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师尊的秘密   作者:天痕壹月   文案:   三界至尊阮舟摇平生有五大恨!   一恨姓阮名错,二恨太衍受欺,三恨天资卓绝逼作炉鼎,四恨众目睽睽惨被抛弃……   除却不能与人说的第五恨,这前四恨都和太衍山剑宗宗主有关。   重生以后,阮舟摇等着师尊江映离强逼他与他双修,预备大闹一场,先坏他的颜面再堕魔报复……   等啊等……等啊等……   江映离特么的愣是不下手!   蠢蠢欲动,甚至想先下手为强!然后,他发现了师尊的秘密……   ——————————   cp:阮舟摇x江映离 前世今生无反攻   ——————————————   食用指南:   1.双洁,但攻有过骚操作。   2.视角在不同时期有不同侧重,并行的比较多。   3.师尊的秘密标签里其实就透露了点点   4.作者菌的习惯,徒弟的某些渣点不一定会洗白,但作者菌是个好人   5.人物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骂人物的时候千万不要骂作者菌。   6.砖花随意,去留由君,能有花花更好啦!=L=   内容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舟摇(阮错),江映离 ┃ 配角: ┃ 其它:师徒,年下,修真,重生,生子   ================== 第1章   南赡部洲,仙门林立。   数百年来,人间无数风花雪月,到如今,却只传过两件有关仙门的伦理轶事。   第一件,是满月宗长老逼.奸亲徒,致使亲徒堕入魔道,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第二件,是太衍山剑宗宗主逼.奸亲徒,致使亲徒堕入魔道,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前者,虽叫人非议了一阵,到底没对仙门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后者却了不得,那大魔头在十数年间崛起,征服了阎浮提八大仙门、九大宗派。曾经对他鄙夷万分的,都被他踩在了脚下,而曾迫他做双修炉鼎的太衍剑宗宗主,更是被他收作了炉鼎,成为了众多玩物的一员。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昔日风姿绝世俊美高华的映离仙君折剑于魔头之手。   有人叹,有人怜,更有人咬牙切齿地恨!   若不是那位剑宗宗主其身不正,这魔头何至于为祸人间?   但,不论叹怜怨恨,折剑的折剑,成魔的,也终是成魔了。   阮舟摇高坐在楠木金漆的高椅上,眯着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   长袖漫舞,绸带飘飞。   仙门十四州尽臣服在他脚下,数不尽的神器珍宝,收不完的暖玉温香。   从一个人人唾弃的炉鼎到如今三界至尊,十数年时间,谁能料想?   大敞着衣襟,慢悠悠,将犀角杯中的梅花酿啜饮而尽。   “君上——!”   忽地有人闯入殿中,掠过纤腰款摆的脂粉阵,膝行而前。   铠甲叮叮咚咚,正合了乐声的鼓点。   阮舟摇慢吞吞地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道:“莫扰我。”   “君上——!!”   “说了莫扰。”阮舟摇有些不耐烦地看往台阶下,“本座的话你听不见么?”   那人颤抖着嘴唇,顶着阮舟摇带着杀气的不善目光,颤抖着道:“九九归一阵,开开开……开了!”   阮舟摇眼中猛然迸发出了光芒——异样的,甚至是兴奋的,“你说什么?”   “九九归一阵!”那人磕头不住,颤声道,“……是,是江映离!江映离他……开启了九九归一大阵!”   阮舟摇立刻从高座上站起了身!   江映离!   他的好师尊!!   终于,又出现了!   “哈哈哈哈……”阮舟摇大笑三声,酒壶角杯尽数挥了。   “好!!”   台阶下小卒被砸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再抬头,那高座之上,哪还有那位三界至尊的身影?   ※   “这天色……好像不太对啊……”   “谁知道呢?可能要下雨了吧……”   凡人们忧心忡忡地瞧着天色,匆匆赶回家门,欲在大雨倾盆之前将家里曝晒的衣衫被褥全部收走。   乌云翻滚,雷鸣阵阵。   凡人不可及的太衍山云巅之上,诡异的云层波涛汹涌。   江映离强硬压下一口真气,只觉得魂海之中真气紊乱……强压真灵入丹田,便似泥牛入海……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平复下筋脉中的躁动,再提一口真气。   江映离持剑而立,神色冷峻地盯着九九归一阵外。   黑金玄袍,蟠螭纹繁复而又精致。   修身束袖,三界至尊独自一人迈上太衍云巅,慢条斯理,一步一步,仿佛君王踏入自己的宫殿,极尽睥睨之色。   极目所见,一人衣冠胜雪,眉目高华,云巅之上漏出道道霞光,每一道都将他照得仿佛神人下凡,尊贵俊美……   “好久不见……”   “师尊……?”   招呼打转在舌尖,驻足于归一阵外,并不入阵。   阮舟摇负手而立,挑眉,扯开嘴角,静静地打量着阵中的男人。   玉冠裘带,长发仍如上好的丝缎般顺滑披散……   眉目如画却也如冰,姣好的唇仍是胭脂颜色。沉默地抿住的嘴角,神情越来越显得冰冷……   前不久,这人还似露打的海棠一般蜷缩在他的怀里,才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便又恢复了惯有的孤标傲世。   “……”   “……”   “你是不是胖了?”   大战一触即发,阮舟摇放肆而粘腻的视线将沉默不语的江映离眉目细细地扫视了一遍,移至他的腰身,皱起了眉头……   原先那处似乎没有现在这么粗,如今他怎么看,怎么都粗了至少一个指节的宽度。   “……”江映离原本清透琉璃般的眸子中更浸出些彻骨冷意来。   阮舟摇眉头皱得更紧,越瞧越觉得江映离是胖了,他的眼力向来厉害,尤其江映离不穿衣服和他厮混了这么多年,腰身粗细他了如指掌。   “本座在重华殿中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你不胖,在外面饿了这么多日子,竟然胖了?”   异常不满的语气,听得出说话的人老大不高兴。   江映离眉眼中流露出杀气,一剑挥过。   阮舟摇侧头一避,却还是被他戒杀剑意断了几缕发丝。   捏住斩断的发尾,在舌尖舔了舔。阮舟摇似乎被激怒了,神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既然师尊不愿闲话……”他露出一个张扬血腥的笑容来,“那咱们便手下见真章吧!”   江映离见他猩红的舌尖绕上一缕鸦羽般的发时便已出招,落星剑剑芒璀璨,出剑便将云巅笼罩……   “轰隆隆——”   雷电,倾盆大雨……   雨水全被结界阻隔在云巅之外。   归一阵法,不住掠夺着阮舟摇的灵气。   “九九归一阵,师尊,你是怎么有脸用这个阵法的?”   “除魔卫道,吾辈天职!”   阮舟摇一掌击向江映离的胸口,江映离长剑当胸,剑身硬受了这一掌,血气翻涌,后退几步,硬生生咽下。   “除魔卫道?”阮舟摇张狂一笑,“这天下谁有资格除魔卫道,那些道貌岸然、俯首称臣的一派宗师?还是你这——逼.奸亲徒的伪君子?!”   江映离嘴唇一抖,手指翻飞,印诀自空中成形,长剑一挥,排山倒海之势向阮舟摇压去。   “须弥印?”   印到跟前,已有千钧之力。   阮舟摇嗤笑一声,一个转身便将须弥印躲过,江映离再结印来,他便一掌,将那印打散了。   “师尊,你三十六处大穴皆破,何必再使这样消耗真气的招数?”错身而过,钳制住江映离一只手臂,把他往自己怀里压。   江映离自由的那只手反手一掌打在他健壮的胸膛上,阮舟摇扯了扯嘴角,眼中充满了戾气,未放了抓着江映离的手臂,反而侧身避过他又踢来的腿脚,身形一错,拗了他手臂,折了他膝弯。   “……咔擦。”   骨头断裂的声音,剧痛自腿脚传来。   江映离背对着阮舟摇,跪在他身前,胸口一甜,又溢出口鲜红来。   阮舟摇抓住他的头发,迫他抬头。   汗湿雪白的颈项,染了血渍的唇……   怜惜地摸上江映离汗湿的额头,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一抹朱红花瓣,是炉鼎的标志。   当初江映离将他收为炉鼎,又结新欢,令他沦为整个南赡部洲的笑柄。   如今,他却也不过是他炉鼎之一。   “……我本以为你逃走之后,会有什么新意的。”阮舟摇喃喃地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自身后,欲将他搂入怀中。   手掌刚触及江映离腰身,江映离却浑身一颤,落星剑出。   “嗡嗡嗡——”   戒杀剑意迎面,逼得阮舟摇不得不松手后退。   “逆徒当诛!”江映离强忍筋骨折断的痛处,一掌击向自己丹田,逼出精血。   “噗!——”鲜红溅地,顺着繁复纹路蔓延……   阮舟摇瞳孔微缩,半晌仰天而笑。   “师尊啊师尊……”   “你竟……要与我同归于尽么?”   以精血逼出归一阵意,江映离这是不要命了!   扯住江映离的衣领把他一把甩在地上,探手扼住了他的咽喉。阮舟摇欺身而上,手掌用力。   江映离躺在血泊中紧闭双眼,脸颊胀红,喉咙中发出“嗬嗬”声响,握住他的手腕,却连挣扎都没有挣扎。   阮舟摇低声喃喃,神色已近残酷:“你凭什么与我同归于尽?我有那么多的炉鼎……”   江映离睁眼,面上忽然浮现痛苦神色。   阮舟摇眯着眼睛半晌,松手。   江映离剧烈地咳嗽,手肘撑在地上,一手捂着嘴,血沫子不住地从指缝中喷出来。   阮舟摇冷眼看他,不过一掌,就将归一大阵的壁垒破开了个大口。   “你……”江映离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绝望。   阮舟摇头也不回行至归一阵外,歪了歪头,对着阵内的江映离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来:“我还是在外头瞧着师尊怎么唱这独角戏,这九九归一大阵,也不过如此。”   江映离捂住嘴,又咳了几声。   “你……你可知……我当年,为……为何……选你?”   阮舟摇面色一沉,嘲讽道:“当然是因为你不要脸!”   “其实……其实我……”江映离颤声地道,“我……我……”琉璃般的眸子,仿佛带着什么似的凝视着他,往日里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神色终于尽去,其中竟有痛苦,还有说不清的某些情感。   发丝凌乱,神情也似凄楚……   阮舟摇皱紧眉头,眯眼道:“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江映离张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他还未说出口来,双眼一闭,身形一软,向后栽倒在血泊之中,昏死了过去。   “江映离?”   “江映离……?”   阮舟摇皱眉,身形一闪,入阵中,将浑身血迹的男人抱起。   “你……”   “太极乾坤,九九归一!!”猛地睁开眼,江映离翻身一掌击向大阵。   “嗡嗡嗡嗡嗡——”   繁复的阵纹自脚底炸开!   金色符咒腾空,仿佛有生命一般将两人团团封围。   阮舟摇大怒:“江映离?!”   江映离神情冷漠,便似十几年前的每一刻!   “我这是让你,不要再作孽!——”   筋脉剧痛,阮舟摇能感受到全身骨骼都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九九归一,归为虚无——只要有祭品,无论如何强大的存在都能吞噬。   “江映离!你有种!!!”   啸声响彻云巅,然而,不过几瞬,阵中两人的声音身影,与那遮天蔽日的金色符文一起——眨眼便烟消云散了…… 第2章   阮舟摇平生有五大恨!   一恨姓阮名错,二恨太衍受欺,三恨天资卓绝逼作炉鼎,四恨众目睽睽惨被抛弃……   除却不能与人说的第五恨,这前四恨都和太衍山剑宗宗主有关。   然而人死如灯灭,哪怕是三界至尊也干涉不了鬼界,何况归一阵那般厉害,少说得有一个魂飞魄散。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却躺在冰冰凉的石板上。   远山苍翠无尽,花树落红如雨。   巨大的榕树下,融金般的阳光从枝叶的空隙间碎撒下来,阮舟摇的眼珠在眼皮子底下动了动,一片叶子便慢悠悠地飘下,掉在了他的眼皮上。   睫毛轻颤,抬手,将叶子捏起。   脆生生的脉络,手指一用力,便捻磨出浓稠的汁液。   阮舟摇醒过了神,睁开了被光色镀了一层金辉的眼睫。   嫌恶地将那片叶子扔了,起身,下地。   鸦羽般的长发自肩头漏下,雪白的内门弟子服饰就这么撞入他的眼帘。   素白衣带,鎏银纹路,传音符与枚双龙含珠的配饰就挂在那素白的衣带上。阳光一照,仿佛有流光溢彩。   阮舟摇愕然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袍,看着自己白皙却似乎小了一号的手。扭头,看向那巨石堵住的硕大洞府……   这是太衍山思过室,他在打上太衍后便将这处给夷平了,如今看那石头的样式、苔藓的色泽……   难道……是江映离给他设了什么幻境?   面色一沉,种种黑暗的想法都从心中淌过去。   阮舟摇还记得神识未昏之前江映离假装晕倒,骗他入阵!映离仙君,无耻之尤!!   一个能逼.奸亲徒的人能指望他是什么好鸟,这么多年,他竟然又被他骗了一次!   “……大错,大错!”清脆的少年音自山下传来。   阮舟摇正自陷入狂躁忿怒无可自拔,那少年迈上台阶,一见阮舟摇正坐在榕树下的青石板上,皱了皱鼻子,踹了一颗石头到阮舟摇脚下。   “大错,让你看门,你发什么呆呀?”   阮舟摇扭头,带着凶戾杀气的眼直刺来人。   “!!”少年被那目中的戾气凶煞所惊,后退了一步,差点没被榕树树根绊倒。   “阮大错!”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少年面上立时出现了凶意,“你偷懒还吓人!看我去告诉掌门,他不打下你下半截来!”   阮舟摇轻易便认出这少年身份——尚还有年轻稚气的,丹宗小师弟,孟航一。   三大仙山的仙二代,整个太衍山最最受宠的宝贝疙瘩。自上上任太衍掌教飞升后,孟航飞与孟航一两个儿子就被留在了人间。   方丈山与蓬莱山都与那太衍掌教有亲缘关系,再过几年,孟航一便会与孟航飞一样,到蓬莱修习,而后……   咧开嘴,站起身。猩红的舌头轻轻舔过齿尖……漆黑的眼珠紧紧地盯住了孟航一。   阮舟摇只当此时是幻境。但是,谁说幻境中不能报仇?若不是这孟航一,他与江映离的事怎么会传得天下皆知?他早前本欲将这骄纵少年一拆两半,令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肉被研磨成肉糜。   可惜的是,打上太衍后,孟航一早已死去多时。   孟航一仿佛被蛇盯上似的,打了个哆嗦,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甚至还看了一眼远方盛放的桃花……   奇怪,不应该冷啊?   阮舟摇此时已欺近他身前,十分不客气地推了他一下。   孟航一一个踉跄,对上阮舟摇冷冰冰甚至写满了狠辣的眸子,惊慌失措地后退……   “你你你……你干嘛?!”背脊抵靠在了榕树干上,那人却还在欺近!孟航一只觉得此时的阮舟摇仿佛从深渊里爬上来一般,恐惧令他血液都要冻住了。   眼珠子漆黑,嘴唇也是猩红……白皙得没有多少血色的手向他伸来……   “啊啊啊啊--”眼见着阮舟摇离他越来越近。孟航一忽然闭上眼睛,大喊大叫。疯狂地将篮子扔向他,扭头,撒腿就跑!   阮舟摇挥落了孟航一的篮子,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扯了扯嘴角。   “呵……”   哪怕是幻境,孟航一仍旧如此胆小。   ……   真是无趣。   没了孟航一的扰乱,这山间便只听得到风声,专属于枝叶摇晃的飒飒声响。   “……”   “……”   “好香……”   已不知多久没闻过这样纯净的味道。   风裹挟着桃花的香气吹拂上阮舟摇的脸颊,阮舟摇闭目轻嗅,探手,轻而易举便捏住了一片桃花花瓣。   落红如雨,花香阵阵。   阮舟摇瞧着远方脱俗柔美的花雨,面无表情,眼睛都比先前漆黑了几分。   他已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色了。   江映离在思过室周围种满了桃花,还有他的居所——近水楼台。   近水楼台里江映离种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花,一并还设了法阵,独创出一方四季盛放的天地。   把他抓到重华殿后,阮舟摇特意效仿近水楼台给江映离辟了一处宫室。而后,便带着他在各种各样的花间厮混。   江映离往日里和他欢.好事多得很,不愿意脱光衣服,不愿意平躺下去分开大腿……他多是骑.乘,还要把他的眼睛给蒙住。但被他抓到以后,阮舟摇却硬逼着他脱光衣服,腿大大分开,各种羞辱的姿势都尝试过去,且多是野.合,在那光天化日之下……   后来,大概是气急了,某日江映离一把真火将重华偏殿给烧了。   他太不识相,阮舟摇打了他三十鞭后,再未和他弄什么情趣。   桃花瓣飞飞扬扬的,落在了孟航一遗落的篮子上。   视线因着桃花而落在了那篮子上。阮舟摇盯了半晌,提起篮子,看了一眼里头的东西。   这是个竹篮,篮身还有些青翠颜色。竹篮盖着的白布已经掀开了一半。几个大瓶子躺在里面,瓶身可见,都是细腻无暇的白玉。   眯了眯眼,摸出瓶子打开,轻轻一嗅,花露芬芳,便从瓶口溢出。   果然,是花露!   修士自辟谷期始,便饿上个一年半载那也是饿不死的,然平日里灵谷灵禽,亦是从不忌口。   闭关时,应饮朝露晨霜,孟航一亲送这东西来,这幻境之中,必是再现了江映离闭关的场景。   视线扫向思过室的石门,阮舟摇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   残忍,兴奋!!   将大瓶子收入怀中,阮舟摇轻车熟路地踏入药圃,飞快地采了几种灵草。   灵力捻磨,挤压,将汁液萃取出来。   阮舟摇打开瓶子,将那几滴汁液尽数混了进去。   扯了扯嘴角,握着瓶子,到了石室门前。   “师尊,师尊?”阮舟摇用属于少年的柔声道,“孟师弟送朝露来了,您开开门啊。”   不过须臾,石室大门便打开了。   阮舟摇听着石门轰隆轰隆的摩擦声,只觉得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舔了舔唇,走了进去。   幻境果然真妙!一个白衣高华的俊美男子便坐在石室中央的蒲团上,栩栩如生,神圣不可侵犯!   如画的眉目,含丹的唇珠,面庞下巴,曲线可称柔和。   顶上玉冠,冠口衔珠,珠上挂了两条素白长带,混着如缎的黑发披散在身后……   阮舟摇左看右看,不见半点儿虚假痕迹。不同于被他浓墨重彩污染了的江映离,如今的映离仙君,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不染凡俗的剑宗宗主。叫人看了,真想拆了他的骨折了他的脊梁,而后,再将他连肉带血的嚼咽了下去!   进来的人久未动作,显见的无礼之举,江映离的眼皮微微一动,皱着眉头,连眼睛都没睁开:“放下,出去!”   阮舟摇将放着朝露的瓶子送到了他的身前,而后,退后几步,却还是死死地盯着蒲团上的人。   江映离正是盘腿静心之时,奈何一道视线灼灼欲燃,他冷下声音,斥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阮舟摇连忙道了一声是,然后慢吞吞地走出了石室,任那石门轰隆轰隆地落下。   幻境?   阮舟摇冷笑了一声。   他笃定真正的江映离便在这幻境之中,若不现身,便瞧着他昔日不染红尘的幻影,如何情.欲难耐,辗转求.欢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惯例,发两百个红包,发完为止,么么哒=3=抱住大家!   感谢:读者“乖戾的牡蛎”,灌溉营养液 +10 谢谢小天使的营养液!!嗷嗷嗷=3=蹭! 第3章   “……”   “……”   沉浸在自己的魂海之中,外来者听话离去,江映离便重又将石室大门关闭。   修真练魂,魂灵越厚实,灵力也就越强劲。   他已闭关二十多天了,再有三天便功德圆满……   又行了一个小周天。江映离舌抵上腭,将津液咽下,缓缓吐气。   睁开琉璃般清透的眸子,探手,将放在他身前的瓶子,捡了起来。   花露的芬芳似与先前不同,江映离打开瓶盖后,微微皱了皱眉,似有疑惑。   