十分,贴心地在卷头了写了,以后记得写步骤,还在上面画了一朵小花。   前天晚上,英语老师说,谢景的英语考了146   昨天中午,语文老师说,谢景的语文考了125,发挥有点失常。   现在终于轮到理综了。   张宪斌先把第一章卷子掀过去,从第二张开始。   一分钟之后,张宪斌皱起了眉头。   由于考试规模不是很大,选择题不是机器识别,都是手改的。   谢景的十八道单选题,对了两个。   张宪斌怀疑自己眼花开错了,又对了一遍。   还是只对两个。   张宪斌看后面的大题,字迹确实是谢景的。   哦,那可能是答题卡涂错位了。   张宪斌拿着答题卡对着答案,就选择题,反复检查了十分钟,最终确认谢景确实选择题只对了两道。   而且还不是全选一个答案蒙对的两道,他的选择题涂的非常认真,每一道题的答案都不一样,连续两道选择题绝对不选同一个答案。   张宪斌甚至发现,他后面写的满满当当的大题,都是在抄题目。   张宪斌把谢景的答题卡从订好的一沓答题卡里拽出来,怒气冲冲地找谢景算账。   早上七点,天已经大亮,阳光从走廊的间隙里洒进来,整个腾飞园里书声琅琅,现在还是早自习的时间。   张宪斌刚进门,一看没找到谢景。   走进一看,谢景趴在桌子上睡觉,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柔软的小红毛陷进臂弯里,衬得手臂的肤色更加细腻白皙。   一天之计在于晨,竟然在早自习的时候睡觉,太不像话了。   尤其是他旁边还坐着沈晏清。   成绩两位数的不良少年还知道背《赤壁赋》!   “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听听多有感情,看看多有觉悟。   张宪斌快要气死了。   从张宪斌没进门的时候,沈晏清就看见了。   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是每一个打群架的不良少年的必备技能。   一班的走廊上贴着瓷砖,光可鉴人。沈晏清背书背无聊了随便往门口扫了一眼,发现瓷砖上有阴影。   不用想就知道张宪斌来巡视了。   身为一个好同桌,此时此刻沈晏清必须化身成为一个侦察兵。沈晏清用手肘捅了一下谢景。   谢景没醒,迷迷糊糊,小小地哼哼了两声,扭过头继续睡了过去。   少年的红色的头发毛茸茸的,睫毛卷翘纤密。   但是现在不是看这个的时候。   老张已经进来了。   沈晏清再接再厉,偷偷在桌子底下踩了谢景一脚,飞快地说道:“老师来了。”   这回谢景醒了,猛然从桌子上抬起头:“卧槽,你有病?”   “谢景!谁让你在早自习睡觉了!”张宪斌走到谢景面前,一声怒吼。   班里的读书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吓了一惊。三秒钟后,恢复读书声重新响起。   谢景这下彻底醒了,和张宪斌面面相觑,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老师,早上好。”   张宪斌捏着答题卡,黑着脸:“你跟我出来一趟。”   谢景是真的困,不然在这种环境下他也睡不着。   网吧的沙发椅眯一会还算可以,睡一晚上就有点难受,加上网吧的环境难以避免的有点吵,谢景一晚上都没睡好。凌晨两吧凑合了一晚上。   搞得谢景今天一大早就困得睁不开眼。   说来也是,可能是上辈子谢景缺觉太多,这辈子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一半都是困的。   还是那个熟悉的小杂物间。   还是那两个熟悉的人。   这次张宪斌没有那么好说话了。考的一塌糊涂的卷子张宪斌本来就非常生气,到班里看到谢景竟然上自习的时候睡觉,无疑是火上浇油。   张宪斌把答题卡拍在杂物间的桌子上,怒道:“你这考的是什么东西,十八道选择题错了十六道,大题全部照抄题目,普通班的吊车尾都比你考的多,谢景,你到底想干嘛?你认真了吗?”   谢景交上卷子就料到会有今天,横竖都是不会做,还能找什么借口了。但是谢景总不能说,我我不会做吧。搁谁谁也不信,这不是驴人呢。   事实摆在眼前,谢景闭麦不说话,专注挨骂,也不还嘴。   可惜谢景对付老师经验不足,这个样子在张宪斌眼里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张宪斌说着说着发现自己好像在唱独角戏,谢景低着头,既不附和,也不参与。   他就像个局外人。   就等着张宪斌先骂一顿,再喂鸡汤,最后不痛不痒地回去了。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放在心上。   张宪斌差点背过气,指着答题卡怒道:“今天你不把这张卷子写完,就别出这个门”。   谢景真诚地说道:“我不会写。”   张宪斌显然不信,往前走两步,把身后的课桌腾出来:“就在这写,什么时候写完了,写对了,把错题都改了,什么时候回班里。”   谢景欲哭无泪。   张宪斌回到班里,沈晏清的《赤壁赋》背完了,换了《逍遥游》。   张宪斌走过来:“你把谢景的理综试卷拿出来”   沈晏清把课本放下:“我找找。”   到了高三,每个人的座位上不仅要放各科的复习资料,自己买的习题集,老师发的半人高的试卷,还有从这两年所有的教科书。桌面上和桌肚里根本装不下,每个人都会桌子底下放一个塑料箱装东西。   沈晏清从桌面上找到桌子下,最终从抽屉里找到了谢景的卷子,交给了张宪斌。   张宪斌刚出教室门,小葵花课堂又开课了。   学校明令禁止不让带手机,一开学了群里冷清不少。   “谢景怎么没回来?”   “大早上的老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我还从来没见老张对谢景说过重话。”   “刚刚英语老师喊我去办公室,我听到有老师说,谢景的理综,可能考的还不到一百分。”   “不可能吧?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千真万确,不信你们等成绩公布的时候就知道了。”   理综绝对不可能不到一百分的谢景现在对着一张理综试卷愁眉不展。   而且,这张试卷也不是谢景。   没署名,卷面相当干净,只填了选择题,反正谢景也不知道对不对。   早自习还没结束,老张在教室和小杂物货间来回巡视,暂时没发现谢景的异样。   杂物间的桌子特别破,红漆掉的差不多了,缺了一个角,上面还有乱七八糟的刻痕。   “xxx,我讨厌你。”“xxx绝世大傻逼”   非常具有时代特色。   桌子上面刚好是一扇窗户,光线很好,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隔壁科技楼的星空顶,还有科技楼后面的小花园。   二楼还安了防盗窗,谢景非常想给自己点播一首,铁窗泪。   杂物间里没课本,没教辅,没参考答案,只有一个谢景、一张试卷、一只笔、一张桌子。谢景想破脑袋,也没法让记忆回到三年前。   谢景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走出这个房间了。   张宪斌从班里巡逻一圈回来,凑到谢景的面前:“写到哪了?”   谢景随口胡扯:“改了几道选择题。”   卷面刚好在物理上,张宪斌伸头一看。全对,顿时心里有点唏嘘。   别看现在的小孩态度不端正,逼一逼又不是写不出来。   张宪斌很满意。   “咚”“咚”“咚”   有人敲门。   张宪斌:“请进。”   沈晏清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老师,我好像拿错了,这才是谢景的卷子。昨天走的时候好像就拿错了。我书背完了,想看错题,别人的卷子我用不惯。”   张宪斌伸头一看,果然密封线里写着谢景的名字。张宪斌点点头:“你去换过来吧。”   不是,手上这个卷子是沈晏清的?   谢景记得很清楚,当时急着堵宁浩远,是第一个离开考场的,反正他也不会写。   当时班里没人,他塞进桌子就走了。   全程没遇到沈晏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景还没细想,沈晏清已经把谢景自己的卷子递过来了。   沈晏清也没多说话,拿回自己的卷子就走了。   张宪斌跟在沈晏清后面,回班里巡视早读。   换了一张卷子,该不会写还是不会写。   “实验室制备溴苯的反应装置如图下所示,关于实验操作或叙述错误的是:”   na23好像有点印象。   k是啥?是浅红色吗?   谢景觉得他可能是个文盲。   算了,换一页。   谢景刚拿起卷子,忽然一张小纸从卷子里掉到地上。   谢景捡起来一看,小纸的标题是“阳城二中开学考理综参考答案”。   人在家中坐,答案天上来。   二中每次考完试,都会先发参考答案,让学生拿着试卷对着参考答案估分。理综是昨天夜晚考的,答案可能是昨天晚上,也可能是第二天早上发的。   反正和谢景没关系。   谢景不记得他见过。   这个谢景见都没见过的参考答案,出现在了他的试卷里。   试卷是沈晏清送来的。   谢景一瞬间就打通了其中关窍。   直接夹在卷子里很可能被老张发现,沈晏清通过交换试卷,亲手把参考答案递给了谢景。   过程曲折、心思复杂,谢景竟然品出了一点革命党人地下交接情报的意思。   就是这么一张薄薄的、排版丑陋的纸,救谢景于危难之中,让谢景如获至宝。   他才坐了两天不到的同桌竟然这么讲义气。   真是人美心善沈晏清。   有了参考答案之后,写进写卷子写的很快。张宪斌来的时候,谢景就假装看题,张宪斌走的时候,谢景就刷刷把答案抄到卷子空白的地方。很快就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了。   谢景回来的时候,沈晏清正在整理错题,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说道:“卷子写完了。”   “写完了。”谢景站在过道里,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沈晏清抬头,眉眼弯弯:“不用谢,改天请我吃饭就行。”   谢景一口答应了:“行。”   由于今天早上谢景的试卷暴露。张宪斌今天一天都对谢景格外关照。   三节自习课,无时无刻不守在班里,时不时还要走到谢景旁边徘徊几步,就差在谢景头顶上按一个监视器,生怕谢景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谢景这一天又累又困,一放学就回家了。   夜晚十点多,谢景家里照旧没开灯,方婉舟和关欣应该都睡了。   谢景把廊灯打开,扶着墙换鞋,转身把钥匙放在橱子上,一抬眼吓了一跳。   方婉舟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的朝着谢景看。   她在等谢景回来。   谢景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回家,走的时候还没人起来,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睡了。谢景经常一个多月都不会和方婉舟碰面。   方婉舟竟然在等他。   廊灯的光线不是很强,照不到沙发,客厅的灯光非常晦暗,显得她整个人阴鸷又狰狞。   谢景印象中,她这位关系淡薄的母亲始终是落落大方的,美丽又从容,对所有人都笑的像一朵随风摇曳的野百合,高贵又美丽。   谢景从没见过这样的方婉舟,脸色黑的几乎与昏暗的灯光融为一体。   像个疯子。   两个人一个站在玄关处,一个坐在沙发上,遥遥对峙,谁都没有说话。   谢景倒要看看,方婉舟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你翅膀硬了,学会不回家了?”方婉舟率先开口,声音显得有些粗粝。   方婉舟竟然会问谢景为什么不回家。   谢景觉得太好笑了。   谢景重生回来也就不到半个月吧,方婉舟竟然已经和他说了两次话了,真是不容易。   甚至还会质问谢景为什么不回家,太令人感动了吧。   谢景记得很清楚,在他高三的寒假那年,也有过夜晚不回家的时候。   而且不是一天,是整整半个月。   那年冬天特别冷,阳城没有暖气,学校放假放的特别早,张宪斌带着班里的几个特等生,去隔壁市示范中学交流补课,半个月没回来。   谢景走到时候没和任何人说,   当时临近年关,关博在外地忙生意,经常在他们家照顾的阿姨请假回老家过年了,新来的阿姨,不知道家里还有谢景这个人。谢景回来的时候,房间里落了一层灰。   谢景从走,到回来,整整半个月,方婉舟没过问过一句。谢景习以为常,他觉得是自己不够好。回来把自己的房间打扫干净,又快快乐乐的过年了。   真的很傻。   谢景不想回答了,一切如常,把钥匙放在橱子上,转身回房。   “谢景!”方婉舟在背后吼道,“我问你话呢!”   谢景停步,回头:“您有事吗?和您有什么关系吗?”   方婉舟:“你怎么和你妈说话呢?”   谢景冷笑:“您不是说,您和我没关系吗?”   方婉舟有点歇斯底里:“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头发、语气、态度,人不人鬼不鬼,明天染回来,染成黑色,只能是黑色!”   “妈,你怎么了?”关欣醒了,揉着惺忪地眼睛,赤着脚从房间里走出来,“好吵,我睡不着。”   方婉舟起身,走到房间门口,伸手把关欣抱起来,柔声道:“欣欣乖,回去睡觉好不好。”   那一瞬间,她又是那朵美丽芬芳的野百合。   没意思。   谢景冷眼旁观,转身回房,锁上了门。   第二天一早,谢景来到了办公室和张宪斌说,他想住校。   张宪斌当时正在改剩下的一小部分卷子,问道:“你家不是就住在新城吗,怎么突然想住校。”   谢景说:“宿舍离的更近,可以省下时间学习。” 第17章   张宪斌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从谢景嘴里听到我要好好学习,竟然有一点浪子回头。迷途知返的感动。   谁能想到,张宪斌不久之前还在担心谢景闷头学习学傻了。   真是世事难料。   张宪斌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   二中是一个半封闭的学校,夜晚放学出入学校必须佩带学校发的走读证,不然不让出去。除了高一就开始住校的,不管是新住校,还是住校搬出去走读,把控都非常严格,必须家长亲自到教师办公室签字。   最近刚开学,有一批人搬出去,还有调换班级的,学校还在统计空床位,暂时没办法给谢景安排床位。   这事谢景没法急,唯一能给他签字的人,还在外地。   方婉舟肯定不会来,谢景也不会让她过来,只能找关博。   谢景下课的时候给关博打了个电话,问他过几天有没有时间来趟学校,需要他签个字。   关博当时刚好在忙,先答应了,说回头再和他联系,等会阳城了再细谈。   关博是星期五晚上回来的,一到阳城就开车到二中,当时刚好是在上晚自习,关博站在教室门口,招手把谢景叫了出去。   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没什么人,隐隐有夜风吹过。对面教学楼窗户透出来的光亮的扎眼。   关博说:“出什么事了吗,我要签什么字。”   谢景:“我想住校。”   关博看上去有点惊诧:“怎么突然要住校,家里离学校也不远啊,是住的不舒服吗?”   方婉舟没和关博提谢景的事情,方婉舟只有面对谢景的时候才会歇斯底里,在绝大多数时候,她美丽大方,只有一个独生女。她的字典里没有谢景。谢景一点都不意外,关博对于他俩的矛盾毫不知情。   谢景:“没有,宿舍和教室的距离比较近,来回比较方便。”   关博说:“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离学校也近,还方便。学校宿舍条件不好,还有舍友影响,高三这么重要的时候,不能被环境耽误了。”   在外面租房子又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谢景不想再拖了。谢景这两天都没回家,在附近住了两天酒店。   而且,谢景也不想再麻烦关博了。   “不用。找房子太麻烦了。住校就很方便,室友都是自己班的,没什么影响。”   关博叹了一口气,忽然问道:“是不是和你妈闹矛盾了才搬出来的。”   谢景:“不是。”   关博语重心长:“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槛,你妈就是不太会说话,你别和她计较……”   “关叔叔……”谢景打断他,“老师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先把字签了吧。”   “行,你想住校就住校吧。”关博楞了一下说道:“你觉得成就成,你考学才是最要紧的,只要你能考上好学校,我和你妈都高兴。”   从关博和方婉舟结婚以来,关博对谢景的印象一直都很好。他和这个继子虽然关系一般,但是谢景真的很让人省心,既然他坚持要住校,肯定有他的道理,关博也没必要找麻烦,自找不痛快。   想住校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在班主任办公室把同意书填了,谢景就可以搬到宿舍楼了。   谢景没住过校,但是略有耳闻。   二中作为最近几年才建起来的新校区,宿舍其实非常豪华。四人间,每个人都有单桌,独卫空调饮水机,水龙头里直接能出热水。   谢景住的更豪华,单间。   其实是四人间,但是只有谢景一个人住。   据老张说,上报的时候,宿舍调整已经结束了,谢景有幸一个人独占一间房。   等结果都安排好了,谢景才把他要住校的事情告诉宁浩远和顾善杰。   腾飞园从右边出来是一条水泥路,水泥路靠着二中的院墙,腾飞园旁边的路边刚好盖着一间小卖部。   谢景、宁浩远和顾善杰中午在食堂吃的饭,沿着教学楼后边的水泥路,一路溜达溜达走到小卖部,一人买了一根雪糕,坐在阶梯教室外边的台阶上一边吹风一边吃冰棍。   谢景直接告诉他俩,他要搬到学校宿舍了。   宁浩远第一个跳起来不同意:“不行!你住校了还怎么和我出去打游戏。”   顾善杰踹了他一脚:“你怎么天天脑子里都是游戏,好好学习了吗,考试考了多少分,看你爸不揍你。”   自从开学了之后,宁浩远他爹管他越来越严了,上次考试成绩出来了又把宁浩远揍了一顿。   宁浩远一听他爹就怂了,小声嘟囔道:“你们考大学,我又不考大学,我只想上个大专。”   太没志气了。   谢景抬头望着路边上的院墙,咬了一口雪糕:“又不是只能从大门口出去。”   宁浩远顺着谢景的眼神看过去:“翻墙?牛逼了,我的景儿。”   顾善杰又踹了宁浩远一脚:“别瞎说,带坏我们景儿,话说,景儿,你开学考到底考了多少分,外面怎么都传你理综考了21?”   谢景:“……”   这他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因为实在是太低了。   本来成绩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但是谢景这个情况太特殊了,他的成绩,是整个高三级部关注的焦点,说起来简直不堪回首。   谢景没回答,起身把雪糕棍扔进垃圾桶:“是真的。你们吃,我先回去了。”   谢景这个成绩一出,几乎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闹出了不少的动静。   就比如一班最近公认的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谢景的万年第一掉了。   第二件事,谢景的理综只考了21分。   选择题只作对了两个,大题照抄题目,三科老师把答案掰碎了看,勉强也只给了21分。   一班考试结束,最终的成绩都会打印成一张表,张宪斌拿到班里,从门口第一个座位开始传阅。当时刚好下课,迫不及待知道成绩的同学蜂拥而上,把拿着成绩单的同学围的水泄不通。   谢景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门口的声音。   “帮我看一下。我多少名。”   “我是倒数后十吗?”   “我理综过两百五了吗?”   ……   不知道前面是谁说了一句:“第一不是谢景!”   人群中炸开锅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谢景的理综真的不及格吗?”   真的没及格,不仅不及格,还是两位数。   “怎么回事,那第一是谁!”   我也不知道。   “数学150,英语146,理综21,卧槽太帅了,飞流直下三千尺,这是故意交白卷的吧。”   不是,是真的不会写。   万事皆有可能,太没见识了。   谢景听了一会儿,觉得非常没有意思,这群人太没见识了,谁还不会翻车一下啊。   事实证明,还是谢景太没见识了。   谢景理综21分,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高三级部。   谢景严重低估了他在整个高三的关注度,甚至吃晚饭回来的路上发现路边的同学看他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   在那一天里,所有人碰头的第一句话:“听说了吗,谢景的理综才考了21分。”   这种盛况,上一次,还是在谢景染头的时候:“听说了吗,谢景染头发了,红的。”   谢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件事还是沈晏清告诉他的。   出成绩的第二天中午,谢景在班里写数学老师留下来的卷子。   他写卷子的姿态非常从容,一只手托着脸,一只手转着笔,认真读完题,心里默算一分钟左右,然后在把答案写在卷子上。写数学作业只是谢景无聊生活的调剂。   施红红在后面戳了一下谢景的背:“你节哀啊,也别太伤心了。”   谢景:“?”   施红红国字脸,小眼睛,单眼皮,脸上还长着青春痘,扔进大街上找不出来,但是他脸上的悲伤特别认真,认真的谢景都为之动容。   施红红说:“谢景,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个没有了,还有下一个呢。”   流产呢?   这么没了还有下一个。   谢景完全看不懂施红红在打什么哑谜,僵硬地笑道:“不伤心,不难过,谢谢啊。”   没一会,沈晏清从外面进来了,对心不在焉地谢景说道:“听说你理综考了121?”   谢景头也不抬,义正言辞地纠正了他:“21,不是121。”   谢景也只有在沈晏清面前能大方承认,他的理综确实考了21分。   前两天沈晏清偷偷给谢景塞理综参考答案开始,谢景就猜到了,沈晏清是真的知道谢景确实不会做理综试卷。   作为这个学校的新人,沈晏清还没有被谢景的强大思维固化,估计也只有他相信谢景确实是二十一分的水平。   都是在拘留所里暴露了太多。   谢景随手把选择题最后一题的答案填上:“就是21啊,成绩单上有,怎么变成121了。”   沈晏清又问:“你早恋了吗?”   和我理综考21有什么关系吗?   今天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奇怪呢。   “没有!”谢景有点不耐烦了,“我他妈和你早恋吗!”   谢景看到沈晏清嘴角在疯狂上翘。   沈晏清在努力憋笑。   谢景:“想笑你就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晏清趴在桌子上笑的前仰后合。   谢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我今天再食堂吃饭,哈哈哈哈……听到我隔壁桌……聊天。”沈晏清一边笑一边说道,“他们说你的理综考了121分,你知道为什么吗?”   谢景看着沈晏清这个样子,自觉不是什么好话。   “他们说你今年暑假早恋了,女朋友是红发女郎,你为了配上她专门染了头发,但是老张棒打鸳鸯,前几天一大早骂了你一顿,所以你才考了121分报复他。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谢景:“……”   这他妈都是哪跟哪啊,到底是谁在背后散播谣言。   谢景就考了一个不及格怎么就多了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呢。   还说的有模有样、有头有尾、有因有果。   如果沈晏清不是刚好和谢景同桌,如果不是刚好知道他真的是几十分的水平。沈晏清真的要相信,这些人信誓旦旦说的是真的了。   谢景太尴尬了,完全没想到他就少考了两百多分,竟然能衍生出这么多故事。   谢景一脚踹在沈晏清的椅子腿上:“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周六有时间吗?”   沈晏清头发都笑皱了:“什么事?”   谢景没好气地说道:“请你吃饭。”   谢景还记得沈晏清给他塞参考答案的事情,谢景说要请他吃饭也不是随口说的。吃食堂也太没有诚意了。   二中没有双休日,一个月才放两天假,但是每周六下午都会少上两节课,放关在学校里一周的学生出去活动活动,刚好可以出去吃顿饭。   沈晏清:“可以啊,刚好没事。”   和谢景理综考了21这种震撼了整个级部的爆炸性的消息相比较,还有一个消息,就显得比较普通了。   而且只有张宪斌一个人完完全全地震撼了一把。   沈晏清考了全年级第四名,662分。   因为是刚开学的第一次考试,同学们都不是很在状态,总体得分不高,没有谢景在前面一骑绝尘,第一名也只有671分,后面分数都咬的比较紧,沈晏清662排在第四名。   沈晏清既不是第一,也不是前三,第四名完全没有人注意,没有人奇怪。   他过去的风光史,班里只有张宪斌一个人知道。   只有张宪斌一手拿着成绩单,一手拿着档案,眉头皱的都快夹死蚊子了。   两个月前总分两位数的不良少年,一跃到了年纪前排,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张宪斌不是不相信沈晏清,但是档案上明明白白,总不能是诬陷他吧。张宪斌偷偷从教务处里调出了考试当天的监控视频。考试的那一天,沈晏清老老实实的坐在第一排第一座最显眼的地方,专心的做着他的卷子,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很明显,这次考试所有的成绩,都是沈晏清自己一笔一画的写出来的。   沈晏清就是靠自己的实力考到了年纪第四。   张宪斌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搞错了。   他想起了一个星期前第一次见到沈晏清的样子。   少年态度良好,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除了奇奇怪怪的发色,干净又乖巧。   难道是省实验的人对他有什么误会。   张宪斌这几天都情不自禁的多留意了沈晏清几眼。   腾飞园所有教室的门都是那种木门,外面贴着一层铁皮,上面掏出一个玻璃小窗户,大概有一个物理课本那么大。   夜晚的时候,走廊里不不开灯,一不小心就会在门上的玻璃上看见张宪斌一张干枯的瘦脸,跟闹鬼一样。   张宪斌特别喜欢在外面暗中观察班里的同学在干什么,悄无声息地吓人一跳。   张宪斌这几天重点看的就是沈晏清,他和谢景坐在没有门的那面墙,不仅在张宪斌的视野范围内,而且那一头小蓝毛,特别好找。   沈晏清真的很规矩一孩子,自习课乖乖做作业,做完作业做课外资料,一晚上头也没抬一下,话没多说一句。   他是真的有在努力学习。   张宪斌现在觉得,这可能才是他真正的成绩。 第18章   周六,星期日。   腾飞园从一大早就开始躁动。   上个礼拜六,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浇灭了腾飞园所有学子火热的内心,假期取消,所有人不情不愿地在教室上了三节自习课,比霜打过的茄子还枯萎。   这个周末,一大早就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还没到下午,就开始畅想园外的花花世界了。   中午自习课,大家写作业都非常心不在焉。谢景听到后面施红红对他同桌吴齐说:“不会又下雨吧,别搞我。”   话音没落。   不知道哪间教室突然爆发出一阵高亢的欢呼声。楼顶都快给他们掀翻了。   接着,两个班,三个班,一声接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   施红红和吴齐面面相觑。   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没一会儿,老张从前门进来了,不紧不慢地在班里转悠了一圈,施施然地走上讲台,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向大家宣布。   为了补回上周缺的假,学校给这次的校外休息课延长了一节,从下午第三节 课开始,一直到夜晚第二节自习课结束。   此话一出,一班瞬间加入掀房顶大军。   张宪斌用黑板檫“哐哐”地砸着讲台:“安静、安静,活动课人流多、车流大,同学们出行的时候,注意安全,不要随便和车抢路,没有必要的需求,我还是建议最好还是不要出校门,早点回来,这都高三了,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坏的不听好的听,此时此刻大家都是聋子,低着头装鹌鹑。   “谢景,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谢景心里咯噔一凉,就知道张宪斌不会轻易放过他。   从开学考结束之后,谢景一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后,张宪斌已经折磨他一周了。   每天额外发一张卷子,每节课必提问三遍以上,甚至和物理老师、生物老师统一战线,对谢景进行严厉打击。   除了语数英以外的课,每天,一班的课堂上,不时就会响起这样几句话。   “谢景,这道题选什么?”   “谢景,这道题用了什么公式?”   “谢景,你……”   谢景心力交瘁,短短几天理化生水平直线上升,很快就到了每科平均差不多四十分的成绩。   历史性跨越。   嗯,这次真的可以考121分了。   活动课这么好的机会,张宪斌都不会放过他,单独把谢景拎到办公室,塞给他一套化学试卷,没有答案的那种,今天写完,写完上交,不然不准出校门。   谢景摊开一看,二十道选择题,二十道填空题,五道综合体,顿时两眼一黑,今天怕是没有机会走出阳城二高的大门。   下午四点,第二节 的下课铃一响,整栋教学楼开始颤动。   伴随着一阵“叮铃哐当、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腾飞园仅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变成了一座空楼,宛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安静的连个人声都没有。   挤在樊笼里的鸟儿迫不及待地飞出去了。   一班的教室里不出例外已经空了。   只有边上某一排还坐着俩人。   可不就是谢景和沈晏清。   两人规规矩矩,并排坐在空旷的教室里,一个在写张宪斌量声定制的化学卷子,一个再写谢景尽心挑选的《高考押题□□》。   沈晏清一边写,一边用余光看他的小同桌。   沈晏清觉得谢景写理化生的作业的时候特别有意思。   这位在二中名震三个级部的大学霸,面对数学,面对英语的时候通常没有任何表情,都特别的胸有成竹,生动形象地演绎着什么叫做下笔如有神。   一张数学或者英语试卷也就半小时吧。   但是一但碰上理化生,谢景就变了。   首先,他一定要把四本教科书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一道选择题都要翻半本书,哼哼唧唧磨叽五分钟才能写完一道。   非常不科学,关于这个问题,沈晏清曾经非常认真的请教过。   谢景当时正在写一道英语的阅读理解,讲的是大脑皮层的潜记忆,非常晦涩难懂,谢景一边随手勾勾画画,一边随口瞎掰。   他说,他暑假出车祸装伤了脑子,理综的记忆全部还给老天爷了。   沈晏清又问,为什么只有理综。   谢景恶狠狠地在题头上写下答案,语气还非常轻松:“因为我对理综深恶痛绝,再也不想看到它了。”   他的小同桌和理综的爱恨情仇可以写上八百万字了。   就比如现在,沈晏清就看谢景眉头越皱越紧,眼神越来越烦躁,距离摔笔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距离。   沈晏清用笔帽戳戳桌子,友情提醒道:“写完就可以出去吃烧烤了。”   谢景问沈晏清要吃啥,沈晏清觉得刚回来那顿烧烤被搞砸了,心里总有点难受,不假思索回答,烧烤。   上周下个雨耽误了,拖到了这周,又对着一套化学卷子一筹莫展。   谢景勉强平复一下情绪,心里默念十遍:“loveeace”继续看下一题。好歹现在他已经有40题目会做了呢。   谢景冷哼一声,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一套化学卷子吗?又不是没写过。”   班里包括整个教学楼都很安静,虽然谢景的声音很小,但是沈晏清听到了。   十分钟之后,谢景抬头:“沈晏清。”   沈晏清扭头:“景儿,怎么了?”   这个叫法是沈晏清和宁浩远学的,是阳城本地的方言儿化音。沈晏清不是阳城在阳城长大的,学的不太像,尾调拉的有点长,显得有点缠绵。   谢景说:“我不会写。”   言辞恳切,态度陈恳,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沈晏清已经猜到谢景想干什么了。   谢景眨巴眨巴眼睛,接着说:“我饿了。”   教学楼里的人空的差不多了,张宪斌收拾收拾东西差不多也该回家了,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谢景还被他扣在教室里写卷子,有改道折返到教室,看看谢景写到哪了,顺便告诉他可以先走了,回来再写。   教室里没人,两颗小彩虹坐在一起特别打眼,张宪斌刚站在门口就瞅见了。   沈晏清侧着身子背着门,手已经伸到谢景的桌子上了。   “你俩干嘛呢!” 第19章   俗话说的好:“身正不怕影子斜”。沈晏清不仅身不正,心还特别虚。   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张宪斌给谢景开小灶发的理化生卷子,有一半都是沈晏清写的。   谢景写其他两个作业的时候仿佛切菜瓜,毫无难度,每次沈晏清看到都想起前两年电视里卖点读机的小女孩大喊“so easy”。   所以谢景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磨理化生的卷子。   哼哼唧唧五分钟写一题,再好的耐心估计都要疯。   最重要的是,谢景是真的不想写。   但是张宪斌那边盯得特别紧,谢景又不得不写。   他得想个办法。   谢景这个人看上去安安静静不说话,像朵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没啥人气。实际上就是和他不熟,懒得搭理你。但其实谢景在熟人面前还算活泼,有点生气,有时候还会把人怼地没话说。   可惜谢景上辈子每天忙得连轴转,恨不得拿着鞭子鞭策自己每天奔跑八万公里,朋友少的可怜,实在没俩人见过谢景的庐山真面目。   而且当初他也没心思想写乱七八糟的。   自从重生回来,谢景每天上课的时候,开心了抬头听课,不开心了低头画画,他也不怎么喜欢网上冲浪,每天闲出屁,除了满嘴跑火车,净琢磨点歪门邪道。   他不写,还可以找别人写啊,就比如沈晏清就很合适。   一来,沈晏清和谢景在某一方面勉强也算是知根知底,一起蹲过局子,还做过几天同桌,再怎么说也不是陌生人了,谢景衡量一番,勉为其难划为自己人。   二来,沈晏清写作业的速度和谢景一脉相传,奇快无比,读两遍题答案就出来了。沈晏清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了就开始写他自己买的资料,十分勤奋好学。反正写课外资料也是写,写张宪斌的卷子也是写。张宪斌出的卷子肯定质量更高,这个买卖绝对不亏。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沈晏清绝对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后就被沈晏清一口回绝了。   给别人写作业就和考试作弊差不多,非常的政治不正确,必须严格抵制。   但是谢景不抛弃不放弃,在沈晏清写课外习题的时候总来骚扰他。   他也不说别的,就是不是地叫沈晏清一声。跟个小猫似地,不时地挠你一把,还是不痛不痒的那种,偏偏又不能假装看不见听不着。   沈晏清不胜其烦,实在受不了,答应帮谢景写他剩下来不会写的题目。   已知,某些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这几天,谢景的理化生一半差不多都是沈晏清代劳。   甚至在谢景上课被提问,沈晏清都激情奋战在第一线,冒着老师的死亡凝视光明正大地给谢景输送正确答案。   那种感觉就是,你上课睡觉被老师叫起来读课文,眼睛还没睁开,没搞懂是在哪一页,你的同桌比你还着急,面目狰狞地在下面嘶吼“151页、151页。”   两个星期也够张宪斌摸清楚谢景的实际情况了,他早就怀疑谢景和沈晏清狼狈为奸,但是一直没有证据。   要是被他逮到沈晏清拿着谢景的卷子,那就是真的人赃并获,搞不好谢景和沈晏清要搁着一个教室两两相望,堪比牛郎织女。   沈晏清反应极快,直接无视掉张宪斌,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及时拐道直奔谢景的脸去了。   他一只手托着谢景地右脸,用大拇指按住谢景的嘴唇。   动作太快,谢景一时忘了躲,有点愣愣地看着他。   沈晏清用眼神示意他别说话,另一只手搭上了谢景的左眼眶,轻轻地掀起他的上眼睑:“虫子好像没了,我帮你吹吹吧。”   沈晏清背对着张宪斌装模作样地吹了口气,谢景特别不自在地疯狂眨眼,卷翘的睫毛小刷子一样刮过沈晏清的食指。   有点痒。   沈晏清很快又放手了,他动作迅速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走完这一套流程,张宪斌才刚刚走到这边的靠窗的过道:“你俩干嘛呢。”   “谢景刚刚写作业的时候眼睛里好像飞进去了一只虫子,我帮他看一下。”   沈晏清指尖温凉的触感好像还在,谢景不自在的揉了两下眼睛,这下真红了,隐隐还泛着一层水光。   完全以假乱真。   张宪斌关切道:“没事吧?”   谢景摇头:“已经好了。”   张宪斌咳了一声,才想起来自己这趟来的任务,把人扣在这里总归有点不好意思:“你也可以走了,眼睛不舒服就先歇会,等活动课结束了再回来了。”   张宪斌说完走了,沈晏清飞快把桌子上的书本一收,拍在桌子上:“走了,吃饭去!”   他俩要吃烧烤的地方是阳特别有名的一条小吃街,宁浩远推荐的。   一条单行道的小街被马路拦腰劈开,左边烧烤,右边麻辣烫。流动的小餐车手拉手一个挨着一个,上面嵌着个铁架子,摆着玲琅满目的食材。   小摊后面拉个塑料大棚,摆着缺角掉漆的折叠桌子,小板凳还没人膝盖高。   小街走到头是个大广场,天还没黑,广场上热闹非常,大音响里聒噪的音乐穿过几十米的闹市飘到谢景的耳朵里。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这首风靡大江南北的神曲谢景有好几年没听过了。   烧烤特殊的孜然味和过路汽车的尾声裹挟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独特的烟火人间的味道。   谢景随便挑了个看的顺眼的小摊,钻进红蓝色的塑料大棚,坐在还没他膝盖高的小板凳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的蜷在身前,背后唔啾唔啾的大风扇吹的红色的头发在空中乱颤。   天气热,走过来口干舌燥,沈晏清屁股刚挨到凳子,迫不及待地问道:“喝点什么。”   谢景环视四周,迅速斟酌出这种环境下最合适的饮料,斩钉截铁地说道:“啤酒。”   烧烤摊前必有啤酒,不然不完整。   起码在谢景的认识里是这样的。   沈晏清拈起桌面上卷起黑色毛边的菜单递给谢景:“你看看吃啥,我去买喝的。”   这个拥挤又简陋的小摊,实在没有能力再携带一个冰箱或者冷柜,想喝什么都要自己去别的店面买。最近的一家百货商店不算远,但是在十字路口的另一条道上,需要拐个弯。   百货商店对面的马路上站着几个人。   含胸驼背,站没站样,叼着烟,几个人站一起仿佛是云中仙境。   “肖哥!你看!那是不是七…”小弟指着刚进百货商店的背景,舌头打结,勉强捋顺了改口道,“沈晏清吗。”   “是他!化成灰我也认识!”另一个小弟附和道。   “肖哥,好像他就一个人,干他吗?”另外一个小弟摩拳擦掌。   “那可是……”一个小弟露出了你懂得的表情,他们老大比较忌讳这个名号,“他就算一个人咱们也未必打得过啊。”   “咱们五个人,一个人你也怕?”摩拳擦掌地小弟面带鄙视,“怂逼。”   “绝对不能放过他让我在局子里待了两天。”   众星拱月般站在中间的任肖没有说话,烟屁股马上要燎到手上。任肖把烟头仍在地上,用脚碾灭:“走,过去。”   沈晏清拎着一打百威从百货商店里出去,门口等着地四个人齐刷刷地围过来,堵住了沈晏清的路。   “让让,赶时间。”沈晏清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还有一丝寒意。   四人纹丝未动,只有一个人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沈晏清后面结账地看这个阵势,吓得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一个人从后面挤进来,停在沈晏清面前:“聊聊?”   聊聊是黑话,翻译过来就是找个地方打一架。   沈晏清突然嗤笑了一声,脸上僵硬,一丝笑意都没有:“怎么又是你。”   怎么跟个橡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任肖单方面和沈晏清血海深仇了多年。   当年沈晏清还高一的时候,任肖就一直找茬挑事,现在沈晏清一转学回来又黏上来了。   据说是忌恨沈晏清抢了他一中一霸的权威。   沈晏清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筋骨:“行吧,哪里?”   老城区的城市规划错综复杂,闹市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无人问津的深窄小道,通往无人知晓的城中村。   打架斗殴再合适不过了。   沈晏清走在最前头,刚一走进这片窄巷,身后的脚步声陡然一变。   后面动了。   沈晏请抡起手上的啤酒罐往后一砸,一声闷响之后,啤酒罐“咚咚咚”砸到地上。   考虑到饭菜上桌得速度,沈晏清速战速决,五分钟之后,地上多了五具横躺着的垃圾。   沈晏清踩在任肖的肩膀上,从地上捡起一个啤酒罐,轻轻地立在任肖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任肖一哆嗦。   刚刚沈晏清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任肖现在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痛苦地蜷缩着。   沈晏清突然发力,按着啤酒罐,把任肖牢牢钉在地上,他姿态很轻松,像是不经意地闲谈,似笑非笑地:“谁告诉你,打架人多就能赢了。你爹永远是你爹。”   说完,沈晏清施施然起身,随手抓了一把他冷萃一般蓝的发色,走了。   立在任肖额头上的啤酒罐突然失了力,掉了下来,咕噜咕噜滚到巷子的最深处。   沈晏清去买啤酒去了快三十分钟了。   谢景点的串已经烤好一批了。   裹着孜然粉与辣椒面,谢景都能看到上面炸出油。   沈晏清竟然还没回来。   谢景掏出手机,给沈晏清发消息问他那边怎么样了。   谢景在通讯录找就一圈,又在通讯软件找了一圈,忽然想起来,他好像没有沈晏清的联系方式。   两人天天坐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竟然谁也没想过留一个额外联系方式。   谢景刚翻完通讯录,沈晏清拎着一打啤酒从外面进来,他不慌不忙,随口说道:“超市人有点多。排了一会队。”   谢景点点头:“加个qq吗?”   沈晏清坐下来,报了一串数字。   谢景输入搜索栏,搜索,跳转。   “……”   谢景忍不住赞叹道:“可真有你的。”   沈晏清迷茫:“怎么了?”   这家伙的头像,白底红字,六个大字。   “知识改变命运” 第20章   谢景眼睛都快被闪瞎了,委婉地说道:“还挺有个性。”   沈晏清连配套的网名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谢景瞬间都不想加他了。并且非常嫌弃地觉得,污染他的列表。   搁这么一个人放手机里,不好好学习都有种负罪感。   “害。”沈晏清叹了一口气,从袋子里拿出一罐啤酒,“这不是怕我学习的时候忍不住玩手机,看到就能及时改过自新吗。”   说着,他一只手扣在易拉罐上,食指穿过指环拉开,递给谢景:“我特意选的最冰的。加倍的快乐。”   谢景顺手给沈晏清发好友申请,另一只手接过易拉罐,闻了闻。   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是一股很清冽的啤酒的味道。   谢景其实没喝过酒。   像他这种高岭之花,学习睡觉两点一线,连宁浩远下这种烟火世俗地都不叫上他。谢景没吃过路边烧烤,更没喝过冰了的啤酒。   谢景对这个令无数人魂牵梦绕的饮料还挺好奇。   沈晏清又开了一罐,看着谢景一直没动:“没喝过。”   也不奇怪,好学生不喝酒也正常。   沈晏清扔拉环的手在空中一顿,心想道:艹,那我这么熟练,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好在谢景没在意,低头尝了一口,顿时眉毛拧成了一个结结实实地川字。   他砸吧了一下舌头,一脸嫌弃地看着手里的易拉罐。   又苦又涩,像是兑了没熬好的中药,一大股子怪味。   还有点辣嗓子。   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东西,谢景百思不得其解,又尝了一口,这次没品,直接咽下去的。   味道没变,难喝就是难喝。谢景得出结论不动声色地放到一边,在心里画上了黑名单。   这家店的味道还不错,人也不是很多,上菜很快,沈晏清一边吃一边看手机,骤然听到哭声。   谢景哭了,毫无征兆的。   他哭的特别认真,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泪滴,瘪着嘴,一边哭一边抱怨“这个串串好辣啊,好辣啊。”,看上去特别委屈。   仿佛这个羊肉串不只是辣了,而是把他的心串一串了,串成一个同心圆。   沈晏清手机差点从手机掉下去。   咋回事啊。   沈晏清吓得赶忙从桌上抽几张卫生纸递过去:“别哭了,怎么了。”   谢景没接,小声抽噎:“他放了好多辣椒,辣死我了。”   沈晏清这才注意到,他的小同桌好像是醉了。   塑料大棚的顶上挂着一个熏满油污的白炽灯,但这不妨碍它发出来的光是冷的。谢景的冷白皮只要有一点色彩变化就特别明显。   其实他也没啥变化,就两颊飘起来一层淡淡的粉色的红晕,像是打了粉扑的白面汤圆。   每个人喝醉的状态都不一样,有的人废话连篇,有的人不省人事,我的人神色不改,谢景不一样,他的喜怒哀乐都像是放大了无数倍,一点不如意就要哭,一点甜头就要笑,敏感又脆弱。   沈晏清心想,别人是一杯倒,他的小同桌是一口醉。   可真够虚的。   这边动静不小,旁边几桌齐刷刷地看过来。   沈晏清顶着众人火辣辣的目光感觉自己像是穷凶恶极的坏人,专门吓哭小孩。   沈晏清简直想一刀捅死十分钟前开罐的自己,没事喝什么酒啊。他认命地拎起一根羊肉串,一边在小铁盘上磕掉辣椒面,一边柔声说道:“我帮你把辣椒去掉,好了,不哭了,乖。”   谢景好像听懂了沈晏清的话,顿时不哭了,专心致志地看着沈晏清,一时受不住不停地打着哭嗝。   一串肉上的辣椒面抖的七七八八沈晏清才递给谢景:“现在不辣了,吃吧。”   谢景喜笑颜开的接过来,还带着水光的眼睛里亮晶晶地。   谢景吃着沈晏清给他二次加工的烧烤,吃着吃着就觉得有点渴,伸手去抓放在一边的易拉罐。   沈晏清眼疾手快,按住谢景的手,号丧一样大叫:“祖宗,这个不能喝。”   喝一口就成这样了,再喝一口怕是要把大棚给拆了。   谢景嘴一瘪,又要掉小珍珠:“我渴。”   “我去给你卖矿泉水。”沈晏清按着突突乱跳地太阳穴,从小板凳上站起来,“你……”   沈晏清本来想说你在这里等我的,低头一看谢景这个样子,不是自己跑了就是被人拐跑了,沈晏清改口道:“你和我一起去。”   他们就两个人,一起离开的时候肯定要付账,谢景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沈晏清付了钱,还要反复叮嘱老板不要收摊,他俩就是去买个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夜市的灯点了起来,到处都是喧嚣又温暖的灯光,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谢景没什么刺激的时候,不哭不闹的时候尤其正常,连走路的脚步都是稳了。   小吃街人不少,怕谢景这个三岁儿童走丢,沈晏清一直是拉着谢景走的。   少年的手细腻温凉,格外柔软。   忽然,身后的人不动了。   沈晏清回头一看,谢景拽着沈晏清的衣角,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兴奋道:“我想要那个!”   那边是一个卖氢气球的小摊位。   附近有一个不小的广场,一到夜晚就有家长带着孩子过来散步,路边催生了不少相关产业,卖荧光棒的,卖小饰品的,卖小灯牌的,还有卖氢气球的。   谢小景看上的氢气球还是夹心的,外面一层是透明的,里面一层画着卡通人物,边上还缀着一排小彩灯。一闪一闪亮晶晶。   还能怎么样,都看上了,当然是要买啊。   沈晏清领着谢景走到摊位前,买了一个气球,把连着气球的粉色缎带绑在谢景的手腕上,一边绑一边问:“行了吧,我的大少爷,还喝水吗。”   话音刚落,一个精巧的蝴蝶结成型。   谢景拽一下绳子,氢气球下降十几厘米然后飘回去,再拽一下然后又飘了回去。   谢景估计已经忘了喝水的事。   沈晏清靠着路边的电线杆喘了一口气。   谢景他妈的到底是请他吃饭,还是向他讨债啊。   沈晏清一口气还没喘完,两个七八岁的小孩举着从两个人旁边跑了过去了。   焦糖的香气像是小勾子,勾着谢景的眼神一路追过去。 第21章   十分钟后,讨债鬼左手牵着亮着小彩灯的氢气球,右手拿着一朵粉红色的,头上还别着两个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鸡发夹。   草莓味的特别蓬松,谢景拿起来的时候,把脸挡的严严实实。一口撕掉一大块,含到嘴里就化了,嘴角还有像棉花絮一样的残留物。   沈晏清随手把谢景嘴边的小片拈干净:“大少爷,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帮你把整条街买下来行不行。”   谢景暂时脑子中计算不了买下一整条街的问题。很甜,很好吃,谢景很开心。   这就够了,谢景眼睛里仿佛在闪着光。   沈晏清估摸着谢景早就把辣哭他的羊肉串忘到九霄云外了。反正沈晏清也不准备吃了,和摊主打过招呼之后,沈晏清就准备带谢景回去了。   小吃街距离二中有一段距离,只能打车回去。大少爷刚刚吃完了一串,心情不错,还算配合。乖乖地坐在后面,不哭也没闹。   谢景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法回教室了。被全班同学看到他的一根氢气球,两个小黄鸭,谢景估计要从腾飞园五楼一跃而下,毫不迟疑。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二中的后门。二中只有两个门,前门也就是南门,离教学区比较近,后门也就是西门,就在宿舍区附近。   反正自习课就剩最后一节了,直接把谢景送回宿舍算了。   谢景从车上下来,站着不动了。   沈晏清还没走两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谢景垂着眼,睫毛微微颤抖,嘴角一瘪,拖着哭腔:“我头好难受,我好累,我走不动了。”   眼看着又要掉眼泪了。   刚才在车里一阵颠簸,谢景的酒劲上来了,这回不仅是神经脆弱敏感了,整个脑袋仿佛在不停地热胀冷缩,又疼又晕。   谢景现在是又难受又委屈。   这是祖宗,得供着,多大点事。   沈晏清千锤百炼、百毒不侵,面不改色朝谢景挥手:“过来,我背你。”   谢景一米八差一点,不算矮,但是很单薄。他长期与试题斗智斗勇,缺乏锻炼,很纤瘦,身上带着他刚刚吃过的草莓味的的味道。   后门走进校园没要经过一段不短的教工家属楼,他们俩走的晚。回来的夜晚,大部队已经归巢,路上稀稀疏疏没几个人,宿舍区的路比较乱,路灯又矮又乱,时不时还坏上一两颗。   两个小姑娘缀在沈晏清不远不近的后方,兴奋地议论。   “那不是谢景和那个转学生吗?”   “就是,那个头发肯定错不了,转学生怎么背着谢景啊。”   “谢景好像哭了啊?是我看错了吗?”   “哭了?今天放假,难道传说是真的!”   “传说?什么传说?”   “我听人说,谢景的女朋友劈腿和他分手了,估计今天放假求复合失败了吧。一时伤心,肯定是喝多了。”   “这样沈晏清还把他捞回来,真够意思的,感情还挺好的呢。”   “可不是嘛。”   谢景暂时还不知道他的感情史又重新被人编排了一遍,正在谱写一部连载小说。少年像是打开了哪个总闸开关,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股脑地倾诉委屈。   “我不想学习。”   “不学不学。”   “我不想考试。”   “不考不考。”   “我不想参加比赛。”   “不比不比。”   “我不想连书法。”   “不练不练。”   “我想睡觉。”   “睡吧睡吧。”   ……   谢景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渐渐被平稳的呼吸声取代,他折腾了一晚上,趴在沈晏清的背上睡着了。   沈晏清可算是送了一口气。   一班的住校生统一住在12号公寓楼的一层。宿舍门是宿管大爷开的。沈晏清到的时候,大爷正在对着窗户拧收音机。本来沈晏清既不知道谢景住哪间,也没有钥匙,但是他太打眼了,宿舍大爷都记得,并且热心帮助。   谢景一个人单独住在一个四人间里,显得尤其空旷。房间里一面放着两张上下床,一面是四张并排在一起的卓柜。   下铺两张床一张放着谢景的被褥,一张放着一个银白色的行李箱,还有一些杂物,几个还没拆的快递。   宿舍里收拾的很干净,谢景甚至还在桌子的旁边摆了一个懒人沙发。   但是因为太空旷了,缺点生气儿,甚至作为一个高中生的宿舍,沈晏清一眼看下来,别说书了,连一片纸都没有。   沈晏清想起谢景刚才在路上说的话,他还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学习。   沈晏清小心把谢景放在床上,又把他鞋脱了,带上被子。   突然换了环境,谢景有点不适应,皱着滚了一圈又睡过去了。   他粉扑扑的双颊还挂着不是很明显的泪痕,在灯光下竟然有点粉雕玉琢的感觉。   沈晏清叹了口气,心想着真是欠你的。然后把空调开了,灯关了,走出去静悄悄地带上门。刚出门给老张打了个电话,请了一节课的假。   第二天早上,谢景没来上早自习。   虽然谢景每天早上都要在张宪斌的眼皮子底下争分夺秒地睡觉,但他确实每天早上都会上早自习。   甚至还来的挺早。一班一屋子学霸,平时大家都来挺早,沈晏清就是那个早中早,通常他刚来没多久,谢景就到了,除了今天。   早自习都上一半了,谢景的位置上还是空的。   张宪斌在班里来回溜达了两圈,多看了沈晏清旁边的空座位好几眼,忍不住走到沈晏清面前问道:“谢景呢,怎么没来上课?”   沈晏清说:“还没来。他昨天病了,今天还在休息吧。”   张宪斌:“严重吗?好了一点没。”   沈晏清摇头:“今天应该好多了,等下了早自习我去看看他。”   周末虽然不放假,但是也不上课,上一整天的自习。   谢景其实早上六点的时候就被他的闹钟吵醒了。   但他没动,没起床,也没去上课。   谢景现在非常想原地去世,或者让沈晏清永远从地球上消失。   只能选一个,你死我活,水火不容。   谢景昨天虽然疯疯癫癫了一点,早上起来除了头有点晕,竟然一点没断片。   关于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沈晏清面前又哭又闹撒娇卖蠢的事情,谢景脑子里清晰的毫发毕现。   还有昨天戴着小发夹,拿着氢气球招摇过市,谢景脸都丢光了。   昨天带回来的氢气球就栓在谢景床头的架子上,小彩灯闪了一夜没电了,显得有点黯淡。   但是并不妨碍他像个小鞭子,随时抽打谢景,反复提醒他,曾经他有多傻逼。   谢景越看越尴尬,越想越生气,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拽系在床头的气球,试图销毁证据。   “咚咚咚”有人敲门。   谢景回头随口问道:“谁啊。”   门口答道:“沈晏清。”   草泥马,沈晏清怎么来了。谢景就是不想撞见他才没有去上早自习的,他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谢景愣了半秒钟,立即放手,神速钻进被窝,拉着被子盖过头顶。   心道,看不见我。 第22章   昨天是沈晏清从外面带上的门,没锁,直接推门就进来了。   宿舍里特别安静,连呼吸声都没有。   谢景的被子四四方方地铺在床上,盖过头,下面鼓鼓的。   他的被子是买学校里面的超市买的,听说超市阿姨刚抱上孙子,进货专挑大红大紫的颜色,喜庆。谢景扒库存都给翻遍了,才翻到一套颜色比较正常的被褥。   鹅黄色,上面画着一直白色的小胖鸭子。   沈晏清记得,昨天他走的时候,小胖鸭的头朝上,脚朝下,这会刚好是反过来了。   系在床头的氢气球一颤一颤的,明显是有人动过了,还没有稳住。   谢景十有**已经醒了。   沈晏清把手里的早餐袋放在床对面的桌子上。用指节轻轻地敲着桌面:“起床吃饭了。”   谢景假装没听见。   沈晏清又道:“大少爷,早餐给您送到了。”   谢景假装已经睡着了。   沈晏清叹了口气:“算了,还没醒,我还是先走吧。包子?带走吧。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脚步声已经响起来了。   门咯吱咯吱,仿佛有人在慢慢关上。   “等一下!”   被窝传来一个脆响。   怎么这就走了!也太没毅力了。   昨天夜里,谢景也就随便吃了几口食不入味的烧烤,外加一个缩水后还没指甲盖大的,现在已经非常饿了。   尤其是食堂那个肉包子,隔着被子都挡不住它疯狂的香味。   谢景拼尽全力才遏制住自己肚子不叫。   送上门的包子竟然飞了,这绝对不行。   沈晏清就是在诈他,一听见声音就回来了,站在谢景床头:“醒了。”   谢景从被窝里钻出来,露出一个红色的小脑袋。   沈晏清和露出脑袋的谢景大眼瞪小眼两秒钟,忽然绷不住了,扶着旁边的梯子开始大笑。   谢景红头发,从嫩黄色的被子里钻出来,红配黄,活像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活灵活现。惟妙惟肖,还是新鲜热乎的。   谢景睡觉的时候自己看不到,这么久了也没发现视觉效果不对,还以为是沈晏清笑他自己打脸,新仇旧恨加一起,谢景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笑的?”   白色的蛋清都快被西红柿给染红了。   沈晏清收了笑,虚情假意地说道:“你的被子挺好看。”   “……”谢景直觉不对,“哦,多谢夸奖。”   反正尴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谢景回顾这大半个月来,什么丢人事好像都有沈晏清插一脚,现在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大无畏精神,直接决定假装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简单来说,死不承认。   从朴素辩证法上讲,昨天的我不是今天的我。昨天的谢景已经死了,现在的谢景是钮祜禄谢景。   谢景开始撒谎:“昨天我好想喝多了,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谢景第一次撒这种尴尬地要死的谎,虽然心里铜墙铁壁,但是还是只有一层薄薄的脸皮,不由自主的变了点颜色。   沈晏清也拿不准谢景是不是记得昨天的事情,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没必要。看谢景这个精神抖擞的样子,估计也没啥后遗症。沈晏清无所谓地随口瞎编:“也没什么,除了一直闹着叫我爸爸,劝你你还不听,还怪不好意思的。”   日啊,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谢景道:“不好意思啊,喝大了眼神不太好,可能你和我爸长得比较像吧,不过你放心,虽然我爸已经快四十了,但是他绝对看起来年轻,还很帅。”   想占我便宜,没门。   沈晏清也不知道听出来谢景话中玄机没有,绕过了这个话题,回归了今日主题:“快点起床吃饭,老张还等着你回去上自习呢。”   在学校里数着星期过日子还挺快,眼瞅着国庆小长假就快到了。   在腾飞园这种全心全意备战高考的地方,七天小长假就是在做梦,给你三天就已经是教学办大发慈悲的结果了。   最要命的是,有风声流传出来,小长假回来就有大型考试。   十四校联考,联合了附近三个市区的十四所高中,统一出题,统一改卷,统一排名。   每个学校在折磨学生方面都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就比如,月考绝对不会放在放假之前,让人考完了回家解放疯玩三天,一定会让你提心吊胆,心口悬挂在刀尖上,放个假都不敢喘气。   但是,考不考试对谢景的三天小长假毫无影响。主要是,如果这次谢景理综再不回到正常水平,他就和一班说再见了。   虽然口头上说,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刚开学第一个月,二中远远没有那么夸张,除了入学的那次考试,后来又有一次考试,规模也不是很大,只有两个尖子班在阶梯教室考了。   谢景凭借这几天翻课本的经验,最后颤颤巍巍考了160分,最终成绩571,全班倒数第一名。   和开学考的排名一模一样。和上个学期一样稳坐第一的宝座。   就是实现了从稳坐正数第一到稳坐倒数第一的史诗性跨域。   按照一班的分班规矩,连续两次大考倒五,开学考全校规模算一次大考,上次阶梯教室小考不算,如果谢景下次联考继续稳坐第一,那他就要收拾收拾东西,从一班滚蛋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善杰还在问谢景准备怎么办。   谢景其实没啥好准备的,他现在想一出是一出,在哪个班里上课都一样。要留在一班也不难。一班五十个人,底层一直在流动,没有一己之力拖后腿的人。正常难度下,最终的倒数分数线,差不多稳定在640左右,这就意味着,下次,谢景的理综要考到210分以上。   谢景又不是傻子,他是学过忘了,又不是全然陌生,做题的时候课本囫囵看一遍,回忆勾起来了,就能记得七七八八。   虽然他现在还在抄同桌的理综作业,纯粹是因为他自己懒得写。   谢景待不待在一班无所谓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班一颗不务正业的老鼠屎,如果不是张宪斌对他有好学生滤镜,早把他从一班赶出去了。   “从一班出来能直接出四班吗,那我们三个就是一个班的了。”   宁浩远嘴里嚼着鸡排,含糊不清地兴奋大叫:“太好了,我还没和景儿一个班呢。”   顾善杰毫不留情地踹了宁浩远一脚:“四班是什么好地方吗?”   宁浩远不服地辩解:“怎么不是好地方了,有你有我,不是分水宝地吗。再说了,我们四班竞争压力小,轻松愉快,上课随便睡觉,离一班还近,搬家就很方便。”宁浩远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接着说道:“对,肯定就是咱们四班啊,一班那地方有什么好的,全是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咱四班就不一样了,你要是来四班了,就是我们四班的扛把子,台柱子,全班同学都欢迎你,就是全校人民的希望,四班不能没有你啊!”   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彩虹屁吹得震天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曾经的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谢景扫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   宁浩远:“当然是给我们四班拉人啊。”   谢景眯着眼睛:“真的吗?”   宁浩远心虚地挠挠后脑勺:“这不是上次吗,你和沈晏清一起去吃饭吗?他背你……”   “停!这段打住,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景依稀记得当时路上,灯又黑,人又少,他回来谁都没告诉。宁浩远是怎么知道的。   宁浩远:“我听人说的啊,我们班好像都知道啊。”   谢景:“?”怎么会这样。   他哪些傻逼事怎么又人尽皆知了,难道是沈晏清说出去的?谢景心里已经举起了屠刀。   宁浩远接着说道:“害,反正就是他们说,你当时失恋了,借酒浇愁,被沈雷锋拖回来了。就是之前,不是有人说,你早恋被老张棒打鸳鸯了吗,这次考试你肯定要离开一班和他一拍两散,再无瓜葛,然后我们班那群小女生就不相信,说你你肯定没早恋,你是清白的,之前都是失误,下次考试绝对能一飞冲天,再创辉煌!”   我他妈本来就是清白的啊。   谣言止于智者,这么离谱的话肯定不是沈晏清说出去的。好了,现在沈晏清也是清白的了。   不止是张宪斌,整个年级的人,都没有从谢景的好学生滤镜中走出来,他数学和英语还保持了接近满分的水平,只有理综忽然变成了摇摇晃晃地半瓢水,本来就很奇怪,就让这个及其离谱的传言有了诡异的真实。   “他们不是不相信吗,我就和她们对赌,要是你考完搬到了四班,她们每个人都要请我吃饭,这么多漂亮小姐姐请我吃饭啊。”宁浩远长吁短叹,“这群小丫头,嘴上说着相信你,听到你要来四班,不还是高兴的不得了。”   所以,就是“号外号外!谢景发小宁浩远亲自下场锤恋情!谢景女友究竟是哪位!”   谢景盯着宁浩远,仿佛在说,你还是人吗? 第23章   宁浩远被他盯得有点心虚:“嗨呀,那么多小姐姐呢,你就当为我的终身大事考虑,我还没和小姐姐一起吃过饭呢。”   “做梦去吧,我绝对不会去四班的。”谢景非常冷酷无情的拒绝,扭头对顾善杰,“你什么时候考回一班,让他一个人在四班,我们一起孤立他。”   顾善杰面带菜色:“有点难,四班的教学进度太慢了,已经要跟不上了。”   谢景:“对了,小青菊有弄了一个密卷,等回去我拿给你吧。”   小青菊是一班的数学老师,年纪不大,个子也不高,雷厉风行,戴眼睛,常年扎着马尾,头发又黄又炸,从正面看上去像一朵野菊花,因为名字里带着青字,大家都叫她小青菊。   据数学课代表透漏,小青菊手机上有五十多个全国数学老师交流群,每天活跃在线上,淘全国各地的数学好题,整理成卷,用办公室的印刷机印刷,发给大家做。   小青菊没课的时候天天网上冲浪,掌握第一手消息,她自己整理的卷子体型都很新,往往讲过半个月之后才会出现在各大考试的卷子上,可以说是高三数学模拟卷出题的风向标。   谢景一直觉得数学卷子是万变不离其宗,包装成一朵花其实本质上还是那么些东西。而且再怎么新,在谢景眼里也是四年前的题目了。反正他也不怎么认真写,还不如拿给顾善杰,他更需要这个。   顾善杰吞吞吐吐:“我已经有了。”   已经有了,对不起,谢景忘了,不是谁都想他一样学习学的两耳不闻窗外事。顾善杰在一班待了一年半,当然不会只有谢景一个朋友。   “是甜甜给我的。”   \”甜甜?\”宁浩远闻到了八卦的气息,从餐盘里抬头,“是谁!”   谢景:“田幼甜?”   顾善杰点点头。   宁浩远眼珠滴溜转了一圈,一把扣住顾善杰的脖子,把他扯到自己面前:“我怎么不知道!有情况啊!太不讲义了吧!”   顾善杰被他勒的双脸通红,爆咳三声:“你瞎说什么呢!”   田幼甜,行走的大喇叭。   这是谢景对这个妹子最大的印象,他们班的座位一个月一换,第一大列和第三大列换,第二大列和第四大列换。由于只有第二大列是三个桌子拼在一起,所以每次换座位的时候,总有那么一列不动如山。   田幼甜就是不动如山的这一列里。每次谢景换到中间的时候,都坐在谢景的斜前方,顾善杰的正前方。每天早自习,谢景都被她背书的声音吵到耳膜炸裂,和旁边声音细若蚊蝇的顾善杰形成鲜明对比。   虽然这妹子嗓门大了点,但人还挺好,热情活泼自来熟,班里不少人都挺喜欢他,和顾善杰关系也不错。顾善杰调到普通班还不忘记给他第资料。   谢景把他俩拽开:“我俩以前的同学,时间不早了,吃完赶紧回教室。你有了就行了,还需要什么资料,直接和我说就行了,大部分我都用不上。”   国庆假的前一天刚好是周四,从早上第一节 课开始,假期的氛围就出来了,早自习读书声没那么脆了,上课的时候也没什么人回答问题了,一群人宛如行尸走肉按秒数时间。   谢景中午睡了个午觉起来,身上的卷子哗啦啦往下掉,跟下雪似的。谢景捡起来一看,语文三张专项训练,数学三张印刷活页,英语两个模拟试题,理综两张套卷。真的非常对得起这三天假期了,一天都没浪费。   谢景听到后面施红红和吴齐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作业的分配问题。   施红红:“你写语文和理综,我写数学和英语,怎么样?”   吴齐说:“不想,上次小考英语我才考了126,回家我要坐一套模拟题。”   施红红:“那行,我给你一套英语。”   吴齐:“我给你一套语文吧,古诗词解析我都快做吐了。满脑子的抒发了作者壮志难酬、怀才难遇的苦闷,怎么天天都那么多苦闷,都是闲的。”   假期作业几乎很少有人写进去,一般大家都是用这种你写一点,我写一点的方式,相互誊抄,再适当改几个不一样的答案。   谢景把卷子理一理,按照学科归好类,看见旁边沈晏清在看早上英语老师发的范文。   沈晏清用红笔把固定句式和高级词语圈出来,一边圈一边说道:“你做数学和英语,我做理综和语文。”   谢景错愕:“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个。”   沈晏清面不改色:“我不说,你就会写理综吗?”   沈晏清和谢景坐了一个月还不知道他,能把平时发的作业写完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谢景平时的小灶,都是他自己写一半想写的,沈晏清写剩下的一般他不想写的。更别说这种全班统一作业了。   谢景非常会顺杆爬,一本正经:“当然会啊。”   沈晏清:“……”   沈晏清:“那你自己写吧,咱俩不合适,你已经出师了,为师很欣慰。”   沈晏清话音刚落,张宪斌从前门进来,在班里巡视了一圈,走上讲台开始讲放假的事情,先是老生常谈的安全问题,接着鼓励鼓励大家学习的事情,最后说明了考试的事情。   周五开始放假,周末的夜晚回校,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开始考试了。   事情讲完了,动员大会也结束了,张宪斌从讲台上下来,走到谢景和沈晏清的桌子旁边:“你俩,和我过来一趟。”   老张进来的时候,沈晏清还在低头看他的范文,谢景从桌上扯了一张卷子,装模作样地开始写。听到张宪斌这话,同时抬头对视一眼。   这是什么?茶话会双人场?   还是那个熟悉的小黑屋,还是那个熟悉的破桌子,还是熟悉的那个人。   张宪斌开门见山,直接说了:“谢景,这次大考的重要性就不用我说了,高三也过去一个月了,还有多少时间。这是咱们这个年纪第一次对外大联考,以前你在咱们学校里称王称霸,关起门来都是一个学校的事情,咱们也说不好你在外面是一个什么水平,这次联考是个很好的机会,睁开眼睛多对外看看,不和学校里面的比,多和学校外面的比。”   张宪斌带了谢景两年整,分科之前就在他们班,是张宪斌带的最久的一批学生,对谢景的成绩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一个一骑绝尘甩来所有人的大学霸,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部归零。张宪斌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把一切归咎于谢景主观上抗拒。   但是现在高三了,时间每一天都在减少,张宪斌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让谢景的进度不落下。   张宪斌说完谢景,扭头又对沈晏清说道:“还有你!不准再给他写作业了!” 第24章   “啊?”沈晏清特别无辜特别自然,“我没给他写作业啊。”   “呸。”张宪斌在心理啐了一口,要不是他亲眼看见,简直就要相信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班主任,张宪斌掌握着及其出色的侦查能力和反侦察能力。   张宪斌躲在门上的小窗户后面见证了无数罪恶的交易。   昨天晚上,张宪斌悄无声息地溜到门口,贴着玻璃像平时一样暗中观察班里的情况,然后他就看见,谢景皱着眉戳了沈晏清一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沈晏清伸手从他桌子上捞了一张卷子,拿回来,勾勾画画半天也没还来。   果然!谢景的卷子就有一部分是沈晏清写的。   张宪斌气死了。   谢景就不用说了。沈晏清刚来的时候,张宪斌真情实感地觉得他就是班上的搅屎棍,自己不学还要拉着一群人垫背。但是后来发现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上课积极态度端正,上次考试还考了全班第一。   一跃也成了张宪斌的心头肉。   他有一种自己大儿子和二儿子狼狈为奸,误入歧途的感觉。   都是好孩子,张宪斌又骂不出来,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但是你帮他写作业不是在帮他,是在害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不做题,成绩怎么提高。”   “还有你!”张宪斌扭头秒换脸,“你是没长手吗,让被人给你写作业!”   谢景低着头,思考怎么讲才能让张宪斌好接受一点。   直接说我不会,张宪斌估计今晚就要进医院。   气的。   年纪大了,心脏不好。   “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意见啊?”张宪斌也挺纳闷的,你说好好的数学英语都满分了,就吊着一个理综,这不明显有问题吗。张宪斌走路上也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作为故事的主角之一,张宪斌也迷惑了,难不成他失忆了,真的曾经棒打鸳鸯了。   谢景道:“没有。”   如果不天天让我做卷子就更没有了。   “高考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有什么事就和老师说,好好把学习搞上去,才是最重要了。也别赌气,把自己往普通班里搞,和一班到底还是不一样。”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谢景越听越迷惑了。   张宪斌说的很含蓄,谢景纠结了半天,勉强算是搞明白了。   这不就是宁浩远讲的爱情故事的委婉版吗。   这他妈到底流传是有多广,连老张都快信了。   谢景心想,是不是全校只有我不知道我是个早恋的叛逆少年。   谢景哭了,他要是真的被踢出一班,明天腾飞园就出大字报“号外!预言成真,早恋的秘密之谢景负气出走。”   他妈的,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实现。   谢景痛定思痛:“好的老师,我一定把学习搞好”   张宪斌把谢景和沈晏清放回来,一到座位上,他俩就开始翻旧账。   国庆作业任务分配还没结束。   鉴于张宪斌无处不在的眼睛,加上他俩刚刚被叫去喝了口茶,这次不法交易进行的非常隐秘。   “理综,写不写。”   沈晏清写在草稿纸上,把草稿纸摆在了两个人中间。   “写。”   “?”“没答案。”   让谢景写没答案的理综试卷,还不如杀了他。   谢景叹了口气。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多么简单,又多么沉重的八个字。   谢景写在草稿纸上的字都不流畅了。   “老张不让你给我写作业了。”   沈晏清抬头,惊讶地看着谢景,仿佛再说:“思想觉悟这么高?”   谢景在纸上写:“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让老张不再给我发卷子。”   沈晏清:“考它个290分?”   谢景又悠悠地叹了口气:“190差不多。”   沈晏清在草稿纸上戳出了六个小洞。   沈晏清:“那想怎么解决。”   谢景把前排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圈了起来。   力透纸背,咬牙切齿。   沈晏清:“所以老张是怎么知道,你的作业是我写的。”   沈晏清给谢景写的作业。   选择题直接选在卷子上,大题写在草稿纸上,谢景誊抄上去,老张是怎么看出来的。   谢景:“不知道,可能是看到了吧。谁知道老张现在在哪个角落凝视着你。”   谢景随手在草稿纸上勾了一个简笔画,瘦瘦的小老头带着眼镜露出墙壁后面的半张脸。   随便题字:“big you”   谢景的英文和他很规整的中文行楷不同,是一种很漂亮的花体字。   沈晏清盯着谢景的简笔画,看了十秒钟。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然后在旁边画了一次。   他的谢景的笔,粗细不一样。   一个是038的,一个是05的。   不凑在一起看,也没什么区别,一张卷子分开写的只有看不清字体的选择题。   他妈的,这也能看出来不是一个人写的。   老张还真是侦探鬼才。   国庆前的最后一节课是物理。   物理老师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浓眉大眼头发少,讲课抑扬顿挫,每次上课都不由自主地跑题到他年轻时候的峥嵘岁月。   平时大家都恨不得他连讲两节课,现在就想在他嘴上按一个二倍速,连带着时间一起加速。   就在物理老头讲到他考教师迟到时,下课铃响了。   物理老头的唾沫星子还停在半空中,他已经夹着桌子上的教案一阵风地乱走了。   生体力行地演示着什么叫做,我比你们更想放假。   但是,谢景其实不是很想放假。   主要是他不想回家。   假期时间不能留宿,宿舍楼会直接锁大门。   谢景住校住的久了,已经把客厅里方婉舟那张阴沉又狰狞的脸忘的差不多了。   方婉舟对谢景染头发,夜晚不回家都反应激烈,谢景猜测方婉舟肯定不会同意让他住校的。   但是方婉舟不会找到学校来,大庭广众之下,不体面。   谢景也不想回家,扫兴。   他背着书包从学校后门往外走。   谢景带了十几本书出来,收拾的时候耽误了一会儿,慢慢溜达出来的时候,校门口已经差不多没人了。   二中后门和前门的两条大路形成了一个交叉十字路口,谢景沿路走过来,突然有点迷茫。   他要去哪?   要不还是在酒店凑合三天算了,谢景心想。   谢景停在路边,低着头开始看房。   “草”谢景没忍住爆粗口。   他忘了,阳城是半个旅游城市,十一黄金周,酒店全部爆满。   剩下的两千一晚,谢景掂量着自己的余额,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痛。   “叮铃叮铃”   自行车车铃的声音。   沈晏清一脚踩着车蹬子,长腿撑在地上:“去哪啊,小同桌。” 第25章   沈晏清还没到路口就看见谢景垂头丧气地站在路口,一动不动,像是没霜打过的茄子。特别没精神。   去哪?   谢景眨了两下眼睛,脑子里有点迷茫:“不知道。你要去哪?”   反正谢景也不知道去哪,听听沈晏清的安排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启发。   沈晏清直接道:“回家。”   谢景:“打扰了。”除了回家,别的都行。   沈晏清:“你不回家吗?”   谢景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忘了吗,我是孤儿,四处流浪,无家可归。”   沈晏清和谢景当了一个月的同桌,这位哥,只要不说话就是特别酷一男的,每天就是睡觉发呆写作业和让别人给他写作业。   节能省电的待机状态。   只有对熟人、对感兴趣的眉宇之间才会活泛起来,话也变多了。   但是明显,这个话题不是他喜欢的话题,冷漠的仿佛不是在说自己,平淡的语气里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讽刺。   和一个多月前拘留所里那个语出惊人的少年如出一辙。   而且这表情太熟悉了。   差不多的话,沈晏清曾经也说过。   都是天涯沦落人,沈晏清撑着自行车的把手,扭头对谢景说道:“孤儿小朋友,要不要来我家坐一坐。”   语气温柔的就像真的在诱拐小朋友。   谢景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要。”   谢景不喜欢应付陌生人,也不喜欢处在不熟悉的领域,去别人家的拘谨,和他回家的恶心好不了多少。还给人填麻烦。   谢景不喜欢。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找宁浩远的原因。   流浪的小动物总归要捡回家。   沈晏清继续加码:“我家就我一个人住。”   谢景诧异地看着他。   什么家庭条件啊。一个人住一套房。   沈晏清看出来谢景再想啥,解释道:“我和我爷爷奶奶一起住,他们现在应该正在从北极看熊到南极喂企鹅的路上,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沈晏清还没说完,谢景就已经坐自行车的后座了:“走吧。”   自行车的后座都是硌人的铁架子,沈晏清的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他从哪弄出来的一辆老式自行车,还是二八杠的,车篮生锈,电焊的接口摇摇欲坠,大梁上的描漆彩绘非常斑驳,没隔几米都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谢景被车座硌着屁股也不敢随便乱动,生怕两个人把这个脆弱不堪的自行车晃散架了。   “您的座驾今年年方几何?”谢景忍不住问道。   “十九,我爷爷当初上班的时候骑的。现在还是他的心肝宝贝,传给我的时候还掉了两缸眼泪呢。”   得,这老爷车还比他大一岁。   那能坐上这车,谢景还挺荣幸。   沈晏清带着谢景踩着夕阳的余晖,穿过无数个街道,一路从半郊区骑回市中,谢景看着眼前熟悉的街道,后知后觉地发现。   这不是他平时回家的并经之路吗?   谢景:“你家住哪?”   沈晏清:“康桥名居。怎么了?”   阳城真小,真的。   家都能扎堆在同一个小区,真是他妈旷世奇缘。   其实也不是很难理解。   阳城也不大,高档的富人区就那么两个,在一个小区也很正常。   谢景道:“没什么,我家也住哪,还挺巧。”   虽然他俩在一个小区,但是其实隔的挺远。康桥的占地面积很大,谢景在东北方的高层区,沈晏清在东南方的复式区。   到地方了,沈晏清在车棚里锁车。老爷车再破也要小心保管,老爷子的心头肉呢。谢景拎着书包在外面等他。   谢景打开手机,关博两分钟之前给他打了电话,手机静音没听见。   估计是来问放假回家的事情,谢景当做没看到。   还没锁屏,电话又拨过来了。   关博热切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来:“小景啊,你放假了没。”   谢景淡淡地“嗯”了一声。   关博继续说道:“我带你妈还有你妹妹去外地了,昨天就出发了,假期估计回不来,家里就剩你一个人,回家的时候小心点。冰箱里有阿姨做好的饭,热一下就能吃,明天阿姨还会来家里做饭的。”   关博和方婉舟出去旅游了,在外面玩了一天回来,才想起来还有人今天放假。   谢景不关心什么吃饭不吃饭的问题:“你们都不在?”   关博 :“我和你妈现在都在外地。”   谢景已经开始笑了,但他语气听听起来特别平淡:“玩的开心,不用管我。”   既然关博和方婉舟都不在,那肯定是要回家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小窝住着舒服。   峰回路转又一村,谢景简直高兴疯了。   沈晏清就去车棚停了辆自行车。去的时候谢景摆着一张厌世脸。回来的时候,谢景的喜悦眉宇间已经挂不下了。   谢景抱着书包朝沈晏清挥手:“感谢你的顺风车。”   沈晏清:“不去我家了?”   谢景眼睛微眯,带着得意的促狭,像是个得到糖果的小孩,看的出来他很高兴:“最新消息,我家也只有我一个人了。”   感觉整个假期生活都明亮了起来,如果忽略掉他重的要死的书包。   “欢迎也来我家做客啊。”谢景背好书包,一边往家走,一边挥挥手和沈晏清告别。   沈晏清一个人回家洗了个澡,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余光看见他放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亮了。   沈晏清拿起来一看,忽然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上面是谢景的两条消息,十分钟前的。   “我能去你家借宿一晚吗?”   “#可怜 #可怜”   这人不是半小时前欢天喜地回家了吗?跑的比兔子还快。   怎么这会变卦了? 第26章   谢景今天下午经历了一份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的套餐。顺便还附赠了一份乐极生悲。   他兴冲冲地跑回家, 才发现他好像没有钥匙。谢景把书包掏遍了,十二本教材,一本参考资料, 十张卷子,一沓草稿纸,两支笔, 全部拿出来之后, 连张纸片都抖不下来。   干干净净,别说钥匙了。   谢景快一个月没回过家了,实在不记得他把钥匙给塞到哪个犄角旮旯了,甚至连他走的时候有没有带钥匙都不记得了。   厚重的防盗门无情又残忍地把谢景挡在了门外,谢景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 厚重脸皮给沈晏清发短信。   沈晏清一直没回复。   楼梯口正对着电梯, 谢景看着显示屏上面的数字从1变成20, 又从20变成1, 中间还在第7层停了三十秒, 度秒如年大概就是这么个感觉。   刚才自己溜的那么快, 万一沈晏清不高兴, 不想收留他了呢。   谢景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承受着来自现实的凄风苦雨, 最后认命的拿起手机,打开那个死贵死贵的酒店界面。   谢景下单的手都在颤抖。   倒不是没钱, 关博每个月月初都会往谢景的卡上打生活费。一个月五千, 上大学之后翻了一倍。谢景用不完, 每个月都会剩下来不少,日积月累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他就是气。   2000一晚,无星,标间,心比碳还黑。   就在输入支付密码的最后一位的前一秒。沈晏清的消息从屏幕上弹了出来。   “你在哪?我去接你。”   太及时了,谢景简直要落泪,谢景立马关掉了付款界面,十指并用飞快地报出了自己的坐标:“樱花园11栋五单元,我在楼下等你。”   沈晏清找到谢景的时候,谢景坐在楼下花圃旁边的长椅上低着头看手机,巨大的书包放在他的右手边。   傍晚的阳光已经十分柔和了,带着一层淡淡的融金色,谢景冷白的皮肤上都染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他暗红色的头发晕成了暗橘色。隐隐有微风吹过,他垂在额头前的碎发随风轻轻地飘荡。   谢景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眼神中仿佛有光,像是一只等待被认领的小动物。   沈晏清坐在谢景旁边,随口说道:“邀请我到你家做客的方式这么独特。”   角度清奇。   谢景道:“那我只能邀请你看看我家的玻璃,看到没,就是那间。”   谢景随手往上一指,十八层,坐这里往哪看都只能看到一个缝。   沈晏清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怎么又回心转意了?”   谢景言简意赅:“我家里没人,但我没有钥匙。”   “没有钥匙还跑那么快,”沈晏清笑了,拎起谢景的书包,说道:“走吧,回家了。”   沈晏清的家在小区中的小区,需要在刷一次门卡才能进去。复式楼上下两层,一眼望去装修的非常俏皮新潮,圆圆润润的沙发,可可爱爱的电视柜,墙上还挂着多肉小盆栽。许多家具的款式,还是谢景上大学之后才开始流行。   这间房子的主人一定非常有少女心。   谢景不由自主地看向沈晏清。   沈晏清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拖鞋递给谢景,仿佛识破了谢景的内心想法,解释道:“这房子是我奶奶去年重新装修的,平时都是她和我爷爷在住。不过他俩上个月去抱团去欧洲旅游了,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谢景换好鞋,走到沙发上坐下。又松又软,整个人都快要陷进去了,太舒服了:“去欧洲去了一个多月?”   沈晏清唔了一声,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递给谢景一罐:“也不是吧,半道上不知道受什么刺激,非要跑到北极去,前两天又打电话回来,说他们已经到刚果了,再过两天就去好望角。年纪大了,还那么能折腾。”   虽然听着是在嫌弃,但是语气还是很轻松的。   看的出来他们感情很好。   谢景:“挺好的,老年人多活动身体好。”   沈晏清躺在沙发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吃什么?泡面还是面条。”   谢景:“我第一次上门做客,就这么吃的这么朴实吗?”   沈晏清:“你会做饭吗?”   谢景摇头:“不会。”   “我也不会,但是我会煮面和煮方便面,”沈晏清特别强调,“是煮的,不是开水泡的。”   谢景:“……”   那是不是要夸你很厉害。   但是起码比谢景厉害,谢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煤气灶都不会开。   沈晏清摊手:“这里外卖小哥进不来,还是你想出去吃?”   “算了。”谢景刚才折腾了一圈,不想再动弹了,“就吃泡面吧,比较经典。”   沈晏清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两个鸡蛋:“简单快乐方便面,你要是觉得太简单了,我还可以给你的方便面里打两个蛋,三个也行,对了,还有西红柿,可以加进去。”   谢景:“……谢谢啊。”   沈晏清拿着鸡蛋进厨房了。   复式的客厅又大又空,显得有点寂静,谢景把电视打开,听个声响。   电视机自动播放了上一个人看过的电视剧。   狗血八点档爱情片,刚打开就是漂亮的女主角梨花带雨,嗔怒道,你根本就不爱我。   这屋子最近就沈晏清一个人住。   谢景咂舌,没想到沈晏清喜欢看这种电视剧。真是看不出来。   电视机声情并茂地响,谢景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宁浩远忽然一个电话打过来,猝不及防吓得谢景差点手机砸脸上。   “景儿!出来打游戏!我开了一个包间,就等你了。”宁浩远兴奋的说到。   谢景:“不去。我要在家复习。”   “复习?”宁浩远都好久没从谢景嘴里听到这个词了,“有啥好复习的,还有三天才考试呢。好不容易放假了,先过把瘾啊。再说了,复习考十分,不复习考一分,有啥区别啊。”   要是放到以前,借宁浩远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谢景要学习的时候喊谢景出来打游戏。谢景以前太自律太冷漠,总让宁浩远有点怵他。   自从这个学期开始,谢景突然变了,染发网吧拘留所,就连背后时刻拧得紧紧的发条也消失。宁浩远才能在谢景身上看到一点同龄人的影子。   谢景:“当然有区别,你复习考十分,我复习考一百分。我们不一样。”   宁浩远:“……”   差点忘了,这货之前是学霸。宁浩远脆弱的心灵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电视里的男主角突然拔高了音量:“我也不会因为你而活不下去,你现在是第三者!”   宁浩远嫌弃道:“你都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谢景:“随便放的,不知道。”   沈晏清拉开推拉门,从厨房里探出头:“你要几分熟的方便面。”   谢景:“七分熟。”   半生不熟的泡面有嚼劲。   宁浩远疑惑道:“我怎么感觉我听到了沈晏清的声音。”   谢景:“就是沈晏清啊。怎么了?”   宁浩远问道:“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谢景:“我在他家啊。”   宁浩远:“你没回家吗?”   谢景:“不想回家。”   谢景家里的情况宁浩远知道一点,宁浩远转头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你怎么不来找我!”谢景有难竟然不是来找他,而是找别人,宁浩远觉得自己谢景第一好哥们的地位被动摇了。   谢景楞了一下。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同桌了一个月还能不熟吗。   或者说,是沈晏清在拘留所和他一起写卷子的时候?给他递参考答案的时候?帮他写作业的时候?或者是任劳任怨把胡闹的他带回来的时候。   谢景也不知道。   “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你根本就不懂。”狗血的八点档镜头切到了豪门贵太太跟踪她的女儿被发现,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谢景被电视剧吵得回过神,笑了一下说道:“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像担心女儿早恋的老母亲。”   宁浩远膝盖中了一枪:“那还不是怕你被坏人拐走。”   宁浩远顿了一下,说道:“说真的景儿,没地儿去就找我,我家大门常打开。”   “算了吧,我怕我太优秀,衬得你太暗淡,你爹会把你揍一顿。”   宁浩远:“……”   这天没法聊了,宁浩远生气的挂了电话。   方便面再怎么煮都煮不出来花,沈晏清煮的方便面中规中矩,打的荷包蛋还不错,嫩滑爽口,蛋黄还是溏心的。   沈晏清说道做到,给谢景打了两个荷包蛋,一眼看上去比面的占地面积都大。   吃完饭就该干正事了。   要开始学习了。   沈晏清的书房在二楼,和客厅少女心的装修风格不太一样,线条简单,干净利索。左边墙整面都是一个大书柜,摆的满满当当,右边是一个写字桌,上面摞着厚厚地一沓各科的参考资料,桌子上摊着一本做到一班的英语模拟试卷,还有一个小收音机,应该是听听力的。飘窗被改造成了小沙发,上边放着一个小茶几和两个抱枕。   写字桌很大,沈晏清从外面搬进来一张椅子,一人一边。   谢景从书包里掏出那一沓卷子,把两张理综挑出来,平铺在桌子上,苦大仇深地吸了一口气。   告诉自己,清心静气。   谢景是真的讨厌写理综。主要是因为这玩意他真的不会。而从下手且无心再战。   那种感觉让谢景想起来了当初他刚开始准备a的时候,什么都不会,两眼一黑。   后来a结束了,谢景的小命也结束了。   谢景现在就想做一条无世无争的咸鱼,一个人安静的不及格。   可偏偏他关注度太高,一次又一次的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谢景咬牙切齿地写下了第一题答案。   选a。   现在一张理综卷子,谢景差不多会写一半以上,运气好了百分之七十,运气不好百分之五十。   这套属于运气比较好的那种,谢景有印象,能写出来的大概有百分之六十。   会写的写完了,接下来就该理不会写的那一部分了。   谢景不情不愿地把试卷返回第一页,从空着的第一道题开始捋。   沈晏清头伸了过来,也在看着谢景的卷子。   他的三张数学活页已经写完了。   小青菊一章活页的题量并不大,一般都是七八道选择题,两三道填空题,三四道大题,这几道大题里一定要有一道压轴题。   题量也就是平常正常试卷的二分之一多一点。   谢景第一遍做理综试卷,只写自己会写的,他在这边思维没有那么活泛,做题是正常速度,写一遍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   这一个半小时,沈晏清写完了三张数学活页,还是小青菊特供,魔鬼难度版。   两个人凑在一起,关在一个房间里写作业,很容易让谢景联想到当初和沈晏清关在拘留所里写卷子的时候。   有点类似。   谢景记得,那个时候,沈晏清写完一套完整的试卷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左右,而且还有不少错误。   所以,虽然当时他在拘留所里不屈不挠地写作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开创拘留所心历史,谢景只能想到好狠一男的,没想到他是个大学霸。   因为他做题太慢了,学霸都不这样。   现在他用一个半小时就写完了小青菊地狱难度的试卷,题量大于一套半试卷了。   谢景后来就没和沈晏清一起写过作业,通常都是各写各的。谢景真的没有注意到,沈晏清写作业的时间的,只知道他写作业快,具体多快没注意,   那他是什么时候做题这么快的?   谢景心想,是不是所有人进步都那么神速?还是只有沈晏清?   “a在必修二第四单元,141页,bc在必修三第六单元,211页,d在第七单元231页。”沈晏清忽然出声打断谢景思路。   谢景抬头,迷茫地看着他。   沈晏清解释道:“每一个选项对应的课本的知识点的位置。”   谢景把必修二拿出来,翻到141页,果然在其中一段文字里找到了a的原型,   谢景叹为观止,他第一次简单能把涉及的知识点,精准到页数的人。   当初的谢景都办不到。   一般很少有人去记每一页的页码,因为真的没什么屁用。   “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个?”谢景问道。   沈晏清漫不经心地转着笔:“以前做过汇总。小同桌,你是不是也要改邪归正了?”   谢景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叫改邪归正?”   沈晏清道:“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如果想让理综考一个正常的分数也算的话,那确实是改邪归正了。   谢景点点头。   “那我给你一个东西。”沈晏清站起来,走到大书柜的旁边,打开书柜的玻璃门,伸手在最上面一层翻找东西。   九月底十月初,刚来了一波秋老虎,现在还在穿短袖。沈晏清一抬手露出劲瘦的手臂,隐隐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   “找到了。”沈晏清从顶层抽下来一沓a4纸,用订书机订的整整齐齐。   谢景问道:“什么东西?”   沈晏清整本扔给谢景: “我整理的笔记。”   谢景伸手接住,看了第一页。   沈晏清亲手整理的高中三年理化生12本必修书所有的知识点,按点分布,写满了正反两面,重点经常考的地方用红笔圈起来,下面也整理了常见题型。   竣工于今年暑假的上半部分,耗时十六天整。   一共91页,可以说是十二本教科书里,精华的精华,放在外面高价难求。   还是沈晏清亲比书写的。甚至连平时飞扬跋扈的草书都手敛不少,板正地立在那里,骨锋尽显。   谢景被他一本子砸的七荤八素,简直快要哭了: “这种好东西,怎么现在才拿出来。”   沈晏清斜斜地靠在书架旁:“我以为你不需要。毕竟你经常在……”沈晏清闭上眼睛,头一歪,靠在架子上。   谢景:“我需要!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辜负您的期望。”   他俩写完作业,沈晏清给谢景收拾出了一间客房住,毕竟他家面积大,房间多。谢景在沈晏清家住了三天,把沈晏清整理出来的全部理综要点,来回背了三遍。   谢景能够在二中一骑绝尘考出七百多的高分,不仅仅是因为他努力。他是个天才,即使他现在吊车尾,这一点也不可否认。   耳聪目明、一目十行,记忆力好到惊人。   三天的时间,足够他把这不到一百页的笔记背的七七八八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大a小a,核糖、脱氧核糖、核苷酸。   被第二天大联考的气氛影响,周末开学的夜自习并没有像平时一样作业卷子满天飞的鸡毛狗跳,大家都很沉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抄作业的安静抄作业,复习的安静复习。 第一节 是自习课,没写完作业的都在拼命补作业。第二节小春菊来了,发了一套上周收上去的卷子开始讲题。第三节铃声一响,张宪斌就进来了。   按照惯例,大型考试以前,所有教室的课本都必须清理到走廊上,教室里的桌子从里到外干干净净,并且要拆开城单人单桌,一排五个,一共10排。多余的两张桌子拼在一起。   清理考场过程也是生产垃圾的过程。每个桌肚掉下来的垃圾就能雪花一样,簌簌地往地下掉。   走读的先回家,住校的留下来打扫卫生。顺便给每一个桌子贴上考号。   住校生就那么几个,谢景光垃圾就倒了五次。回到宿舍就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谢景走的时候特意把沈晏清的笔记揣在书包里,准备来个考前冲刺。但是一个人学习好像特别没劲。谢景懒得看,躺在床上准备洗洗睡觉。   刚眯一会儿,谢景就被手机吵醒了。   一看是宁浩远的电话。   “有屁快放。”谢景拿起来不耐烦道,“睡觉呢?”   宁浩远特别虚伪地问道:“景儿,复习的怎么样了。”   大半夜的问这个干啥。还是从宁浩远嘴里说出来的。   谢景特别疑惑:“还成,咋了?”   宁浩远:“我那饭的事情,还有指望吗。”   饭?   什么饭?   谢景愣了一会,迷迷瞪瞪的想起来了宁浩远和他班里的小女生约饭的事情。   去他妈的学神谢景为爱叛逆的故事。   谢景瞬间清醒了:“没有,你做梦去吧。”   谢景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床头灯,从书包里掏出笔记又开始看了。   知识改变命运。   是真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景顶着两只巨大的熊猫眼进班了,整个人显得特别憔悴。   沈晏清叼着一袋酸奶含糊不清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没睡好?”   谢景太困了,感觉像是在不带脑移动,整个人都是放空的:“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沈晏清从桌子里摸出一袋牛奶塞给谢景:“什么梦。”   谢景接过来,还是热的。他把包装袋撕开一个口,喝了一口牛奶,大致给沈晏清讲了昨天做的梦。就是把结尾稍微改了改。   谢景昨天晚上冒着猝死的风险熬夜复习熬到凌晨两点。关了灯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个把小时,好不容易意识模糊了一点,又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   谢景梦到他和宁浩远、顾善杰一起去考理综,但是他们三个不是一个考场,谢景到了腾飞园后面的科技楼,才知道这是宁浩远和顾善杰的考场,谢景自己的考场还在腾飞园。谢景跑啊跑,跑啊跑,穿过了一个垃圾场,跨过了一个火圈,终于进了腾飞园。   又在腾飞园错综复杂的各种回廊里绕来绕去,最后赶到考场的时候,刚好到开考时间。   就差了一秒钟,考场大门在谢景面前关上了。   监考老师说什么也不让谢景进去。   这时候,一个披头散发的红发女人突然跳了出来,说道:“哈哈,你考不了理综了,快来和我早恋吧。”   说着,红发女人狰狞地笑着,然后抬起头,露出了沈晏清的脸。   谢景直接吓醒了。   考的不好就要离开一班,接受谣言的鞭打。   谢景觉得他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改天一定要找个时候把他的一头小红毛给染回来。   沈晏清听谢景讲完,真的很认真地忍住没笑,接着说道:“是你压力太大了,不会写也没关系,打不了我偷偷给你传答案。”   “不行!”谢景立即拒绝了,作弊是原则问题,零分也要堂堂正正的零分。   谢景把牛奶喝了。上午第一场考语文,早自习也是语文。临近考试,语文也没啥好复习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背古诗文。   二中全校都在用一个小册子,蓝色皮,出版商不明,学校内部书店里买的,交《高考必备古诗文14篇》。   谢景随手一翻,翻到的那一页《阿房宫赋》。   仔细一看,“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   就是谢景在梦里在各种回廊里找不到考场的正式写照。   简直不堪回首。   谢景回头对沈晏清说:“我睡了。老师来了,帮我打个掩护。”   说完,用手撑着脸,闭上眼睛睡觉了。   顾翠玲作为一个高级语文教师,年年都带重点班,手底下带出国无数个优秀的学生。   今年腾飞园的理科小班一班和文科小班二班都是她带。顾翠玲一直信奉的准则是,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就比如谢景,以前再怎么风光无限,现在不还是面临着要从一班下调的困境。   顾翠玲和别人不一样,她不觉得谢景在怄气,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顾翠玲觉得,谢景就是退步了。   今天他能把理综考20分,明天就能把语文考20分,这是一块好苗子,必须积极要时长鞭策他,不能让他走弯路。   每周的语文早自习,顾翠玲都会在一班和二班之间来回转。她从二班前门出来,又从一班的后门进去,琅琅的背书声听的顾翠玲身心愉悦。   顾翠玲任教多年,仅从背影就能判断出哪些人在小鸡叨米,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一般看到这种,顾翠玲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个都算账,顾翠玲估计要从教室的这头,喊道教室的那头。   而且主要是,打瞌睡和睡觉有些本质的区别,一个主观可控,一个主观不可控。   可能因为一个小时之后就要考试了,大家的精神状态都绷的比较近,破天荒的没有打瞌睡的。   顾翠玲很满意,准备再去隔壁二班看看。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余光扫到了一个学生。主要是不想看到都难,红色的头发就是一班最靓的崽。   这位靓崽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拿着一只笔,低着头一动不动,顾翠玲刚看过去,手上的笔啪叽掉在桌子上,手里还空空维持着拿笔的姿势。   靓崽没有任何反应。   胆子不小啊,考前还敢在自习课上睡觉。   还挺自信。   沈晏清在看文言文常用词语注释,忽然感觉到旁边有人影飘过,语文老师从后门过来了。   沈晏清眼疾手快,立即踹了一脚谢景的凳子。   谢景骤然被震醒了,睡眼惺忪地抬头一看,顾翠玲就现在他面前。   谢景和顾翠玲大眼瞪小眼,还是谢景先说道:“老师好。”   顾翠玲把谢景桌子上的摊开的《高考必备古诗文14篇》抽起来:“阿房宫赋?背到哪了?抽查背诵,就从第二段开始吧。”   谢景:“……”   这他妈谁知道啊。   谢景半天都没说话,从别人的背书的声音听到了一嗓子:“王子皇孙……”   最终,谢景诚恳地说道:“对不起,我不会。”   顾翠玲简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欣慰这小孩的坦诚:“不会背早自习你还睡觉,上次考试默写就对了一个,两分。送分题你都不要,这次考试,要是考《阿房宫赋》,你还写错了,给我抄《阿房宫赋》一百遍,交到我办公室。”   顾翠玲说完,扔下谢景的书走了。   谢景低头一看那拗口的文言文,眼前一黑。   这次大考的考号排序是按照上次大考的成绩。上一次全校排名的大考还是期末。那个时候,谢景还是年级第一。谢景有幸,又坐到了第一考场的第二号桌。   一号桌是沈晏清。   按道理,沈晏清是转学生,没有期末成绩,位置应该在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   但是考虑到之前已经考过两次试了,沈晏清成绩好差不多人尽皆知,放在最后一个考场,估计是要被一群差生生吞活剥了。   所以他的座号又被安排在了谢景的前面。   开考之前谢景考试之前去厕所洗了把脸,把自己离家出走的脑子用凉水泼了回来。   第一考场在一班对面的24班,谢景拿着一只中性笔,一只2b铅笔就去了,一进门就看见靠门第一个座的施红红朝他挤眉弄眼。   整个第一考场基本都是熟人。施红红坐在靠门的那一列,吴齐坐在从窗户靠门往里数的第四列,田幼甜坐在正中间的一列。   90%都是一班的,只有那么一两个陌生脸,在人群中低着头,瑟瑟发抖。   沈晏清坐在最靠里的那一列的第一排,笑意盈盈地看着谢景。   开考还有二十分钟,教室门口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监考老师还没来,沈晏清回头和谢景讲悄悄话:“准备的怎么样?”   谢景叹了一口气,脱口而出:“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一气呵成,非常连贯。   沈晏清道:“进步还挺快。”   可不是吗,谁写错就罚抄一百遍谁进步也挺快。   “呼——呼——呼”   教室上方的音响传来震耳欲聋的吹起声。   “第一场考试还有十五分钟开场,请各位考生抓领时间进入考场,还没领取试卷的监考老师速来教务班领取试卷,再说一遍,还没领取试卷的监考老师速来教务班领取试卷。第一场考试科目:语文。”   大喇叭音刚落,张宪斌拿着密封卷从走进来了。   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班的英语老师。   第一考场不仅考生是熟人,连监考老师都是熟人。   考试开始之前,张宪斌已经把试卷分成了五份,铃声一响,一排一沓分下去。   谢景坐在第二排,是最先拿到试卷的一批人。   拿到试卷的第一件事,先看古诗词默写,这个最简单,最好得分。   第一题:晏殊《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中表现作者感叹光阴无情流逝的句子是:   都烂大街的句子了,这谁不知道。谢景提笔就在答题卡上写下了答案。“无可无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第二题:杜牧《阿房宫赋》中写秦统治者生活极尽奢侈,任意挥霍财物的句子是:   《阿房宫赋》!   谢景惊了,简直想仰天大笑三百声,心道,真他妈考了《阿房宫赋》,出题老师太给面子了,真的不妄我今天背了一早晨,去他妈的罚抄一百遍。   谢景非常自信地写下了答案。“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就是这么的简单,就是这么自信。   先把默写解决了,再从头开始这,谢景做语文试卷全凭他中国人的语感,和牢牢印刻在脑海里的答题模板,对题的难度没有什么感觉。   一场语文考的中规中矩,没什么特殊的感觉。除了考到了谢景刚好背过的默读以外。   下午考的数学和英语就更不用说了,谢景用一小时写完卷子,甚至还破天荒地回头检查了两遍,修改了一个惯性思维搞错的数学选择题,还有两道看错题目的英语阅读理解。   谢景的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   摆脱倒五不仅要提高理综,还有从语数外做起,杜绝一切丢分的可能性,将错误降到最低,数学和英语多考一点,理综就可以少考一点。   尤其是这次出的题还挺难。   不是本校老师出题的联考就容易有这个毛病,题目没有针对性,知识点偏,难度不合适,英语甚至还出现了好几个没有注释的六级词汇。   英语和数学题目越难,谢景的优势就越大。   三场考试过去了,明显班里的气压低了不少。   等到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整个第一考场都跟霜打雷劈过一样,被命运的大手揉搓了成千上万遍。   谢景也不例外。   别人是在为逝去的英语数学哀痛惋惜,谢景是为他胎死腹中的理综伤心悲痛。   开考前一秒,谢景还默写他桌面上“2”的白色条条,唉声叹气:“以后就见不到,你要好好保重啊。”   但是谢景运气竟然还不错,在他苦背沈晏清总结的重点之后,这套卷子他会写的高达百分之八十,剩下的有一部分拿不准的,还有一小部分完全不会的。   考完试,谢景走在路上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差不多十拿九稳吧。   但是一班整体就比较愁云惨淡了。   开学刚好一个月,他们该换座位,老张已经提前把新的座次表压在了讲台下面。   没有大变动,就是把中间两排和边上两排调换位置。考完试书和杂物都在外面比较好挪动。   大家连换座位都是心不在焉,强颜欢笑。   学委趁乱在黑板上留下通知。   “学校刚拿到参考大伯还没还印刷出来,请大家耐心等待。”   谢景听见后面施红红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不想那么快面对现实。”   “谢景、沈晏清,对答案吗?”   一个男生拿着试卷现在谢景面前的走道里。   谢景记得这个男生,叫许明,戴眼镜,厚刘海,中规中矩的长相,曾经二中的万年老二,如果没有谢景他就能稳坐第一宝座。   但是,众所周知,二中只有一骑绝尘的天才帅哥,和被甩开八百里地的其他人。 第27章   对于考完就发答案, 自己估分的学校来说,参考答案拖着不发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尤其是这次考试难度还挺大。   一方面想知道自己考的咋样,另一方面又不想面对现实。   反正伸头也是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来个痛快。除了参考答案,想搞出正确答案最快的方式就是找俩学霸对答案。   毕竟错误的方式千奇百怪, 正确的答案只有一个。   “对答案, 这么刺激的吗?”施红红听着目瞪口呆,扭头对他同桌说道,“老吴,咱们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这是学霸的世界,对学渣的无差别攻击是致命的。   “回避个屁。”吴齐翻了个白眼, 拿出一支红笔, “你自己回避去吧, 我还想知道我考的啥样呢。”   谢景和沈晏清换过座位之后在中间那一大列, 一排三个桌子, 沈晏清坐在正中间, 他旁边坐的就是那个单独一排的“钉子户”。   “钉子户”这次考的不怎么样, 不太想这么快接受现实:“我觉得我还是回避一下, 我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田幼甜从前面回过头:“那咱俩先换个位置, 我想对答案。”   “钉子户”如蒙大赦,飞快的卷起卷子, 跑了。   田幼甜我拿着卷子坐下来:“早死早托生, 我还顶得住。”   许明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田幼甜从最右边探头:“谢景,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谢景:“……”   我他妈还没答应的和你们对答案呢。   后面吴齐喊道:“别忘了带上我,我也想听。”   谢景和沈晏清转过身,和后面的施红红、吴齐面对面,过道里坐着许明,沈晏清旁边坐着田幼甜,几个人差不多围成了一个小方圈。   特别像严肃正经地重要会谈的现场,谁能想到竟然是自损八百的对答案。   说是不想那么快面对现实,但是最终还是想提前知道成绩占了上风,这一个小圈由内到外,有站着的,有坐着的,还没开始就结结实实的堵的水泄不通,一班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伸出了好奇的脑袋。   就算不是对答案,三个大学霸坐在一起也是对答案就是百年难得一见奇观。   其中参与者主要还是谢景、沈晏清和许明,他们三个人。他三个坐在一起对答案,隐形竟然有种三足鼎立的架势。   其实谢景对这个答案很没有必要。除了语文这种比较活的试题,他能考多少分,会考多少分,哪些答案是正确的,哪些答案是错误的,谢景心里差不多都有数。   计算在得分范围内的丢分和不计算在得分范围内的得分相中和一下,最后得到的数字就和谢景预估的差不多。   但是好像大家都跟需要这个答案一样,谢景稀里糊涂的就和众人一起坐下友好洽谈了。   语文试卷的客观题比较少,三两句就说完了。   谢景把背后的数学卷子抽出来,感觉所有人的心都在颤动。   这才是重头戏。   语文成绩拉不开分,成绩好的和成绩差的最多也就差不到二十分。不像数学,题难的时候,可能你考90,别人考150,60的分差就这么来了。   许明说:“我先念我的,你们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吗。选择题前十道,bac,cbcdb,第十一题我选的d,但是不太确定。”   他们采取的当时是一人说,两人提意见。三个人一样的就是正确答案。两个人一样的就整合其他人的答案,三个人都不一样,就当场重做。   这会儿谢景和沈晏清都没说话,就是默认这个选项了,代表着这就是正确答案,   然后许明苦涩的笑了,“最后一道我没做出来,随便填的,有人写出来吗。”   后排有个站着的女生弱弱举手:“我算的选b。”   许明追继续问道: “还有人算出来吗?”   众人面面相觑,许明这已经是全班最好的情况了,真实情况是,从第八题开始,旁边同学就开始了有不同情况的错误了,大家的第十二题基本都是蒙的,没有人敢随便认领答案。   沈晏清漫不经心地低头看着他的数学试卷,他一个新来的,在一班的学霸值认可度相对比较低。在对答案的过程中存在感也比较低。   卷子上选择题的前十一个和许明说的一模一样,但是他的第十二题,不选b。   沈晏清:“我的选择题最后一题选的是:”   “c。”   沈晏清和谢景几乎同时开口。   空气中愣了三秒。   “艹,我好像蒙对了。”有人兴奋道。   他旁边的男生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我恨,我为什么要改,我本来蒙的就是c,但我一看,前面已经选了七个c了,肯定不能再c了,就改成了b,他妈的,前面有两个c都是我自己做错的,早知道不改了。”   他的小伙伴甚是得意:“啥都不会就算c,无上真理。”   “对不起,我的答案错了。”刚才怯怯地站出来说最后一道选择题的女生脸色爆红,她后退一步,显得有点窘迫,手举着试卷,脸都快埋进去了。   别人都不会,她站出来说答案,被当中指出来是错的,好像是有点丢人,而且别人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跳出来显得自己有多厉害。   女孩越想越尴尬,差点落荒而逃,连答案都对不下去了。   谢景刚想开口,听见沈晏清抬头对女生说道:“你没算错,就是少了一个步骤,b是把y值一次求解的结果,但是套进公式里二次求解才是最终答案。你回去重新算一下就知道了。”   女孩放下试卷,问道:“真的吗?”   沈晏清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谢景盯着沈晏清若有所思,他在帮那个女生解围,他也看出来了,那个女生的窘迫。   沈晏清扭过头,对着谢景笑了一下:“看什么呢,小同桌。”   谢景歪着脑袋,用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b就是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选项,哪有什么一次求解,二次求解啊。你这个人,怎么能骗小姑娘呢。”   “不骗小姑娘,骗你吗?”沈晏清摊手,“难度系数太大,我瞎掰的,总不能当着人小姑娘的面说,你错的特别离谱吧。”   许明说,他的数学后面还有两道没有写出来,要把主场交给沈晏清。   沈晏清简单明确的把后面的填空题和大题的最终答案讲清楚,和谢景的几乎一模一样。   谢景:“我差不多一样。”   数学答案对完了,在场的所有人眉头都多皱了三分。   施红红捂着胸口,悲痛欲绝:“我光选择和填空就错了四个,后面还有好几道大题的第二小问没写,我已经死了。”   田幼甜怒道:“我错了五个,我说话了吗!”   众人打开了话匣子,七嘴八舌的讨论。   “我也错了四个,他妈的,二十分啊。”   “我错了六个,应该没有比我多的了吧。”   “我以为我三个已经够多的了,对不起,我被安慰了。”   “醒醒,那边还有俩一个没错的呢。”   英语百分之九十都是客观题,对完答案差不多就能估算出自己的分数了。谢景错了一道听力,其余全对,毫无悬念。   最后终于到了理综出场,谢景刚把卷子拿出来,就说道:“你们对吧,我就听听。”   没有人有异议,谢景连续两次理综不及格,还有人不知道吗!   四科全结束了,围着对答案的一群人各回各的位置,每个人脸上都愁云惨淡,也不知道最后好成绩都被谁拿去了。   谢景从对理综开始,就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卷子也没用红笔做标记,一眼也看不出来对了几个,错了几个。   沈晏清心想,难道他把那本笔记背了最后成绩还是不理想。但是不可能啊,以谢景的智商。   沈晏清轻敲着谢景的桌子,问道:“考的怎么样啊。”   谢景抬头:“也就一般吧。”   语气特别随意,特别的平平淡淡,特别的不在乎。   从沈晏清的角度,可能看到谢景的眼尾已经弯了下去,嘴唇紧紧抿着,但是嘴角又忍不住的上翘。   刚才这边人太多了,谢景一直绷着,他和那些人不熟,不太习惯情绪外露,等那些人都走了,才开始表现出他的开心。   谢景简直太开心了,不仅他会做的全对了,他不会做的,谢景还猜对了两个选择题,这样最后预估的成绩就会在250左右,甚至可能更高。   沈晏清很配合地追问:“哦?多少分呀?”   谢景道:“也就二百四五吧。”   很奇怪的是,谢景在高中的时候,理综考过280,也考过290,也看过295,但是好像都没有现在那么高兴。   可能是经历了几十分,一百多分,再变成两百多分就显得特别让人开心。   他的眼里亮晶晶的,像是幼儿园里考试考了一百分等夸的孩子。   沈晏清惊讶道:“二百四五,这么多?进步也太快了吧。”   谢景点点头,不枉他起早贪黑、夜不能寐、噩梦缠身还在坚持不懈的背笔记,手刃桃色绯闻。   现在终于告一段落了,谢景暂时不想再看到力、受力,滴管、胶头滴管,核糖,脱氧核糖了。   谢景泄气的桌子上:“我要被折磨死了,可以放松一段时间了,老张应该不会再给我发卷子了吧,我这个分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沈晏清惊讶道:“这就结束了。”   谢景:“不然呢?”   “这才二百四五你就满足了?”沈晏清用笔点着谢景的桌子,恨铁不成钢,“谢小景同志,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志气!”   “二百**又不是没考过。”谢景不假思索道,“高处不胜寒,我要下凡体验人间疾苦。” 第28章   小神仙讲话的时候神采飞扬的, 眼角眉梢都是亮色。   天才都很自信。   二百九是他辉煌的过去,二百五是他快乐的当今。   他不开心的时候可以考21, 开心的时候也可以考250,两百多分的跨度轻轻松松。   沈晏清想起他第一次见谢景的时候, 谢景当着他的面被理综气的摔笔,当时石旭把谢景夸的天上有地下无,沈晏清一个字都没信。   那时候沈晏清真情实感地觉得,二中学神浪得虚名、草包美人,严重的夸大其词。   现在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他的小同桌是个数学考第一,理综考零分的奇人。   理综水平忽高忽低,就跟封印了一样。考21的时候被封住了,然后随着时间慢慢的解封。   但是明显不可能。一点都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沈晏清想来想去, 都快相信谢景瞎扯的一套狗血失忆说了。   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电视上经常播放的动画片:“你们神仙考试的时候是不是都要念咒啊?”   谢景一脸迷茫:“念咒?什么咒?”   沈晏清努力回忆了一下台词:“隐藏着黑暗力量的钥匙啊,我以你的主人谢景之名命令你——封印解除。”   “……你有病?”谢景皱眉,“你竟然爱看那种卡通少女动漫。”   沈晏清:“你不也看。”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暴露了自己童年时候的兴趣爱好。   沈晏清率先打破了沉默:“所以,小神仙准备什么时候重新位列仙班啊?”   “下辈子,”谢景毫不犹豫地说道,“修仙太累了, 又熬夜又头秃又费脑,我才不干。”   沈晏清:“……”   谢景闭上眼睛:“我先睡会儿, 我们凡人都需要充足的睡眠时间。午安。”   联考采用的是电脑阅卷, 十几个学校的答题卡扫描过后归到同一个系统里打乱, 按照任务分给每个学校批阅。   因为牵扯的学校多,相互之间的效率都不一样,每次大联考出成绩都特别慢,每一天,每一次讲卷子都是一种煎熬。   一般不管阅卷再慢,考试结束的隔天成绩单就会出来。   这天中午的自习课,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   不知道是谁伸出了罪恶的双手,从抽屉里拿出了手机。   安静的小菊花妈妈课堂弹出了一条消息。   “有人在吗?”   “1”   “等成绩中。”   “ 1”   “ 2”   “我现在有点紧张。”   “我也是,数学作业一个字没写,但是我完全写不进去。”   “老张大概什么时候会来,成绩单出来了没有。”   “孙茜说她刚才去办公室老张不在。好像被叫去开会了。应该是出来了。”   “卧槽,我更紧张了,我这次要是再考倒五就完蛋了。”   “说起来,谢景这次不会还考倒五吧。”   “不会吧,我看他对答案的时候还挺自信的。”   “没有,对理综的时候没有他。”   “他要是再考倒五就下调了吧……”   “不要啊!我绝对不允许谢景离开一班!”   “ 1,谢景要是不在一班,我总觉得怪怪的。”   施红红用笔帽戳着谢景的后背:“谢景。”   谢景没回头,身体后倾,背靠在施红红的桌子上,没回头:“怎么了?”   他百无聊赖,在试卷的背面画画,用黑色签字笔勾的,只有线条,画的是讲台的全景,讲桌、桌子上的粉笔盒,破抹布,直角尺。黑板画了一半,还在勾细节。   简单又惟妙惟肖。   施红红看待了,大佬是不是什么都会:“你还会画画?”   谢景嗯了一声:“学过一点。”   他大一的时候报过班学了半年,学的不精,只会个皮毛,那年过年的时候送了方婉舟三十张装订成册的人物速写。   施红红挠挠头,回到重点:“你估分了吗?”   谢景:“估了。”   施红红不自觉的竖起耳朵:“多少啊?”   谢景随口道:“六百七左右吧。”   施红红:“……”   他妈的,施红红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本来他就想问一问谢景考的怎么样,会不会离开一班,现在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说他考的好,谢景以前都考七百多,说他考的不好吧,上次考试谢景才考了五百多。   施红红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恭喜。”   谢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总觉得施红红话里有话。   没一会儿,语文课代表抱着答题卡从前门进来了。   语文老师每次考试都要把所有人的答题卡完整看一遍,包括作文,所以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发答题卡的。   刚分下去,课代表径直走到谢景面前:“语文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谢景想起前两天早自习,语文老师把他骂了一顿,感觉肯定没啥好事。   现在是午休时间,办公室只有语文老师一个人在写教案。   语文老师姓曾,名梅,四十岁左右,带着黑框眼睛,面相刻薄,中等身材,常年不苟言笑,公事公办,一班几乎所有人都特别怕她。   谢景一进来,曾梅递给谢景一只笔,推过来一个本子:“你默写一下‘钟鸣鼎食’。”   谢景心里“咯噔”一声。   他突然想起来,他高中的时候有一场考试,默写考了“钟鸣鼎食,金块珠砾”。当时全班有一小半的人都把“鼎”字上面的目写成了日,包括谢景。因为犯错规模比较大,谢景记得很清楚,从此再也没写错过了。   四年过去了,谢景差不多忘了这事。前几天考试的时候,刚好考了谢景背过的文章,谢景一时激动,好像……又写错了。   语文老师前几天说什么来着,默写错了,就要抄一百遍《阿房宫赋》。   曾梅这个人,铁面无私,说到做到,她说抄一百遍,可能真的让你抄一百遍。   谢景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正确的“鼎”字,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曾梅:“这不是会写吗?考试的时候怎么写错了?”   谢景默默道:“手太快,忘记了。”   曾梅把本子收回去,从抽屉里拿出谢景的答题卡,密密麻麻做好了批注,每一题的得分点和扣分点都用红笔圈了出来,背面的作文还写了评语。   中间的古诗词默写被圈出来,画了一个叉。   曾梅指着卷子:“错了就是错了,看在你只是错一个字的份上,就抄这一句就行了,五十遍,今天晚上交到我办公室。”   谢景垂头丧气:“谢谢老师。”   曾梅继续说道:“你这次是成绩不错,但是就你现在这个学习态度,能保证每次都成绩不错吗?后面那么多人你追我赶,学习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次错一个默写题,下次就能错一道选择题,两道选择题,越错越多。”   这个时候就不能说话,谢景沉默是金。   曾梅接着说:“再让我看到你自习课睡觉,就不止句子五十遍了,原文一百遍,一遍都不能少。行了,你先回去吧。”   谢景面如土色的回去,刚好在楼梯口看见了从班里出来的沈晏清。   沈晏清两只手搭在谢景肩膀上,帮他调一个方向:“别回去了,老张要你去办公室。”   “老张,他又找我干嘛?”   “刚才班长过来说,他在路上碰到了老张,老张让他把我们俩叫到办公室里等他,刚好你已经被语文老师叫走了,我就一个人走了。估计要说成绩的事情吧。”   “我今天都去两趟办公室了,我可真是办公室的常客,这也太爱我了吧。”   沈晏清按着谢景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小神仙谁不爱啊,走吧,早去早回。”   谢景前脚刚出办公室,后脚张宪斌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成绩单。   沈晏清总分701,全年级第一。   谢景总分679,全年级第二。   许明总分677,两分之差,屈居第三。   张宪斌觉得自己特别卑微,当年谢景还能考七百多分的时候,张宪斌觉得特别正常,理当如此,麻木不仁,现在谢景考六百七十多分,张宪斌简直要喜极而泣,仿佛看见了一直迷途知返的羔羊,又重新走回了光明璀璨的康庄大道。   非常欣慰。   张宪斌盯着成绩单喃喃自语:“沈晏清这每一科都很平均,就英语相对差了点。谢景数学149,信英语146,理综257,不行,还是理综不行,太低了,还是要重视起来。”   “报告!”谢景和沈晏清已经到门口了。   张宪斌抬头:“进来吧。”   沈晏清和谢景并排走了进来。   张宪斌开门见山的说道:“这次找你们过来,就是想说说成绩的事情。”张宪斌把成绩单递过去,“你们先看看,我说我的。”   “你俩考的都挺不错了,等明天就出联考总排名了,沈晏清这个成绩在附近几个市里也很有竞争力的。应该会有个前十名吧。”   “然后谢景这次进步也很大。”   进步两个字在张宪斌的嘴里滚了一圈,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从几十分考到两百分确实是进步了,但是和以前比起来,退步的又不是一点半点。一时还真的不好说是进步还是退步。   张宪斌语重心长道:“虽然第二名也是个好成绩,但是咱不能忘了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不能这么轻易就满足了,还是要争取争取。谢景啊,我给你发的活页,你写完感觉怎么样啊?”   谢景心想,当然是一题都不想做。   但是肯定不能这么说。   谢景特别虚伪道:“很有用,都是靠它给我提理综成绩,但是现在好像已经用不太上了。”   言外之意,没啥用了,可以停了。   可以,但没必要。   “那可以!”张宪斌一拍大腿,“我和胡老师、孙老师商量过了,以后每天重新给你一套题,提高难度,还有原来已经印好的,一天两张,咱们重点突破,争取把理综也搞上去。”   谢景:“?”   怎么会这样? 第29章   张宪斌还是很激动:“你看你理综看着考了两百来分, 是挺高的,但是咱不能和别人比, 要和自己比,你想想上半年期末, 你考了287,,差了快三十分呢,这有多大的进步空间啊。”   谢景:“……”   你怎么不说,和上一次相比,多考了一百来分呢,多么巨大的进步。   学无止境,谢景现在明白了,不回到原来的水平, 老张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是回到原来的水平,好像比每天写一张活页还要累。   谢景斟酌着,缓缓说道:“平时的作业有点多,我觉得我有可能写不完。”   张宪斌立马说道:“没事,以我给你发的卷子为主,先做这个。再做平时作业,那个没有针对性, 不适合你。”   谢景已经笑不出来了,平时作业大家都是一样的。谢景不想写的时候, 直接把沈晏清的作业拿过来照抄, 随便改几道题, 变得稍微不一样一点,再交上去。老张给他发的卷子,只有他一个人有,抄都没地方抄去。   张宪斌显然心意已决:“卷子暂时还没印刷出来,刚考完试,先给你放一天假吧。等明天弄好了再开始做吧。”张宪斌和谢景交代完以后,又转向沈晏清:“沈晏清,你的成绩我也看了,都很好,不偏科,每科成绩都非常平均,就是英语和语文稍微低一点,好得继续加把劲,我等下和英语老师还有语文老师谈谈,看能不能再提高一点。”   成绩单在谢景手里,谢景低头看了一眼沈晏清的成绩栏。   嗯,确实是语文和英语稍微差了点,也就语文127,英语139吧。   “一中那边也我打听过了,没有上七百分。其他几个高中就不说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联考的市第一就是你了。”张宪斌冷哼一声,“都两年了,一中还教不出来一个七百分,要不是这次谢景的水平没有发挥出来,我们就有两个七百分了,比我们二中差远了。”   一中和二中积怨深重,每次大考都要明里暗里互相比较一番,但是一中那边缺少拔尖的学生,所以总是被二中压一头。   一想到本来可以有两个七百分,张宪斌就很难过,他语重心长地对两个人说道:“你们是同桌,也是二中最优秀的两个学生,坐一起就是要互相学习互相比较互相帮助。但是别帮助他写作业哈。谢景。你也别说老师对你要求太苛刻,现在高三了,每一次考试都很关键,学习不进则退,你看看你同桌,刚开学的时候考六百七,上次考试六百九,这次就七百了。次次都在……”   “张老师。”   张宪斌话讲到一半,门口来了一个人,把张宪斌叫了出去。   刚才找谢景的语文老师已经走了,办公室里就剩下谢景和沈晏清两个人。   谢景看着手上的成绩单忽然想起来,他一直没注意,沈晏清确实是一直在进步。谢景记得,开学考那次的题还挺简单的,但是沈晏清就考了六百七,后来中间又一次小考,中规中矩,六百九,这次题还挺难的,七百零一。   本来考试成绩波动很正常,但是基本都是和难度挂钩的。   沈晏清就是成绩一次比一次高,而且从普通尖子生变成了一骑绝尘的尖子生。   中间才过了一个月。   谢景靠近两步,说道:“你下次是不是要考730。”   沈晏清靠在办公桌上,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为什么?”   “等差数列。”   沈晏清随口道:“那也不一定啊。”   谢景在智商方面其实挺自恋的,这是他多年各方面第一养出来的一种优越感。   现在他发现,沈晏清可能也是。   前几天,谢景发现了沈晏清做题速度变快了,现在他又发现,沈晏清在短短的一个月里,有了快五十分的分差,当成绩到一个节点时,是很难突破的。   谢景刚准备开口,张宪斌回来了,他大概出去了两分钟左右,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走的时候神情激动、气色红润,回来的时候愁眉苦脸,估计是听到了什么噩耗。   谢景心想,难不成一中的卷子改错了,出了一个七百分的。   张宪斌心事重重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还有一个事,刚才接到通知,这次考试教务办要放年级光荣榜,新的一个学年,照片也要照新的,我就和你们商量一下,咱这个头发能不能染回来,光荣榜上影响不太好。”   张宪斌心里实在是忐忑。   主要是面前的两位都是有前科的大爷。   这两位作为二中之光,张宪斌实在是怕这两位不愿意,一时想不开,一个又把理综考两位数,另一个就更狠了,他每科都能考两位数。   没想到谢景还挺配合,直接说道:“行,什么时候染?”   谢景觉得挺无所谓的,他染个头发本来是就想体验点不一样的,满足中二时期没有杀马特的遗憾,现在也过去一个多月了,谢景自己又看不到,早就没感觉了。   谢景开口了,沈晏清也不含糊,一口答应了。   好学生都不染头发,做戏做全套,还没开学的时候,沈晏清就准备染回来了。结果他就在路上撞见了某红发好学生,既然某好学生以身作则,沈晏清就没动他的头发。   现在好学生改邪归正,沈晏清也不坚持了。   张宪斌简直喜极而泣了:“我给你俩开个假条,明天晚上晚自习不上课,你俩一起去染回来。然后就没有别的事情,你俩先回去吧,把成绩单也带回去给大家传阅。哦,对了,叫许明来办公室,我有点话和他讲。”   成绩单前脚刚到班里,后脚一群焦急的人不管纪律了,蜂拥而上,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太好了,我终于冲出倒数后五了。”   “帮我看一下我多少。”   “看看我,我呢!我进前十了吗。”   “卧槽,沈晏清七百多,谢景第二了,他俩神了。”   考了第二的谢景并不开心,还在担心他加大加量的理综活页,他从书夹里抽出一个本子,摊开,开始抄《阿房宫赋》,他还有五十遍的“鼎铛玉石,金块珠砾”没写。   谢景全当练字了,写的挺慢,字迹工整,一排排就像是从印刷机里吐出来的一样。   施红红这次考得还不错,进了前三十,看完成绩单兴高采烈地从人山人海中挤出来,扭头就看见谢景在这里慢悠悠地练字,突然就多了几分心酸。   上一次,他问谢景考多少分,谢景在画画,这一次,他看到谢景考多少分,谢景在练字。   一天天不务正业,还考那么高,这还是人吗!   施红红忍无可忍:“你们学神是不是想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分数随便跳。”   就和bug一样,今天几十,明天几百,全凭心情。   谢景:“当然不是。”   施红红松了一口气。   果然,学神可能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努力。   谢景叹了一口:“我想考750就考不到750。”   施红红:“……”对不起,是我太菜了。   夜晚,宁浩远、谢景、顾善杰吃过晚饭刚从食堂里出来,顾善杰去学校里面的书店里翻一翻有没有上什么新的参考资料,学校里面书店店面小,人多,特别挤,没有空调还很热,谢景和宁浩远没进去,就站在外面等他。   一分钟不到,宁浩远抓耳挠腮,原地踱步:“怎么还不出来,进去这么久了。”   两分钟不到,宁浩远从门口探头,对里面的顾善杰说道:“善杰!你什么时候出来啊!我赶时间”   谢景抬眼了看了宁浩远一眼:“你这么急着回去干嘛?”   宁浩远斩钉截铁:“学习。”   谢景迷惑了:“啥?”   宁浩远又说了一遍:“学习啊。”   据谢景所知,宁浩远高中三年过完了都不知道学习两字怎么写,怎么突然转性了。   宁浩远说道:“六眼把成绩发给老头子了,我要是再不好好学习,老头子估计要打死我。”   “你别听他的。”顾善杰从书店里出来,“还不是因为一中的成绩比他们要高。”   顾善杰在四班待了快一个月,对四班的事情稍微有一点了解,简单给谢景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刚开学的时候,一中和二中在游戏里的两个帮派在游戏里为一个流动的小红旗挣的不可开交,谢景还有幸观战过一次。但是两者的斗争,绝对不止在游戏里。   他们还拉了一个QQ群,每天除了在群里互喷之外,每次联考的时候还要比成绩。   全方位发展,全方面比较。   宁浩远觉得太丢人了,刚才没说实话,气的咬牙切齿:“一中那帮子人太卑鄙了,次次比不过我们,就要走这种歪门邪道,竟然找来了一个学霸给他们拉成绩,平均分整整拉高了三分!三分啊!”   谢景好奇:“拉高了之后是多少?”   宁浩远:“231。我们不服,要求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然后……”   宁浩远气的说不出话。   顾善杰补充道:“还是比他们高了两分,二中的平均成绩229。”   谢景:“……”   宁浩远不服道:“不就是两分吗!老子从今天起带着兄弟们好好学习,不信超不过那群孙子。”   一群平均分不到三百的学渣竟然在真情实感的比成绩。   竟然还能鼓舞学习热情。宁浩远他爹给他皮都揍实了都没能达到这个效果。   谢景叹为观止:“平均每人拉高了三分,哪个学霸考了多少?”   宁浩远:“七百一!”   不对啊,老张不是说,一中没有七百分以上的吗,难道是改错了?   谢景:“有具体的吗?”   宁浩远从兜里掏出手机:“有!我给你找找……就是这个。”   谢景接过来一看。   这成绩……怎么这么眼熟。 第30章   只有一排成绩栏, 也没有名字,语文127, 数学146,英语139, 理综289,这不就是沈晏清的成绩吗?   一中和二中两个学校,唯一的七百分。   怎么在宁浩远的骂人互喷群里出现了?   难道沈晏清的学霸皮下也藏着一颗中二少年火热的内心?   可是,这他妈是一中代表队啊,沈晏清一个二中的,是怎么混进去的吗。   谢景问道:“一中从哪找来的大学霸?”   宁浩远道:“好像是他们帮主的朋友,今年才转学过来的。”   今年转学过来的,可不就是沈晏清。   宁浩远接着说道:“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们是匿名群。”   谢景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匿名?你们天天互骂, 骂什么,骂空气吗?”   宁浩远缩缩脖子:“主要骂学校。”   顾善杰道:“所以你们比成绩?也是匿名比?不怕是假的吗?”   宁浩远不屑道:“考多少就是多少,这有什么好造假的,我们比较坦荡!一中那群人就不一样了!”   还真是一片赤子之心。   宁浩远继续说道:“也不知道一中今年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七爷复出也就算了,还找来了一个大学霸。”说着,宁浩远眼珠一转:“景儿, 要不你也加入我们,这样我们也有一个大学霸了, 下次比成绩一定能压过他们, 哦, 对,还有善杰,这样我们起码平均一个人可以拉高四分呢!他们就一个肯定不行。”   顾善杰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别做梦了,他们去掉最高分也比你们高两分呢!好好学习才是重点。”   宁浩远萎靡了:“算了,我现在就回去背书,不就是两分吗!分分钟就上去了。”   他们一起回教学楼,谢景一进教室门,沈晏清在写语文老师上午发的作业。   完全看不出来和一群匿名互骂学校的学渣真情实感比成绩的样子。   谢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问道:“你也玩那个《风云剑侠》?”   是《剑侠风云》,沈晏清默默地在心里纠正。   “《风云剑侠》那是什么?”沈晏清道。   装的还挺像。   谢景说道:“那个以一人之力,拉高一中平均分的人不是你?”   这回沈晏清是真的迷惑了:“啥?”   谢景:“你是真的不知道?”   沈晏清:“知道什么?”   谢景大致把刚刚从宁浩远哪里知道的事又讲了一遍。   沈晏清道:“石旭前一段时间给我拉了一个群,我嫌吵,屏蔽了。可能就是这个了吧。”这句是实话,沈晏清还没把联考成绩告诉石旭,那边就已经流传出来了。   果然,两校唯一的七百分传播就是广。   沈晏清接着说道:“石旭你知道吗,就和我一起抓到派出所里那个。”   那个杀马特?   红头发,红衣服,大花臂,像是一簇燃烧的小火苗。   谢景可真是太有印象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非主流的人。   我现在不就是红头发吗,谢景又想起来了,明天就把他染回来。   老张说道做到,第二天中午的午休时间,老张例行来班里巡视,走到谢景座位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叠了四折的卷子。   老张笑的像朵花似的,特别和蔼可亲:“题量也不是很大,一会儿就做完了。”   谢景摊开一看。   嗯,确实不大,也就两面四页,印的满满当当,连块缝隙都没有。   谢景磨磨唧唧写完了英语和数学作业,然后不情不愿地从桌子里掏出老张给他的“特别的爱”。   谢景大致扫了一遍,发现他就会做一小半。从谢景开始被迫写卷子开始,就没有这么低的比例。   老张不知道从哪找到这种又冷又偏的题,有很多内容谢景见都没见过,甚至在沈晏清给他的笔记里都找不到。   谢景写着写着,就把目光转向了他的同桌。   沈晏清正在写一套数学卷子,他不是每一套都写,也不是每一题都写,一般只写选择题的后两题,填空题的后两题,大题的最后两道,一眼看出答案的不写,两眼看出答案的也不写。   沈晏清已经写到最后最后的导数题了,卷面上干干净净。一个笔迹都没有。   这道导数题好像还挺难,沈晏清低着头,额发微垂,鼻梁高挺,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还没等谢景开口,沈晏清率先说道:“老张说了,我不能帮你写作业。”   谢景的小心思骤然被戳破,小声反驳道:“选择题我也自己填,老张不就看不出来了吗。”   沈晏清不为所动:“要是你写了一个月活页,还没有进步老张会怎么想。”   谢景:“觉得我无药可救,然后无情放弃,把目光转向其他人。”   “不,”沈晏清把算出来的答案写在卷子上,斩钉截铁道,“他会把你关到小黑屋,单独写,不写完不能出来。”   就和刚开学那次一样。   谢景在小黑屋里抓耳挠腮地写卷子,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最后还是沈晏清给递的答案。   再被关到小黑屋一次,连答案都没得递。   谢景就真的在小黑屋里独自美丽,独自枯萎了。   谢景又看了一眼他的卷子:“可我他妈连他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写?”   沈晏清:“我上次给你的笔记上没有吗?”   机会来了。   谢景快速扭头,眼巴巴的看着沈晏清:“没有。根本找不到,我都没法写。”   “哦。”沈晏清冷漠道。随即他从书夹上拿下来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递给谢景:“我整理的升级版,还没写完,你看拿去用。”   谢景接过来打开一开,如果说上一本是沈晏清整理的各科四本必修书的核心框架,这一本就是一点边角料。   各种复习资料,各种试卷参考答案上的内容扩充,都是书上没有的内容,在老师讲课的时候,也是简单的了解一下。   谢景是一个非常不喜欢做整理的人,他从小就是上课跟着老师走,内容全都记在脑子里,下课再拼命刷题,复习巩固。   他一直觉得整理笔记是件特别麻烦,没什么屁用,还很浪费时间的事情。   沈晏清上一次给谢景的笔记非常详细,上到课本加粗大标题,下到页脚小备注,全都整理的整整齐齐。这次给谢景的笔记也一样,条例清晰,不是重点中的不是重点都标的清清楚楚。   谢景仔细看一眼这个笔记,忽然理解了,沈晏清为什么能在一个月内突破七百大关。   谢景一边翻一边问道:“你这本整理了多久。”   沈晏清:“从暑假的时候,到现在,有看到就写上来,三个月吧。”   谢景:“那上一本呢?”   沈晏清随口说道:“一个月。暑假的时候。”   “一个月,12本书,两天半一本?”谢景扭头看向沈晏清。   “你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干嘛。”   谢景道:“没事,就是看看你头发还在不在。”   “……”沈晏清又换了一套卷子,“你还是担心一下老张给你的卷子吧,我给你的新笔记上,应该都有。”   谢景低头一看,觉得人生一片黑暗。   下午的第四节 是自习课,张宪斌给沈晏清和谢景开了假条,让他们俩出校门把头发染回来。   二中门禁森严,除了放学时间,出入校门就能凭借请假条。 第三节 一下课的时候谢景就坐不住了。   他和老张的卷子斗智斗勇了一个中午,现在就像被理综这个“樊笼”囚禁的鸟,就想飞到外面去喘口气。   沈晏清把化学课本合上,放回书架里,从抽屉里拿出请假条:“走吧。”   施红看看沈晏清理东西,又看看谢景脸上隐隐的兴奋。   谢景平时一直都是淡淡的,施红红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好奇地问道:“你俩要去哪啊?”   沈晏清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去公费旅游。” 第31章   下午第三节 全线都是自习课, 路上没什么人,比较冷清。   谢景和沈晏清从教学楼里出来, 一路都在探讨等下去干嘛的问题。   虽然老张是给他们的染头特批假,但是都走出校门了, 不到最远的地方浪一浪,实在对不起这张请假条。   沈晏清刚把假条交给门卫,走出大门,从兜里摸出手机一看,石旭五分钟之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沈哥!你在哪!”   沈晏清:“校门口?怎么了?”   石旭秒回:“你要去哪把头发染黑?卓林那里?”   昨天沈晏清才和石旭说过他今天要出去弄头发的事情,没想到石旭还挺关心。   沈晏清:“不去。熟人太多,先去吃个饭。”   沈晏清没记错的话,当初谢景的头发也是卓林染的,容易说漏嘴。而且刚刚谢景在路上说他饿了, 刚好先去吃个饭,然后随便找个理发店,把头发染回来。   染黑直接上色,应该没多久就处理好了。   石旭赶紧回到:“你们准备去哪吃饭?”   沈晏清:“自然烤肉。”   自然烤肉就在老城区的一条老街上,路两边都是人丁稀少的店铺,卷帘门熏的蜡黄蜡黄的,玻璃柜台后面坐着昏昏沉沉的收银员。每隔十几米拐进去就是一条逼仄的小巷道。   自然烤肉出淤泥而不染, 是这条毫无生气的街道上唯一人丁兴旺的店面。开了十多年,连谢景都小有耳闻, 可见口碑是真的很不错。   谢景刚从出租车上下来, 就看见不远处飞扑过来一个人影, 跑过来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跪在沈晏清面前。   石旭勉强站定,假哭道:“呜呜呜,沈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沈晏清皱眉:“你怎么在这里?现在不是在上自习课吗?”   石旭道:“我从后门翻墙出来了。特意赶过来找你的,好久不见,我可太想……”石旭话说一半,表情一疆,撇着的嘴瞬间收了回去,换了一脸惊诧的表情:“谢景?活的。”   谢景一时没认出来这个发色正常的小花臂是谁,脸色不显的点点头。   石旭看到谢景没认出自己有点伤心:“我就是那个,那天一起关拘留所的那个红毛。现在染回来了,有点可惜,不然也和你差不多,唉,多好看的颜色。”   哦,那个杀马特,谢景心想。   “好久不见。”   石旭神情激动,就差在胸前搓手了:“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谢景:“……”   沈晏清揣了石旭一脚:“滚犊子,找我什么事。”   石旭后退一步躲开:“能有什么事。当然是请沈哥吃饭了,咱们里边请。”   自然烤肉虽然人很多,但是上菜还挺快,谢景一边在吸油纸上烤五花肉,一边听石旭讲故事。   石旭慷慨激昂,声情并茂,讲到动情处还不忘用手背抹两滴压根不存在的眼泪。   据石旭说道,一中的不良少年群体最近凝聚了一股新的势力,前两天还把石旭的一个兄弟打了,石旭这帮人气不过,和对方约架,时间就在明天晚上,但是对方发展极快,人多势众,石旭他们可能打不过。   总之现在非常危险,急切的需要救兵。   谢景把五花肉翻了一个面,心想道,外部和二中比成绩比游戏,和一中内部比武力,你们这群人还挺忙,精力挺充沛。   沈晏清盯着他的盘子,面无表情道:“那你回家的路上多小心,别被人埋了,擒贼先擒王,专挑你一个大。”   石旭震惊了:“沈哥,兄弟有难,你都不帮帮我的吗?”   沈晏清叹了一口气:“我还能怎么帮你,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扛,手无缚鸡之力,能怎么帮你。”   谢景:“……”   石旭:“……”   谢景低头看着沈晏清烤肉的手。   十月初,尚且有夏天的余温,因为今天要出校门,沈晏清没有穿校服。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半袖,露出一节精瘦的小臂,隐隐能看见手臂上的筋脉纹路。   谢景又看看自己的手臂,他高三的时候,缺乏锻炼,拎过最重的东西,可能就是十斤的书包,没见过光,像跟葱一样,看着特别脆弱。   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   石旭不乐意了:“沈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沈晏清冷酷无情:“活人不医。”   谢景实在不太理解,敌多我寡,难道多拉一个人就能赢吗。   积少成多?   那也不至于大老远的亲自逃课前来游说了。   谢景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沈哥那能一样吗,”石旭开了一罐啤酒,递给谢景,“沈哥可是……”   “石旭。”沈晏清伸手把石旭手里的啤酒罐拿过来,打断了石旭的话:“他不喝。”   石旭骤然被点名,猛的抬头看了一眼沈晏清。   对方也在看他。   石旭像是在雪地里滚了一圈,又被人掐住了脖子,咯咯尬笑了两声:“沈哥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他在旁边加油打气,我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儿,哈哈哈哈哈哈……”   谢景:“……”   有病病?   石旭承受了沈晏清无声的威胁,整个人缩在椅子上,小声逼逼:“沈哥,你就真的见死不救吗?”   沈晏清不为所动:“船到桥头自然直,能不能打过明天就知道了。”   自然烧烤对面,阳光文具店。   收银员小吴坐在玻璃柜台前,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这几个人已经在店里待了快半个小时了,一会儿摸摸水性笔,一会儿翻翻本子,一会儿又捯饬捯饬笔芯,既不买东西,也不走人。   尤其是这五个人,看上去没一个好鸟。   踩着拖鞋,穿着大背心,嘴里调着烟,手里拿着打火机,含胸驼背还抖腿,打火机把烟点着了,烟灰直接掉在店里的笔记本上。   小吴战战兢兢地小声提醒道:“店内不准抽烟。”   那人回头喷了口烟圈:“你管老子。”   小吴都快哭了,生怕这群人一个不高兴把店给点了,蹲在柜台后面给老板发消息求救。   老板从后面储物间里探出头,看到外面烟雾缭绕的四个人,又悄悄把脑袋收了回去,躲进后面给小吴发短信:“稳住,别着急。我现在就报警,等警察来了就好说了。”   纹身的社会哥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灭,暴躁地骂道:“妈的,怎么还不出来。”   他一个留着莫西干头的同伴说道:“吃个饭真磨叽,要不咱也进去吃点?”   社会哥骂道:“吃个屁,你还没吃完人就跑了。”   一中现在内部割据,不良少年群体一群和石旭一起玩,另外一群就是这几个人一伙人的,双方看不顺眼,产生了一点小摩擦,迅速约架火拼。   今天石旭翻墙逃课出来,这群人在后面悄悄尾随,准备来个擒贼先擒王,从根源上打击敌人。   但是石旭一出门就上了一辆车,然后进了烤肉店,他们暂时还没逮住。   另一个小平头说道:“石旭刚才又和两个人一起进去了,他们现在三个人了,还堵不堵了?”   莫西干瞪了他小平头一眼:“咱们五个人,还怕他们三个人,能不能有点出息。”   小平头:“但是他们俩看起来很不好惹。”   社会哥不耐烦道:“怕就早点滚,别他妈在这里碍手碍脚。”   在最里面翻笔记本的小流氓停下来,说道,“我怎么感觉那个蓝毛,有点像七爷?”   小平头立马附和道:“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像。”   虽然当然七爷神出鬼没,但是他们在一个学校,一个年级,还是同一类人,见了一两次。   太帅了,所以记得特别清。   “七爷,”莫西干嗤笑道,“哪号人物,我怎么没听过。”   除了翻笔记本的和小平头,其他三个人都是高二的,七爷在一中称王称霸的时候,这仨不可一世的人还在初中玩泥巴呢。   小平头说道:“这么说吧,七爷还在一中的时候,邓哥见了他都要绕八百条街。”   邓哥是一中附近几条街的小霸王,好几年前初中辍学,每天游手好闲,只知道在各大街道上欺负学生,这几条街上的街头小流氓,都为他马首是瞻。   整个一中混日子的,没人敢惹他。   社会哥嗤笑一声:“怕就编一个像样点的理由,管他七爷八爷,老子没听过,就是垃圾。”   “出来了!兄弟们,走。”   谢景他们三个,刚从烤肉店里出来没走多远,迎面走上来五个奇形怪状的人,堵在三个人面前。   现在正面杠上了,也看清,能和石旭在一起的可不就是七爷本人。两个小混混挤眉弄眼,心里十分忐忑。   这他妈是上还是不上啊,不是找死吗。   无知者无畏,这片人丁稀少,另外三个人毫不含糊,照面连句话都没说,直接抡拳上手。   还没冲到跟前。   “住手!”一声怒吼从街头传来。   一辆警车停在路口,车门拉开,乌拉乌拉从里面跳下来几个警察,一边跑过来一边大吼道:“都别跑!给我蹲下!不仅店里闹事!还在街头打架!你们几个胆子不小啊!”   谢景:“……”   谢景蹲在地上,非常纳闷。   这他妈,就参与了两次打架现场,怎么两次都装上了警察,什么狗屎运。   是不是该去买张彩票。   一位警察叔叔在谢景附近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来回踱步,半响,指着谢景和沈晏清迟疑道:“你俩……”   谢景和沈晏清同时抬头,撞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警察叔叔大惊失色:“怎么又是你俩!”   谢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是啊,巧不巧。 第32章   熟悉的派出所, 熟悉的审讯室,熟悉的警察叔叔, 熟悉的红色横幅。   “深入贯彻扫黑除恶,携手共建社会正气。”   除了原本崭新的横幅翘了个角, 上面落了一层薄灰之外,一切如旧,还和上次谢景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谢景和沈晏清的待遇也变了。   一个多月前,他俩在拘留所里写了整整两天卷子,开创了拘留所的新历史,震撼了整个派出所的工作人员,最后走的时候,执勤的警察叔叔还依依不舍的泪眼相送。也就是今天把他俩抓进来的那个。   在来派出所的路上, 他们三个面对面坐着,警察叔叔心情非常复杂。   这么好俩孩子,怎么又因为打架斗殴被抓了呢。   警察叔叔心里有点痛,之前在同时哪里听说,他俩都是没人疼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会不会因为这样, 心里有点扭曲了。   