但他到底没有多想,瓶口抵住柔软的唇瓣,一饮而尽。   …………   阮舟摇盘腿坐在青石板上半晌,数着石板下头勤勤恳恳的蚂蚁,而后用根树枝一只一只地碾死。   蚂蚁四下逃窜,却有几只来回绕路,显见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阮舟摇很愉悦——他当然没准备一鞋底子就把这些蚂蚁都踩死了,没被他瞧上的躲过一劫,被他瞧上的,则注定倒霉!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一线生机”。太衍宗每一个入门弟子,都将这句话背得不能再熟了。   他便是个好学生,不但记得熟,还身体力行。   “轰隆隆……”   忽然,思过室的门开了。   阮舟摇从青石板上站起来,就见江映离捂着胸口,面色潮红,长眉微蹙,鸦羽般的长发漏了一半在身前,气息不稳,小口小口地喘气。   阮舟摇虽只在那大瓶子里滴了一小滴春.药,但他却是从十几株“合.欢草”里萃取的,再加点儿压制灵力的辅药和滋生幻境的魇草。简单调配,却也能让无数仙人尽折腰。   “……阮,阮错……”江映离僵直着身体,一只手搭在石壁上,嘴唇红得像涂了一层胭脂,眸子潋滟得仿佛能流出水。   阮舟摇舔了舔嘴唇,近江映离身边:“师尊,你怎么了?”伸手扶他,不着痕迹地往他劲瘦的腰间搂。   江映离在阮舟摇的手碰到他时便拂开了,深吸一口气,闭眼,半晌,再睁开已是目锋如刃:“你送来的朝露,怎么回事?”   阮舟摇无辜地道:“什么朝露,什么怎么回事?”他“啊”了一声,道,“朝露是孟师弟送来的啊……怎么,难道有问题吗?”   魇草的辅助会使得江映离有一种迷幻感,是以江映离比往日里思考都要迟钝几分。   “有问题……”他皱起了长眉,命令道,“你,去请疏华来……为师,可能着了别人的道了……”   “疏华长老?”阮舟摇的表情立刻变得虚假了起来,“疏华长老,可能没空啊。”   “怎么可能没空!”江映离烦躁地道,“快去!!”   阮舟摇却觉得此刻正是好时机,探手一搂,抱住了江映离的腰身。   “师尊……”他低哑着嗓音,手不着痕迹地往下,“我……可以帮你。”   ※   “啊……好惨……”   “哇……怎么会这么惨……”   硕大的日头下,太衍山弟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了惩戒岩旁。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脑袋朝下,倒立在惩戒岩前。   他的两只脚上各顶着一只千斤坠,两手更是抓着只空酒坛的边沿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汗如雨下,顺着胳膊和脸颊头发流入酒坛。   这是剑宗最别具一格的惩罚方式,像丹宗器宗,往往是给个几棍,给个几鞭,甚至残酷一点儿的,送去挖矿挖个半年一年的。   剑宗宗主江映离不崇尚体罚——这体罚指的仅是真伤害到身体的体罚。   只要不是犯门规,或者是没犯到外人的手上,犯错者到惩戒岩旁顶一个下午的酒坛,汗水流满小坛子,那也就罢了。   当然,顶多久取决于那个坛子的大小,如若像水缸那么大的话,弟子们恐怕宁愿挖矿。   “师兄下面这只酒坛,怎么这么大!”   窃窃私语,这绝对是剑宗弟子们瞧见过最大的坛!!   一向赏罚分明的江映离竟罚得这么重,便连别宗弟子们都好奇地聚了过来,甚至有人直接问他。“阮错,你怎么惹到你师尊的?”   “我上次弄坏了师叔的灵草都没被罚这么重,”   阮舟摇手上肌肉紧绷,闭着眼睛,不让他们瞧见他眼中的凶煞戾气。   当他抓住江映离的要害的时候,江映离只茫然了一瞬,而后便是震惊,非常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掌!   灵力汹涌,才十四岁的阮舟摇如何经受得住?“哇”地一声,他就喷出了一大口血。   正当他震惊于经络处鲜明不可造假的疼痛后,却见江映离猛地沉下了脸来,道:“从哪学来的这种下三滥行径?!这种市井流氓的习气,再有下次,我打折了你的腿!!”说完以后,他就拎着他到了惩戒岩这儿,给他安排了最大的坛……   “道貌岸然……”   “伪君子……”   脑袋下面的酒坛方才积攒了浅浅一层汗液,阮舟摇的衣服上还有血迹,凄惨得无与伦比。   阮舟摇的煞气几乎都要化为实质,若不是摸不清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当下便要从酒坛上翻下来大开杀戒!!   装什么装?莫说幻境,便是真实之中,阮舟摇十六岁时,江映离那个禽兽便对他下手了!他至今还记得江映离第一次找他,大半夜地带着一身风霜闯入他的房间,然后,钻进他的被窝,捂住他的嘴就压了上来。   他现在倒是金贵得紧!就许他对他动手动脚,他动就要被他打!凭什么!   “伪君子!”   “道貌岸然!!”   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咒骂着江映离。   阮舟摇倒立在惩戒岩旁,闭上眼,腮帮子并双手酸软无比,都有些发颤……   这身体简直和他十四岁的没有一点差别,他手臂发抖,全身僵硬——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松懈,立刻就会从坛子上摔下来。   抓着酒坛边沿的手指关节泛白,汗水从大臂一路蜿蜒到小臂手腕处……   再撑半个时辰,再撑半个时辰!   戾气令他经脉都鼓胀了起来,阮舟摇周身杀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他若此刻睁开眼睛,围着他的太衍弟子们定要惊上一惊——原因无他,漆黑双眸,已尽是猩红颜色!   ※   “……师弟。”   “……嗯。”   “师弟?”   “……嗯。”   “四个时辰了……”   “……嗯。”   “……师弟,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近水楼台,落英缤纷。   江映离自落红如雨中将一根长歪了的桃花枝丫给剪下,清冷淡漠的眼终于从桃树上移开:“师兄在说什么?”   丹宗宗主尹剑持对上那比霜雪还冷淡几分的眸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道:“你那宝贝徒弟还在惩戒岩那儿竖蜻蜓呢……丹宗器宗御宗弟子都去那儿看热闹了,你看这影响,是不是有点儿……”   江映离气压骤低,移开眼,又剪下一根枝丫,冷声道:“这是他自找的!”   尹剑持不由奇怪,道:“阮错平日里虽然调皮了些,到底都是小错……今日怎么了,你要这么罚他?”   江映离虽然为人冷淡,对待门下弟子也很严苛,但自古道严师出高徒,他从不会无缘无故地拿弟子撒气。他罚阮错罚得这么狠定有他的道理。可无论阮错犯了何等样事,四个时辰不闻不问,都有些过头了。   阮错不过十四岁年纪,虽然天资极高,辟谷已成,但毕竟不是金刚不坏的身体,江映离罚他至此,莫非有什么隐情?   江映离猜也不必猜便知道尹剑持这是想打听那小兔崽子干了什么好事,只要不特别严重,就会给他求情。   忆起阮舟摇在他热流涌动时动手动脚,江映离的神情很是难看。   十四岁的弟子,比他矮了一个头还要多。   竟然丧心病狂,想抓他的那儿……   若不是念在他年纪尚幼,小时又孤苦伶仃,江映离只怕把他的手都给剁了!反正灵丹妙药能重长肢体,往日里这弟子招猫逗狗性情顽劣,但对他这个师尊还算尊敬。但若连尊师重道都做不到,往后,他又如何再行教导之责?   见江映离只自顾自地修建花树枝丫,尹剑持便知他这是不愿意再谈。   心念几转,到底还要再劝上一劝。   “师弟,阮错他,毕竟情况特殊……”尹剑持道,“你别忘了,他的出身到底——”   江映离淡淡地道:“一样都是我的弟子,我又一样地教,有什么好特殊的?”   尹剑持微微一愣,却听破空声响,有弟子慌慌张张御剑而来,撞到上空结界时“啪”地一下就掉了下来,然而他很快就一咕噜地爬了起来,道:“师尊!不好了师尊!”   楚湘辉一边大呼小叫闯了进来一边道:“阮大错他……他他他受不了刑罚,晕过去了!!”   江映离与尹剑持面色都变了,尹剑持正想说什么,却见江映离一挥衣袖,当即破开结界,御风而去……   尹剑持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师弟!”   不过几息,便见江映离抱了个全身被汗水浸透的昏迷少年飞了回来,一脚踹开了近水楼台阁楼的大门,把人抱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攻会有点坏,叉腰.jpg之前被锁了,现在解锁啦!此章是伪更=3=   感谢:三景页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 抱住!!嗷~?>ω 第4章   怀中少年双眉紧蹙,脸颊晕红,汗浸了大半发丝,喘息微微,一副重伤濒死之象。   江映离将阮舟摇放到了阁楼窗前的一方床榻之上,捏起他一段汗津津的腕子,把了把脉。   当时那一掌的灵力太重,显然伤到了他的经络。   江映离灵力探入他体内,察觉他周身经络受损不轻,不免生出几分后悔来。   若他没打他那一掌,便让他倒立一天一夜,也不至到如此地步,却是自己气急上头,惩戒未分轻重,那么狠的一掌下去,还让他顶着千斤坠倒立了四个时辰……   “……师弟。”尹剑持跟了进来,却在两丈之外止步。   江映离将阮舟摇扶起,将储物袋中的玉瓶取出,倒出颗丹药塞入他嘴里。   阮舟摇正觉得自己的眼皮都被汗水粘在了一起,嘴里塞入一颗清香四溢的丹药,连眼睛都没睁一下,舌尖轻轻一顶,就把丹药顶了出去。   江映离皱了皱眉头,还要再塞。   阮舟摇再用舌尖一顶,柔软湿润的舌尖舔过江映离的手指,江映离微微一怔,捏住阮舟摇的腮帮子,迫使他张开了嘴,将活血丹硬塞了进去。   “咕嘟”一声,阮舟摇把丹药咽了下去,微阖的眼中泛出几丝流光,脑袋靠在江映离的肩头,眼珠在眼皮子底下动了动,便又闭上了。   江映离沉默半晌,任他靠在自己的怀里,怀中少年汗水粘腻,甚至沾至了他干净的衣袍上。   “师弟?”尹剑持正要开口。   江映离忽地冷声道:“你知错了吗?”   阮舟摇的眼睛在眼皮底下又动了动,没反应。   尹剑持道:“师弟……?”   江映离再问:“你知错了吗?”话中带着几分厉色,庞大威压直逼阮舟摇。   阮舟摇便连呼吸也没变半分,只是额上汗水涔涔,面色发白,连嘴唇也变得有些白了……   尹剑持硬着头皮道:“师弟,阮错他重伤至此,你这又是何必……”   江映离唇角微抿,面庞轮廓硬生生多了几分不近人情。   阮舟摇明知他看得出来自己是清醒着的,但就是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一动也不动。   分明清醒,却还要装昏,江映离本因下手过重而生出几分歉意,但思及这弟子招猫逗狗的行径,新仇旧恨,那是一股脑的火气涌上心头。心性顽劣便也罢了,如今便连上下尊卑都不放在心上了,再不教训,他都要上天了!   阮舟摇自是不知道江映离心里在想什么。   紧贴着他的怀抱传来一股桃花香气,清雅而又惑人。他的脑袋有点儿晕,便连那骇然之意都显得有些若有似无……   灵力、药力……幻境做不到这么逼真!而且他内视魂海,分明见他的真灵被困在一方灵台之上……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回到了过去?!   怀抱忽然消失,江映离把他放回了床上。   阮舟摇正欲将杂乱的心绪稳定下来,“咚”地一声,脑袋就磕到了床头。   阮舟摇:“……”   江映离:“……”   尹剑持:“……”   江映离一定是故意的!   阮舟摇气得指尖都颤了一颤,江映离皱眉看他歪着的脑袋半晌,还是推了他的脑袋一下,把他脑袋推正到了枕头上。   尹剑持咳嗽了一声,道:“师弟……”   江映离道:“师兄。”面无表情,起身,往阁楼外去,尹剑持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带上了门,也跟了出去。   大概过了半柱香时间,也许便连半柱香的时间都不到。   江映离又推门走了进来,悄无声息,也不知道他与尹剑持说了什么。   阮舟摇好险没有睁眼,将多余的情绪全部都给压了下去,仍旧闭着眼睛。   江映离站了片刻,似乎没准备戳破他装昏的那层窗户纸,他打开旁边的柜子,燃了一炷香,幽雅的檀香之中依稀可听闻细细索索的声音,而后……又拿出了什么东西。   “叮——”   不过一个音,阮舟摇便觉得头皮发麻……   清如镜明如水,灵入琴音……江映离……在弹清心咒!   “叮——叮——叮——”   胸中仿佛有波涛激荡,一层层的迷雾拨开,神志越发的清醒。   江映离抱琴而奏,一手压弦,一手勾拨……   琴音越过高山,越过长河——灵力注入经脉,小溪汇入江海……   一丝一丝,便似甘霖滋润着大地……   煞气与杀心一并在这琴声中平息下来,但难以平息下来的却是一股没来由的郁气。   “叮——叮——”   注入脑中的琴声越来越响,他的郁气也越来越重——   阮舟摇终于忍不住,“噌”地一下爬了起来。   盘腿而坐,头发还是散乱的,雪白的内门弟子袍服上凌乱地粘着几缕长发。漆黑漂亮的眸子比墨还要浓几分,凌厉而又带了几分狠辣。   江映离见他起身,按了琴弦:“终于愿意醒了?”把琴放在了一边,他走了过来,想再对这个弟子好好说教一番。阮舟摇抬眼看他,眼中的黑暗与讽刺几乎化为实质,江映离仿佛被针扎了一下,顿住了脚步,愕然地看着床上的小徒弟。   阮舟摇垂眼,将气势尽数收了,江映离蹙眉,上下打量了他,道:“你……”   阮舟摇拱手道:“弟子先前头脑昏沉,一时不察,冒犯了师尊……”他就坐在床上,也不下去磕头请罪,单单动着嘴皮子,道,“还请师尊见谅……”   静默,蔓延……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了起来,锐利探究的视线仿佛要把他剖成两半一般,阮舟摇自巍然不动,垂着眼,坐在江映离的床榻上……   江映离沉默片刻,才收回视线,道:“你知错便好。”他将一只剔透的白玉瓶放在了床头,淡淡道,“这是疗伤的药,一日不可吃太多……”   阮舟摇干巴巴地道:“多谢师尊。”   江映离微微颔首,道:“你且在这里养伤,调息好了以后,可自行离开。”也没把他赶出近水楼台,让他在这儿休息,江映离嘱咐了几句,便去了自己的居室。   阮舟摇等他走了以后,才将床头的白玉瓶摸过来打开。   满满一瓶子的还魄丹,估摸着是尹剑持给他的。   阮舟摇把玩了那白玉瓶一会儿,神色不明,半晌后,终于站了起来,推开了门,往江映离的居所处去。   ※   “师弟,你还是对他好一点儿吧……”   “阮错从小就失了爹娘,便是你想将他煞气魔性都磨干净,一味地严苛,反让他钻了牛角尖……”   “……我知道他顽劣了些,但为师为父,纵他再顽劣,你也要注意分寸……今日你下手这么重,怕他心生龃龉……”   赤红朱砂在符纸上渲染开来,江映离才回过神来,蹙了眉头,将那废了的符纸揉成一团丢了。   阮舟摇装昏,连他这个做师父的话也不听,他本还想再数落他几句,然而他先前看他的那一眼,却叫江映离都有些心惊。   那是真的阴暗……甚至有了几分憎恨。   江映离不免反省,他是否真对阮舟摇坏了些,阮舟摇鬼迷心窍抓了他一下,结果他便那么不留情……   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江映离甚至觉出几分烦躁之意。   他一共只收了三个徒弟,一个去了蓬莱,一个虽与他有师徒之称却实际是丹宗弟子……   阮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关门弟子,便连名字都是他取的。   但,他却摸不清该怎么教养他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真如尹剑持所言有那么多繁杂心思?闯了祸还不能教训。但见他那副阴沉模样,昔日里神采飞扬都一并消失了……今日他下此重手,怕对他打击不小。   江映离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心软。   许是他真的对他严苛了些,他毕竟还是个少年。若不然,以后对他好些……   “叩叩……”   忽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江映离的思绪。   江映离睁开眼,道:“进来。”   阮舟摇推门进来,只踏过了门槛,却并未多近一步:“师尊……”恭恭敬敬。   江映离淡淡道:“找我何事?”   阮舟摇掏出那只白玉瓶子,道:“这里头……还魄丹多了些,师尊,弟子的伤势有两颗便是,这其余的……”   江映离道:“其余的你收着便是。”   阮舟摇道:“这……”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道:“过几个月正是小天境开启的时候,还魄丹,有用。”   阮舟摇一双桃花眼眨了眨,便收下了:“多谢师尊。”   江映离自桌案前起身,看向他。   阮舟摇见他长眉微蹙,目中含疑,漂亮的淡绯唇瓣都是抿着的,心念一转,道:“师尊可有什么话想同弟子说?”   江映离迟疑片刻,道:“思过室,你为何……”   阮舟摇莫名有些恼恨,但那不过一瞬之间罢了,对着江映离笑了一笑,道:“弟子也不知道……”目光流转,道,“大概,鬼迷了心窍吧?”   江映离沉默,分明更想问他是不是恨上了他,可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口,挥了挥手,便让他退下。   阮舟摇更显恭敬地道:“弟子告退。”   推出门去,抬眼,一双桃花眼中,却尽是难抑的兴奋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每天下午六点更,嗷=3= 第5章   世上难买后悔药,阮舟摇早知,便是仙界,也未必有那回溯时间的法子。   但若一切真能重来,江映离……   三个字含在唇齿之间,阮舟摇摩挲着装满了还魄丹的白玉瓶,心脏鼓动得厉害!   他最先要报复的,便是他的好师尊——道貌岸然、淫.荡无耻的映离仙君!   ※   融金似的阳光折进了太衍山的云端。   近水楼台的桃花落得更加厉害了。   落红飘摇,吹进了窗子。   江映离一个“静”字才写了一半,一片花瓣便悠悠然飘到了他的笔尖旁。   恍惚之间清醒,从那无边意境中脱离了出来。   江映离蹙眉,停笔,到底没把墨色染上桃红,指尖轻轻一扫,那飘进来的花瓣便落到了纸外……   “……师兄。”   江映离收了袖子,正要把飞花不绝的窗子给关了,却有一人踏着卵石,腰上插着一只短笛,从碧水之间走了过来。   水天两色,蓝衣碧水……   俊美的模样偏又透出了些和气。   气度风流,濯然潇洒……   落红如雨中,江映离一手搭在窗上,一手捏着衣袖与披了一身桃花花瓣的方疏华隔窗相望……   “师兄。”方疏华对着他笑,又叫了他一声。   江映离放下了手,问:“……为何不走桥?”   他这近水楼台建在太衍云巅之间,第一眼瞧去便如人间一般构造,但再过几丈,便可见水汽缭绕,激响不绝。   那是瀑布!   天然的水力屏障,太衍护山大阵的阵眼便在其中。   方疏华淬炼的多是火属性的灵力,从这样浓郁的水灵力中走过来,弊大于利。   方疏华几下便走得与他近在咫尺,笑道:“丹炉旁太热,总要凉快凉快。”   江映离后退了两步,方疏华拂去肩上花瓣,手撑上窗棂,轻巧一跃,就从他的窗子上翻了进去。   “啊呀……还是师兄这儿好。”坐在窗旁的床榻上,方疏华喟叹一声,手搭着脑袋靠在了他的床头便躺了下去,“漂亮,又香……尹师兄总说师兄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但我看,你却是咱们师兄弟中最懂情调的……”   江映离只静静地看着他,淡淡道:“你上我这儿,便只是想恭维我么?”   方疏华眨了眨眼,道:“当然不是。”他似有些埋怨地道,“别这么冷淡嘛,都近一个月不见了,还不兴咱们师兄弟交流交流感情?”   江映离眼底波澜不惊,风从窗外吹进来,发丝轻动,更显得他眸若含星、肤白如玉,冰冰冷,似座白玉雕成的塑像。   “……咳。”方疏华撩了撩自己额前的碎发,终于不再挑战江映离的忍耐限度,道:“你给我的那瓶子,我把里面残留的成分测出来了。”   江映离蹙眉,右手情不自禁地背在了身后:“如何?”   方疏华肯定地道:“是春.药。”   江映离目光一冷。   方疏华道:“不过成分都比较普通……这市面上的春.药我都研究过,没有这种配方。”他好奇道,“你哪儿来的?”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航一送来的。”   方疏华惊讶道:“航一?”   江映离颔首,不知是什么情绪地道:“但将花露交给我的人是阮错。”   方疏华沉吟片刻,道:“阮错是你的弟子,航一也算挂在你的名下。他们两个,给你送花露也合乎情理……只不过,这药是春.