警察叔叔默默叹了口气,决定先关心两句:“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啊?”   沈晏清叹气, 有点惆怅:“不太好。”   警察叔叔刚想安慰, 没关系, 这么努力,成绩肯定会上去的。就听见沈晏清接着说道:“也就考了七百来分吧,比理想中的差一点。”   警察叔叔差点被口水呛死。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做作呢。   他们声音不小,坐在角落里的小平头哆嗦了一下。心道,七爷,连成绩都这么好的吗。   “那挺好,”警察叔叔说道,“保持这个成绩,明年肯定能考上清华北大,这样叔叔就放心了,明年办酒席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叔叔一声,叔叔要去沾沾喜气。”   警察叔叔又扭头看着谢景:“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鲜艳璀璨,刚才在街头,他差点没敢认。   谢景言简意赅:“好看。”   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渐渐切入主题:“今天不是星期五吗,你俩怎么不在学校上课,在路上和人发生冲突了?”   石旭在旁边抢答:“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谁知道他们在路口就动手了呢,学校放假让我朋友出来把头发染黑了,回去照光荣榜的照片。这么光荣的事情,怎么会在路边打人呢!”   “你放屁!”莫西干怒道,“老子要是不认识你,会打你吗?”   “老实点!”警察叔叔慈爱一扫而空,“这么说,是你们先动的手。”   莫西干说漏嘴,脖子一缩,又不说话了。   警察叔叔:“刚才不是还挺横吗?有什么话,都给我到所里说。”   因为上次留下的影响太好太深刻,所以谢景和沈晏清享受的是vip待遇。   审讯室里,他俩竟然还有小板凳坐,连带着石旭也沾了次光。   虽然只是一个四只脚的塑料小板凳,还没有三十厘米高,但是坐在上面,看着蹲在地上的五个人,还是有一种俯瞰苍生的感觉。   害,无敌是多么寂寞。   和上次情况不太一样,这次谢景他们还没动手警察叔叔就火速赶到了。最重要的是,这次他们动手的地方青天白日,路边刚好有家超市的摄像头正对着这边。   调出来一看,那边五个人走过来,二话不说,突然就动手了。   谢景、沈晏清和石旭简直就是无妄之灾。所以这次审问的重点不是他们三个,现在他们也是受害者。   警察叔叔看到监控的时候,心中涌上一股欣慰的热流。   果然好同志就是好同志,就知道肯定不会惹事。   另外这一波人,走在路上,说动手就动手,实在太不像话了。   警察叔叔坐在办公桌后面,清清嗓子,怒道:“说说吧,为什么打人。”   社会人不亏是社会人,波澜不惊,守口如瓶。   门口一阵穿堂风吹过,下面鸦雀无声。   警察叔叔气死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会打人不会说话了,都哑巴了吗?”   “你!”警察叔叔指着石旭道,“真的不认识他们吗?”   石旭瞬间换上了哭丧脸:“不认识!”   警察叔叔头又大了一圈:“都不说是吧,我们已经通知学校和家长了,等你们家长来了,让他们替你说。”   谢景有点恍神。   刚刚在通知家长的时候,打电话的人问都没问他,轻车熟路的从档案里调出了方婉舟的电话号码。   女警对这个刺头儿印象也很深,长得挺帅,油盐不进,家里情况还有点复杂,后来听说这俩人关在拘留所里还顽强不屈的写作业,女警还偷偷去门外围观过,惊的眼珠子都掉了。   当时女警就觉得这俩人不简单。   这不,又见面了。   虽然上次碰了一鼻子灰,但是程序还是要走。   女警拨通了方婉舟的电话号码。   派出所的座机质量不是很好,听筒的声音有点外扩。   谢景隐约能听见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女警说:“你好,请问是方婉舟女士吗?”   听筒那边说道:“我是,请问你是?”   女警:“这里是阳城西区派出所,你儿子谢景在北念街和人发生冲突,请你来西区派出所一趟。”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女警等不及了,催促道:“方女士,请问你还在吗?”   方婉舟缓缓说道:“你说……谢景他怎么了?”   这次,她没有急着否认自己的身份。   女警重复了一遍:“在北念街路口和人发生了冲突,希望您能来派出所一趟。”   方婉舟声音有点发抖,像是在压抑什么:“你说……他……和别人打架了?”   女警道:“是的。”   那边啪吧电话挂了,听筒里都是忙音,既没有说来,也没有说不来。   女警一时摸不准方婉舟的意思,不过谢景这个情况,既然通知到了,就让谢景走了。   谢景发现,方婉舟越来越奇怪了。   漠不关心,高高在上的方婉舟仿佛脱掉了面具,露出了她原本疯狂又偏执的面目。谢景好像在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她的底线。   没意思,谢景心想。   “梁平。”沈晏清的声音叫醒了谢景。   沈晏清在和那个小平头说话,刚刚自报家门的时候,小平头觉得他叫梁平。   梁平骤然被点名,抬头撞见沈晏清的目光,浑身一哆嗦,差点吓的坐在地上。   沈晏清在对他笑。   眉眼弯弯,眼下卧蚕仿佛在发光,唯有眼中毫无笑意,仿佛一处幽深寒潭,看的梁平浑身发冷。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当初七爷还在一中时候的腥风血雨。   沈晏清缓缓说道:“你为什么要来路上打我们呢?”   刚才在警车上,沈晏清说成绩的时候,这个人明显抖了一下,后来在派出所里,这个人,偷偷在背后看了他好几眼,又急急忙忙的收回。   一看就是认识,而且还特别怂。   沈晏清没想到自己在一中就待了半年,走了一年半还有人惦记,还挺荣幸的。   梁平哆哆嗦嗦说道:“我们老大说,今天石旭一个人出门,我们要是把他赌了,明天约架他就来不了,只要他来不了,我们肯定能赢……”   莫西干对着梁平的头拍了一巴掌:“你瞎说什么呢!”   “约架!”警察叔叔拍案而起,“你们胆子挺大啊,路边打人不说,还敢约群架。”   梁平快哭了:“我们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人。”   “哎哎哎,”血口喷人,石旭不服了,“你说什么呢,谁欺负谁啊,不是你们先把我兄弟打了吗,别先反咬一口。”   莫西干反驳道:“要不是武佑先调戏,我们会打他吗?”   “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故意挑衅的。”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   对比起来,安静坐在小板凳上的谢景和沈晏清显得特别乖巧安静。   “肃静!肃静!”警察叔叔拍桌,“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天天你欺负我,我欺负你,不累吗?同学之间不就应该团结友爱吗?都在一个学校,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像你们这个年纪,最是容易冲动,冲动是魔鬼,今天打一个人,明天打十个人,这样打来打去……”   开始了,又开始了……   警察叔叔的思想教育小课堂又开课了。   沈晏清低着头,低声对谢景说道:“你说,回去之后老张会不会气死了?”   让他俩出来染头发,结果染到派出所去了。   气不气死谢景不知道,谢景只知道,老张会不会拿他的理综小试卷做文章撒气,多做一张卷子,谢景就多死一次。   谢景低声道:“只要不让我写卷子,一切好说。”   沈晏清道:“我帮你写。”   虽然沈晏清看着是清清白白,但是同时也是他和石旭牵连了谢景。   谢景楞了一下:“你刚说什么。”   沈晏清又重复了一遍:“我帮你写。”   谢景道:“好的,我记下了,我今天的试卷还有四道选择题,两道实验题,一道计算题。”   沈晏清:“我是说,如果老张找事我帮你写。”   谢景假装没听见:“那我不管,你又没刚没加限定条件。”   人美心善沈晏清,会帮忙写作业的同桌,都是好同桌。   警察叔叔慷慨激昂,一番陈词之后,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口水。   沈晏清指着谢景说道:“警察叔叔,他们都是一中的,我俩是二中的,就是和我朋友吃了顿饭,我是真的不认识他们,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警察叔叔点点头:“行,你俩先去隔壁休息室,等你家长过来带你回去,我们还要和你家长说明一下情况。”   石旭举手:“那我呢?”   警察叔叔笑了:“你不行!来咱们来好好聊一聊,明天约架的事情。”   沈晏清和谢景起身,并肩从审讯室里出去,审讯室门口站了一个女人。   戴着浅棕色的遮阳帽,帽子上扎着一个黑色丝带的蝴蝶结,带着一个黑色的大墨镜,挡住了半张脸,穿着一件藕粉色的连衣裙,裙角还有两圈蕾丝花边,拎着一个白色手提包,对沈晏清招手,埋怨道:“小沈同志,你怎么又进派出所了啊?”   语气轻快又活泼,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像是在开玩笑。 第33章   沈晏清惊讶道:“吴女士, 你怎么过来了?”   吴女士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虽然眼角有抑制不住的细纹,皮肤也有点松弛, 但依旧是个非常美丽的人。   “还不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又惹事了,我刚从国外回来,行李还没放下,就马不停蹄的跑到警察局来捞你,小沈同志,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吴女士叹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眼角,“我多走着一趟,感觉又老了十岁。”   沈晏清道:“我错了, 您辛苦了,等出去了请你吃冰淇淋,行了吧。”   吴女士的眼神一亮,很快又暗下去了:“我这一路奔波,口干舌燥,皮肤很容易缺水,一缺水就特别容易衰老。”   沈晏清叹了一口气:“再加一杯奶茶。”   女人还想开口, 沈晏清抢先说道:“不能再多了,否则爷爷真会骂死我的。”   爷爷?   谢景站在一边, 有点迷惑, 一时没有搞清楚这个女人的身份。   “行吧, 一个冰淇淋,加一杯奶茶,不准耍赖啊。”吴女士满足地撇撇嘴,扭头看见旁边的谢景,“这位小朋友是?”   “谢景,我同桌,大学霸。”沈晏清又指着吴女士说道,“吴女士,我奶奶。”   谢景惊了。   是沈晏清那个本来要去欧洲,结果半道跑到北极撸熊,又转道南极洲喂企鹅的奶奶。   那还真是青春有活力。   谢景规规矩矩地道:“奶奶好。”   谢景皮肤很白,低眉垂眼的时候特别乖巧可爱,很讨家长辈的喜欢。   吴女士也不例外,而且显然被谢景脸上惊讶的表情取悦了,特别高兴地说道:“好孩子。你怎么也来派出所了?”   “不对。”吴女士脸色一变,“小沈同志,是不是你带坏人家学霸小朋友了!”   沈晏清无辜受冤,解释道:“吴女士,警察叔叔说了,这事我俩就是无辜受牵连,现在已经可以回家了,你不要冤枉人啊,我业是好学生,怎么会带坏小朋友呢。”   “我呸,我还不知道你。”吴女士先是愤愤道,转头又对谢景道,“小谢啊,小沈同志虽然成绩不是很好,人也挺暴躁,还是请你要是有空多教教他。小沈同志说了,他也想考大学。”   成绩不好?   七百多分还叫成绩不好?   谢景心想,沈晏清家里人要求还挺高。   谢景犹豫道:“那我……可能教不了他。”   “教不了。”吴奶奶有点失落了,小沈同志这么差劲的吗。   “吴女士!走了!你别村通网了,明天给看我新的成绩单。”沈晏清揽着吴女士的肩膀,“我们出去吃冰淇淋了。”   吴女士转身一把拉着谢景的手:“小谢也一起啊,奶奶也请你吃冰淇淋。”   吴女士看着特别喜欢谢景,拉着谢景不撒手,一路把他拖到了派出所外边的步行街。   他们在警察局里折腾了挺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派出所外面隔两个路口拐个弯进去就有一条街。   商家各种颜色的灯牌的光线与彩色的霓虹灯交织在一起,照的整条五光十色。夜晚出来玩的人挺多,路上行为不少,甜品店门口人头攒动,沈晏清在里面排队,奶奶和谢景站在外面等他。   吴奶奶盯着谢景的头发看了很久,五颜六色的灯光闪过,将谢景红色的头发晕染的一明一暗。   “你这个发色真好看,再哪里染的。”吴女士艳羡地问道。   谢景第一次被上了年纪的奶奶用这种羡慕的眼光盯,有点不好意思:“奶奶也喜欢?”   吴女士点点头:“是啊,但是老头子不让我染,说伤头发,老头子真是的,天天管这个管那个……”   “爷爷要是不管你,怕是也要挨骂。”沈晏清拿着两个冰淇淋,提着两杯奶茶,从甜品店里出来了,“这已经是顶风作案了,你可千万别被爷爷发现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吴奶奶迎上去,迫不及待地接过来,“你不说,我不说,小谢不说,老头子怎么可能会知道。”   “那也不一定,上次冰淇淋化太快了,滴到了衣服上,不还是也爷爷发现了。”   “这次肯定不会了。”吴奶奶一边吃一边道。   沈晏清拿着剩下的一个冰淇淋走到谢景旁边,递给他:“这是给你的。”   谢景看了一眼,冷漠道:“我不喜欢吃甜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冰淇淋,谢景这个人有偶像包袱,干不出来。   沈晏清轻轻笑了一声,他眉眼弯弯,被灯光照出了十分温暖的颜色,照的他眼下的卧蚕亮晶晶的。   谢景听见他说:“嗯?棉花糖不算甜的。”   谢景脑子里瞬间闪现了那天出去吃烧烤,他缠着沈晏清买棉花糖的情景。   当时他一手拉着沈晏清,一手拉着氢气球,挤在一群还不到他腰高的小朋友中间,眼巴巴地盯着缠棉花糖的机器,因为一直轮不到他,差点还急哭了。   简直不堪回首。   虽然确实挺甜的。   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景耳朵已经红了,假装淡定地说道:“哦,是吗,我还没吃过。”   沈晏清看着谢景,在心里叹了口气。   口是心非的小同桌,真是太可爱了。   沈晏清道:“我就喜欢吃甜的,但是我不能吃,你要是不吃就浪费了。”   吴奶奶从后面走过来:“小沈同志胃不好,不能吃凉的,这么好的东西不能浪费啊。”   盛情难却,谢景勉为其难地说道:“行吧,那给我吧。”   沈晏清顺势把奶茶塞给谢景:“我不能吃凉的,这个也给你。”   谢景咬了一口冰淇淋,嗯,确实还甜的。   三人从奶茶店门口出来,吴奶奶的冰淇淋已经吃完了,捧着奶茶说道:“行了,你们回学校了,我一个人能回去。”   沈晏清道:“我把你送回家再回学校,你一个人在路上的不放心。”   吴奶奶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我还约了你爷爷逛街呢,非要我说破,你快回去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明年争取考个好大学。”   沈晏清和谢景一路慢悠悠的从步行街里走出去。   谢景咬着吸管,嚼碎了一颗珍珠。   奶茶应该是全糖的,有点甜:“你为什么叫你奶奶吴女士啊?”   谢景没见过自己父母再往上数一辈的长辈,有点好奇。   沈晏清说道:“吴女士不喜欢我叫他奶奶,说显老。年纪不小了,还和没长大一样。平时就喜欢吃这些东西,对老年人身体不好,我爷爷平时管她管的严。”   “那她南极的企鹅喂到了吗?”   “别提了。”沈晏清叹了一口气,“走到一半说累了,闹着要回家,然后说飞回来就飞回来了。”   说走就走,说停就停,谢景叹为观止。   夜自习第三节 课,距离放学还有半个小时时间。   小菊花课堂悄然冒出来了一条消息。   “回来了!回来了!”   “在门口了!”   “到走廊了!”   “发色变了没!”   “没有!还是一个蓝一个红!”   “呜呜呜,这么好看的发型,没有被毁掉实在是太好了。”   “受伤了没有,比如瘸腿、断手什么的?”   “希望。”   “上面都在说什么呢,怎么能咒人呢,一点事都没有,全须全尾,一点事没有。”   “你们猜学校会怎么处理,通报批评?警告处分?或者劝退?”   “怎么可能?这是尖子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派出所都打电话了,肯定很严重,学校不能坐视不理吧。”   “呵呵。”   “学霸就是不同凡响,出去一趟就进了派出所。”   “不仅如此进派出所了还能全身而退。”   沈晏清和谢景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又在步行街折腾了一会儿,肯定是没时间去弄头发了,只能先会学校。   周五夜自习的最后一节没有老师看班,班里有点吵,交头接耳的声音不少。   谢景和沈晏清刚进门,班里嗡嗡嗡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从他俩进门一直目送到他俩回到座位上。   沈晏清迷茫道:“我是长了一张老张的脸吗,一见我就肃静了?”   谢景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施红红在后面戳着谢景的后背:“谢景!沈晏清!”   谢景一回头,看到施红红和吴齐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像两头滑稽的长颈鹿。   施红红兴奋道:“谢景,派出所里面是什么样的。你们是不是要蹲下双手抱头,和警察叔叔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吴齐道:“警察叔叔会不会严刑逼供,七十二道刑具一一上一遍。”   施红红说道:“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谢景:“……”   沈晏清:“……”   二十一世纪怎么还有人想这个,被宫斗剧荼毒太深。   谢景:“你是怎么知道的?”   施红红理所当然道:“我们都知道啊。”   吴齐补充道:“化学课代表今天去办公室里,听到老张打电话了,说你俩打架被抓了,回来就和我们说了,你俩太厉害了,不是出去旅游吗,怎么还打起来了呢。”   施红红一拍脑门:“我给忘了,老张刚才来班里说,让我告诉你,等你俩回来了就去办公室里找他。反正你俩小心点,据化学课代表说,老张这次气的不轻。”   谢景走的时候没有收拾桌子,他的生物书还摆在桌子上,下面压着老张发给他的卷子,露出来的几道选择题只写了一半,还空着两道。   谢景心里一凉,没来由的冒出一句话。   还是作业太少了。 第34章   谢景很惆怅。   惆怅到去办公室的路不到四百米, 他磨磨蹭蹭走了十分钟都没绕过大花坛。   等到办公室门口了,谢景连办公室的门都不想推开。   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 焉巴巴的。   进门之前,谢景扯着沈晏清的衣领, 低声说道:“先说好了啊,如果加量,你帮我写啊。”   沈晏清点点头:“我保证。”   马上就要放学了,办公室里只有张宪斌一个人,正在批改上节课交上来的化学练习册。   “报告!”谢景和沈晏清齐声道。   老张一抬头,一把干枯的脸上慢慢出现了笑容,冲着两人和蔼的挥挥手:“过来,去旁边一人搬一个椅子,我们坐下聊。”   谢景毛骨悚然, 总觉得老张先礼后兵,话中有话。   谢景从旁边拉了一把大椅子和沈晏清并排坐在老张对面。   老张笑的像朵花,语重心长地说道:“和老师说说,派出所里是什么样的?”   怎么和施红红一张嘴问的一样。   谢景斟酌了一下,说道:“环境好,条件棒,警察叔叔特别和蔼。”   嘘寒问暖, 还给小板凳坐。   张宪斌愣了一下,怎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派出所是什么地方, 里面三教九流, 什么样的人都有, 那肯定是要接受社会主义的拷打,怎么这两人跟个没事人一样。   张宪斌本来接到学校的电话都快气死了。这俩人,拿着他的假条,不干正事,竟然跑出去和一中的人打架。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简直在挑战张宪斌的底线。   张宪斌一口气还没顺过来,又接到了学校的第二个电话。说他俩是被牵连进去的,打人的和他们俩没关系,是来找他俩同伴的茬的。   张宪斌又出了一口气,太好了,还不算是无药可救。   但是转念一想,这俩人,好好的正事不干,跑去吃烤肉,哪来这么多时间。   作业都写不完了,还有时间跑出去浪。   看来还是作业不够多。   张宪斌坐在办公室里沉思了一节课。   天才都是比较有想法的,给他们施加强压反而容易反弹,要采取比较温柔的方式。   张宪斌继续道:“这次是你俩运气好,还没进去就出来了。派出所这种地方,去一次见识见识就够了,以后就可千万别进去。你们是不知道,拘留所那种地方,几十个人挤在同一间屋子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又脏又臭人又多,不是人待的地方,你们这个年纪,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   谢景和沈晏清连连点头。   嗯嗯嗯,老师说的都对。   张宪斌对自己的恐吓效果很满意:“谢景啊,中午给你发的试卷,写到哪了啊?”   谢景谎报军情:“快写完了。”   张宪斌点点头:“写的这么快,看来是量不大啊,明天再多给你发一张,尽量写就行了。”   谢景:“?”   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宪斌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沈晏清,我昨天和英语老师商量过了,你英语差点,英语老师每天给你挑几道题做做,重点提高一下,争取向谢景看齐啊。”   沈晏清:“?”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张宪斌接着说道:“你俩就在旁边的杂货间写吧,那边比较环境好,比较安静,谁先写完谁先出来啊。”   张宪斌对于这个安排很满意,两个好学生关在一起写作业,肯定特别有斗志。   科目不一样,还不能互相抄袭。   张宪斌心道,明天就和英语老师商量商量,出两套需要时间差不多的题。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俩先回去吧。” 张宪斌兴奋地把两个人赶出了办公室。   最终他俩这头发也没染成,工期那边的照片等不及了,没时间再弄了。老张说,让教务办的人帮他们把照片处理一下。   光荣榜的制作速度很快,这位教务办的修图老师非常有想法,最后出来的成品上,前三名照片最大,单独占一排,左上角还有不同颜色的小皇冠。   就是P图技术不太行,谢景发色比较亮,P出来的结果就像头上顶了一块灰蒙蒙的乌云。   谢景夜自习上课从教学楼门口路过,还听见两个小女生站在光荣榜旁边小声议论:“虽然发型P得和屎一样,但是谢景还是好帅啊。”   谢景:“……”   谢谢你啊。   今天白天布置下来的作业比前几天都多,夜自习格外安静,谢景回到位置上,发现沈晏清的座位是空的。   也不知道去哪了。   谢景随手写完了一张数学活页,预备铃响了,沈晏清还没回来。   老张从前门进来巡班了,面无表情的从谢景的位置旁边路过,没问沈晏清去哪了,估计是知道沈晏清今天肯定是不来了。   第一个下课的时候,谢景旁边没人。 第二节 下课的时候,谢景旁边还没人。   好奇心旺盛的施红红已经坐不住了,戳着谢景的后背:“沈晏清去哪了?”   谢景摇头:“不知道。”   施红红惊道:“你都不知道吗?”   谢景纳闷了:“我为什么要知道。”   “你俩不是同桌吗?我还天天看到沈晏清给你写作业。”施红红说道这里,就非常愤慨,“我好羡慕,我也想让沈大佬给我写作业。物理老头最近越来越狠了,我感觉再过不了两天,我的发际线就要和物理老老头看齐了。”   谢景心道,你做梦,给你写作业了还怎么帮我写作业,沈晏清只能帮我一个人写作业。   吴齐一边做卷子一边加入他俩的对话:“你可以和他说说。”   施红红一个哆嗦:“我不敢。”   沈晏清和当年的谢景比较像,成绩高高在上,不怎么说话,不好接近,大家都有点怵他。   而且现在大家的胆子都比较小,敢让别人写作业的,估计只有谢景一家。   沈晏清一整个夜自习都没来,下了课,谢景从食堂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水,一边喝一边往宿舍里走。   他住在一楼,离宿管大爷特别近,就隔两间屋。   谢景走到门口,脚步一顿。   宿舍门没锁,房间里亮着灯。   可是这个房间现在就他一个人住,屋里怎么会有人,难道是学校突击查宿。   不对啊,外面一片平和,丝毫没有查宿时的腥风血雨。   那会是谁?   宿管大爷?小偷?闹鬼?同学?   ……   谢景脑子里飘过无数个奇奇怪怪地想法,小心翼翼推开门。   沈晏清站在正对着门的桌子旁边,抬手把手上的书放在书架上,听到门口的动静扭头一看,说道:“小同桌,你回来了?” 第35章   谢景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站在门口眨巴了两下眼睛, 心想道,难道是沈晏清夜晚三节课没来, 我产生幻觉了。   沈晏清看他一直不进来,疑惑道:“你傻站在那干嘛?”   “没什么。”谢景摇头,从门口走进来,把水瓶放在桌子上,“你怎么在这,你没回家。”   沈晏清道:“我从今天开始住校,不回家了。”   谢景有些吃惊,沈晏清晚上没上自习,应该就是在搬家:“为什么?你家不是离学校很近吗?”   “老沈和吴女士回家了, 我待在家里太多余了,还不如搬出来。”沈晏清转过来,斜靠在桌子上,“老张说,你一个人住,让我这住这样,资源不能浪费。”   他很高, 宿舍的桌子堪堪这能挨着他的大腿,沈晏清双手抱胸, 顿了一下, 又缓缓说道:“小同桌, 以后还要多多指教啊。”   二中的宿舍是两个上下铺床,对面是一条长桌分成了四张,上面是柜子。本来四张桌子都是空的,谢景不在上面学习,现在其中一张摞着一沓书,旁边还放着一盆迷你仙人掌。   谢景睡在下铺,另外一个下铺放着谢景的行李箱还有一些杂物,这些东西沈晏清都没动,把床铺在了谢景的上铺。   床单是……粉红色的。   非常鲜嫩。   谢景不可置信的回头看沈晏清。   这人这么有少女心的吗?   沈晏清无辜道:“吴女士亲手买的,勒令换的,真的不关我的事。”   毕竟是学校宿舍,待的时间也不多,谢景没什么私人空间的意识,一个人住占一间宿舍是他幸运,两个人住一间房也还可以,总比四个人住满要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沈晏清,还算熟悉。   谢景在浴室洗了澡,爬上了床,没一会儿,沈晏清把灯关了,也睡了。   秋老虎尚有余威,宿舍里很安静,只有嗡嗡嗡空调运作的声音,偶尔伴有几声虫鸣。他们住的地方是一楼,阳台外面是一片小花圃,除了冬天,长期各种生物活跃,滋儿哇啦,叫个不停。   谢景暂时还没有睡意,听见上铺沈晏清说道:“对了,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一觉醒来就是吃早饭的时间了,现在又到了探讨人生三大难题的时候。   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谢景非常认真的想了一下:“八食堂三楼的蒸饺。”   二中加上复读生,在校生将近一万人,总共有两个食堂,分别叫做二食堂和八食堂,八食堂在宿舍区的后面,二食堂在宿舍区的前面,距离教学楼比较近。   八食堂三楼的蒸饺,远近闻名,每天买的飞快,谢景每天睡到闹钟响的最后一秒钟,只有一次捡漏了一笼,从此念念不忘。   反正大半夜的也只能想一想。   谢景回忆着上一次吃的味道,毫不吝啬地继续说道:“皮薄馅大有嚼劲,蒸饺还是灌汤的,里面还能吃到虾仁,虽然不是每个都有。”   沈晏清的声音从上铺传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夜光闹钟发出莹莹绿光,时间显示,十点四十五。   宿舍大门每天十点半准时关闭。   沈晏清又道:“饿吗?”   谢景本来不饿的,还可以快乐的睡觉的,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感觉肚子里空空如也,突然有点想吃东西。   “饿。”谢景如实道。   沈晏清这么一问,谢景总感觉他从家里带来了什么好吃的,下一秒就能变出来,就和那天他在派出所里变出了巧克力一样。   沈晏清:“饿了就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   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谢景恶狠狠地说道:“睡了!晚安!”   沈晏清低低地笑了一声,很小,但是谢景听到了。   沈晏清说:“晚安。”   谢景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沈晏清一起去食堂吃饭,三楼的蒸饺只剩下最后一笼了,为了抢蒸饺,他俩在食堂窗口那里打了一架,结果不小心打翻了笼屉,蒸饺撒了一地。   谢景心疼死了,被气哭了。   接着沈晏清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笼蒸饺,从背后拿出来,对谢景说,吃吧,别哭了。   谢景还没多看两眼。   然后他醒了。   可能梦里打架太累了,谢景醒的比较早,天才蒙蒙亮,谢景抽了抽鼻子,心道,怎么感觉闻到了蒸饺的味道,是我还没有睡醒吗?   谢景拉开被子,露出一个脑袋,刚好看见沈晏清从走廊里走过来。   沈晏清从脖子上扯下耳机,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始脱衣服。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卫衣,抓住衣服下摆,从头上扯了下来。肩宽腰窄,背后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肩胛骨一路延伸到脊椎,长约十几厘米。   谢景心道,沈晏清一天到晚不是坐在椅子上写卷子,就是坐在椅子上写活页,怎么会有这么一道疤,难道是我还在做梦。   怪不得闻到了蒸饺的味道。   沈晏清拎着衣服转身。   谢景暗自感叹,还有腹肌?身材还不错。   等等,他不会还要还找我打架吧。   沈晏清看着他的小同桌露着的一双眼睛滴溜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醒了?”   声音掷地有声。   谢景一个激灵,我他妈不是在做梦吗?   谢景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抬起头看了一眼表,闹钟显示早上五点五十分。   六点四十早自习开始,谢景平时都是六点的闹钟,然后眯五分钟再爬起来,现在才五点五十,他就醒了。   沈晏清往右侧挪了一步,露出后面的白色餐盒:“快去洗漱,给你带的。”   八食堂三楼的蒸饺!那个餐盒谢景认识。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舍友情。   谢景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我现在就去!”   谢景再接下来的几天里,吃到了八食堂二楼的灌汤小笼包,一楼的烧麦和流沙包,二食堂一楼的虾饼,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抢手货。   据谢景了解,沈晏清每天过得都非常规律,早上五点和宿管大爷同步起床,然后去操场晨跑半小时,跑步的时候听英语新闻,练英语听力,然后去食堂吃饭,顺便给谢景带早餐,大概五点五十回宿舍,冲个澡去上课。   早上起来都太有盼头了,沈晏清每天回来的时候,谢景都已经醒了,坐在床边上,眼巴巴的等着投喂。   等沈晏清洗完了,谢景也差不多吃完了,再一起去教室。   联考过后,腾飞园喘了一口,暂时没什么别的事情,但是整个学校赢来了一桩大事。   秋季运动会开始了。   但是和这群高三的苦逼学子没有任何关系,有资格参加的只有高一和高二。   每天,校园的四面八方,都响彻着震天的口号声。   “九班九班,勇夺桂冠,齐心协力,共创辉煌。”   “五班雄风,扬威大众,历经风雨,终见彩虹”   ……   大家都很惆怅,大家都很羡慕,手上的卷子写着都非常不是滋味了。   腾飞园南楼连着一个凸出的大长廊,最顶层的天台上视野非常好,刚好可以看到操场,一到下课就挤满了眺望操场的人。   谢景中午一到教室就听见施红红坐在座位上长吁短叹:“曾经有一届珍贵的运动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对他说三个字。”   “我可以。”   “你做梦。”   施红红和吴齐异口同声地说道。   施红红毫不犹豫地给了吴齐一手肘,太不给面子了。   谢景知道为什么这群人这么惆怅,因为运动会那两天在操场上看比赛,不用上课,夜晚自习课也不安排老师,自由活动,运动会之前还能占用自习课练口号。   在操场上连口号,对于这群人还说,跟上体育课没什么区别。   但是和谢景没什么关系。   一来他也记不清了,二来,当年他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运动会也不能阻止他学习。   施红红扯着沈晏清问道:“沈晏清,你们省实验的运动会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   “虽然今年运动会没我的份,但我也要听听解解馋。”   沈晏清慢悠悠的说到:“省实验没有运动会。”   “没有!”施红红惊讶道,“怎么可能,你们都不强身健体的吗?”   沈晏清道:“省实验没有除学习外的一切活动。”   吴齐推了推眼镜:“怪不得每年可以考一百多个清华北大。”   施红红看着自己桌上的试卷,觉得自己特别罪恶。   但是施红红并没有死心,誓要在教室里过出运动会的架势,不达目的不罢休。   夜晚自习之前,施红红神神秘秘地对谢景说:“谢景,玩三国杀吗?”   谢景愣了一下:“玩什么?”   施红红重复道:“三国杀!来不来一局。”   谢景久仰大名,但是一直没玩过,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但是现在是晚上六点零五分,距离夜自习第一节 课的预备铃还有十五分钟,按照规律,再过五分钟,老张就要来巡班了。   谢景:“胆子这么大?”   施红红说:“有人看到老张回家了,今天2.5班的门没锁,我们去2.5班玩。”   一班和二班挨着,中间隔了两个空教室,才是普通班,所以这一层的人,都把这个空教室叫2.5班。   施红红接着说道:“那个班里没人,你,我,吴齐,顾齐鸣,我还叫了三个二班的女生,对了沈晏清要一起吗。咱们玩一局就走,神不知鬼不觉的。”   谢景没参与过这种顶风作案的群体活动,觉得很新奇:“可以,但是我不太清楚规则。”   施红红一拍大腿:“多大的事,包教包会,2.5班走起来。”   沈晏清把笔帽合上:“我也去,我会。不用担心,我和你用一副牌。”   2.5班在考试的时候会作为考场打扫开放,考前考后都要打扫一遍,还算干净。   他们一共八个人,搬着凳子围坐成一圈,沈晏清和谢景用同一副牌,所以坐在谢景的背后。   谢景对面是吴齐和施红红,面对着前门,旁边是顾齐鸣和一个二班的女生,右边是两位二班的女生。   顾齐鸣是他们班的,谢景不是很熟,其他三个人谢景不认识。   第一轮摸牌的时候,谢景摸到了主公牌,摊开在桌子上。   第二轮武将选武将,第三轮分配体力。   第四轮给大家都发了起始牌,一共四张。   大家同时把桌上的牌拿起来,专心看牌,没有人注意到,有人悄然推开了2.5班的门。 第36章   “咳咳咳!”门口传来了几声重重的咳嗽。   “谁啊”施红红叼着一张“桃园结义”, 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到,“要加入赶紧的, 别装神弄鬼。”   “啪嗒。”崭新的卡牌砸到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施红红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战战兢兢地说道:“张……张老师。”   谢景和沈晏清的位置背对这门, 谢景回过头一看,老张就站在2.5班的门口,脸比锅底还黑。   完球了。   施红红那个不靠谱的不是说老张回家了吗。   十分钟之后,谢景、沈晏清、施红红、吴齐、顾齐鸣,五个人,在2.5班门口的走廊上,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   二班的三个女生已经被她们仨的班主任领走了。   走廊上,人来人往。   对面走廊上,人来人往。   每个路过的人, 都不忘对他们施以目光。   老张捏着一沓卡牌,在他们五个面前来回踱步,气的不停的喘气。   谢景都开始担心,下一秒老张就要背过气了。   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老张大喘气的五分钟,指着五个人:“你……你们五个……太不像话了。”   说着又喘了一口粗气。   沈晏清忍不住说道:“张老师,你也别太生气。”   老张没和他们客气, 直接吼道:“你先闭嘴!”   “教室不够你们造的啊,还跑到隔壁空教室撒野, 现在是什么时候, 晚自习, 你们不在教室里学习也就算了,还跑到空教室里打牌,还叫上二班的人,一班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光了。”老张抖着手里的牌,怒吼道,“再让我看见你们搞这些歪门邪道,明天我就打电话把你们家长叫过来,领回家好好教育几天!”   “你们不是不嫌丢人吗!都给我在这里站着好好反思,五千字检讨!明天早上交到我办公室!”   老张唾沫横飞地说完,转身走了,消失在了楼梯口。   老张一走,施红红愁眉苦脸地说道:“五千字,杀了我吧。”   吴齐道:“检讨怎么写啊?”   施红红:“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写过,他妈的说好的老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过来了,过来了又怎么知道我们在2.5班的,2.5班八百年也没有一个人来的,老张是怎么找过来的。”   吴齐摊手:“不知道,老张天赋异禀吧。”   施红红咬牙道:“最好被我发现有人告密了!”   短短十分钟,站在走廊里的五个人,接受了众人目光的无数次洗礼,尤其是对面女生听说沈晏清和谢景双双被走廊罚站,一茬一茬从门口探头了无数波。   顾齐鸣叹了一口气:“今天我是不是也享受到了明星的待遇。”   又过了一会,老张姗姗来迟,夹着一沓卷子,递给吴齐:“拿到班里发了,第二节 夜自习交上来。你们三个先回去吧。”   三人如蒙大赦。   老张接着说道:“别忘了明天早上到我办公室里交检讨啊。”   走廊里就剩谢景和沈晏清两个人了。   熟悉的破扫把,熟悉的破桌子,熟悉的小黑屋。   老张给了吴齐一沓卷子,又从前面口袋里掏出来两张卷子,一张理综,一张英语,分别给了谢景和沈晏清:“你俩今天就在这里做,谁先写完了谁先出去,谁先出去谁的检讨少写1000字,错误率太高再加一千字。”   谢景:“……”   太绝了。   逼我们互相残杀。   施红红、吴齐、顾齐鸣被放回来了,谢景和沈晏清没回来。   小菊花课堂里又活跃了。   “报!”   “学神又又又又被妖怪抓走了!”   “就关在旁边小黑屋。”   “这次是因为什么?胡乱染发?考了第一?校外打架?”   “神仙果然就是不同凡响。”   “这次不是因为在2.5班打牌吗?”   “施红红他们三个都回来,今天就抓了俩。”   “我知道!我今天去办公室,听到班主任和英语老师说,要把他俩关在小黑屋写作业,不写完不准出来,好像是谁先出来有奖励,我也不太清楚……”   “无奖竞猜,谁先出来。”   “那肯定是谢景啊,谢景出马,谁人能敌。”   “无奖竞猜有什么意思,我一毛钱压沈晏清,给新人一点一会,别忘了新人连考了两次第一呢。”   “我五毛压谢景,谢景的地位不容撼动!”   “一块压一起!学神们的基友情牢不可破。”   ……   老张从前门进来了。   所有人瞬间把手机藏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小黑屋,谢景把卷子往沈晏清面前一摊,看着沈晏清明示道:“你说帮我写的。这样,你帮我写了,我一定不提前走,我们还都是五千。”   小黑屋的桌子上有两支笔,还是老张放的,沈晏清拿了一根试墨:“你提前走了卷子也交不上啊。我一个人用了写两份的时间,老张就不觉得奇怪吗。”   谢景想了一下:“我可以帮你写英语,但是写完了你不能提前走。”   谢景写高中英语的速度非常快,要是他给沈晏清写完了,沈晏清提前跑了,谢景不就要写六千字的检讨。   沈晏清笑了:“这么不相信我?”   谢景摇头:“人与人之间还是要有信任的,所以,现在开始,交换卷子。”说完谢景伸手就要抓谢景的卷子。   “不行。”沈晏清抓住了谢景的手腕,“这里没有草稿纸。”   沈晏清的手心很热,捏着谢景温凉的手腕,有一股暖暖的热气传递过来。   有点别扭。   谢景不自然的收回手:“那怎么办?”   沈晏清:“你先写你会写的,我把英语写了,我写完了,直接念答案,你再写。老张太低估我了。”   谢景:“可以。”   两人总共花了两个课,一个半小时,才从小黑屋里出来,走出来的时候,第二节 下课铃响了。   老张刚好在坐班守自习课,领了两个人的活页去办公室了。   施红红叹了一口气:“你俩感情真好,怎么就一块出来了呢?”   谢景:“怎么?”   施红红道:“没事,就纯粹的感叹。”   吴齐无情地戳破他:“他们有个群,压你们俩谁先出来,一人一块钱呢。”   谢景皱眉:“群?什么群?”   吴齐道:“也没啥,就咱们班的班群。”   压对了一人一块钱,作为故事的主角,这是多么大的商机。   谢景从抽屉里摸出手机:“拉我进群。”   施红红犹豫道:“不太好吧……”   总不能说,你的传奇故事也是我们每天八卦的内容之一吧。   谢景看着他:“?”   反正是个匿名群,谁也不知道谁,施红红一咬牙:“我把群号发给你。”   谢景开了一个小号加群,申请没多久就通过了。   进去刚好看见一个匿名为“无花果”的人正在传授经验:“知道我是怎么压对的吗?”   立即有人回复:“求大佬指教!”   谢景心想,此题已破?是我来太晚了吗?   无花果侃侃而、信心满满:“细节决定成败,他俩哪次老张抓走不是一起回来的,自从他俩一起来上早自习之后,连食堂都是一起去的了,当然会一起出来了。唉,你们这些人,还是太年轻。”   谢景拿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自从沈晏清搬到宿舍之后,他俩中午经常在宿舍相遇,索性就一起吃饭了。   不说谢景都没注意到,这人好像比他记得还清。   运动会很快就正式开始了,教学楼附近反而比平时还要安静,高一高二的都跑去操场了,外面乌拉乌拉喊口号的人没了。   挤在大天台上眺望操场的人,又比往常翻了一倍。   下午第四节 课,宁浩远在一班门口探头,把谢景叫了出去。   宁浩远靠在栏杆上,矜持又害羞地说道:“听说高一新来了一个小学妹,启航园的园花,特别漂亮。”   高一到高三三个级部,分别叫“启航园”、“筑梦园”、“腾飞园”,最初是针对三个不同的年纪,后来因为三栋教学楼相隔比较远,搬东西不是很方便,后来改成了一个年纪一栋教学楼待到毕业。   今年刚好三个年纪对应了起来。   谢景冷漠道:“哦。”   宁浩远:“就是运动会啦啦队的。”   谢景:“嗯。”   宁浩远:“你就不好奇吗?”   谢景:“有话直说。”   宁浩远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想要小学妹的联系方式。”   谢景疑惑的看着他,仿佛是在询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宁浩远接着说道:“你陪我一起去,听说小学妹特别高冷,我怕她不给,你在我旁边,小学妹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像我这么有趣的灵魂,难道联系方式就成功了一半!”   看谢景还在踌躇,宁浩远又道:“你就站在旁边,什么都不用干,一句话都不用说。上次我们班妹子请我吃饭全都吹了。景儿,你帮我一次吧。”   上次宁浩远和他们班女生打赌,谢景要是来四班,都要请宁浩远吃饭,结果谢景一口气考了第二名,现在他们班的女生都非常讨厌他,说他散布谣言。   宁浩远也很不容易。   谢景说:“行吧,我和你一起去。”   施红红从卫生间里出来,正在往班里走。   谢景叫住他:“施红红,老张下个课来巡班,要是问我去哪就说我去厕所了。”、   “没问题!”施红红拍拍胸脯,“所以你们到底要去哪?”   宁浩远兴奋道:“去操场勾搭小学妹。”   谢景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你能不能低调一点。”   也不嫌丢人。 第四节 课上课,老张在班里巡视一圈,路过谢景的座位。   空着的。   老张问,谢景去哪了。   施红红还在写作业,连忙回答道:“去上厕所了。”   老张看着班里就少了谢景一个人,估计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应该真的是去上厕所了,又在班里巡视了一圈就走了。   沈晏清从前面回过头:“谢景真去上厕所了?”   他是真的去厕所了,回来谢景就不见了。   “不是啊,那是骗老张的。”施红红头也没抬,“谢景去操场勾搭小学妹了。”   沈晏清的脸色变了。 第37章   下午第四节 , 运动会进入收尾阶段,啦啦队一天的工作结束了, 一水穿着露脐装小短裙的小姑娘,并排坐在主席台对面的看台上, 弯着腰给晒了一天的皮肤补水。   启航园的园花还挺痛快,一听要加QQ,头一抬,马尾辫在半空中甩出一个半圆的弧度,豪爽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她语速特别快,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讲完了,连个余音都没有,让人都反应不过来。   宁浩远睁着眼睛, 特别迷茫,果然什么都没听清。   园花也没打算说第二遍,冲谢景挤挤眼:“学长如果也要加吗?我可以再说一遍哦。”   小姑娘眉目灵动又活泼大方,怪不得当选启航园园花。   但是谢景非常不解风情,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不了。”   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一群小姑娘不知道为啥,忽然咯咯笑了。   笑声清脆,听得谢景头皮发麻。   其实他实际上都已经上到大三了, 看同年级的人还好,因为都认识, 所以还是有同龄人的感觉, 但是面对这一群不认识的高一生, 就有种看幼儿园的感觉了。   几个小姑娘你推我搡,推来推去,最后还是坐在中间那位站了出来,说道:“学长,来都来了,留个联系方式再走吧。”   谢景冷漠道:“不了,不需要。”   这群小姑娘如狼似虎,热情大方,实在看得宁浩远也很害怕,宁浩远哈哈两声,说道:“QQ号要到了,就不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说着,宁浩远扯着谢景跑了,还不忘回头对园花道:“回头联系啊。”。   两个人刚走出操场外围的小门,宁浩远捂着胸口,喘了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我第一次和这么多漂亮妹子说话。”   谢景低声骂道:“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   “她们实在是太恐怖了,张牙舞爪的,艹,我感觉就是盘丝洞的蜘蛛精。”宁浩远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景儿,你知道吗,你刚才就特像上进了盘丝洞的唐僧,我怕你马上就要被生吞活剥了。”   宁浩远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放在胸前:“阿弥陀佛。”   谢景:“……”   谢景:“那你是什么?猪八戒?”   宁浩远神色一僵:“景儿,你知道吗,你这么说,我现在就特别想和你绝交。”   谢景无所谓道:“行。但是刚刚那串QQ号我记住了,绝交就没必要告诉你了。”   园花虽然语速特别快,甚至有点吐词不清,但是归根到底只是一串简单的数字,谢景过耳不忘,刻在脑子里,甚至还能自动还原。   宁浩远本来已经以为告吹了,听到这话差点在谢景面前跪下:“爸爸,求指点。”   谢景把自己记下的数字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宁浩远赶紧捧着手机记在了备忘录里。   这么一折腾,差不多也到了下课的时间,谢景和宁浩远就没回教室,顺路一起去吃了个饭。   最近两天,老张都没把谢景和沈晏清关进小黑屋里写卷子,学校又从哪搞到了一套仿真模拟题,质量特别高,这两天都是以这几套卷子为主。   谢景把试卷往桌子上一摊,扭头沈晏清说道:“同桌,理综作业给我看看。”   沈晏正在看化学必修三的课本,没理他。   抄作业的注定卑微,谢景又戳了戳沈晏清的手肘,放软了语气:“好同桌、好室友,我就看一眼,求求你了。”   沈晏清从书堆里抽出了一张试卷扔给了谢景。   谢景接过来一看,写完的,立马兴奋道:“同桌,我爱你!”   谢景一边写,一边听到那边沈晏清把化学课本合上了。   沈晏清悠悠地飘过来一句话:“作业没写完就不要乱跑。”   谢景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没乱跑啊。怎么了。”   沈晏清又不说话了。   谢景扭头看着沈晏清,沈晏清已经把课本收起来了,又把化学的复习资料拿出来温习。   沈晏清天生一双无辜桃花眼,谢景好像从没见过他生气,所以平时总感觉是带着三分笑意的,但是今天着三分笑意淡了。沈晏清眉眼冷漠,连做题是皱起的眉毛都是冷意。   就是突然有种不营业的感觉了,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敷衍。   谢景后知后觉,沈晏清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沈晏清好像是心情不太好。   晚上回宿舍,谢景洗漱完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准备睡前看两眼。   宁浩远哐哐哐在群里发了不少他和小学妹的聊天截图。   虽然阳城顶流这个群里只有宁浩远一个人说话,但是完全不能阻挡宁浩远心中彭拜的热情,和对小学妹崇高的赞美。   他一边抒发小学妹真可爱,一边还要感叹我真牛逼,小学妹又夸我了。   谢景把宁浩远发的消息大致看了一遍,一路翻到最新的一条。   宁浩远:“小风夸我聪明了!”   宁浩远:“我是第一个记住她QQ号的人。”   小风就是小学妹,全名童尔风。   谢景:“搞清楚,记住号码的人是我。”   宁浩远:“没事。这不是重点。”   沈晏清从浴室出来,路边谢景旁边:“你怎么还不睡?”   谢景头也不抬:“马上了,再回条消息。”   沈晏清嗯了一声,上床了。   谢景第二天早上吃的是土豆馅的包子。   谢景一直以为沈晏清这两天是心情不好,所以才那么奇怪。   毕竟人会有那么几天不开心,原因可以是多方面的,谢景可以理解,也不会追问,反正沈晏清有话必答,照样给他看作业,等过两天调节好了就行。   但是,当谢景连吃了三天二食堂三楼的土豆馅的包子之后,谢景这才意识到,好像不是沈晏清心情不好。   是他被沈晏清针对了。   二食堂三楼的包子和八食堂三楼的蒸饺在二中齐名,但是方向恰恰相反,八食堂美名远扬,二食堂臭名昭着。   谢景这两天吃的包子,土豆馅的,甜口,加的黑糖,一口咬下去,颜色和味道都非常的不可描述。   沈晏清说别的都卖完了,但是谢景觉得自己被虐待了。   夜自习的时候,谢景坐在座位上,盯着沈晏清的侧脸,思考了整整一节课,他什么时候得罪了沈晏清,最后的答案都是否。   谢景其实不是一个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上赶着讨别人欢欣,这种事情他上辈子干的已经够多了。   但是这个人又是沈晏清。   其实从谢景开学到现在,沈晏清帮我谢景不少次忙,还写过那么多张卷子,谢景都记在心里。同时谢景也觉得沈晏清不是这样的人,会无缘无故的闹脾气。   谢景决定要好好找沈晏清谈谈。   夜晚,宿舍灯刚刚关上,沈晏清躺在上铺,谢景睡在下铺,两个人都没睡。   万籁俱寂,谢景和窗外的虫鸣声一起响了起来:“沈晏清,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沈晏清干脆利索地说道:“没有。”   谢景特别爽快:“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直说。”   谢景在等他的回答,天气渐渐冷了,连窗外的虫鸣声都弱了不少,宿舍里其实很安静,沈晏清盯着洁白的天花板思绪飘得有点远。   有什么不满意的?沈晏清也不知道。   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谢景去勾搭小学妹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谢景怎么可能会和小学妹扯上关系。   他这个人每天在想的就是吃、睡、玩、发呆,以及怎么绞尽脑汁让别人给他写作业,与小学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但是转念一想,人在红尘中,难免会有七情六欲。   这一个多月来,谢景离经叛道的事情做过不少,说不定他就想在他的功德簿上添上早恋这项丰功伟绩。   沈晏清当时想,他的可可爱爱的小同桌是不是马上就要被抢走了。   小同桌虽然看起来特别冷漠,不笑、不喜欢说话、没什么表情,但是一但把你当成自己人,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鬼点子,有求于人的时候,还是撒娇的一把好手,又得意又恣意。   一想到马上就要有漂亮的小学妹在谢景旁边打转,沈晏清就很不是滋味了。   但是几天过去了,这事显然没有实现,甚至八字没一撇,沈晏清也不知道这个“不是滋味”该何去何从,好几天都没缓过来。   沈晏清一直没说话,谢景也等不及了,接着说道:“只要别再让我吃土豆馅的包子就行。我想吃蒸饺、想吃虾饼、想吃灌汤小笼包,实在不行,蛋炒饭、热干面、炸酱面我也可以凑合。”   沈晏清猝不及防被灌了一耳朵明天的早餐,突然觉得有点想笑,他在这里弯弯道道想这么多,谢景还在纠结明天早上能吃到什么。   小同桌真是太傻了。   沈晏清忽然就释怀了,随口说道:“小学妹漂亮吗?”   谢景的早餐计划骤然被打断。心里一惊,沈晏清是怎么知道他去操场找小学妹了?沈晏清怎么还在纠结小学妹?这不是都好几天过去了吗?小学妹魅力这么大?不仅让宁浩远魂牵梦萦,还让沈晏清念念不忘。   难道沈晏清是怪我当时没带他一起去?   仔细回想一下,沈晏清好像确实就是从他和宁浩远一起去操场才开始不对劲的。   “应该挺漂亮的吧。”谢景回忆了一下,“你也想认识吗?虽然当时你没去,不过没关系,我有她的联系方式。”   沈晏清问:“你加她了?”   谢景不假思索地解释道:“不是,我会背她联系方式。”   沈晏清更惊讶了:“你还会背?”   谢景:“对啊,怎么了?”   上铺沈晏清忽然翻了个身,冷漠道:“睡了。”   不是,还没讨论出个结果呢,怎么就睡了呢。   谢景绝对不允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所以必须要解决明天以及以后的早饭问题。   刻不容缓,沈晏清现在绝对不能现在睡觉。   谢景当机立断,掀开被子下床,沿着梯子爬上了上铺。 第38章   沈晏清那个骗子, 他说他睡了,其实根本没有!   宿舍外面走廊的廊灯开着, 朦胧的灯光从门上的窗户透进来,室内还不算太黑。   谢景一踩上梯子, 就看见沈晏清往墙边一滚,看着谢景,惊讶道:“你怎么上来了?”   那一瞬间,谢景觉得自己像强上黄花大闺女的恶霸。   大闺女捂着被子,嘤嘤嘤,你别过来,你快走开。   恶霸一脸狞笑,小美人,别怕, 我来了。   谢景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我这么帅的人,怎么可能是恶霸呢。   刚才沈晏清往墙边一靠,刚好在旁边腾出了位置,谢景飞速爬上上铺,然后坐在盘腿坐在旁边, 认真严肃道:“我要和你秉烛夜谈。”   沈晏清也坐起来了,他一只手撑着墙, 随口说道:“谈什么?谈恋爱吗?”   谢景:“……”   对不起, 是他想多了, 沈晏清绝对不是那个楚楚可怜的黄花大闺女。   谢景道:“如果你是因为我看小学妹不叫你,那完全没有必要,你又没和我说,宁浩远突然叫我去的,我提前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把她的……”   但是我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这句话被在谢景的舌尖滚了一圈,又被他拦腰吞进了肚子里。   谢景忽然想到,既然沈晏清想要小学妹的联系方式,他又给了,那接下来的发展岂不是顺利成章。   谢景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如果他是一个刚进高中校门的小姑娘,一个大帅哥,大学霸,加了他的QQ,说要跟他早恋。   那还犹豫什么!肯定是答应啊!   谢景想起了,他上大学的时候,每天早上去图书馆路边女生宿舍,楼底下站着一排拎着早餐袋的男生。   那还有我什么事,我这么努力是要干嘛。   那沈晏清还有时间给我写作业吗?   不行,绝对不行。   谢景灵机一动,立马改口道:“但是我可以把她的样子描述给你听。”   沈晏清:“……”   沈晏清心道,我听这个干什么。   “不给联系方式了,你不是会背吗?”沈晏清说道。   “对不起,我以为我会的,但是我发现我忘了。哦对,我现在发现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所以不能讲给你听的。还有,宁浩远看上她了,咱们神仙,总要给凡人一个机会吧。”谢景噼里啪啦讲了一大通,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沈晏清差不多听明白了。   如果是宁浩远叫谢景去的,而且还是宁浩远看上的,那谢景估计就是个壮胆的。谢景脑子好使,记住一串号码好像也不奇怪。   而且,谢景这种极力撇清的态度,让沈晏清很满意。   沈晏清挑眉:“小神仙不想下凡了吗?不是要体验生活吗?”   谢景摇头:“红尘太污浊,我还是早点重新位列仙班比较好。”   沈晏清心情不错,靠在墙上:“行了,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谢景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不枉我今天这么努力:“二食堂的虾饼,预约后天八食一楼的流沙包。”   沈晏清道:“行,没问题,不早了,回去睡吧。”   谢景非常自觉地又顺着梯子下去了,站在楼梯上还不忘说道:“全世界最好的室友,我太爱你了。”   沈晏清:“……”   那你我爱还挺廉价的。   第二天早上,谢景醒的特别早,才五点半,沈晏清还没回来,谢景洗漱完,刚从卫生间里出来,沈晏清已经回来了,桌子上放着好几个塑料袋和餐盒。   沈晏清心情很好,把曾经给谢景买过的早餐,每样都买了一遍。   沈晏清指着桌子上的大袋小袋:“请你带的。”   谢景走过去,一一拆开一看。   蒸饺、流沙包、虾饼、灌汤包、瘦肉粥……   谢景一时竟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你买这么多干嘛!根本吃不完啊。”   沈晏清:“心情好,请你的,不用给钱。你可以一样只吃一口,尝个味儿。”   谢景:“……”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十月份很快就要过去了,气温已经下来了,一天比一天冷,谢景有一天去上早自习的时候,突然发现,天边还没有一丝亮光。走在路上,一阵瑟瑟的秋风就能卷起一地的落叶。   气温骤降,不少人都被冷风吹感冒了,班里黑板旁边的大喇叭里,级部领导已经通知了好几次注意感冒的事情。谢景每次从外面回教室,都能看到施红红坐在座位上擤鼻涕,鼻子都快被他搓破皮了。   就在感冒肆虐腾飞园的时候,腾飞园又要考试了。   现在才上半学期,和谢景印象中下半学期,三天一大考,五天一小考相比,已经十分温和了。   只是二中内部组织的,所以没有全年级统一分考场,普通班是打乱的,尖子班还是在阶梯教室考。   这次考试的座号是按上一次联考的排名来的,所以沈晏清又坐在了进门的第一个,谢景就坐在他后面。   理综考的不是合卷,是每场一百分钟的分卷。时间安排的很紧,早自习开场一半就要进考场了。   第一场考语文,平平淡淡,普普通通。谢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写完了作文。中场休息的时候,谢景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用笔盖戳着沈晏清的后背,说道:“我好困,我好困,我想睡觉。”   刚到教室就被赶来考场,都不能在早自习的时候补觉,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小同桌趴在桌子上,睡眼朦胧的,连一头红色的头发都暗淡了不少。   沈晏清安慰道:“没事,你可以在考数学的时候睡一觉。”   一场数学考试两个小时,正常情况下,谢景写一套数学卷子半小时左右,那他就能睡一个半小时了。   谢景算了算时间,对此很满意。   “谢景,谢景。”   后面有人叫谢景。   许明昨天重感冒请假去了医院打点滴,今天还没回来,没办法参加考试,后面所有人的考号都往前挪了一个,坐在谢景后排的是另外一个男生。   男生留着平头,个子不高,显得非常瘦小,戴着一个高度数的黑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特别颓废,没有精神气。   谢景和座位距离他一排以外的人都不是很熟,这个人虽然考试坐在谢景后面,成绩应该还不错,但是谢景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眼熟,礼貌性地回过头,也没有说话,等着对方开口。   谢景余光瞥到了对方语文卷子的卷头,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安文山”。   安文山说道:“你文言文第一个选择题选的是什么?我觉得我不是很有把握。”   谢景翻了翻自己的卷子:“A。”   文言文的第一题是断句题,谢景虽然对一些文言文字词的释义记得不是很清了,但是他理解能力很强,带入原文,连蒙带猜,十有□□都是对的。   尤其是断句题,多半是理解,谢景还挺自信。   安文山皱着眉:“我怎么觉得是选B。”   谢景没说话,直接叫前面的沈晏清:“沈晏清,你文言文的第一题,选的是什么?”   沈晏清道:“A,怎么了?”   “没事,就问一下。”谢景又回头对安文山说道:“那应该就选A了。”   安文山看起来有点失落:“确定吗?”   谢景打了个哈欠,随口道:“不确定,一半一半吧。”   谢景说的还挺委婉,他和沈晏清都是语文一百三分选手。像语文这种科目,主观题都会扣一点分。而且,二中的改卷习惯是作文不给满分,所以语文想考130,九道选择题一道也不能错。   如果他俩都选A,那这道题有百分之九十八可能就选A,剩下的百分之二,一个是此题爆冷,骗过了所有人,一个是参考答案是错的。   刚对一题答案就是错的,安文山不是很能接受,低下头不说话了。   谢景也回头,准备下一场的考试了。   他没有看到,在安文山的语文试卷的第三页,那道断句题,其实原答案选的也是A,但是被划掉了,改成了B。   第二场数学,谢景用四十分钟写完了数学。开考一个小时前不准交卷,谢景也没有检查,直接合上数学试卷开始补觉,监考的都是一班的老师,对此见怪不怪,没人叫他。   谢景感觉自己眼睛还没闭上,立即就被人推醒了,挣眼一看,一个不认识的女老师低头看着他,胸前挂着一个巡考证。   二中严打作弊,一旦发现,成绩作废,大喇叭全年级通报批评。除了每个考场的监考老师,考试的时候,教办还会安排考试巡查,在整个级部的考场里巡视,防止有个别老师纵容学生作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巡考官冷着脸,把谢景叫醒了,用眼神瞪着谢景,示意他考试期间不准睡觉,做题比较要紧。   谢景把卷子摊开,他已经写完了,可以想干什么就敢什么了。   巡考官看了两眼,确认谢景都写完了,没说什么,又走了。   下午场考英语和物理,夜自习考化学和生物。   谢景刚把物理试卷的选择题写完,一抬头就看见上午那个巡考官从门口径直走进来了。   巡考官没走两步,在谢景旁边停下了。   谢景心道,这次我又没睡觉,总和我没关系了吧。   巡考官弯腰,不知道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看了两眼,对这边的谢景和安文山说:“你俩交卷了到教务办一趟。”   谢景不明觉厉,扭头看向巡考官。   她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纸,上面写了不少东西。   角度不是很对,谢景看不清,但是感觉像是物理公式。   是小抄?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考场? 第39章   方楠是隔壁筑梦园的历史老师, 今天没课,临时被征调到腾飞园监考。   一个小时前,方楠在阶梯教室里捡到了一张写满物理公式的草稿纸。   作案手法非常刁钻, 完全看不出来字迹。学校发的草稿纸质量非常一般, 半透明,上面的每一个字母都是照着课本印刻的。   方楠又从教务处的系统里调出了阶梯教室的监控,但是好像没啥屁用。   二中其实每个教室都有摄像头, 但是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坏。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去征□□室里的监控,就起一个威慑作用。   阶梯教室属于还在运作的那一小半,但是整个阶梯教室又大又空,唯一的鱼眼摄像头在前排黑板的正上方,而谢景他们俩的位置是在最旁边的一排, 还是在最前面的几个座, 几乎和摄像头齐平了, 只能看见扭曲的侧影。   方楠把开考前二十分钟的监控视频反复看了两遍,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发卷子、理卷子、写卷子, 前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异常的动作。   这张小抄是被风吹来凭空出现的?   还是没来得及用就不小心蹭掉了?   “方老师,怎么还没走。”门口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微胖,烫着羊毛卷。是个政治老师,以前和方楠带过同一个班, 现在分开了, 一个带高二, 一个带高三。   羊毛卷走进来,看着方楠面前的电脑屏幕:“看监控了,咋了,抓到人作弊了?”   方楠指着桌子上的草稿纸,说道:“在考生的椅子底下捡到的,就是这俩个人。”   羊毛卷凑近一看:“呦,这不是谢景吗?他还真作弊啊。”   方楠疑惑道:“你认识?”   羊毛卷点着电脑屏幕上谢景的脑袋:“他这样,谁还不认识啊?你带高二的你不知道。在我们这个年纪出名的很。”   腾飞园和筑梦园隔得比较远,联系不大,消息没有学生之间那么灵通,方楠确实不认识这俩人,但是对这个考数学睡觉的小红毛印象还挺深刻。   现在敢在学校里面染头发,还能存活的实在不多。   方楠有点疑惑:“哪方面的出名。”   羊毛卷:“谢景从前一直都是我们这个年级的第一,但是就上次开学考,你知道他理综考了多少吗?”   方楠:“多少?”   羊毛卷虚虚的比了两根手指,没说话。   方楠:“两百?”   羊毛卷摇头:“二十多。我听隔壁办公室说都是认真写的。”   方楠:“这么低?不是在开玩笑吧。”   羊毛卷翻了个白眼:“不是,他下一次考试就考一百多了,谁知道是怎么考的呢?再说了,你看他那头发,像什么样子,我看你也不用问了,肯定就是他干的。”   方楠指着屏幕上的安文山:“那这个呢?   羊毛卷扫了一眼,随口说道:“不认识,考号排在谢景后面,成绩也不错了,看他不像是会作弊的样子。”   方楠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交卷铃响了。   羊毛卷一拍大腿:“哎呀方老师,时间不早了,你慢慢研究啊,我先回家了。”   羊毛卷刚走没多久,谢景和安文山前后脚到了教务办。   没弄清楚结果之前,方楠暂时还没有上报教办,教务办只有她一个人,那张草稿纸安静的躺在桌子上,薄薄一张,一阵风就能吹走。   方楠指着那张草稿纸:“这是你俩谁的?”   谢景非常随性的站在办公桌旁边,没说话。   他上了这么多年学,还是第一次因为作弊被叫到办公室,他觉得特别有意思。   草稿纸肯定不是他的。   就掉在他俩中间,那还能是谁的呢。   谢景余光瞥到旁边的安文山,安文山低着头也没有说话。   看着他俩一句话都问不出来,方楠继续说道:“就是在你们俩中间捡到的,不是你们俩的又是谁的,难道是凭空出现的不成。咱们学校对作弊抓的严,你们俩早点交代了,我还能帮你争取宽大处理。”   谢景依旧没有说话,他在看安文山。   安文山低着头,黑框眼镜耷拉在鼻尖上,半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老师,我能看一下那张纸吗?”   方楠点头,允许了。   安文山从桌子上拿起来,粗粗的扫一眼,说道:“这上面的每一个公式我都会背,没必要还写在草稿纸上,老师你不信可以考考我。”   方楠扭头对谢景说:“你呢?你会背吗?”   谢景看都没看一眼,随口说道:“不会,但是不是我。”   谁知道写这个小抄的人写了什么犄角旮旯的公式,谢景懒得看,直接否认了。   方楠对谢景道:“你和我解释一下,你怎么从21考到两百多的,否则我没办法相信你。”   谢景笑了:“我能坦坦荡荡地考几十分,还会大费周章的作弊。”   方楠:“……”   这话虽然说得挺不要脸,竟然还挺有道理的。   安文山小声地说道:“那也不一定,谁不想要高分呢。分不高还想考的高,不就需要作弊吗?”   谢景嘲讽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安文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快被气死了。   “行了。”方楠打断他俩,“你俩既然都不承认,那我就上报学校,叫家长、记过、处分、通报批评。要是谁承认了,这次成绩取消,念在是初犯,我会求学校在给你一次机会的,不会大肆宣扬。”   “老师,这和我没关系啊。”安文山急了,“这张纸上的内容我都会背,肯定不是我的,不能因为谢景不承认就通报批评我啊。”   方楠反问道:“那你有证据证明就是谢景的吗?”   “我……”安文山咬咬牙,“我亲眼看见的,但是我说了你肯定不相信。”   方楠的电话响了,方楠看了一眼,对屋里的两个人说道:“你俩先等一会,我出去接个电话。”   方楠刚走,安文山就“语重心长”地劝道:“谢景,老师说了,早点承认她不会追究的,再拖下去对我们俩都不好。”   谢景似笑非笑:“你这么笃定?”   安文山说:“只有我们俩,不是我肯定就是你啊。”   谢景笑了笑:“好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也不是你在作弊。   谢景又不是傻子。   因为最近风大,感冒的比较多,阶梯教室的窗户都是关着的,教室里是没有风的。如果他俩都不是,那只能是从别的地方吹过来的。而只有大门才通风,从外往里吹,那草稿纸只能从前面吹过来,吹过来的时候,谢景肯定能看到。   谢景没看到,而且谢景前面只有沈晏清,谢景了解他,沈晏清没必要。   所以,只能是他俩的。   不是谢景,只能是安文山。   安文山信誓旦旦他都会背,肯定不是假的,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一口咬死谢景,那他到底想干嘛?   谢景心道,诬陷我作弊吗。   谢景从脑袋里抠出他的前世今生,关于安文山的记忆连十秒都没有,如果不是上午他找谢景说话,谢景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他了,谢景心想,难道是因为上午对错了他的一道题?   也不用这么玻璃心吧。   谢景盯着安文山:“诬陷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安文山惊讶道:“你自己做的事情,关我什么事,你害我在挨骂,我不也没和你计较吗。”   方楠打完电话回来了:“你俩想通了没有,到底承不承认?”   谢景道:“既然他说了,成绩不好的才想靠作弊拿高分。那这样吧,这次成绩肯定是作废的,下次考试,只要我分比他低,那我认,通报批评、记过处分,我没有意见。但是,如果他更低,那这张纸就是他的,同样的待遇。”   安文山怒道:“凭什么!明明不可能是我,为什么要逼我承认。”   谢景挑眉:“那谁知道呢,万一你想泼我脏水呢?还是你觉得,最后还是你要承认。”   方楠又想起羊毛卷说过,最近两次谢景的理综成绩都不是很好:“这也太草率了吧,你不是最近都没考好吗,为什么要这么解决?”   谢景好整以暇,缓缓说道:“比成绩,我从没输过。”   说完他忽然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嘴角微翘,带着一丝明显的轻蔑,“我也不屑于作弊。”   安文山低下头说道:“行,我答应你。”   作弊的事情没个最终定论,但是他们探讨出一套自己的解决方式,方楠让两个人从办公室里先回去了。   物理考完之后是晚饭时间,大家都去吃饭了,腾飞园里人丁稀少。   南楼和北楼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方形花坛,谢景走廊的台阶上下去,准备从花坛的边缘绕过去,回到北楼的教室。   “谢景。”安文山从背后叫住谢景。   谢景后头一看,安文山就站在台阶上看着他。   太阳挂在西边,南楼的走廊背光,安文山站在阴影里,显得整个人都有点阴沉沉的。   谢景听见他说:“你凭什么以为,下次考试,你的物理一定会比我高?”   “凭什么啊,凭你满分一百的时候考不上99,满分一百一的时候考不到109。”谢景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而我可以。”   安文山愣住了,呆滞的站在那里。   用分数说话,谢景懒得和他多费口舌,转身就走。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谢景吗,现在的你和当初的我们有什么区别,不还是要被沈晏清踩在脚底下,被他甩开十万八千里,一辈子翻不了身,永远做他的陪衬,做一个理综考不上二百七的废物。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安文山没有歇斯底里。相反,他很冷静,吐词清晰,一字一顿。   这番话他像是忍了很久,一口气吐出来的时候,眼底全是报复的快意,像是一条阴影里怨毒的蛇。   谢景脚步一顿,忽然有点茫然地想,我是沉寂太久了吗?   久到大家都忘了,二中曾经是活在谁的神话之中。 第40章   谢景这个人, 其实一直都有top癌。   这一点在他上辈子特别明显,不论是学业还是兴趣班,他永远都是一群人里最优秀的那个, 习惯性拿第一。   后来他觉得太累了, 没必要,不用为难自己,所以重新回到高三的时候, 他过得很随性,想一出是一出。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谁都能在他头上踩上两脚,顺便嘲讽几句。   谢景转过身,正对着西边的太阳,夕阳给他的身上铺上了一层暖金色。谢景突然朝安文山笑了一下, 他很少笑, 但没有笑意, 像是暖光下冰冷的利刃。   谢景缓缓道:“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光考一个物理有什么意思。”   安文山警惕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 我永远翻不了身吗。那我们打个赌吧,下次考试, 我要是年级第一……”谢景顿了一下,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一群候鸟从顶层的大天台略过, “你就在大天台上, 对着所有人, 大喊三声,安文山是傻逼,上午第二节 大课间的时候。”   大天台是禁锢在腾飞园的学生眺望世界的天窗,每次下课的时候都人满为患。   谢景知道安文山心里在想什么。他刚才那番话,既在嘲讽谢景,也是他憋了很久的不满。   不满所有的焦点,都围着谢景打转。不满永为陪衬,衬托别人的优秀。不满别人看上去轻而易举,拿到他辛辛苦苦也打不到的一切。   让安文山对着整个大天台的人丢人,还不如杀了他。   而且,他本来也是傻逼。   安文山在发抖,咬牙道:“谢景,你欺人太甚,我凭什么答应你。”   “这不是你说的吗,我永远不能翻身。”谢景眼含笑意,“还是你不这么赌?你也对我太有信心了吧。”   安文山说道:“你放屁,去就去!你要我去天台,那你呢,你要是考不到呢?”   谢景无所谓道:“那换我去呗。不让你一定考第二已经对你够宽容了。”   安文山听着刺耳:“你怎么知道我考不到第二。”   谢景不假思索:“因为沈晏清比你优秀一万倍。你和他比不了,不在一个水平。”   安文山气的大喘气:“你……”   谢景慢悠悠地转过身,往班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到时候不要忘了今天说的话啊。”   虽然当时腾飞园人丁稀少,但也不是完全没人,他俩在那里站了那么久,几个人来来往往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尤其是还有谢景这种人群焦点存在。   一传十、十传百,流言飞起,拼拼凑凑就是一个全新版本。   第二天中午的午自习,小葵花课堂又悄无声息地开课了。   “听说了吗,XX和XXX撕破脸皮了。”   “谁不知道,现在学校里都传疯了。”   “我听说还要在大天台喊话,是真的吗,想想就感觉很刺激啊。”   “这不是毫无悬念吗,XX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那也不一定,谁知道XX脑子里在想什么,万一就想去天台疯呢,有牌面。”   “有人知道起因吗?”   “我听小道消息好像是和作弊有关。不过我不信,太假了。”   “我缺课了吗,XX和XXX是谁啊,怎么了。”   “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懂的人自然懂。”   宁浩远风风火火地闯到一班大门口,招手让人把谢景叫了出去,急冲冲地说道:“景儿,听说你跟你们班那个叫什么山的昨天在下面花坛打架了,他怎么你了!”   打架?   大家都是文明人,怎么在学校里打起来了。   “不是,”谢景解释道:“一点矛盾,也没什么,就是有人脑子太智障,不能和太计较。”   作弊的事情,方楠没有对外说,大家还都不知道。   宁浩远气道:“那我不管,这个臭弟弟,我不能让你吃亏了,明天我就喊几个兄弟堵了他。”   谢景睨了他一眼,说道,“派出所进的还不够多吗?”   宁浩远嚣张气焰瞬间全灭,上次蹲派出所的魔音灌耳现在还在他的脑子里回荡。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你这么骂你。”   谢景叹了口气:“这事你别管,我有办法,打蛇打七寸,打人专打脸。年轻人不要打打杀杀。”   大家都发现,谢景有点变了。   首先,他不缠着沈晏清给他写作业了。   其次,他上课开始听讲了。   “谢景,你看这道题,桌面与f2的弹力是什么?”物理老头每节课都要例行提问谢景。   谢景看了一下卷子,干脆利索的说道:“f2=mg。”   