药无疑,绝不是因为什么意外才变成这等药性的。”他看了江映离一眼,道,“莫非……戈烈的人闯入了太衍云巅?”   阎浮提极乐门门主戈烈,对江映离的觊觎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江映离修为高他太多,又厌恶他厌恶得厉害,到如今,极乐门上下也没掀起半点风浪来。   江映离当然怀疑过这个可能,然而就算是戈烈亲至,他也不可能不察觉。   “我怀疑……”话说了半句,江映离止声。   他怀疑,下药的是阮舟摇。   阮舟摇当时的表现太怪了,江映离虽对他下手太重,起了愧疚之心,但他人潜入太衍的可能并不成立,怀疑的种子,便深深地种了下去。   只不过,怀疑自己徒弟给自己下春.药……哪个当师父的,都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来,   方疏华皱眉,思索片刻,同样也没敢往那儿想:“……阮错在哪?叫他过来,我问他几个问题。”   江映离道:“他下山去了。”   方疏华道:“下山了?”   江映离道:“再过几日就要出发去小天境,他去了金阳集会。”   方疏华愕然道:“他身上又没什么灵石,去金阳集会干什么?”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道:“他说……见识见识,不买东西,开开眼界……”   方疏华沉默半晌,才咳嗽了一声,道:“那等他回来,再说吧……”   偷瞧了江映离一眼,方疏华暗想道,几个师兄弟里给关门弟子零花钱最少的,估摸也就是江映离了。阮错只看不买,说起来,也很叫人同情……   ※   南赡部洲。   西南小镇。   披着隐藏气息的斗篷,阮舟摇此刻正坐在金阳宗名下最大的拍卖会场里,占了一间雅座,等待着属于他的货品拍卖竞价。   “上上品还魄丹!丹毒少,药力足,三十颗一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伴随着拍卖师激情无限的吆喝,不多时,底价一千灵石的极品还魄丹便已叫到了三千灵石的价格。   “三千两百灵石!已经三千两百灵石了,还有更高的价吗?三千两百第一次,三千两百第二次!——”   “等一等!!”   隔壁叫价多次的人慌忙喊出了声,狠一狠心,高声道:“三千五百灵石!”   “三千五百灵石!——还有更高的价吗?”   “三千五百灵石第一次!三千五百灵石第二次!”   “三千五百灵石第三次!!”   “成交!!”   阮舟摇微微一笑,紧了紧斗篷,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又倒了杯茶。   对于像还魄丹这样的丹药,这个价格已是奢侈,然而方疏华所练丹药均是极品——丹毒少、服用久了不会失效。只要经络受得住,吃多少药力都不会打折。三千五百灵石,卖者绝不会亏了。   饮完茶,离开。   阮舟摇将江映离给他的还魄丹全部卖了,从拍卖会场那儿领了灵石,又买了药草炉鼎,寻了一个僻静所在,练了许多的三转还阳丹。   真灵被困在灵台之上,阮舟摇已琢磨出来,发现自己魂海受禁,修为却没有下跌。之所以灵力和十四岁没有什么差别,是因为他现在身体的经络承受不住,只要淬炼经络,恢复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他需要灵石。   小天境快开启了,要报复江映离,他还需要更多的灵石!!   上天助他!他炼丹的技术分毫未退。等小天境后,得到更多的草药……   阎浮提最大的拍卖场上,便是映离仙君折剑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不是六点更新就是九点更新……   作者菌去亲戚家了今天,菌类瘫.jpg现在才回来啊啊啊。 第6章   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下山,阮舟摇在集市上逗留了几日,最后才买了一把绘了桃枝的油纸伞,握着伞柄,又上了近水楼台。   纸伞上刻了隔绝水汽的符文,浓郁充沛的水灵力一触伞面便都弹了开去,但因他向符文中注入的灵力太少,效果不大,是以被伞面隔开的水灵力,一股脑地都往他毫无防守的下丹田汇聚。   踏上水中的卵石,慢慢地从汹涌无比的水灵力中走了过去。阮舟摇前世最喜欢用这个法子沐浴在水灵力之中,今生做来,仍是通体舒畅……   快走至阁楼侧的一小块空地时,忽然白影一闪,手上一重。   刚买来不久的油纸伞失力脱手,“啪”地一声掉入了水中。   阮舟摇惊呼:“师尊?”   却是许久未见的江映离捉了他的手腕,目如寒冰,不过往后一拗,他便迫不得己弯下了腰去,觉得自己的手都要断了。   灵力注入手腕,一并注入的还有神识!   阮舟摇面上一凛,察觉神识去向,转瞬间就把脑中的思绪散了个干干净净。   江映离神识在阮舟摇魂海中游荡,恰巧便捕捉到了阮舟摇未及散去的一抹记忆片段。   “映离仙君,无耻之尤!”   “……”听到这句话,江映离眉头皱得死紧,手上更用了几分力,掺杂着强大修士的威压,几乎迫阮舟摇跪了下去。   但阮舟摇当然没有跪下,他额头冷汗涔涔,吃力地弯着腰,咬牙道:“师……师尊……?”   因他神识探入自己魂海的缘故,阮舟摇便连思索他突发其难的缘由都不敢,只能示弱。   江映离半晌才收回神识,道:“你可还记得为师闭关之前,和你说了什么话?”   阮舟摇自心中破口大骂,那么久远的事情,他怎么记得说了什么?   江映离面似寒冰,更认定自己的徒弟之前就被人动了手脚。   放手,捏诀,阮舟摇一个踉跄,还未松一口气,便被忽起的灵力牢笼给禁锢了住。   庞大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注入经脉,阮舟摇面色一白,情不自禁地盘腿而坐,死死抵抗着那经脉拓宽的疼处!   江映离在他体内体外探查了一遍,都没发觉有什么异样,再将神识探入他魂海,照旧没有半点儿旁人的痕迹……   如果说,还有疑点的话,阮舟摇魂海之中神识几近空灵,这在他这个年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灵台之上浓雾遮掩,他几番查看,都有些看不清楚……   “不是夺舍,难道,是中了蛊……?”   阎浮提极乐门门主最喜欢下蛊,下的蛊也总与龌龊之事有关,阮舟摇早前虽然招猫逗狗,但对他却无这等轻视侮辱之心,江映离几乎是认定,阮舟摇是中了极乐门的招数!   神识在他灵台上方逗留了一会儿,想了想,俯冲,欲进他犹抱琵琶般的灵台上一探究竟。   阮舟摇额上汗水更多,口中溢出破碎的呻.吟之声。   江映离蹙了蹙眉,记起他重伤刚愈,不愿伤他,灵力微滞,转瞬间便与神识一并收了回来。   阮舟摇坐在阁楼前一小块空地上,后头就是冰蓝湖水。   往后软倒,“啪叽”一声,摔入了水中。   没来得及反应的江映离:“……”   忘了后面是水的阮舟摇:“……”   因为要装虚弱,避免江映离再用神识探他灵台,阮舟摇只能随波沉浮,四肢无力地挣扎。   “咳咳……咳咳咳咳……”   身不由己地呛了好几口水,阮舟摇对还站在一边看着的江映离更是不满!还不救他,难道是想让他呛死吗?!   江映离慢了半拍才把及膝水中的小徒弟拎了出来,又用灵力替他把衣裳蒸干。   阮舟摇缩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   把小徒弟抱入阁楼,轻轻放上了床榻,阮舟摇后背抵上被褥时桃花眼半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白衣仙君的衣襟与垂落得近在咫尺的墨发。   他十四岁时容貌好得厉害,虽说从未被认为是女子,却已美到了雌雄莫辨。   便连清白半生的江映离都忍不住对他下了手,如今把他放上了床,难道是想提前下手?   阮舟摇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几乎生出了股惊疑不定!以他现在身板灵力,要把江映离反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股郁气,一股煞气!阮舟摇心中恨恨地想,若是江映离真敢提前对他下手,今世他必要再给他多尝几分厉害!   清凉的凉意,疏忽点上了眉心。阮舟摇慢了半拍,才意识到那是江映离的指尖。   上丹田处注入一股温和灵力,体内的煞气一遇那温和灵力便都散去了……全身经脉滋养,各种繁杂的恶意也都烟消云散……   江映离坐在他床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阮舟摇眼珠在眼皮底下动了动,安详地闭着眼,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江映离抿唇,道:“是为师未曾看顾好你,让你着了极乐门的道。”   极乐门?阮舟摇一时迟钝,都没理解江映离的意思。   “……你如今这般,去小天境怕是多有风险……”江映离微微蹙眉道,“以你修为……若再等十年去石西境……”   阮舟摇立刻反应了过来,睁开眼睛,艰难地起身,道:“师,师尊……”他双手撑在床沿,如缎发丝顺着肩头滑落下去,“弟子不愿错过小天境!”   江映离平静地看着他,却未置一词。   对他来说,人身安全要比修为进境重要的多。阮舟摇有这么大的隐患,他绝不能把人放去历练。   阮舟摇却是抓上江映离的衣袖,桃花眼中泛出几分水光,有些可怜地道:“师……师尊……”他依稀记得,江映离最吃他这一套,“……弟子……想去!”   小徒弟从未有过的撒娇情状让江映离微微一怔,头皮一紧,面皮一绷,竟忍不住站了起来。   阮舟摇暗道糟糕,见他一脸要发作的样子,只道这一招定然失效了。其实以他心境去不去小天境都无关紧要,但小天境后那一场集会,他却是非去不可!重生到如今已过了大半时日,他真灵被缚,如何打坐都冲它不开。思来想去,小天境后的那场集会正好有千年灵髓,用那玩意冲一冲,说不定能有点儿效果——另外,集会的发起者是异戊阁,他欲通过异戊阁,悬赏江映离!   江映离睫毛微颤,却是道:“……既然你执意要去。”他抿唇道,“那就把东西收拾好了,为师和你一起去。”   阮舟摇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江映离让他好好休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   “……?”   阮舟摇歪了歪头,看了一眼自己白皙的小手,眯起了眼。   这具身体才十四岁,美人计却仍然有用,映离仙君,果然无耻……   不过……桃花眼一转,却又有几分满意。他这个年岁,太吃亏了,江映离既然还吃这一套,那么他当然可以虚以逶迤,周旋拖延……   ※   “……师弟,你要离山?”太衍掌教袁秉刚回山门,便听近十年来未出山的师弟准备出山了,一时之间,吃惊不小。   江映离淡淡地道:“阮错他中了旁门左道的招数,但他执意要入小天境,我只好跟他同去,必要时,也能护他几分。”   太衍掌教不免有些欣慰地道:“出去走走也好,师弟,你待在山中太久了。”   江映离手一抬,一把剑柄上刻满了镂空花纹的银白长剑落在了手上:“此番离山,谨防万一。”   袁秉摇了摇头,道:“你带着传音符便是了……”   江映离眼底波澜不惊,却不说话,只静静地与他对视。   袁秉顿了一顿,才叹道:“好吧。”将落星剑收下,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道,“你准备带多少灵石?”   江映离道:“不必。”   袁秉道:“你一人便也罢了,这次是带着阮错……”一个须弥戒子凭空出现在手中,袁秉不由分说,塞进了江映离的手中,道,“不要省着花。”   江映离迟疑了一瞬,才皱眉道:“多谢师兄。”到底将戒子给收下了。   丹宗,尹剑持正在闭关,江映离与方疏华告别,方疏华便也给了他一戒子的丹药,让他好好看顾阮错。   器宗、御宗……   器宗宗主柳明坤给了他两枚遮掩气息的坠子,御宗宗主黎宏飞则甫一见面,就塞给了他一个毛茸茸的团子。   “来,摸摸!”黎宏飞爽朗地笑道。   毛茸茸的团子湿润润的眼睛瞧着江映离,在他怀中轻轻地叫了两声。   江映离又有那种头皮发紧的感觉,浑身僵硬,手指微颤,竟真想摸一摸团子的脑袋。   阮错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时,便给他同样的感觉。   他清冷惯了,与阮错这个弟子也称不上多少亲密,当时,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摸他头的冲动……   “……”   江映离把撒娇蹭他的团子递了回去,对着黎宏飞,摇了摇头。   他不适合养宠物,而灵宠寿数太高,收了便是千百年的责任。   黎宏飞也知江映离不收灵宠,接回团子,摸了摸团子的小脑袋,道:“小可爱,你看,别人都不要你,就我最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攻的美(mai)人(meng)计超厉害=L=叉腰.jpg 第7章   江映离默默地看着黎宏飞撸团子。   身为御宗宗主,黎宏飞对灵兽的亲和力自然不必说。   没多时,他甚至用了化形术,变成了一个大型……团子,收了爪子用软软的爪垫把团子圈在一起舔它的毛。团子轻轻地“呜”了一声,回舔……   眼见着他们旁若无人地舔来舔去蹭来蹭去摸来摸去……江映离终于开口道:“师兄,我要离山。”   黎宏飞正打了一个滚,欲把团子放在自己的爪爪里,听到此话,却是一个鲤鱼打挺,抱着团子站了起来。   ——站起来以后,才化为了人形。   第一次瞧见直立灵兽的江映离:“……”   黎宏飞衣襟有些乱,摸了摸团子,就把它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团子从他衣襟里露出个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江映离。   “……师弟。”黎宏飞有些迟疑地道,“你要离山?”   江映离颔首道:“小天境快开了,我要带着阮错走一趟。”他双眸清透,又道,“离宗之时,剑宗弟子便交托于你了。”   黎宏飞道:“长鹤这个做堂主的又未闭关,若不然还有疏华这个当长老的……”他有些没好气地道,“而且,阮错是什么修为,要你亲陪他去小天境?别忘了,他已辟谷。历练还要人陪?是不是也太娇气了些……”   江映离闭关之前,阮舟摇刚做了一个灵兽馅饼诱捕了黎宏飞的小可爱,把他的小可爱给吃了。整个御宗风雨欲来,黎宏飞上下彻查,发现阮舟摇偷偷过来打牙祭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于是除了供宗门食用的灵兽外,其他灵兽少一只都被记到了阮舟摇的头上!若不是尹剑持拦着,黎宏飞早把阮舟摇压去了刑堂!   各宗之间,最喜欢阮舟摇这个惹祸精的是丹宗宗主尹剑持;最讨厌阮舟摇这个惹祸精的,自然就是御宗宗主黎宏飞。   江映离道:“再过几日长鹤要去崤山闭关,疏华不适合管事。”他抬手道,“拜托师兄了。”   黎宏飞挥了挥手,道:“好吧好吧。”想了想,又从戒子里摸了颗珠子给他,道,“听疏华说极乐门向你动手了,你虽修为高深,但恐防不胜防。这万兽珠予你,以防万一。”   江映离道:“多谢师兄。”   黎宏飞未留他,只再说了几句,便送他离开。   江映离回到近水楼台时,正见阮舟摇手里拿了颗清香四溢的丹药,在那儿逗引仙鹤。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仙鹤正立在冰蓝水中,慢条斯理地用鸟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未几,歪了脑袋,被他手中的东西吸引……   凑近,啄食,然后被不怀好意的阮舟摇一把抓住。   正好看见了全程的江映离:“……”   阮舟摇本欲趁江映离不在,取了这天生灵物的顶上之红。然而江映离缩地成寸,眨眼便到了他身边。   一道灵力打上了手,不得已地放手。   阮舟摇颇有些不满地看向灵力来源,仙鹤却立时狼狈地飞到了救星身边,告状一般地哀哀叫唤。   江映离皱眉看着阮舟摇,斥他道:“这个不能吃!”   阮舟摇:“……”   他又没想着吃!   江映离也未多训斥他,将器宗宗主柳明坤送他的坠子递给了他,阮舟摇接过坠子,打量了一下,便把那坠子挂到了脖子上。   遮掩修为气息的好东西,等他恢复了,照样能掩盖住……   江映离言简意赅地道:“收拾好了吗?”   阮舟摇道:“收拾好了。”   江映离便走近他的身边,将他抱住。   当江映离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腰的时候,阮舟摇惊了一惊,便要把他推开。   江映离收紧了手臂,不让他动。   如此亲密,阮舟摇警铃大作!他满心以为他要对自己行不轨之事——现在江映离甚至还比他高一个头!如何挣也挣脱不开他的怀抱,神色难看得厉害。   然而,江映离却不似他想的那般龌龊,一手捏诀,一手穿过他胁下紧抱着他,风来气转,御风而去。   迎面仿佛飓风吹来,阮舟摇:“……”   出了太衍屏障,再行百里,江映离方才落地,阮舟摇推开了他,踉跄几步,抱住了一棵大树,捂嘴,干呕了几声,而后实在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   江映离有些茫然地看着阮舟摇吐得昏天暗地的,阮舟摇扶在树干上的手青筋都暴了出来,认为江映离一定是故意的!!   他如今何等样修为?怎么可能吃得消御风百里?!他若不是挣扎得厉害,恐怕没到小天境就死在路上了!   江映离只茫然了一瞬,便意识到他忘了顾虑阮舟摇修为不高的事。没办法,他先前御风时从未带过人,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迟疑片刻,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了一丸清心丹,走到他身后,递给了他。   阮舟摇接过了清心丹,恶狠狠地瞪了江映离一眼。   江映离蹙眉,有些不满地道:“阮错!”   阮舟摇便知自己方才那一眼,不尊敬的意味太浓,然而他早已随心惯了,肠胃间翻江倒海的难受,也让他不愿对江映离虚以逶迤。   江映离到底理亏,仍维持着云淡风轻面无表情的高冷模样,但却轻飘飘地揭过了这一页,道:“……御风都吐,往后你应更认真些修行。”   阮舟摇垂眼一笑:“呵……”发丝垂落,煞气自眉眼间一闪而过。   江映离可不知自己的小徒弟在想些什么,但阮舟摇这副模样,要用他惯常的方式赶到临江州是不可能的。心念一动,御风而起,半晌后自空中飘然落下,道:“前方有路,阮错,你且忍忍。”   阮舟摇尚未明白他话中深意,江映离便又将他抱起,御风而去。   “……”   “……”   再落落到了平坦官道上,也不过是眨眼之间,但阮舟摇天旋地转,迷瞪瞪地靠在了树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一回他甚至都没有吐,只是抓着树皮暗自忍耐。   江映离在旁边耐心等待,阮舟摇好不容易将那股恶心感尽数压下去,微微吐了一口气,魂海中抽出灵力,化开腹中的清心丹,急速行至周身经络……   若非他从前惯会御风,被江映离这两次携带,非死即伤!   “师尊……”阮舟摇抹了抹嘴角,终于站起了身,“你先前,为何不至太衍山门,租用灵兽?”   江映离沉默片刻,才道:“灵兽太慢。”   阮舟摇:“……呵!”   这声“呵”中的嘲讽意思太浓,江映离面皮子有些挂不住,冷冷道:“为师既能带你,何必租用灵兽?”   阮舟摇桃花眼微眯,道:“那师尊如今想怎么办呢?”   此处虽是官道,但真能自己赶路的修行之人便像江映离一样御风而行,来往的多是搭载修为不够的修行者的租兽——租客早付了灵石,半途中是不会搭载其他人的。   江映离便是想搭车,也拦不下那些已有目的地的租兽。   江映离道:“你能走吗?”   阮舟摇道:“自然能。”虽然他修为半点儿也没恢复,可他还没那么弱。   江映离颔首,云淡风轻地道:“你跟为师顺着这官道,走过去。若遇普通车马,便请主人行个方便。”   阮舟摇:“……”   没能劝动江映离,而他也恶意地想看江映离到时怎么“搭便车”。   江映离在前方带路,阮舟摇便在他后头跟着。   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大运,顺着官道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便有一辆显见不是租用的马车路过。   “哒哒哒哒……”   骏马的马蹄声在这山林间听起来也很悦耳。   江映离在马车只有一个小点之时,便已准备好了搭车,他站在路边,嘱咐阮舟摇道:“来者怕是世家小门。你莫唤我师尊,唤师父即可。”   阮舟摇点了点头,自然明白江映离这是不愿意暴露身份。   马车到,江映离挥出一道水灵力拦车,骏马惊住,“咴咴”一声停下。   车内的人“啊”了一声,有些不高兴地道:“这车子怎么停了?”探出个脑袋来,正见到恍若神人的江映离与貌美到有些惊心动魄的阮舟摇。   “……你好。”江映离微微颔首,向那少年打招呼。   少年眼珠子错也不错,先是瞧着貌美到粘人眼珠的阮舟摇,后又瞧着仙气四溢、俊美高华的映离仙君。   “你……你们……”他咽了咽口水,与江映离的星眸对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车内另有人道:“大菜头,你磨磨唧唧地在外面干什么呢?”   少年面皮子一红,钻进马车里道:“别叫我大菜头!”   几声抱怨,另有一个姑娘也把脑袋探了出来,瞧见江映离与阮舟摇时,也愣了一愣。   江映离迟疑片刻,抬手道:“打扰两位,我与小徒正欲赶往临江洲,来时因租兽紧张,是以……”   那姑娘“啊”了一声,不等他说完,便用如在云端的声音道:“你,你们是想要搭车吗?”她立刻将车帘子掀了起来,道:“道友请进!我们这车中,正有空位。”   江映离颔首,道:“多谢姑娘。”然后看了阮舟摇一眼,便带着他,上了马车。   未料到如此轻易的阮舟摇:“……”   作者有话要说:  阮舟摇:我有一句mmp 第8章   马车很是简朴,但行动之间却四平八稳。   江映离与阮舟摇分坐在马车两侧,阮舟摇倒还好,江映离虽未盘腿而坐,但便是简单地坐在那儿,白衣墨发,超凡脱俗,神情淡漠之中透着些许疏离,少年少女大气都不敢喘,自然也不敢轻易和他搭讪。   那少年咽了咽口水,半晌后,才转向了阮舟摇,拱手道:“在下姓汤,单名一个睿字,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阮舟摇回礼道:“在下姓阮。”   “原来是阮兄啊……”那少年道,“幸会幸会。”说着,又偷偷觑了觑江映离。   阮舟摇便道:“这是我师……师父。”   江映离看向少年,竟对少年点了点头。   那少年吓了一跳,只觉得热流涌上脸颊,有些无措地拉了自己的妹妹:“这是舍,舍妹……汤若悠。”   汤若悠瞪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将自己的闺名泄露了出去。   江映离却又将视线投向了她,对她也点了点头。   马车之下,汤若悠虽觉得江映离仙气得厉害,但等人上了马车,她方才知道什么叫得道高人。他们汤家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一方世家,但投来的修士便是再如何高冷,都没有江映离这般风骨气度。   汤若悠的脸都红了,低下头去,不敢多看他。   阮舟摇面带淡淡笑意,心中却是讽意:看他这般招蜂引蝶!   骏马“哒哒哒”地往前走,耳边传来车辙碾地的声音。近乎一炷香的时间,都没人说话。江映离安静惯了,汤若悠一个女儿家也不愿太过热情。汤睿抓耳挠腮,想起个话题,偏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阮舟摇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两位也是要去小天境吗?”   汤睿松了一口气,自然而然地接下了话题,道:“是啊,我与舍妹……正是欲往小天境去。”   汤若悠道:“再过一段时日临江州怕便要人满为患,这时候去,刚刚好。”   阮舟摇道:“提前去自有提前去的好处,我听闻这次小天境的集会是异戊阁操办的,异戊阁多有奇珍异宝,去迟了怕便被抢空了。”   汤睿眼前一亮,道:“原来阮兄也是为了异戊阁的集会!我与舍妹,正是为那集会而来!”   阮舟摇早便察觉到这两兄妹的气息太弱,怕连辟谷都未达到。前方拉车的马不过凡俗,只是贴了符篆才能无人驾驭。方才他还在想他们修为不够到底要怎么混进小天境,原来只是做生意——像小天境这样的秘境开启,所在州境都会热闹一阵。若是运气好些,福星高照,不入秘境,收获都比入秘境要大。   阮舟摇用余光扫了眼超然物外、不为所动的江映离,又道:“重头宝定然都在秘境后的拍卖会上,不知今年的宝物,会是何等样物?”   汤睿也不免心驰神往,道:“若是神器的话便好了……”忍不住又摇了摇头,道,“不过,那等重宝价格不菲,我们是不去想的。”   江映离面上仍旧波澜不起,但察觉到小徒弟的视线,心中便想,莫非阮错想参加秘境后的拍卖会?   身为太衍剑宗宗主,江映离几乎从未去过什么拍卖会,阮舟摇是内门弟子,平时也不能轻易下山。   阎浮提共有八大仙门、九大宗派,其中又有三大势力成鼎力之势。   太衍、蓬莱、琼华……   便说太衍,之所以剑宗丹宗都称之为宗,便是因其规模可抵得上普通宗派。   也因为太衍这样的大派什么东西都有,江映离每次出门都只带着把剑。   阮舟摇是内门弟子,宗主亲徒,哪里需要到外面买东西?   阮舟摇却与汤睿顺着异戊阁这个开口聊了下去,务必让江映离知道他对这个拍卖会很感兴趣。   前世江映离并没有跟着他去小天境,他十六岁时那场论道会,江映离才带着他第一次出门……   第一次出门,就对他下了手。   阮舟摇不但要在江映离眼皮子底下达成自己的目的,还得提防他色性大发,直接把他给吞了——如今他修为不如他,自然要事事小心。   马车跑了整整一天,日落西山,方才到临江州最边缘的一个小镇上。   汤睿和汤若悠找了家客栈住下,江映离便也带着阮舟摇住进了客栈。   人满为患,客栈只剩下了三间上房。   汤若悠是个女孩子家,自然要住一间,剩下两间三个人分,江映离便自然而然要与阮舟摇住。   先江映离一步入了天字号房,阮舟摇坐在干净的床榻上,瞧着自己甚至有些纤细的胳膊。   若他再长个两岁,他反而希望江映离对他下手,这样的话,等他操够了玩腻了,便寻个时机把事情捅出去,叫世人都知道他的嘴脸。映离仙君多么的德高望重、名声清白?若非他堕魔入邪,杀遍仙门十四州,前世的江映离仍会是那个名声清白,高高在上的太衍仙君!便连他们师徒乱.伦,外界都认定是他阮舟摇勾引的人,到最后,江映离竟还摆了他一道,把他骗入了九九归一阵……   阮舟摇目光一暗,收拢了手指,指节发出咔咔声响。   以他现在的身板,瘦不拉几,江映离便再骚再浪,也不可能委身于他。若真对他起意,吃亏的反而会是他……今生,他绝不会让江映离再占他半点便宜!   “……”   江映离推门踏入,瞧见的便是坐在床榻上的小徒弟——神情严肃、目光暗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参加集会?”江映离走至床边,看自己的小徒弟,问。   马车上,阮舟摇和汤睿几乎谈了一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异戊阁的集会很感兴趣。再瞧他若有似无瞅自己的眼神,江映离肯定,小徒弟是想参加异戊阁集会。   阮舟摇歪了歪头,借长发遮住了自己的眼中情绪:“师尊会让我参加吗?”   江映离道:“你参加便是。”   阮舟摇不明意味地笑了一笑,道:“又是只看不买?”   江映离或许是太衍山最穷的宗主了,旁人那须弥戒子中便没百万,几十万也是有的,他能有一万就不错了。   江映离未曾多言,只道:“你参加便是。”   阮舟摇也不管他,他储物袋里存了近两万灵石,虽然要买异戊阁的珍宝还差许多,但小天境之后。他绝对不会差钱!   在房中打了个地铺,阮舟摇便在那地上打坐练功——他一点儿也不想挑战江映离的定力。他是想报复他,但还没准备把自己赔进去。   很快,月亮就爬上了柳梢头。   汤睿汤若悠让客栈送了餐给他们:充满灵气的灵兽肉与灵米饭。   许是因为先前吐过一次,一路上又什么也没吃,阮舟摇吃了不少,久违的好胃口。   江映离倒是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他和旁人不同,多数时候,他都甚少吃东西。他一入定便是好几日,若不是主修水灵力,便连朝露晨霜都不会饮。阮舟摇曾怀疑过江映离种那么多花,是因为花露的味道要比普通的朝露晨霜好些,但他不像江映离这样不食人间烟火,所以,对那朝露敬谢不敏。   瞧着江映离坐在床头喝花露,阮舟摇思绪有些飘远。   上回他给他下的药,也不知他是怎么解开的?是找方疏华,还是……   饮了一瓶子的花露,江映离便见小徒弟正盯着自己看。   他这个小徒弟长相好得紧,尤其是眼睛,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盈耀得厉害。如今阮错不过十四岁年纪,若再长几年脱去那青涩稚嫩,怕也是阎浮提了不得的沾花惹草的主儿。   “想喝?”江映离问。   阮舟摇摇了摇头。   江映离便把瓶子收了,在床榻上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   阮舟摇:“……”   一点点的阴郁爬上心头,瞧着床榻上的男人,阮舟摇心里什么阴暗的想法都有。   他倒是自得得很!看他打了地铺,竟然就那么心安理得地占据了床榻!   心中咒骂,但如今他修为低下,又矮江映离一辈,再如何不满,也只能在心头想想罢了。   “阮错。”江映离忽然叫他。   阮舟摇刚掸了掸被子躺将下去,掀开眼皮,道:“怎么了?”   江映离道:“你不上来?”   阮舟摇握着被子的手紧了紧,道;“师尊睡便是,弟子在地上就好。”   江映离皱紧了眉头,睁眼看他:“这床够大。”   阮舟摇心脏一紧,转了转眼珠:“师尊这是何意?”   江映离言简意赅地道:“上来!”   阮舟摇指尖一颤,慢吞吞地掀开了被子,爬上了江映离的床。   这床果然够大,江映离盘腿坐在外侧,内里竟还能睡下一个成年人。   江映离等他躺好,下床,挥一挥袖子,地上的被褥腾空而起,盖到了阮舟摇的身上。   阮舟摇见他动作,微微眯眼,却是道:“师尊这是要出门吗?”   江映离点头,又道:“你在房中便是,为师去去就来。”   放下帷帐,转身离开,阮舟摇透过不算密实的帐子瞧着江映离关上了房门,眨眼间,便连影子都不见了。   躺在沾染了桃花香气的床榻上半晌,阮舟摇无论如何都不愿闭上眼睛。   半柱香后,起身,偷偷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阮舟摇:他一定想背着我搞事!   江映离:冷漠.jpg 第9章   江映离显然很久都没出过门了,半点遮掩的手段也未用,就那么鹤立鸡群地在夜晚的小镇街道上走。   衣冠胜雪,眉目高华,月华如水如练,几乎在他周身笼上了一层光晕。所到之处……惹来了无数路人的注目礼。   阮舟摇戴着遮掩气息的坠子又披了隐蔽身形的斗篷,跟在江映离后面,看他要前往何地。   一直走到了个大酒楼旁,人多得很,江映离好像才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于是手指掐了个诀,弄了个混淆咒。   再有人瞧他,便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阮舟摇:“……”   就他那样通身的仪态气度,只糊个脸有什么用?   不过小二却因此对江映离热情得很,面上露出的笑容,简直能令三九寒冬变成灿灿春日!!   江映离倒也没有什么架子,那小二主动迎他,一边迎还一边为他介绍酒楼的活动,他便跟着小二,去了酒楼二层。   阮舟摇皱了皱眉,这才发现这酒楼正举行了个小型的拍卖会。   江映离来此,难道……   眨眼间,人便已不见。   阮舟摇已预料到江映离要干什么了,这个人出门从来不带灵石,一灵石难倒英雄好汉,想不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映离仙君也要来寄卖东西了。   百无聊赖,交了入场费后坐在边缘座位上等。   像这样的小型拍卖会,便连个包厢都没有,一般,也不会拍卖太多贵重的货物。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整个酒楼二层才堪堪坐满。   二楼立了个桌台,拍卖师红光满面地开始他的第一轮介绍。   阮舟摇兴致缺缺地听了一轮又一轮,越到后面,东西越好,只不过他前世什么宝物没见过?要进小天境历练,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也没用。   拍卖会近尾声,一排极北寒铁做的针匣引爆了全场。   阮舟摇慢慢品茗,心想着这小拍卖会拿得出这样的宝物便已不错了。   那拍卖师却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般,高声道:“接下来,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能淬炼经脉、行灵益气的上品九转还阳丹,五颗!!!”   “噗咳!——”阮舟摇一口茶差点喷了出去,极力咽下,茶水呛进嗓子眼,咳得他几乎窒息。   九转还阳丹?!江映离那个疯子!!!   整个酒楼二层雅雀无声,无数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拍卖师,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拍卖师敲了敲小锤子,道:“底价,一万下品灵石!!”   一片哗然!!   九转还阳丹几乎是整个阎浮提最好的几个丹宗前辈才练得出的,甚至他们都未必次次成功!一万下品灵石?恐怕草药消耗都未必够这个数。   “一万五百下品灵石!”   “一万两千下品灵石!”   “一万五千下品灵石!”   “两万下品灵石!!”   没交入场费,只是在二层角落用膳的那些人都坐不住了,甚至有不少人捏了传音符,偷偷地给自家门派递消息。   那些叫价的人面红耳赤的,几乎要疯狂了!然而,参加这种拍卖会的人哪会带那么多灵石?富有的那几个早在前面就花了不少,如今悔不当初!   “两万一百下品灵石!”   “两万两百下品灵石!”   “两万两百——零一下品灵石!”   到最后几乎是一块一块灵石地往上涨,但是没有人嘲笑这么出价的人,他们腮帮子抖着,额头上全是汗水——   “两万三百下品灵石!!”终于有人把全副身家都压上了。   阮舟摇面沉如铁,灵力注入手上的玉牌,举牌子,叫价。   “两万五百下品灵石!”拍卖师激情高昂地等待了一会儿,没看见别人举牌,便道,“两万五百下品灵石第一次!两万五百下品灵石第二次!!”   “还有更高的价吗?这可是九转还阳丹啊!”   前排有个胖子当时便昏了过去——这正是小镇当地的首富,偏巧带了四万多灵石,拍卖会前期,却买了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东西。   整个二楼的人额头上都是汗水,甚至还有几分绝望。别说两万下品灵石这么便宜的价格,便是二十万、两百万!五颗九转还阳丹,那也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拍卖师有些失望地道:“没人再出价了吗?”他到底可惜那丹药明珠蒙尘,但看他们的样子,也知道这次参加拍卖会的客人没带太多的灵石。   “两万五百下品灵石第三次,成交!”   敲了小锤子,五颗九转还阳丹,便在所有人的痛心疾首中,归了阮舟摇了。   ※   “前辈,慢走。”   江映离于安静的后台领了灵石,在小拍卖会的主人点头哈腰的讨好笑容中离开。   他知道九转还阳丹是贱卖了,甚至直接把丹药送到当地药店,店主都一定会倾家荡产地买下来。   临来时袁秉给他的须弥戒子中全是上品灵石。汤家兄妹载他们一程,甚至还不计酬劳地帮他们打点衣食住行……江映离欲回报他们,可若直接给灵石,一块上品灵石都会吓到他们。他身上只有灵石与丹药可赠。而若给丹药,方疏华给他的丹药更都是上品。   天心丹、造化丹、玉魄丹、无常丹……那些丹药,便一颗的价值都超过了一块上品灵石。不得已,江映离只能卖药找零。   所有的药都有疗伤行气和解毒的功效,只有九转还阳丹,是用来冲击经络的。江映离经络早通,用不到,阮舟摇年龄太小,心境修为都不够,也用不到。玉魄丹那等保命的丹药他要留给阮错在小天境中历练,因此,须弥戒子中九转还阳丹是唯一用不着的丹药。   阮错想去拍卖会,他这个做师父的自该先提前瞧一瞧拍卖会是什么样子的。江映离不希望药店为买他的药倾家荡产,在拍卖会上卖了,也算有缘者得之。   出了拍卖会,照例有许多人对江映离行注目礼。小拍卖会上出现九转还阳丹的事已闹得沸沸扬扬的,不知有多少人痛惜自个儿没参加这场盛会。这白衣人如此气质,虽看不着脸,但有不少人猜测卖药的便是他。   他们不是没有阴暗的想法,只是能卖九转还阳丹的人,莫说背景了,便是自身,他们怕也敌不过。   顺着街道行走,江映离正欲回客栈去。   灯影憧憧,好风如水。   忽然有人远远地唤了一声:“师,师尊?”语气惊讶且迟疑。   江映离顿住脚步,回头。   却见一个姿容隽雅、青衣玉冠的男子从一旁的高楼上跃了下来。   几步,就到了他的跟前。   “师尊,真的是你!”   江映离看见男子也有些惊讶:“航飞?”   来人,却是他的大徒弟,早已去蓬莱修习的上上任太衍掌教之子:孟航飞。   作者有话要说:  阮舟摇:mmp,没钱了。 第10章   远远瞧见江映离的背影时,孟航飞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当江映离转身,他纵是没看清他咒术遮掩下的容貌,却已肯定是他!   “师尊,你……你怎么,你出山了?”孟航飞十分惊喜地道。江映离十多年都没有下山过了,他还以为自己要等在蓬莱出师后才能再见到自己的恩师,想不到现在便已相见!   江映离颔首,道:“小天境要开了,为师是为小天境而来。”   孟航飞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师尊这是陪阮错来的?”   “是。”江映离又问道:“航飞,你这又是……?”以孟航飞现下的修为,小天境对他的益处不大。   孟航飞道:“我是带着师弟来的,他第一次出远门,掌教让我看顾好他。”   话音刚落,一个气喘吁吁的少年一边喊着“师兄”一边从楼上跑了下来,横冲直撞,一下子就撞到了孟航飞的腰上,把人撞了一个趔趄——这少年穿得颇有几分老气,虽也如孟航飞一身青衣、玉冠束发,可是眉眼间还有几分未褪的稚气,显见得年龄不大。   “师兄,他是谁呀?”那少年从身后抱住孟航飞的腰,探了个脑袋在他的肩上,软软地道。   孟航飞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道:“不得无礼,这位是太衍剑宗宗主,我的师尊。”   那少年“啊”了一声,晶亮的眸子紧盯着江映离,歪头:“师兄的师尊?那我……我是不是应该要叫你……师叔?”   孟航飞对着江映离歉意一笑,道:“子越顽劣,不知礼数,还请师尊见谅。”   “无妨。”江映离淡淡道,又和声,问那少年:“你,可是姓苗?”   那少年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高兴地道:“你认识我?”   江映离颔首,道:“你小的时候,我抱过你。”   孟航飞一愣,自然知道能让江映离抱该多么难能。那少年却是灿烂一笑,更加高兴地道:“很多人都抱过我!”   江映离便从自己的须弥戒中摸出了颗珠子,递给了他。   苗子越瞅了瞅他手上的珠子,很是心动,但却又去瞅孟航飞。   孟航飞摸了摸苗子越的头,道:“这是师尊给你的礼物,你便收下吧。”   苗子越道:“谢谢师叔!”把珠子摸了过去,便揣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师尊,你和阮错在何处落脚?”孟航飞又道,“我与子越明日启程,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一起出发如何?”   弟子的邀约,江映离当然应了,打头带路,领着着两人往自己的落脚处去。   三人同行,不多时,便在又多起来的路人的注目礼下回到了客栈。   ※   “他是往这边走的吧?”   “不对,好像是往那边走的。”   “不对不对,都不对!”   “……”   “……”   “该死的,连个人都跟不住!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阮舟摇隐蔽了气息,藏在一个小巷中,静静地等着巷口的人离开。   骂骂咧咧的,因怕买了丹药的人跑了,那些人搜了半晌搜他不到,果然没有久留。   确认无人再跟,阮舟摇从小道走,将斗篷收了,挤入了热闹人群。   因九转还阳丹而起的麻烦总算摆脱了,但阮舟摇心中却还有些不高兴。   参加小天境前他练了那么多三转还阳丹,卖了部分,又留用了部分。存那两万多灵石,本来都计算好了用处。如今买了江映离的丹药,他便又要从头攒起了。   理了理衣襟头发,阮舟摇开始想回去后应付江映离的借口。不管怎么说,九转还阳丹比三转还阳丹好上好几个档次,到时他寻机把剩下的三转还阳丹卖了,小心些避开江映离的耳目……江映离在钱这一方面抠门得紧,他卖丹药得的那些灵石,定然不会给他的。   阮舟摇回了客栈,走到了他和江映离的房间外。   房内似有人声,甚至有笑声——音色不同,很明显不是一个人的。   