物理老头愣住了,谢景今天态度太好,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以前,物理老头把谢景叫起来的时候,谢景都是一脸茫然,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全靠他那个同桌指点迷津,物理老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突然这么伶俐,吓得物理老头稀少的头发又掉了几根。   谢景物理老头迟迟不说话,又看看黑板上的示意图,心想道,难道我回答错了,不应当啊。   谢景又补充道:“对B而言,它受到竖直向下的重力mg,地面给他向上的支持力F2,A对B向下的弹力……”   这道题不是很难,刚好谢景会做,详细地说了解题步骤。   物理老头受宠若惊,赶紧让谢景坐下了,这一节课,都在暗中观察谢景。   这小孩坐的端端正正,抬着头,拿着笔,遇到关键的知识点还乖乖巧巧的做笔记。   物理老头热泪盈眶,这段时间,看不务正业的谢景久了,再看到那个乖宝宝,物理老头实在是太激动了。   等下课了,一定要告诉全办公室!   不仅如此,谢景破天荒的,回宿舍的时候背着小书包,带了两张卷子回去写。   沈晏清说他暂时不睡,宿舍就没有关灯,不过灯管在最上方,光线打下来会在人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谢景借了沈晏清的LED小灯管,黏在书桌上,给自己的试卷打光。   谢景写完半张理综,回头一看,沈晏清没睡,带着耳机坐在床上,在听英语新闻。   特别悠闲、特别惬意。   谢景看着自己的试卷,在看着光线微弱的LED灯,感觉自己就像凄风苦雨里的小白餐,被逼无奈,扑哧扑哧的写卷子。   好好学习,从我做起,是每个人都应该遵守的美德。   谢景朝上铺的沈晏清招招手:“别听英语了,快来学习,我们一起深夜激情1V1写卷子。”   沈晏清扎下耳机,非常无情地拒绝道:“我不写,我又没和人打赌。”   谢景:“那我现在和你打赌,还来得及吗?”   沈晏清看着谢景:“你说赌什么?”   “那还是天台之约,就比谁写卷子的快吧。”谢景想了一下说道,“不过,我可以对你仁慈一点,也不用大课间人多的时候,就找个夜深人静、人迹罕至的时候,不用说自己是傻逼,就说谢景大帅逼就成,就一遍,意思一下就成。”   沈晏清英语新闻正听的无聊,小同桌在奋力写卷子,他也睡不着,从床上下来:“行啊,你说写什么?”   谢景斩钉截铁地说道:“数学。”   沈晏清:“……”   谢景和谁比写数学的速度就是欺负人,就目前来看,他写数学卷子的速度无人能敌,唯有沈晏清可与之一战。   沈晏清拉开凳子坐在谢景旁边:“成交。”   谢景没有数学卷子,但是沈晏清有。他在宿舍的桌子上摞了十几本高考辅导资料,每科好几本。每天放学的时候,谢景先去浴室洗澡,这个时候,沈晏清在桌子旁边,从他的辅导资料里挑题做,大概写半个小时,再上床睡觉。   沈晏清从桌上一摞参考书里抽出一本《五年高考真题模拟汇编》,从里面撕一张卷子给谢景,又撕一张卷子给自己,询问游戏规则:“谁写完谁赢?”   谢景道:“速战速决,只写选择和填空。”   沈晏清补充道:“瞎填我三分钟就写完了。”   谢景想了一下:“那只要时间差五分钟以内,就不算时间,谁的正确率高谁赢。都是全对,谁写的快谁赢。”   沈晏清点点头,从笔筒里掏出一只签字笔:“准备了啊,三、二、一,开始!”   十五分钟后,谢景算完了最后一道填空题,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闹钟,11点24分。   这个时候,沈晏清的填空才刚开始写。   谢景靠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脸,叹了口气,开始干扰沈晏清:“你放心,我们找个夜深人静的去,肯定没有几个人知道的。而且夸我帅,也不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情,这不是事实吗。   沈晏清嗯了一声,把填空题的第一题和第二题填上了。   此时11点26分。   谢景接着说道:“还有三分钟,就要过五分钟了。”   沈晏清刚看完第三题的题干:“两三钟之内,我肯定能写完。”   谢景神采飞扬:“嗨,反正我全对,我还比你快,但是你还可以挣扎一下,男人不要轻言放弃。”   谢景一边说一边把旁边的《真题汇编》拿过来,直接翻到最后面:“我先对一下答案。”   沈晏清填上最后一个填空题,抬头一看表,卡在了11点28分,他把笔帽合上,缓缓说道:“男人不能太快。”   谢景没有回话。   沈晏清余光一瞥,谢景左手拎着真题的册子,斜立在桌子上,挡在两个人中间,遮住了半张脸。右手藏在册子的下面,立着一支笔,看上去在偷偷摸摸写着什么。   沈晏清眯着眼睛:“谢小景同志,在干什么呢?”   谢景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A后面拉出了长而扭曲的一条线。 第41章   谢景迅速把真题集往桌子上一按, 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啊。”   “是吗?”沈晏清笑了一下,“答案对的怎么样?”   谢景抬头,信誓旦旦道:“全对。”   “厉害啊。”沈晏清伸手, 准备把题集拿过来, “我写完了,来看看我的。”   “不行。”谢景趴在桌子上,压着卷子, “我给你念,为感谢民的配合,我愿意为您提供全方位的、无条件服务。”   沈晏清收手,靠在椅背上,拿起他的卷子:“行啊,念吧, 我写的是第十一套。”   谢景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卷子往旁边挪了挪, 翻到真题集的最后面, 找到第十一套的参考答案:“AABCD BCDAC CD,2, 6,(3, ∞),5/16,念完了, 怎么样?”   沈晏清道:“我也一样, 全对。”   “那我比你……”   谢景还没说完, 沈晏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了谢景桌子上的卷子,在面前一抖,摊开:“谢小景同志,我怎么感觉不太一样呢。”   谢景试卷的第二题,划掉了原本的答案C,变成了一条拖着长长尾巴的A。   尾巴是被沈晏清吓出来的。   谢景手速飞快,一目十行,在选择题的第二题惨遭滑铁卢,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   他脑子里算的A,眼睛看着C,手上一时没转过来,顺手就把C给填上去了。   而且他还没检查。   一对答案发现自己手误。   和沈晏清这种级别的比较,错一道题都是致命的。   谢景刚才撂下狠话,现在总不能自打自脸吧。   偷偷扭头一看,沈晏清还在低头写填空题的最后一道。   谢景一边想我就改一下,我又不是不会写,我只是笔误,一边拿着笔伸出了罪恶的魔爪。   然后就被沈晏清抓个正着。   沈晏清挑眉:“写完不能随便修改啊,我亲眼所见,你可不能耍赖啊。”   沈晏清叹了口气,学谢景悠哉悠哉道:“其实我对你仁慈一点,你也不用人特别多的时候,就找人迹罕至的时候,不用说自己是傻逼,就说沈晏清大帅逼就成,就一遍,意思一下就成”   谢景:“……”   这他妈和他刚才说的一样,一个字不差,就把名字改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景转念一想,夜深人静、人迹罕至的时候不就是现在吗?   潜逃宿舍楼,夜闯大天台,一听就很刺激。   谢景没翻过宿舍楼,没踩过二中校园寂静无人的月色。这个大胆的想法一从他脑子里出现,就开始熊熊燃烧。   谢景精神抖擞,在灯光下眼睛亮的惊人:“我们现在就去大天台吧。”   “现在?”沈晏清皱眉,“宿舍门不是锁了吗?”   “唉,那就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谢景起身,轻轻地握上门把手,“咯吱”一声,宿舍门开了一条小缝,谢景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朝外看。走廊的灯开着,但是不亮,有点昏暗。   不过白天是个好天气,月色很亮,照的外面亮堂堂的,谢景甚至能看见宿管大爷养在窗台上的两盆吊兰已经发蔫了。   二中宿舍门外的走廊是露天的,只有一楼装了防盗窗,谢景再往外看,只能看见不锈钢的防盗窗在月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泽。   谢景回头,对身后的沈晏清说道:“防盗窗挡得严严实实,怎么办?”   沈晏清垂头半响,忽然问道:“你真想出去?”   谢景:“那当然了。门都开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行,”沈晏清把鞋景拽到身后,打开了门,“你跟着我走,动作轻一点,我们先去二楼,再下来,二楼没有防盗窗。”   住在隔壁的隔壁的宿管大爷耳聪目明,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从睡梦中惊醒,经常能抓到半夜不睡觉在外流窜的夜猫子,在教学楼大厅的小黑板上公开处刑。   比如某某宿舍半夜不睡觉聚众聊天太大声。   比如某某宿舍半夜被抓到从外面爬墙回来。   比如某某宿舍半夜偷偷在宿舍点蜡烛煮火锅。   小黑板是教学楼正门大厅的除了光荣榜,最吸引人流连往返的地方,受到整个级部密切关注。   但是这个殊荣,谢景一点都不想要。   一楼的中厅只开着半盏灯,勉勉强强照着楼梯的入口,谢景和沈晏清双双闭嘴,轻手轻脚地略过宿管大爷的门口,穿过中厅,沿着楼梯摸上了二楼。   沈晏清在前面带路,停在了中厅和走廊相接的地方。   走廊一边是宿舍,一边露天的窗台,站在这里还能看见正对面的食堂。   沈晏清两手撑在走廊的窗台上,向上轻松一跃。   谢景看的目瞪口呆。   直接跳,这么虎的吗,接下来是不是就啪叽在地上摔两截了。   谢景瞬间脑补出来,沈晏清身下是万丈深渊,他拉着沈晏清的手,大声喊,不要!   “谢景!”   沈晏清站在窗台外边,压低声音叫谢景。谢景思绪不知道飘哪去了,沈晏清已经稳稳的站在外面朝谢景招手,让他过来。   宿舍楼坐北朝南,中厅两面是错开的,大门朝东开,门前的房檐突出来半年,刚好贴着走廊,呈九十度角,从走廊最前边跳出去,就能踩到一大块水泥板。   谢景跟着沈晏清,跳到了房檐上。   沈晏清低声对谢景道:“踩着一楼的防盗窗下去。我先走,你跟着我走。”   说完,沈晏清踩着一楼窗口的防盗窗,像个猴一样,眨眼就到地上了。   防盗窗上下分成三部分,还有简易的图案,简直提供了无数个落脚的地方。   谢景抓防盗窗的栏杆,马上就要踩到最下面的窗台了,忽然感觉像是踢到了什么。   “哐当”一声,像是易拉罐砸在地上清脆的声音,然后“咕噜咕噜”一直滚远了。   夜深人静里格外清晰,格外幽选,格外让人毛骨悚然。   易拉罐滚了一会儿停下了。   谢景愣了两秒,突然回神。   卧槽,谁那么缺德,随手乱扔垃圾,喝过的易拉罐还放在窗台上。   谢景三下五除二,赶紧从窗台上跳下来了。他还没站稳,忽然听到“咯吱”一声门响。   谢景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   宿管大爷这也太快了吧。   沈晏清拉了谢景,把他拽到窗台旁边,然后按到窗台下面的墙根蹲下。   两人面面相觑。   这感觉,像是在偷鸡摸狗。   接着,是门开的声音。   屋内的灯光倾泻而下,一束手电光刺穿黑暗,在空中瞎晃了几下。   他俩蹲在窗台下面,被防盗窗隔着,刚好处在走廊上人的视觉盲区。   宿管大爷提着手电筒,在走廊上晃悠了一圈,啥也没找到,又提着会电筒关门回去了。   宿舍门口的光又黯淡了,应该是暂时安全了。   谢景踹了一口气,慢慢从墙角站起来,先看着面前锃亮的防盗窗,再看看面前紧闭的宿舍大门。顿时有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牛逼。竟然真的从关着门的宿舍里跑出来了。   而且现在视线没有防盗窗挡着,特别广阔。   谢景看着沈晏清,用口型说道:“我们出来了?”   沈晏清用气音回他:“是的,我们出来了。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从宿舍通往教学楼的主干道上是一排太阳能路灯,接近凌晨仍然不眠不休地亮着,和月色交织在一起,路上非常明亮。   谢景跟在沈晏清后面,四下无人,终于可以不在憋着嗓子说话。谢景抛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怎么这么熟练?”   今天要是只有谢景一个人,要想出去估计能直接从二楼往下跳。   主要是没经验。   沈晏清轻车熟路,轻轻松松就这么翻下来了。   沈晏清回头瞎扯:“因为我身怀绝世武功,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谢景:“……”   其实是职业病,沈晏清刚搬来宿舍就习惯性找出了宿舍最佳潜逃路线。   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还绝世武功,”谢景从后面按着沈晏清的肩膀:“来,朋友过两招?”   沈晏清打断他:“过什么招,大半夜的,还怪能的,早去早回早睡觉。”   教学楼夜晚不锁门,因为西边阶梯教室夹着两条出口,都是没有门的。   两个人从楼梯爬到五楼的大天台上。   夜风很大,一股脑地刮到脸上,把谢景额前的发丝一股脑吹到了脑后。   谢景趴在栏杆上朝下看。   这是他第一次上大天台,也是他第一次上夜晚的大天台。   大天台作为腾飞园的网红观景地,视野真的很好,几乎可以把半个二中收入眼底。腾飞园在二中的正西边,本来地势就偏高,大天台在腾飞园整栋建筑的东边,从这里刚好能看见学校中间的人工湖,湖心的小岛,人工湖后边的扇形图书馆,左面的篮球场和操场,右边的广场和花圃。   月光很亮,路灯发着暖黄色的光,像星子一样点缀在黑暗中,整个校园寂静无声,浸润在温柔的夜色中。   谢景缓缓道:“这是我第一次上大天台。”   沈晏清:“你在二中两年没来过?”   谢景摇头。   他之前学校、家、食堂,三点一线,连近在咫尺的大天台都没有踏足过。   谢景心想,当初我都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随口打了个赌,是不是之后也忘了到这里来看看。   谢景道:“下次在这里,我一定要听到三句‘安文山是傻逼’。”   夜风把他的声音带走,消散在夜空中。   “那当然。”沈晏清不假思索地说道。他把目光从谢景身上挪开,看着学校中间的人工湖,笑了一下。   “我们小神仙,所向披靡。” 第42章   沈晏清声音不大, 而且语气很随意,因为周围安静的只有风声,全灌进了谢景的耳朵里。   谢景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他。   沈晏清的眼尾微微下弯, 嘴角漫不经心地翘起, 应该是在笑。   谢景有时候上课无聊了,也会偷偷看沈晏清,尤其是以前还坐在靠墙的时候, 老师站在中间,看老师的时候,总会不经意扫到沈晏清的侧脸。   他上课的时候习惯身体后倾,两只手搭在桌子上,握着笔,随时写写画画。   这是一种非常随性的姿势, 但是沈晏清低眉抬眼间没什么表情, 显的有点冷淡和不耐, 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审判。   谢景鲜少见到这种温柔笑意的侧脸,心想道, 难道今天的月色把沈晏清也传染了。   十月底,天台的夜风刮的有点冷。   谢景出来的时候没有加衣服, 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情不自禁地一哆嗦。   沈晏清转身往身后的楼梯走:“先回去吧,这里风有点太大了。”   他刚抬脚, 还没下台阶, 突然顿住了, 然后脚又收了回来,说道:“哦对,差点忘了正事。”   谢景看他没动,也停下了,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了?”   沈晏清看了他一眼,说道:“忘了为什么来了,沈晏清大帅逼,来,说一遍,反正这里没人,就我一个人知道。”   谢景:“……”   虽然沈晏清确实挺帅的,但平时心里想想也就算了,这么面对面地吹彩虹屁,也太傻逼了。   谢景啧了一声,谴责道:“你怎么这么自恋?”   沈晏清抬眼,特别无辜道:“原话可是你说的,和我没关系。”   沈晏清靠在墙上,漫不经心的看着他,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无赖之感。   谢景觉得他要是不夸两句,今天估计回不去了。   “沈晏清。”谢景突然叫他。   沈晏清条件反射地抬头,应了一声。   “大帅哥,我们能回去了吗?这里还怪冷的。”   沈晏清心情看上去不错:“回去了。”   他俩原路返回,这次是谢景在前面开路。   中厅还是只开了半面灯,还挺黑的。   谢景一脚刚踏进一楼走廊,忽然听到“咚”的一声,接着一个易拉罐“咕噜咕噜”滚到谢景脚下,谢景低头一看是一瓶空可乐。   沈晏清在后面尴尬的收脚。   人不能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但是一个坑可以连续绊倒两个人。   这个空可乐罐走的时候坑他们一次,回来的时候又要坑他们一次。   走的时候谢景踢到了,砸到地面上,滚到了大厅。回来的时候,路过大厅的时候,沈晏清又不小心踢到了。   真他妈天道好轮回。   到底哪个傻逼喝过的可乐罐不回收,要是被谢景逮到了一定把他千刀万剐。   刚才是在外面,能卡视觉四角,现在是在里面空旷的大厅,谢景目光飞速在周围扫视一圈,盘算着等下要是宿管大爷出来了,能躲在哪里。   就在这时,沈晏清从快步上前,一把拉着谢景的手,略过他耳边,急道:“走!”   沈晏清拉着谢景,快步穿过宿管大爷的门口。   就在谢景路过的那一刻,宿管大爷的门上的窗户闪起了微弱的光。   他起来了。   但是下一秒,沈晏清和谢景已经到自己宿舍门口了。   沈晏清干脆利落的推开门,先把谢景推进去,再转身进门插门,一气呵成。   安全到宿舍了,谢景松一口气,刚准备开口:“宿……”   沈晏清大步上前,一只手拉着谢景的胳膊,把他转过来,按在墙上,另一只手竖起食指,贴在谢景的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少年柔软的嘴唇被夜风吹的有点凉。   骤然的靠近让谢景非常不适应,两个人身高相近,谢景都能感觉到沈晏清炙热的气息。   谢景有点想挣脱。   沈晏清按住他,用口型说道:“别动,别说话。”   接着,一道亮光从门口照了进来。   宿舍门和教室门一模一样,铁皮木门,外面挂锁,中间有一个小窗户。   因为宿舍是私人领域,不知道那一任舍友在玻璃窗上糊了一层纸,但是年久失修,已经掉了好几个窟窿。   光就是从那里来的。   宿管大爷照着玻璃窗在找刚刚外面流窜的人。   但是视线能够看到的地方空空如也。   宿舍进门一边是卫生间,一边是储物柜,储物柜和桌子相连。床铺在卫生间侧边。   床宽小于卫生间宽,多出来的一块就是他们站的地方。塞下一个人绰绰有余。   从门上的窗户看,这块什么也不到。   但是手电筒光还是顽强不屈地在宿舍里扫射。   谢景能听见沈晏清沉稳的呼吸,还有自己如雷的心跳。   没一会儿,手电光收回去了,门口的人放弃了,脚步声往旁边去了。   谢景一颗心揣到了肚子里,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面前的这个人身上。   他俩离的很近。   谢景能闻到沈晏清身上一股很清冽的味道。像是清晨森林里的雾,清凉又混杂着一点草木的清香。   那是他沐浴露的味道,谢景在卫生间里见过,蓝色瓶子,法文,画着被白雪压着的雪松。   沈晏清走之前洗过澡,被夜风吹过,味道已经很淡了。   谢景有一瞬间的晃神。   室内开灯,很黑。   沈晏清送来按着谢景的手,回退两步,坐在放杂物的床上:“只要不和他正面撞上,一般都不会有问题。大爷抓不到人,也不会撬开门把你揪出去,这边这么多宿舍,万一弄错了,会打扰了休息,而且都进宿舍了,他也没有证据。”   夜风把谢景的皮肤吹的有点凉,只有被沈晏清握过的地方还有一点温度:“有点动静就出来了,大爷都不睡觉的吗?”   沈晏清道:“年纪大了觉少,而且长期和学生斗智斗勇养成了一点风吹草动就起床看看的习惯。”   谢景狐疑的看着他:“你怎么这都知道?”   沈晏清点头:“老沈以前就是管高中宿舍的,都是他和我说的。”   老沈同志要是知道自己从一个堂堂大学教授沦落成一个宿舍门口看门的,一定能手撕了沈晏清。   既然这样了,沈晏清毫不留情地把所有的锅都推到了老沈头上。   “怎么翻窗也是老沈教的,都是他从他管的学生那里学到的,老沈说了,技多不压身。”   教翻墙、教爬窗,那是教出来以后是要干啥。   谢景记得沈晏清奶奶曾经提过老沈,应该就是沈晏清爷爷了。   这夫妻俩还真是都很神奇。   桌上的闹钟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沈晏清继续道:“不早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课呢。”   一晚上连续惊魂两次,谢景睡的非常不安稳,他做梦梦到可乐罐长出长手长脚,挥舞着大刀在后面追杀他,沈晏清拉着谢景在看不到尽头里拼命奔跑,还没到尽头,突然沈晏清揽着他的肩膀从二楼跳一跃而下,然后一道强光劈头盖脸地打在他俩脸上,宿管大爷面目一脸狞笑,说道:“抓住你们了。”   谢景直接被吓醒了。一看时间五点四十五。   天还黑,卫生间里有哗哗的水声,沈晏清已经回来了。   谢景发了一会呆,又砸到了床上。   好累好困头好疼,好想继续睡觉。但是不可以,马上就要上早自习了。   谢景把自己从床上撕起来,看见沈晏清从卫生间里出来了,有气无力地冲他道:“早。”   沈晏清看起来精神也不太好,应该昨天晚上也没睡好。   一大早,谢景和沈晏清双双顶着一对熊猫眼,来到了教室。   施红红坐在位置上喝豆浆,看着一脸疲惫的谢景和沈晏清,吓得吸管差点掉了。   谢景每天早上万分期待地等着吃早餐,沈晏清每天早上都会去晨练,一般早自习到班的时候都是神采奕奕的,施红红还是第一次见他俩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施红红惊讶道:“你俩昨晚干嘛去了?”   谢景拉开凳子坐下:“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过问。”   沈晏清打开英语课本,附和道:“说了你也不懂。”   翻窗爬墙夜闯大天台这事影响不太好,自己偷偷摸摸干了,还是不要对外说的比较好。   施红红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扭头迷惑的看着吴齐。   吴齐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往上一推眼镜,言简意赅地说道:“听见了没,少儿不宜。你就别瞎掺合了。”   大佬的故事我们不懂。   神他妈少儿不宜,两个男的能有什……   施红红突然就愣了。   这么一想,好像他妈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施红红坐他俩后面,每天都能看见不少东西。   比如谢景每天漫不经心不在状态,对着沈晏清忽然就生动了起来。   比如沈晏清平时面无表情,看着冷心冷肺,一个谢景说话就不由自主的变得好声好气,有时候语调都是轻快的。   施红红觉得自己简直慧眼如炬,聪明绝顶,戳着吴齐,小声说道:“你觉不觉得前面两个人有点怪怪的?”   吴齐白了他一眼:“你是没有睡醒吗?”   施红红:“……”   这人瞎了,没救了。   施红红好奇极了,像是个发现惊天大秘密的小孩,你上午都在持续亢奋,暗搓搓地盯着前面两个人。   早自习下课,谢景和沈晏清说了句话,然后谢景抽走了沈晏清桌子上的一本书。 第二节 上课之前,沈晏清扭头和谢景说话,班里太吵没听清。 第三节 上课,谢景视线偏离,散散地盯着沈晏清看。 第四节 放学,两人一起走了。   午自习中途,谢景睡醒给沈晏清递了纸条,沈晏清……   施红红的笔咋在了桌子上,他努力眨巴眨巴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沈晏清手摸上了谢景的额头。 第43章   上午连续两节连堂, 数学和英语连上。   英语课在后面,英语老师是个矮胖矮胖的中年男人,看着非常和蔼可亲, 声音低、语气缓, 娓娓道来,听着特别温柔。说难听点,就是特别催眠。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没有睡好的原因,谢景被他讲的头昏脑涨, 头皮突突跳着疼。   这股头昏脑胀的劲儿, 一直到中午都没换过来, 连中午吃的八食堂二楼酸辣粉都味同嚼蜡, 不酸不辣, 谢景吃了两口就扔了。   中午午自习的时候, 谢景先把上午英语老师留的作业写完了,翻了一会儿生物书, 实在熬不住, 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谢景睡了一会, 迷迷糊糊地想, 怎么感觉这么冷, 是谁忘记关窗了吗。   谢景想让人把窗户关了,一抬头才后知后觉,他换座位了, 坐在班里的正中间, 离窗户十万八千里, 一眼瞥过去,而且那边窗户压根没开。   但是怎么这么冷啊,是又降温了吗。   嗓子有点干,桌子上的矿泉水瓶已经空了。   谢景侧过脸,沈晏清还没睡午觉,在写练习册。   班里一半人都在午休,现在特别安静,谢景没说话,张了张嘴,感觉嗓子好像不仅干,还有点疼,于是在本子上写:“有水吗?”   沈晏清扭头看着谢景,沉默半响,没说话,忽然朝谢景伸出手。   谢景现在有点迟钝,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拨开头发,覆上了他的额头。   手心是凉的,谢景有点不自在,但是没动。   片刻功夫,沈晏清已经把手收回去了,他把练习册收起来,放进书夹里,扭头小声对谢景说道:“发烧了,先去校医院。回头给你打热水,别喝凉的了。”   沈晏清一直以为他的小同桌是因为晚上没睡好,所以今天一上午都非常的不在状态。   谁知道谢景中午一觉醒来,整个人气色都不太对。   他很白,所以脸上一旦有什么颜色的变化都非常明显。头发睡的有点乱,脸色苍白,两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连眼眶都隐隐有点发红,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沈晏清感觉到不对劲了,伸手一摸,果然是烫的。   最近气温骤降,腾飞园里肆虐的流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谢景昨天被天台的冷风一吹,也没有幸免于难。   谢景心道,校医院?去哪干嘛?是我生病了吗?   半响,谢景摇摇头小声说道:“不用去校医院,麻烦,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谢景其实还挺有经验。   他高中那会儿,上课学习做卷子,缺乏锻炼,身体一直不太好。几乎每年都会随大流,应季病上两轮。但是不严重,感冒发烧不是什么大事,忍忍就过去了,也没那么多心思放在它身上。   上大学之后谢景抽空开始健身,体质上去了,就很少生病了。   现在回忆起来,上次感冒,久远的就像是上个世纪。   还去校医院,感觉是兴师动众,特别没必要。   沈晏清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了了:“最近流感这么严重,拖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呀,及时就医啊,小同桌。”   班里倒了一大片,只有后面施红红坐的笔直,眼睛后面的小眼睛放着精光,一看到沈晏清回头看他,若无其事的扭过头,假装在四处乱看。   沈晏清撕了一张纸,拿着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我带谢景去校医院,老张要是问起来帮我知会一声。”然后揉成团,扔给了后面的施红红。   不到片刻,那纸条立即砸回来了,沈晏清摊开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遵命!我懂!”   沈晏清疑惑了,你懂什么啊你懂?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沈晏清连拖带拽的,把谢景请到了校医院。   校医院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两个平房的小诊所,还带一个小院,就在腾飞园后面那条路旁边,挨着院墙建的。   每个学校,关于校医院都会流传着各式各样不好的传说,大家好像对学校内的诊所都不太信任。比如二中,其实最为广泛的是版本,校医院的医生是兽医转型,医人的都是用医兽的那一套。   谢景觉得特别扯淡,学校里面的东西,都是学校直接负责,怎么可能医院这种地方搞这么不靠谱的。   校医院的小院仿佛是吃人的怪物,门庭冷落,几乎一个人没有,但其实里面干净又整洁,门对外开着,门帘是关着的。   进去就是诊室,诊室里面是一间病房,从外面看里面放着几张病床。   门口靠窗是一张办公桌,值班医生坐在后面,背后是药架。   医生看上去还年轻,看着两个人一挑眉:“你俩着发色,挺潮的啊。咱们学校还能活到褪色,可真是奇迹。”   谢景头发染了将近两个月了,现在已经褪成了带着一点红的橙色,沈晏清的更久,变成了一头夹着蓝的暗绿色。   医生不说,谢景还没注意到。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虽然但是,帅哥就是帅哥,就算顶着一头枯草依旧是帅哥。   谢景点点头,坐在凳子上:“老师比较宽容。”   校园一瞅他的脸色:“感冒了?咳不咳嗦,嗓子疼吗?”   谢景:\"不咳嗽,嗓子疼。\"   校医递给谢景一个温度计,趁这个时间,从抽屉里掏出病历本记录。   学校里面给学生看病其实特别讲究,姓名年龄年纪都要问清楚了,记明白了,好拿药,详细到出生年月都要上报。   病历写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体温计显示三十八度六。   没打针,没输液,医生开了退烧药,就让他俩回来了。   现在用的还是夏季的作息表,回来的时候,午自习还没结束,两人刚到教室里坐下,沈晏清突然想起什么了,让谢景先别吃药,然后又起身出去了。   沈晏清是去买热水壶了。   教室里没有饮水机,教学楼旁边的小卖部旁边有个热水房,平时大家都去那边打热水,然后拎回来。   他们班虽然女生不多,但是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大保温杯,特别厚重,放在桌子上又厚又大的一轮复习资料都衬的娇小了。   每到中午大课间,几个小女生就呼朋唤友,一起去后面的热水房打热水。   但是谢景和沈晏清都没有。   太讲究,不够青春。   渴了直接去小卖部买瓶矿泉水,方便又简单。   但是现在有人病了,金贵,不能碰凉的,连常温的都不行。   校医院和小卖部在同一条路上,只隔了两百米,在腾飞园旁边,不远,东西不多,没有保温杯,只有暖瓶,作用差不多,也可以用。   教学楼前面的小卖部和宿舍楼附近的小卖部,虽然不是一个老板,但是审美如出一辙。   沈晏清在货架上来回转了两圈,实在没得选,勉为其难地从货架上挑了一个水红色没花纹的。   这还是稍微正常一点的。   除此之外,有若干大红色印着错位水墨大团花的,有玫红色印着白色小碎花的,竟然还有印着“囍”的铁皮暖瓶。   一眼望下去惨不忍睹,浓浓的八十年代乡土风。   沈晏清觉得自己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老板娘现在门口,特别热情的招呼:“小帅哥,你来的太巧了,这是我们这两天新到的货,都是我亲自去市场上挑的,和外面按类批发的都不一样,阿姨可是用了心的,不仅好看,而且质量保证没问题。”   “哎呀,”老板娘意犹未尽,走过来,“小帅哥,你这个不行啊。你看这个,多鲜亮,多通透,这颜色,这花纹,我跟你说,你拎着肯定好看。”   沈晏清看着她手上,大红色,大团牡丹花的红铁皮,赶紧付了钱溜了。   刚出门,还没走两步,沈晏清忽然脚步一顿,在原地楞了一下,想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又回到了小卖部。   沈晏清回来的时候,谢景正在对着一把小药丸,一脸放空。   医生给谢景开的是处方要,用白色的纸包成一小块,一拆开什么颜色的都有,黄色的牛黄解毒片,白色的安乃近,棕色的甘草片……一靠近就是一阵清苦的药味儿。   谢景很少看医生,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不喜欢吃药。   因为“有回甘”。   别人吃药都是一把吞了,这种谢景特别佩服。   他是一片一片吃的,还要先喝一口水,就着水一块下去。   在谢景有限的关于吃药的记忆中,每次把药片吞下去,总有种卡在喉咙里的错觉,不上不下,嗓子里像是含着东西,特别难受,还涌上来一股怪味。   沈晏清给谢景倒了一杯水。   暖瓶是新的,杯子也是新的。   沈晏清弹了一下杯壁:“按时吃药。”   算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谢景视死如归,全部倒在手里,一口吞了,差点呛个半死,嘴里一股乱七八糟的怪味。   要命的是,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卡在谢景的后槽牙,糖衣破了,泛了谢景满嘴的苦味。   谢景赶紧抱着杯子,连灌了两大口水,眉毛都快打结了。   太他妈苦了。   “这个给你。”沈晏清小声道。   谢景低头一看。   草莓味的阿尔卑斯,小小一颗,躺在沈晏清的手心。   谢景有点发愣。   嗜甜的人大多不喜苦,小同桌喜欢棉花糖,大概也不喜欢药的苦味吧。   沈晏清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来,又折返回去,买了一包糖。   “但是只能吃一个,感冒吃糖影响消化。”看谢景一直不动,沈晏清直接把糖纸撕了,塞到谢景嘴里,然后从地上拎起他大红大紫的暖瓶,又往杯子里加了一杯水,“还是要多喝热水。” 第44章   谢景其实不怎么喜欢草莓味。   那股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 和药的苦味搅合在一起,有种说不清的怪异,一半苦, 一半甜。   连带着谢景的心里也有点微妙了。   谢景和沈晏清一起住了也快半个月了, 知道他不是随身带糖的人,这颗阿尔卑斯大概率是沈晏清买暖瓶的时候,顺手买的。   他为什么会买这个?   是怕我觉得药苦吗?   沈晏清把热水杯递过来:“吃完了再喝杯水,对嗓子好。”   谢景把水杯握住, 是热的。就像嘴里的糖, 已经盖过了药的苦味, 是甜的。   退烧药都有一定的安眠作用,谢景刚喝下去没一会,又困了, 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 感觉有有东西兜头盖到了自己身上, 有股雾后森林般清冽的味道, 很淡很淡,但是距离太近了, 谢景闻到了。他睁开半只眼睛,从缝隙里透出的光线看到了白色的网格。   是二中校服的内衬。   大概是沈晏清的校服吧, 谢景迷迷糊糊地想, 然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沈晏清和老张打了招呼, 说谢景病了, 谢景断断续续睡了下午三节课, 也没有老师叫他。   下午下课,大家都去食堂了,班里没几个人,谢景没什么胃口,坐在座位上懒得动,扭头一看,沈晏清也在旁边没动。   谢景问:“你不去吃饭吗?”   沈晏清看了一眼旁边的挂钟:“吴女士马上到了,我得在教室里等她。”   说曹操曹操到。   教室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黑色墨镜,红色边框,外面套着棕色长风衣,风衣里面穿着一件米色毛衣,短裤,长筒靴。   可不就是吴奶奶。   每次出现都要刷新谢景对青春靓丽的概念。   吴奶奶拎着大包小包,坐在沈晏清和谢景的前面的位置上,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又把墨镜摘了:“让我好找,你们学校太大了,我差点迷路。”   沈晏清道:“我错了,我应该去门口接你的。”   吴奶奶不屑道:“算了吧,万一没接到,我找不着你,你找不到我,那不是白跑一趟。”   沈晏清笑了:“您这么打眼,怎么可能找不到。”   “你也就说的好听。算了,今天也不是来找你的。”吴女士嘴角已经压不下去了,扭头对旁边趴在桌子上的谢景柔声说道,“感冒好点了吗?”   谢景一个激灵,吴奶奶怎么知道的。   吴奶奶弯腰,掏出来一个白色的保温桶:“小沈让我做点清淡的粥送过来,感冒了肠胃不好,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还是自己做的最放心。”   吴奶奶说着,打开了保温桶,又从下面拿出来两个碗,给谢景和沈晏清一人盛了一碗:“小沈同志也陪病人一起吃清淡的。”   小米粥,加了皮蛋瘦肉和葱花。   特别香。   二中是个半寄宿的学校,所以每次饭点,学校外面的每个犄角旮旯都能找到送饭的家长,坐在小马扎上,坐在台阶上,到处都是。   谢景每次路过心里都没什么波动。   大概是习惯了,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谢景做梦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在二中给他送饭的人,竟然是他同桌的奶奶。   吴奶奶一人碗里放了一个小瓷勺:“粥是老沈熬的,我送过来了,不吃完就是不给面子啊。”   谢景挖了一勺,还是烫的,热气熏的谢景眼睛疼。   他俩一边吃饭,吴奶奶一边数落道:“最近降温,流感多发,你么也不注意点,这不小景感冒了,多穿衣服,多喝点热水。哦对!”   吴奶奶忽然想起了什么,弯腰从她的大包小包里掏东西,“小沈不是让我在外面给你买保温杯吗,我带过来了。”   话音刚落,吴奶奶拿着保温杯“砰”地砸在了桌子上,动静大的谢景手里的汤勺都掉到了碗里。   保温杯看上去容量很大,很紧实,做工很好,非常有分量。   粉红色,上面印着一只带发夹的小猫。   沈晏清:“……”   谢景:“……”   确实是沈晏清让吴奶奶买的,玫红色的暖瓶太丑了,沈晏清十分嫌弃,实在拿不出手。沈晏清出去也不方便,想着吴奶奶既然要来送饭,不如一起带进来。   吴奶奶年纪大了,非常偏爱很少女的颜色,喜欢的不得了。   沈晏清很清楚,但是不好打击吴奶奶的审美,凭借他偶尔去超市从货架上路过,对保温杯寥寥无几的印象,就提了一个要求。   要贵的,越贵越好。   高端、大气,低调、商务。   不像手上这个暖瓶,一看就充满了浓浓的塑料廉价风。   但是现在,好像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他一个阳光向上的高中生,拎着一个粉红色的,带着小猫咪的热水壶,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怎么会这样。   但是吴奶奶非常满意,并且对这款保温杯爱不释手:“我挑了一下午才选好的,联名款,太好看了,价格也还可以,一个三万,也很符合你的要求。”   沈晏清皱着眉头,斟酌道:“你喜欢也可以自己拿回去用,我不介意。”   “太重了,我才不带回去,好不容易才拿过来的。而且我又不止买了这一个,家里还有两个,”吴奶奶说着又从下面摸出来一个,砸到桌子上,“我带了两个过来,给小景也买了一个,为了防混,我还买了两个不一样的颜色,这两天气温变化太快了,你们多喝点热水可以预防感冒。已经感冒的,多喝点热水也能好的快一点。”   这个是蓝色的,和那个粉色一模一样,就是颜色不同。   刚才谢景做梦也没想到第一个给自己送饭的是沈晏清的奶奶,现在谢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重生回来的第一件礼物竟然是一个浅蓝色的死贵死贵的保温杯。   谢景哭笑不得:“谢谢奶奶,但是这个太贵重了,我……”   “唉,也不是很贵,都是小钱,”吴奶奶打断他,“奶奶就特别喜欢你,合奶奶的眼缘,而且又和我们家小沈是同桌也是缘分。都是奶奶的一点小心意,还是你觉得奶奶选的你不喜欢,不想要,嫌弃奶奶。”   吴奶奶越说越委屈,还用手背偷偷抹了一下眼角。   虽然半滴眼泪也没有。   “我不是这个……”   “那不就行了,喜欢就行,听奶奶的话,多喝点热水,好的快。”吴奶奶赶紧说道。   吴奶奶打定了决心不带回去,谢景没办法推脱,全部都记在了心里。   两人吃完了,吴奶奶收拾收拾东西走了,走之前还不忘记叮嘱两个人,明天中午她还来,记得要等她。   第二天上午大课间,沈晏清拎起他玫红色的塑料塑料暖瓶,准备去水房打水。   丑就丑吧,最起码普普通通,安静朴实。   沈晏清刚弯腰把暖瓶拎起来,余光瞥到谢景放在座位下面的蓝色保温杯。   沈晏清又把他玫红色的暖瓶放下了,换了粉红色的。   “景儿,起来,去打水。去外面透透气,多活动,别总在班里憋着。”沈晏清拍拍谢景的肩膀。   谢景起身:“那我和你一起去。”   沈晏清又看着地面:“你不带杯子吗?”   谢景摇头:“一壶不就够了吗?”   沈晏清又道:“奶奶今天中午还过来,要是看你没用,估计又要难受了。”   “那行吧。”谢景把水壶拿起来,“走吧。”   大课间时间长,人很多,后面的小卖部和热水房在腾飞园和筑梦园之间,两栋楼的人都往这边跑,人更多。   两个大帅哥拎着粉粉嫩嫩的保温杯,并排打水吸引到了不少人的注意。   他俩回来是从前门进来的,刚好从施红红面前路过。   施红红看看谢景,再看看沈晏清,一时目瞪口呆,直到他俩从进门到落座,半响才说道:“你俩……是同款啊?”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震惊,谢景回头问道:“是啊。怎么了?”   施红红头摇的宛如拨浪鼓:“没什么,就是觉得特别帅。”   同款,一粉一蓝,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吴奶奶连续送了两天饭,谢景也被沈晏清逼着吃了整整两天的药,喝了一个星期的热水,感冒终于彻底根除了。   沈晏清不再逼他喝热水,是因为月假到了,要回家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谢景,回家也不能掉以轻心。   气温降的厉害,谢景走的时候没带几件厚衣服,放假之前寻思着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回家里,顺几件厚衣服回来。   还没等他想出对策,就在校门口看见了关博。关博来接他了。   只放两天假,谢景就背了一套衣服,几本书,还有作业回去。   谢景是从宿舍出来的,走的是后门,穿过家属小区到正门的时候,看见关博就站在门口招手,大声叫谢景的名字。   放假门口车很多,人来人往。关博和方婉舟年龄相仿,四十岁出头,身材匀称,保养得当,穿着一件烟灰色的风衣,在人群中非常显眼。一看到谢景赶紧迎上来,说道:“我猜你住校了,肯定要从宿舍走,肯定是从后门出来,果然等到你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谢景:“在上课,没看见。”   关博笑了,左右看看谢景,说道:“没事,等到你了就还行,快两个月没看到你了,怎么感觉你胖了点?”   谢景摸了摸脸,心道,是吗?大概是在宿舍里看不到方婉舟,过得太轻松了吧。毕竟心宽体胖。   谢景道:“可能吧,没感觉。”   关博说道:“你都快两个月没回家了,你妈还有你妹妹都很想你。我这两天刚好也不忙在家,正好能过来接你回去,咱们一家也好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 第45章   谢景其实很想回家一趟, 因为他要带过来一点厚衣服。   但是他不想和方婉舟一个桌子上吃饭。   膈应。   谁都不痛快。   谢景想,他们一家三口享天伦之乐还不够吗?拖上我干什么?   关博看谢景没吭声,又继续说道:“我难得在家, 你又不经常放假, 聚在一起也不容易,阿姨饭都做好了,咱们就等着你回去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景也不好拒绝, 淡淡地嗯了一声, 坐上了关博的车。   放月假, 校门口人挤人,车碰车,堵的不行, 关博的车龟爬似的在路上蠕动。   谢景坐在后座, 通过后视镜几次看关博张了张嘴, 还是没说话。   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谢景装作没看到。   等拐过校门口的第一个红绿灯,终于进了宽阔的大马路, 关博终于说道:“在宿舍住的太习惯吗。”   谢景道:“还可以吧。”   关博又道:“住的惯就好,我还怕你住不惯, 耽误学习。”   谢景没接话茬, 嗯了一声。   关博一边打着方向盘, 接着说道:“我听说你又进了一趟派出所, 是怎么回事?”   派出所当时没通知关博, 大概是方婉舟告诉他的。   谢景:“一场误会。”   谢景打定主意不配合,关博也不好多说,又专心开他的车了。   谢景一进门,就在玄关的置物架上看见了自己的钥匙,不知道是他自己扔的,还是被人拿过来的,谢景记不清了。   关欣从沙发上跑过来,抱着谢景的腿,仰着脸,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去哪了?我好多天没看到哥哥了。”   她的脑袋上扎着两个小啾啾,说话的时候一颤一颤地。   谢景蹲下,摸着关欣的脑袋,柔声说道:“去上学了。”   “那我也要去上学。”关欣咯咯直笑,“妈妈说,再过半年,我也要去……”   “关欣!”方婉舟站在卧室门口,突然厉声叫了关欣的名字。   关欣第一次碰到方婉舟这么凶,直接吓蒙了,撇撇嘴就要哭了。   方婉舟忽然又笑了,温柔又和煦,仿佛刚才那个厉声的人不是她。她轻柔地朝关欣招招手,温柔道:“宝宝过来。”   关欣松开谢景,抽抽噎噎地找妈妈去了。   方婉舟抱起关欣,拍着她的背,转身往餐桌走。   谢景一个人站在玄关,后知后觉地想,他是不想让关欣靠近我吗?   关博从后面进来,看见谢景还在这里站着,打破了僵局,招呼道:“把书包放下,先吃饭吧。”   阿姨做了一桌子菜,还是比较丰盛的,桌子上只有他们四个,方婉舟和关博一边,谢景和他们相对,关欣一样站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拿着勺子,对着桌子指点江山。   点到哪里,关博就把菜夹到她碗里。   谢景知道,方婉舟在看他,但是碍于关博在场,不好发作。   那是一种不怀好意地打量,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质疑和谴责,还有无声的怨恨和愤怒。   时有时无。   不知什么时候就剜到了身上。   谢景味同嚼蜡,直接把筷子放在了碗上,说道:“我吃完了,回房写作业了。”   然后拎起书包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在家的时候,只有在自己房间的时候,谢景才感觉他是自由的。   但是谢景是真的进来写作业。   他花了一个多星期,把必修的课本重新翻了一遍,加上之前为了临时抱佛脚记的内容,现在总的知识差不多已经能记九成左右。   谢景重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当年买的所有资料都扔进了柜子里。现在竟然要从里面抽出几套理综用来练手。   真是世事无常。   一套卷子,谢景差不多写了两个小时,过程还挺顺利,没有完全没印象的。最后对答案的时候,正确率还可以。   谢景靠着椅背上,掏出手机打算歇一会儿。   外面很安静,关博他们三个应该是饭后去公园散步了。   谢景刚摸到手机,弹出来好几条沈晏清的消息。   “【图片】【图片】”   “老沈今天炖的牛肉,还有水煮肉片。”   ……   “吴女士问你有没有时间来家里做客。”   ……   “不要喝凉的,别喝饮料,白开水可以。”   ……   “【图片】吴女士的同款保温杯。”   ……   谢景点开最上面的两张图。   一盆炖牛肉,一盆水煮肉片。沈晏清还加了滤镜,油光水亮、色泽红润,看上去特别诱人。   谢景回他:“饿了。”   他是真的感觉有点饿,刚才味同嚼蜡的饭也没吃两口,现在肚子里还是空的。   沈晏清几乎秒回:“想吃什么?”   谢景言简意赅:“想吃肉。”   反正现在大半夜的也只能想想,谢景非常肆无忌惮,直接来了一个报菜名:“比如红烧肉、小酥肉、锅包肉、黄焖肉、梅菜扣肉……”   沈晏清:“……”   沈晏清:“建议直接睡觉比较快。”   太不给面子了,谢景想把他拉黑了。当然也只是想想,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又拿了一套卷子。   谢景刚做完选择题,那边手机屏幕又亮了。   谢景伸头一看,沈晏清又给他发消息,就两个字: “下来。”   谢景没懂,问道:“下哪?”   沈晏清连发两条。   “你家楼下。”   “来吃饭。”   谢景憋了一口气,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往下看。   居民楼前排的灯光非常昏暗,每个单元门口才有一盏落地的圆头矮灯,躲在花圃里。   沈晏清就站在谢景单元门口的路灯下,他好像也在找谢景,沿着居民楼从下往上顺一圈,看见某一家的窗台上探出了一个橙色的脑袋,于是挥手朝他打招呼。   十二楼太高了,从上面望下去,下面的人太小了,小到看不清楚五官,小到只能感受到在路灯下发光,小到变成了一个黑点,像一枚针,在谢景的心口一下一下的扎。   沈晏清看谢景还没下来,催促道:“赶紧的,等下凉了。”   沈晏清本来一看报菜名,觉得他的小同桌是在开玩笑。   过一会儿转念一想,小同桌好像还挺苦。上次有家不能回,回家还没钥匙,去两趟派出所没叫来家长,搞不好一回家锅碗瓢盆全是凉的,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沈晏清心里这就很不是滋味了。   扭头给小区隔壁的酒店打电话,让他们备几个菜,然后骑着他颤颤巍巍的老爷车,亲自去取的。   一路把外卖从学校里面送到了学校外面。   谢景推开了单元门出来了。   沈晏清朝他招手:“景儿,这边。”   谢景没动。   沈晏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漂亮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走过来了,她俩身后还跟着一个穿风衣的男人。 第46章   关博和方婉舟从公园散步回来了。   谢景后退两步, 不想撞见他们三个,转身准备走到楼道里,避开他们。   关欣眼亮, 老远就看见了谢景, 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哥哥,迈着小短腿就跑过来了。   关博跟在她后面,不停地叮嘱让她跑慢点。   沈晏清站在单元门口的路灯下,看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谢景的大腿。   接着一个中年男子追上来了, 看着谢景惊诧道:“小景, 你怎么在下面?”   他们看着好像认识,但是陌生与客气溢于言表。   谢景淡淡道:“下来扔垃圾。”   关博哦了两声, 说道:“一起上去吧。”   谢景摇头拒绝:“不了,我还有别的事情。”   关欣抬头天真地看着他:“哥哥还要干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这是谢景的妹妹?   沈晏清又多看了小女孩两眼, 感觉他和谢景长得并不相似。   谢景没说话。   “乖, 那我们先回家吧。”关博把关欣抱起来,没追问,“小景忙完了也记得早点回家。”   方婉舟远远的缀在后面, 是最后一个过来的, 她站在台阶上, 背对着三个人, 忽然冷冷地说道:“你是来找谢景的?”   这边楼道里, 除了关博一家人, 只有谢景和沈晏清了, 她在和沈晏清说话。   这个女人很美, 岁月几乎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眉眼间和谢景有五分相似,只是谢景的眉宇更加英气,沈晏清猜测应该是谢景的母亲。   沈晏清礼貌道:“是的,阿姨。”   里面关博被惊动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小景的朋友?小景刚才怎么不说,怎么站在那,要来家里坐坐吗?”   沈晏清摇头:“我找谢景有点事,说完了就走,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们。”   他站在路灯下,笑得不卑不亢,冷色的灯光打在他的头发上,映照出幽深的绿。   关博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就不掺和了,你们玩,我们先回去了。”   关欣趴在关博的肩膀上,朝谢景挥挥手:“哥哥再见。”   关博抱着关欣去按电梯了。   在谢景和关博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方婉舟一动不动的站在台阶上。   她看着沈晏清,沈晏清也在看他。   沈晏清似笑非笑,看上去有点讥讽。   如果他没记错,当时在派出所,谢景声称自己是孤儿,女警打电话过去,那边怎么也不承认和谢景的亲缘关系。   那大概率就是眼前的这位女士了,让他的小同桌,宁愿蹲在路边也不肯回家的人。   甚至她看沈晏清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警惕与打量。   但是她站在台阶上,沐浴在灯光下,仍然看上去从容优雅,高高在上。   沈晏清心道,虽然和那个疯子如出一辙,但是至少看上去体面多了。   沈晏清啧了一声,走上前,绕过方婉舟,握住后面谢景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路边方婉舟的时候,笑眯眯的说到:“阿姨再见,我们先走了。”   没等方婉舟说话,他把谢景按在他那个挂着大包小包的自行车后座,一踩脚蹬子,在方婉舟的眼皮子底下开走了,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自行车在小区里面颤颤巍巍的晃,夜风很冷,吹得谢景头皮发凉。   他不太想沈晏清掺和到他家的那点破事里,颇有点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   还有就是他恨不得自己整个人也摘得干干净净,他身边的人最好没有一丁点牵扯。   谢景的弯弯道道刚在脑子里走半圈,沈晏清一个刹车,一只长腿撑在地上:“到了,下来吧。”   谢景:“?这是哪?”   开车有两分钟吗,后座还没焐热呢。   他刚想问问沈晏清要带他去哪。   小区里绿化很好,几条小路弯弯绕绕,谢景一眼看过去竟然不知道沈晏清拐哪去了。   谢景不喜欢在外面活动,他家那栋楼就在大门旁边,特别好找,里面谢景都没怎么去过。   沈晏清把车把手上的一个个塑料袋取下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你还想去哪,再耗下去,饭都凉了。”说着,沈晏清手托了一下塑料袋的底座,松了一口气:“还好我刚才去及时,刚开锅的,现在还是热的。”   谢景站在原地,被方婉舟一搅合,差点忘了,沈晏清是给他送吃的来的。   沈晏清把包装盒从塑料袋里掏出来,一个挨着一个摆在长椅上,然后挨个打开了盖子。   还在冒着热气,香味儿铺面而来。   红烧肉、小酥肉、锅包肉、梅菜扣肉……   谢景真的感觉到他饿了。   沈晏清拆开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谢景:“太多了肯定吃不完,也不好带,我从你给的菜单里挑了五种,凑合着吃吧。”   谢景站着,沈晏清坐着,所以沈晏清和谢景说话的时候是微微仰着脸的。   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在笑,微微下垂的眼睛,弯如弦月,衬着亮晶晶的卧蚕。   谢景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他不问不想不代表没有发生。   有意或者无意,包容或者纵容,沈晏清有求必应。   就像今天谢景随口说一句饿了,就能在楼下看到沈晏清。就像前几天,谢景皱一下眉头,沈晏清就能递上来一颗糖。   谢景以前独来独往惯了,从来也没把谁记挂在心上,大家都是转头之交,扭过脸就忘了。   沈晏清不一样,你不记挂,都能逼你加挂上。   千言万语汇聚在舌尖,不过是一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但是太过矫情,谢景不问。   他的同桌可是第一次见面就能冒着生命危险、勇闯小黑屋,递答案的人。   古道心肠,令人钦佩。   沈晏清在班里也没和其他人亲近,谢景一时有点迷茫,到底是天性使然,还有只是对你。   看谢景一直没动,沈晏清忍不住催促道:“还站那干嘛,再等等真的要凉了。”   送个外卖真的很不容易,操不完的心。   香气逼人,谢景晚上没吃两口,现在是真的饿了。   算了,长这么多干嘛,还是吃饭重要。   谢景接过沈晏清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坐在了长椅的另外一边。   谢景吃饱了,当然没有吃完,虽然很浪费,但是量太多,剩下的只能扔了。   沈晏清坐在他的老爷车上,单脚撑地,扭头对谢景说道:“想去哪?”   谢景坐在后座上:“回家,写作业。”   沈晏清:“……”   看在下次考试就快到了的份上,放月假也只能委委屈屈的窝在家里学习。   沈晏清:“行嘞,坐好了。”   谢景回家又写了一套理综卷子,对完答案之后已经十二点半了。   谢景活动活动手肘,站起来,打开了卧室的门。   门厅一片漆黑,他们三个都已经睡了。   谢景打开卫生间的门,准备洗个澡也休息了。   卫生间的灯是暖黄色的,门正对着一面大的梳妆镜,镜子里是一个神情冷漠的少年。   谢景的红头发已经染了两个多月了,掉色掉成了橙色,发顶还要一小节新长出来的黑发,他的发色比较浅,和沈晏清偏深的不同,新头发长出来了就特别明显,一眼看上去,像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   宿舍的卫生间是没有镜子的,谢景也很少能看见镜子,乍一看现在自然生长成这样的头发,吓了一跳,立即决定明天就把这一头五彩斑斓的鹦鹉毛给染了。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看见宁浩远和顾善杰在群里聊天。   宁浩远声泪俱下,严词控诉就放两天假还要留那么多作业。   他一个人叭叭叭了几十条,然后顾善杰冒出来,悠悠地说了一句:“我觉得还好啊。”   宁浩远:“……”   宁浩远:“退群了。”   顾善杰:“我后天早点回学校,你可以过来照抄我的。”   宁浩远:“牛逼,你就是我亲爹。”   谢景扫了两眼,刚准备退出睡觉。又看到宁浩远叫他了。   宁浩远:“@谢景,景儿在吗,景儿睡了吗,景儿你说句话啊。”   宁浩远:“@谢景,@谢景,@谢景。”   谢景:“……”   谢景:“不在。”   宁浩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宁浩远:“景儿!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谢景:“染头发。”   宁浩远:“这次想染什么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您尽管吩咐,只要您想要,没有染不出来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谢景觉得宁浩远肯定有什么事有求于他。   谢景:“都不是,染黑。”   宁浩远:“黑色好啊!我诚挚的邀请你,我亲自为你操刀。”   谢景:“你?”   宁浩远:“那当然,我可是把我师父的功力学了七八成。”   谢景:“那算了,我自己去就行。”   谢景怕一经宁浩远的手,他能从一个五彩斑斓的小鹦鹉变成一个里外透亮的黑煤球,连头皮都是黑的。   宁浩远:“不行!你不能抛下我。我看着染红的,也要看着染黑,有始有终!景儿,你不能始乱终弃。”   谢景:“?”   谢景:“有话直说。”   宁浩远这会没有飞一样的手速了:“老头子给我锁屋里了,闭关学习,不准出来。”   “我要是再家里憋两天,你们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老头子特别相信你,我要是和你出去,老头子肯定没意见。”   别人家的孩子谢景,在家长眼中有八百米的滤镜,是近朱者赤的最佳典范。   宁浩远他爹想让他考大学,但是宁浩远明显志不在此,每次回家都要和他老子斗智斗勇。他老爹看着班主任发来的考试成绩,实在忍无可忍,直接把宁浩远关家里了。   “只要明天你帮我和老头子说一句话,我保证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第47章   第二天中午,谢景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男人的嘴, 骗人的鬼。   谢景的头发最后还是在卓林那里染回来的。卓林顺手还帮他减短了很多, 额前的碎发堪堪盖住眉毛。   宁浩远一看,倒抽一口凉气, 脱口而出:“景儿, 今天你就是二中最乖的崽, 是我梦寐以求的宝贝儿子。”   谢景冷笑:“谁是谁儿子。”   宁浩远立马怂了, 你是我爸爸。   宁浩远还是谢景和他爹讲电话保释出来的。   昨天,宁浩远信誓旦旦的保证,让他往东绝不往西,只想出来呼吸一口新鲜口气。今天,一剪完头, 宁浩远贼眉鼠眼地打量着谢景:“景儿, 咱接下来要去哪啊?”   谢景说:“回家, 写作业。”   宁浩远哭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谢景非常不给面子:“是的,我以前压根不会站在马路上。”   宁浩远小声试探道:“你想不想去打游戏。”   谢景:“不想。”   宁浩远:“……”   谢景一开始只是好奇, 后来发现这个游戏他初来乍到, 乍一看有点复杂,没玩进去,所以就没什么好留恋的。   宁浩远不理解了, 这人怎么变得这么快,两个月之前, 还堵在四班门口让我带他打游戏去呢。   宁浩远哭了:“景儿, 送佛送到西, 兄弟的命,全都在你手上了。”   谢景:“?”   宁浩远捂着胸口,痛心疾首的向谢景阐述了他今天如果不能去网吧是一个如何当场死亡的故事。   宁浩远玩的那个游戏,最近搞了一个活动,最强帮会争夺赛,现在正在海选阶段,打擂台一样的赛制,不同帮会之间三局两胜。   一中和二中矛盾的持续升级,海选的时候直接约战。现在海选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就差宁浩远没有就位了。双方虽然都非常中二,但是都很义气,一直拖到了今天,宁浩远终于出来放风了。   谢景听完皱眉:“你不是已经出来了吗,自己去就行了,拉着我干嘛。”   宁浩远讪讪道:“我怕老头子打电话过来查岗,你不在,我就露馅了。”   谢景:“……”   还挺谨慎一男的。   琢磨着这个理由还不够,宁浩远脑子一转,试图说服谢景:“景儿,你还记得那个叫檐上歌的吗,我听说这次争夺赛他也在,我一定多杀他几次帮你报仇。”   谢景迷茫了:“檐上歌是谁?”   宁浩远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就是那个杀了你的小号。”   谢景点点头。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谢景早就不记得了。   宁浩远添油加醋,继续说道:“自从他上次把你杀了之后,每次上游戏,都要四处对外宣扬你是菜比,一刀就切了。还说你不仅手残脑也残。”   宁浩远心道对不起了,兄弟,嘴上接着说道:“红名叫你,你就答应,活该被杀。”   谢景:“……”   这游戏的神经病这么多的吗?   谢景:“你之前都没有稍微替我报一下仇?”   宁浩远道:“我哪敢了,传说那可是七爷的小号,我怕我要是这么干了,明天就能能被吊打成灰。”   说着,宁浩远凑到谢景面前,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有个兄弟,前一段时间转学去一中了,现在是我们的卧底,听他说,传言好像是真的,七爷最近好像又在一中现身了,有人亲眼看见了。”   谢景:“……”   开始了,开始了,伏地魔他又回来了。   这神神秘秘的架势,稳如,听说了吗,昨天有人看见ufo了。   您不觉得您口中的大佬四处吹嘘自己杀了一个手残的小号,很虚假吗?   宁浩远压根没有领会到谢景的质疑,信誓旦旦地说:“但是管他七爷八爷,只要景儿在,谁我都干一架!”   故事编的有模有样,感情充沛,跌宕起伏,谢景觉得他应该给宁浩远一个面子,认真说:“好啊,也不用七八次吧,就杀个五六次就行了。”   宁浩远心底一沉,他就是打打嘴炮。别说五六次,可能打都打不过,但是现在要紧的是,把谢景拖进网吧。   宁浩远一咬牙:“行,不就是五六次吗!没问题。”   “小卓染发”这一块的路口宁浩远熟,几分钟以后就带着谢景到了一个黑网吧。   虽然门口拉着帘子,搞得跟个神秘组织一样,里面还是很宽敞明亮的。   谢景自从把头发染回来之后,就从一个嚣张的社会人,变成了一个天天向上的乖乖宝,站在网吧柜台前面都要反复确认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那种。   网管看了看谢景,又看了看宁浩远,又看了看谢景,最后迟疑道:“两台?”   宁浩远斩钉截铁地说道:“两台!包间!”   谢景上的还是宁浩远的那个小号,刚上线竟然还弹出来了登录提醒,您已经67天没有登录过游戏,可见这个号落灰了多久。   宁浩远戴上耳机,大吼一声:“我胡汉三回来了!你们开始了没。”   然后把谢景拉近了队伍。   将近一百人的大团,四个人一个小队,屏幕上方滚动着一排白色的大字。   “五分钟后进入帮会竞技场地。”   宁浩远扭过头,非常肯定的朝谢景点头:“我刚刚听人说了,七爷这次也在。”   谢景没说话,比了一个六的手势。   等待的时间无聊,只有五分钟也不能干啥,谢景拿出手机摸了一会。   刚打开,看见沈晏清给他发消息了,问他吃午饭的没。   谢景说,他在外面,等下出去吃。   沈晏清问他,出去干什么了。   只言片语解释不清楚,谢景懒得打字,直接抬手之间拍了屏幕过去,言简意赅。   沈晏清刚收到图,屏幕上还在转小菊花,听到旁边石旭急迫的催促:“别玩手机了,马上就要准备进场了。”   石旭进场前,习惯性检查焦点列表和在线好友,顺便看看仇杀的那些在线。   在线好友是今天的队友,仇杀列表是今天厮杀的对象。   石旭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道:“奇怪,今天远行书的小号怎么也在线,上次掉红旗之后就再也没上过了,我还以为他悲愤欲绝,账号自杀了呢。”   沈晏清手机上的图片加载到99%了,问道:“远行书是谁。”   石旭不屑道:“就二中的那个头头,他那个小号就是被你击杀掉落盟主令的那个。id叫什么来着……”   石旭说着,打开了好友列表,翻出了仇杀那一栏。   谢景发来的图片加载完了,沈晏清打开一看,竟然是熟悉的游戏界面。沈晏清知道宁浩远是这个游戏的资深玩家,带着谢景一起玩也不奇怪。虽然谢景连游戏名字都说不对。   沈晏清放大图片,习惯性地看右上角的id和区服。   那边石旭已经翻到小号id了:“叫浩瀚宇宙。”   沈晏清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   石旭又重复了一遍:“浩瀚宇宙。”   沈晏清低头,谢景游戏界面的左上角,赫然就是“浩瀚宇宙”四个加粗小字。   他那天随手杀的一个小号,当时不会也是谢景吧。   沈晏清回忆了一下,那天是刚开学的第一天,当天他在网吧里碰到了谢景和宁浩远,当时宁浩远两个号都在线。沈晏清当时动手的时候,发现这个人菜的抠脚,那当时开号的人,十有**就是谢景了。   谢景屏幕一黑,进入了一个新地图。   这个地图是昆仑雪山,进图的出生位置随机,成员的图内集合也是考验之一。   谢景原地蹦跶两圈,转动视角,发现自己在一个半山腰的草垛下面。   他的视角还没转到一圈,在草垛上面发现了另一个玩家。   红色名字,白色裙子,仙气飘飘。   “檐上歌”三个红字飘在头顶。   两个小人在寒风与雨雪之中面面相觑。   这特么是什么宿命的相遇,这特么是什么传说中的冤家路窄。   谢景从屏幕下面的一排排技能里,找到了骑马的快捷键,然后沿着山路扭头就跑。   白裙子也上了马,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头顶冒气泡框。   “等一下”   “等一下”   “你先别走”   “我有话对你说”   谢景毫不犹豫地按了加速键,信他才有鬼。   但是对手的马比谢景的马跑得要快,没多大一会,就追上了谢景,和谢景并驾齐驱。   白裙子下马了,白裙子使用了技能,谢景在距离白裙子十五尺的地方跌落下马,进战了,对方对他使用了六秒的眩晕。   白裙子冲过来了:“我不杀你。”   谢景:“……”   谢景一个字都不信,眩晕时间到了,谢景直接从半山腰跳了下去。   白裙子跟在谢景后面,跳了下来。   谢景上马,白裙子也上马。   谢景往前走,白裙子也往前走。谢景往后退,白裙子也往后退。   亦步亦趋,如影随形。但是说话算话,确实没动手。   谢景忍不可忍,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白裙子绕着谢景走了一圈,突然在谢景脚底下炸了一个烟花。   摧残的烟火瞬间烧了起来,游戏背景音被噼里啪啦的声音覆盖。   谢景:“?”   白裙子绕着谢景走了一圈,又绕着走了一圈:“小师妹,网恋吗?”   巧的是,这俩号还是同一个职业同一个性别。   白裙子的气泡框刚冒出来,又放了一个烟花。   就在烟花的亮光之中,一道白光亮起。   下一秒,谢景躺在了地上,屏幕一片灰暗,连熊熊燃烧的烟花都没有了颜色。   情势瞬息万变。   屏幕上开始飘公告,檐上歌完成了第一个击杀,积分加50。   谢景:“……”   上一次,谢景来网吧的时候,在看《猫和老鼠》,这一次,谢景再来网吧的时候,感觉自己变成了老鼠,被猫戏弄之后,残忍又无情的杀害。   谢景现在竟然觉得宁浩远之前说的有点道理。   这种人干什么事不奇怪。   谢景躺在冰凉的雪地上,看在漫天飘下的灰色雪花,看着对方跳动的白色裙角,看这烟花的火舌残忍的穿过自己的尸体,觉得自己无比的凄凉,键盘敲的噼里啪啦响。   “?”   “老子不喜欢女的。”   “你是不是有病?” 第48章   人生的大起大落就在一瞬间。   沈晏清现在算是知道了。   石旭看着系统飘起的公告,激动地一拍鼠标:“沈哥牛逼, 这么快就动手了。”   沈晏清:“……”   本来无意间发现了小同桌的小号, 想要趁四下无人,偷偷建立线上友好关系。但是却弄巧成拙。   原因无他, 谢景的号太脆皮了。   宁浩远满嘴跑火车, 吹嘘给谢景的号什么都有, 其实就是用小号养大号, 小号上的一身装备全都拆给大号了,谢景也看不出来,皮薄血脆,一碰就死。   沈晏清放了个烟花,聊天框里的回车自动没了, 再一打字, 手一按键盘, “砰”一声,放的就是技能。   谢景“不堪一击”, 在一道白光中轰轰烈烈地倒下了。   两分钟之前, 沈晏清还信誓旦旦地说,我不杀你。   两分钟之后,谢景躺在冰天雪地里, 独自凄风苦雨。   打脸来的太突然。   但是沈晏清真的觉得无辜的,谁能想到, 一按键盘就是技能, 谁能想到谢景还是如此的皮薄血脆。   沈晏清叹了口气, 准备抢救一下。   那边迅速弹出了消息。   “???”   沈晏清心想,这只是一个意外。   “老子不喜欢女的。”   沈晏清停在键盘上的手突然顿住了。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要是搁到别的人身上,有个男的对你说,我不喜欢女的,那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反向推导,不就是喜欢男的了吗。   但是这话谢景说出来,就有点不太一样了。   主要是沈晏清心思不太对,连带着有些话也不太敢相信。   沈晏清其实不是一个热心的人,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但是就是看不得谢景受苦受冻受委屈。   为什么呢,沈晏清心里有个模模糊糊地答案,不明确,不敢想,他吃不准谢景的意思。   人一旦在乎起来,就容易有点患得患失。   比如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沈晏清翻来覆去,脑子里迸开了无数个想法。   他是随口乱说的吗?他是在讲气话吗?他是喜欢男的吗?还是他谁都不喜欢?亦或者是,只针对这个账号,毕竟这个账号是个女性角色?   各种猜测在沈晏清的脑子里来回倾轧,以至于让他自动屏蔽了下面一句:“你有病?”   沈晏清靠在椅背上,开口道:“石旭,如果有人和你说,他不喜欢女的,是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难的,石旭不假思索地答道:“那他喜欢男的呗。”   沈晏情斟酌道:“如果都不喜欢呢?”   “你问这个干什么?”石旭从旁边探过头哦,看向了沈晏清的电脑屏幕,噼里啪啦的烟花还在炸,地上躺着一个女尸,“这个女号说的?那不是很正常吗,人家是女号,喜欢男的不是很正常吗?等下!哎呀沈哥,你竟然想和人家小妹妹搞网恋。”   沈晏清:“……”   沈晏清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石旭一眼。   石旭一个哆嗦,赶紧坐正了,盯着电脑屏幕,装模作样地认真分析:“沈哥你看……唉,不对,这不是远行书的小号吗。”   “沈哥?你怎么看上敌军首领了?”石旭一脸吃屎的表情,自己兄弟去二中了两个月,竟然背叛了一中。石旭痛心疾首,还没来得及哭天抢地,余光瞥到了沈晏清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不好,有杀气。   石旭赶紧改口道:“擒贼先擒王,把他们老大拐来做压寨夫人,从根本上打击敌人。沈哥英明!”   既然浩瀚宇宙是谢景在玩,没猜错的话,远行书就是宁浩远,沈晏清见过宁浩远几次,那副中二的傻逼二缺样,沈晏清觉得实在侮辱自己的审美。但是那样子,简直和石旭一模一样,怪不得两人能在拘留所里一见如故,线上还能志同道合地争锋相对。   如果被石旭知道了,他在拘留所里惺惺相惜的好兄弟就是在线上不共戴天的敌军首领,不知道会不会自绝筋脉。   沈晏清笑了笑,说道:“这人是谢景。”   石旭震惊:“谢景!不会吧,我和学霸在厮杀了那么久,竟然都没发现,不对啊,我们那个互喷群,没有惊世骇俗的成绩单啊。”   沈晏清指着电脑屏幕:“那个不是他,这个是他。”   “你想和谢景搞网恋?”没有最震撼,只有更震撼,石旭舌头都快捋不直了,一时不知道从何问起,“你俩不是一个班的吗?沈哥,你不会……”   沈晏清没说话,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石旭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灭口了,声音越说越小:“搞这么多弯弯道道干嘛,你直接去问不就行了,反正是一个班的……”   其实有点道理,揣测太多,都不如亲自去问一问,哪怕是旁敲侧击。   沈晏清拿起手机,反复开关锁屏好几次,最终戳开了谢景的聊天框。   谢景发完灵魂质问之后,那边站着也不动了,也不说话,谢景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非常的不爽。转眼看见下面小企鹅在跳动。   沈晏清:“景儿。”   谢景气死了,需要倾诉一下,气到:“我今天遇到一个神经病。”   沈晏清心里一紧:“怎么了?”   谢景义愤填膺地向沈晏清讲述了那个白裙子是如何骗走他的信任,再如何残忍将他杀害的,心思缜密,卑鄙无耻,丧尽天良。   严重的消耗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程度。   沈晏清每看一个字,心里就沉重一分。等谢景说完了,赶紧附和道:“那他真是罪该万死。”   谢景都快把键盘戳出了一个洞:“是的。”   沈晏清完全熄灭了旁敲侧击,一探究竟的惴惴不安的小心思,利落地退出了游戏界面,申请了账号删除。   这叫什么。   毁尸灭迹。   谢景又说:“他竟然下线了!”   沈晏清沉重道:“畏罪潜逃吧。”   谢景放下手机,对旁边打的不可开交的宁浩远说:“他下线了。杀六次啊,一次也不能少。”   宁浩远哭道:“景儿,我打不过他啊。”   谢景:“那你们有没有什么接暗杀的绝世杀手?”   宁浩远面露难色:“有是有,但是……”   谢景追问道:“怎么?”   宁浩远道:“你点开右上角,打开那个个人竞技排行榜。”   谢景照做,排行榜榜首,单字id“青”。   宁浩远说:“这个是七爷大号,那个是七爷小号,听说他名字里有个青。这个竞技分现在还没人打破,换句话说,全服暂时都打不过他。”   谢景:“……”   “没事,我还可以带人堵他,虽然多打一有点丢面。”宁浩远眼睛一转,又道:“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和他网恋,骗娶他的信任,骗到他的账号密码,拆了他的装备,趁机暗杀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景:“……”   我是这种出卖色相的人吗?   谢景的手机响了,谢景拿起来一看,关博给他打电话了。   关博问:“小景,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谢景道:“不了,我和同学在外面吃。”   关博又问:“下午什么时候回家。”   谢景:“不知道。”   忽然,宁浩远一拍键盘,激动道:“赢了!抢到四个据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景踹了一脚宁浩远的沙发。   宁浩远扭头一看,谢景在打电话,赶紧闭嘴了。   那边沉默半响,谢景说道:“关叔叔,没事我先挂了。”   “等一下。”关博道,“小景,你在哪玩呢?”   谢景道:“马路上,先挂了。”   谢景收了线,宁浩远看着他,问道:“不会被关叔叔听出来,咱们在网吧了吧。”   谢景道:“没事,搞完了吗?”   宁浩远兴奋道:“结束了!首战告捷!走走走,请你吃火锅去。”   谢景还在想着他此仇不报的事情:“来之前说好的,六次仇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宁浩远把谢景从沙发椅上拽起来,“只要他上线,我一定找人围攻他,保证让他站不起来!”   虽然宁浩远比较怂这位,但是说一说还是很敢的。   毕竟这位下一次上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谢景把自己关在房里关了一天,写完了假期作业,顺便还把自己锁起来的资料抽出来做了几套,除了染完头回来让大家震惊了一把,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被方婉舟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几道之外,一切正常。   方婉舟这两天也很奇怪。   谢景有时候抬头能撞上方婉舟的目光。   时而欣慰,时而怨毒。   谢景都要怀疑她人格分裂了。   星期天下午,谢景去学校的时候,方婉舟就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谢景总感觉方婉舟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但是当时关博也在,方婉舟不好发作,只能目送着谢景走出去。   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谢景当做没看见,毫不留情地甩上了家门。   谢景到学校还不算早,班里到处都是三三俩俩挤在一起抄作业,对答案。   只要一放假,大家都不喜欢写作业,基本上都是这样。   夜自习没有安排老师上课,大家对对作业,上上自习,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谢景在宿舍里吃完早餐,和沈晏清结伴去教学楼上课。   腾飞园的大门口头顶上有一盏锃亮的白炽灯,吊在二楼的玻璃窗旁边,灯光从高处撒下来,虽然天还没亮,腾飞园门口已经亮如白昼。   一大早的,门口竟然站着不少人。   台阶上,门旁边的玻璃下,门前的垃圾桶旁边,三三俩俩都没进去,整个大门口热闹非凡,都不进去。   谢景和沈晏清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出了疑惑。   发生了什么。 第49章   等谢景走进了才注意到,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早餐, 站在门口狼吞虎咽。   早上时间紧, 食堂人挤人,还没有空位, 绝大多数人都是把早餐带走, 一边走一边吃, 所以每天早上, 到教学楼的路上都飘着慢慢一股早餐味儿。教学楼门口还专门放了两个大垃圾桶,每天早上都扔满了各种塑料袋、纸袋、纸碗。   吃饭慢的这一小段路吃不完,就会带进教学园区内,接着吃。   路上随处可见,本来谢景还没觉得奇怪。   但是今天好像进不去了。   进园的门口有个中年男人来回徘徊, 个子不高, 一米七左右, 脑门锃亮,突出的金鱼眼炯炯有神, 头顶上一圈稀疏的头发好似蒸散的甜甜圈, 中空外圆还杂乱。   谢景这才想起来,当时他高三的上半年,高三级部原来的教导主任调走了, 新调来的教导主任常年带高四,一手结束腾飞园松散的教学模式, 开始了三天一小考, 五天一大考的魔鬼时代。   除此之外, 还把二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校规校纪挖出来,一个人都不放过。   因为上半张脸实在太像胖头鱼,所以大家私底下,都偷偷叫他鱼头。   这一系列的变化,对谢景其实都没什么影响,加上过去那么多年,谢景也记不清了。   鱼头站在门口盯着来来往往的所有人,一个都不放过,早餐不准带进园,没穿校服的也不准进园。   谢景现在都是在宿舍里吃早餐,吃完了再去教学楼,所以很轻松穿过门口的滞留大军,进了教学楼。   早自习,班里有四分之一的人迟到,包括施红红和吴齐,他俩都没到。   谢景猜测多半是回家穿校服了。   这还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中午第二节 大课间的时候,黑板旁边的大喇叭“呼呼”两声吹气声,震醒了班里一半趴在桌子上补觉的学生。   “所有班级,在教学楼下集合,准备跑操!”   跑操,多么久远的词汇。   久到整个腾飞园都快忘了。   腾飞园在三栋教学楼的最后面,紧挨着图书馆,图书馆下面有一条主干道,一直通到大门口,再压着大门口的马路绕到后面的篮球场,从篮球场出来一拐弯,又回到了图书馆。   刚好是一个闭合的回形,路程八百米多一点,腾飞园沿着这条路线跑操跑了两年,每次从篮球场拐出来还要比那个班的口号喊的响亮,堪称整个腾飞园最讨厌的活动,没有之一。   今年开学两个多月,都没跑,大家都以为这个活动要截止了。   天命难违,班里哀嚎遍野,不情不愿地下去站队。   晚上夜自习的时候,班里声音不小,今天一天过得太紧张了,大家都有不小的怨言,往常整个时候班里已经安静下来了,现在又是沸反盈天。   谢景当时在写化学活页,一边写一边听后面施红红义愤填膺。   “今天早上也是,可他妈的累死我了。我一到教学楼门口,就撞见了新来的胖头鱼,没穿校服死活不让进,非要让我回家穿,我说我明天再开始穿,非要让我回去穿上了再过来,那个金鱼眼瞪我一下,我半条命都没了,可吓死我了。我回家又赶过来,蹬了四十分钟自行车,现在累的就像一条死狗。”   平时施红红叽叽喳喳,在一旁埋头写作业的吴齐也不写作业了,拎着拉到一半的校服领口:“穿着玩意有什么用?”   “形式主义。”施红红翻了一个白眼,“又让我们跑操,想要强身健体先把我的体育课还给我,还有音乐课、美术课,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吴齐道:“做梦吧你,没把大课间改……”   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班里安静地能听见写字的声音。   谢景抬头一看,讲台上站着一个人,标志的金鱼眼,怒气冲冲地扫射着讲台下的所有人。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同学现在都是缩着脑袋的小鹌鹑。   鱼头用数学老师的三角尺把讲台敲的哐哐响,站在讲台上恶鱼咆哮:“你们不是尖子班吗!无组织无纪律,这一栋楼,就你们班最吵,还有没有一点尖子班的样子!没有老师就能随便吵闹吗!房顶都被你们掀翻了!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谢景坐在第二排,感觉被唾沫星子溅了一脸。   鱼头骂够了,走人了,班里彻底安静了。   第二天跑完操,有人眼尖地发现,大门进门的地方的小黑板又更新了。   一班是楼底下第一个出发的,也是第一个回来的,所以回来的时候整个腾飞园是空的,小黑板上写了什么格外清晰。   一班、二班、七班夜自习喧哗,扣两分。   五班,十一班午自习多人外出,扣一分。   十七班,二十一班早自习喧哗声过大,扣两分。   ……   进门的大厅里,既有光荣榜,也有耻辱柱,光荣榜就是光荣榜,耻辱柱就是这个小黑板。   被吊在整个级部的人面前,公开处刑。   尤其是一班这种尖子班,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是胜负心都比较强,这种丢人的事情,大家一看心情都比较沉重。   周五的中午,教室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悄无声息的从后门钻出来,站在讲台上,训斥你一顿,然后还要扣你的班级分,公开处刑。   没一会儿,老张进来查班了,顺便宣布了两条消息。   一是明天的外出活动时间正常保留,二是活动课结束的夜自习立马就要接一场考试。   教务处觉得这两个尖子班,纪律松散,学风不好,要严抓严打,加强考试强度。   夜自习理综,第二天白天考语数英,绝对不浪费每一个周末。   老张刚走,一群不怕死的又悄摸打开了小菊花课堂。   哪怕是风口浪尖上,依旧奔走在八卦讨论的第一线,反正手机静音,完全杜绝大声喧哗。   “要考试了。”   “是的,要考试了。”   “太快了,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我还以为起码要再过半个月。”   “你们觉得会是谁?”   “aws吧,xj第一太正常了。”   “我还是第一次那么期待考试。”   “我也觉得,神仙不是我们这种凡人可以揣测的。”   “不一定吧,万一又翻车了呢,都翻好几次了。”   “不可能,我今天从中间过道走,看到他昨天一百道选择,就错了一个。”   “……,我错了五个。”   “#微笑,我八个。”   “我退群了。”   ……   教室后排,有人从抽屉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快速放了回去。   就算第二天夜自习要考试,也无法阻止大家外出活动的积极性。   但是比以前稍微要好一点,没有一班全空,零星还有几个人。   谢景也没出去,他也没别的事情,就留在教室里翻翻教材,虽然考试时间比预计的提前了不少,但是也过去快半个月了,对谢景来说,已经够用了。   沈晏清也没走,在旁边写语文作业。   谢景看了一会儿书,感觉有点儿困,起身想去卫生间里洗把脸。   二中的卫生间在每层楼的两边,内外两间,一面墙隔开,外面是两个洗手台,里面是隔间和便池。   腾飞园空了大半,这个时候卫生间里也没什么人。谢景刚进门,有人尾随其后钻了进来,然后反身锁了门。   哐当一声,动静很大。   情况有点不对。   谢景回头一看,三个人靠在墙上,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面生,没见过,应该不是这层楼的人。   松松垮垮套着校服,还不都是高三的,一看就不是腾飞园本地人。   其中一个的校服是明黄色的。谢景记的,那是高一的校服。因为颜色太鲜亮,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当初发的时候被全校狠狠笑了很久。   但是穿衣服的很明显不像高一的。如果是本人,那大概长的太着急了。   这位太着急的老兄,吊着眼梢看着谢景,不屑道:“就这细胳膊细腿的书呆子样,还要我们三个人过来,邓哥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谢景按了按指节,心想道,我在外面是结了什么仇吗,直接找到学校里来了。   唯一一位穿对校服的仁兄,睨了他一眼:“废话那么多干嘛?”   话音刚落,已经朝谢景冲了过来。   “奇怪,厕所怎么锁门了。”一个同学从前面进来,一边自言自语道。   沈晏清抬头,问道:“厕所锁门了?”   同学有点义愤填膺:“是啊,不知道谁这么缺德,自己上厕所还锁大门,又不是没有隔间。”   沈晏清头皮突突直跳,心道不好。   谢景去洗脸洗了那么久,沈晏清还以为他顺便上了个厕所,不至于锁门了啊。   难道是出事了?   沈晏清急匆匆起身,走到走廊尽头,卫生间门上红色的朱漆掉了一大半,斑驳成了一块一块的,一只手推上去纹丝不动。   “谢景,你在里面吗?”   谢景的声音传出来:“没事,顺手把门锁了,我马上就出去,你先回去。”   忽然“咚”一声闷响,接着“叮铃”一声,什么细小的金属物掉在瓷砖上的声音。   没事个屁,沈晏清一脚把门踹开了。   门插关上挂着门框上的半腐烂的木屑。   地上躺着三个人,还有一把带血的小刀。   谢景反应快,在人扑过来的时候一脚踹开了,没伤太狠,刀锋只在谢景的小臂留下了一道五六厘米的划痕,不算深,但是在滴答滴答往下淌血。   沈晏清快要气炸了,他走进去,拉开谢景,目光扫向了地上的三个人。   三人这才看见走进来的沈晏清,齐刷刷地变了脸色。 第50章   这两天天气好,谢景没穿的太厚, 衣服也比较宽松。   谢景的袖子划破了, 上面蹭了不少血迹。   沈晏清握住谢景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袖子挽起来, 伤口就露了出来。   刀伤在手臂的外侧, 五六厘米长, 对外渗着血,白皙的皮肤上几道蜿蜒曲折的血痕格外触目惊心。   血珠说着手臂上的血痕, 一滴滴,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沈晏清的心口上像是是有团火在烧, 烧的他神志不清, 心肺化成了一团, 双眼都是热的。   沈晏清没使劲,谢景一扭手就挣脱了,他把受伤的手臂收了回去, 随口道:“小伤, 没什么事。”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晏清扭头一看,后面俩小混混扶着墙颤颤巍巍站起来, 盯着门口,准备趁人不备,从踹破了的门口溜之大吉。   几个人一撞见沈晏清的目光,一哆嗦, 一屁股又摔回地上。   沈晏清弯着眼角, 和蔼又可亲:“要去哪啊?”   他的眼毫无笑意, 感觉比背后沾了水的瓷砖还凉,令人心惊。   穿黄校服的小混混刚才屁股还摔得火辣辣的疼,现在瞬间遍体生凉。   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黄校服曾经在沈晏清脸上见过一次。   沈晏清只觉得这三个人眼熟,但是叫不出来名字,知道他们是邓哥的小弟。   邓哥在一中附近横行霸道,本命却非常文艺,叫邓思帆。他们这群乌合之众估计没几个不认识沈晏清的。   那时候沈晏清还不叫七爷。   他初中也不是在阳城上的,高一才转过来了半学期,除了石旭之外,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识,放学下课独来独往,连个伴也没有。   校园周边几乎都有这样的传统,几个小流氓把胆小懦弱的新生堵在没有人的巷口,面容狰狞地伸手讨要保护费。   一中建的早,坐落在闹市的老城区,周边鱼龙混杂,这种现象层出不穷,受欺负的学生精挑细选,自己也不说,连学校也不好管理。   游荡在附近的小流氓看人的眼神儿极尖,专挑默默无闻的高一新生下手,下手之前还要谨慎观察几天。   他们盯了沈晏清两天,确定他出手大方,还独来独往,简直是人傻钱多的最佳典范。没两天就忍不住把人堵在路上,笑嘻嘻地伸手要钱。   结果踢到铁板一块,光荣的铩羽而归。   这帮孙子都有个光荣的传统。打了个孙子来了儿子,打了儿子来了老子。想着有靠山,一层层的往上告状。   没过两天,邓哥亲自带着十几个人把沈晏清堵在路上,准备狠狠教训他一顿。   那次黄校服也在,他永远记得那天,他们去了十几个人。这个小崽子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上下手又狠又准,十分钟之后,一个不落的躺在地上哀嚎。   当时沈晏清一只脚踩在邓哥的肩膀上,弯下腰,笑着问他,不是要收保护费吗,要收多少?   他的手上有带血的擦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来自地狱的俊美修罗。   所有人都躺下了,他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个冰棍,坐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嚼完了,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沈晏清一战成名,之后再一中一呼百应,这群小流氓欺软怕硬,邓哥见沈晏清就像老鼠看见猫,屁都不敢放一个,绕着路走。   这段时间,是邓哥纵横一中以来最屈辱的时刻。   不过还好时间不长,第二年开学,沈晏清又转学了,销声匿迹了。   黄校服抖了一下,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到了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邓哥和他说就教训一个书呆子,手上弄点伤,不能写字了就行,这还不简单。   结果那书呆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揍人这么猛。最要命的是,七爷竟然也在这,他俩看起来还认识。   太晦气了。   黄校服缩了缩脖子,尴尬地打着哈哈:“就活动活动,活动活动……”   “谢景!”门口围了两三个人,有人开口喊道。   刚才踹门的巨大声响在腾飞园里余音绕梁,现在园子里挺空,看热闹的也不过寥寥。于光曲就是刚才抱怨厕所锁门的同学,听到动静赶紧赶了过来,站在门口,盯着谢景的手臂震惊道:“你手怎么了”   谢景看了一眼,摇头:“没事儿,就被人划了一下。”   沈晏回过头,把似笑非笑的神色收一收,对来了的同学解释道:“有人在学校里带刀伤人,谁去办公室叫个老师过来。”   “我去。”有热心群众扭头就往教务处跑。   沈晏清又道:“我在这里看着,不让他们跑了。谢景快去校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   谢景把手臂抬起来,看了一眼。虽然看着还挺吓人,但是实际上和割伤差不多,而且也不是很深:“不用吧,包一下就好了,我记得体委那里有纱布和碘伏。”   沈晏清摇头:“谁知道刀上有没有淬毒。”   门口的围观群众“噗嗤”一声笑了。   于光曲自告奋勇:“对呀!这么长的一道口子,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我陪你一起去吧。”   谢景扫了一眼附近,门口还有俩人,看住地上躺着三个半残,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谢绝了于光曲:“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这里盯着他们。”   说完,谢景转身往门外走,门口的几个人自觉让路。   谢景一出门,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他又抬手看了一眼伤口,现在还在流血。   谢景倒抽了一口凉气,其实还挺疼的,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不能露怯。   他猜测沈晏清等下肯定要去校医院找他,从体委挂在外面的小袋子里摸出纱布简单包扎一下,乖乖去校医院了。   谢景一走,围观的几个人看完了热闹,没有瞎掺和的心态,也散了,卫生间里只剩下四个人。   沈晏清斜靠在墙上,双手抱胸漫不经心道:“说吧,你们为什么在这?”   黄校服嬉皮笑脸道:“这不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吗。七爷,你大人有大量,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   沈晏清笑了:“工作?那你们的客户是谁?”   黄校服讪讪道:“我就是一个办事儿的,咱也不知道呀,邓哥他没告诉我。”   “不知道?”沈晏清,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腕,发出两声脆响,“没听过?”   他们这帮子人,除了在一中门口收保护费,还干些给钱就帮人揍人寻仇的勾当。   谢景和二中门口的小流氓八竿子打不着,十有**是他们收了钱来找谢景茬。   谢景两耳不闻窗外事,结的仇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沈晏清心里大概也有数。   脸皮厚,不要脸,死不承认,嬉皮笑脸,欺软怕硬,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就算不小心出了什么事,都是口头交代,也没什么证据,邓思帆把手底下出事的小喽啰推出去,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小喽啰还不敢反咬他,自己认倒霉,在派出所里嬉皮笑脸混几天就过去了,口供出来了,出去还怎么混。   这事搁他们这种解决方式,黄校服他们自愿蹲两天局子,这事就翻篇了。   沈晏清心想,哪能这么简单啊。   黄校服都快哭了,他是真的不知道。邓思帆就告诉他了,来二中找一个叫谢景的,给他们看了照片,交代了任务。没说是谁的仇家,黄校服他们也没多问。   “邓哥真没告诉我们。七爷,不如你亲自去问邓哥吧!我现在就帮你打个电话。”   说着,黄校服摸着口袋,从里面掏出手机,解开锁,给邓哥打了电话,成功把祸水东引。   沈晏清没接。   那边电话已经通了。   手机里是嘈杂的音乐声,夹杂着邓思帆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强子,事情办完了?”   黄校服本名曹伟强,邓哥就是在叫他。   厕所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强子?你怎么不说话?”邓哥嬉笑道,“被人绑架了?”   曹伟强非常想疯狂点头,但是他不敢。   沈晏清笑了笑,刚想说话,门外传来一声暴喝:“你们是哪个班的!”   鱼头凶狠恶煞的站在外面,一双金鱼眼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曹伟强吓得一惊,手一抖,手机啪嗒一声,掉进旁边的水池里,屏灭了。   光荣殉职。   沈晏清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和这三个人拉开距离:“老师你来的正好,就是他们三个在教学区伤人。”   鱼头二话不说,把三个人,连带着沈晏清,连人带物,一起提溜到了教务办。   曹伟强三个人鹌鹑一样站在教务处的角落里。问怎么进来的,照实回答,借了别人的校服。问为什么针对谢景,乱七八糟,扯了一堆自身原因。   看不惯,不顺眼,陪同作案,云云。   他们不敢把邓哥供出来,也不敢得罪沈晏清,反正确实不知道背后是谁,敬职敬责地扮演着一问三不知。   鱼头报了警,警察还没来。   沈晏清懒得和他们推诿扯皮,和鱼头说,谢景受伤了,在校医院,他想去看看。   鱼头挥挥手,让他先出去了。   沈晏清到校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给谢景包扎。伤口清洗之后缝了两针,现在已经不出血了,以防万一还打了破伤风,现在刚好弄完。   沈晏清坐在小板凳上,不放心的拿过来看了两眼,确定没再出血:“还好不是特别严重。”   这次是谢景身手好,如果再多来几个人呢。虽然是说给谢景的手臂弄点伤,但是如果场面失控,那把刀的位置偏了呢。   如果太多,压在沈晏清的脑子里,他不敢想。   沈晏清面上不显,把情绪隐藏的很好。发疯没意思,他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沈晏清继续说道:“鱼头报警了,他们一口咬死,就是自身原因,看你不顺眼,教训一下。”   谢景笑了:“他们谁啊?我见过吗?”   沈晏清:“都不是我们学校的,外面来的小混混。听他们说是一中那边过来的。”   “我记得动手之前,他们说过,是邓哥让他们过来的。是谁?还有头目的吗?无冤无仇地找我麻烦,还能为着什么事。”谢景晃了晃手臂,说道:“伤在外侧,不能写字了。”   夜晚有考试,握笔的时候,刚好压着伤口。   不得不说,这一个人刀法还挺好。   考完试就要出成绩,很明显,有人狗急跳墙了。   谢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害,太优秀了,没办法。”   沈晏清道:“试还考吗?”   “大概是考不了了。”这种情况就算他愿意,老张也不会同意,更何况还有沈晏清,谢景接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天台的殊荣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你说的对,”沈晏清眉眼弯弯,表示赞同,“警察叔叔应该也到了,那边估计等着你呢。”   两个人从校医院里出来径直去了教学办,鱼头把老张叫过来了,里面还有几个警察,几名眼熟的同学,估摸着是刚才在厕所门口围观的那些。   老张一看谢景手上的纱布,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最宝贝的学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班门口受伤了,简直就是在老张心头上挖肉。   老张心疼得不行,看了直接说:“今晚考试你不用去了,最近几天的作业也不用写了,养伤要紧。”   谢景:“!!!”   怎么感觉还有点划算。   警察叔叔把谢景叫过去:“他们身上的伤都是你打的?”   谢景非常痛快的承认了。   他下手又狠又准,而且很疼,一旦中招,短时间内站都站不起来。但是别人都找到家门口了,怎么说都只能算是正当防卫。   警察叔叔打听了谢景的成绩,而且看着这么瘦的人,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警察叔叔接着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谢景摇头:“见都没见过。”   警察叔叔扭头看着后面三个人:“那你们是怎么认识他的?”   顶着沈晏清和警察叔叔双重审视的目光,曹伟强声音小如蚊蝇:“就见过一面。”   警察叔叔气笑了:“见过一面你就到人家学校里找事,你蒙谁呢?”   曹伟强缩着脖子又不说话了。   谢景走过去,看着曹伟强:“邓哥是谁?”   曹伟强脸色一白,咽了口唾沫。   糟糕,动手之前嘴贱,自报家门了。   “等个?等个啥?”   装疯卖傻乃是第一妙招。   谢景笑了笑,回头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给警察叔叔交代了一遍。   要是搁二中那边的派出所,“邓哥”变调多少次,也能一耳朵听出来,可惜一中和二中不是一个辖区,一中附近的地痞小流氓,大名还没传到这里。   但是曹伟强反应不对,警察叔叔记下这个点,准备回去好好审一审。   为了不耽误晚上的考试,警察叔叔在教务办里把该问的问清楚,只把三个小混混拎回了派出所。   当时教学楼里人少,亲眼看见的也没几个,但是教学楼屁大一块,有点风吹草动,一个个脖子伸的比鹅都长。   整个一班知道谢景在隔壁厕所里一打三,虽然光荣负伤,但是幸不辱命。   施红红简直对谢景佩服的五体投地,神仙就是神仙,不仅什么都会,连揍人都喊不含糊。   而且还不用考试。   进考场的时候,施红红拎着文具袋,泪散腾飞园,恨不得亲手在自己胳膊上划上一刀,留下来和谢景做一对难兄难弟,和试卷说再见。   最后强行被吴齐拖走了。   大家都在收拾东西进考场。   谢景回头看了一眼安文山的座位。   安文山在后排,低着头把铅笔装进文件袋里,抬头时刚好和谢景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甚至还朝谢景笑了一下,看起来胜券在握。   谢景心想:安文山、邓哥,什么关系呢?   *   夜晚,万籁俱寂,安静地能听见下铺谢景的呼吸声。   沈晏清打开手机,时间显示:“00:30”。   他从床边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谢景。”   回答他的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沈晏清沿着梯子下来,蹑手蹑脚地穿上鞋,悄无声息地摸到门边。   门咯吱咯吱地开了,一道黑影溜了出去了,又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   天气还不错,半轮明月挂在天上,洒下的月光和路边的灯光相互缠绵。   沈晏清身轻如燕,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十五分钟后,踩着院墙上的一个坑,轻巧地翻了出去。   这叫什么?   娴熟!   凌晨一点,邓思帆刚从网吧里出来,领着几个小弟,准备转战KTV,包间都已经订好了。   这边老旧的街道错综复杂,路灯有一半都是坏的,几个人开着手机的手电筒,摇摇晃晃的再路上走。   一个小黄毛拎着手机,凑到邓思帆面前,笑嘻嘻地说道:“邓哥,今天包间里有人等着没,就前天那个,那滋味……”   话音没落,邓思帆一巴掌把他拨开。他怀疑自己眼花了。   网吧出去没走多远是一家门店,地势高,门口砌着三层台阶,店家还很大方地在门口吊着一盏点亮的白炽灯。   台阶上有人。   还是两年没见的熟人。   邓思帆的心理阴影可以和今天的夜色相媲美。   没等他说话,那个人已经从台阶上站起来了。   冷光从他的头顶落下来,白的渗人。   可不就是沈晏清。   邓思帆今天的行踪,是沈晏清让石旭打听的。   还算准确。   沈晏清笑的如沐春风:“好久不见啊,邓哥。”   邓思帆身上凉了一半,这个人怎么再这里?他一出现,肯定没什么好事。   小黄毛不爽了,这一片谁见了他们不绕着走,就这人这样子,看上去怎么这么横。   小黄毛咋咋呼呼道:“你谁啊,别……”   后面有个同伙把他拽了回去,捂住了嘴,赔笑道:“七爷,您别介意,新来的,不懂规矩。”   开什么玩笑,他们这才五个人,夜深人静的动起手来,都要交代在这。   邓思帆凑上去,从兜里摸出来一盒烟,给沈晏清递了一盒:“七爷,好久不见。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沈晏清接过来,用烟嘴点着手背,缓缓道:“强子……是你的人吧。”   邓思帆心道不好,下午曹伟强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打过来,邓思帆玩嗨了,早给忘了。   没头没尾的,邓思帆现在想起来,今天确实没见着曹伟强,这小子不会真被沈晏清给扣了吧。   也不对啊,他今天不是带着三个人去二中找事去了吗?   可是这和沈晏清有什么关系?   邓思帆掏出火机,给沈晏清把烟点了:“是我的人,他干什么混账事开罪了七爷。”   猩红的火星在空气中燃烧,沈晏清也没抽,任由火苗一点点的往上烧:“今天他到二中来,接的是谁的单子?”   邓思帆讪笑道:“邓哥,你问这个干吗?”   “好奇。不愿意说?”   本来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只是邓思帆是听一个手下说的,就让人去了,他还真不知道是谁托的人。   邓思帆也是个人精,不管啥原因,沈晏清亲自找上门来,肯定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邓思帆也乐意卖这个人情,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就打了个电话。   没两分钟,就问出来个结果。   “问出来了,是商武那小子的亲戚,叫什么……文山。”   “安文山?”   “对对对。”   “曹伟强今天进局子了,明天条子就会叫你过去问话,”沈晏清拍着安文山的肩膀,“知道该怎么说吗?”   言下之意,是让他去共患难了。   卖人情邓思帆愿意,让他进局子认罪,邓思帆就不可以了。   “这……不合适吧,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啊?嗷嗷嗷……”   邓思帆忽然爆出了惨烈的哀嚎。   沈晏清本来手搭在邓思帆的肩膀上,干脆利索的把他一条胳膊卸了。   旁边四个人也动了。   邓思帆后退一步,一边哀嚎,一边骂道:“给脸不要脸,给我打。”   别管什么赢不赢了,现在脸都被人放在地上踩了,先动手再说。   四个小杂毛根本不是沈晏清的对手,不到两分钟,全躺了。   连邓思帆也不例外。   沈晏清手上捏着点燃的烟头,还没灭,烧到了一半。   他弯腰,看着邓思帆,几乎和两年前一模一样,低垂的眉眼里是波澜不惊的淡然,他又问了一遍:“明天,知道该怎么说吗?”   邓思帆痛苦的哀嚎:“知道,知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晏清点点头,把他手上还没点完的烟别在了邓思帆的耳朵上,燃烧的火星燎到了邓思帆耳边的头发,蜷起来一大片。   谢景受伤,必有邓思帆添砖加瓦,谁也不干净。   沈晏清继续说道:“别慌啊,指使人的是安文山,又不是你。动手的是曹伟强他们,也不是你,知道吗?”   邓思帆是个聪明人,不然也混不到今天这样,当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连忙点头:“知道!知道!我一定搞死那几个王八犊子。”   邓思帆抽了一口凉气,现在简直恨死安文山了,他妈的,找谁的事不好,找七爷的。这语气一听就是对他有大意见。   沈晏清直起腰:“这事做的漂亮,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经久不衰。   邓思帆就算心里有怨气,现在也顺畅了。   他们之所以怕沈晏清,还有个原因是他家里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把他得罪狠了,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而且他出手大方,他说有好处,那一定非常可观。   邓思帆赶紧说道:“没问题,您放心吧。嘶……”   “最后一句,”沈晏清站起来,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谢景,你们不许动。”   这他妈谁敢动,不是找死吗。   邓思帆赶忙说道:“他以后就是我爹,我走哪都供着他。”   沈晏清点点头,满意地转身走了。   他原路悄悄摸回学校,轻手轻脚地推开宿舍门,忽然听到谢景说:“你干嘛去了?”   猝不及防,沈晏清差点吓得摔了一跤。   完了,被发现了。   刚才还在小巷子里大杀四方的七爷现在恨不得能原地消失,变成一个透明人。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我小号销号成功没?   账号自杀要七天呢!   谢景把床头灯打开,看着他。   沈晏清尴尬地站在门口,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怎么醒了,我刚才去上了个厕所,吵到你了。”   伤口有点疼,谢景其实一直没睡着,沈晏清鬼鬼祟祟地叫他,谢景就察觉到,他可能有事,故意没有回答。   沈晏清跟个猴一样,眨眼就没影了,谢景刚推开门,准备追上去,沈晏清连个影都没有了。   上厕所上一个多小时,沈晏清是掉到粪坑里,顺便搓了个澡吗?   谢景道:“你上厕所上这么久?”   沈晏清神色如常,脱鞋爬到自己床上,理直气壮且非常不要脸的说道:“我便秘。”   谢景:“……”   沈晏清把外套脱了,盖上被子,翻了个身:“睡吧,我太困了。现在都两点了,明天还要考试,晚安,景儿。”   他直接把话堵死了。明白的不配合,谢景也不能再追问什么了。   但是他着实感到好奇。   沈晏清到底去干什么了?   谢景也不是瞎子,他能看出来,白天那几个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其实非常怕沈晏清。   耗子见了猫的怂逼样,是藏不住的。   沈晏清为什么爬楼翻墙都如此熟练?   还有上次,石旭在一中有事,为什么要来找沈晏清?   一个个疑问在谢景脑子里盘绕。   谢景盯着上铺的床板,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的同桌越来越像一个谜。   这么想着,谢景慢慢也睡着了。   第二天照常考试,谢景一个人呆在教室里翻书。   第二场考英语的时候,刚放完听力,安文山被叫了出去,然后就没有回来。   谢景并不在现场,这还是施红红告诉他的。   中午午自习之前,施红红坐在座位上,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安文山从考场里出去,脸色从迷茫到震惊到惊慌到镇定的全过程,最后还抛出了问题:“谢景,你胳膊受伤,不会和他有关吧?”   谢景笑了笑:“这谁知道呢。”   和他没关系才有鬼了。   施红红继续说到:“我跟你讲,现在外面都流传着一个说法。”   一般关于谢景的故事,都不是什么好事。   谢景道:“说来听听。”   施红红神秘道:“昨天咱们学校贴吧那叫一个热闹。昨天晚上,门口不是停了个警车吗,教务办也有几个警察,不少人连夜发帖,讨论来龙去脉……”   施红红这么一讲,谢景算是明白了。   一群人考试的夜晚还不好好睡觉,跑学校贴吧里聊八卦。昨天一个帖子从放学在首页一直飘到了今天早上。   核心内容:临近考试,谢景害怕对赌失败,请人自导自演,成为全年纪唯一一个因伤不用考试的人,这招苦肉计,实在妙不可言!   首楼小论文似的洋洋洒洒上千字。作案动机,作案手法,案件疑点,得出结论。分析的有理有据,看着确实像那么回事。   联系到上次轰动整个年级的大事,很快说服了一部分人,楼里变成了相信的,和不相信的人的各种骂战。   上千楼里只有一两个人,弱弱的提问,楼主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楼主还回复了。   说的是语焉不详,又暧昧至极的“你猜。”   谢景听完,啧啧称奇,占领舆论高地,这一招实在是妙啊。   施红红讲完了,又补充道:“结果呢,然后今天中午,安文山就被带走了,和他没关系谁相信呢。”   施红红靠在后面的桌子上,连连唏嘘:“警察叔叔的眼神果然是雪亮的。”   虽然谢景和安文山一样都不怎么搭理人,但是谢景是一种距离感,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自己的运行轨迹。安文山不一样,看上去阴恻恻的,感觉要是不是窜出来咬你一口。   所以施红红不太喜欢他。   管他网上有什么洗脑包,施红红就是无条件相信谢景。   安文山这一天座位都是空着的,一直没回来。   一班的人都敏锐地察觉到,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了。   但是对谢景来说没什么区别了,只要把安文山揪出来了,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   十一月中下旬已经渐渐有了冬天的气息。   早起天还是漆黑的,气温个位数,草地上打了厚厚一层霜。   沈晏清现在已经不去晨练了,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宛如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每天都是一栋楼最早起的一拨人,轻手轻脚的洗漱完,就去食堂买早餐,   自从鱼头横空出世,餐厅的热门选手之间的竞争日趋激烈。谢景每天看着热气腾腾的饭盒,感动的泪流满面,发自内心地觉得,沈晏清简直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谢景从卫生间里洗漱完出来,叼着一个灌汤包,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不是星期一?”   沈晏清仰靠在椅背上,长腿伸到桌下,点点头:“怎么了?”   谢景看着他的牛仔裤,说道:“你穿秋裤了吗?”   沈晏清斩钉截铁:“没有。”   年轻人的世界就没有秋裤两个字。   谢景盘腿坐在床上:“我劝你最好穿上。”   沈晏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竟然穿秋裤!”   小同桌表面上狂放不羁,背地里竟然偷偷的穿上了秋裤。   一点都不青春活力。   实在是令人咂舌。   谢景不置可否:“相信我,不穿你绝对会后悔的。今天有升旗仪式。”   沈晏清:“你怎么知道?”   谢景眨眨眼:“猜的。”   国旗下的讲话,二中丢失已久的光荣传统,一般没事都不怎么升国旗。   原因无他,二中的国旗在图书馆的下面,在大门主干道的尽头,只能装下一个年级的人,三个年级你不升我不升,搞得最后没有什么重大事件,这个活动也渐渐消失来了。   最重要的是,占用早自习时间。   升旗仪式渐渐被黑板旁边的大音箱取代,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用那个通知,讲话的时候,还能在班里上自习。   新官上任三把火,鱼头来的第二个星期,就捡起了这个光荣传统,并且一人独占升旗台,坚持每周必升旗,每天必跑操,一天不落。   临近冬天的早上冷的不行,还是第一次讲话,鱼头慷慨激昂,进行了漫长的发言。一班站在最旁边,成了一道敬职敬责的挡风墙,一帮子人自诩年轻力壮的年轻人,站在风口上,吹了一个小时的寒风,回来的时候冻的梆硬。   连知觉都没有了。   早上一到教室,大家经历了星期天考试的折磨,又泄气,又焉巴,有气无力地捧着书,背着英语单词。   施红红暗搓搓地回过头,安文山还没来。   “呼呼呼。”大音箱里传来了吹气试音的声音。   没过久,大嗓子震醒了一屋子所有昏昏欲睡的人。   “所有班级到国旗下集合。”   “所有班级到国旗下集合。”   鱼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黑板旁边的音响里传出来。   一班爆发了一小阵不怎么明显的欢呼声。   不用再教室里上早自习,可以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大家都兴奋的不得了。根据以前的经验,运气好的话,第一节 课也不用上了。   但是他们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才刚站了不到十分钟,大家就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他妈的这么冷啊。   十一月中旬,七点钟的早上,天还不算大亮,太阳还没出来,一天中最冷的时候,这两天还降温了。雾蒙蒙的空气贴着脸像一把钝刀子,一寸一寸地刮着你的皮肤,而时不时吹过来的寒风就像一把尖刀,在残忍至极的刮骨剜肉,一群人站在风口上,被冻成了一群缩头缩脑,瑟瑟发抖的小鸡仔。   只有沈晏清和谢景格格不入。   沈晏清最后还是听了谢景的话,多加了一件衣服,他没有秋裤,所以穿了两条裤子,还特意穿了带兜帽的卫衣,   帽子一盖在头上,和寒风告别,与世界绝缘。   一圈人跺脚的跺脚,搓手的搓手,鱼头终于上台了。   升旗台后面是图书馆下的大台阶,环形图书馆一圈下面都有一大片空地,正对着升旗台的是一大排露天的走廊,现在上面站着几个领导,墙上拉着一个红横幅,被风吹得簌簌响。   “严抓校风校纪,共创美好环境。”   下面的空地上放着话筒和扩音设备。   鱼头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开腔了。   但是和谢景印象中不同的,他没有发表长篇累牍的陈词滥调。   他说:“就前天,我们年级发生了一起恶意袭击事件。”   此话一句,下面还蔫蔫的学生,瞬间竖起了耳朵。 第51章   扑朔迷离的故事, 充满争议的主角, 平静校园里的伤人风波, 占领了上千学子茶语饭后的娱乐生活。   还是有前情提要的大型连续剧。   而且闹到了升旗仪式上。   非同凡响。   精彩。刺激。   一想到这, 瑟瑟发抖的小鸡崽瞬间变成精神抖擞的大白鹅, 八卦谁不爱听啊。   鱼头顿了顿, 沉声继续说道:“高考迫在眉睫,我们支持竞争,鼓励竞争。比成绩、比态度、比勤奋、比刻苦, 但绝对不是比谁心黑手脏。校园是安静学习的地方, 不是你们搞歪门邪道的场所, 我们绝对不会姑息没一个违反校规校纪的学生。就在前天, 竟然有人买通校外人员进到教学区伤人, 其行为恶劣程度实在是难以令人接受……”   听到这,下面的同学已经炸锅了。   “‘买通校外人员’这是确定被人找来的吗?”   “不是说是谢景自导自演的?”   “屁, 谢景有病吗,自己伤自己, 拿个第一还不容易。”   “嘶……不是谢景, 那不就是……”   “昨天你们都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吧, 真相大白了。”   ……   “安静!”鱼头在台子上大声吼道,“但是今天犯错的同学,已经认识到了错误, 并且对自己进行了一番严厉的检讨, 现在我们来听听他的想法。”   人群静了三秒。   冷风从身旁吹了过去。   国旗下的检讨, 这等“殊荣”,百年难得一遇。   甚至整个高三级部从来都没发生过。   安文山显然不太想要。   他沿着前后两排班级之间的夹缝走了过来。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头发有点乱,脸色蜡黄,眼下有乌青,应该是昨晚没睡好。   想也是,都进派出所了,哪还能睡得着。   不是谁都像谢景和沈晏清躺在拘留所的大通铺上,还能波澜不惊地写卷子。   安文山捧着几张纸,嘴都快抿出血了,低着头,径直走向了升旗台。   谢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昨天去问话,今天念检讨,行程还挺满。”   谢景猜到鱼头肯定要拿安文山做文章。   鱼头有心严抓校纪,急需一只鸡来治一治下面不安份的猴。而且安文山这事实在是有点出格,再往前进一步就是□□了。   安文山就是鱼头从派出所里借出来的,不然他现在早关拘留所了。   检讨也是连夜逼他写的。   不得不说,他这招杀鸡儆猴用的的确是妙。   升旗台是个特殊的地方。   它和鱼头讲话的地方还不一样,鱼头讲话的地方在图书馆下面的高地,和二十多个班的同学有相当一段的距离。   颇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但是升旗台就在二十多个班中间。   他们是按照单双数站的,面对着图书馆,一边一大排,中间正好被升旗台隔出来。   站在升旗台上,和最近的同学也就一米不到的距离。   被上千双眼睛面对面盯着,干这种丢人的事情,杀伤力呈几何式爆炸增长。   尤其是对安文山这种好面子的人,还不如杀了他。   他的声音很小,头几乎要垂进纸里,余光每看见两个人交头接耳,都感觉他们是在嘲笑他。   清晨的传声效果极好,谢景几乎能听见他隐忍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没意思,谢景心想。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安文山现在把头低着,从此以后在腾飞园里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谢景把目光从安文山的身上收回来,听见旁边沈晏清说:“太阳出来了。”   他们的左手边是一大片人工湖,人工湖那边是操场和篮球场,因为建址很偏,周围没有高层建筑,整个天空干净又明亮。   金色的阳光破开层云,点燃了东方半边的黑云,像一块亮的发烫的箔金,空气里迷蒙的水雾隐隐有散开的趋势。   天光大亮,晴空万里,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中午的时候,民警把谢景叫到了派出所,给他说明了目前调查的情况。   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几个动手的,背后指使的都很配合,供认不讳。   “邓哥”是个线索,曹伟强他们不敢说实话,警察排查了他们的社会关系,很快就锁定了邓思帆,第二天一大早就把他叫到了所里,   邓思帆本色出演,演技一流,一进派出所的门就是个屁滚尿流的怂逼,没两句话全招了。   花钱雇人的确实是安文山,但是不是他联系的邓思帆。   是邓思帆一个小弟。   这小弟也是个人才,是安文山亲戚的亲戚,那亲戚介绍安文山过来的。   一听要弄伤,还不用特别严重的那种,捉住在指头上划一刀不就成了。这买卖划算,风险低。   小弟明码标价一千块,但是人怂胆子小,转头甩给了邓思帆,中介费也能拿个一两百,划算。   为了这一两百块钱,小弟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吹嘘道,他们专门做这一行,经验丰富,办事利索,嘴吧干净,永绝后患,绝对不担心查出来,零风险、不担责,不信随时可以去问。   口碑杠杠的。   安文山到底还是一头扎进课本高中生,没见过世面,哪里有混社会的圆滑,三言两语就被唬的一愣一愣地,二话不说就打钱,并且对他深信不疑。   那天警察来的时候,安文山不放心,还问了小弟会被查出来吗。   小弟拍胸脯保证,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就是他们三个惹事,绝对不会牵扯别的人,行业内的规矩。   靠谱。   安文山信了。   可惜小弟进警察局没两分钟就把他卖了。   还把聊天记录,汇款记录一并放出来了。   铁证如山。   安文山自己都傻眼了。   反派死于话多,现在谢景是意识到了。   但是有一个疑点,这个邓哥的手下这么有骨气,怎么他本人这么怂,一进派出所就全都招了呢。   谢景总有种直觉,这和沈晏清那天半夜出门有脱不开的关系。   民警把情况给谢景讲完,就让他回去了,谢景还没迈出大门,碰见了一个女人。   是安文山的母亲。   细胳膊细脚,像一根杵在地上尖酸刻薄的筷子,一看见谢景破口就骂:“你个□□崽子,就是你冤枉我家文山,你别以为……”   “女士,”旁边的民警黑着脸打断她,“这里是派出所,请您注意您的言辞。”   她一眼认出谢景不奇怪,经常来学校的家长没事都喜欢看光荣榜,长年照片霸榜的小帅哥,大家都挺有印象。   谢景也不生气,笑了笑说道:“麻烦您转告您儿子,我还等着他回去考理综。”   “哎,你什么意思,阴阳怪气嘲讽谁呢?”筷子女士一边叉着腰,一边破口大骂。   谢景已经走远了。   只要安文山敢回来,谢景就能让他再在全年级面前丢脸一次。   谢景到学校的时候,刚好是下午第四个的自习课。   沈晏清低头在写数学作业,他微微皱着眉头,高挺的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纠结又认真。听到动静,沈晏清把算出来的答案写在卷子上,才抬头,小声问道:“那边怎么说?”   他只算个目击证人,后续怎么处理一般不会通知他。   谢景:“邓哥找到了,老老实实全都招了。是安文山找的人,他也被忽悠了。”   沈晏清皱眉,嫌弃道:“这个邓哥怎么这么怂,怎么当上老大的。”   谢景:“……”   好巧,我们想一块去了。   谢景问道:“你认识一中那边的人吗?”   “当然了,”沈晏清不假思索地答道,“石旭不就是一中的吗?”   谢景点点头,又问:“那你认识邓哥吗?”   沈晏清手一抖,差点把卷子划破了。 第52章   做好事不留名, 且人美心善的沈晏清其实是个“杀人犯”。   肮脏的双手上沾着两条人命, 这两条人命还是从一个人身上薅下来的。   而且他还是个满口谎言、欺骗感情的“渣女”。   罪不容诛, 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沈晏清的心理素质够强大, 他只失态了两秒, 就若无其事地把笔帽合上, 扔进笔筒里,说道:“不认识啊,怎么了?”   谢景看着沈晏清, 漫不经心道:“我今天在警察局见到他了, 他和我说了点事。”   沈晏清心里一紧, 很快感觉有诈。邓思帆要是真的说了什么, 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情况。   谢景十有**是在套话。   “他长什么样?”沈晏清自动忽略了后半句, 一边比划,一边好奇道, “是不是满脸横肉,一身纹身, 横行霸道, 凶神恶煞?”   别说,这么讲, 还挺有画面感。   谢景已经脑补出来了。   其实他也没见过,就是在诈他。但是沈晏清理直气壮、目光灼灼,一点看不出来心虚的样子。   反正就是, 没见过, 不认识, 很无辜。   谢景迷茫了。   难道沈晏清那天真的在茅坑里搓了个澡,跑的快,是尿急?   但是不可能啊。   沈晏清接着说道:“对了,他和你说了什么?”   谢景:“没什么,和安文山有关。”   沈晏清想了想:“虽然我不认识,但是那边石旭熟,我让他打听过这件事,他还挺上心,我晚上问问他是不是他找了邓哥,他在混了三年,兄弟多,邓哥估计要买它这个面子。”   好一记甩锅**。   一切都是石旭做的,不关沈晏清的事。   再等串好口供,全推到石旭头上,一切天/衣无缝。   谢景对那个小红毛还挺有印象。   宁浩远网上的死对头,喊打喊杀的中二怪,在一中带领着一群中二少年。   但是他真的有这么大面子吗,谢景想起上次见他的那个中二傻逼样,对此深表怀疑。   沈晏清信誓旦旦,说不定就是他在背后出力。   下了晚自习,沈晏清还给石旭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   石旭那边还很说话还很羞涩,一个劲的谦虚。   哎呀哎呀应该的,没事没事都是小事,过奖过奖举手之劳。   但是谢景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没等他琢磨出来一二,又出了一件大事。   宁浩远失恋了。   一天中午,午自习铃声刚响,顾善杰来到二班门口,把谢景叫了出来,面带苦涩地说道:“宁浩远不好了?”   谢景差点以为宁浩远病危了,跟着顾善杰到了阶梯教室后面的台阶,发现宁浩远坐在那里抽抽搭搭,特别像一个被抛弃的怨妇。   宁浩远一看到谢景,扑到他肩膀上,哭道:“景儿,我不活了。”   谢景:“……”   他把宁浩远从肩膀上扒拉开,嫌弃道:“怎么了?”   顾善杰给谢景讲了来龙去脉。   宁浩远上次操场上的小学妹聊了一个月多月,琢磨着自己可能有戏,刚准备稍微进一步发展,小学妹可能窥见了一点苗头,直接掐死了。   好人卡三连。   你是个好人,是我最好的朋友,学长,你特别像我哥哥。   宁浩远一口老血哽在心中,觉得自己天都快塌了。   听顾善杰讲完伤心事,宁浩远更难过了,趴在顾善杰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哭。   顾善杰安慰他安慰的也特别不走心。   “坚强!是她配不上你。”   “加油!你值得更好的。”   宁浩远:嘤嘤嘤,我不听。   谢景又道:“你胆挺肥的啊,鱼头抓的这么严,你还敢早恋。”   鱼头的严抓校规校纪,不仅仅只是学风作风,打架斗殴,他还抓早恋。   路上走在一起的,走廊上打闹的,课堂上传小纸条的。一抓一个准,逮住了就大喇叭通报批评。   哦对,这不叫早恋,这叫男女不正当交往。   “为了爱情,怎可轻易向黑暗势力轻易低头,我坚决不屈服。”宁浩远不服道,“再说了,这怎么能叫早恋,我都十八了,再不恋就成黄昏恋了。”   谢景:“……”   那你老的还挺快。   谢景叹了一口气:“你往好的想,不用在大喇叭上被通报批评了。”   宁浩远:“能和小风一起上大喇叭,我死而无憾了。”   谢景:“……”   这孩子没救了。   谢景:“明年就高考了,大学不仅没人管你,还什么样的妹子都有。”   宁浩远:“真的吗?”   谢景心道,假的,我上了三年,连个女的都没见过。   但是嘴上信誓旦旦:“真的。”   宁浩远哇的一声,趴在顾善杰的肩膀上,又哭了:“我才不信,小风就是最好的。”   顾善杰拍着宁浩远的肩膀:“那你再努努力,说不定你的小风就回心转意了。”   宁浩远:“不可能,小风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反正不是我。”   太可怜了,还执迷不悟。   谢景现在就想起身走人,旁边顾善杰用一种“你看吧,根本劝不好”的眼神看着他。   几度的大冷天里,三个人蹲在阶梯教室后面的台阶上,同样的一脸惆怅,这还是在风口上,冻的手脚都冰了。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谢景想了想,又道:“别哭了,拜托你一件事。”   宁浩远扭头问道:“什么事?”   谢景:“你不是在一中有卧底吗?”   一说这个,宁浩远就来劲了,两个学校打个游戏搞得和谍战剧一样,还流行窃听消息的。   这个转学过去的卧底同学可是宁浩远在一中的得意之作,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   “那必须有啊,我和你说,他已经打入了一中的高层,已经偷偷传送出不少消息了,”宁浩远得意道,“哼哼,这两次的小红旗,一直都在我们这。”   谢景点点头:“那让你的卧底打听个事。”   宁浩远干劲十足:“什么事?”   “他们一中的头头最近有没有和邓哥接过头。”   宁浩远:“顶级机密!刺激!”   谢景:“……”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   宁浩远好奇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谢景扬扬手臂,示意和这个有关。   宁浩远:“这个不是你们班那个安文山干的吗。”   谢景:“我怀疑那个人也和这个有点关系。”   “他们竟然想迫害你!以为这样就能斩断的我左膀右臂”,宁浩远义愤填膺,“无耻!幼稚!”   虽然和真相相差数十万里,但是看宁浩远这个斗志昂扬的样子,谢景沉重的点点头。   宁浩远摩拳擦掌:“好啊,竟然敢拿我兄弟开刀,看我不把他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失恋勉强是治好了。   “对了,景儿,”顾善杰问道,“安文山现在怎么样了?”   谢景道:“他转学了。”   就在两天前。   从那次开大会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想也是,背后指使的按主犯处理,情节较轻,只拘留十天。   他的东西还是他妈过来收的,细手细脚的筷子站在课桌旁边骂骂咧咧,时不时还朝旁边路过的女生啐上一两口,仿佛全班都是迫害他儿子的小人。   反正都要转学了,以后江湖再见了,一点情面都没留。   吓得安文山的同桌,一直没敢回座位。   宁浩远搓着手背,回过神来还挺冷,不耐烦地说道:“转走了清净,快回去吧,冻死了,我现在就让我的卧底去打探消息去。”   消息暂时还没打听到,一中那边自己组织了一场考试,最近这两天都在忙着准备考试的事情。   邓哥还在拘留所里没出来,石旭也安静地不露头了,碰个头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地,一直没什么进展。   很快的,谢景手上的伤口要拆线了,他去校医院的时候,扑了个空。   校医请假去培训了。   不过还好,第二天就是星期六,活动课照常上,谢景这大半个月除了去了一趟派出所就没出过门,索性就去外面拆线了。   沈晏清也没什么事情,想出去透透气,就跟着一起去了。   谢景的伤口愈合的还不错,期间没有裂开过,现在已经长好了。白皙的皮肤上有一条粉色的疤。医生说,慢慢的就会淡下去的。   谢景心想,留个疤也没什么,又不是小姑娘,娇贵。   两个人从医院里出来,还没走出广场,面前突然窜出来四个人。   三个熟人,那天在厕所里堵谢景的人。另外一个不认识。   拘留十天,现在差不多也该出来了。   就是他们四个现在样子有点奇怪,鼻青脸肿的,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还是刚揍出来的。   带伤上阵,这么敬业?   三个人打不过,四个人就想努努力了。   谢景活动活动手上的关节,后面刚好是医院,打残了立即送医,方便。   沈晏清不动神色地站在了谢景的前面,刚想开口。   就在这时,四个人动手了。   但是手没往前伸。   他们互相把手搭在了旁边人的肩膀上。   “三、二、一,”四个人齐刷刷弯腰,“对不起!”   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惊动了广场上的不少人,同时好奇地扭过头。   谢景:“……”   沈晏清:“……”   有病? 第53章   邓思帆带人来和谢景道歉。   接着, 邓思帆从后面走了出来:“之前多有冒犯, 还请见谅。”   邓思帆一进派出所, 万万没想到自己态度认错态度那么陈恳, 行为如此配合, 最后竟然作为主犯处理, 一口气在拘留所里关了十天,还让他交了两千块的罚款,简直后悔死了。   安文山和他们几个人关在了同一个房间里, 邓思帆简直恨死这个引火上身的罪恶源头了, 没少趁警察不注意, 对安文山下黑手解气。   他一个混社会的, 吓吓人得心应手, 安文山不敢反映,表面上看不出来, 实际上一身暗伤。   虽然如此,邓思帆还是后悔, 他妈的十天, 清汤寡水的,头上都发霉了。   结果等出来了, 看着石旭转达的,七爷许诺给他的好处,邓思帆在拘留所里淤积十天的怨气顷刻间消散了。   七爷就是七爷, 够大方。   帮人帮到底, 送佛送到西, 七爷暗示的那么明显,邓思帆自然知道,他是对那三个动手的不满,毕竟是他们几个亲自动手伤的人。   肯定是要收拾一顿。   自己在背地里收拾了有什么意思,当然得领到台前,让人看看,显得有诚意。   所以就有了这么一出。   刚才有人看到,他俩进了医院,邓思帆后脚就赶紧带着人赶过来了。   邓思帆在背后踹了最旁边的小矮个一脚,笑嘻嘻地对谢景说道:“都是他们几个没眼色,那天对您动手了,我已经收拾过他们一顿了,现在特意带来给您道歉,您别和他们计较。”   旁边四个人,三个是当时动手的,一个是接活的,一闻言,一边鞠躬一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谢景:“……”   可以,但没必要。   这几个人脸上的伤,估计就是邓思帆特意揍出来给他看的。   这谁已经掀篇了,就没必要再提了,   谢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没说话。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谢哥能不能赏个脸,我请你吃个饭?”邓思帆受了冷脸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说完还瞅了瞅沈晏清,道“这位是?”   邓思帆能混到今天当然会办事,石旭给他打钱的时候,交代了,这件事就当是他卖他一个面子,和沈晏清没有关系,把他给摘出去,就当没出现过。   大佬都想神秘,做好事不留名嘛,邓思帆表示很理解,不介意再卖个好。   不得不说,干的着实漂亮,最起码沈晏清很满意。   邓思帆多此一举,上赶着往前凑,沈晏清已经很不爽了。虽然他交代过石旭,让他和邓思帆串好口供,别把他交代出来。但是人多口杂,沈晏清生怕这五个人,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没想到邓思帆来了这么一出。   不认识,不了解,陌生人。   沈晏清当即就接住了邓思帆戏:“沈晏清,他同桌。”   邓思帆点点头:“这位兄弟也一起来吧!”   沈晏清皱眉:“不了,我们还要回去上课。”   多一秒钟相处,就多一份危险,沈晏清现在就想拉着谢景走。   好在谢景也没有对着一群猪头推诿扯皮地兴趣,平白给自己找罪受,刚想开口拒绝就感觉一股力量撞到了自己的腿上。   接着一声清脆的“哥哥”就传到了谢景的耳朵里。   谢景低头一看,是关欣。   关欣仰着脸,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他是从那里窜出来,就像小闪电一点,飞奔到了谢景的旁边。   谢景蹲下来,摸着关欣地额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关欣捏了捏喉咙,撇着嘴,奶声奶气地说道:“喉咙痛,妈妈带我来看医生。”   妈妈?   哦对,关欣在这里,那方婉舟十有**也在附近了。   关欣两条腿虽然短,但是迈得飞快,眨眼就没影了。   关欣说完,抬起头环视四周,刚才一心找谢景,她还没注意到,旁边有这么多大哥哥,看起来还特别地凶,关欣有点害怕了,捏着谢景的袖子,小声问道:“哥哥?他们是谁?”   邓思帆赶紧抢答道:“别怕,我们是你哥哥的朋友!”   关欣差点让他吓哭了。   邓思帆有点又踹了一脚小矮个的屁股:“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小矮个瑟瑟发抖:“没有,邓哥英明神武。”   邓思帆五短身材,普通路人脸,但是他头上抹着发胶,手背上有露出来的纹身,穿着皮夹克,流里流气,会让孩子感到不舒服。   谢景把关欣抱起来,让她背对着邓思帆,说道:“以后再外面不要一个人乱跑,妈妈在哪,回去找她吧。”   关欣皱着眉,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指着右手边的一个方向喊道:“妈妈在那!”   谢景顺着关信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见了方婉舟。   广场上人流来来往往不算少,方婉舟站在一个小型喷泉的后面,坠落的水花让她的面容看起来有点模糊,还有点阴晴不定。   不知道她在那边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朝这边看了多久。   看到这边有人看了过去,方婉舟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她脸上挂着和煦地笑,慢慢走了过来,朝关欣挥了挥手,语气温柔的不像话:“小欣,过来。”   谢景已经把关欣放下来了。   关欣听话地回去了,一边向方婉舟走,一边扭头朝谢景挥手:“哥哥再见。”   方婉舟牵着关欣走了。   她和谢景就像陌生人,全程不说话,无交流。   公众场合下,方婉舟一直很得体,自然大方,温柔和煦,没有阴阳怪气怨毒的眼神,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尖叫。   方婉舟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失态。   她像是一阵不存在的风,轻轻刮过,了无痕迹。   互不打扰,谢景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邓思帆几个人完全没有意思到哪里不对。方婉舟一走,立马拍马屁道:“你母亲看着真年轻。”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谢景没接话,说回了刚才的话题:“吃饭就不用了,先走了。”   说完,拉着沈晏清扭头就走。   邓思帆也不多做阻拦,意思到了,表演也结束了,是不是真的一起吃饭反而成了次要的。   回去的路上,谢景还是觉得奇怪:“他们为什么找上门来道歉。”   好歹也是一中附近的地头蛇,在派出所里怂也就算了,还要送上门来道歉。   接触了身份危机,沈晏清一声轻松,信口开河:“应该是在拘留所里接受了深刻的思想教育,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要改过自新,不要小看警察叔叔的洗脑功能。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谢景:“……”   一说道这个,谢景就想起了他第一次在派出所的时候。警察叔叔叨逼叨的记忆历历在目,简直是魔音灌耳。   就和沈晏清一样,谢景现在张口还能背一段。   听宁浩远说,等他在拘留所关了几天回家,他爹不仅没心疼他一下,反而打了他一顿。   这周周末,鱼头放过了大家,没有再继续考试。   星期天中午的时候,施红红一边写着作业,一边泪流满面:“我都快忘了不考试的周末是什么样子的了。”   吴齐也快哭了,感慨道:“我也是。”   谢景就没办法感同身受了,因为他有伤在身,这周末考试都没有参加。   施红红简直要羡慕死了,如果不是怕疼,他也在自己的手上划上一刀了。   星期一照例升国旗唱国歌讲道理。   麻木,现在是真的麻木。   今天的讲话的主题是:“杜绝电子设备,还我清净校园。”   鱼头发表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讲话,深刻探讨了电子设备的危害,讲台下,已经有一小部分人练就了站着睡觉的绝技。   “……为此,从今天起,希望所有同学自觉把自己携带的电子设备带回家,或者上交老师,从明天起,我们讲彻查每个人手中电子设备的携带,请牢记学校规定的五条高压线……”   不让带手机了?   之前虽然校规在,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风作案不在少数。   这话之前也有领导说过,压根没人放在心上,但是按照鱼头的以往的所作所为,说不定他还真的干的出来,当天中午不少人就赶忙把自己的手机给送回家了。   听说有住校的偷偷的藏到了鞋盒里。   谢景对此嗤之以鼻,每个人的座位寝室都翻找一遍,根本不可能,鱼头就是借之前立下的威,让大家害怕,从而自觉把东西送走。   然后没两天,老张就找上谢景了。   当时正在上午自习,谢景把作业写完了,开始睡午觉,刚眯上眼睛,就被人叫醒了。   他抬头一看,是老张。   老张看着脸色不太好,皱着眉,干枯的脸都快成了一块纠结的树皮,他对谢景说道:“你跟我来一趟。”   谢景内心充满问号。   现在连合理午睡都不允许了吗。   谢景仔细思考了一下,最近的考试他没参加,最近能写的作业也都有好好完成,没逃课,没打架,没作妖,安安分分,老老实实。   老张的脸色那么差,谢景还在想,难道是我失忆了不成。   还是教学办突击宿舍,从他的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   不应该啊,没听到风声。   谢景一脸迷惑地跟在老张后面,进了后边的小杂物间。   这地方还是老样子,桌子、椅子,落灰的床,有段日子没来了。   老张坐在椅子上,沉吟道:“有件事情,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看老张这纠结的表情,谢景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什么事?”   老张接着道:“你母亲今天早上到了学校,说要给你办理转学,被学校压下了,现在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第54章   谢景愣了一下, 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学?”   老张点点头。   他也没想到, 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 竟然还有家长坚持要转学。先不说环境适不适应, 有的地方教学进度都不一样, 这不是胡闹吗。   那个女人今天就坐在教学班的办公椅上, 冷静自持,不说原因,来来回回只强调一句话。   “我是谢景的监护人, 我要求给他办理转学手续。”   学校也拿她没办法, 只能请她先回去, 让他们先问问学生的意见。   看谢景的反应, 他母亲应该是没和他商量直接就过来了。   老张叹了一口气:“教办让我问问, 你想不想转学,是你的意思吗?”   谢景当然不想转学。   如果是在以前, 方婉舟让谢景转学,谢景绝对二话不说, 收拾东西立即走了, 反正在哪学习都是一样的,只要方婉舟高兴就行。   但是现在不是了。   谢景已经不是那个为了讨方婉舟欢心就马不停蹄的傻逼了。   他在这里过的好好的, 上了三年学,习惯这里的一切。   这里是他熟悉的二中,有沈晏清, 有宁浩远, 有顾善杰……   而且是方婉舟让他走。   他就走?   为什么?凭什么?   谢景摇头, 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想转学。”   老张松了口气,有谢景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只要本人愿意,学校就能争取争取。   阳城是个靠海的小型旅游城市,不大,近两年发展比较快,教育水平不算高,不上不下的水平,整体成绩可以,但是没有特别拔尖的,二中每年几个考上清华北大的毕业生都是宝藏,能放三万响鞭炮庆祝的那种。   更不用说谢景这样的。   虽然这个学期成绩不太稳定,但是稳步上升,回到以前的水平指日可待,别说市状元,就是全省的排名也不是不能搏一搏。   学校能出这样一个学生,好处数不胜数,有时候为了尖子生,都能倒贴钱。   这个节骨眼上,二中自然是不愿意放人。   老张接着说道:“是这样的,教办那边正在尽力周旋争取,和你母亲谈条件,许诺她一些好处。但是如果她一直坚持,直接上报教育局,学校也没有办法,所以希望你能回去和她沟通一下。”   谢景有多不想见方婉舟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现在形势所逼,学校也没办法拖太久,谢景必须要回去看看方婉舟到底是在发什么疯。   谢景点头,说:“好。”   老张给谢景放了假,假条都是早就准备好直接给他的,现在直接就可以回去。   谢景也没有回教室,拿着请假条直接出门了。   谢景没带钥匙,回家的时候,是家政阿姨给他开的门。   方婉舟在家。   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站在阳台旁边的餐桌上插花。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毛衣,明亮的光线从阳台洒向室内,让她看上去像纤尘不染的白天鹅。   破天荒地,方婉舟甚至朝谢景打了招呼:“回来了?”   谢景没和她母慈子孝,开门见山道:“我不转学。”   方婉舟转过身,将阳光隔绝在身后,她冷着脸,语气却十分轻柔:“你有的选吗?”   她说的对,谢景没得选。   方婉舟有恃无恐。   谢景不同意直接可以找学校,学校不同意可以找教育局,学籍转走了,谢景不走也要走。   她是谢景的母亲,也是谢景的监护人,她就是绝对的权威。   她以为自己稳操胜券,自然不吝于好脸色。   谢景靠在墙上,没讲话,觉得此人确实有病。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谢景很快对比了方婉舟两世的行为差异,分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前是他懒得想,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   谢景变了,所以方婉舟也变了。   谢景记得,他第一次察觉到方婉舟和上辈子不一样的时候,是在他第一次从派出所里出来。   在餐桌上,方婉舟特意看了谢景一眼。   后来谢景染了头发,方婉舟第一次和他说话。   再后来,谢景一晚上没回家,方婉舟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   后来谢景搬出家门,二进派出所,网吧打游戏,方婉舟确实都知道。   老张不喜欢给家长报告成绩,谢景怀疑他每次考试的成绩,方婉舟手上都有一份。   准确来说,方婉舟从来都没变过,这才是真正的她。   曾经是谢景省心、自觉,方婉舟心安理得、毫不费力地看着谢景亲手给自己套上千层枷锁,朝着她想要的方向按部就班、马不停蹄,长成她最想要的样子,一点都不能错。   哪怕她从不出声。   突然有一天,谢景突然叛离了这个方向,事情好像开始脱离了她的掌控。   谢景的改变如蛆附骨,让方婉舟夜不能寐。   但是她要体面,她要得体,她要高高在上,所以她一直在容忍,在压抑,看着谢景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她的底线。   底线越猜越多,总会到头的。   方婉舟不能在隔岸观火,她不得不出声阻止。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改变,那必定是受了什么的影响。   方婉舟为什么要谢景转学,就是要斩断过去,开始一个新的坏境。   在过去的环境里,谁影响了谢景,是方婉舟见过的蓝发沈晏清,还是小混混邓思帆,还是不务正业的宁浩远,或者都有。   方婉舟不知道谢景早就不是原来的谢景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觉得,离开了这些人,说不定谢景就改邪归正了呢。   简直是白日做梦。   “我选不了,”谢景平静道,“但是你以为转学了就能不一样吗?”   方婉舟冷笑:“总比和那些不三不四地人混在一起要好,不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果然如此。   和谢景猜的差不多。   “你以为转学就能变吗?转学?你能让我转到哪?一中?六中?还是外市的封闭式高中,请问您的手能伸这么长吗?脑子长在我头上,手长在我身上。我交白卷您能阻止吗,还是你能替我把答案写上,我上课睡觉,你能把我喊醒。只要我想,我在那个学校都一样。”   谢景说完气都没喘一下,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谢景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会和方婉舟讲这么长的一串话。   “你管的了吗?”谢景顿了顿,继续说到,“你不配。”   方婉舟被谢景大逆不道的发言镇住了。   谢景以前懒得和她扯皮,直接走人,这还是第一次正面和她争论。   客厅一片寂静,只有方婉舟过快的呼吸声。   她已经开始生气了。   家政阿姨看形势不对,已经偷偷躲进了保姆房。   方婉舟看着谢景,深吸一口气,眼底情绪翻涌,沉声说道:“你真是越来越像谢霖天了。”   一样的,不听话。   谢霖天……   谢景足足愣了两秒,才想起来这是谁。   按照谢景真实的年龄,快十年了,方婉舟第一次提起这个名字,久的以至于谢景都快忘记了这是谁。   谢景关于他爹的记忆少的可怜,甚至连长相都记不清了。谢景只记得他高大英俊,常年背着一个摄影机,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采风,谢景对他的记忆,只有不在家,不在家,不在家。   谢景记得他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谢霖天在家的日子才多了起来。谢景还没来得及高兴,谢霖天死了。   死于自杀。   在阳城后山的海边,投海自尽。   当时是在冬天,暖气开的很足,谢景一个人在家,被热风吹得晕晕乎乎,方婉舟裹挟着一身寒气进屋,冷着脸对谢景说道:“你爸死了。”   谢景当时以为她在骂人。   后来他很长时间没见过谢霖天,谢霖天很长时间不回家也很正常。   直到他突然有一天,醒过神来,发现方婉舟说的可能就是字面意思。   谈不上多伤心,太小,记忆太少。   再后来,方婉舟就不和谢景说话了。   方婉舟刚才说,他越来越像谢霖天了。   是长相,是性格,还是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论。   当年方婉舟和谢霖天是不是也有过和现在一样的争吵,谢景不得而知。   但是现在,谢景认定它是。   “我像他?是不是我现在从后海跳下去才能让你满意,然后你继续挑选下一个目标好满足你的控制欲,会是谁?关欣?还是关叔叔?”   “谢景!”方婉舟厉声叫他,她仿佛被戳中了痛处,彻底被激怒了,眼底一片阴鸷,“注意你的措辞。”   说了这么多,也该收网了。   “各退一步,”谢景笑了笑,冷漠道,“我不转学,说说你的条件吧。” 第55章   谢景说的有道理, 只要他不配合, 转多少次学都没用。   但是方婉舟是个疯子, 想一出是一出, 她要是执意把谢景的学籍转走, 谢景也没有办法。   不如和方婉舟谈条件, 她既然能看到她想要的,就没有必要再鱼死网破。   果然,方婉舟思考了片刻, 嫌弃道:“第一, 远离那些不三不四地朋友。”   这个问题不大。   腿长在谢景自己身上, 方婉舟又没在他身上装监控。在学校里, 谢景和谁来往, 她又看不到。   “第二,你的成绩必须回到之前的水平, 只能是第一,第二都不可以。”   这个也简单, 谢景很有自信。   “第三, 你要搬回家……”   回家?   谢景想也不想就打断了她:“回家?你膈应你,还是膈应我?除了这个, 前两条我都可以答应你。”   方婉舟也不傻:“不回家我怎么知道你在干什么?”   方婉舟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要盯着谢景,最起码上辈子她就没有,但是现在, 她怕自己稍微少看一眼, 谢景就脱缰了, 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谢景讽刺道:“之前不也没见你多看我几眼?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方婉舟厉声道:“你和之前一样吗?”   谢景没和她争论,接着刚在的话题:“我会给你一份让你满意的成绩单,但我也有条件。从今天起,请不要再来干涉我的生活。”   方婉舟脸色沉沉:“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提条件了。”   谢景:“方女士也不想看到你最满意的作品,碎的渣都不剩,在你面前彻底消失吧。”   方婉舟这种强烈的控制欲,最不能看见的就是完全的失控,这是谢景的筹码。   方婉舟可以威胁他,他也可以反过来威胁方婉舟。   在方婉舟看来,只要谢景答应了她的条件,就是在向她妥协,她的作品依旧在她的矫正下,往她想要的方向生长。   有点旁枝斜杈勉强也可以接受。   只要整体的方向是对的。   再怎么扑腾又能如何,不还是要回来乖乖向她低头。   方婉舟依旧觉得她是胜利者。   而且,她也确实不想看见谢景。   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谢霖天。   不听话的样子让她感到厌烦。   像之前一样自觉,就是方婉舟最想看到的结果。   权衡再三,方婉舟缓缓点了点头:“不要让我失望。”   谢景转身把手搭在门把上,扭头对方婉舟说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有缘再见。”   谢景就是在玄关里讲完了所有的话,没有再多往前一步,伸手就是大门。   这个地方,他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十一月底,冬天的气息渐渐浓厚,小区里的绿化叶子掉的差不多了,光秃秃的一大片片,冷风刮在脸上,像是贴着一排倒刺。   谢景从小区门口出来,既谈不上如释重负,也谈不上心事重重。   他很平静,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无关痛痒的结果,为了方婉舟多浪费精神,想想就觉得特别不划算。   背后小区大门上“康桥名居”四个人在寒风中泛着冷光,谢景戴上兜帽,头也不回的走了。   希望方婉舟说道做到。   谢景回到学校先是向老张报告,方婉舟已经放弃转学的念头了,不会再来学校里闹了。   老张猜测着背后肯定有隐情,他知道谢景是重组家庭,想到那个女人上午在教学办的态度,老张觉得好像比他以为的还复杂。   老张叹了口气,开口道:“你也别想太多,现阶段还是以学习为主,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再说。”   谢景嗯了一声。   老张接着说道:“你母亲想给你转学,肯定是想让你接受更好的教育,虽然咱们学校不是特别顶尖,但是放心,我和几位老师一定竭尽所能,把你们都带出来!”   老张斗志昂扬、信心满满,誓要带出一个理科状元出来。   