阮舟摇刚抬起手要敲门,目光微动,就把手放下了。   “我本以为师尊只给徒儿送水魄珠,没想到,师尊给每个小辈送见面礼,送的都是水魄珠。”   孟航飞与江映离师徒俩久未见面,自然有一股亲近之意。   苗子越新得了颗珠子,时不时地从储物袋里摸出来看一眼、摸一摸。孟航飞由得他在一旁玩闹,自己,则运了火灵力把房内的炉子点燃,烧了一壶茶,恭恭敬敬地奉茶端递给江映离。   江映离接过弟子的孝敬,饮了一口,道:“你们都修了水行功法。”想了想,又放下杯子道,“便不修水行功法,此物也有益处。”   孟航飞道:“师尊的礼物,我很喜欢。”   江映离别开眼,又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道:“且不说其他……这几年你在蓬莱,过得如何?”   “掌教对我很好,弟子便也过得很好。”孟航飞笑了笑,道,“还有近来蓬莱多了不少新人,我听掌教的意思,是想再送些人来太衍……”   有人送来,自然也要有人送去,江映离沉吟半晌,道:“明坤新收了两个弟子,这事我会告诉他的。”   孟航飞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又道:“师尊。”   “嗯?”江映离正瞧着杯上的热汽,观察着热汽中自然运转的水灵力。   孟航飞道:“阮错已十四岁了吧?”他道,“等小天境过后,送他去蓬莱修行一段时间,你看如何?”   江映离未料到他会提这样的建议,微微蹙眉,道:“这……”   孟航飞道:“等弟子回了太衍,蓬莱之内便再无太衍剑宗弟子。”他若有所指道,“这样,怕是不太妥。”   江映离半晌不语,不过显见的,并不太想同意。   且不说阮舟摇现在的情况,他便没中极乐门的招数,他也不准备让他去蓬莱修行。   “师尊……”孟航飞还欲再说些什么,忽然,“嘭咚——”一声,房门重重地被推开了。   只见阮舟摇正站在门外,似笑非笑,目中漆黑……他仿佛带着无尽的黑暗般,柔声道:“师尊,你们在屋里,背着我,偷偷说些什么呀?”   孟航飞与苗子越都早看向门外,见阮舟摇白衣墨发,眸子黑得发亮,一时,都不由地怔住。   他这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对头,说句夸张的话,叫人看了情不自禁生出几分惧意。   江映离抿了抿唇,不满地看着门口的人,道:“这门是木头做的,不敲门便进来也罢了,若是撞坏了它,你自己赔!”   阮舟摇闻听此话,气势才收了些回去。   孟航飞怔了一怔,才回过神来道:“是小师弟吗?原来,小师弟已这么大了……”   阮舟摇慢吞吞地走到了江映离的身边,也不等江映离说坐,便坐下了。   江映离皱了皱眉,到底没再斥责他不知礼数。   孟航飞便和声道:“阮错,方才我与师尊,正说到太衍弟子去蓬莱修行的事情。”   阮舟摇更加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道:“我听到了。”   孟航飞道:“那你的想法呢?”他道,“蓬莱剑术与太衍有所不同,在蓬莱进修,会多几分助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概还会有一章,叉腰.jpg 第11章   阮舟摇笑了笑,意味不明地道:“不知师兄认为,咱们太衍的剑术如何?”   孟航飞道:“本派剑法包罗万象,自非凡俗。”   “是了。”阮舟摇点头,道:“咱们剑宗的功法我都学不完了,何况再加上蓬莱的?”他摊手道,“便在剑宗,我亦该寻一门功法吃透悟透……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多嚼不烂。师兄认为呢?”   孟航飞情不自禁看了江映离一眼,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很快就又拐了个弯,道,“不过,学无止境,蓬莱功法与太衍功法大有不同,多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阮舟摇道:“若有机会,等我悟透一门本门功法再说吧!”   孟航飞只得道:“那师弟可要努力啊。”他提起小水壶,也给阮舟摇倒了杯茶。   江映离余光看着阮舟摇,心中很有几分意外,阮舟摇可不是那种能专心找一门吃透悟透的性子,光是这番话,他恐怕都说不出来。剑宗长老的授课他有时都会翘掉几门,反而是丹宗那边的,他是门门不落……   阮舟摇把玩着孟航飞递来的茶杯,低眉垂眼,并不喝它。   孟航飞又对江映离道:“师尊带了灵石吗?弟子带了不少,大多都用不到。”   江映离道:“有带。”而后察觉孟航飞这是担心他灵石不够,想给他灵石。   迟疑了片刻,江映离才把拍卖会附赠的储物袋取出,将刚得的灵石拿了一半出来放入自己的须弥戒中,而后又取了约莫百来颗上品灵石,放了进去。   “……你在蓬莱那么多年,为师也顾不到你。”江映离将储物袋递给了他,淡淡道,“不必省着花。”   “咔”地一声,阮舟摇手里的杯子裂了。   孟航飞并没有推拒:“多谢师尊。”   接过,一看。   “师尊……?!”   孟航飞甚至忍不住站了起来,道:“师……师尊……这,这也太多了!”   江映离却道:“反正为师也用不到,你不必多虑。”   孟航飞有些踌躇,江映离静静地看着他,只是看着。   “……谢师尊。”叹了口气,孟航飞到底知道江映离的脾气,向江映离行了一礼,便收下了。   又聊了一会儿的天,送走了孟航飞师兄弟,江映离再回来的时候,就见阮舟摇坐在床榻上,对着他笑。   很难说那是什么样的笑,仿佛带着钩子,但又仿佛带着割人的戾气。   江映离脚步顿了顿,无视了阮舟摇忽如其来的抽风,上.床,捏诀打坐。   阮舟摇懒懒地靠在床头,盯着他的背影,低声道:“师尊……”   江映离闭着眼睛:“干什么?”   阮舟摇仿佛叹息地道:“你对师兄……真好。”   江映离仍闭着眼睛,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阮舟摇轻柔道:“弟子有些睡不着啊……”   江映离道:“那便打坐。”   阮舟摇道:“弟子……也静不下心。”   江映离淡淡地道:“那你就醒着。”   阮舟摇:“……”   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阮舟摇似乎也被他给噎住了。   小徒弟不再扰人,江映离慢慢地放空了思绪,任由魂海之中灵力流转……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探了过来,带着些许杀气。   江映离皱眉,一下子抓住了那只探过来的手。   “阮错,你干什么?!”厉声喝问,轻易将阮舟摇挣扎的手给拗住。   阮舟摇再有一只手攻过来,江映离又抓住他另一只手的手腕,一个用力,反手将人按在了床榻上。   “呼……呼……”阮舟摇喘着气在他身下挣动,桃花目中血红一片,戾气外泄,煞气直冒!   江映离对上他的猩红的眼珠,暗道不好,强硬地把人压住,疾点他几处大穴!掌心贴上阮舟摇的额头,将大量水灵力注入他的眉心。   “……”   “……”   “……”   喉中发出“咔咔”声响,好半晌,阮舟摇才闭上了血红的双眼。   江映离为他输了一阵灵力,又从戒子中取了颗天心丹,喂入了阮舟摇的嘴中。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的呼吸才终于平顺了下来。   怎么这么早就觉醒了……江映离探查遍阮舟摇全身经络,忍不住地有些心惊!按照袁秉的说法,他的小徒弟至少得等结丹之后才有魔煞缠身的困扰,可是如今,分明就已经压抑不住!   他闭关的时候,到底在阮错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阮舟摇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江映离半压在自己的身上,一手撑在他脑侧,一手按着他的额头。清透的眸子错也不错地盯着他。柔顺的发丝垂落在他肩膀胸口……   “!!”阮舟摇反射性便要把他推开。   江映离更是反射性地制住了他的挣扎,道:“你的魂海怎么回事?”   阮舟摇道:“……什么?”   江映离紧锁眉心,道:“你身上的煞气……”   以阮舟摇现在的修为,根本压制不住这股煞气,若不想办法,他必得被煞气所控,疯癫了不可!   阮舟摇心里咯噔一下,故作不知地道:“什么煞气?师尊,你在说什么?”   江映离剜了他一眼,那一眼让阮舟摇解读,就是:“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在说谎”。   镇定,与他对视,阮舟摇最不担心的便是重生之事会暴露,整个南赡部洲都没有这样的无稽之谈,江映离无论如何也猜不到。   “……还魄丹还有没有?”终于,江映离松开了他。   早就被他卖掉了。阮舟摇心头一跳,却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有,还有。”   江映离道:“天心丹的药力太强,我只给你化开了一些,之后几天,你会难受一阵。”   阮舟摇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已经感觉到药力在他的经脉之中鼓胀,尤其是心脏,突突鼓动,胀得厉害。   “……之后你吃还魄丹便是,还魄丹,药力不会太强,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阮舟摇深吸了几口气,便连呼吸之间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胀了起来。   “……师尊下次喂药,便不能先考虑一下弟子的承受能力吗?”仿佛长久以来堆积的不满,阮舟摇的语气冲得厉害,“你这都是第几次了?”   江映离却是面无表情,又用手压住了他的额头:“你最近是不是易怒、焦躁,偶尔还有点失眠?”   阮舟摇:“……”   江映离道:“学会控制自己。”他冷冷道,“若为煞气所控,阮错,出了太衍,便别说是我的徒弟!”   作者有话要说:  阮舟摇:同样是弟子,我就得自己赚钱。微笑.jpg   更了嗷!今天不会有下一更了,作者菌会修一下前面的错别字之类的,如果看到更新提醒,那都是伪更=3= 第12章   午夜时分。   月华偷入了窗棂。   客栈内外的灯火早已俱寂。只有虫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阮舟摇睡在床榻里侧,在自己的一方小空间里翻来覆去……   江映离就盘腿坐在那床榻外侧,动也不动,显见是入了定了。   阮舟摇也想同他一样打坐。然而,一张床榻总共才多大?虽然江映离连一半都未占去,但给他留这么点儿地方,他也施展不开……   “师尊……”阮舟摇忽地低声唤道。   江映离像座木雕似的杵在那儿,没反应。   “师尊?”阮舟摇偷摸地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背,想把他给戳醒。   舌抵上腭,咽下津液。江映离行完最后一个小周天,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睁开了眼睛。   阮舟摇立时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仿佛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干——他睡不着,江映离也别想安宁!他先前说得轻巧,之后几天会难受一阵,然而以他现在的修为,天心丹给他经所脉带来的鼓胀感,哪里是他想忍便能忍住的?   江映离蹙眉,又再行气……阮舟摇情不自禁又翻了个身——这下,彻底把人给惊动了。江映离本欲再行一个大周天,但他很明显察觉到了阮舟摇的烦躁……放下了腿,掀了被子的一角,江映离将自己的发冠拆了,又把外衫脱掉……发冠并外衫一并放在了床前的凳子上,把帷帐放了下来,钻进了被窝。   “!!”   旁边忽然鼓起一大团,阮舟摇心头一跳,侧身背对着人,脊背都绷紧了。   江映离正好瞧见他发丝凌乱,铺了大半个枕头,伸出手,将他如缎的发都拨到了一边。   阮舟摇轻轻地,咽了咽口水。   “……睡吧。”江映离道。   浑身的经脉仍旧胀痛,太阳穴也突突地跳,阮舟摇静待了片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说来也怪。   本来江映离躺到他的身边,忆起往日“奸情”,他更觉得血气冲得难受。但……他不过说了两个字而已,便如他那沁凉汹涌的水灵力般,将他的炽热与烦躁一并浇熄了。   ……………………   一夜好梦。   第二日,阮舟摇迷迷糊糊地就被江映离给摇醒了。   “起床了。”江映离道,摇醒他以后,便把他的被子给掀了开来。   透骨的凉意袭上全身,阮舟摇皱了皱眉,一个“咕噜”就坐了起来。   “……几时了?”   “快到卯时了。”   “快到卯——”阮舟摇忽然顿了一顿,扭头看那窗子。   果然,江映离早已将窗子打开!方才他起床时袭来的凉意便是从窗子外源源不断地涌进来的。然而窗外漆黑一片,天都还没亮。   “……你起这么早干什么?”阮舟摇几乎是震惊了。如今他们出门在外,江映离做什么要天还没亮就要起床?   江映离瞥了他一眼,也没计较他的不敬,只淡淡道:“汤家兄妹还在睡。”   阮舟摇皱眉,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师尊是想……不告而别?”   江映离颔首,拍了拍床榻,又催他道:“快点起床!”不满地盯着阮舟摇,仿佛认为他硬要赖床似的。   阮舟摇:“……”   天心丹的药力还没过,脑子仍有些胀痛,他好半晌才爬了起来,挽好了头发,与江映离一道出门。   江映离走到汤家兄妹的门前,挥了挥袖子,房门就悄无声息地开了。   从腰间拿了个储物袋,又将储物袋送了进去……   阮舟摇看他动作半晌,才道:“师尊这是给的他们谢礼吗?”   江映离道:“来必有往。”   阮舟摇便没有多说,等江映离关了门后,就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客栈。   临江州多是水路通行,欲往小天境去,也必要从水上过不可。昨日孟航飞与他们约定在小镇最东面的码头碰头。阮舟摇跟着江映离到了码头边,就见孟航飞老早便在码头处等他们了。   凉风之中,独自一人站在小船之上……看起来,颇有几分萧瑟。   江映离行至水边,道:“航飞,怎么这么早?”   孟航飞闻声,吃惊地回头,见江映离披了一身月华凉风而来。纵身一跃,跃到了他的跟前。   “弟子……才刚到不久。倒是师尊,师尊怎么也这么早?”   江映离并未多说,只道:“早起,不必告别。”   孟航飞只听了半懂,瞧见阮舟摇跟在他身后,几乎慢他十来步地走过来……微微讶异,道,“小师弟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道:“吃了颗天心丹,有些上火。”   “哈……”孟航飞情不自禁地就笑了,道,“师尊仍是如此……”   将灵石打入船头放着的一方石台上。船便从水上飞了起来。   江映离并没有立刻上去,转头,去看阮舟摇。阮舟摇也看了看他,慢半拍地踏上了飞舟。江映离等他上船后才也跟着上去,孟航飞亦跳了上去,对阮舟摇道:“师弟,你与师尊入船内休息罢,我来驾舟。”   阮舟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直接便进了船舱。   “为师助你。”江映离留在了甲板上,挥出一道水灵力,帮孟航飞将小舟升了起来……   ※   “……唔……谁……?”   阮舟摇刚进舱门,便听见了舱内人声。   只见一个少年抱着张毯子睡眼惺忪地靠在张小榻上,打了个哈欠,朝他这边望了一望。   阮舟摇瞥了他一眼,在旁边寻了个地方,盘腿坐下。   早上刚起来的时候,阮舟摇就发现自己的头很快就不胀了。天心丹的药力顺着经脉运转流入丹田,竟然没出什么问题……   他真灵受禁,但魂海仍旧广阔——只不过仍还难以调动灵力。如此的话,多打坐一段时间,应不久便能将天心丹给化开。   “……”   “……”   自顾自地打坐,阮舟摇并没有理苗子越。   苗子越本来还有些困,但瞧阮舟摇打坐半晌,竟然莫名清醒了过来。   他好奇地看着阮舟摇入定行气。   挪一挪,再挪一挪,最后抱着他的小毯子,几乎凑到了阮舟摇的跟前。   阮舟摇皱了皱眉,感觉到生人气息靠近,睁开了眼睛。   苗子越眨巴了一下眼,道:“师兄!”忍不住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师兄,你真好看!”   阮舟摇本来有些不耐烦,不想理他,但苗子越一笑露出了两个酒窝,竟叫他怎么瞧怎么熟悉。   “你……”阮舟摇忽然沉了脸色,道:“你姓什么?”   苗子越道:“我姓苗啊,师兄,难道你也识得我么?”   阮舟摇盯了他半晌,眯了眯桃花眼,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来。“识得……当然识得……”伸出手去,摸了摸苗子越的发顶。   既是江映离的相好之一,又是他的炉鼎之一……他怎么可能,会识不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基友说我文里受的视角更多OTZ,尔康爪,控制不住啊……超喜欢师尊!叉腰.jpg   感谢:读者“欢欣”,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年”,灌溉营养液 +24 读者“陌上花开”,灌溉营养液+2 白柳垂堤扔了1个地雷 三景页扔了1个地雷 谢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和地雷!~么么哒=3=! 第13章   飞舟飞入云端,飘飘然在云海之间。   江映离确认阵内的灵力流转稳定,便收回了手。   孟航飞仍掌着舵,但因江映离的助力,自身灵力几乎没有多少消耗。   “你师弟呢?怎么没看见他。”   “子越他在里头睡觉呢,他娇气惯了,起不早。”   江映离略有些严肃地道:“平日修行,可不能如此。”   孟航飞笑笑,道:“但现在毕竟不是平日。”   江映离还待要说什么,船舱里忽然传来“啊”地一声惨叫。   江映离与孟航飞均是一惊,后者立时将飞舟停在半空,跟着前者一道闯入了船舱。   只见入口处一盆被撞倒了的盆栽,散落一地的土壤后面有两人纠缠在了一起——一个唇边带血,神情狠戾而又容色逼人;一个则捂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地推搡着欺近的人。   “嘭”地一声,被自己的毯子绊倒在地,苗子越惊恐地看着居高临下向他伸手的阮舟摇,一双眼中满是潋滟水色,嘴唇都吓白了。   江映离立时拦到了阮舟摇跟前,不客气地打落他伸出去的手。孟航飞则飞身至自己惊吓过度的师弟身边,把人扶了起来,轻轻地拉过他的胳膊,看了一眼。   一排整齐的牙印,个个都红肿破皮,渗出了血。   苗子越哽咽了一声:“师兄!”立刻投入了孟航飞的怀抱,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江映离瞧见那一排牙印,神色更是难看,他扭头怒视阮舟摇,厉声道:“阮错,你在干什么!”   阮舟摇抹了抹嘴,很没诚意地道:“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罢了,一不小心,用了太大的力……”   江映离听闻此话火气更大:“无缘无故吓人,还动嘴——你是人还是狗?!”   阮舟摇目光一暗,有些不高兴地道:“我咬的是他,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他冷冷地看向孟航飞怀中的人,道,“如此娇气,我看他干脆还是不要入小天境了,万一一个不小心,有来无回……”   江映离怒火攻心,“啪”地一声打了他一个巴掌。   声音清脆,孟航飞和苗子越都愣住了。   阮舟摇也愣住了,半晌后,双目猩红,泛开层层戾气:“你打我,江映离,你敢又为了他打我?!!”   突如其来的变故,苗子越缩在孟航飞的怀中,已然吓呆了。   孟航飞听阮舟摇对江映离的称呼便已觉得不对。   却见阮舟摇果然暴起,一掌攻向江映离要害,江映离又挥手织出了无穷不尽的水灵力,组成牢笼,登时将人罩在了其中。   “江映离!”阮舟摇重重地击打水壁,发丝都震起,却无论如何也破它不开。目泛红光……青筋鼓动——   江映离却立时将庞大威压尽数施放,自上往下压落,直接把人的膝弯压折。   阮舟摇双掌撑地,不愿再趴下,抬头,双眸死死地盯着他,其中满是刻骨恨意……   明知道阮舟摇应该是被煞气冲昏了头脑,但江映离的手还是颤了颤。   魔的七情六欲都要比人的极致得多,阮舟摇年龄不大,修为又低,一时被煞气迷了心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然而,能有这样的眼神,他是否真的恨他?他为什么恨他?是他往日里对他过于严苛,还是……   庞大威压裹挟着水灵力一股脑地往阮舟摇眉心注入。阮舟摇痛苦地抱住了头,喉中发出了“嗬嗬”的声响,在船舱内滚来滚去。   他想推拒那不属于自己的灵力,然而做不到!所有的水灵力都顺着丹田流到了他全身经脉,所过之处,如利刃片体!!   江映离再运掌一送,挥袖,阮舟摇眼前一黑,终于不支,垂下了头,不省人事。   江映离等了半晌,确认他真的昏了过去,将阮舟摇抱起,轻轻地放到了船舱内唯一的小塌上。   ※   “仙君!仙君你莫进去!!”   “仙君,仙君!!”   “让开!”   肉掌击中人体的声音,太衍剑宗宗主便是三十六处大穴皆破,调动不了灵力,但是一掌的威力,还是非凡俗之身所能承受。   阮舟摇早听到了动静,懒懒地从美人的身上起来,看了闯入楼台的不速之客一眼,故意对着他歪头一笑,俯身,又亲了一下身下人的胸口。   “啊”了一声,身下的人羞耻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头转至里侧,浑身颤抖,似乎都要哭了。   江映离脚步只顿了一顿,面如寒冰,更快往那美如烟霞的奢华寝帐靠近。   “师尊……”阮舟摇仿佛带着些许醉意地道,“你也想来吗?”他甚至嬉笑着,凑身过来,“我们三个人一起来,也好……”   起身去拉江映离的手,阮舟摇顺势搂了他的腰,欲把人推入寝帐。   “啪!!——”江映离揪住了阮舟摇的衣襟,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便是他破了太衍护山大阵的阵眼,移平了太衍云巅,江映离也没有这样打他过。   “……江映离!”阮舟摇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也抓住了江映离的衣裳,“本座给你脸了是吧!!”   狠狠一挥,将人摔在了地上。   江映离手臂撞地时咔擦了一声,显见是被撞折了,他捂着自己的手,艰难地爬起来:“我以为你只是顽劣,一时误入歧途——阮错!你,你真是死性不改!!”   “哈哈哈哈……”阮舟摇仿佛听到了个笑话似的,笑得喘都喘不过气来,“江映离,你搞不搞笑?”他眯起桃花眼斜睨地上的人,“我杀范飞平、移平太衍云巅时你都没这么大的火气,怎么,如今不过多收了几个炉鼎,你就受不了了?”   江映离浑身一颤,目中流露出嫌恶痛恨的神情。   “……不许露出那种表情!”阮舟摇猛地把他揪了起来,热汽都喷到了他的脸上,吃吃地笑道,“师尊,我的好师尊……告诉我,你是因为徒儿有了别人吃醋,还是……不愿见你的相好,都转投了徒儿的怀抱?”   江映离嘴唇都气得抖了起来:“阮错,你,你无药可救了!”   阮舟摇掐住他的脖子,道:“别叫我阮错!江映离,本座便是个‘错’,那也是你们逼出来的!”   狠狠地将人贯上了床榻。   江映离摔到了床上,头晕目眩。床榻上还躺着另一个人,徒劳地将衣裳提上去,有些恐惧地看着他。   阮舟摇粗暴地将床上的另一个人推了下去,喝道:“滚!”而后坐到了江映离腰上,抓住江映离的手腕,扯了系着帷帐的绳子,便将他的双手给捆了起来。   “你不愿我宠幸别人……”阮舟摇俯身下去,唇瓣贴上了他的耳朵,“师尊,那我便只宠幸你……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无车警告!就算是回忆,师尊也不是这么快就能被吃到的。叉腰.jpg!   攻现在是因为修为太低,所以压不住魔性,等压住了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目前攻有被动狂暴属性,所以在这个时间段,攻在师尊面前,会像汤圆一样漏非常多的馅儿。   阮舟摇:本来我的报复计划是非常完美的!虚弱.jpg 第14章   “……”   “……”   陷入昏迷的阮舟摇眉头仍是皱着的,但是气息却已平稳了下去。   江映离伸出手,欲将阮舟摇额上的发丝拨开……   但他到底没有碰到人就收回了手,瞧着阮舟摇的睡颜,陷入了沉思。   阮错这没来由的恨意太过古怪,未必是极乐门做的手脚。若搜寻他的记忆,是否能找到症结所在,然后对症下药?   可若他这小徒儿,只是单纯恨他,那可怎么办?   …………   孟航飞没有去打扰江映离,他与苗子越坐在一边,撸了他的袖子,取出个漂亮的玉瓶,将里头的粉末撒上了他的伤处。   苗子越疼地“嘶嘶”抽气。不过伤药毕竟灵验,伤口很快就痊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孟航飞问,“好端端的,为什么阮错他要咬你?”   苗子越脸上微微一红,道:“我……我也不知道。”他道,“本来,他只是摸我……”   孟航飞一惊,道:“摸你?!”   苗子越点了点头,又道:“摸我的手……”   阮舟摇摸上苗子越发顶的时候,苗子越还很是高兴。阮舟摇长得非常好看,不同于江映离看着有些不近人情的清冷,阮舟摇的美就像馥郁的花朵,引得人情不自禁地就想碰一碰他的花瓣。若能亲近亲近,当然再好不过!   当他顺着他的头发、摸到他的发尾的时候,苗子越还有些不好意思。等摸到了手,手指轻轻地抚过了他的手腕……   阮舟摇道:“你的皮肤真嫩。”   苗子越因那若有似无的痒意莫名红了脸颊,低声道:“你……你的也是。”   阮舟摇扯了扯嘴角,捏住他细细的手腕,仿佛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他,歪头,绯色的唇瓣凑近他的手……   苗子越的心跳得很快,还以为阮舟摇要亲他!然而当剧痛传来,惨叫出声时,他才发现,阮舟摇竟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师兄,他为什么要咬我??”偷偷地觑了昏迷的阮舟摇一眼,苗子越有些不解地道。他们无仇无怨,而且阮舟摇又不是吃人的妖兽。忽然咬他,那是什么缘故?   孟航飞比苗子越年龄大,想得自然也歪上了几分。苗子越身量不足,但容貌却漂亮得紧。好男色的人最喜欢的便是十四到十八岁稚嫩的少年,模样半熟不熟,花开芬美,却未到艳极的程度!   “我不知道。”孟航飞脸色不太好看,摸了摸苗子越的头,却低声道,“以后,你别离他太近,我怕……”   “怕他又咬我?”苗子越摸了摸已经好了的手腕,倒没有记仇,“我一定不会再让他咬到了。”   孟航飞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什么都不懂,实在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   他让苗子越在一旁休息,自己则走到了江映离的身后……   “师尊……”他轻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映离慢了半拍,最后,才站了起来,他俯身给阮舟摇拢了拢衣襟。然后,跟着孟航飞出了船舱门。   “……”   “……”   再睁开眼睛,阮舟摇的胸腹间仍流淌着鲜明而又清晰的怒意。   妖族的祭师曾道,他之所以如此在意江映离,是因为引他入魔的契机由江映离起。   成魔、登顶。   他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成了三界至尊,而后又花了一年时间抓住江映离,几尽折辱。   太衍御宗宗主黎宏飞有妖族血脉,事情暴露后,几乎为阎浮提正道所不容。   但,黎宏飞却利用了他的血脉,将江映离救了出去。   “我只是以为你顽劣……阮错!你忘了师门是如何教导你的?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要继续错下去?!”   阮舟摇当时并没有生气——大概,他甚至还露出了个笑容,道:“师伯,你不明白……”   他并没有解释黎宏飞不明白的是什么,轻易地便将重伤的黎宏飞给杀了,而后,便在他的重华殿中静静地等待着逃跑的江映离自投罗网。   他知道江映离一定会回来的,太衍山剑宗宗主,又怎么可能会是个落荒而逃的懦夫?   况且……没有江映离在身边,阎浮提那些宗派来上供时,他一个不小心,杀几个人可怎么办呢?江映离那样道貌岸然的人,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弟子那么败坏他的名声……   憎恨江映离几乎已经成了习惯,重生以后,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有时他甚至会想,放他一马,把人抓起来,再收为炉鼎也就罢了。   但是,他又何必要放了他呢?江映离,仍是那个道貌岸然,淫.荡无耻的映离仙君!   “……既然醒了,就爬起来。”   仿佛耳边传来的声音,阮舟摇慢吞吞地转移了视线,便见江映离坐在他的身边,不满地盯着他看。   “你往后若再控制不住自己,休怪为师不讲情面。”江映离仿佛有些不满地道,“竟是为美色所迷……不过是色相罢了,你怎么如此忍耐不住?”   阮舟摇目光幽幽,便知道江映离这恐怕是听了苗子越的叙述,以为他对苗子越起了色心,色迷心窍!   不,不是!他咬的那口是尝味道!未有过情.事的处子,精纯的气息会从血脉中散发出来。苗子越和他师父范飞平一样,都是纯阳体质。而这样的体质,最适合与五行偏阴的人双修——江映离与他们师徒俩都有一腿,正是因为如此!   江映离觉得他的目光不对劲,皱眉,冷冷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阮舟摇歪了歪头,道:“只是好奇,若我控制不住……师尊准备如何不讲情面?”   江映离卡壳,一时竟回答不上来。   难道阮舟摇还准备不控制自己不成!   阮舟摇靠在了船舱上,一时间有些懒懒:“师尊……”他捏了发尾,舌尖轻轻舔过指尖。“你觉得……徒儿美吗?”   白衣墨发,但唇色却是绯红。   阮舟摇长眉细致风流,眼带桃花。唇边带了点儿似笑非笑……   慵懒,绮丽……几有勾魂夺魄之艳。   江映离怔住了——虽只是一瞬,却真的怔住了。如果阮舟摇再大上那么一两岁,身量大些,容貌也成熟些……恐怕他怔住的时间会更长。   他这个徒弟,长相着实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阮舟摇:齐人之福,师徒双飞,呵呵哒!   江映离:??? 第15章   就是这样的表情,就是这样的表情!   阮舟摇心中仿佛盘踞了条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   他长得可比范飞平苗子越好看得多,没道理江映离不对他起意。   果然,果然!对苗子越都与常人不同,既不是因为本身便和苗子越有一腿,保不齐便与范飞平已经……   阮舟摇等着,等着江映离被他勾引。   苗子越未泄元阳,范飞平又远在蓬莱……江映离一定忍得很辛苦,只要他稍加撩拨便会成功。   “啪!”地一声。江映离忽然一掌打向阮舟摇的后脑勺,“无缘无故,发什么疯癫?”   阮舟摇:“……”   江映离蹙眉,又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阮舟摇别开脸,避开了他的手。   江映离道:“食色性也,你便喜欢男人……”皱了皱眉,收回了手,他才续道,“阎浮提同性道侣不少,为师也不会多说什么……”   阮舟摇抬起下巴,歪头,眯眼看江映离。   江映离面无表情,干巴巴地道:“但是,不许强来,不许乱来——”他道,“子越年纪那般……而且你才多大年纪?这么早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等回了太衍,你给我进思过室好好反省反省!”   阮舟摇瞧他半晌,才道:“师尊,你还没回答弟子的问题。”   “什么?”   阮舟摇道:“徒儿美吗?”   “……”   阮舟摇轻笑道:“美便是美,不美便是不美,怎么,师尊,这种问题你还要仔细思考才能回答?”   江映离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目光已有些锐利:“阮错!!”   阮舟摇目光流转,歪头道:“师尊避而不答,想必,觉得徒儿是很美的……”   江映离绷直背脊,双手握拳,死死地盯着阮舟摇看。   阮舟摇目中带着的勾引之意,他不是看不出来。然而,他没想到他竟然鬼迷心窍至此!不但勾引自己的师父,在他打了他一下之后,竟然还不知悔改!!   阮舟摇道:“师尊这样的表情,倒好像弟子说错了什么似的。”他道,“食色性也,难道师尊竟不敢承认我美吗?”   江映离沉默半晌,道:“你好,很好!”起身,拂袖而去。   阮舟摇留在原处,神情一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神情近乎癫狂!!江映离不敢承认他美,自然说明他心有龌龊!也因为他对他并不是全然无意,所以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才会觉得心虚。   阮舟摇心中又是愉悦,又是说不出的痛恨与怨!   这种感情极其复杂,掺杂着高兴,却又有着无边的郁气和恼火!   他果然,早就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了,现在,就已经有了!   ※   “师尊,阮错他怎么了?”   江映离甫一上甲板,听到内里传来大笑之声的孟航飞,便皱眉问他。   江映离摇头道:“无事。”看了一眼舱门,却从须弥戒中掏出了传音符,传音入密,远远地递给了门派消息。   他终于知道阮错为什么会这么恨他了。   不过十四岁的弟子,如此貌美年轻……   他竟以为,他这个当师父的觊觎他……   “……如今阮错这般,我怕他是被极乐门暗算,煞气魔性也是因此而起……”江映离低声道,“师兄,他竟以为我对他有那种想法,如此这般,该如何是好?”   讯息传了过去,却不知道袁秉何时能够看见。   会有那样的认知,极乐门可能对阮错的记忆都动了手脚。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修士的记忆与神识密不可分,一个不好,神识都会受损。   江映离皱眉,又捏起传音符加了几句,道:“他独自一人入小天境恐怕凶多吉少,既如此,我也只得陪他进去。”   因为江映离传音入密,所以孟航飞并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阮错做了那样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不过江映离管教一向严格,外门弟子多归剑堂堂主与长老管辖,但内门弟子……阮错现下才十四岁年纪,若不好生管教,怕以后直接长歪了。   “……师尊。”待江映离传音完毕,孟航飞欲言又止。   江映离收了传音符,道:“怎么了?”   孟航飞道:“……此事,用不着惊动掌门吧?”   若江映离要打阮错,哪怕是遣他去刑堂赏二十鞭子呢,孟航飞也未必阻拦。调戏师弟,这样的行径太恶劣了!他对这种事深恶痛绝,更别提阮错调戏的还是像苗子越这般懵懂的少年!   可惊动了掌门,性质就不一样了,江映离难道想把阮错逐出山门,让他做太衍弃徒吗?   孟航飞转而为阮舟摇说话:“小师弟他也年少,顽劣了些,而且我看他情况不太对劲,是否是招了什么邪祟,还是……”   江映离道:“此事你不必多虑。”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有镜子吗?”   孟航飞愣了一愣:“啊?”   江映离道:“铜镜便可。”   孟航飞从自己的戒子中取出一面玄镜来,道:“……弟子只有这面低阶法器,以前从集会上买的……”   江映离颔首,道:“玄镜便够了。”   接过玄镜,又回船舱。   船舱阮舟摇坐在床榻上靠着木制隔板,察觉他进来,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江映离坐到了他跟前,将玄镜递给了他。   阮舟摇瞥了一眼,发现这玩意儿不过是个低阶法器。   “师尊这是何意?”   江映离淡淡道:“给你。”   阮舟摇接过镜子,掂了掂,探入些灵力,发现这果然——就是个低阶法器。   他略带嘲讽地道:“师尊,你真的要送弟子这样的东西?”他只道江映离即将为他的逼.奸铺路了,给点儿法器,便是给点儿好处!方才他几乎把他们两人之间的脸都给撕破了。虽然他本以为以江映离的性子,必然会装作没事发生。但若他想提前下手,干脆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也不无可能。   江映离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你美不美吗?”他道,“你自己从镜子里看,美,美得很。”   阮舟摇:“……”   作者有话要说:  阮舟摇:哼!   ps:因为有读者菌问,统一回答一下!不知道算不算剧透。前世攻没成功地碰过其他人,他之所以说师尊YD,是因为双修时期江映离把他榨干了……他以为他满足不了江映离江映离才找别人(他以为的),前世成魔后阮大错的日常是喝酒、打架、上师尊,师尊很“牛逼”,所以阮错错分散不了精力给别人。小天境里会有前世的事情交代的嗷!   pss:另外作者菌捋了一下前文,还是觉得本文可以标主攻……虽然师尊的视角多,但是其实阮错的视角还是比他多些。ORZ主攻是视角必须都在攻这边吗?应该可以有其他人的吧。不知道看主攻的读者们觉得雷不雷,因为作者菌只写过短篇的主攻师徒,除了短篇,其他全是主受,控制不住视角就偏到师尊那儿去了。瘫软.jpg 第16章   无端的静默,阮舟摇瞧着他,眼里甚至写满了“你是在逗我吗?”这几个大字。   江映离却是面无表情,神情变也不变。   方才阮舟摇问他自己美不美的时候,江映离便已知道他不能回答。   若说假话,阮舟摇指不定以为他是因为心虚才说谎,可若说真话,在他心目中自己这个师尊便是确凿对他别有所图。   眯起了眼睛,阮舟摇抓着玄镜,开始思考江映离此举背后的深意。   江映离顿了顿,才道:“皮相不过是过眼烟云,你长得,当然算是不错的。”他皱了皱眉,才道:“可为师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用一种“你不要自作多情”的眼神看着阮舟摇,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有这样的想法的,阮错,你如今的记忆,很有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阮舟摇目光暗沉,只盯着他,不说话。   江映离道:“为师会跟你入小天境,你如今神识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若有机缘,小天境中说不准有能治愈你的办法……”   阮舟摇闭目皱眉,捂住了自己的头颅。   江映离一惊,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腕又用掌心贴上了他的额头。   阮舟摇睁眼,红光一闪而过,源源不断的水灵力自上丹田注入,原先那如同波涛般汹涌的煞气怒意便都平息了下去。   这样下去不行。   阮舟摇心生警惕。   他如今修为不够,情绪不可自控,之前竟差点和江映离撕破了脸!   虽然若真撕破了脸,他也不惧,但让江映离知道从前的事,那便麻烦了不少!小天境的幻阵可以溯本逐元,江映离若借着治愈他神识的机会来侵入他的记忆,一切就都暴露了。   “……师尊……”阮舟摇忽然喃喃地道,在江映离把手放下去以后,双手撑爬了半步,靠近了他。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轻轻地往江映离的肩膀上靠,在江映离反射性往后退时双手揽住了他的腰,“……我就像被鬼迷了心窍,控制不住自己……”   甩锅,一定不能让江映离以为先前是他的本意!如今江映离修为高出他那么多,他万不能真让江映离下定决心陪他入小天境!   少有与人这般亲密的江映离浑身都僵住了,手触电般地放在他肩上,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推。   阮舟摇却闭上了眼睛,在他怀里低声地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师尊,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江映离僵硬了半晌,没有推开他,犹豫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脑袋。   之前打了他一巴掌,江映离本就有些后悔,他来之前本就想着对这个弟子好些的,没想到他煞气发作,他竟还又伤了他一次。   咚……咚……咚……   心脏鼓动。   阮舟摇的手缓缓收紧,知道现在是个绝好的机会!