谢景礼貌道:“谢谢老师。”   老张挥挥手:“快回去上课吧。”   *   星期一的早晨,大家一到教室,书也不拿,觉也不睡,就等着大喇叭一响,一嗓子喊下去站队。   今天图书馆走廊的下面贴着一条崭新的横幅。   “早恋害人害己,好学从我做起”   迎风招展,鲜艳明亮。   鱼头还没上台,施红红站在谢景的前面,回过头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地对谢景说:“你知道吗?李简云和刘佰分手了。”   谢景:“?”   这他妈是谁。   是他们班的同学吗?好像有点印象。   谢景面无表情地配合道:“真的吗?”   施红红双手交叉,伸到袖管里取暖,用下巴指了指台子上的横幅,悲怆道:“看待那个没,听说里李简云害怕被鱼头抓到,所以就分手了。”   说完,施红红看了一眼谢景,又看了一眼谢景旁边的沈晏清,沉重地对谢景说道:“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谢景:“???”   这他么关我屁事。   不等谢景开口,鱼头上台了,对着话筒:“安静!”   施红红耗子见了猫,吓得赶紧把头扭了回去,不敢再在下面偷偷讲悄悄话了。   谢景迷惑地看着沈晏清:“他让我坚持什么?”   沈晏清笑了笑,道:“坚持做自己。”   谢景:“……”   老规矩,谢景也不知道鱼头是怎么做到,把一个老掉牙的早恋话题硬生生地掰扯了半个多小时,简直可怕。   上午下了化学课,老张过来找沈晏清,让他去午自习之前去办公室里找他。   经历了谢景的事情,老张还是觉得要多关心学生的生活和精神状态,一想到沈晏清在省实验的前科,老张第一个朝沈晏清下了手。   无非是一些索然无味的心灵鸡汤,沈晏清垂着头听就算混过去了。   沈晏清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谢景直接拐进了阶梯教室旁边的过道,只给沈晏清留下了一个匆匆的残影。   是宁浩远把谢景叫出来的。   宁浩远和谢景,并排蹲坐在阶梯教室后面的的台阶上,感受着呼啸的北风。   顾善杰没来,主要是宁浩远说,他安排在二中的卧底好像刺探到了一点消息。   一中和二中不太一样,一中的活动课是在星期天下午,他们学校的领导比较大方,活动课直接给了一下午,那个卧底同学出去吃饭的时候,隔壁桌就是邓思帆的那伙人,听他们吃饭聊天的时候才知道,是石旭出面,邓思帆才去派出所领罪的。   宁浩远纠结道:“怎么跟你说的不太一样?我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   谢景心道,那还不是怕你沉溺在失恋的阴影中走不出来,给你找点事做。   谢景道:“我也是这么以为的,看来不是。但是你还可以继续跟进,说不定是在迷惑你。”   宁浩远:“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和他说一声。”   “对了,”宁浩远忽然想起来,“我那天下课出去上厕所,看到方阿姨从教办里出来了,她过来什么事?”   宁浩远和谢景从小一块长大,对谢景家的情况还算有点了解。   宁浩远就记得小时候吃饭的时候,听他爹妈讲八卦,有时候就聊到了谢景家。   六楼的那家今天中午又吵架了,啧啧啧,长得那么好看的两口子,脾气怎么那么爆。   说着说着,宁浩远他妈还要往地上啐一口,骂道,还不是因为姓傅的一年到头不在家,我要是小方,我也和他吵。   宁浩远当时特别不能理解,反正每天他上学回来,上头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后来宁浩远也察觉到,谢景他妈对谢景态度不太对,还没等进一步观察,谢景就搬走了。   宁浩远一看到方婉舟出现在教办,直觉就没什么好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谢景。   谢景答道:“她让我转学。”   “什么!转学!”宁浩远激动的差点把舌头咬断,“你要走了吗景儿,不要!别离开我!”   谢景:“……”   谢景无视掉宁浩远浮夸的表演,冷漠道:“已经解决了。”   宁浩远揽着谢景的肩膀,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你签了什么卖身契?”   谢景:“只要能考年级第一,她就不会来干扰我。”   “那还好。”宁浩远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丧权辱国的跳跃,“这还不是小菜……”   宁浩远忽然笑不出来了,他想起来个事,问谢景:“你知道上次考试,沈晏清考了多少吗?”   谢景:“711。”   宁浩远又道:“你知道上上次考试,沈晏清考了多少吗?”   这个谢景记不清了:“716?记不清了。”   最近的这两次考试,谢景都没参加,年级第一被沈晏清包揽了。谢景知道他的成绩,但是记不太清了。   宁浩远纠正他:“不是,是719。你知道上半学期,你最好的成绩是多少吗?”   这就把谢景问住了。   上半年的事,对谢景来说都是四年前了,让他去想当时的考试成绩,着实有点为难。   谢景只记得他高考的时候总分是723。   宁浩远悲痛欲绝:“是715。”   谢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宁浩远:“前几天,我们班女生对比了你俩的成绩,已经有一小批人变成沈晏清的粉丝了。”   谢景:“……”   宁浩远担心道:“景儿,你不会翻车吧?”   谢景:“……”   笑话,绝对不可能。   在谢景的固有概念中,年级第一如囊中取物,不费吹灰之力。   谢景道:“不会。”   宁浩远试探道:“如果翻车了会怎么样?”   谢景:“转学。”   “不行!”宁浩远从台阶上站起来,在路上来回踱步,“我得想个万全之策。”   “那个班的,还在外面游荡!”   园子里突然传来了鱼头的怒吼声,吓得宁浩远一屁股跌回台阶上。   这么一跌,宁浩远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主意,他拉开外套,从内测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面容戚戚:“景儿,兄弟为了你拼了。”   谢景皱眉:“你怎么还偷偷带着手机。”   宁浩远道:“小风他们年级查的不严,有时候她会找我说话。”   谢景:“……”   他妈的,好一个痴情男儿。   谢景问道:“你要干什么?”   宁浩远说:“你还记得今天早上,鱼头说了什么吗?”   “早恋害人害己,”谢景想起来了那飘荡在寒风中的横幅,对宁浩远说道,“就是说给你听得。”   “现在我明白了,爱她就要成全她。”宁浩远泪流满面,“你知道小风喜欢谁吗?”   谢景心感不妙,不会和他有关系吧。   谢景:“谁?”   宁浩远:“沈晏清。”   宁浩远继续道:“我要去鼓励小风追求真爱了,他俩谈恋爱去了,年级第一就是你的了。”   谢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行。” 第56章   宁浩远被谢景的义正言辞吓了一跳, 抬头道:“咋就不行了, 我都舍身取义了。”   谢景沉默了。   为什么不行, 他也说不上来, 是他条件脑中的条件反应。   童尔风谢景还有点印象, 稍微想一下, 把她和沈晏清拼在一起,谢景就觉得哪里不对味了。   要是那人是宁浩远,谢景肯定想, 打包一起赶紧滚, 别他妈在眼前瞎碍眼, 乱塞狗粮。   沈晏清就不太一样来。   谢景一想到, 沈晏清和别人一起打包走了, 就特别不是滋味。   像是一朵你窗前的花,一直在那里, 安静地陪伴了你没一个日夜。可是有一天清晨,它被人摘走了, 别在了鬓上。可你还不能说什么。   因为窗口朝着马路, 这朵花长在了路边。   它并不属于你,只是恰好生长在这里。   窗台空了, 就显得空落落的。   他不想拱手相让   谢景心想,我这是怎么了。   宁浩远看他一直不说话,继续说到:“我看这样就挺好的。”   谢景:“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非要动这种歪脑子嘛。   宁浩远揽着谢景的肩膀, 苦口婆心地说道:“景儿, 咱不能盲目自信啊, 前有狼,后有虎,你说万一翻车了,你说要是翻车了,你走了,我一个人多么的孤苦伶仃。”   说着,宁浩远还挤出了两滴眼泪:“小风肯定也很愿意。景儿,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保证让你满意。”   谢景:“……”   谢景又道:“咱们的事,能别祸害人家小姑娘吗?”   宁浩远不服道:“怎么能叫祸害呢?那是小风的心愿。”   谢景叹了一口气,看看,多么典型的,舔狗一无所有。   谢景决定对症下药:“你想过沈晏清没有,如果他不拒绝了,小风该有多伤心。”   果然,宁浩远迟疑了。半响又道:“要不我们开个小号,去和他网恋。”   谢景反问:“你开吗?”   宁浩远摇头:“不行,我和他聊不来。我一想到他是个男的,就发挥不出来我的花言巧语。”   谢景:“我开吗?”   宁浩远点头:“可以。”   谢景怒道:“我他妈一天二十五小时和他待在一块,怎么网恋?面对面网恋吗?”   宁浩远受到了打击,惆怅的坐在了冷风中。   “有了!”很快,他又想到一招,“我们先试探沈晏清一下,万一他也想早恋呢?”   谢景:“怎么试探?”   宁浩远:“我们给他写封情书,约他出来面谈,他要是出来了,那就有戏,他要是没出来,我们在想其他的办法。”   谢景:“写情书?这么老土。”   宁浩远反驳:“这是诚意!诚意懂吗!”   行吧,老土就老土。谢景又问道:“谁去赴约?”   “放他鸽子,然后疯狂道歉,”宁浩远得意地点点头,“若隐若现,才更令人神魂颠倒。”   谢景疑惑了:“你怎么这么熟练?”   宁浩远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还不都是为了追小风。”   可以,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   谢景点点头,觉得可以。   按照沈晏清平时上课下课,一头扎进课本上的样子,就算写十分信,十有**也会被他视而不见。   学习要紧。   等到那个时候,估计宁浩远也就熄了这个心思。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谁来写呢。   谢景问:“你作文最高分多少?”   宁浩远苦笑道:“36。”   可以,作文不跑题的前提下的最低分。   谢景怕他写出来,沈晏清看不懂什么意思。   “算了,还是我来写吧。”谢景站了起来,“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   “等下!”宁浩远从后面叫住谢景,“你有装备没有?”   谢景:“什么装备?”   宁浩远解释道:“你准备用什么纸写?”   谢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一张不就行了。”   宁浩远恨铁不成钢:“你这也太不讲究了吧,那么丑,写情书谁用这个,走走走,带你去后面小卖部看看。”   学校后面小卖部阿姨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谢景挑挑拣拣半天,终于在花花绿绿,蓝蓝紫紫的一篮子彩纸里挑出来一个不那么可怕的。   淡蓝色,上面还印着几朵粉色的小花。   配套的信封也是粉红色的,右下角画着一个浅色的爱心,满满少女心。   谢景拿在手里,手都在颤抖。如此娇嫩的颜色,谢景还是第一次接触,忍不住皱着眉问道:“真的要用这种纸吗?”   “当然了。”宁浩远信誓旦旦,“这么可爱的颜色,不用想也知道,写信的一定也是个特别可爱的妹子。”   谢景感到牙酸:“行……吧……”   沈晏清还套着粉色的床单,用着粉色的保温杯,说不定他还挺喜欢。   结账的时候,谢景顺便在柜台抽了一支笔,然后连带着彩纸一起扔进了宁浩远的怀里。   谢景:“我不能带到班里,你先拿着,等夜晚放学的时候再给我。”   宁浩远接过来,打开谢景买的笔的笔帽,是软头的:“你买这个干吗?”   谢景:“掩盖笔迹。”   谢景的字体太好认了。全班,甚至全校,可能只有谢景一个人能够写出来一手宛如印刷的硬笔行楷。   他和沈晏清坐一起那么久,纸张一抽出来,第一个字就暴露了。   但是他其实不仅会硬笔,还会一手软笔行楷,从没在人面前露过。   普通人看软笔字,好看就完事了,也看不出字迹的区别。   何况还是从硬笔跨到了软笔,就算沈晏清长十个脑子,也想不出来,那是他写的。   “我曹,牛批。”宁浩远佩服地五体投地,“那谁看了这个信,不夸一句,写信的一定是女神。”   谢景:“……”   多谢夸奖啊。   买完这些东西,午自习的铃声已经响了二十多分钟了,谢景猫着腰,从走廊窜过,钻到了班里。   沈晏清看着谢景从门口溜进来,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谢景若无其事地说道:“班里太闷了,出去透透气。”   沈晏清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头写作业去了,没再追问。   谢景松了口气,从抽屉里抽出上午数学老师发的活页,在桌面上摊开,写着写着,谢景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沈晏清。   沈晏清在低头写作业。   这个侧脸谢景有意无意看了成千上万遍。   谢景情不自禁地想,你会去吗?你想去吗?   “沈晏清?”谢景忍不住叫他。   沈晏清偏过头,看着他:“怎么了?”   谢景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泄气道:“没事,太无聊了。”   说完,谢景又低头写自己的作业了。   一张数学活页,谢景写了快一个小时,错了八道题。   前所未有。   施红红在后面幽幽叹了一口气,在他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2014年12月1日星期一 晴下午1点31分今天午自习,谢景一共看了沈晏清十三次,放过我吧,要了老命了。”   夜晚谢景没和沈晏清一起回宿舍,他从宁浩远那里要来了纸笔,夹在他的复习资料里,装进书包,背回了宿舍。   半夜,谢景没睡,仔细听了沈晏清半小时的呼吸声,确定他睡着了,按亮手机,零点三十九。   谢景轻轻地喊了一声:“沈晏清。”   上铺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翻了个声,又没音了,随即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看来是又睡着了。   谢景放心了。   十分钟后,谢景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摸着黑走到桌子旁边,打开了桌子上的台灯,然后轻轻搬开了椅子,从书包里摸出了淡蓝色的信纸。   谢景在桌子上铺开。   五分钟之后……   零字。   十分钟之后……   零字。   十五分钟之后……   零字。   白天的时候,谢景嫌弃宁浩远会写的狗屁不通。   夜晚的时候,谢景枯坐在书桌前,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谢景他妈的怎么知道情书怎么写。   是直接开门见山,写个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还是较弱造作,扯上个三五百字的风花雪月,最后在含含蓄蓄地表示,我对你有意思。   而且谢景从小到大,从来都没见过,没人给他送过,他自己也没写过。   一来是,这种书信的表达方法,早就被手机给取代了。   二来是,谢景看起来太难以接近,让无数人望而却步。   所以,谢景完全不知道,到底该从何下笔。   二十分钟后,谢景皱着眉头,万分纠结地打开搜索框,开始搜索“情书怎么写?”。   谢景一口气点开了五六个网页,除了一堆令人牙酸的句子,还有乱七八糟的小广告以外,一无所获。   想写个内容特殊的文章怎么这么难!   终于,在谢景点开第七个网页的时候,终于有介绍下笔格式的了。   第一步,称谓。   谢景终于落笔,在纸上写下了“沈晏清”三个字。   第二步,介绍自己。   嗯,简单。   一个暗恋你的小女生。   第三步,简述对对方的看法。   这个谢景也会。   谢景随便编了一个不存在的相遇,人群里匆匆一瞥,把沈晏清夸的天花乱坠,人间绝美。一气呵成,写了整整四页,虽然也只有四百字。   最后在结尾加上了约见的地点。   完美。   谢景把纸拿起来,通读了一遍,非常满意。   温暖的灯光,照亮了宿舍里小小的一片区域,谢景眯着眼睛,像一只得意的小狐狸。他把信纸翻折两道塞进信封里,夹在书本里,轻手轻脚地放进了书包,然后关上了台灯。   在谢景没注意到的地方,上铺的沈晏清也随着灯光的落下,悄然闭上了眼睛,无声地说了句:“晚安。”   第二天上午放学,谢景没和沈晏清一起去吃饭,他去找宁浩远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冷风口,谢景掏出粉红色的信封,冷漠道:“写完了。”   宁浩远伸手要拿:“我看看。”   谢景收手,躲开了:“已经封死了,不能拿开了。”   其实没有。   但是内容过于羞耻,本来是匿名的,但是宁浩远看就是署名的,太尴尬了,绝对不能掏出来。   “封口了就算了。”宁浩远有点遗憾的收回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在手里晃了晃,“我在家里偷我妈的。”   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一瓶方型的香水。   谢景把信封递给宁浩远,后退到三米之外。   宁浩远对着信封,连按了三次喷头,在空气中挥了两下散味,然后走到谢景旁边,把信封递给他,问道:“香吗?”   谢景:“很香。”   是一种很淡的花香,微微有一点薄荷的清新。   “完美,”宁浩远满意地点点头,“走,把它放到沈晏清的抽屉里。” 第57章   午饭时间, 教学楼里的人寥寥无几。   谢景和宁浩远做贼一样, 悄悄溜到一班门口。。   宁浩远贴在墙边, 推开门, 头从门缝里伸进去, 扫视一圈, 说道:“没人,进去吧。我给你把风。”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去吃饭了。   上了一上午课, 不吃饭的也坐不住, 出去溜达了。   谢景把信封放进沈晏清的抽屉里, 出门问宁浩远:“我身上有香味没有。”   宁浩远抽了两个鼻子, 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说道:“没有,战略成功, 走,去吃饭。”   中午, 施红红吃完饭从门口进来, 回在座位上,抽了抽鼻子, 自言自语道:“好香啊。”   吴齐刚好也吃完饭回来了,施红红问道:“吴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吴齐站在原地, 闻了两下:“好像是果香, 你买水果了?”   “你鼻塞吗!”施红红怒道, “哪里像水果了,这他妈是香水的味道。”   吴齐拉开椅子坐下,疑惑道:“有点味道怎么了?”   施红红恨铁不成钢:“咱们这一片坐的都是大老爷们,突然有这么浓的女士香水味,你不觉得奇怪吗?”   说着,施红红站起来,在周围走了一圈,最后在沈晏清的桌子旁边站定:“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   谢景从一进门开始,就发现施红红一直盯着他看。   那眼神,伤心、失望、安慰、同情、愤怒……   简单来说,非常变态,盯的谢景毛骨悚然。   谢景一坐下,就听见后面施红红殷切地说道:“谢景,你听歌吗?”   不是很想听,谢谢。   施红红说完,也不管谢景同不同意,直接开腔了。   他捂着胸口,闭着眼睛,表情丰富,深情款款。   “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了罪。”   跑调十万八千里,和断气了差不多。   “闭嘴。”没等谢景开口,吴齐先听不下去了,从试卷里抬起头,毫不留情地制止了他。   施红红悻悻地闭上嘴,凑到谢景面前,神秘道:“谢景,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谢景点点头,不就是那封情书上的香水味吗,没什么好好奇的。   施红红又道:“我找到了香源,就在沈晏清的抽屉里。你没回来的时候,我偷偷伸头看了,是个粉粉的东西。”   谢景心想,嗯,我知道,还是我亲手放进去的呢。   施红红愁眉苦脸,试图安慰:“你也别太生气,说不定这只是一个误会。”   谢景:“???”   我误不误会不知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咳咳咳。”吴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施红红一秒抽回脖子,规规矩矩地坐回座位上,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晏清回来了。   施红红清了清嗓子,戳着沈晏清的后背:“沈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特别香的味道,好像就是从你的抽屉里传出来的。”   “我看看。”   沈晏清伸手摸进了抽屉,随着他的动作,一个纸片一样的东西,从沈晏清的抽屉里掉了下来,飘到了过道里。   信封!粉红色!   这寓意还不明显吗!   旁边在座的各位,眼睛都直了。   这还是一班第一次在这种公开的场合出现情书这种东西。   外面看着这里是一群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天然和普通班保持着距离,一般没人过来招惹。   而且现在几乎已经没人在用这种传达方式了。   大家这次是开眼了,加上八卦又好奇的心情,恨不得原地化成八个大字。   “给我看看,我要看看。”   沈晏清盯着周围一群人如狼似虎地眼神,波澜不惊地把那张信封捡起来,又塞回了抽屉里。   施红红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惊天大八卦,在自己面前出现,又在自己面前消失,心痛不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不看看吗?”   沈晏清淡然道:“没什么好看的。”   可以,相当有大佬风范。   宠辱不惊,见怪不怪。   谢景假装淡定,故作矜持,略显礼貌地问道:“真的不看一看吗?别人特地送来的。”   沈晏清态度非常坚决:“不看。”   夜晚,谢景躺在床上,看到宁浩远给他发消息。   “怎么样!怎么样!看了吗?他来吗?”   谢景回道:“没看。”   宁浩远大受打击:“什么!没看!那不是白忙活一场。”   谢景心道,要忙也是我在忙,我都没伤心,你伤心什么。   实不相瞒,谢景不仅不伤心,还有一点点高兴。   沈晏清还是那个沈晏清,一点都没让谢景失望。   早恋什么早恋,学习才是硬道理。   谢景自己都没注意道,他的唇角有一点点翘起。   他拿着手机,继续给宁浩远回消息:“算了,计划失败就失败吧,请相信我,谢谢。”   谢景一直以为沈晏清没看,直到第二天晚上,谢景换上睡衣,从宿舍卫生间里出来,看见沈晏清在拆快递。   他剪开绕的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膜,最终从里面掏出来了两个白色相框,木制的,边缘刻着一圈精巧的浮雕。   谢景看了一眼,问道:“你要裱照片?”   沈晏清摇头:“不是。”   不放照片放什么。   谢景感到好奇,又看了沈晏清放在桌子上的相框,越看越觉得横宽比奇怪,越看越觉得像一个竖起来的信封。   对,就是信封。   似乎是为了验证谢景的猜想,沈晏清随手从桌子上摸出来一个眼熟的、粉红色的信封,在相框上比了比,满意道:“大小真合适。”   沈晏清专门找人定做的,加了不少钱,八百里加急,隔日就到。   谢景有片刻的发蒙,半响才说道:“你要用这个裱这个信?”   沈晏清点头。   不是说好不看地吗,怎么突然又看了。   还是背着谢景偷偷看的。   一个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情书,还特意买两个相框给装裱起来,至于吗   沈晏清这么宝贝这两个东西,那他是怎么想的?   他是也想和这个压根不存在的送信人进一步发展吗?   沈晏清看着谢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问道:“怎么了?”   谢景脸色一沉,走到床上,拉上被子,说道:“没什么,睡了。”   谢景背对着沈晏清躺在床上,听着耳边窸窸窣窣地声音,越听越不对味。   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搞得这么金贵。   一个没见过的人,搞得这么宝贝。   他又不会写,写的那么垃圾,还能把沈晏清骗的团团转。   沈晏清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谢景又翻了一个身,气道:“有这么宝贝吗?”   沈晏清正在把相框背后的最后一个铁块按平了,慢慢说道:“写这份信的人一定是个特别可爱的小朋友。”   信封装好了。   他把相框平放在桌子上,看着床上紧紧皱着眉头的谢景,弯了弯眼角。   沈晏清是真的在笑,眼底的温柔如同四月的春风。   他说:“这份心意不应该好好珍藏吗?”   珍藏你麻痹。   谢景快要气炸了。   这份心意我还可以批量生产,要多少又多少,想要多少封,就写多少封。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晏清,冷漠道:“睡了。”   那两个相框,被沈晏清放在了第三层的书架上,一个白色的相框,粉色的纸,一个白色的相框,蓝色的纸,黑色的字,但是看着一样的相得益彰,精致又美丽。   谢景半宿没睡着。   翻来覆去,最后拿起手机给宁浩远发消息。   谢景:“他看了!”   宁浩远:“!!!”   宁浩远:“不是说好不看的吗?怎么又看了?”   谢景:“谁知道,可能脑子又被驴踢了,他还买了两个相框,裱起来了?”   “我曹。这么认真,完全看不出来。”宁浩远想想有点后怕,“他要是知道我们骗了他,不会杀了我们吧。”   谢景:“会不会杀了你我不知道,反正我挺想杀了他。”   宁浩远:“?”   谢景:“算了。”   宁浩远:“那他周六会过去吗?”   谢景:“管他呢,爱去不去,反正去了还是在湖边吹冷风。”   谢景一口气和沈晏清冷战了三天,还是单方面的冷战。   具体表现为,不和他一起吃饭,不和他一起回宿舍,并且不主动和他说话,并且牢记,表情一定要少,语气一定要冷漠。   最让谢景生气的是,沈晏清好想完全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早上照常给谢景带饭。   嗯,谢景很没有骨气的吃了。   上课照常提醒谢景拿书,告诉他今天要讲的页数。   下课也会和以前一样,找谢景探讨一下题目。   连施红红都察觉到谢景不对劲了,对着谢景苦口婆心:“景儿,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说。”   施红红心痛欲绝,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前排两个人,因为一个还没露面的第三者散了,实在太令人心碎了。   谢景心情不佳,并无倾诉念头,言简意赅地说道:“没事。”   周六下午,第三节 下课铃一响,整栋教学楼还是躁动了。   一周一度的放风时间又开始了。   谢景在信尾留的见面时间,就是周六的活动课。   一下课,沈晏清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   谢景降尊纡贵,三天里第一次主动和沈晏清讲话:“你要出去?”   沈晏清点点头:“是的。”   果然,他要去赴约了吗?   谢景还是不甘心,追问道:“去哪啊?”   “你想知道?”沈晏清促狭地笑了,“不告诉你。”   日!   沈晏清前脚刚出门,后脚谢景就把宁浩远从四班里脱了出来。   谢景开门见山:“他出门了。”   宁浩远:“!!!”   宁浩远:“是去湖边了吗?”   谢景:“不知道,他没说。”   宁浩远拖着谢景往教学楼外面走:“走走走,快去看看。”   谢景当时和宁浩远商量的地方是学校人工湖下面的人行小道。   二中的人工湖就在校园主干道的旁边,旁边紧挨着篮球场,挖的远低于路面,要从台子上才能下去,下面沿着湖边是一条鹅卵石小路,一直往前走是一条引水的小河,河上有一座汉白玉的小桥,沟通了篮球场,和主干道和大门旁边的小花园。   这边因为都是些绿化植被,平时鲜有人来,更别说是活动课的时候。   谢景在信尾写的地方,就是湖镜头小河旁边的鹅卵石小路。   湖边本来栽满了垂柳,冬天一到两边光秃秃的,所以下面站着的人就显得格外明显。   谢景和宁浩远蹲在桥后面,就算两边光秃秃的,有栏杆挡着,从沈晏清那个角度也很难看到这边有人。   宁浩远叹为观止:“竟然真的来了,景儿,你确定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谢景没说话,盯着下面的沈晏清看。   沈晏清今天穿了一件棕色的风衣,一个人垂手站在湖边,像是一株挺拔的青松。   他在等候他今天的佳人。   “算了,走吧。”也没什么好看的,左右也和他无关,谢景站起来,猫着腰,贴着栏杆,往旁边的小花园里走,尽量不让自己露出来。   被发现就完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谢景!”   忽然背后惊天动地一嗓子。   谢景怀疑林子里的鸟都被这一声给惊飞了。   谢景宛如当头一棒,心道,完蛋,暴露了。   他心如死灰地回过头一看,田幼甜在后面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而且已经走过来了。   田幼甜走到谢景旁边,一把比划着栏杆,一边不解地看着鬼鬼祟祟地两个人:“你俩在这干嘛呢?”   弯着腰,贴着桥,鬼鬼祟祟的姿势,颇为不雅,反正都被一嗓子叫出来了,谢景索性直接站直了,若无其事道:“路过。”   不抱希望地往旁边一瞥,那边沈晏清也看过来了。   沈晏清朝他招招手,说了句话,被冷风送到了谢景的耳朵里。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他说:“谢景,过来。”   沈晏清鲜少这么严肃地叫他。 第58章   让我下去我就下去, 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谢景站在桥上, 非常嚣张地说道:“不去, 有事吗?”   沈晏清道:“有。”   谢景:“……”   谢景:“就这么说, 我听着呢?”   沈晏清看了看谢景后面吃瓜看戏地两个人:“你确定?”   当然不是, 这么隔空喊话, 真的挺傻逼的。   但是谢景挺不想单独见沈晏清的。   他的胸口堵着一腔无处发泄的怨气,关于沈晏清对信封的态度,关于沈晏清按时前来赴约。   说不清道不明, 谢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   谈不谈恋爱, 和谁谈恋爱, 难道不应该是沈晏清的自由吗?   谢景心道, 我有什么权利干涉, 我又是怎么了。   他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呢。   看谢景突然出神,宁浩远察觉到情况可能有点不太对, 在后面小声地劝道:“过去看看吧,沈晏清说不定真有什么事。”   田幼甜也附和道:“是啊是啊, 我看他还挺严肃的。”   碍于旁边有旁人在场, 宁浩远不好明说,挤眉弄眼暗示道:“他不是在等那谁的, 突然让你过去,你都不好奇到底为啥的吗?”   算了,伸头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   谢景跨过桥旁边的栏杆, 沿着石阶走了下去。   谢景一走, 剩下原地两个人面面相觑。   田幼甜一脸懵逼地问宁浩远:“兄弟,这是什么情况?”   宁浩远不认识田幼甜,只知道面前这个嗓门大的妹子,一出现就坏了他们的好事,还把谢景交代出去了,不由地有点悲从中来。   “姐妹,你怎么在这里。”   “我准备去操场跑步,从入口那边看到谢景在这边,就过来看看。”田幼甜按着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是不是我声音太大了惹事了。”   宁浩远沉痛地点点头。   你也知道。   田幼甜又道:“那你们三个在这里打什么哑谜呢?”   “说来话长,不太好解释。”宁浩远:“但是我知道我们现在应该撤了?”   下面谢景沿着鹅卵石小道,已经快走到了。   田幼甜不解:“为啥子啊?”   宁浩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直觉告诉他,这种情况下,肯定没什么好事。宁浩远总觉得等下谢景上来会把他揍一顿,还是先跑为妙。   谢景到了湖边,在离沈晏清三米远的地方站定,抬头一看,桥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上面两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湖边很安静,只有旁边小河缓缓的流水声,伴随着远处一两声喧哗。   谢景自觉揭过了他为什么在这,沈晏清为什么在这这种尴尬的话题,冷着脸问道:“说吧,什么事?”   沈晏清不紧不慢,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展开,浅蓝色背景,粉丝小花,黑色字体。   化成灰谢景也认识,他么的,不就是他写的情书吗。   也不知道宁浩远他妈的香水是什么牌子的,搁着一层信封,还给信纸浸润上了味道,这么多天还没散,谢景隐隐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沈晏清拿这个干什么?   他知道了?   来算账吗?   谢景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绝对不可能留下把柄啊。   “沈晏清学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与君初相识,犹如归人归’。以前我一直不懂,陌生人就是陌生人,怎么会有久别重逢之感,知道那一天我遇见了你,这句话就一直在我心头萦绕不去……”   沈晏清在念那张纸上的内容。   他的声线很低,语调和断句恰是正好,不急不缓的娓娓道来,夹杂着旁边潺潺地流水声,显得格外悦耳动听。   谢景的耳膜和他的脸一样热。   太他妈尴尬了,尴尬到想原地消失。   虽然这份信是没有署名的,但到底是谢景写的。   为了撇清关系,他甚至还在称谓上加了学长,伪装成低年级的。   这段谢景太清楚了,后面用了大篇幅的文字来赞美沈晏清,谢景找了一篇例文,半抄半写,慷慨激昂地表达了笔者第一次见到沈晏清惊为天人的心情,矫情地无与伦比。   被这样堂而皇之地念出来,简直羞耻度爆表。   “停!别念了。”谢景打断他,“有什么话直说。”   沈晏清从善如流,收回去放在口袋里,才缓缓说道:“我知道是你写的。”   看,他真的知道,果然是来算账的。   谢景仅有的理智在脑子里崩掉了,积攒已久的怨气终于“腾”地全烧了起来。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谢景口不择言,怒道:“没错,是我写的。我就是在逗你玩,在骗你,谁知道你就上当了。根本就没有那个写信的人,没有人喜欢你,你就算在这里等一辈子,她也不会来。”   谢景讲完了,顺畅了,像是出了一口恶气,整个人都是轻松的。   这股轻松劲儿让他一瞬间醍醐灌顶,清醒了,明白了。   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   他喜欢沈晏清。   所以不能看到沈晏清为别人的感情而动容,所以不能接受沈晏清会离开他和别人在一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谢景也说不清楚。   或许就是在一个个的不知不觉间。   三个多月,不知不觉那么多,谢景不想一个一个的去回想。   谢景突然有点难过,那沈晏清呢,沈晏清是怎么想的。   “我等到了,你不是来了吗”沈晏清轻轻地笑了:“你的约,我怎么可能不赴。”   谢景愣住了。   沈晏清接着说道:“我知道是你写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他格外珍惜,将那两张纸好好地收了起来。   所以他来赴约了,因为他知道,谢景一定会来。   沈晏清那天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谢景往阶梯教室走,本来是想去找他的,结果从后面听到了谢景和宁浩远的对话。   当时谢景和宁浩远说,他妈让他转学。   沈晏清当时是有点生气的。   他也问过谢景午自习突然消失了是干嘛去了,但是谢景没告诉他。   本这点家丑不可外扬的意识,谢景不想把他家的那点糟心事堂而皇之地告诉不相关的人,二来谢景觉得这只是件小事。   和宁浩远说也是因为知根知底,也没什么好瞒的。   道理沈晏清都懂,但是沈晏清不能不吃醋。   他知道自己喜欢谢景要早太多了。   见不得他受伤,见不得他受气,见不得他受委屈,更见不得他和别人亲近。   想把他放在最干净明亮的地方,远离那些糟心的人事,无忧无虑地长大。   也是,自信明亮的小神仙谁能不心动。   沈晏清吃不准谢景的意思,所以他从来不说。   当谢景说出那句“不行”的时候,沈晏清突然意识到,他的机会可能到了。   他安静的当一个旁观者,不戳穿谢景和宁浩远的把戏。   装裱信封是沈晏清的试探,当他看着谢景赌气的背影时,心里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或许我们……心意相通。   如果今天谢景按捺不住,跟在他后面也过来了,那么答案呼之欲出。   谢景被沈晏清两句话砸懵了:“你什么意思?”   沈晏清往前走两步,微微低下头,凑到谢景面前,轻声说:“我就是在等你的。我也喜欢你,非常的,特别的。”   谢景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沈晏清温热的呼吸洒在谢景的脸上,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谢景道:“什么叫也?”   沈晏清眨眨眼睛:“你觉得呢?”   谢景道:“我可没说我喜欢你。”   沈晏清叹了一口气:“是,也就偷偷摸摸写了一封情书,然后暗搓搓地自己气自己了好几天。”   “你还好意思说?”谢景突然特别委屈,什么好好珍藏,什么不告诉你,全是沈晏清一个人在演戏,让他憋了一肚子气,抑郁了四五天。   这还是人吗?   他现在特别想把沈晏清一脚踢到湖里,让他和湖里的杂草一起天光云影共徘徊。   谢景想起来一件事,他写的情书绝对一点把柄都没有,所以沈晏清到底是怎么知道是他写的。   这么想着,谢景质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是我写的?”   沈晏清含糊不清道:“反正就是很早的时候。”   谢景:“那天晚上你不会没睡着吧。”   那当然是没睡的。   灯下看美人,更添三分颜色。台灯下面纠结又无助的小同桌实在可爱的令人心惊。   但是嘴上一定不能承认,沈晏清无辜道:“哪天晚上?我每天都睡得很好啊。”   行,这个反应,肯定是有鬼。   谢景可以肯定沈晏清是没有睡着了。   也就是说,在谢景对着两张纸抓耳挠腮写情书的时候,沈晏清在上面全都看在眼里。   被人看着写情书。   太他妈尴尬了,谢景以为刚才大声朗读就已经够尴尬的了,没想到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现在他只想原地起飞,化作一一阵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晏清憋着笑,说道:“来都来了,小学妹想和我怎么继续发展啊?”   谢景在信里自称是一个暗恋沈晏清的小学妹。   谢景破罐子破摔,怒道:“老子想和你早恋。” 第59章   沈晏清突然就不说话了。   他看上去有点发蒙, 有点出神。   方才还成竹在胸、胜券在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沈晏清忽然就丢盔弃甲, 显露出一点罕见的茫然。   即使曾经一万次设想过这种结果, 这句话由谢景亲自说出来, 杀伤力还是那么大。   他的亲口承认, 远比想象中的动人心扉。   周围只有静谧的水流声。   谢景等的有点心焦, 忍不住催促道:“你到底答不答应,给个准话啊。”   沈晏清回过神,缓缓说道:“不行。”   谢景:“???”   谢景满头问号。   什么意思, 我他妈在这里短短几分钟之内大喜大悲, 听了你一顿情真意切的表白, 脸都豁出去了, 就差抱头痛哭、互诉衷肠了, 你最后给我来的不行。咱不能早恋。   逗我玩呢?   谢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决定再给沈晏清一个几乎:“你说什么?”   眼看着谢景情绪不太对, 沈晏清又道:“也行,但我有个条件。”   沈晏清比谢景想的远。   他在听到宁浩远给谢景出馊主意的时候, 还听到一点别的内容。   比如说, 早恋影响学习,沈晏清去早恋了, 第一不就是你的了吗。   沈晏清比谁都了解谢景,一旦他肯用心学了,拿个第一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那个时候, 谢景会怎么想。   是他按计划影响了沈晏清, 还是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他到底是为什么才有了这个第一名。   小神仙的第一名, 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从来不是因为什么歪门邪道。   他甚至可以更好。   沈晏清可以等。   反正谢景早晚都是他的。   况且说法名分这都是虚的,只有心意是沉甸甸的。   只要这个在,就好了。   谢景追问道:“什么条件。”   “你考年纪第一我就和你早恋,”沈晏清又道,“不和第二谈恋爱,是我的准则。”   谢景:“?”   第二说谁,好像说我。   谢景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但是好像听着还没什么毛病。   从沈晏清转学过来,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箩筐,谢景参加的几场仅有的考试,好像确实没有考过第一。   谢景作为一个曾经的top癌,可以自己在后面晃晃悠悠,但是绝对不允许别人挑衅。   我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是我的自由,不是给我定型的标准。   谢景的重点立即被带偏了:“下次考试我绝对不会是第二。”   早不早恋先放一边,拿个第一扬眉吐气才是第一要紧事。   “行。”沈晏清笑了笑,“等你考年纪第一的时候,我就收拾收拾嫁妆嫁给你。”   谢景从短暂的雄心斗志中被拉了回来,思路又偏回来了。   这发展怎么不太对。   不是说早恋吗,怎么突然又跳到嫁妆上了。   沈晏清抬手从头顶的垂柳上薅下来一根细软的纸条,随手拢成了一个圆环,递给谢景:“我的婚戒给你了,到时候拿着这个来娶我。”   这个生产过程用时不到三十秒的藤条戒指非常简陋,青黑色,上面坑坑洼洼,还有未打苞的小细芽,因为条件有限,成品直径足足有三厘米,看着有点不伦不类。   谢景盯了两眼,问道:“请问您是巨人吗?”   沈晏清笑了笑,没说话,他伸手理了理谢景外套的领子,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行了,外面挺冷的,先回去了,未婚夫。”   气息温热,拂在谢景被冷风吹凉的脖子上,瞬间给谢景整个人从里到外提高了一百度。   谢景觉得他现在的心跳一口气飙到了八百码。   太他妈要命了。   谢景缓了口气,突然意识到:“等一下,咱俩这是私定终身了吗?”   沈晏清挑眉:“不然呢?”   谢景脑洞如同骏马狂奔:“你不觉得这剧情有点眼熟吗?”   沈晏清:“?”   谢景倒抽了一口气,咬牙道:“清妹妹,等我高中状元,一定回来娶你过门。然后,一般就回不来了。”   沈晏清哭笑不得,谢景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景哥哥,回不来我去京城找你总行了吧。”   谢景掉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打住了自己狂奔的思维。他跟在沈晏清后面,慢慢往往教学楼走。   谢景这一楼走回去,脑子都没怎么转动。   知道他在座位上发了两个小时的呆,才渐渐从湖边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开始有点平复了。   刚才在湖边,一直被情绪推着往前走,谢景后知后觉,他怎么突然就成了搞基预备役了呢。   都怪沈晏清太心机。   作为奋斗在第一线,时刻关注前面两人动态的先知人士,施红红从活动课刚进门就感觉到前面两个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两个人虽然现在没有说话,但是又有千丝万缕地联系。   距离施红红不完全统计,谢景和沈晏清在夜晚的两节自习课里一共对视了十八次。   也就是说,在沈晏清偷偷瞥谢景的时候,有十八次谢景刚好也在看他。   这两个人怎么就过了一个活动课,长达三天的冷战就结束了呢。   最要命的是,施红红最觉得他俩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于是戳着吴齐的胳膊,做贼似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俩两个今天有点不对劲?”   吴齐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啊,很正常啊。”   施红红:“……”   太废物了。   完全没有一颗敏感又纤细的心,永远走不到八卦的第一线。   施红红久经观察未果,决定亲自问谢景。   他又戳着谢景的后背,暗搓搓的问:“你们和好了?”   “谁?”谢景问。   施红红用笔尖暗指沈晏清的方向:“就他啊,那个信封。”   谢景已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恨不得那封情书永远从历史上消失,一想到上面的内容就尴尬地无以复加,要是被施红红他们知道是谢景搞得,这张老脸往哪搁:“什么信封?”   装聋作哑地无比自然。   施红红迷茫了,难道是我记忆出现了错乱。   夜晚放学,宁浩远带着顾善杰一起过来找谢景。   宁浩远不敢一个人过来。   把谢景一个人丢下独自承受狂风暴雨,自己一个人跑了,宁浩远想想还有点不好意思。   下午那种情况,估计露馅了一半。   但是听下午沈晏清那语气,估计也不想他和那个半路冒出来的小姑娘待在现场。   顾善杰没参加他俩的这个活动,一听宁浩远讲,气的七窍生烟,真他妈是个好主意。   这是沈晏清发现不对了,要是没发现,一个人满怀期待地在寒风里吹个把小时,那还得了。   宁浩远欲哭无泪:“那不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去了。”   其实宁浩远还挺惊讶的。   以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来看,沈晏清看着不动声色,其实非常难搞,谁想到一份没署名的信,就能把他骗到了。   宁浩远特别怕谢景和沈晏清最后在小湖边打起来,拉着谢景上下看了好几眼,确定平安无事才彻底放下心来。   三个人蹲在阶梯教室后面的冷风口,冻的瑟瑟发抖。   宁浩远问道:“景儿,沈晏清今天和你说什么了?”   谢景道:“也没说什么。”   宁浩远有点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没发现那封信是我们写的吧。”   谢景:“他知道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收到了情书,结果还是假的,要是宁浩远估计能当场杀了作假的人。   宁浩远差点从台阶上蹦起来,拉着谢景的手,眼泪婆娑:“景儿,你真没事吧?受了什么委屈,你可要直说啊。”   谢景拨开宁浩远的手,嫌弃道:“你想什么呢?我俩在一起了。”   考个第一不是轻而易举,这个小小的限定条件,谢景直接就当不存在了。   宁浩远掏了掏耳朵:“你说啥,你俩一起干嘛了?”   顾善杰都快不会说话了:“什么意思?”   “处对象,懂吗?”谢景换了一种表达方式,“我是他的男朋友。”   谢景瞥了旁边两个人一眼,宣布道:“我脱单了,我和你们单身狗不一样。”   宁浩远惊呆了,看了看旁边同样一脸震惊的顾善杰,缓缓说道:“杰子,我真的没听错吧?”   顾善杰艰难地点点头:“好像没有。”   宁浩远忽然靠在顾善杰的肩膀上,悲痛欲绝:“孩他妈,咱家孩子咋就被猪拱了。”   谢景骂道:“滚蛋,别瞎叫唤,和你说个正事。”   宁浩远坐正了,回过头:“啥事啊?”   “你去和你的小风说一声,让她死了那条心吧,”谢景是个很记仇的人,“沈晏清有主了,我的。” 第60章   宁浩远被谢景一番虎狼之言吓住了, 愣了半天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看了看旁边的顾善杰, 说道:“他娘, 娃好像真的早恋了。”   “滚蛋。”顾善杰不像宁浩远一样智商欠费, 直接问道, “景儿,你想清楚了。”   顾善杰的意思他明白。   也没什么想不想清楚的。   他孑然一身,没有谁好考虑的, 也没什么想顾虑的。   他这都是第二辈子了, 就像当初一样, 谁知道是不是两眼一睁就嗝屁了。   人生苦短, 及时行乐, 喜欢不就要在一起吗。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老天让他从高三这一年重新开始, 不是让他瞻前顾后的。   沈晏清是他第二个高中生涯里最大的奇遇。   谢景点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   宁浩远眼含热泪, 宛如一个嫁儿的老父亲:“景儿, 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谢景:“……”   谢景实在放心不下,又对宁浩远说道:“以后别再在沈晏清头上动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主意, 我自己想要的成绩,也会凭自己的努力拿到。”   因为第二谈不上恋爱,简直是对谢景的侮辱。   宁浩远指天发誓:“从现在起, 谁敢打沈晏清的主意就是和我宁浩远过不去, 我二中青龙帮, 上百号兄弟都等着干他。”   谢景满意地点头,很有眼色。   “行了,景儿也没事,散了吧,外面还真的挺冷的。”顾善杰从台阶上站起来,搓了搓被冻红的手,“再晚一会,宿舍都要关门了。”   顾善杰已经回宿舍了,方才还在阶梯教室后面大放厥词的谢景站在宿舍门口,颇有点不敢进去。   谢景有点紧张。   孤男寡男深夜共处一室,有那么一点点让人浮想联翩。   进去了应该说什么。   晚上好吗?   谢景在门口踌躇了半天,大厅的灯已经灭了两盏,门口的卷帘门已经半卷了,马上走廊的灯也快要熄了。   门忽然被人拉开了。   沈晏清站在门后,看着谢景:“傻站着干嘛呢?”   说着随手塞给谢景一个小暖水袋。   巴掌那么大,穿着毛线衣,源源不断地热气从上面传来。   粉红色,嗯,确实很像沈晏清的东西。   沈晏清转身往里走,进了卫生间:“吴女士昨天吃午饭的时候送过来的,还问你去哪了,吴女士说他还挺想你的。”   沈晏清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轻松又自然,和之前的每一天都都一样。   谢景渐渐也放松下来,抱着小暖水袋,坐在凳子上,摊开两条长腿,问道:“沈晏清,你今年为什么会转到二中来?”   就在刚才顾善杰问谢景想清楚了没的时候,谢景突然想起来一个事。   在他的上辈子高三的时候,他们班里一整年风平浪静,没有转学生,没有那么多幺蛾子。   沈晏清是他重生之后多出来的一环。   像是老天爷给了他一次机会之后,还附赠了一个礼物。   到底蝴蝶振翅的时候,振到了哪里?   沈晏清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说道:“这么快就查户口?”   谢景叹了口气:“是啊,娶亲之前总要互相了解一下。”   沈晏清坐在谢景旁边的椅子上:“老沈一辈子也没什么心愿,就想等着他孙子考学的时候风光一下,省实验那边环境不太好,就转回来上高中了。”   省实验重本率98%,那叫环境不好。   还千里迢迢回到阳城二中这个省里排不上号的高中。   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考学。   但是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优秀的人在哪上学都同样优秀。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景琢磨着,沈晏清转学应该和他没关系,当时沈晏清已经在阳城了,所以只和学校有关:“为什么选二中,不是一中,六中,或者实验中学?”   沈晏清:“本来是要去一中的,都已经说好,后来临时改变了注意。”   谢景:“为什么?”   沈晏清:“当时遇见了一个二中的学生,觉得特别有意思,就想过来看看。”   “是谁?”谢景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还没过门,就想着出轨吗?”   沈晏清笑了笑,顺了顺谢景被风吹得翘起来的头发:“想什么呢,除了你还能有谁。”   当时在派出所,石旭是怎么和沈晏清说的。   谢景,一骑绝尘,二中神话,全名偶像。   不仅因为打架被扣在拘留所里,还一道理综题都写不出来。   气呼呼地,像只炸毛的小猫。   沈晏清当时觉得,这人特别有意思,连带着二中都有意思了起来,这人是怎么变成二中成绩的神话的。   帅哥滤镜吗?   后来又在路边看到一头红毛飘过,发现这个看着一脸冷漠的帅哥还挺叛逆。   反正在哪上学都是上学,沈晏清实在好奇这个满身都是矛盾的人。还没进一中的门,又调到了二中。   老沈桃李遍天下,不仅二中的校长是他的学生,一中的书记也受过他的恩惠。   再加上沈家带资进校,就算沈晏清当时是个烫手的山芋也得咬牙接受。   “我就是为了你来的。”   “想看看美名远扬的小神仙到底是何方神圣。”   谢景就是沈晏清的蝴蝶效应,是改变他决定的重要一环。   沈晏清说的好听,还能有什么有意思的,谢景心知肚明。   他俩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派出所的时候。   那时候谢景还是个菜逼。   菜到一到题就会写两道的那种。   这么菜名声还这么响,搁谁谁能不好奇。   谢景当时丝毫不在意,菜的心安理得,还每天逼着沈晏清给他写作业。   太丢人了。   太尴尬了。   丢人的有点想穿回去拍着三个月前自己的脑袋警告道,请在你未来男朋友的面前,注意一点形象。   谢景毅然决然地决定绕过这个话题,从桌子上抽出一本模拟卷:“先做一套卷子带你去见见世面。”   夜晚十一点十五分。   沈晏清把笔帽合上,敲敲谢景的桌子:“景儿,马上就十一点半了,该睡觉了。”   他俩都是追求效率的那一类人,基本很少在宿舍里挑灯夜读,以前的这个点,正常情况下,应该已经睡了。   谢景没动,他还不困,不太想睡。   为了不转学,为了早恋,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谢景目前为止,还挺有干劲。   “年轻人不要随便熬夜。”沈晏清站起来,在一边提醒道,“现在不睡,到早上起来最多只有六个小时,如果你在早自习打瞌睡,我不会帮你看老师的。”   谢景:“……”   算你狠。   谢景怀恨在心的收拾东西:“你是不是在干扰我学习,好保住你的第一名。”   沈晏清靠在床边的爬梯上,有点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   \"对了。\"谢景转念一想,转过身问道,“要是我一直考不到第一,那你是不是就一直没名没分。”   沈晏清点点头。   按照约定,好像确实是这样。   谢景叹了口气,随手把笔扔到了桌子上。   细长的笔在桌子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了纸上。   “算了,不学了,学习好累。”谢景靠在桌子上,泄气道,“年纪第二就挺好,我不想努力了。你可能一直都嫁不进我家了,未婚妻。”   记仇的小神仙觉得自己掰回一局,略显遗憾的表情都掩盖不住他眼底闪着光的得意。   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带星星图案的睡衣,头发应该是换衣服的时候被蹭乱了,随意地翘起来几绺,毛茸茸的。冷白的皮肤被头顶的灯照的几乎在反光,领口露出一小截纤细的锁骨。   沈晏清心底突然柔软的不像话。   想亲亲他。   “不过门也没关系。”   沈晏清从床边走过来,突然俯下身凑到谢景面前,他两只手撑着桌子,刚好把谢景笼在了怀里。   一瞬间距离的拉近,让谢景的心跳忽然不受控制了起来。   “砰砰砰”   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跳到外天空去了。   沈晏清之前洗过澡,谢景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林中晨雾般凛冽的味道,干净又好闻。   他低头在谢景的额头上亲了亲。   “我先赊个账。”沈晏清轻声说道。   谢景原地炸了。   他的意识在外太空游荡了几圈,然后慢慢的归位,后知后觉地想:“他刚刚是不是亲我了。”   沈晏清点到为止,后退一步,不着痕迹地捏了捏自己还在颤抖的指甲,说道:“睡吧,听话。”   谢景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爬上床的。   万籁俱寂,冬天连一声虫鸣都没有。   唯有上下两个人的心跳。   “噗通噗通”   一声接着一声。   像夜色里敲起的小鼓。   良久,谢景忽然说道:“晚安。”   这个周末一过去,下个周末就要放月假了。   放月假的最后一个星期,总是过得特别煎熬,但是又格外的快。   终于在学校里熬了快五个星期之后,整个二中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短暂的假期。   虽然一个月才那那么可怜的两天,但也非常令人高兴了。   谢景当然是没有回家,找了个还算看得过眼的酒店住下了。   每天早上六点起来上早自习的日子就够这么人了,一放假谢景就非常想睡个天昏地暗,晚上不到十点就熄灯睡觉了。   谢景第二天大清早是被手机给震醒的。   一睁开眼睛白色的窗帘微微透着光,还不是很刺眼,看来不是特别晚。   谢景摸到旁边的手机,心想道,谁他妈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不是什么要紧事,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了。   谢景接了电话,没说话,等那边主动开腔。   大概两三秒之后,电话那边传来了沈晏清略带笑意的声音。   “小未婚夫,起床学习了。”   谢景醒了。 第61章   这人是什么魔鬼。   放假的第一天早晨一个电话打过来催人起床学习。   谢景从床上坐起来, 咬牙道:“小未婚妻, 你这也太急着过门了吧。”   “是啊, 都是为了美好的明天而奋斗。”沈晏清努力憋笑, “行了, 开玩笑的, 醒了没有?”   谢景有气无力地又摔回床上,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接着说道:“两分钟之前我还在做梦。”   半醒未醒的小奶音听得沈晏清心里有点痒:“梦到什么了?”   谢景随口胡编乱造:“梦见下次考试我是第一, 然后你再旁边痛哭流涕, 要和我在一起。”   沈晏清配合道:“然后呢?”   “然后我残忍的拒绝了你。”   沈晏清轻笑了两声, 从手机里传来, 谢景的耳朵有点痒。   谢景一般这么说都是在开玩笑,沈晏清也不生气, 顺着他往下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岂容你拒绝。”   “唉。”谢景遗憾的叹了口气, “也是,算了, 长得也不赖,后来想了想,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行吧, 快起床。”沈晏清不陪他闹了, 正色道, “咱们一起出去写作业。”   搞半天还是来催学习的。   谢景有点绝望。   谢景:“沈晏清同志,请允许我提醒你,这是我们分开的第一天,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好听。”   沈晏清从善如流:“我想你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说的特别认真,谢景甚至听出了一种抑扬顿挫的感觉。   总之就是特别受用。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说道:“马上就来。”   “不用着急,我去你楼下接你。”沈晏清道,“记得把昨天老张发的卷子带上。”   谢景毫不留情地把电话挂了。   真是不屈不挠。   谢景现在怀疑沈晏清是老张请的拖儿,天天在他耳边念叨学习学习。   唉,不还是担心过不了门吗。   谢景一边穿衣服一边想,真是拿他没办法。   两分钟以后,被谢景扔到一边的手机又响了。   谢景一直手伸进袖子里,低头一看,是宁浩远打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宁浩远这时候找他有什么事。   宁浩远一放假不摸游戏就手痒,还被他爹锁在家里关禁闭,就等着谢景把他捞出来了。   谢景把手机拿起来,没等宁浩远开口,直接说道:“没空,忙着呢,你自己玩去吧。”   宁浩远欲哭无泪:“我还没说什么事儿呢。”   谢景反问:“还能有什么事?”   宁浩远信心满满、苦苦哀求:“景儿!救救孩子吧,这可是我最关键的时候,就差一点点。现在我们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最后一场了,只要赢了这一场,季度优胜帮会就是我们的了。”   谢景皱眉,将信将疑:“我怎么感觉你每个月都很关键。”   宁浩远讪讪道:“那不是最重要的都安排在放假,才能发挥出我真正的实力。”   谢景:“捞你可以,陪狱不行,出来了你自己自身自灭吧。”   宁浩远一咬牙,心道可以,还没开口,就听见谢景继续说到。   “我等下和沈晏清有约了。”   宁浩远:“……”   不是很想听到下一句。   谢景把宁浩远的电话挂了,钻进卫生间里洗漱,出来的时候看见沈晏清发过来的消息。   “早餐吃什么?给你带饭。”   可以。   常规操作。   谢景立马回道:“煎饼果子,加两个肠,两个鸡蛋。”   沈晏清:“行。”   然后谢景又给宁浩远他家打了个电话,把宁浩远从监狱里放了出来,让他自己一边凉快去了。   谢景下楼的时候,沈晏清刚好骑着他的破二八过来。   有些年头的自行车晃晃悠悠,踩着减速带,开进了酒店门口的小广场。   车把上的铃是好的,被沈晏清拨弄的“叮铃叮铃”响,他用脚作刹,长腿一撑,稳稳地停在谢景勉强,扭过头和他打招呼:“早上好啊,小神仙。”   冬天的阳光是温暖的,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照的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暖意。   把手上还挂着俩塑料袋,袋子上还凝结着水汽。   走近了还能闻到煎饼的香气。   沈晏清知道谢景不在家。   昨天晚上的时候,沈晏清就给谢景打过电话问他在哪里。   谢景和家里关系紧张他知道,并且深有体会。   沈晏清还在京市的时候,曾经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回家。   但是他的谢景不一样。   谢景是因为家里有人不愿意回家,沈晏清是因为家里没人不回家。   不太一样,又很一样。   知道谢景不回家,所以要问清楚他周末的去向。   谢景跳上自行车后座,问道:“我们去哪?”   沈晏清把煎饼和豆浆塞到谢景手里:“先吃,吃完再走,路上不安全。”   看着谢景坐在车上,把煎饼啃完了,沈晏清才开车上路。   出来太阳早上风也有点凉,就算沈晏清骑的不过,冷风也像钝刀子,刮的凉飕飕的。   刚才在来的路上沈晏清就感觉到了,现在刚踩上脚蹬子,沈晏清就不忘叮嘱道:“有点冷,手别放外面。”   谢景特别听话,沈晏清话音刚落,就插进了兜里。   而且还是沈晏清的兜。   车头一歪,差点撞进了路边的花带里。   沈晏清严于律人,宽于律己,他让谢景裹得厚厚的,其实自己外套里面就穿了一件毛衣。   他的口袋还是贴着外套的内衬缝的,薄薄一层布就跟不存在似的,把手伸进去直接就贴着他里面的薄毛衣。   沈晏清能感觉到,谢景的手,热热地,覆盖在他的腰上,还有背后突然被拉近的距离。   “我冷。”   谢景小声又心虚地说道。   其实他也很后悔,颇有点骑虎难下。   刚才就怎么脑子一抽,直接上手了呢。   一是谢景今天穿的外套确实没有口袋,两个,全是假的,被缝起来了。   二是,沈晏清的口袋就在他眼前,实在诱惑力太大。   谢景脑子一热,手就伸出去了。   “没事,放吧。”沈晏清稳住车把手,继续往前走,“但是别乱摸,我怕出车祸。”   沈晏清选的学习的地方,是在一个咖啡厅。就在一条很普通的街道上,里面的装修是浅蓝色的,座位也很稀疏,普普通通,但是胜在清净。   刚刚九点人少,地点偏,价格也贵,基本没什么人过来,整个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服务员靠着点餐台还在打瞌睡。   两个人点了两杯咖啡,两份甜点,找了一个靠窗光线还不错的地方坐下了。   沈晏清把书包拿起来,从里面掏出一张试卷递给谢景,叮嘱道:“记得写。”   谢景接过来,心道,什么试卷,这么金贵,展开一看,全是手写的。   是沈晏清的笔迹。   谢景艰难道:“你做的摘抄?”   沈晏清点点头   对他俩来说,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太基础了,没一会就写完了,平时最经常干的就是刷刷别的题。   沈晏清有时候做题的时候碰到比较有意思的,或者比较难的,或者角度比较奇特的,就顺手摘抄下来送给谢景。   他俩水平差不多,沈晏清觉得出的不错的题,对谢景也有点用。   沈晏清就全部整理好,拿给谢景。   都是精华。   反正多做一张卷子也不多。   是不多,谢景拿着沈晏清抄的题,心情有点复杂。   就是心意沉甸甸。   但是又有点过分实用。   实用到,和逢年过节送五三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谢景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写完的。”   话音刚落,沈晏清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快递。   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沈晏清就直接接了。   快递小哥不知道是新到岗,还是临时顶班,操着一口熟练的方言,声音大的像个嘈杂还漏音的大喇叭。   隔老远了谢景都能听见。   其实阳城本地的方言并不难懂,不是自成一格语系的那种,但是这位大哥虽然声音大,但是吐词不清,还吞字。沈晏清不是本地人,愣是一句话都没听懂。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谁也没明白谁的意思。   谢景实在忍不住想笑,在旁边听完了,勉强凑出来了这位大哥的意思。   他走错门了,从小区的北门进去的,但是里面太绕了,大哥找了半天还没找到快递柜的位置,打电话过来问问沈晏清是小区哪一片的,要放在哪个快递柜里,该怎么走。   沈晏清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018号,请取餐。”餐台那边在叫人了。   他们点的东西好了。   沈晏清直接把手机塞给谢景:“你和他说吧,我去拿东西。”   谢景接过来,三言两语问清楚了快递大哥的位置,然后给他交代了路线,快递大哥终于不迷茫了。   沈晏清还没回来,餐台那边甜点出了点问题。   谢景把电话挂了,被电话隔断的网络信号瞬间恢复。   几条消息蹭蹭蹭地冒了出来。   石旭:“救命救命!江湖救急!”   石旭:“沈哥你要是不来我现在就嗝屁。”   石旭:“生死一线!”   石旭:“沈哥!”   石旭:“七爷!”   石旭:“爸爸!”   石旭:“拜托了!” 第62章   “沈哥”“七爷”“沈晏清”。   谢景“啧”了一声, 心道, 有意思。   这三个词放在一起, 称呼同一个人,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谢景的大脑运转极快, 阅读理解满分, 一瞬间就在他脑子里快要消失的角落扒拉出来一连串关键词。   “一中一霸。”   “实现了年纪大一统。”   “一中门口那群小混混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没人知道他到底叫啥。”   “同时有六个女朋友,互相认识,竟然都不吵架, 简直神了。”   5.2.格.格.党最新章节 每日更新   都是出自宁浩远之口, 威名在外, 令人闻风丧胆。   跟个秦始皇似的。   谢景以前一个字都不信。   竟然还真有这个人, 不是随口乱编的。   谢景现在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相信了。   手机又开始震动了。   石旭的消息是七分钟之前的。   被电话耽误了, 一直没回复,石旭火烧眉毛, 急的吐血,脸都不要了, 直接跪下叫爸爸。   消息刚弹完, 电话立马就无缝打过来了。   谢景接的。   “爸爸!沈爸爸!爷爷!七爷爷!儿子需要你啊!”   “二中已经打到家门口了,你再不接电话, 就要给我收尸了。”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我保证, 救命啊!账号都给你登上了, 我等你啊。”   石旭先声夺人, 声泪俱下,等他一番慷慨陈词终于结束了,谢景缓缓开口了:“没事儿子,别着急,马上到。”   一阵尴尬地互相沉默。   石旭反复看了几眼联系人,确认电话没打错。   这他妈根本不是沈晏清的声音。   怎么有点像谢景。   五秒钟之后,手机里传来石旭颤颤巍巍地声音:“不是沈哥……你是?”   谢景面带微笑:“我是沈晏清的男朋友,想和你深入了解一下他。”   手机被人拿开了。   一只手放在谢景的侧脸上,稍微往上一抬。   沈晏清弯腰低头,在谢景的唇上碰了碰。   窗外有两声汽车鸣笛声,窗内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老板养的猫从旁边椅子上“喵呜”一声跳了下来。   店员擦着咖啡杯,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差点都高脚凳上掉下来。   也就一两秒吧。   世界清晰又静谧。   沈晏清意犹未尽,又在谢景的唇上舔了舔。   又凉,又软。   那个“男朋友”说的太勾人了,听得沈晏清心花怒放,谢景这会坐在窗边的阳光下,仿佛会发光,忍不住想亲他。   沈晏清行动力比较强,直接上手了。   感觉很不错。   “歪歪歪……是谢景吗?”手机被倒扣在桌子上,石旭那傻逼还在锲而不舍地试图沟通,声音十分煞风景的传来。   石旭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多给他一秒钟,沈晏清都怕他说什么不该说的。   沈晏清忍不可忍,伸手把电话挂了。   “债多不压身,再赊一次账。”沈晏清坐回自己的椅子,继续说道,“男朋友,你想怎么和我深入交流?”   忽略掉他话里的歧义,谢景回归正题:“就比如说,我们来深入谈一谈一中的代表人物——七爷。”   谢景也就因为刚才那个吻短片了一秒,也就一秒。总之就是凉凉的,感觉还不错。   他在处理正事的时候,思绪都比较清晰,不太容易受到干扰。   沈晏清突然就笑不出来。   谢景突然提这个,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剪头发那次,石旭找你是想让你帮他出头,不然他会打不过。卫生间那次,那三个人认出了你,其实是在怕你找他们算账。那天你半夜出门,是不是也是去找邓哥让他去派出所主动领罪的。”谢景又想起了一件事,“哦对,咱俩一开始见面那次,那个人把我认成了你,所以才在背后偷袭我。”   沈晏清冷汗都要下来了。   谢景句句属实,一个字都错不了。   但是沈晏清不敢承认。   他不太清楚,谢景是真的知道,还是在诈他。   店员就上错了一个甜品,就在换东西的这一小会,谢景从他手机上看到了什么?   还是石旭不小心说漏了嘴?   沈晏清现在无比想一看看手机,看看石旭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他遏制住了。   这样显得有点太心虚。   不管沈晏清说没说话,谢景接着说道:“谢谢。”   认真又诚恳。   七,清,普通话不标准都快读不出差别了。   一旦弄清楚之间的关系,就不难联系到其中的因果,瞬间就解开了很多谢景一直都想不通的事情。   上一次谢景在卫生间里被人堵了,就是沈晏清背后出力,简单又快速的解决了。   谁还没有点秘密呢,谢景自己也有呢,沈晏清至今都没问过,为什么在他俩刚遇到的时候,谢景为啥成绩突然差那么多。   沈晏清瞒的那么紧,肯定有他的道理,谢景就不去问为什么。   但沈晏清帮了他是实打实的。   谢景也确实对沈晏清的光辉往事,有点好奇。   谢景就事论事,挥手让沈晏清凑过来一点。   沈晏清自觉倾身。   谢景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在沈晏清的嘴角亲了一下,然后松开,说道:“替你还个账,扯平一个了。”   沈晏清离谢景比较近,谢景看他看的比较清晰。   他的眼形很长,平时不笑的时候,冷漠又锋利。只有看谢景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带着一丝笑意,眼下有浮起的卧蚕,看着温柔又多情。   总之,看上去就是个冷漠又温和的人。   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在学校里称王称霸的样子。   沈晏清还戴眼镜。   黑色细边,衬得他还有点白。   当时在拘留所里就是这个,一直用到现在,谢景还记得,沈晏清在写作业和看黑板的时候都会戴。   他现在严重怀疑,到底是不是有度数的。   趁沈晏清还没反应过来,谢景二话不说,把沈晏清的眼镜拿掉,扣到自己鼻梁上。   无事发生。   谢景不近视。   这他妈果然是个平光眼镜。   谢景反问道:“不近视你带什么眼镜?”   沈晏清不自然的摸摸空荡荡鼻梁:“戴上眼睛比较有学习的氛围。”   有利于改邪归正,树立良好的学习形象。   总之看着人模狗样,一看就是好学生。   “沈哥,”谢景毕恭毕敬、虚心求教,“你以前还是校霸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还能是什么样子,一天八节课有七节睡觉,剩下的一节在发呆,早自习不上,夜自习逃课,偶尔打打架,出现在哪个打架现场对面就输了一半。   因为军心没了。   现在想想,都八百年前了,反正沈晏清一点都不怀念。   沈晏清神色有点变了,带着一点疏离和厌世,眼角微挑,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   但是只有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   沈晏清睁着眼睛说瞎话:“没什么区别,和现在一样,每天做做题,听听课,写写卷子。”   “有没有别的什么,就比如,”谢景往后一靠,眯了眯眼睛,缓缓说道:“听说你同时有六个女朋友。”   “互相认识,姐妹相称。”   太假了,谢景自己一个字都不相信。   六个女朋友都不互相扯头花,这是什么绝世魅力,可以互相容忍。   就算如此还要争争宠。   但是他就是想问。   和沈晏清感情相关的他都想问。   没有理由的,就是好奇,想听他说。   沈晏清愣了半年:“谁说的?”   这他妈哪和哪啊,完全是在造谣,沈晏清在一中认识的女的可能都没有六个那个多。   谢景道:“宁浩远说的,他说整个一中都知道。”   沈晏清:“到底谁在背后造谣我?”   谢景憋笑:“这我怎么知道,你可以打个电话问问,她们分别叫什么。”   沈晏清刚想解释。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不等他找别人要说话,电话就打进来了。   两人目光同时投了上去,来电显示是石旭。   这个没眼色的,电话被挂了尚且不屈不饶,纠结了半天还是想赢的冲动占据了上风,又一个电话呼过来了。   真的头铁。   谢景却突然被点醒了。他刚才一直在梳理现实中沈晏清身上的疑点,忘了另外一件事。   石旭找沈晏清是因为他打不过宁浩远,才喊沈晏清过去救场。   宁浩远每次放假都要拉谢景玩的那个游戏。   当时那个不仅无耻,还欺骗他感情的人叫啥来着。   “檐上歌”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七爷的小号。   他回来了。   谢景记得,他和宁浩远第一次去网吧的时候,碰到了沈晏清。   当时他把石旭拎走了。   但是后来石旭在线,他也在线。   第二次,檐上歌对他痛下杀手之前对他说啥来着。   “小师妹,网恋吗?”   可以,很无耻。   谢景忽然就怀疑他有六个女朋友的可信度了。   甚至都不止六个。   空穴来风。   造谣也有编造的基础。   连网上都能问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都能炸两个烟花,说出网不网恋这种话,可想而知是有多随便。   轻浮!   轻浮至极!   谢景突然就有点泄气,他有点不受控制地想,真心真的能换真心吗?   沈晏清是看了他写的情书,所以才想勉强和他凑和的吗?   多和一个人谈恋爱,也不损失什么。   他的那一番情真意切,到底有几分真假。   谢景越想跑的越偏。   他活了二十多年,素来形只影单,独来独往惯了,从来没把什么人放在心上,除了沈晏清。   是他在重新来过的这三个月里,微小的偏差,盛大的意外。   谢景有点乱,有点分不清楚真假了。   沈晏清就眼见着,他的小同桌看到突然来的电话,愣了几秒,眼中瞬间没了光彩,像是被擦去了颜色,整个人都黯淡了。   沈晏清突然就有点慌了。   这回好像有点严重了。 第63章   能让小神仙都黯淡下来的, 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沈晏清吸了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开始分析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刚刚再说什么话题来着。   哦对, 六个女朋友。   可是当时谢景情绪很正常, 调侃居多, 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那就是石旭打那个电话的时候。   石旭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沈晏清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谢景旁边, 柔声说道:“景儿, 你有什么事, 直接和我说就行了, 不用藏着掖着, 我随时都听着呢。”   谢景抬头看了他,那眼神很深, 情绪翻涌,像是要把沈晏清整个人都看透一样。   有点想摸摸他, 安慰他, 但是沈晏清不太敢。   他就像是个犯错的小孩,惴惴不安, 时刻等待着闸刀的降临。   良久,谢景说话了:“沈晏清,你是欺骗感情的渣男吗?”5.2.