在没对他下手之前,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江映离都会粉饰太平……若能利用这一点的话……   “很快就要到小天境了,我们能不能不与师兄他们一道?”压低了声音,阮舟摇欲趁此机会先和孟航飞他们分道扬镳!且不说瞧见苗子越他便克制不住那一股煞气,若真和他们一道入小天境,便是江映离不在,旁人在场也耽误他的大事。   江映离皱眉,张口便要拒绝。   阮舟摇仿佛察觉到江映离要拒绝似的,先发制人地道:“我不想和他们一起走。师尊,我瞧见他那个师弟,头就难受。”   江映离迟疑了片刻,才道:“好吧。”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极乐门……的手脚兴许有些下流,不与他们走也好……”若是阮舟摇再要调戏苗子越,真出了什么事,也麻烦。   阮舟摇睫毛动了动,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却没有反驳。   江映离又道:“只是,便是小天境,姿容秀美的男女也多,你若是到时也忍不住的话……”   “师尊!”阮舟摇立时推开了他,硬声打断!他暗想江映离这必然是推己及人,自己放.荡了,便觉得别人也放荡!“我绝不会如此!”   江映离却道:“以防万一。”他说着,向阮舟摇伸出了手,“把你的戒子给我。”   阮舟摇心头一紧:“……师尊?”   “须弥戒。”见小徒弟只看着他不说话,江映离顿了顿,才问道:“……不方便?”   阮舟摇的须弥戒子中不但有买来的九转还阳丹,还有他自己练的那许多三转还阳丹!江映离如果知道他有那么多丹药,不说别的,光是这丹药本身——还阳丹并不是谁都用得到的,光是他存这么多还阳丹就不好解释。   阮舟摇慢吞吞地道:“也不是……不方便……”左顾右盼,说的时候却一副非常不方便的样子。如若江映离识趣,自然就不会要戒指了。   江映离手仍未收回,淡淡道:“既然不方便,你单将还魄丹的瓶子给我,便是。”   阮舟摇:“……”   沉默。   江映离这法子本来能避免他的隐私暴露,然而,他现在却无法变出一瓶还魄丹给他。   江映离有些疑惑地道:“……瓶子也不方便?”   阮舟摇艰难地道:“师……师尊……”   “嗯?”   早死早超生,这时候撒谎,恐怕更难以圆谎!阮舟摇闭了闭眼道:“我把还魄丹,卖了。”   江映离:“……”   阮舟摇:“……”   江映离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是想象不到自己的弟子竟然落魄到这样的地步。   阮舟摇有些羞耻,但更多的是恼恨!就别说太衍山了,光是阎浮提那大大小小的山门,哪一门派的内门弟子这么穷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做师尊的江映离抠!   “是为师的错。”江映离很快就收了震惊的表情,别开眼,干巴巴道,“你要来小天境,我本是想,有太衍的丹药法器便够了。没想到你……”   阮舟摇垂眼:“……”   江映离也没多打击自己小徒弟的自尊心,话锋一转,道:“只是天心丹的药性对你来说还是太烈了,既如此,等到了前面的小镇,你再去买些丹药吧……”顿了一顿,又道,“为师会替你付钱。”   阮舟摇目光几动,才点了点头,抬手道:“谢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阮舟摇:——我的抠门师尊。   啊哈哈哈哈!!! 第17章   因为还魄丹没了,阴差阳错的,倒真有了和孟航飞他们分道扬镳的借口。   江映离让飞舟停在半路,领着阮舟摇下了飞舟。   孟航飞送他们下去的,临别时对江映离道:“师尊,我们在小天境见。”   江映离没有应声,面上却点了点头。   他们彼此都知道,为了苗子越和阮舟摇好,之后估计是不会再同路了。若不然陪阮舟摇去买丹药而已,便陪着他去买,又能花多少时间呢?   距离小天境秘境开启的时日还有一段时间,然而早入小天境也并没有什么坏处。   孟航飞他们先走,江映离则带着阮舟摇去了小天境外的集市,平兰镇。   等小天境关闭后,这平兰镇便会成为异戊阁举办集会的地点。   还魄丹并不算多少上好的丹药,不过江映离带着阮舟摇走了几家铺子,铺子里竟然都缺上品的还魄丹——下品的有,然而下品丹药的品质没有那么好,吃上几瓶,同样的丹药药效便会减弱。因此如果不是必要的话,太衍弟子都不会吃下品的丹药。   江映离对丹宗一道只能算窥了门径,所以便是想要自己练还魄丹,那也是不成的。   “……蓬莱的仙长都来了,嘿嘿,没想到这次小天境如此受重视……”   “……听闻蓬莱有内门弟子参加,倒不知琼华何时来人?方丈山上回有仙长出面,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也是。”   江映离在客栈里,单坐着,而阮舟摇则在他对面吃着热气腾腾的灵兽肉。   江映离仍是喝花露,也不知道他带来了多少花露。原本他连花露都不必饮,但许是阮舟摇吃得太香,徒弟吃着师父看着,这也太过不妥。   于是阮舟摇吃完一大盘灵兽肉的时候,江映离终于掏出个瓶子,慢慢地喝花露。   阮舟摇瞥了他好几眼,暗想着现在的江映离果然还是会装。   他们双修那段时日,有一段日子是在思过室厮混的。当时江映离设下了结界,外人不可进入。阮舟摇“累”得很,不滋补也就罢了,当然不可能和江映离一起喝花露。后来江映离就跟着他一起吃灵兽肉,还说他的手艺好……   注意到小徒弟的视线,江映离微微蹙眉,敲了敲桌子,道:“快点儿吃。”   阮舟摇应了一声,吃得却更加慢吞吞了。   平兰镇的客栈,手艺当然也很不错,江映离要装……那便让他装个过瘾!   一顿饭几乎吃了半个时辰,后来江映离似乎也察觉到了小徒弟在引逗他,吃个焖肉,不但又闻又咂摸,还若有似无地瞅他。江映离本来有点儿不满,但当小徒弟又瞅过来一眼的时候,他却忽然福临心至!   这几日阮舟摇似乎都在若有似无地讨好他,如今这样,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吃着师父看着,让他不好意思了。   江映离的心中有些熨帖,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觉得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当然不能让徒弟继续不好意思下去。于是乎,他也抽出了筷子,和阮舟摇一块儿夹肉吃。   阮舟摇:“……”   大概是被江映离若无其事地夹肉给震到了,后来阮舟摇吃得就有那么些走神。   这家客栈的厨艺不错,而且灵兽肉中有充沛的灵力,吃起来倒也没有那么难受——当然,这里头兴许有徒弟的“孝心”加成。   江映离吃了小半盘子的肉,吃完后,问阮舟摇道:“你还要吗?”   阮舟摇道:“……还,要?”   江映离便又点了几个菜,点完以后,才忍不住地道:“修行之人,不该如此重口腹之欲。”   阮舟摇:“……”   明明是他要点的!   打定主意不让江映离吃过瘾,阮舟摇的速度立刻加快了。江映离每样菜才夹了一两筷子,他便翻卷残云,吃了个精光。   “还要吗?”   “不要了!”   江映离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结账。   阮舟摇:“……”   莫名有些郁闷,明明是江映离想吃,才又点的那么多菜,但现在倒好像他是个饭桶一样。   江映离付了灵石,再喝了一瓶子的花露,口里食物的浓汁便都淡了下去。他更喜欢清淡的香味,喝了花露之后,有近一两个时辰会让他齿颊留香。   嘴里香,心情就会平和,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于是,修士辟谷,他却还保留了饮花露这个习惯。   “……蓬莱的范长老也不知何时才到啊。”   江映离正要和阮舟摇出门,听见这话,却忽然顿了顿脚步。   阮舟摇转头,死死地盯着江映离看。   那边的人恍似不知,继续道:“小天境这儿来的都是小辈,也不知如何惊动了蓬莱仙长。”   江映离这回甚至都转了脖子,扭头去看。   阮舟摇道:“……师尊,我们还要买药。”   江映离有些敷衍地道:“你等等。”   阮舟摇道:“师尊!”   江映离对上他的视线,发现阮舟摇神色不善,又出现那种对他不敬的神情了。   “……”江映离皱了皱眉,怕他又要发作,没有再留,便踏出了门槛……   门里的人却又笑了笑,道:“听说蓬莱仙长此来,为的是一个人……”   ………………   “……师尊与那位蓬莱仙长有旧?”出得门去,阮舟摇若无其事地道,“先前听到有人谈论他,你脸色都变了。”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道:“有吗?”   阮舟摇扯了扯嘴角,肯定地道:“有!”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若遇上了他,你须叫他一声师伯。”   阮舟摇故作吃惊地道:“那不是蓬莱仙长吗,我怎地要叫他师伯?”   江映离道:“太衍蓬莱方丈,三山同气连枝。”他道,“我与他师兄弟相称,你自然该叫他师伯。”   阮舟摇自心中哼了一声,暗想着老姘头便是老姘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江映离道:“这平兰镇上的上品还魄丹怕是被买空了,若能遇到你师伯,便让他为你练些。”   阮舟摇笑了笑,道:“怕是师伯贵人事忙,咱们不好劳烦。”   江映离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阮错,你……莫不是对蓬莱山有偏见?”   阮舟摇立刻敛了笑,冷冷道:“没有。”   他这说的可是真话!杀范飞平的时候,他可未动蓬莱一根汗毛。   作者有话要说:  阮舟摇:我一视同仁。高冷.jpg   江映离:←← 第18章   嘴里说没有,但阮舟摇的表现可不像对蓬莱没偏见的样子。   江映离再看他一眼,见他一副“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就是有偏见”的模样,虽有疑虑,不过却也没有多问。   阮舟摇当然不会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但江映离不问,他心中隐约的郁气又翻腾了上来……   范飞平与江映离之间的奸.情,是他前世多灾多难的来由。说起来范飞平在那场争斗中赢得非常地彻底,只不过,身为前辈,终究还是忍不下道侣与个小辈有过苟且……   旁人的折磨羞辱,现在想来,虽然狠了些,却也未到摧心折骨。倒是江映离,往日里光风霁月,狠起来,倒比谁都狠……   阮舟摇忽地讽道:“一夜夫妻百日恩。”   江映离:“嗯???”   阮舟摇似笑非笑地看了江映离一眼,道:“没什么。”   继续逛下去,在那些丹药铺子里找上品还魄丹。   因为江映离容颜被掩,又不擅交际,出面的自然都是阮舟摇。   那些药铺掌柜瞧见阮舟摇惊心动魄的容貌语气便软上了三分,甚至还有有女儿的,热情地招呼他们多留几天,欲等丹药到货赠他们几瓶……   不过江映离他们当然不可能在这儿等上几天——虽然,迟去也并不会错过这场机遇。   能到小天境这儿来历练的,境界修为都不过筑基及筑基以下。   小天境有个特殊的功用,那便是破除心魔、磨砺心境。资质越好的人,在这小天境中受到的磨砺也越大。它开启时日共有一年,前两个月进入,便会跌入无间幻境之中受七情六欲琢磨。而因怕资质不够的弟子在小天境中迷失自我、出大问题,是以前两个月进入小天境的多是各仙门的内门弟子……两个月后,小门派以及大门派才会领着外门弟子一起进入。   也就是说越往后,人越多,而江映离当然是不喜欢人多的。   江映离与阮舟摇逛了几日,将整个平兰镇逛遍了,却也没找到上品还魄丹。   阮舟摇道:“再过几日小天境便要开启了,师尊,若不然咱们分头去找?”   江映离跟在他身边,他反倒不好做手脚,就算江映离想给他付账,然而他买什么都得过他的眼睛……单纯向他要灵石,他又不想开这个口……   江映离却道:“不分头。”而后,竟带着他到平兰镇以外的另一家小镇上,买得了还魄丹。   五十瓶上品还魄丹,江映离给阮舟摇一次就买了几年的分量。   阮舟摇并没有说什么,甚至在江映离挥挥手买下五十瓶还魄丹时,他便已经琢磨着以后怎么把多余的还魄丹给卖了。   江映离仍是没有给他灵石,别说上品灵石了,便是下品都没有给他一颗。他要这么多还魄丹根本没用,转手一卖,也当江映离补全了为人师该给弟子的生活费……   当晚,阮舟摇吃了一颗还魄丹,江映离助他行气。   阮舟摇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目道:“师尊什么时候走?”   江映离自他身后收回了手,手掌下压,吐气。   他下了床榻,理了理衣衫,才道:“不走。”   阮舟摇一愣:“啊?”   江映离道:“为师陪你入小天境。”   阮舟摇心中一个咯噔,没想到江映离竟然还没有放弃这个想法!他若真跟着他入小天境,初入无间幻境的迷阵可能就会暴露出他的过往……   “……小天境只能筑基修为及以下的人进去,师尊你……你修为那般高,怕是……”   江映离淡淡道:“为师自有办法。”   阮舟摇便没有说话了。   像小天境这样的历练所在,便似一个比普通须弥戒子更大更广阔的戒子空间。之所以限定修为,那是因为超过筑基修为的人进去,光是他的存在,便会使空间不稳。   江映离若不想毁了小天境,到时候自然会打退堂鼓。前世他就没听说过有人能无视空间法则强行进入的,江映离自然也不能。   买好了还魄丹,江映离便准备带着小徒弟赶往小天境所在山脉。   这一次他终于知道租灵兽了。   问路,寻驿站。   江映离领着阮舟摇到了平兰镇最大的驿站,让阮舟摇挑选租兽。   阮舟摇看了看威风凛凛的风属性剑齿虎,又去看红艳艳仿佛一团火球的烈鬃狮子。   江映离指了指某处,道:“……为何不选那个?”   阮舟摇顺着他的指向,瞧见了一群栅栏后爬伏着的最受女修士欢迎的鸭嘴兽。   阮舟摇:“……”   不!他才不要骑鸭子!!!!   江映离却觉得水陆两处都能驼人的鸭嘴兽非常地适合赶路,不等阮舟摇赞同,已经开始询问价钱了。   “鸭嘴兽多少钱?”   “这位道友真有眼光!二十灵石一个来回,等您从小天境出来,还可以到那边的驿站骑这大鸭子回来!”   “那便租一个来回。”   “好嘞!”   驿站的修士很快就把只毛茸茸的鸭嘴兽牵了出来,把它脖子上的绳子解开。   鸭嘴兽湿漉漉的大眼睛瞧着阮舟摇,阮舟摇则阴郁地瞧着江映离付灵石,   ……鸭嘴兽便鸭嘴兽!   他不无恶意地想,他倒要看看,风华绝世的映离仙君要怎么骑鸭子!   “阮错。”江映离摸了摸鸭嘴兽的大脑袋,示意阮舟摇。   阮舟摇异常不高兴地爬上了鸭嘴兽。   鸭嘴兽“嘎嘎嘎”欢快地叫了几声,撒开大脚丫子开始奔跑。   江映离御风而起,在鸭嘴兽的侧上方不远不近地跟着。   “……”   “……”   “……”   他仙气飘飘,就让他骑鸭子!!   刚消化不到一天的还魄丹似乎都失效了,阮舟摇恨不能把衣袂翻飞飘然若仙的江映离拽下来拉到鸭子上!   迅疾,勇猛。   虽然对身下的鸭嘴兽满是嫌弃,但这鸭嘴兽又稳又快,几乎没花多久就把阮舟摇驼到了小天境附近的山脉。   江映离飘然落地,等阮舟摇下来,又掏出灵石,放在鸭嘴兽胸前的袋子里充当小费。   他似乎对这鸭嘴兽很有好感,把鸭嘴兽放走的时候,还又摸了摸它巨大脑袋上的绒毛。   那鸭嘴兽眨了眨眼睛,冲着江映离“嘎嘎嘎——”感激地叫了几声,最后抬动大脚掌,“咚”“咚”“咚”地就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舟摇:哼!!   ps:其实这章昨天就写好了,然而作者菌智齿肿了,疼了两天,今天刚看了医生,忘记把章节放存稿箱里了ORZ……   过几天作者菌就要动手术了,可怕。   菌类瘫.jpg 第19章   “哈哈哈哈,你看!大鸭子……”约莫十丈开外的石碑旁正站了几个女修,笑嘻嘻地朝阮舟摇这边指指点点。   她们并没有放轻声音,因此旁人听到她们的笑声一并看了过来,阮舟摇的神情很有些难看。   作为海陆皆可的交通工具,鸭嘴兽不但非常地可爱,而且还非常地便宜。   一般来说,女修士都会选择鸭嘴兽。但是男修士就不一样了,除非囊中羞涩,否则的话大部分男人是不愿意坐鸭嘴兽的,那会被人嘲笑……   往后他成为三界至尊,阎浮提尽皆臣服时,说不准还有人记得,他以前骑过大鸭子……   “怎么了?”江映离发现阮舟摇的神情不对,问。   阮舟摇淡淡道:“没什么。”转身,背对着江映离。   江映离只觉得自己这个小徒弟的心思总是那么猜不透,一下子就又又又又又不高兴了,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不高兴的点。   “……为师去看看小天境外的驿站设立在何处,你在这儿稍等片刻。”   阮舟摇点了点头,但连头都也没回。   等江映离御风而去,女修士旁有两个男修士私语了一阵,换了身衣服,往阮舟摇这边靠近……   “……这位道友?”一个穿得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富贵的修士率先向阮舟摇行礼,找阮舟摇搭讪。   阮舟摇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入了狭窄山路旁那片郁郁葱葱的林子,理也不欲理人。   那修士身后便又有一个模样端正、看起来绝对不像什么坏人的修士与他一起追了上来,道:“这位道友骑大鸭子来这小天境,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若有难处,咱们兄弟可以帮帮你啊……”   “是啊是啊,若是道友囊中羞涩,无一两件傍身的法宝,入小天境后,可就生死难料了……”   不等阮舟摇开口,其中一个修士似已按捺不住,正好阮舟摇自投罗网地进了林子,伸出手就想来搂他的肩膀。   阮舟摇侧身一避而过,目中泛出凶戾杀气,冷冷地喝道:“滚!!”   那两人的面色登时一变:“嘿,你——”一人压低了声音,警告他道,“道友,我们兄弟好心要帮你,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手心一亮,一只纯金铸就的大瓮便迅速变大向阮舟摇扑来。   阮舟摇警觉,跃后五丈避开锋芒,再瞧那两个修士,眼中已尽是瞧死人的冷意。   “你们找死!!”   出手便是杀招,将须弥戒子中许久未动的弟子佩剑出鞘,剑芒一生二二生三,眨眼间便化作了铺天的剑气。   两修士大惊失色,未料到敌人如此凶残,收回大瓮,赶忙要逃。   阮舟摇正愁没人发泄,剑气汹涌扑上,一路摧折无辜草木无数——然而,追过一座山脉,原本顺畅的行气登时受了阻碍,空中的剑芒停滞,眨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唔……”真气反噬。阮舟摇弓身捂住胸口,察觉自己的心脏鼓动得仿佛要爆裂开一般!他未曾想到他现在的魂海经络竟然脆弱到如此地步,连这种程度的剑气都使不出来?!   “原来是色厉内荏,我还当你有什么能耐呢!”   两个修士跑得气喘吁吁的,瞧见阮舟摇的样子,立时又鼓起了勇气。好不容易等他身边的棘手人物离开,要放弃阮舟摇这样的货色实在可惜。   “乖乖跟我们哥俩走吧!等到了阁内,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左一右地飞扑了过来,两修士配合紧密,对阮舟摇势在必得!   阮舟摇目中泛红,收紧了手指,欲等他们靠近之后一击致命!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瞳孔微缩,剑都已经出鞘——却听“哗”地一声,一股强大的灵力铺面而来,带动了林木枝叶。江映离揽了阮舟摇的腰一个旋身避开那两人的攻势,挥了挥手,“嘭”地一声,两人便都被灵力给打出了几十丈,撞倒了一大片林木……   “……江……师尊?”好险,差一点就又叫出了江映离的名字。   江映离不管那两人凄厉的惨叫,握住阮舟摇的手腕,皱眉要给他把脉。   阮舟摇却拂开了他的手,道:“多谢师尊,我……我无事……”   江映离清透如琉璃般的眸子瞧了他半晌,也不说话。   阮舟摇:“……”   知道江映离这是在用眼神逼他就范,只能伸手,让他把脉。   “……”   “……”   还真的没有事。   可阮舟摇先前的状态明显不对劲,江映离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不但煞气控制不住,修为也下跌了!但看他先前气势,分明还比从前更上一层楼,江映离在阮舟摇到这附近时便已有所察觉,但他未曾立刻出手,只因瞧见阮舟摇铺天剑气时大为诧异,不知他何时进步了这么多……   没想到,阮舟摇却转瞬间驾驭不动了。   “师尊……”阮舟摇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道,“你找到驿站了?”   