格格.党最.新章节   沈晏清想也不想, 一口否定了:“我不是。”   “不是就行。”谢景说道。   只要有这句话, 谢景就愿意相信他。   就在谢景盯着沈晏清看的那几个瞬息里, 谢景脑子里又闪过了很多想法。   他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瞎子。   沈晏清的曾经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个是假的。   做好事不留名,人美心善的沈晏清,也不是假的。   谢景想起过去三个月的事情,要星星不给月亮,这种猜测对沈晏清来说实在是有点残忍,有点不公。   都是成年人了,情绪化的猜测没用,有话摊开了讲,问题拿出来才能解决。   又不是演偶像剧。   “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谢景清了清嗓子:“檐上歌是你吧。”   沈晏清:“……”   他是要承认,还是不承认呢。   虽然他那个小号干过的混账事,但是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承认,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沈晏清缓缓道:“是我。”   谢景又接着说道:“你为什么会随随便便就和陌生人谈网恋?”   沈晏清想起来了。   他当时不仅失手把谢景打死了两次,死之前,还问过谢景,网恋吗?   他真心实意,网恋是假的,恋是真的。   但是沈晏清一时口快,说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后来都被一次失手给搅合了。   当时谁他妈能想到,随口一句话,竟然能有今日。   如果谢景只把自己代入成一个陌生人,那沈晏清成什么了。   网恋熟手,三两句陷入爱河,三两天直播奔现,三两月分手下家。   两害相权取其轻,沈晏清一咬牙解释道:“我不和陌生人网恋,只和你网恋,我知道浩瀚宇宙就是你。但是我发誓,我当时绝对只是手误,你太脆皮了,我不小心按了个技能键,你就挂了。”   谢景:“?”   谢景:“你知道是我,你怎么不早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也没在沈晏清面前玩过游戏啊,怎么玩个游戏还长了千里眼了呢,搁着屏幕还能看出背后是谁。   也就是说,当时沈晏清说什么网恋,都是说给他听得。   写情书他偷看,玩游戏他背地里知道了马甲。   这人明里暗里到底干了多少事。   谢景忍不住道:“你藏得也太深了吧。”   沈晏清解释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你给我发的一张图,把名字拍进去了,我看到了。”   算了。   误会一场。   不想再想了。   谢景有点累了,这一番波折,他绝对好像真的要栽了。   谢景忽然伸开手,抬头对沈晏清说道:“抱我一下。”   像个任性的小孩。   沈晏清心里一软,弯下腰楼主谢景的肩膀,把他搂在怀里。   熟悉的味道,让谢景平静了下来,半响,他忽然开口道:“沈晏清……”   声音就在沈晏清的耳畔,又轻又重,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沈晏清心脏狂跳,他有预感,谢景好像有话要说了。   谢景顿了顿,有点艰难地开口:“就是,我好像……比我以为的……还要……更把你放在心上一点。”   他不太习惯把心里的事情剖开了给别人看,总觉得不体面,就像把自己的东西扒开了给别人看,没意思,不需要,谁都不能和你感同身受。   但是他这番话他想说给他听。   沈晏清呼吸一滞,半响没说话,然后亲了亲谢景的发顶,松开了谢景,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也是。”   他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咖啡也不喝了,蛋糕也不吃了,沈晏清三下五除二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卷子塞进书包里,一手拎着包,一手拉起谢景就往外走。   谢景猝不及防,一脸迷茫的被他拉出咖啡店,被冷风兜头吹了一脸,忍不住问道:“你作业不写了吗?去哪?”   沈晏清把老爷车骑了过来,停在谢景面前看着他。   “去告诉所有人,我沈晏清,七爷,沈哥,所有称号,每一个我,只是你的,就这样,上车。”   他之前初高中的时候有点中二病,戾气大,有种普天之下皆傻逼的傻逼感,收获的称号一大堆,没什么看的上眼的人。   后来收心了,好好学习了,那个少年明亮耀眼,卓然不尘,想把他放在心尖上,再多珍惜一点。   半小时后,龙腾网吧。   石旭忐忑地站在门口,看着前面路口拐进来一个小黑点,接着小黑点越来越清晰。   沈晏清带着谢景过来了。   两人很快到了网吧大门口,谢景从后座跳下来了。   要是再以前,石旭肯定要凑上去,热情洋溢地蹭蹭谢景仙气,但是但是现在石旭不太敢。   怕后面的沈晏清把他头扭掉。   于是石旭乖乖地站在门口,无比矜持地打来声招呼:“早上好。”   谢景淡淡嗯了一声,站在网吧门口等沈晏清。   不知道怎么沈晏清一番霸气发言之后,就把他带到网吧去了。   谢景随遇而安,非常好奇,沈晏清到这里来时干什么。   沈晏清把车停好,走过来,看到石旭一脸菜相地问道:“沈哥,你怎么又有空来了?”   沈晏清笑了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要是现在从我通讯列表里消失,我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刚才在停车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和石旭的聊天记录。   石旭尴尬地笑来两声:“这个不能怪我啊,谁知道当时你的……”   石旭的声音越来越小,旁边谢景也在看着他,真的是进退两难。石旭恨不得现在就钻到地底去,真的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一个单生狗,怎么就趟上了这趟浑水。   还带给谢景传递了消息,谢景不能让沈晏清太为难石旭,说道:“外面太冷了,先进去吧。”   三个人走到包间里,沈晏清一边登号一边对石旭说道:“我不在一中,你说说那个六个女朋友的传闻,到底是怎么流传起来的。”   “就你转学没多久之后,咱们年级的女生和高二的有人闹矛盾,对外都说是你女朋友,有你帮他们撑腰,”石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说道,“反正你转学了,也没有人知道真假,这不是说的人多了,一对消息,传着传着不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沈晏清:“我被造谣,你就不能帮忙澄清一下吗?”   石旭讪讪道:“我又不知道真假,万一是真的呢。”   七爷的感情谁敢过问。   石旭话音刚落,沈晏清的电脑屏幕上显示,游戏登录成功。   “哇靠!”石旭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头都快挤到沈晏清屏幕里面了,“草草草,你怎么上这个号。”   石旭如痴如醉地摸着电脑屏幕:“我的梦中情号,这都有快一年没看了。”   沈晏清看了石旭一眼。   石旭立即抽回了手,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谢景被他俩搞得有点好奇,有余光瞥了一眼,只看到一团发光体,全身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是不亮的,没一个头发丝仿佛都标着老子最牛逼的字样。   谢景挑眉:“这是你大号?”   沈晏清点头:“你拿来报仇雪恨,比较有排面。”   电脑屏幕又下角的聊天区炸了。   “!!!”   “!我也看见了!”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   “快看排行榜第一,亮了,是的,亮了。”   “我真不是在做梦!”   “不!你不是,在昆仑山!”   “出详细坐标,想上的赶紧来啊,只要20两银子,搞上了2000万两不是问题。”   “昆仑山,123,123。”   “友情提示,他们帮会好像有大活动。”   谢景上的还是那个小号,一上线还在躺在那片雪地里,雪花那个飘,好不凄凉。   谢景点了原地复活键,刚坐起来,就看到宁浩远的消息:“景儿!是你吗!”   谢景:“不,我不是!”   宁浩远:“你不是和沈晏清一起出去了吗?”   谢景:“说来话长,一两句讲不清楚。”   宁浩远:“你俩去网吧约会?太随便了吧?”   谢景:“……”   宁浩远:“!!!”   宁浩远:“青上线了!有生之年!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这个绝品号了。”   宁浩远:“景儿,他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谢景还没来的及回复他。   “啪”一个烟花在谢景旁边炸开了。   “啪”又是一个。   “啪”又是一个。   沈晏清嗖嗖嗖把自己身上的存货全都炸完了,五颜六色,满地都是乱七八糟的特效,树杈上的雪都快烧起来了。   系统已经崩溃的卡bug了,公告卡了一半出不来,不上不下的。   “玩家青对玩家浩瀚宇宙使……”   烟花烧完了,谢景屏幕上一道道白光褪去,他发现这个地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人。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人。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头上都顶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气泡框。   “大嫂好”。   五秒钟之后,下一条聊天框同时替代了上一条。   满山遍野,人山人海。   都是一模一样的一句话。   “祝大嫂和沈哥百年好合。”   谢景:“……”   他眼睛都被闪瞎了,马上不认识这几个字了。 第64章   谢景简直尴尬的头皮发麻, 上一条聊天框刚下去, 谢景生怕他们下一句就来个“早生贵子”。   他现在就像是被铺天盖地丧尸围住, 一个人在人潮里面, 弱小可怜又无助。   5.2.格.格.党.最新章节   但是谢景以为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这群人整齐划一的讲了两句话, 就没下文了,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嫂子是几中的,高几的?”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嫂子赶紧来我们帮会。”   “这不是二中的帮会名字吗?”   “难道大嫂二中的?”   “谁说的, 就不能是网恋吗?”   ……   刷的太快, 谢景眼花缭乱, 一条消息都没看清, 掐了掐眉心, 扭头对旁边的沈晏清说道:“你们到底再搞什么鬼?”   沈晏清点着鼠标,笑了笑:“宣布一下他们官方唯一认证大嫂, 给我盖上一个属于你的戳,就这样,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自封的都是假的。。”   石旭在隔壁的隔壁挤眉弄眼:“怎么样,大嫂有排面吧。”   群里一声令下, 大家马上就上线了,连很多很久不上的小号也回来都热闹了。   还是石旭另外一个兄弟作的总指挥。   沈晏清在一中的影响力超乎想象。   一中流传的,关于沈晏清的传说, 十句里可能有九句是假的, 但有一句绝对是真的。   “实现年级大一统”。   不是说一统江湖, 大家全是他的杂兵小弟,而是一统人心,当时一中只要稍微混一点,对他都是有敬又怕。   当年他一站成名,一中附近猖獗的小流氓收敛了很多,过了有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勉强也算是功不可没了。   大家佩服他心狠手黑,也怕他心狠手黑。   直到后来一起玩游戏,他砸钱多,技术好,关键时候起了不少作用,距离也拉近了不少。玩家慕强,地位一跃千里。   反正大家都很乐意卖他面子。   而且特别八卦。   这种场合,这种场面,谁不来谁吃亏。   人很多,排场很大,非常震撼,及其中二,充满好奇。   石旭意犹未尽,接着说道:“是不是还差点什么,要不让他们原地扭个秧歌,就跳《好日子》吧,我记得游戏里有这首歌,来来来,搞起来。”   没必要,这个真没必要。   谢景道:“不用,我……”   谢景话音未落,那边石旭慷慨激昂:“三二一,走!”   屏幕上群魔乱舞。   聊天框里自动播放歌词。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谢景心累。   “嘀嘀嘀”   宁浩远给谢景发消息了。   “景儿!什么情况!我怎么听说你变成了一中的大嫂。”   一个地图里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帮会的人,当时场景太过震撼,还有路人截图放到了论坛里。   全服第一高手是个半年再次登录,竟然是号召昔日帮众会见大嫂。   粉碎了无数觊觎排行榜第一的女玩家的芳心。   瞬间首页一路飘红。   其中就包括宁浩远。   宁浩远大号的私聊已经爆了。   宁浩远带谢景玩过两次游戏,他们帮会的人都知道这个账号现在是谢景在用。   二中众人内心:什么!对面想对我们的学神做了什么?真是臭不要脸。   谢景艰难地按着键盘,试图给宁浩远解释:“是这样的。他们老大你可能认识。”   宁浩远:“我认识?是谁?”   谢景:“沈晏清。”   宁浩远:“?”   谢景:“沈晏清就是七爷。”   宁浩远:“???”   谢景:“。”   宁浩远半响没说话。   整整一分钟之后,发过来一个痛哭流涕的小表情:“景儿,我以前没有有意无意不经意做出过得罪七爷的举动,没有吧,我他妈好方。”   宁浩远:“他不会不让我和你走太近吧,他会把我的头按在垃圾桶里吗?”   宁浩远现在特别想抱着谢景痛哭一场:“传说他就是这么对一中门口的混混的。”   谢景:“传说还有六个女朋友?”   宁浩远:“哦对!”   谢景:“滚蛋。”   谢景把和宁浩远的聊天框关了,那边秧歌刚好扭完。   五颜六色的发光体现在谢景面前,握着一只建模粗糙的玫瑰花,单膝跪在地上。   这个动作是“求婚”。   谢景道:“你把衣服脱了。”   沈晏清看了一眼石旭:“不太好吧。”   石旭非常有眼色,立即说道:“我现在就出去。”   谢景:“……”   谢景:“我说装备。”   沈晏清哦了一声,有那么一点失望的意思,把全身上下所有的装备都脱了。从一个五颜六色的发光体变成了一个裸奔的小人。   谢景一顿操作猛如虎,技能键从一按到十。   沈晏清躺了。   在场所有人,惊呆了。   怎么会这样?   骤然有种强抢民女又被反杀的感觉。   谢景坐在沈晏清的尸体上,终于说话了。   “大家好,我不是你们的大嫂。”   在众人还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景接着说道,“我是你们大哥的未婚夫。”   改报的仇还是要报,改正的名还是要正。   某种意义上,谢景还是很记仇的。   沈晏清看着旁边打字谢景,露出了一抹温柔的消息。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从善如流:“对,没错,未婚夫,之后要结婚的那种。”   两人也不是真的去网吧玩游戏,心血来潮的闹一闹,就下线从网吧里出来了。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了,谢景和沈晏清从网吧里出来找了家店吃饭,下午找了家环境不错得小店,写了一下午作业。   打游戏不如学习。   夜晚,谢景在睡觉之前接到了沈晏清的电话。   谢景刚吹完头发,拿起电话先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沈晏清的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拎着一把刻刀,一边在手里转,一边说道:“未婚夫,请个假。明天不能和你一起写作业了。”   谢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非要二十四小时黏在一块。   谢景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沈晏清叹了口气:“老沈和吴女士明天要回趟老家,我得和他们一块去。老房子在乡底下,没有人住,需要定期打理,清清杂草,赶赶野鸡什么的。老沈和吴女士年纪大了,我得帮帮他们。”   谢景虽然没去过乡下,但也知道乡下不比城里,一不小心就荒草萋萋,叮嘱了沈晏清路上注意安全。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互相说了晚安就把电话挂了。   那边电话刚挂,沈晏清小心翼翼地把搭好的一个指节长的小凳子腿,放在了桌子上。   整个上下两层的复式,现在只有沈晏清的房间亮着灯。   吴女士嫌家里太冷,这周跑到三亚度假了,估计要段时间才能回来。   这次月假是早上开的学,早上八点之前到校。   昨天又降温了,气温已经快要维持不住零度了,早上的风割脸,沈晏清已经不骑自行车了,打车过来找谢景,一起去学校。   早上七点多,太阳刚出来,车内光线还可以。   谢景刚上车,沈晏清就塞了一袋热牛奶到他手机。   还是烫的。   谢景叼着袋檐,把背后的书包扯到前面来,一抬头被沈晏清眼睛下面俩黑眼圈吓了一跳。   蘸一蘸都能写毛笔字了。   不仅如此,沈晏清看着还特别憔悴,没什么精神,眼底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血丝。   他昨天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搞的像逃难回来的。   谢景:“你昨天晚上没睡?”   沈晏清声音都有点哑了:“家里老房子漏风,太冷了,没法睡。”   谢景:“?”   怎么突然跳到了苦情戏片场。   谢景已经想到沈晏清蜷缩在四处漏风的破房子里瑟瑟发抖,感觉太不真实,总觉得沈晏清在诓他。   “你直接从老家赶回来的?为什么昨天不回来?”   沈晏清叹了一口气:“乡下路不好,老沈技术也不行,我们都坐车回去,昨天一不小心耽误太晚了,班车已经开走了,只能在乡下对付对付。我今天早上5点起来,就为赶第一班车才回来的。”   谢景实在好奇,阳城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你老家在哪儿?”   沈晏清:“沈家湾。小地方,地图上都找不到。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谢景:“?”   认真的吗?   这他妈是什么穷乡僻壤?   这也太不容易了。   这谢景就有点心疼了,昨天忙了一天,连觉都睡没法睡,这么早就要爬起来赶来上课。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憔悴。   今天上午一二节大概率上自习收作业,谢景想了想说道:“等到学校了,你在桌子上睡会儿,我帮你看着老师。”   说着,车已经到学校大门口了。   谢景先下车,沈晏清在后面付车费,谢景一回头,看在沈晏清拿着钱包的手上贴了两个创口贴。   左手手背一个,右手食指一个,还是新的,感觉刚贴不久。   这人回趟老家真的是去渡劫的吧。   他把沈晏清的手拉起来,不止是两个创可贴,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印子,不大,也不太明显。   沈晏清见状赶紧解释道:“家门口长的草太扎手了,薅草的时候不小心扎到了。”   谢景:“你都不戴手套吗?”   沈晏清:“忘了。”   谢景二话不说,拉着沈晏清去旁边店铺里买了一双手套。   粉红色。   谢景选的。   他俩到的不算早,施红红和吴齐头对头的抄作业,你抄抄我,我抄抄你,互相补缺,看见谢景进来,急切地抬起头:“谢景,你物理活页写了吗,能给我看看吗,马上就要交了。”   谢景抬头一看黑板。   “第一节 下课收语文卷子。”   后面两种笔迹补上了化学和英语。   “第一节 上课之前收数学活页、卷子。”   后面另外一种笔迹补了物理。   谢景刚坐下,从书包里摸到物理卷子的一角,老张从门口进来了。 第65章   刚才还闹哄哄的班级瞬间就像被掐断了声源。   施红红和吴齐自觉分开, 漫不尽心地翻着各自的卷子, 用笔装模作样的勾勾画画。   谢景把刚刚冒头的物理卷子重新按回书包里, 若无其事的抽出手, 把书包塞进了桌肚里。   老张胳膊夹着一套卷子, 目光如炬地在班里扫视一圈, 把卷子给了靠门的同学发下去,自己走到讲台上,清清嗓子:“下周一咱们学校和旁边几个临市联考, 参加人数又十几万, 咱们不能只把目光放在学校里, 还要再往上冲一冲, 别放两天假就把心放跑了, 刚发的那套题都是选择题,也不难, 大家收收心,找找感觉, 第二节 下课就交上来。”   老张话音刚落, 卷子刚好传到谢景的手上。   谢景拿了两张,分给了沈晏清一张, 又把剩下的传给了后面的施红红。   手写的,选择题,一百道, 理化生都有, 密密麻麻挤在一张小纸上, 谢景眼睛都看瞎了。   “第二节 下课就交。”施红红咬牙切齿的小声嘀咕,“这还不如杀了我。”   “闭嘴。”吴齐飞过来一记眼刀,“小心你被老张盯上。”   老张带了他们两年,太了解每次放假回来是个什么样子,面容和蔼的站在讲台上,向下传递死亡的凝视。   看看是谁还敢在下面搞小动作。   施红红偷偷抬头,然后一个哆嗦,低下头安静装死。   过了一会儿,老张心满意足地走了。   施红红在后面一边喊,一边焦急探头:“谢景!谢景!物理卷子,还有五分钟上课。”   再不写就来不及了。   谢景伸手在书包里摸索。   施红红的焦急的眼神已经飘到前面的桌子上了,最终停在了沈晏清脱在桌子上的粉红色的手套:“这个是……”   沈晏清特别随口地说道:“我对象送我的,好看吧。”   施红红的眼神慢慢又飘到了谢景的身上。   谢景捏着卷子,扭头看着施红红。   施红红一咬牙:“太好看了,在哪买的,我也想买个同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施红红从谢景手里接过物理卷子,听见旁边沈晏清说道:“你买个其他款,我对象送的,不好一样。”   “算了算了,我也不喜欢戴手套。”施红红捧着物理试卷泪流满面,抄个作业真心不容易。   考试的时间在月假回来第二周的周二和周三,谢景本来很平静,临到考试的当天,突然就有点紧张了。   也不能说是紧张,就是很焦虑。   这次考试教办还挺重视,因为是联考,考试时间安排的非常宽松,和高考时间保持一致,上午下午各一门。   这就导致了考语文之前,要经历一段非常漫长的自习。   谢景的焦虑具体表现为,他看了一会儿古诗词,翻了翻文言文注释,读了一会儿错题,又看了两篇作文素材,所有事情都干完了,才过去了不到半小时。   而且最后也不知道自己都看了些什么东西。   谢景已经八百年没有过这种考前焦虑症了。   大家都在如火如荼的复习,他就特别想直接上战场。   一场考试,承载了他和方婉舟和沈晏清两个人的约定,显得格外重要。   谢景也很久没有考过第一了,现在就有种快进立马见分晓的冲动。   每次考试来来去去复习的都是这么些东西,翻了十来遍了,实在没有什么看头。   谢景把装订成册的活页合上,抬头一看,语文老师正在讲台上低着头写教案,没空管下面。   5.2.格.格.党.最新章节   桌子被打散成五十个单桌时,沈晏清就坐在谢景的前面。   谢景从桌子下面撕了一片草稿纸,刷刷地写到:“早恋吗,我年纪第一(马上)。”   写完,谢景把巴掌大的草稿纸揉成一个纸团,往前一扔。   小纸团在空中划过一条圆润的曲线,“啪嗒”掉在沈晏清的桌子上。   怕沈晏清没看见,谢景在伸脚,搭在沈晏清的板凳腿上,踹了两下。   沈晏清动了一下,看上去是把纸团捡起来了。   过了一会,一只手半截搭在谢景的桌子上,接着一个小纸团滚到了谢景眼前。   谢景打开一看,是熟悉的字迹。   沈晏清:“放心。嫁妆已经准备好。”   谢景刚看完,又一个小纸团滚到谢景的桌子上。   是个新的,上面只有沈晏清的字迹:“也不用太紧张,我还可以再等你个十年八年的。”   谢景:“……”   谢景怒写道:“能不能对我有点自信,比如祝我一举夺魁之类的。”   沈晏清从善如流:“是是是。”   这次考试谢景和沈晏清不是一个考场,也不是前后桌了。   谢景好几次考试没录入成绩,地位一落千丈。考场是按照上次考试的成绩排的,谢景从第一考场一步跨到第三十一考场,理科的最后一个考场。   腾飞园装不下那么多考场,三十一考场排到了后面的科技楼。   谢景一个人凄凄惨惨,拎着笔袋出了腾飞园,他是他们班唯一一个在科技楼考试的。   公布考场的时候,沈晏清还拍着谢景的肩膀,笑道:“除了第一考场,哪里都容不下你,我还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呢。”   科技楼是高四的教学楼,和前面三栋教学楼的构造都不一样,南楼和北楼的楼间距不超过三米,中间夹着一条狭长的小花坛,种着两排四季青,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显得格外阴森逼仄。   谢景一只脚踏上去就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脊椎一路爬到了脖子。   三十一考场在四楼的最边上,最角落的角落。   最后一个考场五十人不到,到了一大半,倒数五十比正数五十还要牢固多了,这一个考场里的人有一大半都互相认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聊得热火朝天,谁也不嫌弃谁。   “今天晚上有人去网吧吗?咱们一起开黑,让他们看看咱们三十一考场虽然成绩不太行,但是打游戏必须非常牛批。”   “我我我,我去,搞起来。”   说着,有一个人转移了话题:“有人能给我抄几道题吗?再考那边点,我妈都快断我粮了,你们都准备小抄了没?”   话音刚落就被人反驳了:“抄个屁,这考场里还有你不认识的吗?你准备抄谁的?考场里绕一圈能找到一个平均分过五十的我倒立吃屎。”   谢景从门口进来了。   闹哄哄的教室安静的能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   谢景顶着一屋子人难以置信的目光,面无表情的走到角落里,找到自己的考号,坐下了。   狠狠的享受了一下领导出行,班主任进班的待遇。   刚才大放厥词的同学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   他旁边的同学戳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刚才说的还算数吗?”   扬言要吃屎的同学送了他一个“滚”字。   谢景的座位在倒数第二个,坐在他后面是一位吊着夹板的老哥。   这位老哥身残志坚,左手裹着厚厚的夹板,右腿还打着厚厚的石膏,就这样,还能顽强不屈地出现在考场上。   他本来也不是三十一考场的人,但是因为上个月出了场车祸,一个月没来考试,现在和谢景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见谢景如见故人,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刚才他还觉得自己在这个考场格格不入。   现在救星不就来了。   老哥非常自来熟,花了组组有十分钟来讲述,他如何出车祸的悲惨过程,如泣如诉,最后还问谢景是怎么过来了。   谢景觉得,和他先比,自己简直没资格坐在这里,言简意赅地说道:“一点小伤。”   后面这位大兄弟看着还想追问,外面的铃声响了,监考老师拎着密封袋进来,大兄弟只好作罢。   谢景来着一趟真的是长见识了。   差生聚集地,连监考老师都是意思意思,谢景四十分钟把数学卷子写完了,还检查了一遍,抬头开始观察这个考场。   他之前考试的地方一直都在金字塔的顶端,考试的时候都一样埋头解题,现在谢景见到了千奇百怪的考试方式。   比如右前方的那位,数学考试竟然在翻教科书,左前方一位,偷偷从前桌那边接过来了小纸条,他左手边的哪位在睡觉,睡觉的哪位抓耳挠腮,笔一直没停。   虽然都在抢救自己无可救药的成绩,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骚扰谢景。   谢景不说话,没情绪,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天生都有距离感,没人敢来招惹他。   不是一路人。   一套考试题,中规中矩,谢景做完了没什么特殊感觉。   除了主观题,他每道题都会写。   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谢景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像是回到了几个月之前,他还没重生的时候。   最后一场谢景提前交卷了,出来的时候天空雾蒙蒙的,飘着雪花。   下雪了。   谢景从科技楼里出来,沿着教学楼后面的小道往腾飞园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现在班里还在考试,暂时不能回去。   早知道就不提前交卷了,谢景心想。   谢景在路边找了个长椅坐下了。   他也懒得回宿舍,还挺远的,没多久考试就结束了,还要回来上自习,也怪麻烦的。   天够大,雪够轻,就坐在这里看雪也不错,没一会应该就考完了。   考试还在继续,周围都静悄悄地,这片仿佛只有谢景一个人。   谢景刚坐下没多久,听见旁边“咯吱”一声响。   沈晏清悄无声息地摸过来,也坐下了:“想去科技楼找你,你这么早就出来了。”   谢景:“我提前交卷了。”   沈晏清:“考的怎么样?”   “我在想,等成绩单出来的时候,我应该发表什么感言,”谢景想了想,扭头对沈晏清认真地说道,“就比如说,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第66章   沈晏清伸手把谢景头顶上的雪花拂掉了:“那我应该说什么, 你妈就是你妈?”   “窝草”谢景被他神发言惊了, 忍不住爆粗口, “那边还在考试, 你别让我笑。”   沈晏清坐回去, 长腿一伸, 随意地仰靠在椅背上,有点漫不经心,这是他混世多年特有的散漫, 现在不加遮掩, 看上去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他随口说道:“想笑你就笑吧, 再这他们也听不到, 有人找来了我们就跑, 跑不过就把他们揍一顿。”   不服就干,像我们一霸的风格。   谢景转身一跨步坐在沈晏清大腿上, 双手撑着椅背,说道:“你到底是怎么藏的那么深的?”   沈晏清谦虚道:“我演技好。”   说完, 沈晏清其实一直都有点害怕, 这笔帐谢景没和他算。他怕谢景不习惯见到这个真实的他,怕谢景不能接受, 怕谢景觉得陌生。   谢景看到的,是乖乖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眉目温和的沈晏清, 不是那个每天睡觉打架戾气缠身的沈晏清。   他有所隐瞒。   沈晏清犹豫道:“现在和以前也不一样了, 改邪归正了。”   谢景低头亲他。   “我都喜欢。”   他看到的, 没看到的,是一个人,这就足够了。   两人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等交卷的铃声响了,才并肩回到了教室。   这次参考答案下来的比较快,应该是提前就印好的。   谢景吃完晚饭回去,发现桌子上雪花似的堆了一片。   随手翻了翻,还好,都是参考答案。   他把抽屉里的试卷拿出来,然后掏出了一只红笔,开始专心对答案。   成败在此一举。   半小时后,四张试卷,谢景全部订正完毕,主观题也大致浏览了一遍。   旁边的沈晏清也已经对完了。   谢景靠在后桌上,一摊手,对旁边的沈晏清一挑眉:“交换情报?”   施红红听到动静,从后面伸出头:“神仙打架!我也来!让我见见世面!”   沈晏清问道:“先从语文开始?”   谢景:“除了主观题,客观题全对。”   沈晏清:“巧了,我也是。”   谢景:“你数学呢?”   沈晏清翻了翻卷子:“有道大题最后答案算错了,也就两分吧。”   谢景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那不巧了,我全对,一题没错。”   好奇心驱使下围观神仙打架的施红红默默的缩回脑袋,戳了戳旁边还在看卷子的吴齐:“你数学一共错了几个?”   吴齐抬头扶了一下眼镜:“选择填空两个,最后两道大题只写了一半?怎么了?”   施红红唏嘘万千:“没事,确定一下我不是智障。”   神仙的战场果然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掺和的。5.2.格.格.党.最新章节   也就两分钟,谢景和沈晏清四张卷子比完了。   语文大家都一样,主观题不太容易拉分,都是未知数。数学谢景领先两分。英语谢景错了一个完形填空,但是沈晏清错了一个阅读理解,阅读理解分值比较重,谢景又领先0.5分,共计2.5分。但是最后对理综的时候,谢景笑不出来了,他错了一个选择题,还有后面两个小问,沈晏清有个多选没选全,后面也错了一小问。   最后加加减减,沈晏清竟然比谢景错的还要少0.5分。   也就0.5,和无法判断的主观题一中和,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客观公正的客观题竟然落后0.5分,只能看还没有结果的主观题,有种听天听天由命的感觉。   谢景拿着卷子,难得的有点忐忑:“我不会要翻车吧……”   沈晏清安慰他:“没事,不是说了吗,我可以等你个十年八年的。”   谢景皱眉:“我是说我妈,我怕她又要到学校来闹事。”   “这个应该也没事。”沈晏清继续道,“我忘了和你说,阳城教育局的副局长,以前是老沈的学生,应该愿意卖他个面子。”   谢景:“?”5.2.格.格.党.最新章节   这也可以。   谢景第一次有了种关系户的感觉。   他一直觉得沈晏清家也是挺神奇的一家   沈晏清从来没在谢景面前提过他的父母,倒是见过他的爷爷奶奶,活的青春活力,热情似火。   高三的时候,还能想上一中上一中,想上二中上二中,说转就转,着实不简单。   沈晏清不说,谢景也不问,他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什么都要搞清楚的人。   仿佛看穿了谢景心中所想,沈晏清从地上拿起保温杯,给谢景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热水,才慢悠悠地说道:“副局长是老沈的亲学生,老沈人民老教师,桃李遍天下,而且,那里都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我转学的时候就沾了老沈不少光。学校肯定不会同意你的转学申请,只能上报教育局审题,推诿扯皮,十天半个月批不下来,也正常……”   一个顶级的尖子生,不论是学校还是地区,都不想流失。   一般都不会放人。   “而且……”沈晏清顿了顿,话锋一转,认真问道,“景儿,你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谢景被问懵了,看沈晏清这个正经,心道,我是忘了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认识一百天,超了啊。   告白一个月,没到吧。   谢景手里还没有日历。   上学上久了就容易只星期不知日期,放假放久了就容易只日期,不知星期。   谢景还真不知道今天具体几号。   “明天24,”施红红在后面凑热闹,“平安夜!后天25,圣诞节!”   说道这里谢景就明白了。   从他初中开始,校园里的圣诞节就开始往情人节的方向发展了,送苹果,送礼物,送情书,表白恋爱的不在少数。   有对象的过,没对象的也过。   一到这一天,整个年级都能看到拿着苹果的同学下面奔走,你来我往,分分火火。   学校卖的苹果或者是用彩色塑料包装纸扎着,或是放在一个折叠的包装盒里,一个苹果又瘦又小,稍微包装一下,卖十几块。   这两天考试大家都压着,没开始躁动。   谢景平时不关心这些,别人的事都不关心,愣一点都没注意到。   生活非常缺乏仪式感。   今时不同往日,谢景现在已经是有准男朋友的人了,再忘记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说不过去。   谢景坐在那里发了两秒呆,脑子一瞬间闪过一万种想法,想到底要怎么和沈晏清过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节日。   沈晏清用手敲了敲桌面:“小同桌,你准备怎么过?”   要是过去,写卷子,改错题,算成绩,   但是现在,谢景乖乖答道:“和你一起过。”   “算了,明天出去。”沈晏清叹了一口气,看来他是真不知道明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夜晚带你出去,在学校多没意思。”   明天、周三、夜晚,出去。   谢景精准的提取了四个关键词,脑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谢景当年决定住校的时候,宁浩远问他,住校了还怎么出来打游戏。5.2.格.格.党.最新章节   他当年大言不惭,说他可以翻墙。现在快四个月过去了,学校的院墙谢景摸都没摸一下。   谢景真的挺想体验一下的,想想都觉得刺激。   平安夜就是要干不平安的事情。   谢景心脏狂跳:“你是说……从宿舍里……”   沈晏清点头:“我就从宿舍里爬出去,然后从院墙翻出去,在外面流一圈,再回来。”   谢景:“真的能行吗?”   沈晏清眨眨眼:“别忘记我当年是干嘛的。”   星期三晚上,平安夜。   老张半小时前过来查了一次房。   谢景坐在床上把一个苹果吃完了,一看时间,夜晚十一点过五分。   他把果核扔进垃圾桶,问道:“可以准备出发了吗?”   第一次深夜越狱,有点期待。   这种紧张刺激的夜间活动,谢景经历过的屈指可数。   沈晏清在衣柜里找半天,扒出来了一条围巾,一副手套,一个毛茸茸的耳暖,耳暖两边顶上竟然还有两个尖尖绒绒的小耳朵。   谢景:“……”   “你怎么有这玩意?”   沈晏清:“来的时候吴女士打包一起塞进来的。”   说着抬手,作势就往谢景头上套。   谢景反应迅速,早就从床上跳起来了,靠在床柱上,嫌弃道:“要带你自己戴。”   沈晏清一边整理手上的围巾,一边说道:“上次吹感冒的又不是我。”   就算如此,谢景动弹了两下,觉得他现在裹的也太厚了。   他已经穿了两条秋裤,一条牛仔裤,一个加厚保暖内衣,一个羊绒衫,等下外面还要加一件羽绒服。   整个人就像上了锈的发条,涩的不行。   谢景:“我们要是被鱼头逮到,我就死定了。”   住校生比较多的学校,学生水平还参差不齐,有个现象特别普遍。   翻墙上网。   想打游戏又没设备,想出门又出不去。   总有艺高人胆大的,踩着学校的高压线,勇敢地飞越院墙。   自从鱼头上任之后,每天带着几个老师,还有警卫,一直巡逻到凌晨一点,争取做到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谢景还是上辈子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偶然听了一耳朵,深表震惊,所以一直记到现在。   凌晨一点巡逻结束,早上六点准时抓带早餐进校园,鱼头仿佛是永动机,都不嫌累的。   沈晏清给谢景系上围巾:“放心吧,有七爷在,不会让你被逮住的,请相信你的准男朋友。”   谢景小心翼翼地拉开宿舍门,偷偷把脑袋伸了出去。   像是把头伸进了冰窖,冻得头皮发麻。   外面走廊空无一人,旁边宿管大爷的门里熄了灯。今天没有月亮,唯有破旧的路灯在寒夜里兢兢业业的发着惨淡的光。   谢景眼睛亮的惊人,回头对沈晏清说道:“没人,出发吗?”   沈晏清也从门缝里伸出头,四下望了一圈,小声道:“走。”   两人蹑手蹑脚穿过大厅来到二楼。还是那条熟悉的路线,从二楼跳窗台出去。   这次比较顺利,全程没有发出什么响动,谢景虽然穿的厚了点,但是完全无伤大雅,稳稳落地,站在窗台下面,朝沈晏清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二中宿舍楼一共有九栋,左边五栋,右边四栋,中间是一条坡度较大的马路,走到尽头左转一百米就是后门,入眼就是操场。   两个人也不着急,沿着宿舍区中间那马路,并排慢慢的往前走。   虽然不着急,谢景有点好奇,凑到沈晏清面前,小声说道:“咱们从哪出去,出去了去哪?”   沈晏清:“从哪都能出去,你跟着我就行了。”   话音刚落,一道强手电光从侧面打到了前面不远处的路边花丛。   沈晏清和谢景对视一眼。   是鱼头。   他在旁边前面那栋宿舍楼前的走道里。 第67章   花丛里的四季青, 在手电筒的眼光下闪着亮眼的白光。   中间的马路实际上是一个大陡坡, 路西边的宿舍楼地势比较低, 两栋楼之间都修了一条小道, 尽头用一个大楼梯连着大路, 楼梯比一个人都高。   鱼头就在那个小道上。   最多二十秒, 鱼头就会小道尽头的楼梯上来,然后看见马路上的谢景和沈晏清。   沈晏清当机立断,拉着谢景的手, 用口型无声道:“走!”   马路和宿舍楼之间是一个完整的横切面, 沈晏清三两步走到路边, 穿过花丛里被人踏出的小路, 蹲下一只手撑着路面, 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下面的地面上,身后刚好是八号宿舍楼。   整套动作五秒钟不到, 一气呵成,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沈晏清站在下面朝谢景招手, 让他也过来。   旁边光源越来越近了。   情况紧急, 谢景也没有磨叽,走到沈晏清刚才跳下去的地方, 单手一撑,纵身一跃,还没落地, 感着一双手揽到了自己腰上。   沈晏清眼疾手快, 没等谢景双脚落地, 拦腰截住了他,扭身就把他塞到了身后宿舍楼的房檐下。   每栋宿舍楼最旁边都有个地下室,向下的楼梯常年堆满了杂物和灰尘,对外显示着此路不通,房檐突出,能往里走一段,藏两个人没啥问题。   沈晏清拐进地下室的下一秒,鱼头拿着手电筒出现在了正前方的楼梯口,沿着楼梯上了马楼,左拐向下。   鱼头沿着大路往下走,大约十秒钟之后,背影出现在了谢景和沈晏清的视野范围之中。5./2格格./党./最新*.章节   两个人从门口出来,猫着腰,贴着墙根,背对着鱼头,轻手轻脚的慢慢挪动到前面楼梯旁,绕过楼梯,藏在了楼梯下的另外一个墙角。   鱼头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鱼头。   安静又逼仄的空间只能听见彼此沉重的心跳。   片刻时候,沈晏清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鱼头不知道走哪去,视野范围内空荡荡的,只有几片树叶被风吹的,在空中打着旋。   沈晏清先走出来,确定没问题之后,把谢景拉了出来。   闹这么一出,两人也不敢在学校里瞎耽搁了,否则明天的校园头条就是:“惊!双男子夜探校园,当场被抓,原因应该是这个……”   他们穿过昏暗的篮球场,来到学校正门口后面的一面墙,穿过墙边的小花带,踩着门口的小栅栏跳了出去。   谢景身手不错,过程比他想象的要顺利。   出来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小河沟,学校的人工湖旁边的小河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半夜里还能听到静静的淌水声。   面前是学校正门口的大马路,将近凌晨,临近郊区,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对面白天人群熙熙攘攘的店铺大门紧闭,唯有一排挺拔的路灯,照着空无一人的马路。   谢景一点都没感觉到校外冬夜里又冷清又凄凉的氛围,扭头看了看身后漆黑的学校,颇有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感觉,显得有点兴奋:“沈哥牛批,真出来了,接下来有什么夜间活动吗?”   沈晏清慢悠悠地走在前面:“保密项目,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然后沈晏清就带着谢景进了一个马路对面的小区。   沈晏清也不说去哪。   谢景就一直跟在他后面。   居民都睡了,周围静悄悄的,小区里的路灯也不好使,乌漆抹黑的,他俩在楼下绕来绕去,看上去特别像大半夜居心叵测,踩点观察地形的小偷。   就在谢景思路忍不住发散的时候,沈晏清进了一栋单元楼。   谢景:“……”   卧槽,他不会真来做贼的吧。   校霸业务还包括做夜闯民宅?   这习惯不好,得劝他改改。   谢景心情复杂的跟着沈晏清进了单元楼。   楼层不高,没有电梯,沈晏清在二楼停下,在兜里摸索了半天,二楼的感应灯好像坏了,捣鼓了半天也没有亮,谢景没看清他从掏出了什么,只看到沈晏清已经把手伸向锁孔了,还没打开,谢景一把按住他的手,斟酌道:“这不太好吧。”   沈晏清疑惑:“怎么了?”   谢景:“虽然咱们是来体验生活的,但也不能体验这个啊。”   “你知道了?”沈晏清。   谢景点点头。   “算了,”沈晏清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把钥匙推了进去,“来都来了。没时间了,先进入再说。”   防盗门锁“咕咚咕咚”响了两下,接着“啪嗒”一声,门开了。   他有钥匙?   谢景心道,难道我想歪了。   屋里一点光线都没有,谢景站在门口什么都看不清。   “铛……”   屋内的老式座钟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是十二点的钟声。   “啪”   是电灯开关被打开的声音。   顶灯没亮,吊灯也没亮,屋内缓缓亮起了一排排流光溢彩的小彩灯,在客厅的墙壁上拼凑出完整的四个字。   小小的,暖暖的,像天上发着光的星子。   沈晏清轻柔的声音在谢景耳边响起。   “宝贝,生日快乐。”   沈晏清把餐桌上的吊灯打开了,然后打着了打火机,点了一根蜡烛,插在餐桌上的水果蛋糕上。   屋子不大,餐桌就在门口,灯光熏地他的脸有点发暖。   蛋糕的旁边放了一个木制的房屋模型,上下两层,白色的木墙,尖尖的顶,刷着淡蓝色的颜料,屋顶里面挂着一个小灯泡,已经被沈晏清按亮了,淡黄色的灯光照在室内,明亮又温暖。   里面是一些小小的家具,桌子、椅子、小床、沙发、厨具,做工不好,看上去有点歪歪扭扭的,但是五脏俱全。   丑的可爱。   沈晏清指着模型难得地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实在卖相不佳:“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自己搭的,不怎么好看。但是也还行吧,我们以后的家,大概也长这个样子,哦对,这里还有一把钥匙,是这个小房子的,等以后真的可以在我这里兑换一套房。”   说着他又从兜里掏出薄薄的一个木片,没有做太多的修饰,甚至连边都没有包好,做成了一个钥匙的形状,承载着沈晏清一点隐秘的期望。   他想和谢景一起,有未来,有一个自己的立身之所。   打开了话匣子,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还有,这个房子是我租到,一直租到高考的时候,你还想住校的话,就在学校住,不想住校的话,就搬出来,平时放假的话,也不用去住酒店了,两室一厅,刚好你一间,我一间。”   谢景思绪有点飘忽。5./2格格./党./最新*.章节   其实他真的不知道今天自己过生日。   谢景有多少年没过过生日了,他自己都不记得。   从他小学的时候,从他爸去世的那一年。   谢景很小的时候,其实是很盼着过生日的。   那一天谢霖天会回来,会有一大桌子菜,会有生日蛋糕,会把他的朋友一起请到家里,热热闹闹的。   就在他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当时他还小,一到冬天的时候都掰着手算日子,每到那一天,从早上起来到夜晚睡觉,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方婉舟当然看不见。   谢景睡觉前还没等到他的生日蛋糕,也没等到他的生日祝福,心想道,他妈是不是忘记了,在方婉舟回房睡觉的时候堵在路上,生气地强调:“今天我过生日。”   谢景小学的时候长的慢,那时候还不到方婉舟的胸口,方婉舟直接无视了他,径直回到房里,关上了房门。   谢景一个人站在门外,从那一天起,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朋友也不多,小男孩除了会玩泥巴,打弹珠,哪有那么多细腻的心思,记得好兄弟是哪一天生日。   何况他从小习惯过农历,和大家都不一样,每年的公历时间都在变。   后来谢景也不算了,不念了,记不清了,管他呢,不就是生日吗,不过也不会少半块肉,还省事。   沈晏清一开始只知道谢景是十二月过生日,是他在校医院看病的时候说的,具体的时候是沈晏清从宁浩远那里问来的。   宁浩远扒拉了半天,才从他萎缩的大脑中挖出了一点关于谢景这方面的记忆。   他说他小时候有次去谢景家给谢景过生日,因为第二天就是平安夜,谢景的爸爸送了他们一人一个大苹果,还有一盒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   当时还是稀罕玩意。   他说谢景每年的生日都变来变去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天。   他说,那是他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那还是他最后一次去谢景家给谢景过生日了。   沈晏清回去翻了日历,宁浩远小学四年级的时候,06年,平安夜的前一天23号,那天是农历的十一月初四。   今年这一天,刚好是圣诞节。5./2格格./党./最新*.章节   谢景耳边还是沈晏清絮絮叨叨地声音,谢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我前天查了,从我小时候到现在,零花钱和压岁钱被我花了一大半,现在只有三百多万了,虽然可以在阳城买套房了,但是我觉得你也不想留在这里,就一放假最贵的京市为例吧,我再攒一攒,就可以付个首付了,等工作了一段时间就能全款,我们就有自己的家了。”   “老沈和吴女士自己活得自在,也不用我去打扰,交通也方便,有事了随时都能回来,至于我爸妈……不用考虑。”   “你想去哪,我们就在哪里定居。”   沈晏清说了一大堆话,把未来安排的妥妥当当,说完了,才觉得只是他单方面在想,又补充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有一大堆的情绪堵在谢景的胸口,噎得他有点难受。   仿佛之前那么多年里所有的不甘与委屈,压力和惶恐,全部倾巢而出。   他曾孤军奋战那么多年,真的不累吗。当然累,只是他从来不去想,就不觉得累。   哪怕过去了,不计较了,也不代表着没有发生过。   谢景有点喘不上气,眼睛有点发酸。   他想,他到底何等何能,能让一个人如此这般的,小心翼翼地放在心口。   谢景只是靠在墙上,仰头笑了一下。   “沈晏清。”谢景轻声叫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   5./2格格./党./最新*.章节   “给我抱一下。”谢景道。   沈晏清走过来,谢景伸手抱住他。   刚刚从外面进来,他的身上有夜深露重的寒气,但是却让人感觉无比的踏实。   片刻,沈晏清说道:“现在我可以带着嫁妆,嫁到你们老谢家吗?”   “可以,”谢景笑了,“但我还不是年纪第一。”   “你是我的第一名。”沈晏清揽紧他,继续说道,“是我永远的顺位第一。” 第68章   谢景下巴搭在沈晏清的肩膀上, 轻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好啊。”   好到让他无以为报, 好到让他诚惶诚恐, 好到让他以为一切只是大梦一场。   一觉醒来他还是那在电脑前准备他的奖学金材料, 被重逾泰山的压力压的喘不过来气。   沈晏清就像一簇星火, 在谢景无聊、寡淡又迷茫的这段人生中, 给了细小又温暖的光。   谢景退后一步,伸手摸到沈晏清脸上:“看你是不是真的。”   沈晏清背对着光,只能隐约看见五官挺立的轮廓。   手上温热的皮肤是真的。   沈晏清嘴角翘了翘, 按着谢景的手, 笑道:“怎么这么傻。”   谢景没说话, 凑上去吻他。   他俩身高相仿, 接吻不过是一扭头的事, 简单又轻松。   这一吻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情真意切。   沈晏清反客为主,把谢景按在后面的门上, 一只手牵着谢景,与他十指相扣, 抵在门框上, 另一只受揽着谢景的腰,他肩宽, 几乎要把谢景整个人拢入怀中。   谢景只能感觉到背后的门很硬,搂在他身上的手越收越紧,有点喘不上气, 脑子渐渐停止运转。   丢了魂, 失了智, 唯有最本能的冲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分开的,沈晏清意犹未尽,低头舔了舔谢景发红的嘴唇。   谢景脑子有点发懵,迷茫的看着他,眼中隐隐能看见迷蒙的雾气。   “祖宗,”沈晏清叹了口气,“别这么看着我,这里还没打扫,哪里都不干净,床上连个被子都没有,你别勾我了。”   52格格党*最新*章节*   谢景:“?”   谢景心道,我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是我的错了。   怎么感觉你再倒打一耙。   “算了,”趁谢景还没反应过来,沈晏清又低头,在谢景发红的眼尾上亲了亲,“看就看吧,这里虽然啥都没有,凉水应该还是有的。”   听着还怪可怜的。   谢景从沈晏清旁边走出来,站在餐桌旁,找到开关,把屋里的大灯都打开了,回头对沈晏清说道:“有纸笔吗?”   沈晏清也不清楚,这地方他没来过几次,上一个租客搬走已经挺久的了,他走到客厅,拉开电视下面的柜子,说道:“我找找吧。”   谢景也没闲着,他在找壁橱。   看得出来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柜子上落了不少灰,房子不大,装修还不错,现代简约风,简单明亮。   上一任租客的东西清的不是很干净,抽屉柜子里都是写零星的杂物。   谢景顺便推开了卧室门看了两眼,卧室比客厅,床垫被褥都没有,最后估算面积是八十平左右。   “找到了。”沈晏清在客厅里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才从茶几下面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只断了墨的水笔,还有一个发黄的笔记本。   沈晏清拿出来,把它递给谢景,问道:“这个可以吗?你要笔记本干嘛?”   谢景嫌弃的看了一眼,还是接了过来,条件有限,只能凑合凑合。   他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把笔记本摊开放在餐桌上,随便划了两下水笔,还能用。   “想嫁进我们老谢家,当然得有个凭证。”   谢景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字。   “婚书”。   内容谢景是竖着写的。   “谢景,一九九六冬月初四”   谢景一边写一边问道:“你的生辰年月?”   沈晏清:“一九九六五月十三。”   谢景惊道:“你这么老?”   沈晏清:“……”   沈晏清:“这叫老吗?就比你大六个月而已,叫声哥哥听听。”   谢景没理他,专心写自己的字。   他的一手行楷写的如印刷版漂亮。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总结……”   这几句词是谢景之前搜情书的时候看见的,婚书模板,他还有点印象,只是感觉越写越不对劲,酸溜溜文绉绉,说不上来的古怪。   有点羞耻。   谢景越看越别扭,“唰”一声,把这页纸给撕了,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沈晏清心里一惊,问道:“怎么了?”   谢景冷漠道:“换一个。”   这回谢景就在空白的线格纸上写下了一句话。   “﹍和﹍的结婚证”。   谢景先把自己的名字填在了第一个空格上,然后把本子推到沈晏清那边:“麻烦先生签个字。”   沈晏清看了一眼,想也不想在后面的格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景把这页纸对折,递给沈晏清:“以后可以拿着和我兑换真的结婚证。”   薄薄一张纸片,沈晏清托在手里,重逾千斤。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压在桌面上:“不能弄折了,明天我再定制一个相框裱起来。”   房子有了,结婚证也有了,他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   这么一折腾,蛋糕上的蜡烛已经不亮了。就是怕它烧过头了,所以最多只能烧到一半,下面没有燃烧物质。   沈晏清又点了一根插到蜡烛上,然后把生日蛋糕帽折好扣在谢景的头上:“许个愿吧。”   生日还是要照常过的。   谢景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像模像样的许了个愿,然后把蜡烛吹了。   沈晏清张张嘴好像要说话,谢景直接打断他:“别问我许了什么愿。”   “知道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沈晏清笑道,“我想说我饿了,快切蛋糕吧。”   谢景把蛋糕切开,给自己和沈晏清各分了一块,奶油吃到嘴里是一种甜腻的香。   谢景抿着嘴,靠在椅子上,感受着口腔里的甜香,心想道,他的愿望是什么呢?   他的愿望是,希望沈晏清的愿望都能实现。   谢景太贪心了,可他就想这么贪心。   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谢景不说。   吃饱喝足就该回去了,这边条件有限,两个卧室都是空的,还要回去睡觉。52格格党*最新*章节*   谢景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座钟。   不到一点半。   但是鱼头的深夜追捕活动已经结束,回去应该就没有那么危险了。   沈晏清和谢景从房子里出来,锁了门,出了小区,穿过马路,到了他俩刚才翻出来的栅栏旁边。   沈晏清在前,谢景在后。   谢景刚从栅栏上跳下来,脚一沾地,就听见不远处一声暴喝:“谁在那里!”   吓得谢景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俩被人发现了。   刚落地就被逮个正着,直接降落在了敌人面前,简直倒霉到家了。   不是他妈说好的,一点停止巡逻吗?   刚回来就撞枪口上。   沈晏清扭头看了眼,拉着谢景的手,道:“快跑!”   冬夜里的寒风吹得人耳朵疼,他俩在夜色里撒丫子狂奔。   这个时候不跑绝对是死路一条,反正没有退路了。   身后手电筒的亮光,三百六十度上下左右旋转。   追着他俩的巡逻老师,喘不上气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俩别跑,给我站住!”   谁站住谁傻逼。   追逐战叫前面的人站住,是最难以理解的傻逼行为。   两人像两条滑不溜丢的泥鳅,一头钻进宿舍区旁边的小花园,沿着弯弯绕绕的鹅卵石小路,转眼间没影了。   边上还没个路灯,整个林子里一点光都没有。   巡逻老师过来拎着手电筒来回找了两圈,什么也没看见,低声说道:“奇怪,怎么转眼没了。”   谢景和沈晏清已经从小花园里出来,穿过宿舍楼前的小道,来到他俩走时藏身的陡坡下面。   谢景双手撑着膝盖,不停喘气。   他高中的时候常年室内坐板凳,体质不太行,这一圈跑下来,气儿都不顺畅了。   沈晏清倒是还好,左右看两圈:“没跟上来了,看来是甩掉了。”   谢景:“不是说只巡逻到一点吗?怎么现在还有人?”   沈晏清摇头,扶着谢景:“可能传说是假的,不早了,先回去吧。”   两人一口气还没松完,刚从楼梯拐角处踏出来,一道刺眼的白光直击视网膜。   怎么这里还有人!   宿管大爷拎着手电筒,和他面前五米不到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喝道:“你俩从哪过来的!”   五分钟之后,宿管大爷的房间,沈晏清和谢景并排低头站着。   这里一墙之隔就是他们的宿舍。   革命胜利就在前方,他们却在半路折了腰。   宿管大爷还在给鱼头汇报情况,沈晏清和谢景垂着头,交换眼神。   谢景:“不是说绝不翻车吗?”   沈晏清:“谁知道前面就是天罗地网。”   一个两个就跟不睡觉一样。   都快两点了还到处都是人。   宿管大爷打电话回来了,搬了个塑料凳子坐在他俩面前:“你俩是隔壁寝室的吧。”   沈晏清含糊的嗯了一声。   天天回宿舍,都从宿管大爷面前过,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都是熟面孔。   宿管大爷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们俩,还是尖子班的,大半夜干什么呢,又爬楼,又翻墙。你们这一层都是高三的,就这个时候了,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大半夜了也不嫌冷,黄主任大半夜还下通知,让我们每栋楼都盯紧点,好像看到有人跑出去了。”   黄主任就是鱼头,因为绰号太过响亮,大家都快忘了他本名是什么了。   谢景现在怀疑他和沈晏清出去的时候,不经意间给鱼头留下了一抹潇洒的背影。   让鱼头不抓出来誓不罢休,凌晨两点还不罢工。   听宿管大爷絮絮叨叨了大约五分钟之后,鱼头推门进来了,他应该刚才就在附近。   鱼头一进门瞪着他的一双金鱼眼,难以置信道:“怎么是你们俩?”   没错,鱼头也认识他们。   上次处理安文山事情的时候接触过。   再加上沈晏清成绩又好,谢景名声在外,想不认识他俩都难。   太出名了这点儿就很不好,打个照面就把自己暴露的清清楚楚,想甩锅都不行。   俗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52格格党*最新*章节*   明天照样去高三一班把你揪出来。   谢景觉得,他下次干坏事有必要先带个面具。   深藏功与名。 第69章   鱼头非常生气。   他纵横多江湖多年, 手底下过招的作奸犯科的学生成千上百,有皮糙肉厚、为非作歹的差生, 也有艺高人胆大, 特别不安分的好学生。   管你是好是坏,在鱼头这里一视同仁, 只要是违反了校规校纪,绝对不能姑息。   夜间巡逻那么严, 还敢顶风作案。在校门口被逮到了还敢跑,胆大包天, 简直不把学校明令禁止的几条高压线放在眼里。   这样下去还得了。   鱼头怒道:“学校的纪律是给你们闹着玩的啊!刚考完试就无法无天!这还是有人看着!要是巡逻撤了,你们是不是还要把房顶给掀了!高三都过完一半了,知不知道!半夜的不睡觉, 还想往哪跑!”   唾沫星子溅了谢景一脸。   宿管大爷在后面,有点尴尬道:“黄主任,您看着都快两点了,咱们这栋楼隔音不好,您别太大声了,打扰学生休息。”   鱼头一看手机, 一点四十六分,现在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指着谢景和沈晏清, 又道:“你俩先回宿舍,明天早自习到我办公室,咱们再算今天晚上的帐。”   沈晏清从善如流, 拉着谢景走了。   谢景一进宿舍,靠着门,觉得他第二个高三的人生履历相当丰富。   打过群架,进过派出所,考过倒数第一,打过网络游戏,顺便还和传说中的大哥早了个恋。   但是违反校规校级,在学校里被逮了个正着,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他还有点好奇:“明天咱们会被怎么处理?”   沈晏清伸手把谢景的围巾摘了,挂在钩子上:“也不会怎么样,写个检讨,通报批评,严重的记及格过,再严重的劝退,回家反思,勒令退学,咱们这撑死就是第一档。”   谢景疑惑:“你怎么这么清楚?”   沈晏清:“以前被抓到过几次。”   谢景:“?”   谢景:“你不是说绝对不翻车吗?”   “我以前夜晚基本没在宿舍里待过,也就被抓到了四次,”沈晏清叹了口气,幽幽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正常操作”   沈晏清顿了顿。又道:“不过怎么处理也说不准,主要还是看鱼头心情,但是楼底下的小黑板是跑不了了。”   腾飞园大门口的小黑板就是腾飞园每天被鞭笞的耻辱柱,每天人来人往的流量大到不可想象。   一想小黑板上要写上自己的名字,谢景就头皮发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就凭他染个头发都能染出校园凄美爱情故事,谢景简直不敢想象,娱乐生活严重匮乏的腾飞园学子会如何编排现在这出好戏。   “惊!知名学霸深夜私会密友,竟要拉无辜的他垫背,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   谢景有点惆怅:“看来我注定要变成一个有故事的男同学了。”   沈晏清伸手摸摸谢景的脸:“现在去学校贴吧连夜发帖,明天就是咱俩传绯闻了。”   首先,是事实,不是绯闻。   其次,可以,但没必要。   谢景不想他和沈晏清成为整个腾飞园吃瓜看戏的焦点。   谢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脱了衣服,爬上床,准备睡觉,一拉上被子,谢景又听见沈晏清说:“实在不行,就和他们说咱俩去看星星了,今天没有月亮,我看了,星星出的还可以。”   谢景:“然后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也可以,”沈晏清点点头,“天才都是怪物,追求自我的美与艺术,这样也说的通。”   谢景翻了个身:“有病。”   怎么不去演电视剧。   沈晏清轻声笑了两声:“快睡吧,再不睡就要起床上早自习了。”   谢景一开始以为他躺下会忐忑,会焦虑,会睡不着,担心明天早上的事情。但是事实是,他刚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就是早上起床的时候实在有点艰难。   第二天一大早,沈晏清和谢景一起来到了鱼头的办公室。   鱼头的办公桌就在教务处,沈晏清和谢景到的时候,老张也在,正在低头被鱼头教育。   班里的学生闯祸了,班主任当然要兜责任。   谢景之前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逮到,现在有点愧疚。   一看到沈晏清和谢景进来,老张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俩,颤着手问道:“你俩最好给我说清楚,昨天晚上出去干嘛了。”   老张也不是气自己被牵连,就是怕两个好面子不小心误入了歧途。   老张简直怕了他俩了,一个两个的,前科累累。他俩就像走钢丝,看着面前宽阔无比,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都是老张的心头肉,哪个都希望好好的。   爱之深责之切,老张半夜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气得头皮都快炸了,气的一宿都没睡好。   沈晏清道:“对不起张老师,宿舍暖气太热了,我们俩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贫,还贫,”张宪斌差点忘了,面前这位坑是因为半夜翻墙被记过四次的人,“透气透到院墙上了,你一口气还挺长的,透出了外面去了。别给我打哈哈,老实交代,学校还能给你们从轻处理。”   谢景缓缓道:“今天我过生日,我俩昨天晚上出去庆祝了。”   过生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至于藏着掖着。   张宪斌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谢景肯定地说道,“外面蛋糕还有没吃完的,您要来一块吗?”   “算了,生日快乐。”张宪斌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总比出去上网打架之类要好得多,“那你俩也不能往外跑啊,宿舍还不够你们造的吗?”   沈晏清道:“宿舍不让点明火,蛋糕怎么能不点蜡烛呢。”   张宪斌:“……”   这倒是真的,宿舍不能见火星,连点蚊香都不行。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翻墙啊。   老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来找我要张假条这么难吗?为什么不让你们翻墙,宿舍楼十点半就锁门,要出去只能从二楼下来,前后左右都没个遮拦,这有多危险,不小心就摔胳膊摔腿,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现在哪还有这么多的时间折腾。再说了,夜晚睡不好,第二天能有精神吗……”   老张代鱼头之职,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道理,一口气30分钟,终于拿起旁边的保温杯,猛灌了一口。   谢景本来就没睡好,现在觉得自己站着都能原地失去意识。   教务办的门被人推开了:“你好,请问这里是教务办吗?我是沈晏清的家长。”   老张放下水杯:“是,请进。”   门外是吴女士,她今天穿了一个驼色风衣,踩着黑色长筒靴,“噔噔噔”的进来了,握着老张的手,说道:“老师您好,您今天一早给我打电话说,我家孩子在学校里出了点事,让我过来一趟,我先说声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老张道:“相信你也知道了,昨天他爬楼翻墙,性质极其恶劣,想再跟您谈谈孩子教育的问题。”   “行,没问题。”吴女士干脆地答应,“我先把他骂一顿。”   说着,吴女士扭过头:“小沈同志,你是不是掐着日子呀,上次我从非洲回来,你叫我,这次我从海南回来,你又叫我,我这脚没沾地儿,是实在累的不行。”   吴女士从旁边拉了个凳子坐下,打了个哈欠:“你下次闯祸只会我一声,我好提前睡个觉,少一小时睡眠,我这又老了一岁了。”   沈晏清道:“我错了,下次一定趁您在家的时候。”   老张听着话头不对,怒道:“还想有下次!”   吴女士在旁边打岔:“老师,咱不是要谈孩子教育的问题吗?现在就谈”   就在这时,小青菊从门口探出头:“张老师,上头的消息说总系统的成绩排出来了,在网站上已经可以查了。”   老张神色一动,眼底有些炽热。   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无比期待这次考试的成绩。答题卡发下来的时候他们就看了,一个办公室里相互交流一下信息,发现有两位的正确率高到惊人。   所有的试卷都扫描到同一个系统里,随机分发到各个学校里改卷,最终汇总到一个系统里排名。   这次他俩在总系统里的名次,恐怕高到难以想象。   吴女士看着迫不及待的老张,说道:“先看看成绩吧,孩子现在还是成绩比较重要。”   老张点点头:“你说的对,在成绩面前一切都是虚的。”   教务办的西北角放着一台电脑,老张坐在电脑面前,身后里里外外站了不少人。   教务办的两个主任,隔壁办公室的几个老师,还有好奇的吴女士,全都瞪大了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趁众人不注意,沈晏清轻轻勾了些勾谢景的手心,凑在他耳边,他讲悄悄话:“有信心吗?”   谢景:“还行吧。”   他反握住沈晏清的手,轻轻握了一下,然后又快速松开。   前面都是人,暂时还不能握太久。   但又像在众人面前,无声宣告,他是我的。   谢景扭头,小声说道:“反正你不都已经签了我的结婚证了。”   电脑那边几个人,暂时没闲工夫发现后面这些小动作。   系统卡了。   漫长的网页总是加载不进去,菊花一样的图标一直在屏幕上转来转去。   老张急得直拍鼠标:“怎么还不出来?这网速也太慢了。”   小青菊也在后面,安慰道:“应该是这个时候进系统的人比较多,再等等吧。”   接着一张表格在电脑屏幕上,一块儿一块儿的缓慢成型,片刻后,表格上的字迹挤牙膏一样一个一个往外蹦。   片刻,有人惊呼:“出来了!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复习小讲堂:吴女士是沈哥的奶奶,小青菊是数学老师~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各各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海 2个;长歌当泣、南远、我超爱学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文子、岁月静好 10瓶;22394034、我名斯人 5瓶;江澄、23375823 4瓶;八级大狂风 3瓶;柯兰、辰瑜、文明点内心惹了 2瓶;尝遍世间的甜、34322672、蒋三少 1瓶; 第70章   缓慢加载中的表格, 终于浮现出完整的字,完整的系统总排名出来了。   因为人数众多, 所以字迹宛如蚂蚁, 上面还有个人搜索键和单个学校排名导出键,但是围在电脑前的人暂时都用不到。   他们想要看的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   表格第一排。   “谢景, 语文135,数学150, 英语147,理综290, 总分722,本校排名1,区域排名1。”   表格第二排。   “沈晏清, 语文133,数学148,英语146,理综294,总分721,本校排名2, 区域排名2。”   围观的众人齐齐沉默了。   老张坐在电脑前差点晕过去。   这次大考是全省东边几个市的联考,总共有三四十个学校,七八万人, 包揽了全省将近四分之一的考生,二中在其中名不见经传,这次大联考竟然包揽了总排名的第一和第二。   这是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良久, 才有人喊道:“快快,再把我们学校的成绩导出来。”   吴女士对二中的总成绩没有兴趣,从人群中退出来,走回去,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晏清:“小沈同志,你成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沈晏清理直气壮道:“吴女士,我成绩一直这么好,你到底是不是亲奶奶。”   “不对了,”吴女士绕着他俩走一圈,看看谢景,又看看沈晏清,“我记得,你高一的时候,也是学校找我过去,我临走的时候问了一嘴,当时你们班主任说,你总分考了多少来着,370,对,是这个数。”   谢景扭头看沈晏清,惊讶都快溢出眼眶了,无声的询问,你以前就考这么点分?   沈晏清哭笑不得:“吴女士,肯定是你记错了,给我留点面子吧。”   “绝对不可能,”吴女士笃定道,“我记得可清楚了。”   沈晏清从小不是在吴女士身边长大的,只是寒暑假会过来住一段时间,就高一的时候在这边上过一学期的学。当时吴女士印象还挺深刻,老沈高校教授,自己孙子满分一千零五十,才考了三分之一。   这么点?   吴女士简直惊呆了,他孙子这小脑瓜壳到底是怎么长的。   但是吴女士贯彻的是放养政策,主张快乐就完事了,没有干涉沈晏清的学习成绩的时候。   这也才过了两年,怎么这个数字就反过来了呢。   吴女士心想,我们老沈家的,果然都是天才。   电脑那边考试校成绩前排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众人堪堪散开,张宪斌转过来,满面红光,眼角眉梢都是压不住的喜悦,但是想到这两位昨天晚上干的混账事,又不能让自己看着太开心,就像原谅了他俩一样。张宪斌压着喜悦,含蓄道:“你俩这次考得不错啊。”   话音刚落,教务办的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女人裹着寒风,阴沉着脸,从外面进来,走到谢景面前,还没站定,一抬手就往谢景脸上呼。   所有人措手不及,方才教务班里喜气洋洋的氛围被这突来的变故瞬间冲散,陷入一片沉寂。   可是那个巴掌没有落下,被谢景伸手挡在了半空中。   他尚且反应迅速。   来人正是方婉舟。   她以前几乎从没站在谢景一米以内的地方。直到今天谢景才发现,他只有低头才能看见她,方婉舟原来尚且不到他的肩膀那么高。   方婉舟气的发抖,勉强站住咬牙道:“谢景,你翅膀硬了。”   “是的。”谢景笑了笑,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淡然道,“方婉舟女士,或许你不记得了,但是请允许提醒你,大约一个星期之前,我十八岁了。”   谢景的身份证上的日期和他实际过生日的日期并不一致,是他出生那一年的公历,早在一起星期之前,那个时候,谢景就已经十八岁了,当时他还没有注意。   “换句话说,你已经失去了一切,可以挟制我的权利。”   方婉舟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怒道:“我是你妈!”   谢景好整以暇,笑了笑:“您不觉得现在说这个有点晚吗?还是您想和我打温情牌?”   你冷暴力我快十年的时候,想过还有一天会自己说出这句话吗?   后半段在谢景舌尖滚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去。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想卖这个惨。   方婉舟冷笑:“这是事实,你听我的天经地义。”   沈晏清在旁边把谢景拉到身边,柔声道:“女士,现在是法治社会。”   方婉舟眼神一扫,厉声说道:“和你有关系吗?如果不是你,谢景能变成现在这样吗?”   这话吴女士就不爱听了。   谢景这孩子又乖又有礼貌,还合她眼缘,吴女士还是很喜欢他的,她还没来的及开口替谢景说话,方婉舟就扫射到她孙子身上了,这还得了。   吴女士挡在两个人前面:“什么样子?我看两个小孩都很优秀,你不喜欢我还喜欢呢,倒是你……”   方婉舟毛了:“你什么意思!”   察觉到办公室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张宪斌赶紧忙着打圆场,问道:“您是谢景家长?”   方婉舟回头,有点不耐:“是。”   张宪斌斟酌着劝架:“咱们有话好好说,也不能动手啊。”   方婉舟气疯了,她终于开始意识到,谢景真的开始彻底脱离她的管控了,不论是从哪一个方面的。   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高高在上的体面了,冷脸道:“我教训我孩子,不用你也来指点。”   这下张宪斌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在场的人都不难看出这对母子积怨已深。   虽然早上学校已经通知过,谢景翻墙外出被发现,让她来学校一趟,但是这位家长没搞清楚情况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进来就动手,实在太草率,太不留情面。   况且,今天孩子十八岁生日,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   张宪斌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他一张瘦成骷髅的脸,一旦臭起来,看着就有点吓人:“请您冷静一下,谢景是个好孩子,你是不是误会他什么了。”   “误会?”方婉舟冷嘲热讽,“他自己不听话,不学习,我误会他什么了?”   “可他刚考了全校第一名,”张宪斌指着那边的电脑,“成绩就在哪里,你可以自己去看。他已经足够优秀了。”   众人:“……”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有这么一个儿子做梦都要笑醒了。   “哪又怎么样?”方婉舟的理智渐渐回笼,她坚定地说道,“请你们现在就给谢景办理转学。我不会再让他在这里待下去了。”   成绩并不是方婉舟的目标,她想要的,是一个听话的、优秀的、任他宰割的谢景。   最理想的状态,还是自觉的,全自动的。   哪怕现在谢景失控,她就算鱼死网破,自己不如意,也要把谢景从这个环境里给弄出来。   再任由着他这么生长,只会越来越难以把控。   还没等旁人说话,旁边一直在观望的顾主任说话了:“我不同意,谢景已经成年了,我们尊重他的意见。”   顾主任就是主管腾飞园学习这一块的,现在看着电脑上的这个成绩单,让谢景转学,就是在他心头挖一块肉,等到高考的时候,教务办里昨天闯祸的这两个学生,能给二中带来的荣耀不可估量。   到时候整个学校的知名度,生源竞争力都会大幅提升。   他绝对不会允许损失其中的任何一个。   上次方婉舟过来的时候,学校还有所顾虑。   现在谢景已经成年了,就算方婉舟去教育局闹,这事也很难处理下来。   更何况顾主任还知道一点别人不知道的事。   沈晏清转学就是他经手的,当然知道沈家和阳城教育局还沾点关系,看着这两个人关系还挺铁,顾主任现在特别硬气。   顾主任又问:“谢景,你想转学吗?”   谢景摇头。   顾主任对着方婉舟道:“学生不愿意,这我们就没办法处理了。现在是高三特殊时期,一切以学生本人意愿为主。”   方婉舟怒道:“你们什么意思?”   顾主任赔笑:“不是我们不愿意,这事我们也没办啊。”   老张跟着说道:“贸然转学肯定影响学生学习生活,建议不要这么草率。”   “是啊是啊,这孩子那么优秀,不能给耽误了。咱们做大人的,也不能管太宽了。”   “这位家长,你再考虑考虑吧,这确实不合适。”   ……   要转学不就暗示他们学校不好吗,一个办公室的人都不太高兴,一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边劝边讽刺。   方婉舟瞬间处于众矢之的,她素称优雅,没有经历过舌战群儒的泼妇骂街,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脸上有点挂不住。   她大声地喝止了众人:“我是他家长,我说走就必须走。”   教务办陷入短暂的寂静。   谢景缓缓开口:“不管你同不同意,从现在起,你无权再来管我,我也不会再回家了,我自己会去和关叔叔交代清楚,你们三个人可以就当做没有我这个人存在过。”   方婉舟愣了片刻,就像豁然开朗一般,阴沉沉地眉头忽然舒展开了,她缓缓地,轻松地,略带笑意地说道:“你真不愧是谢霖天的儿子。”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教务办。   她一走,吴女士心疼地摸摸谢景的头,说道:“小谢,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我还认识好几个律师朋友,有需要就去找他们,咱不怕她。”   看方婉舟这个样子,吴女士甚至怀疑,方婉舟以前在家里虐待谢景。   吴女士比谢景要矮的多,摸着头显得有点吃力,但是她看上去慈爱又温暖。   谢景道:“谢谢。”   “你放心,只要你还在二中上一天学,学校绝不会让她干扰到你。”从他们进来看到老张的时候,鱼头就退到一边,一直在听老张说,现在他终于发话了,“还有别忘了,检讨五千字,明天早上交。”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相信我们小神仙!   推一下基友超好看的**文《被迫成为总裁后》by糖炒栗籽,文案在下面!   季怀瑜只想做个风流纨绔的豪门二少, 没想到一场意外,他继承了亿万家产和一整个集团。   弱小可怜又无助·只会花钱·季怀瑜:总裁是不可能当的,明天我就卖公司!   然而——   他爸养子·面瘫冷漠·盛决:你爸把你和你的卡都交给我了,老老实实学着当总裁。   被盛决从夜店抓回来N次后,季怀瑜过上了朝九晚五学习,定期进行总裁上岗考试的日子。   然而实在考不过,他决定发挥特长,把盛决撩到神魂颠倒,束手就擒。   他脱了盛决的西装外套,扯住对方的领带,附上耳边:“宝贝,透点儿题呗?”   盛决反手用领带绑了他的手腕,声音清冷又性感:“可以,季总,补习开始。”   下面采访一下二位的心路历程——   季怀瑜:撩遍天下无敌手,谁先动心谁是狗。   (后来)汪汪汪!   别看盛决表面那么冷淡禁欲,迟早被本少X得嗷嗷叫。   (后来)嗷   盛决:不好意思,季叔叔让我把他儿子掰正,太难了,就把自己掰弯了。   ----------------------------------------------------------------   Ps:1.【风流纨绔混血美人受??面瘫禁欲总裁大佬攻】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 3个;唐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喂喂喂 93瓶;薇薇向北望North、是喵喵呐 40瓶;伦仙 22瓶;清扬婉兮 20瓶;沉默的东吾、落落、盆栽栽 10瓶;北望@ 8瓶;轻七、顺渊、羌遥、我超爱学习 5瓶;结婚证 3瓶;柯兰、池乔、尘世一隅、桫椤、阿Chui是个起名废O_o 2瓶;当归、四大皆空、救救我、阔就是阔啊、稀饭 1瓶; 第71章   谢景心头刚刚升起的一股温暖的、小小的动容和酸涩, 忽然被鱼头一句话从根给掐断了。   天降一盆冷水,清醒不能再清醒了。   学校发的作业本, 双线格, 一页大概能写五百字,五千字就是十页, 明天交,能生生写掉半条命。   但是还没有办法拒绝。   谢景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这个真的没得选。   这事儿差不多就这样了,问也问清楚了, 罚也罚了,鱼头一挥手:“差不多就这样了,你俩先回去吧。”   回去之前, 吴女士一手拉着谢景,一手拉着沈晏清:“你俩学习要加油啊!放假了都来我家,老沈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景回教室之后,上午两个课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有一点现在还是没有想通。   方婉舟当时已经气到失去理智,对众人态度都非常尖锐。但是就在一瞬间,她整个人豁然开朗, 态度陡然大变,春风化雨般,就像是钻进牛角尖的人突然想通了。   她永远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那她到底想通了什么?   谢景总觉得哪里蹊跷。   谢景仔细回忆了一下, 方婉舟态度转变之前,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你们三个人可以就当做没有我这个人存在过”。   当时方婉舟回了他一句没头没尾话。   “你真不愧是谢霖天的儿子”。   这两句话有什么联系, 是谢景和谢霖天的关系。   还是今天的谢景和当年的谢霖天出现了某种重合?   谢景努力想从自己的童年回忆中我到一点蛛丝马迹。   写进其实很不情愿在他少的可怜的回忆里扒拉东西。   因为当年他爸常年不在家,他妈善良温柔且慈爱。   方婉舟是谢霖天去世的那一年开始变的。谢景一直以为,是因为谢霖天的去世,方婉舟才性情大变。   当时谢霖天和方婉舟的矛盾,谢景不知道。现在谢景和方婉舟的矛盾,关博也不知道。   没看到不代表没发生。   如果现在换一个思路,方婉舟安放在谢霖天身上的控制欲随着谢霖天的去世戛然而止,那它是不是就要转嫁到谢景头上?   如果谢景和当年的谢霖天一样失控,那方婉舟就会把目标盯向谁。   大概率就是谢景所说的,你们一家三口吧。   谢景中午吃饭的时候,回宿舍给关博打了个电话。   关博人在外地,刚从饭桌上下来,接电话的声音有点疲惫:“小景,有什么事吗?”   谢景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我和方婉舟已经撇清干系了,从今以后,不会再回家了。非常感谢你这么多年来的照顾,以后就不用你再费心了,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找我。”   谢景算过一笔账。关博以前打给他的生活费中他剩下的部分,足够支撑他高中这半年的生活和大学前两年的学费。   只要离开了方寸之地的高中校园,谢景就不怕周展不开。   这些钱谢景以后会加倍还回去,关博对谢景还算上心,谢景记在心里,以后有什么事也很乐意帮一把。   关博现在就很不能理解了:“都是一家人,怎么把关系弄得这么僵。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等我回去,咱们三个出来好好谈谈。”   谢景真的非常怕关博非要把他和方婉舟牵在一起,调和所谓的母子矛盾。场面一度非常尴尬,而且屁有没有。他于是大致和关博说了一下他和方婉舟的具体的事情,关博也算半个知情人,和他沟通并不费劲。   最后谢景委婉的提点他,方婉舟可能需要一个人来满足她的控制欲,现在很可能已经将目标转移到了关博或者关欣的头上。   关博听了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今天早上八点的时候,她给我打了十个电话,”   关博当时正在开会,手机静音落在了办公室,一个都没接到。   回来的时候一看来电显示,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急事,赶紧回拨过去,但是方婉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宁和平静。   她说,没什么事。   姿态从容优雅。   仿佛刚才那个打了10个连环电话的人不是她。   关博当时只是觉得奇怪,没有多想就挂了,方婉舟之后确实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结合刚刚谢景说的,关博只觉得头皮发麻。   方婉舟在打这十个电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她轻声细语的说没事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   关博不寒而栗。   谢景基本已经可以肯定了:“不要忘了还在家里的关欣,我保护好她。”   关博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把电话挂了。   外面的风有点凉,吹的谢景一身寒气。他从阳台回来,坐在床边,缓缓说道:“我以前特别恨我爸,恨他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也恨他把我和方婉舟撇下了。”   沈晏清没说话,安静的看着他,这个时候他需要扮演一个合格的听众。   “现在我知道了,他那时候应该也很痛苦,这或许是他的一种解脱。”   “他应该很爱方婉舟吧。”   “忍不了舍不得,所以就只能这样摆脱了。”   “但我还是很讨厌他,他太懦弱了。”   “我努力摆脱她了,我现在就是一个人了。”说着,谢景像是想起了什么,定定看着沈晏清,继续道,“不,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   他的眸子仿佛会发光,盛满了满天星子。   沈晏清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他站起来走到谢景旁边,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然后弯腰细细吻他。   是的,有我在,你永远都不是孤身一人。   谢景和沈晏清回教室的时间比较晚。   教室里坐满了,大家基本上都已经吃饭回来了。   施红红躲在书堆后面偷偷的吃辣条,飘的半个教室都是那股香辣的味道。   冬天教室里很少开门开窗,一股辣条味儿和其他各种味道在空气中碰撞发酵,一推开教室门,那味道简直了。   吴齐刚从外面回来,实在受不了,豪不留情的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施红红的凳子,说道:“别吃了,老张来了。”   施红红手忙脚乱的把辣条袋合上,抬起头在教室里贼眉鼠眼的扫了一圈,连老张的一个头发丝都没看见,怒道:“吓死我了,别瞎通风报信!”   吴齐翻了个白眼:“我怕你再吃下去,我就活不到见老张了。”   久在猪窝不嫌臭,施红红闻了闻袋子,难以置信,激动的反驳:“怎么可能啊,多香啊!”   说着还举着袋子,往吴齐的脸上凑。   手还没举起来,施红红看见沈晏清和谢景从门口走进来了。   一见他俩进来,施红红也不和吴齐闹了,脑子里渐渐浮现了早上那张令人害怕的成绩单。   就在中午沈晏清和谢景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有人在路上碰见了老张,带回来了成绩单,在班里还没落地,被众人团团围住,同时看了个心肌梗塞。   这是许明考的最好的一次,689分,年级第三,和他的上一名差了足足32多分,大区排名差了十九名。   前面两人却是一分之差,不分伯仲,把后面的一众人甩了十万八千里,别说一骑绝尘了,连个尾气都闻不见。   众人看过,心里一阵唏嘘。   施红红探着脑袋,朝前面的两个人说道:“你俩看成绩的吗?”   沈晏清:“看了一点,怎么了。”   还在教务办的时候,略有耳闻。   施红红欲哭无泪:“你们还是人吗?”   谢景面无表情地拉开凳子坐了下去:“不是。”   沈晏清跟在他后面,追加道:“是神仙。”   “谢景,你嘴怎么这么红?”谢景坐下刚一扭头,就被后面施红红的慧眼给盯上了。   话音刚落,施红红眼睁睁的看着谢景的耳朵尖飘出了一点淡淡的粉红色。   卧槽卧槽,什么情况。   施红红心中滚过八万种想法,最终把目标锁到了沈晏清的头上,在心里暗自啐了一口,禽兽。   神仙不仅成绩好,还有男朋友。   这他妈是什么世道。   沈晏清就觉得莫名其妙的,感觉刚刚好像被施红红剜了一眼。   吴齐推了推眼睛,周围扫了一圈,对施红红说道:“你好像也是。”   “你放屁!”施红红从笔袋里掏出了一个圆形的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我这是吃辣条辣的,能一样吗?”   谢景道:“我中午吃了酸辣粉,有什么不一样吗?”   沈晏清盯着施红红,眯着眼睛:“是啊,不一样吗?”   杀意,绝对是杀意!   从前面的桌子传来的。   果然,知道太多是要被灭口的。   施红红说了说脖子,心想道,我太难了。   然而刚才杀气四溢的小神仙,刚扭头,立马就愁眉苦脸了,摊开他的作业本,先在第一行写下了两个字。   “检讨”。   五千字,总要写的。   谢景写这个比他写作文还难,哼哼唧唧十分钟才写了两百字,进度二十五分之一。   前路漫漫,遥遥无期。   他抬起头,用余光一撇,偷偷观察沈晏清,刺探情报。   定睛一看,沈晏清竟然已经翻页了。   这一张纸起码能装五百字。   沈晏清仅仅用了十几分钟就翻页了,而且现在还在健字如飞,笔迹飘的都能飞上天了。   谢景大为不解:“你为什么写的这么快?”   沈晏清非常淡定:“经验之谈。”   他以前平均每个月要写三到四篇,都是同一个模板扣下来的,闭的眼睛分分钟默写出来一份。   俗称熟能生巧。   谢静看了看自己的本子,又看了看沈晏清的本子,眼巴巴的凑到他面前,小声地叫他“沈晏清。”   这腔调沈晏清太熟悉了,他一开口沈晏清就知道他想干嘛。   沈晏清停下笔,扭头对旁边的谢景笑了笑,说道:“叫声哥哥,我帮你写。”   作者有话要说:  谢景:你是弟弟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洛夫人 2个;救救我、辰瑜、沼跃喻、成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沼跃喻 49瓶;菠菜能补铁 20瓶;Hero与林檎 15瓶;我有∪、徐虞、一罗 10瓶;伦仙 8瓶;释然、 6瓶;轻七、夏夏夏夏 5瓶;28906113、Sunny 2瓶;隐、当归、银闪闪、我超爱学习、尘世一隅、应数学渣 1瓶; 第72章   谢景:“……”   虽然沈晏清确实比他大上那么两个月, 但是谢景总有一种沈晏清在占他便宜的感觉。   而且,以前沈晏清答应帮他写作业的时候, 多爽快啊。   现在竟然还会谈条件了, 以后不得上房揭瓦啊。   谢景愤愤道:“写作业的时候,你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   沈晏清铁石心肠, 无动于衷:“那时我太傻。”   谢景又道:“都是一家人了,有必要算的这么清楚吗?”   沈晏清:“亲兄弟, 明算账。”   谢景:“?”   谢景:“先把你在我这里赊的账还了。”   沈晏清偏头看他:“怎么赊的怎么还。你亲我一下,这账就平了。”   谢景:“……”   算账鬼才。   就这么一会, 沈晏清又写完了一页,他一边翻页一边叹气:“不愿意就算了,我们从不强人所难。”   谢景扭头看了看自己干巴巴的两百字, 再看看沈晏清龙飞凤舞的两大页,内心一时非常的苦涩。   算了,就说句话也没有什么损失,拿人手短,谢景垂头,不情不愿地小声道:“哥哥。”   沈晏清心情愉悦:“乖, 这份写完了,你哪去抄一份吧。”   隔日,沈晏清和谢景一起去教务办交检讨。   老张的办公室就在教务办的旁边, 两人又拐进去说了从宿舍里搬出去住的事情。   这是昨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在宿舍商量的结果。   既然外面的房子已经找好了,搬家相对来说就简单了。他们俩都住校没多久,东西也不多。   最重要的是, 在外面进出方便,设备也全,以后就不用在高压线的边缘反复试探了。   这个检讨,写一次就够够的了。   老张听完,稍微斟酌了一下,就答应了。   这俩孩子要是有心往外跑,你也关不住他。与其天天锁在宿舍里,让他们为非作歹,次次抓住写检讨,还不如直接放出去。   沈晏清的申请书是吴女士来办公室签的,谢景的是学校特批的。   教务办可不敢把方婉舟请来给他签字。   周六活动课的时候,沈晏清和谢景去了趟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带到了房子里,然后开始着手打扫卫生。   这地方好几个月没住过人,里里外外都是一层灰尘。   一开始商量的是,沈晏清擦桌子,谢景拖地。   谢景以前没干过家务,从卫生间里拎出一个还没沥干水的拖把,在客厅的地板上捣鼓两下,拖把上的水和客厅的灰混合在一起,在谢景的脚底下生成了一个波澜壮阔的太极八卦图。   蜿蜒曲折,顽强不屈,那摊泥水就像长在了谢景的拖把下。   谢景拄着拖把棍,有点怀疑人生。   沈晏清在旁边哈哈大笑,把拖把从谢景手里拿过来:“还是我来拖地吧。”   谢景接过他手里的抹布:“那我去擦桌子。”   沈晏清拎着拖把进了卫生间,一边洗拖把一边说道:“不光桌子、沙发、壁橱、电视机柜,都要擦。”   谢景四处一望,第一次觉得这地方真大。   等把清出来的垃圾都扔到了楼下,谢景瘫在沙发上,变成了一滩没有感情的软泥。   歇了一会,谢景扭头对旁边的沈晏清道:“以后家务都是你来做。”   沈晏清笑笑:“好。”   谢景想了一下,又道:“算了,还是分我一半吧。”   两个人都够累了,更别提一个人了。   走读证在周末的时候办下来。   没过两天他俩就提着铺盖卷从宿舍里搬了出去。   租的房子,两室一厅,谢景和沈晏清一人一间,夜晚在门口互道晚安之后,各自回房睡觉了。   学校宿舍的暖气就更没交供暖费一样,每天可怜巴巴的释放出一点热气,就比室外好了那么一点点。一搬到校外小区就不一样了,室内供暖熏得谢景热烘烘的。   谢景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敲他的房门。   他睡得时候没锁门,这个时候,外面估计也只有沈晏清了,谢景爬起来把床头的小灯打开了:“门没锁,怎么了?”   沈晏清把门打开了,抱着被子站在门口:“我房间里暖气坏了,有点冷,能在你这里蹭一晚上吗?”   谢景困的不行,也没多想,往旁边挪了挪:“过来吧。”   他一个侧身,瞥见窗外下雪了,那应该还挺冷的。   沈晏清自己拿了被子也不盖,放在床尾就钻进了谢景的被窝。他在谢景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把床头灯关了,轻声说道:“晚安。”   第二天一早,谢景走的时候突发奇想,打开了沈晏清的房门。   一伸手,没有感觉到温差。   伸进去半只脚,里面照样还是热的。   这个骗子,他房里的暖气根本没坏,就算坏了,集中供暖的情况下,把门打开,通着客厅,他房里也不会很冷。   昨天晚上,谢景大脑已经罢工了,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谢景半只脚收回去,刚想去找沈晏清算账,忽然叹了一口气。   心道,算了。   之后谁都没提回自己房间的事,沈晏清就这么在谢景这里定居了。   小房子模型还有被裱好的“结婚证”被放在了壁橱最上面的一层。   沈晏清后来还做了一个小圆片的吊牌,挂在屋顶上的烟囱上,上面刻着一排歪歪扭扭的字“沈与谢的家。”   和他们放在一起的,还有沈晏清之前就装好的谢景写的情书。   一想到上面写的内容,谢景就头皮发麻,而且还是被沈晏清看着写完的,简直尴尬地上天了,死活都不同意。   但是沈晏清非常坚持,声称这是至关重要的道具,价值和上面的两个一样重要。   谢景争不过他,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只留了一个没有任何内容的信封在上面。   今年闰了一个九月,春节来的特别晚,这个学期格外漫长,天气一天比一天要冷。学校说是为了提前放寒假,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放月假。   腊月中旬的时候,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下举行了期末考试。   比较遗憾的是,谢景这次还坐在沈晏清的后面。   因为删词考试,沈晏清比他高了两分。   虽然但是,上次考试的时候,谢景是第一考场的第一作为。   谢景继从倒一横跨正二之后,又实现了从三十五考场到第一考场的史诗性跨越。   期末考试的第二天下了一场非常大的血,腾飞园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一脚踩下去,咯吱咯吱响。   但是整个腾飞园并没有放假,放假的只有一二年级了。   教务办骗了所有人,期末考完了,照样不给放假,仿佛无事发生。   用老张的话来说就是,都高三了还想正常放假,还想不想考重点大学了。   为此,施红红连续三天都愁眉苦脸的,每天在后面长吁短叹:“怎么还不放假,我想放假。”   第四天,他被老张叫出去谈话了。   不知道是被谁匿名举报了,还是被老张给发现了。   反正回来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腰也不疼了,手也不不酸了,每天精神百倍,精力充沛,全心全意冲刺高考。   一个星期之后,整个腾飞园也放假了,但是谢景依旧没有放假。   和谢景上一世的记忆一模一样,张宪斌带着班里的最拔尖的几个学生,一起坐车去了隔壁洛市,那边的一个重点高中聚集了附近几所高中的尖子生,开了一个交流补课的冲刺教学小班,每天在里面解决各种疑难杂症,互相交流学习经验。   他们一行人一共去了八个,和谢景印象中的一模一样。但是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个队伍里多了一个沈晏清,少了一个安文山。   这个冲刺班只上了一个星期就结束了,这个时候已经非常年关了,再过两天就要过春节了。   教学班最后一节课是在下午结束的,这天刚好是周六,老张把大家叫到一起,交代道:“咱们现在也算是正式放假了,都放松放松,学校包的车六点多过来,大家把东西收拾收拾,准备回家过年了。”   大家激动的欢呼,上了这么久的学,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大家归心似箭。   沈晏清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在心里默默算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收拾收拾东西,六点钟就要走了,从洛市到阳城不远,坐车只需要一个半小时,人多出发时间肯定不会准时,到阳城很有可能就晚上九点了。   上课、收拾东西、坐车。   这一天差不多就这么过完了。   那也太没意思了。   沈晏清把手机收起来,说道:“老师,我和谢景先不和你们一起回去。”   张宪斌:“不行!你俩不回去?准备去哪?不会丢了吗?”   在外地,张宪斌心里总觉得他得学生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屁孩,非常担心一撒手扭头就找不着了,转眼就被人给拐卖了。   沈晏清道:“我们俩都是第一次来洛市,总不能白跑一趟,想在这附近逛逛再回去。再说我俩都是成年人了,怎么会丢了呢,你就放心吧。”   被他这么一说,张宪斌才考虑到实际情况,这俩人估计谁也欺负不到:“那行,你们注意安全,也早点回去,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家里都等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种在写完结章的感觉,然而并没有   还有就是,以后的更新时间都改在下午三点左右。早上更新我总忍不住,熬夜熬夜再熬夜QAQ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轻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燕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 20瓶;嗤酒 10瓶;鱼找鱼虾找虾 7瓶;FA式帅、叶乔 5瓶;默、辰瑜 3瓶;池宥、呤川、嘻嘻、Sunny 2瓶;万里云山入浩歌、溱湖安度、我超爱学习、就是一棵草了、双玄最甜、李子多多、尝遍世间的甜、当归 1瓶; 第73章   农历腊月二十六, 公历二月十四。   一到春节的时候,大家眼里不由自主地盯紧了农历, 迫不及待的想过年。   他们一队被高考折磨的单生狗, 愣是谁都没想起来今天其实还是情人节。   老张话音一落,大家呼呼啦啦地散开了, 三三两两结伴回宿舍收拾东西了。   谢景和沈晏清也不例外。   被褥床铺是开班的学校提供的,他们只带了洗漱用品和几件换洗的衣服, 随便收拾一下就差不多装好了。   冬末天依旧黑的早,六点左右的时候, 夜幕已经低垂了,那边老张在吆喝赶紧上车了,谢景和沈晏清和大家打过招呼之后, 就从大门口出去了。   这所高中地理位置及佳,就开在市中心,一出门就是一条宽广的马路,因为快过年了,路灯下都挂着一个红色的中国结,中间空的, 塑料的,里面有灯,这个时候里面的灯已经亮起来了, 透出外面红色的壳,一眼望去,红彤彤一片, 特别喜庆。   沈晏清牵着谢景的手,慢悠悠的在路边溜达。   前几天就已经立春了,最冷的时间已经过去,但是沈晏清的手心依旧温暖干燥。   再往前走几步,路旁边就是洛城最大的商业广场,这时候广场上灯火通明,中心一处冲天的高柱上挂的两圈明亮的灯。   两个节日夹杂在一起,入口的地方摆满乱七八糟的小摊儿,市区不准燃放鞭炮,这里没有卖烟花爆竹的,三三两两个卖春联的中间夹杂着一两个卖鲜花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摊和玩具摊。   广场上到处都是结伴的情侣,和四处奔跑的小孩,角落里还围着一群老太太,大冬天里还不忘跳广场舞。   沈晏清刚一进来就被一个小摊吸引住了目光,拽着谢景的手把他拉了过去。   小摊旁边围了一圈还没工作台高的小孩,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望着中间的一个会转圈的小圆口,一个小木棍伸上去,转一圈转一圈,一个蓬松的棉花糖就做好了。   别说,看上去应该还挺好吃。   但是他俩一米八的大高个,在一群还没有桌子高的小孩中间,越发显得鹤立鸡群。   里面一个小男孩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小猪形状的棉花糖,得意地从谢景旁边路过走了。   谢景偷偷伸手比划了一下,还不到他的腰高。   再看看旁边跃跃欲试地沈晏清,难以置信道:“你和一群小孩抢糖吃?”   “老板,要一个兔子的。”沈晏清丝毫不受谢景影响,干脆利索的和摊主交代完,才扭头对谢景道,“你不喜欢吗?”   也说不上不喜欢,只是挤在一群小孩之间着实是有点奇怪。   算了,谁还没有点童心呢。   前面小朋友的棉花糖很快就做好了,老板熟练地清理工作台,头也不抬地问道:“你们要什么颜色的兔子?粉的还是蓝的?”   谢景抢答:“粉的。”   “好嘞。”老板熟练地撒了几粒糖到操作台上,渐渐的棉絮一样的东西在操作台上飘起,在小木棍的牵引下一圈一圈的缠绕。   没一会,一个球就成型了,老板又做了两个长条形状的,固定在上面,充当耳朵。   沈晏清接过来,咬了一口,又递给谢景:“还挺甜的。”   这个棉花糖比谢景的头还大,刚才沈晏清一口咬下去不小心蹭到了脸上,谢景伸手帮他把脸上的碎屑捻掉了,才低头在沈晏清刚才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   不错,确实挺甜的。   两个人接着往前走,一个人形的蘑菇从他们俩面前施施然的飘过。   是个买气球的,手上抓了一堆气球绳,各种颜色的气球飘在半空中,挤在一起,活像一个自动的蘑菇头。   沈晏清又开始躁动了,追了上去,从小贩手里,牵了一个气球回来。   谢景看着他:“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看到什么都想买。”   沈晏清也没解释,拉起谢景的手,把气球的绳子绑在了谢景的手腕上,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完事了,还有点遗憾地说道:“就是里面没灯。”   谢景:“?”   没灯?   谢景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也就几个月之前吧,他喝多了脑子短路,在大街上撒酒疯,就和沈晏清现在一样,看什么都想卖。   那个中间有小彩灯的氢气球,在宿舍里飘了三天就漏气了,被谢景毫不留情的扔进垃圾桶。   谢景现在严重怀疑,沈晏清就是买给他的。   其实也说不上来有多喜欢,可能在那个时候,他刚刚好被这个东西吸引了目光。   谢景大概是小时候,看到了就很想要,但是方婉舟也不会给他买这种幼稚的东西。   长大了,其实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现在又有人记在心里,一样一样的都给他了。   谢景一拉氢气球下去了,一松氢气球又飘起来了。   “哥哥!哥哥!买朵花吗?”   小女孩扎着俏皮的羊角辫,手里拿着两朵包好的玫瑰花,仰头期待的看着谢景。   特殊的日子,广场的地上、台阶上,到处都是买花的小摊。   还有不少这种主动上门推销的。   谢景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轻声问道:“买,多少钱一朵?”   小女孩脆生生道:“十五一朵。”   谢景从钱包里数了十五块给他,换来了一朵红色的玫瑰花,透明的包装纸,还很新鲜,娇嫩的花瓣肆意的伸展着,隐隐还能看见上面的露珠,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人工撒上去的。   小女孩拿了钱,蹦蹦跳跳的走了。   谢景站起来,把他手上的玫瑰花,递给了沈晏清:“情人节快乐,未婚妻。”   他俩站的地方不算明亮,晦暗的灯光在谢景的脸上不断明灭,衬得他含笑的眼神如同暗夜里最明亮的星星。   沈晏清喉结微动,伸手揽过谢景的腰,凑到他面前,呼吸在一瞬间交缠。   耳边是广场上旋转木马欢快的童谣声,还有断断续续广场舞音响试音的声音,来来往往都是人声。   沈晏清没有亲上去。   谢景弯了弯眼角,轻轻凑上去,覆盖住了沈晏清颤抖的嘴唇。   有人驻足,有人离去,在这个天空都是粉红泡泡的一天里,一切都不是那么的稀奇。   缠在谢景手腕上的氢气球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慢悠悠地一直一直往上飘去,飞往无垠的夜空。   等到谢景发现的时候,氢气球早就找不到影子了。   沈晏清在广场里扫了一圈:“再买一个好了。”   “算了,”谢景跳到沈晏清背上,“走不动了。”   沈晏清背着他,道:“想去哪里?”   谢景想了想,说道:“回家。”   回到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洛城到阳城的最后一班车是晚上八点,他们去宿舍里取了东西,刚好能赶上,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十点了,市区的一切喧嚣都传不到近郊来,这一片唯一热闹的地方已经放假了,整个地界安静又沉谧。   谢景洗完澡出来,发现沈晏清已经把床单被罩换了,一个星期没住人,已经落下了不少灰。   沈晏清坐在床边,抬头看谢景,笑道:“小未婚夫,情人节需要一点仪式感吗?”   谢景没说话,走过去坐在沈晏清的腿上,低头吻他。   房里暖气热的人头脑发胀,他们也没穿几件衣服,转眼间就没有了。   谢景是真的想骂人,有点胀,有点疼,还带着还有点委屈,暖气从他的四面八方涌过来,让他有点意识不清。   沈晏清低头轻轻吻去谢景发红眼角上的泪痕,低声道:“宝贝乖,等下就好了。”   谢景迷迷糊糊地想,你这个骗子。   他忍不住伸手去抓身下的床单,那只手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勒出了一片纠结的褶皱,五指僵硬的绷直,能清晰地看见上面凸起的关节,还有苍白皮肤下青细的血管。没一会,这只手就被另一只手覆盖上,交握在一起,像是无声的安抚,于是它渐渐地舒缓了,平和了,静静地垂下了。   ……   沈晏清一大早就醒了,睁眼看到谢景安静的躺在他的侧脸,还没醒。   今天是个好天气,室内光线很好,谢景细白的皮肤像是通透着发光,头发睡得还有点乱,搭在额头上。   沈晏清无声地说了句早安,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拉开门出去了。   早上八点,小区刚刚从沉睡中苏醒,楼下路边不少溜达着晨练的老大爷,沈晏清站在厨房里熬粥。   那边锅刚放进电饭煲,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是吴女士打来的。   一接通,吴女士怒道:“小兔崽子还不回家!你看今天几号了,明天就要过年了,知不知道。”   沈晏清解释道:“我昨天才刚放假,还不来的及。”   吴女士稍微平了点怒气,接着道:“你赶紧的,我和老沈都收拾好了,今天就准备走了。”   沈晏清又道:“我想带个朋友回咱家过年。”   吴女士不耐烦道:“哎呀哎呀知道了,小谢是吧,你怎么这么啰嗦,赶紧收拾东西,要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没看到的,在我脑子里写完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风、基 50瓶;歌凉 30瓶;七泓 10瓶;我超爱学习、辰瑜 5瓶;嘿嘿 4瓶;叶乔、蒋三少 1瓶; 第74章   沈晏清解释道:“我怕谢景不想过来, 还得你出马。”   谢景也不是个仪式感特别重的人,过年这种一家人关上门, 团团圆圆的节日, 对他来说可过可不过,就算是沈晏清回家了, 自己蒙上头睡两天就结束了。   他既不想回家掺和方婉舟的一大家子,也不太想去打扰别人。   麻烦, 且不习惯,不自在。   沈晏清十有**说不动他, 这种情况还是要由吴女士亲自出马。   盛情难却,又不好驳长辈面子。一家都欢迎他,也算是众望所归。   吴女士心领神会:“知道了知道了, 我现在就让老沈开车过去,我们等下直接从你门口走。”   沈晏清喜道:“谢谢吴女士。”   一个小时候,沈晏清熬的粥刚好关火,外面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沈晏清盛了一碗粥,晾在一边,把手擦干去开门, 吴女士单枪匹马的闯了进来,开门见山地问道:“小谢呢?”   “老沈没和你一起来?”沈晏清转身往里走,“景儿还没起, 我先去叫他。”   “收拾的还可以啊,挺干净的。”本来以为两个大男孩住在一起,家里肯定乱的和狗窝一样, 没想到竟然还看的过去,吴女士在客厅晃荡一圈,颇为满意。   “就那样吧。”沈晏清得意的笑笑,推开了房门。   谢景已经被刚才的敲门声给砸醒了,意识还没回笼,坐在床上有点懵懵的。   沈晏清走过去:“吴女士来了。”   谢景呆了两秒,忽然一抬头,清醒了:“吴女士?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时机太赶巧,谢景现在有种被上门寻仇,捉奸在床的感觉,毕竟昨天晚上才把人家唯一的孙子给睡了。   谢景赶紧把被子一掀,准备下床,结果脚一软,差点跌倒。还好沈晏清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捞起来:“你先别慌,看她心情不错,那大概是有什么好事吧。”   “我现在形象是不是很糟糕。”刚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去见人,谢景还真有点不自信。   沈晏清看着谢景一头睡乱的小杂毛,伸手帮他理了理:“没有,可爱的很。”   说着又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薄卫衣给谢景套上,谢景纤瘦的锁骨上还有点小印子,不能被吴女士看到了。   他俩收拾好了,从房里出来,吴女士就站在通往阳台的门口,背对着壁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刚进来的时候兴致勃勃,容光焕发,现在一身活力又张扬的气场尽数收敛,整个人都失落起来,甚至隐约可以窥见她其实已经六十多岁的垂垂暮态。   沈晏清的心有一点崩紧了,就在他转身进房的这这一小会发生了什么?   沈晏清试探道:“吴女士……”   吴女士一抬头,勉强挂了一个和蔼地笑:“小谢起来了。”   谢景点点头:“早上好。”   不知道为什么,谢景总有种见家长的手足无措。   两人对视一眼,吴女士转眼又笑开了,仿佛刚才低落的瞬间不存在一样,整个人又充满活跃了,她三两步上前,拉起谢景地手说道:“小谢啊,还有两天过年了,回家吗,不回家要不要去奶奶家啊,好几个月不见了,奶奶记挂你记挂的不行。”   也不给谢景拒绝的机会,吴女士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总而言之就是我家欢迎你,人少特寂寞,拒绝就伤心。   都是刚才在车上打好的腹稿,说起来连个气都不带喘的,谢景的台词都被他抢完了。   一番陈词结束了,还不忘叮嘱道:“都干净收拾东西啊,老沈还在下面等着呢。”   沈晏清从房里拖出来一个拉杆箱:“已经收拾好了。”   就在吴女士说要亲自过来这一会,沈晏清趁谢景还在睡觉,已经偷偷把行李收拾了,就几件衣服,洗漱用品,反正也住不了几天,过完年就要回来了。   谢景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万事俱备了,就等着把自己绑上贼船。   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吧,就感觉自己刚才紧张又无措的心,被烫平了。   谢景道:“好,听您的。”   吴女士拉着谢景的手,就往门口走:“那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啊。”   沈晏清急道:“等等,别着急,还没吃早饭呢。”   谢景和沈晏清简单吃了早饭,提着拉杆箱下去,小区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奔驰,此时驾驶室的车窗半开,探出半个脑袋:“你就是谢景吧,常听小云提起你。”   吴女士全民吴谈云,老沈几十年一直管她叫小云。   谢景礼貌地点点头:“爷爷好。”   这还是谢景第一次见到沈晏清的爷爷,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戴着黑框眼镜,也不显老,看着五十来岁的样子,不苟言笑,看上去还挺严肃,看到谢景冲他他招呼,点点头,说道:“快上车吧,我们该出发了。”   车子刚没走多长一段路就出了城区,谢景扭头问:“不是回康桥名居?”   沈晏清摇着头和他解释。   阳城市区过年禁止燃放鞭炮,一到除夕的时候,整个城区静悄悄的,一点都没有年味,所以他们家过年一直都是回乡底下的老家,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相互之间沾亲带故,大年初一还能串串门。   碍于老沈和吴女士在场,谢景心里一直憋着一个疑问不敢说,偷偷拿起手机给沈晏清发消息。   谢景:“你老家不是家徒四壁,四面漏风吗?真的能住人吗?”   沈晏清捧着手机,拼命忍住了没有笑出声,他随口编的一句屁话,没想到谢景现在还记得。   沈晏清:“不能,所以我们到了要先修半天房子,把破的地方都补好了,漏雨的用瓦片盖上,漏风的用报纸糊上。吴女士拉你也是想拉个劳动力,我和老沈两个人怕是要修到半夜去了。”   老房子长久不住人,风出日晒有点破损也很正常,谢景觉得自己竟然来了,也要出一份力,非常爽快的回他:“没事,一起修比较快。”   小男朋友竟然信的这么认识,实在是太可爱了,老沈和吴女士都是前排,沈晏清忍不住偷偷用手捏了捏谢景的手心,一边憋笑,一边在他的手心写了一个好字。   接着又用手机给他发消息:“放心,我不会让你冻到的。”   从阳城开车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车终于绕过一片片田野,开始了一个小村庄。   随说是村庄但是并不偏僻,一条大路通往家家户户的门口,水泥路上是四处乱跳的家养母鸡,路边不时卧着一条大黄狗,路口坐着一圈闲聊的老头老太太。   整个小村庄悠闲又宁静。   车子在人群聚集的路口缓缓停下来,吴女士从车窗里探出头,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问候,几个人一番欢声笑语的寒暄,车子又缓缓开走,最终停在了一片池塘旁边的路口。   沈晏清从车上下来:“到了。”   谢景透过玻璃一望,他面前是个小土坡,土坡上面是一排缺砖少瓦的院墙,门口杂草丛生,种的书杂乱无章地生长,院墙中间腐朽的木门看上去用手亲亲一碰就开了。   沈晏清说的没错,这地方,果然是要整理很久。   谢景下车,抬脚就往哪个破房子走。   沈晏清拽住他,伸手往前面看去:“你往哪走,是那栋。”   谢景顺着沈晏清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家根本就不在车的侧边,是在车的正前方。   这旁边三面池塘紧紧地挨在一起,左边两面,右面一面,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就在这三面池塘的夹角,这一小块地方只有两栋房子,除了谢景刚才看见的那个又破又烂的,只有面前正前方的这么一栋。   三层高,从后面看上去,里面面积很大,刷着暗红色的漆,往前走几步还能看在小楼前面白色围栏和黑色的栅栏铁门。   走近一看,门口的小园里还栽了一排长得郁郁葱葱的绿植,一直没人住,也不知道是谁打理的。   门前正对着池塘,池塘的正上方还有一排胖乎乎地鸭子扭着身子游泳,身后的水波纹划破了池塘里倒影的蓝天。   谢景看懵了,说好的年久失修呢?   他一把拽着沈晏清的衣领,怒道:“你又骗我!”   这边四处不见人影,池塘前面的马路上一条田园狗颠这爪子跑了过去,老沈和吴女士低着头在后备箱里掏东西,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沈晏清趁人不备,在谢景额头上飞速亲了一口,然后快速退后,笑了笑:“宝贝,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有人想要吃掉我的脑阔!你们太残忍了!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腐字当头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沼跃喻 2个;辰瑜、篌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抠脚姬 49瓶;图图、韵々流苏、姜九歌 20瓶;旺仔和添哥今天在一起、我超爱学习、麻薯kk年糕、阿喵、吱吱吱 10瓶;吾为罪人 8瓶;one杨小白 7瓶;衔枝、黎缡 6瓶;芷晴、池宥、夏夏夏夏 5瓶;蓝二哥、鹏鹏 3瓶;蒋三少、瘦一斤都难、蜉蝣 2瓶;阔就是阔啊、叶乔、万里云山入浩歌、燃灯、沈升时、夏习清、银闪闪 1瓶; 第75章   色/诱没用。   谢景心跳也就猛增了一下, 紧张地东张西望,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继续和沈晏清翻旧账。   沈晏清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   谢景还记得, 当初沈晏清说他回家拔草,在老家的房子里吹了一晚上冷风, 他心疼的不行。   一看旁边小院里灌满了平平整整的水泥,干干净净的, 从哪长草,心里长草吗?   一个零花钱攒了三百万的人,说他老家房子四面漏风, 自己竟然还信了。   谢景真怀疑沈晏清家门口的水是从他脑子里挤出来了的。   我真傻,真的,谢景心想。   也就沈晏清能用他的信任为所欲为。   想起刚才沈晏清在车上努力捂嘴憋笑的行为,谢景简直火大。   甚至怀疑他的沈晏清凑在一起就会不由自主地降智。   谢景斩钉截铁地怒道:“不,你没错,是我错了, 我太傻。”   说完,谢景转身往回走,大步走到车后的后备箱, 对埋头整理动力的吴女士说道:“我来帮你吧。”   吴女士指着靠在车屁股上的一个大羊腿:“你把这个给拎上,老沈把那边一包猪肉掂着,我拖这个行李箱。”   说着, 吴女士叫那边的沈晏清:“小沈同志,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呢,你看看人家小谢,在看看你还不过来帮忙。”   沈晏清其实已经跟在谢景后面过来了,应和道:“来了来了,我搬这个箱子吧。”   吴女士从家里带的年货,塞满了一整个后备箱。一条大羊腿,一条大猪腿,各种干果硬糖鸡鸭鱼肉,塞满了两大箱。   再加上四个人的衣物用品,几个人搬了两趟才全部运到房子里。   房子里面很大,不久之前有人刚刚打扫过,非常干净整洁,他们几个把东西放在厨房里摆好,谢景去卫生间里洗手,沈晏清拎着行李上了三楼。   一楼是不住人,二楼是老沈和吴女士住,还有给沈晏清他爸留的房间。   沈晏清回来住的地方在三楼,他把东西放好下来的时候,发现吴女士现在楼梯口看着他,有点犹豫地问道:“你和小谢一个房?”   “是啊,怎么了。”沈晏有点纳闷。   这不是很正常吗,又不是没过门的小媳妇,需要避嫌。   吴女士愣了一下,摇头:“没事,先下来吧。等下去赶集。”   两人一起从楼梯上下来,刚好碰到谢景谢景从厨房里出来,沈晏清道:“行李放楼上了,我带你去看看。”   谢景淡淡嗯了一声,又跟着沈晏清上楼了。   刚一走到三楼楼梯口的平台上,沈晏清忽然伸手抓住了谢景的手腕,把他按到旁边的墙上,凑上去亲他。   谢景贴着墙,差点站不稳,靠在沈晏清的肩膀上,听见沈晏清在他耳边说:“我真的错了。”   算了,谢景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   “你俩干嘛呢,怎么还不下来。”吴女士的声音通过旋转的楼梯口传了上来。   两人就像被抓包一样,心虚的开门钻进旁边的房间里,贴着门,忽然相视一笑。   隔那么远,下面又看不到。   年前的日子过得很快,沈晏清和谢景跟着老沈一起去了趟隔壁街道的集市,买了点新鲜的时蔬水果,年前的这两天就过去了。   直到腊月二十九的早上,谢景才发现有点不对。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这栋小楼里,还是只有四个人。   谢景、沈晏清、吴女士、老沈。   中间差了一辈人。   谢景从没见过沈晏清的父母,也从来没有听沈晏清提起过他们,他本来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是有关沈晏清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想去了解。   谢景记得,他是在高三的时候转学才到吴女士身边的。   夜晚临睡之前,谢景小心翼翼地试探:“明天也只有我们几个吗?”   沈晏清把顶灯关了,掀开被子躺下:“就我们四个,没别人了,我爸应该还在谈生意吧,不清楚。就算不是,等他去过年的女人也可以从这里排到阳城市区了,至于我妈,我不清楚她现在在哪,世界某一处吧,她心理有点问题,闲不下来,人影都摸不到。”   这是谢景第一次听沈晏清讲他父母的事情,他语气很随意,就像吃饭喝茶一样平淡,大概是已经习惯了。   谢景一个翻身,压在了沈晏清身上。   他的眼神亮的像星星。   沈晏清仰头亲了谢景一下,笑道:“放心吧,老沈和吴女士还是很好了,明天大年三十,不能太造,你快下来,别撩我了,睡吧。”   大年三十的早上,谢景是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的。   也不知道是那家从一大清早就开始放鞭炮,这边放完那边放,缠缠绵绵不绝于耳。   自从阳城市区开始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开始,谢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炮声了,知道现在才隐约感觉到一点久违的年味。   他们家一直都是老沈做饭,早上煮的鸡蛋和汤圆。   中午老沈在厨房里备菜,谢景端着厨房里煮出来的浆糊,和沈晏清在门外面贴春联,吴女士负责在旁边指挥,是不是贴飞了,或者贴歪了。   刚贴完的时候,老沈叫沈晏清过去接了个电话,沈晏清面无表情地没聊两句就挂了,开起来不是很愉快。   谢景猜测,大概是他爸打来的。   这边的习俗是快到傍晚的时候吃年夜饭,吃饭之前要放鞭炮,一挂火红的鞭炮挂在院子里的竹竿上,老沈指挥沈晏清过去点了,自己在旁边捂着吴女士的耳朵。   年夜饭也很丰盛,摆了慢慢一大桌子。饭后,老沈给另外三个人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谢景随手捏了捏,很厚。   他不擅长矫情,但擅长把一切都记在心里。   吃完饭,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几个人在客厅围在一起和面包饺子。他们三个都不太会,包出来的饺子歪歪扭扭都是残废,主力还是老沈,磨磨蹭蹭包了两三个小时。结束的时候,春晚刚刚开始,歌舞表演实在是太无聊了,沈晏清旁边从抽屉里摸出来了一排小烟花,拉着谢景出去,说道:“走,出去,放烟花给你看。”   夜晚天气依旧冷的惊人,但是天气不错,天上闪着星星,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兜盛着四面八方炸开的彩色烟花。   沈晏清沿着池塘边上,没走两步就在地方摆一个尖锥形状的小烟花,整整齐齐的,一包烟花下来,刚好从门口,一直摆到池塘对面的马路上。   他在路边随便捡了一个小木条,用打火机把前头点着了,然后吹灭了明火,只要下面猩红的火星。他弯着腰,伸长了手,用小木条上的火星点燃了引线,点着了就跑,还下一个。   刚走没多久,被他点着的烟花“嗞嗞嗞砰”的炸开,从尖锥口钻出来的烟花,冷白色,一瞬间蹿的老高,像喷泉又像小树,沿着沈晏清走过的路,炸开了整整一排。   一路火树银花。   沈晏清在那边把小木条上面的火星踩灭了,抬头对那边的谢景大声道:“好看吗!景儿,新年快乐。”   冷白色的火光,衬得他的脸格外明亮。   谢景笑了笑,大声回他:“新年快乐!”   因为两边点燃的时间差的问题,一路烟花同时绽放的景象只有几秒钟,没一会,谢景这边的放完了,沈晏清那边的还正在势头上,沈晏清原路回来,一颗快要熄灭的花筒,不听话地从里面小小炸了一下,窜起来的火星,有一颗蹦到沈晏清的袖子上,瞬间给他的羽绒服的外层上烫出了一个小洞。   沈晏清赶忙用手拍了两下,还小那个小火星在到达袖子的时候就已经偃旗息鼓了,给衣服烫了个小洞之后,就再也找不着了。   手一拍,小洞就开始漫天跑绒毛,飘得到处都是。   谢景幸灾乐祸,在一旁哈哈大笑。   吴女士听着动静从屋里跑出来,好奇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老沈歪着头看她:“放烟花吗?”   谢景和沈晏清回来搬了两个小马扎,伸直了腿,并排坐在小院里。   今天没有月亮,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四面八方都是沉闷的烟花炸开的“砰砰砰”的声响。   院子里还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火焰味,门口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显得院子里红彤彤的。   吴女士和老沈取代了谢景和沈晏清的位置在池塘旁边放烟花。   吴女士负责放,老沈负责点,小花形状的烟花在吴女士手边一朵朵炸开,马上要熄灭的时候,老沈立即就塞过来两根刚刚点好的。   两人一个放,一个点,在池塘边忙的不亦乐乎。   十来岁的小孩提着用腊酒盒子做成的纸灯笼,成群结队的,一边一闹一边朝大街上走去。   沈晏清一手握着谢景的手,另一只手指着老沈和吴女士:“等我们这么大的时候,我也要这么给你点烟花。”   谢景成功读取到沈晏清话中白头偕老的隐秘期望,锤着他的肩膀笑道:“也不用等到这么大,想要我随时给你点。”   “那我先回去拿几根。”沈晏清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回屋子里,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了一盒烟花棒,扭头发现老沈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在疯狂震动。   沈晏清伸头一看,来电显示是邻居,索性直接拿起来就帮他接了。   那边声音非常急切:“沈老师,你可算接电话了,你家门口来了个女人,又哭又闹半小时了,大年夜实在是太吵人了,我们自己报警了,你快点回来是怎么回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听,﹍﹍的声音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二货 30瓶;Hero与林檎 10瓶;云迩、黑化股份有限公司、我超爱学习、阿冬 5瓶;瑾玉、不三不四 3瓶;事事答是、夏习清 2瓶;肉丸。、就是一棵草了、莫皈莫皈、枫岚、叶乔、负负得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沈晏清一开始以为是方婉舟, 但是转念一想,方婉舟应该不知道他家的地址,也不会知道谢景在他这里, 所以不会是方婉舟。   如果不是方婉舟,那符合条件的只有……   沈晏清追问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我是沈老师的孙子, 请问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是谁, 或者她还有什么别的特征?”   邻居回忆了一下,接着说道:“她貌似也是管沈老师叫老师, 而且她在外面说是来找她儿子的, 我开门看了一眼, 还挺高的, 但是瘦的吓人。”   沈晏清又表达了歉意, 并承诺自己马上就回去处理, 才把电话挂了, 再一看, 手机上足足有十个未接来电,一半是来自于邻居, 一半是来自于备注是“小晏”的人, 刚才他们都在外面放烟花,谁都没有听到。   小晏本名晏归岚, 以前是老沈的学生,老沈习惯叫她小晏,她习惯叫老沈老师。   沈晏清回拨了回去, 那边已经关机了。   他把手机放下,出门去找老沈。   吴女士的一把烟花棒已经放完了,她把烧过的残骸扔进垃圾桶里,准备往家门口走,迎面撞上了正过来的沈晏清。   沈晏清开门见山:“我妈到阳城了,邻居刚才打电话说,现在就在咱们家门口”   老沈脸上被烟花熏出来的暖意渐渐沉了下来:“小晏?前两天给她打电话,不是说在m国,不回来了吗?”   “不清楚,”沈晏清摇头,“邻居说在门口闹起来了,他们已经报警了,让我们赶紧回去看看。”   “闹起来了?”老沈皱眉,“她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又复发了?”   没等沈晏清说话,吴女士一巴掌拍在老沈的肩膀上,怒道,“还傻站着干嘛!我们赶紧去开车回去看看啊。”   老沈闻言,立马跑到后面去开车了。   谢景看情况不对,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沈晏清解释道:“出了点事,我妈刚才到阳城了,她现在情绪不稳定,邻居说在我们家门口撒泼,要我们回去看看。”   谢景疑惑:“情绪不稳定?”   吴女士叹了一口气:“小沈高一的时候,归岚住过半年院,躁郁症,小沈在那边没人照顾,我给接过来了,她一出来就把小沈接回去了,这两年没有复发,但也不是很稳定,看这个情况,现在怕是不妙了。”   老沈的车已经开过来了,他摇下车窗,“滴滴”地按着喇叭。   吴女士坐上副驾驶,对下面两人道:“也不早了,我和老沈过去,你俩留下。”   没等吴女士说完,沈晏清先把谢景塞上车,自己也上了车:“她是来找我的,我必须要去看看,谢景一个人留在这,我不放心。”   谢景一脸懵的,跟着他们破开夜色,顶着漫天的烟花回到阳城市区。   大年夜的路上没什么人,他们走的很顺畅,快到阳城郊区的时候,邻居再次打电话过来,说晏归岚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让他们直接去派出所。   老沈又调整方向,把车开去了小区所属辖区的派出所。   大年夜派出所值班的只有两个人,出警还是临时调的人,晏归岚敲沈家的门没人开,情绪极度冲动又暴躁。民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门口给弄回派出所。   民警这一会脸色不太好看:“大年三十还让有心理疾病的家属一个人在外面,你们可以啊,就在这个房间,快进入吧。”   吴女士和老沈也很冤枉,晏归岚几天前才说了不回来,再说她确实已经大半年没回过国,也没和这几个人碰过面。   民警把会客室的门打开了。   一个女人坐在派出所会客室的沙发上,捧着一杯热水,从杯口飘出来的氤氲热气,让她的面容看上去又点模糊不清。   桌上放着一个已经摔碎屏的手机。   她刚才在沈家门口大哭大闹不小心破坏掉的仪容,被她重新整理过。浅色的丝巾在颈下打着精致的结,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羊绒毛衣,外面套着一个浅棕色的风衣,下面是一条浅灰色的长裙,半盖住脚上做工精良的靴子。   沈晏清率先进入,吴女士和老沈并排跟在他后面,谢景自觉地微微落后,立在一旁。   看到他们几个进来,晏归岚把水杯放下,起身向众人欠身:“是我一时冲动,打扰到你们过年了,实在抱歉。”   她很高,很瘦,像是一个披着皮的竹竿,两颊都凹陷进去,但是从眉眼处,已经能可看出昨日的美人风韵。   就这一个举动,彬彬有礼,举止得当,很难想象,两个小时前,就是她的哭闹声,惊动了半栋楼的人。   沈晏清掀了掀眼皮,面无表情道:“不是说不回来吗。”   “想回来看看你,”晏归岚笑了笑,捋着裙子坐下了:“昨天路过唐人街,看见那里面在过节,突然有点想你,就买了机票飞回来,谁知道家里没有人,门也打不开,我越等越着急……”   晏归岚无奈地摊手:“于是就这样了。”   吴女士走上去,坐到他旁边,拉着晏归岚的手:“回来了正好,在家住几天,这年还没过完一半呢,回去还能接着过。”   都是女人,吴女士知道晏归岚的病有一大半是她儿子给气出来的,格外心疼。   但是这个病让晏归岚一直闲不下来,一年四季往外跑,一年也不一定能碰上一次面。   但是晏归岚笑着拒绝了她:“不了,妈,我不打扰你们了,我预约了京市的疗养院,明天就走。”   她突发奇想,说回就回,说闹就闹,等恢复了清醒,又沉着又冷静。   “明天走!”吴女士惊道,“明天大年初一,你别胡闹。”   老沈也在劝她:“回都回来了,晚点过去也不迟。”   晏归岚态度非常坚决:“不了,我怕病又复发了,到时候控制不住,又给你们添麻烦。趁现在还算正常,赶紧去我该去的地方。”   她的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后知后觉地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晏归岚的眼神一沾到谢景身上,不等她开口,谢景自觉地打招呼:“阿姨好,我是谢景。”   晏归岚迟疑道:“你是?晏清的朋友?”   吴女士在旁边解释:“小谢,小沈他同桌,过年过来玩的,小沈这半年跟着他学乖了不少。”   她的目光又落在沈晏清身上:“你确实比以前平和不少。”   不像当初一见面就要炸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刺。   沈晏清不咸不淡地说道:“劳您挂心。”   晏归岚定定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明天我就要去疗养院了。”   她吨了吨,又缓缓说道,“你能送送我吗?”   晏归岚其实是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沈晏清高一的时候,她声称自己已经痊愈了,执意把沈晏清接回京市,但是实际上两年时间在家的不超过十天。沈晏清这次转学回来,她甚至都不知道。   甚至沈晏清初中的时候,她和沈父忙着吵架,也没空管孩子。   但是现在她追着春节的气息一路赶来,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她一直丢在家里的儿子,想多和他相处一段时间。   空气微微有点凝滞,沈晏清沉默了半响,才道:“好。”   他中二的时候曾经怨过,也恨过,现在长大了,在阳城待了半年,渐渐把之前的不愉快给忘了,也释怀了。   谢景就在旁边抿着嘴看他。   心就那么巴掌大一点,装不下太多恩怨情仇。   他有了更在乎,也更值得珍惜的人。   吴女士一拍大腿,赞同道:“那敢情好,小谢也一起过去吧,咱家也没有什么亲戚去。趁过年人少,你俩还能在京市里玩两天,再回来就要开学,以后就玩不着了。”   阳城和京市离的并不远,又在同一条干线上,车次很多,半小时一趟,大年初一大家又都在忙着过年,高峰期还没有起来,车票格外好买。   沈晏清就在这个会客室里买了三张去京市的票,明天一早出发。   民警叮嘱了他们几句,才把他们从派出所里放出来。此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整个阳城的街区静悄悄的,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往乡底下折腾,他们就先回康桥名居的家了。   第二天早上,老沈开车送他们去的车站,路程不长,也没有带行李。   大年初一,车站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吴女士一直拉着晏归岚的手,让她保重身体,自己有空也会去看她。   老沈绷着脸,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检票、进站,这对母子就像不认识一样,始终隔着两米远的距离,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晏归岚在前,谢景和沈晏清并排在后。   沈晏清定的商务舱,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整个车厢里就他们三个人,沈晏清和晏归岚没有交流,谢景一个外人自觉闭嘴。   晏归岚坐在旁边靠窗的位置,偏头看窗外的飞掠过的风景,她一直温柔且沉静,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谢景靠在沈晏清的短短地眯了一小会。   一个半小时后,高铁抵达京市。   京市和阳城这个小城不一样,哪怕是大年初一,依旧熙熙攘攘,挤满了从全国各地涌来的人群。   出了出站口,晏归岚忽然站定,转身对他们俩说道:“就送到这吧,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行。”   沈晏清点头:“保重。”   晏归岚裹了裹她浅棕色的大衣转身走了,还没走两步,又转过身。   “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晏归岚朝沈晏清笑了笑,“高考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  听!是完结的气息   大概还有个一两章的样子qaq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eerae、櫻木花道.、四月的雨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尘 100瓶;叶叶叶叶子树 20瓶;独孤深作 18瓶;灵陇、青梨 5瓶;银闪闪、夏习清、沈升时、我超爱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完结章   沈晏清点头, 不咸不淡地说了声:“谢谢。”   晏归岚看上去有点失望,但是也只有一瞬间,她很快转身离去, 背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   就像将关于她的过去轻轻画上一个句号,了无踪迹。   沈晏清碰了碰谢景的手,谢景自觉回握。   开春了, 天气并不是很寒冷, 沈晏清扭头问谢景:“想去哪?”   这片地方谢景其实很熟悉,面前每一条路, 他都知道通往哪里, 他上大学的时候, 三年, 六个学期, 每次都是从这里下车回学校, 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从这边出去的路。   谢景忽然就有点怀念, 有点茫然, 觉得过去的半年里就是他的一场梦,现在他就要拎着行李箱, 回到京大, 开始他新的一个学期。   唯有掌心的温度,提醒他, 这些都是他的错觉。   谢景想了想,说道:“去京大吧。”   他想再过去看看。   沈晏清点点头,一边拉着谢景往外走, 一边说道:“你想考京大?”   谢景摇头,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没想好,就想去瞻仰一下京市顶尖的大学。”   京大在京市临近郊区的大学城,距离高铁站很有一段距离,沈晏清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粗车,大年初一来来往往拜年的人不少,路况不好,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到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春节期间,附近的大学都放假了,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留校的学生,还有个别像他们一样,在这个时候过来参观的游客。   京大还是和谢景印象中的一样,古朴又安静,过年的时候在门口挂着几个大红灯笼,白天里面没点灯,显得有点老旧。   从大门往里,还能看见路边栽的柳树已经□□了。   他们两个现在还进不去,只能站在外面,朝里面往两眼。   这所谢景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现在连进都进不去,感觉实在是有点微妙。   他牵着沈晏清的手:“走吧。”   如果想看,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按照他俩现在的成绩,等到高考完填志愿的时候,其实能选择的学校也非常少。   现在也没有什么目的地,他们俩沿着学校之间的小道,漫无目的的往前走,没多久就走到了另外一所学校面前。   门口的石碑上,雕刻了暗红色的几个大字“省立实验中学”。   省实验中学也在这一块,作为全省最好最拔尖的高中,它挤在一群高校中间,与这边顶尖的大学,直接对接,掌控着最可怕的生源和最优秀的教育资源。   即使是省实验,也不会变态到大年初一就补课,校园里空荡荡的。   从门口能看见里面一栋栋刷着红漆的教学楼。   谢景记得吴女士之前说过,沈晏清的以前成绩不好:“你是怎么考上省实验的?”   沈晏清往空中一个虚指:“看到那栋楼没有,我爹出钱盖的。”   可以,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校门口的保卫室里钻出来个穿制服的门卫大叔,扭身把保卫室的门锁上,转着钥匙,转身往外走,迎面撞上门口的两个人,彻底傻眼了,愣了半天才惊恐道:“怎么是你!”   大叔慌张地摸摸后腰,空空如也,又道:“你别跑,我先回去拿个东西。”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开门钻进门卫室里,从里面拎出来一个警棍,现在感觉把底气全都握在了手里,隔了沈晏清十米远,吼道:“你不是转学了吗!你怎么过来了!你想干嘛!”   此情此景,看上去要和沈晏清同归于尽,不共戴天。   沈晏清有点尴尬:“于叔,我就是路过,你不用太紧张。”   于叔一点都没有放松:“路过!我不信!你不会是要转学回来吧!”   沈晏清:“我真的就是路过。”   于叔如临大敌地盯着沈晏清看:“我劝你最好别回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景叹为观止,拉着沈晏清走了。   他怕他们要是再多待一分钟,这位保安大叔就要冲上来,和沈晏清打起来。   谢景拉着沈晏清走到校门口的拐角,谢景靠在墙上,笑着问他:“未婚妻,你之前在学校里到底是造了多少孽。”   沈晏清叹了一口气:“也就让他在学校里追了两条街,从初中追到高中,中途还不小心让他摔断了几次腿。”   谢景:“看不出来啊。”   沈晏清从一开始在阳城出现,就是戴着眼镜低头写作业的样子。   沈晏清又道:“以后要是你考上了京大,我没考上,我就到省实验应聘保安,和老于做同事,反正隔的也不远。”   “别,”谢景赶紧制止他,“我怕第二天就看不到你了。”   沈晏清惆怅道:“那我只能努努力,也一起上京大好了。”   谢景有点好奇:“你以前真的,一千分,考三百?”   沈晏清点头:“我今年暑假,不眠不休,一天才睡四个小时,才勉强补到了现在这个水平。”   沈晏清很庆幸,当初因为老沈的一念之差,现在才让他有了底气,站在谢景面前。   否则,他真的要去隔壁省实验当保安了。   他们没在京市待很长时间,当天就买票回去了,高三的寒假格外短暂,大年初八,二中就迫不及待地开学了。   整个腾飞园,经过了半个月的改造,大不一样。   南北两栋楼里,还有中间的走廊,只要是有墙的地方,都挂上了鲜艳的横幅,迎着渐渐变暖的风,在半空中鼓荡。   一眼望去就是整个墙面都变成了红色。   “十载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   “力挫群雄,舍我其谁,披荆斩棘,决战高考。”   “宁吃百日苦,不留终生憾。”   ……   阶梯教室前面的墙壁,在两栋教学楼的侧面,正对着入门的走廊,墙壁上面贴着几块本人高的牌子,上面一块写着“距离高考”   下面两块拼在一起,里面是可以活动的,里面的卡片是可以替换的,现在是鲜红的“101天”。   今年过年太晚,刚开学的时候,距离高考就只剩下一百零一天了。   所有人,从踏进改头换面的腾飞园的那一刻,真正感觉到,高考已经迫在眉睫。   就算放假时间才半个月,中间还要过年走亲戚,各科老师也是丝毫没有手软,加起来的卷子都快有半尺厚了。   不交,全凭自觉。   整个一班,都很“自觉”。   谢景一进班,发现施红红竟然没有在补作业,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臂弯里,看起来无比的悲伤。   沈晏清过来,好奇地问吴齐:“这是怎么了?”   吴齐一边整理卷子,一边有哄有骗地对旁边地施红红说道:“红红,站起来,抬起头来。”   施红红怒道:“滚蛋,我不!”   吴齐叹了口气:“没事,他不愿意见人也是正常的。”   谢景:“?”   沈晏清:“?”   这他妈又是怎么了?   直到老张在班里转了一圈,谢景才在一个偶然回头见,看到了后面施红红。   好家伙,如果说施红红以前的脸,是一个实面馒头,那他现在就是一个发面馒头,整整胖了一圈。   这才过去了半个月。   谢景嘴动了动,施红红抢在他前面说到:“别说了,我知道,我胖了!从我已经校门开始,这句话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了。”   施红红沮丧地扯扯脸上的肉:“都怪我妈,我都说我吃不下了,还给我塞,走亲戚还非要带我,我家亲戚今天还没有走完。”   真,每逢佳节胖十几斤。   开学的第二天,学校举办了开学典礼和百日誓师大会。   这次大会是在操场上开的,主席台上搭起了一排桌子,后面挂着红色的横幅。   今天天气不错,上午的太阳晒的人暖洋洋的,蓝天上的云,就像是被搅碎的豆腐花,鳞次栉比,一片连着一片。   从南到北,每个班站成两排,一字排开,每个班都把自己班的班旗扛了出来,插在了足球场和跑道之间的下水道的缝隙里。   二十多面红旗,从这头一直排到那头,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像是一条连起来的鲜艳的红线。   录像的无人机在半空中漫步目的的飞行,操场外是个别附近赶来围观的家长。   开学典礼是一个及其漫长的过程,环节能一口气分到一二三四五,升过国旗后,台上的年纪领导就让下面的学生就地坐下了。   足球场的草地常年是湿的,坐久了能浸上一屁股的草渍。大家都非常有先见知名的带了一个不用的作业本垫着。   谢景和沈晏清坐在整个班的最后面,后面这边还比较宽敞,谢景就直接躺下了,半靠在沈晏清的怀里,入眼全是此刻的蓝天白云。   沈晏清很想低头吻他。   谢景仰头,对上沈晏清低垂的双眼,说道:“未婚妻,还有一百天就高考了。”   沈晏清嗯了一声:“想去哪上?”   谢景道:“不知道了,你呢?”   沈晏清:“只要你喜欢,都好。”   以他俩的成绩,上同一所大学,挑一个喜欢的专业,不是什么难事。   谢景眯了眯眼睛,叹了口气,漫不经心道:“那就看谁诚意大吧。”   沈晏笑了,缓缓道:“好。”   阳光晒的人发暖,谢景道:“我有点困了。”   沈晏清拨了拨他额头的碎发,轻轻把手遮在谢景的眼睛上:“睡吧。有事叫你。”   睫毛刮的手心发痒。   漫长又啰嗦,且口吃不清的领导讲话终于结束了,主持人在主席台上宣布:“进行大会第六项,宣布百日誓师誓词。”   方才还在草地上,坐躺成一片的学生自觉“哗哗”站起来。   沈晏清拍了拍谢景的脸,把迷迷糊糊地他叫醒:“起来,该上台了。”   他的话音刚落,台上主持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有请宣誓的学生代表,谢景。”   谢景被沈晏清拉起来,清醒了。沈晏清把他理了理头发,说道:“去吧!我在下面等你。”   老张昨天找了谢景和沈晏清说这件事,问他两个谁愿意去当这个学生代表,沈晏清说他只在这边上了半年学,做这个学生代表不太合适,推给了谢景。   谢景也不想干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但是老张觉得沈晏清说的很有道理,并且坚持,这个学生代表只能在他俩个之间选,其他人都不够代表。   尤其是,学校有所耳闻,他俩在学生之间人气很高,号召力和感染力,一定很强。   谢景没有办法,只能咬牙上了。   就在谢景穿过人群走到主席台上的这一会,他已经从睡懵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他从鱼头的手里接过宣誓的小册子,站在话筒前面,迎着几千人的目光,像是一颗挺拔的竹。   沈晏清从队伍的后排一路窜到第一排,从这里,他能清楚地看到台上的谢景,谢景也能看到他。   谢景不像别人宣誓时那么撕心裂肺,他的声音沉着,且镇定,通过话筒传来,一个字一个字就像敲打在心上,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   “……再次我郑重宣誓,应战高考,谁与争锋……”   操场上放在还蔫蔫的气息一扫而空,口号声越喊越大。情绪是会感染的,此刻终于,所有人都意识到,原来高考只有短短的白天。   誓词不长,五分钟就念完了,谢景把稿纸收起来,还给鱼头,操场上一片寂静,似乎刚在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回荡。   谢景从容不迫地从主席台上下来,穿过跑道往回走。   沈晏清就在队伍的最前端等着他,微微朝他伸开手,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   明媚的阳光柔和的撒下来,铺在谢景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在发光。   小神仙生在光芒万丈。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灰暗的时光已经过去,明媚又平和的未来不需要我来书写,所以到此为止了。   其实絮絮叨叨,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是临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我是个不喜欢在作话里讲太多的人,这篇文曾经有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我很感谢很感谢很感谢一路陪伴我走到今天的每一个读者,正是有如此善良又可爱的你们,才有了我继续坚持的动力,谢谢你们每一位,谢谢。   评论给大家发小红包,番外目前确定的有五个,后续可能还会增加,大家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也可以在评论里提,番外不再是日更了,没事来看看就行了。我真是好啰嗦一女的。   有兴趣的记得看看作者的预收《我有美人三千万》!没兴趣的看看专栏!我们以后有缘再见了!爱你们!(づ ̄ 3 ̄)づ   文案:萧行歌是个小gay,纯零,没谈过恋爱,走路上被一道雷劈成了一国之君,醒来身边围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帅小伙。   据说都是他后宫。   萧行歌:爽翻。   但是这群帅哥好像不太行。   某贵妃,柔柔弱弱,病病歪歪,一阵小风能吹走八百里地。   某美人,娘们唧唧,兰花指一翘,身上的香粉能让萧行歌连打几十个喷嚏。   稍微好一点就皇后吧,长身玉立,面色苍白,身板就门板还脆弱,萧行歌一只手能打十个。   萧行歌很不满意,萧行歌毅然决然要选秀,只要威武壮汉、肌肉猛男   选秀前一天夜里,“弱不禁风”的皇后夜闯皇帝寝宫,反剪小皇帝双手,凑到他面前:“长能耐了啊。”   萧行歌哭了:“对不起,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心机深沉苦逼攻vs混吃等死咸鱼受   其他待定,通篇都是私设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易临风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易临风 20瓶;克斯维尔的黎明 15瓶;平陆成江 10瓶;0137 8瓶;尝遍世间的甜、大泡泡、櫻木花道.、狂月 5瓶;夏习清 3瓶;清羽墨安、柯兰 2瓶;燃灯、realxss、我超爱学习、谎言采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