江映离“嗯”了一声,淡淡道:“驿站不远,方才那鸭嘴兽便是回山下的驿站了。”   阮舟摇情不自禁地垂下了眼。   江映离看他神色,忽地道:“……你不喜欢鸭嘴兽?”后知后觉地,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阮舟摇的情绪波动。说起来阮舟摇在骑鸭嘴兽之前都还没有不高兴,如今的情绪低落,莫非真是因为鸭嘴兽的缘故?   阮舟摇并没有否认,而是道:“师尊甚少出门,许是不清楚。出门在外坐鸭嘴兽的,多是女修……”   江映离微微一怔,道:“不是女修,就不能坐吗?”   阮舟摇道:“也不是……”然而他怕江映离回程时还要让他坐大鸭子——若真坐了鸭嘴兽回太衍山,他怕要成为整个太衍的笑柄!紧跟着又道,“但因为鸭嘴兽好看又便宜,是以租用鸭嘴兽的大多是女修。”   江映离蹙眉道:“好看又便宜,这不好吗?”他看了阮舟摇一眼,道,“你不必如此在乎别人的看法。”   阮舟摇更加不高兴——感情不是江映离坐大鸭子!他选这样的租兽,受嘲笑的都是他。   江映离却又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道:“灵石已付,不可浪费。你若真那么在乎,回程时,为师陪你坐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阮舟摇:我貌美如花!   感谢:白柳垂堤扔了3个地雷 蓝波大人扔了2个地雷 水峪木心扔了1个地雷 限制级腐女扔了1个地雷 时遇扔了1个地雷 南汐扔了1个地雷 了不起的番茄酱扔了1个地雷 三景页扔了1个地雷 读者“?酸酸”,灌溉营养液+110 读者“谢谢”,灌溉营养液+20 读者“南汐”,灌溉营养液+10 读者“风师娘娘”,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叹梦”,灌溉营养液+20 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谢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蹭!づ ̄3 ̄づ╭?~ 第20章   阮舟摇狐疑地看了江映离一眼,江映离却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转了转眼珠,阮舟摇眯眼道:“师尊是不是很喜欢那鸭嘴兽?”   江映离淡淡道:“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方便即可。”   阮舟摇当然不信他这个借口,他越想就越觉得江映离是喜欢!和女修一样喜欢毛茸茸可爱的鸭嘴兽,江映离这个剑宗宗主,果然口味清奇……   江映离将阮舟摇带回了小天境结界前,又替他面容上了个混淆咒。   他们先前经过那么多家药铺,因为阮舟摇受欢迎,又对那些交际都表现得游刃有余,是以江映离根本就没想过要把他容貌给遮了。可若小徒弟如此招人,再让他顶着这张祸水一样的脸,恐怕麻烦不小……   “中品回灵丹一百灵石一大瓶!”   “百年灵髓三百灵石一大瓶!”   “极寒铁精两百灵石一块!”   “……”   热闹,越在小天境结界外待着,就越感受到了那样的热闹。   因为秘境的开启还需要几天,结界外围着摆摊的修士越来越多,比那镇上都有几分样子了。   江映离与阮舟摇落脚之处较为清净,基本上没有多少修士来这儿摆摊。   江映离不太喜欢逛街,但是阮舟摇偶尔往那边瞧上一眼,江映离便认为自己的小徒弟是想去买点儿什么东西。   “阮错。”非常大方地给了阮舟摇些灵石,江映离淡淡道,“若有什么缺的,你自己去买些回来罢。”   “……多谢师尊。”   没有推辞,接过。看了一下须弥戒子里的灵石,数了数,江映离竟共给了他五颗上品灵石、两万颗下品灵石!   一共七万颗灵石,说多不多,说少……以江映离那个抠门性子,已是给得不少了!   阮舟摇心中总算减了几分鸭嘴兽引发的仇恨——瞧在这些灵石的份上。   “……”   “……”   逛来逛去,阮舟摇买了些符篆,再买了些灵草。快走到摊位尽头时,又买了一些能够让他在历练时轻松一些的法器……   小天境里的危险在何处他已经领教过了,如今他根本不惧后十个月的历练,反而前两个月的心境磨砺更加让他担心些。   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江映离给哄走,他若真跟着他一道进小天境,那才真正是隐祸无穷……   “师尊也来了?真……真的吗?师尊也要来!!”   阮舟摇正漫不经心地在处摊位前挑选铁精,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抬眼看去,只见苗子越与孟航飞就在上山的小路上,一个有些咋咋呼呼的扯另一个的袖子,另外那个则一如既往的温和包容。   “师伯说他要等过两天小天境正式开启以后才来,现下人这么多,是不会到的。”   苗子越仍然兴奋地道:“那我要等他来了以后再进去,反正也不差那么一天……”   小天境的无间幻境有一个很大的特点:第一天和最后一天进入,根本一点儿差别也没有。   在无间幻境中修士对时间的感知都是不正确的。有的人可能一会儿工夫就出来了,有的人则可能在里面过十年、甚至百年都出不来。若是资质不过关的人,极有可能会在里头困疯!往日里出了小天境的修士便有不少疯癫的了——在无间幻境中若不能参悟,只有疯癫了才能出来。而一旦疯癫了,自然万事不惧——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疯癫后的心境还正合了小天境的过关标准……   “不过也不知道师伯为何来此。”不同于苗子越纯粹的高兴,孟航飞似有顾虑,道,“剑堂还有那许多的事务……师伯要来小天境,也不知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范飞平……   阮舟摇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前世的时候,他可不记得范飞平有来过。今生前世,变数也就江映离一个人,前世他独自一人入小天境历练,江映离十来年如一日喜欢窝在太衍云巅之上……他若真的会来,会否是因为江映离的缘故?   漫不经心又逛回了离江映离有些近的摊位,阮舟摇再买了一点儿东西,才到了江映离的身边。   江映离寻了块大石头打坐,白衣墨发,旁人虽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也自有一番风华。   阮舟摇心中又似有毒蛇冒头,觉得江映离遮掩面容,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他若真的不想让别人瞧见他是什么样子,怎么只遮脸呢?   看他那雪捏一样的颈项、看他那腰!   便连鸦羽般的长发都没有半点遮掩,再瞧瞧他穿这身云衣仙气四溢的样子。   风骚,就喜欢勾引人!   “……回来了?”   如有实质的视线,江映离自然清醒了过来,他挣开眼睛,立刻便瞧见了神色阴郁眨也不眨眼盯着他的小徒弟。   阮舟摇浓黑的眼睫毛颤了一颤,才道:“师尊,我们提前入小天境,如何?”   小天境出现后,其实是可以提前进入的——只不过没到开启时间,进入了也不过是山峦地带。   前世阮舟摇打破了无间幻境后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出过那一片。而小天境之所以前两个月进入会跌进幻境、后两个月就不会,就是因为过了两个月后,那片山谷就会消失了。   山谷就像是小天境的内部屏障,阮舟摇曾经想过,那许是某个大能在境内设下的守山大阵,只不过如今大能已逝,这方空间这么大,也就成了普通修士们历练的地方了。   江映离只以为阮舟摇是等得不耐烦了,道:“再等几天也无妨。”   阮舟摇却道:“师尊,你不是说有办法能入小天境吗?”   江映离皱眉道:“现下小天境还未开启,何必提早进入?”   阮舟摇道:“但若等大家一起入小天境,你忽然进去,恐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暗示道,“万一被人认了出来……”   江映离沉默了片刻,才道:“不会。”   怎么可能会被人认出来?柳明坤的坠子,便是他自己都未必能看穿。   阮舟摇摇头道:“那师尊总要先进去试试。现在小天境还未正式开启,若是不成功,师尊也不必陪弟子在此空耗……”   江映离心念一转,点了点头,道:“好吧。”他从大石头上下来,对他道:“你在此处稍等片刻,为师去去就来。”   阮舟摇没有异议,便在原处等他。   江映离眨眼之间消失,又眨眼之间回来,怀里抱了只毛茸茸的小兽,让阮舟摇先揣着。   “……师尊这是?”接过大耳朵大尾巴的雪绒兽,雪绒兽在阮舟摇的怀中不安分地动爪子蹬腿。   江映离道:“明坤的坠子,再加上另有活物做媒介……”他简单解释道,“曾有典籍记载,修士遮掩气息,用活物混淆……小天境这样的一方世界,就不会再排斥修士了……”   这么简单?   阮舟摇有些意外,若真这么简单,小天境这样的地方还不被各大门派的高层给搜刮干净了?   江映离也没给他时间多想,道:“你我一同进入。”十分干脆地抓住了阮舟摇的手腕,江映离趁着旁人都没注意到这边,手上捏诀,划开阵法……纵身一跃,便跳入了小天境中……   “!!!”   挤压……窒息!!!   难以言喻的感受。   不知道是因为江映离的缘故还是因为他前世修为太高,这一回进入小天境,阮舟摇明显地感受到了小天境对他的排斥。   “呕……”   “呕……”   好不容易从晕眩中醒过来,只见山隙之间,一线光亮,而他躺在嶙峋的岩石上,远处潺潺的流水仿佛音乐般动听。   阮舟摇伏在溪边干呕了一阵,方才缓过那阵头脑五脏撕裂般的难受。   江映离呢?   “……师尊,师尊?”阮舟摇爬起来,四下找寻。   他头都还有些疼痛,好不容易才发现了躺在上游旁边、一半身子都浸没在水里的江映离。   “师尊?”跑过去,把人从水里扶起。   江映离湿漉漉的头发贴了不少在阮舟摇的手臂上,睫毛一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阮舟摇道:“师尊?”   江映离眨了眨眼,清透的琉璃眸瞧了他半晌……   “……嗷呜~”   阮舟摇:“……”   江映离仿佛吃错了药一样,在他怀里一边“嗷呜”一边四肢并用地蹬他踹他。   阮舟摇被踹中了实处,吃痛,松开他站了起来。   江映离趴伏在地上,又对着他有些凶地“嗷呜”地叫了一声,满是戒备。   “……”   “……”   他就知道破坏空间法则没那么简单!!!!   把趴在那儿蜷缩成一团警惕的“江映离”捉了起来,打昏!   阮舟摇神色不明,开始寻找他进来时抱在怀里的雪绒兽!   阳光灿烂,水声潺潺。   循着上游,走了大概十来丈,阮舟摇才瞧见一只雪绒兽趴在溪边鹅卵石上。   那雪绒兽大眼紧闭,显然是昏迷着的。   把雪绒兽抱起来,轻轻地晃醒,那双剔透的眼睛一开始还有些朦胧,对上他的眼睛,好半晌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阮舟摇:“……”   雪绒兽:“……”   四目相对,情况很诡异。   阮舟摇亲眼见这雪绒兽的眼中出现了“震惊”、“不可置信”、“羞恼”、“慌乱无措”等各种各样的情绪,然后,雪绒兽一脚把他手臂给蹬开了,跳下了地,啪嗒啪嗒地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舟摇:哦豁。   没网了,作者菌用手机流量上来发的这章,心痛.jpg 第21章   阮舟摇追了过去,追过去之前还在被他打昏的“江映离”肉身上贴了道护符。   护符自生出了一方保护结界,阮舟摇顺着雪绒兽逃跑的方向,很快,就来到了一处悬崖边。   甚至没有他小腿高的雪绒兽蹲坐在悬崖边沿,呼呼的风吹乱了它的毛发,大大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杂草碎石……   冷漠,凄清而又惆怅……   阮舟摇悄然凑近,一把把看起来消沉万分的雪绒兽给抱了起来。   雪绒兽吓了一跳,又要用后腿蹬人,阮舟摇连忙用了几分力,抓住了它的前肢不让它挣扎。   悬空的雪绒兽小腿在空中连蹬了好几下,小胸口起伏,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好半晌才止住了这样的无用功。   “……”   “……”   大眼瞪小眼。   一人一兽,情况很是尴尬。   阮舟摇思考着,思考自己要怎么在不伤江映离那高傲的自尊心的情况下开口。   然而雪绒兽垂下了脑袋,低低地“嗷呜”了一声。   阮舟摇眉毛一动,还真变成兽了?   雪绒兽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再抬起头,湿漉漉的眼里更是震惊!   他刚才分明是想叹气,然而开口后,声音却变成了“嗷呜”的兽音。   福临心至,忽然有了个想法。雪绒兽想也没想,双眼明亮,高八度地“嗷呜”了一声,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小徒弟,十分无辜,仿佛自己就是一只雪绒兽。   阮舟摇:“……”   他这是在逗他吗?!!!   忍住爆笑的冲动,揣着雪绒兽回到了下游。   在瞧见“江映离”紧闭双眼躺在地上的时候,雪绒兽身子一动,明显想要挣脱阮舟摇的手臂下地。   阮舟摇摸了摸雪绒兽的头,当真把它放了下去,自己,则去山中拾柴火,欲在这附近生火驻扎。   雪绒兽等阮舟摇离开,立刻就跳到了“江映离”的身上,它用爪子在“江映离”的额头上划拉了半天,而后又在他胸口划拉了半天。   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   没用没用统统都没用!   原来那典籍中所说的慎用是这个意思!若大能进这种地方都得进入兽类身体,自保都是个问题,更别说搜刮宝物了。   江映离生平从未鲁莽行事,然而这一次的鲁莽行事,却让他真真切切地生出了懊恼之意。   回不到身体里,刚才他又在小徒弟的面前装得那么炉火纯青(?),万一事情败露,他身为人师的尊严就全都没了。   阮舟摇在山间拾柴火,靠在一棵大树旁肚子都笑痛了,他捂着肚子笑了大半天,才确认自己在江映离面前不会笑出来。   拾了许多柴火,回去,起了个火堆,然后把蹲坐在“江映离”身上的雪绒兽给抱了起来。   换了个魂的雪绒兽显然比先前的雪绒兽更加不配合,老是不着痕迹地用后腿蹬他,想要把他圈住它腰腹的手臂给蹬开。   阮舟摇将它不安分的爪子都给抓住了,雪绒兽不满地动,却完全挣脱不出来。   “……也不知道师尊什么时候才能够醒过来啊……”阮舟摇摸着雪绒兽脑袋上的毛,仿若无意般地慨叹。   雪绒兽登时浑身一僵,老老实实地待在了他的怀里。   阮舟摇笑了一笑,从须弥戒子中取了颗丹药,喂到“江映离”的嘴边。   雪绒兽僵硬得更加厉害,生怕真的雪绒兽入了他的躯体,醒来以后露馅……   阮舟摇却懊恼地道:“怎么喂不进去呢?”   将雪绒兽放下,将丹药含在了嘴里,阮舟摇俯身,一手撑在“江映离”的脑侧,要亲“江映离”的嘴唇。   雪绒兽:“???!!!!”   “嗷呜”大叫,用爪子使劲扒拉阮舟摇的衣服,雪绒兽直接跳到了“江映离”的胸口上拿脑袋顶阮舟摇欺近的胸口。嘴里明明喊的是充满威严怒气的“放肆”!出口却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嗷呜”。   阮舟摇见雪绒兽惊怒交加的样子,道:“你吃醋了?”在后者猝不及防时,凑上去在它嘴上也亲了一口。   雪绒兽:“……”   僵在原地半晌,小鼻子都动了动,雪绒兽回过神来撒腿就跑,跑得那叫一个如风如电。   阮舟摇瞧见它啪嗒啪嗒一下子跑出十丈开外的身影,也不去捉,将发丝撩到身后,又慢条斯理地俯身下去,去亲昏迷不醒的映离仙君。   “!!”   雪绒兽一个回头,就见阮舟摇与他肉身唇贴着唇,因为哺喂的缘故,都能清楚地看见他舌尖探了进去。   唇与唇之间那截舌尖仿佛并不是单纯的哺喂,探入之前,还在边沿舔了一下。   傻傻地看着他们,好像都呆住了,它半晌才又急冲了过来,给了亵渎他身躯的阮舟摇一爪子。   “嗷呜(放肆)——!!”跳到了“江映离”的胸口上,警告似的冲阮舟摇大叫。   阮舟摇占足了便宜,心满意足地把它给抱了起来。   “小家伙。”他凑到了雪绒兽的大耳朵旁,故意吹了一口气,满意地瞧见雪绒兽耳朵敏感地往后抖了抖。   “若喂了药师尊还未醒来的话,小天境开启,咱们可就麻烦了。”   雪绒兽的小身子一僵,很快又慢慢地柔软了下去……   等小天境开启后,阮舟摇便会和他分开。也就是说,撑过这几天就好了……   闭上眼,它告诉自己要忍。   “……”   “……”   一人一兽各有各的心思。   柴禾在火焰中噼里啪啦,倒有几分安谧。   阮舟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雪绒兽暖呼呼的小身子,纵然雪绒兽总时不时地再蹬一下后腿,但许是认了命,蹬的力气都不大了。   “……希望师尊能早点醒过来。”   在雪绒兽面前装模作样地口是心非,阮舟摇瞧着一旁因它先前的扒拉而显得衣衫不整的映离仙君,眸子都更深了几分。   他想要他。   加上重生之前,他已许久都没碰过江映离了。   重生后这副身躯根本都还未成熟,且如今的江映离体内拥有的是兽类的灵魂。   占江映离身躯的便宜时他便能感受到自己沸腾的血液——但那不是因为唇齿相交,而是因为真正的江映离在雪绒兽的身体里看着他。   便连双修时都不愿把衣服脱光的人,如今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轻薄,那会是什么样子?   阮舟摇心中的毒蛇又发出了嘶嘶的声响,眼中红光一闪,去扒“江映离”的衣服。   “……师尊的衣服都湿了,应该要好好烤烤。”仿佛自言自语。   在他怀里的雪绒兽又僵了僵:“?!!!”   作者有话要说:  叉腰.jpg 大家想看师尊变成的雪绒兽样子,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第22章   江映离穿的衣裳是特制的。   因他主修水灵力的缘故,除了天蚕丝外,那衣裳上还有水木双灵的符纹——遇火失效!   阮舟摇才将“江映离”的衣裳扒下肩头,雪绒兽就灵活地从他怀中里钻了出去,趴在了那具身躯裸.露出来的地方,眼中仿佛能射出刀子一样,狠狠地刺向了阮舟摇。   若是真正的江映离目中出现这样的神情,估摸着震慑力度十足。然而就和它先前惊怒时的叫唤一样,水润润的眼睛,使得它瞪人都像是在撒娇。   “我是要给师尊烤衣服。”阮舟摇欺骗它,再要去扒“江映离”的衣服。   雪绒兽“嗷呜”了一声,完全不被欺骗,重重地挠了他一下。   “!!”猛地收回了手,阮舟摇低头一看,只见小臂上几道淡红色的爪印,深得都快要见血了……   这小爪子尖的,挠得还挺疼。   阮舟摇眯起眼,站了起来。   雪绒兽尾巴稍动了动,收臀尾,蹲坐了下去。它蹲坐在“江映离”肩头,阮舟摇动一下,它的眼睛也眨都不眨地跟着动。   它的目光明显警惕戒备得很了,而且阮舟摇不知怎么的,竟在它眼中看出了某种挣扎与犹豫。   ……若他真的硬要脱他的衣服,恐怕江映离就要豁出面子承认他就是雪绒兽。   没想到江映离竟如此排斥他给他脱衣服,连丢脸都不顾了。   “……”   敛了目光,阮舟摇勉强压抑住被雪绒兽的眼神激起的邪性,一把把雪绒兽抱起来,把拉下“江映离”肩头的衣裳又提了回去。   雪绒兽两条后腿不断地蹬着阮舟摇手臂,阮舟摇淡淡地道:“你这小家伙,倒似对我师尊忠心耿耿得很……”抓住了雪绒兽的腿,不让它挣扎,“我刚想起来,师尊衣裳上刻了水木双灵的符纹,那符纹本就护体,烤火恐怕还失了效用……”   雪绒兽喘着气停下了蹬腿,它方才甚至打算不顾小天境的法则释放出威压,叫阮舟摇好好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现下既然阮舟摇放弃了这个想法,它也不是不能继续装雪绒兽维持住自己身为人师的威严……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呀?”盘腿在火堆旁坐下,雪绒兽才放松没多久,就被阮舟摇提起了上肢,露出了下.体。   雪绒兽:“……”   阮舟摇在雪绒兽挣扎之前把它又圈回了自己的手臂中。   雪绒兽用爪子在他手臂上泄愤般地挠了两下,阮舟摇低头,在它的大耳朵上亲了亲。   “是公的……”他笑道,“公的可就没有授受不亲的礼仪了。”   抓,揉,撸毛。   全身上下都被他给揉捏了过去,雪绒兽整个兽都抖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估摸着是气的吧,他手臂上都快被挠得不能见人了。   为避免被江映离发现自己是故意的之后报复,所以阮舟摇很注意,没有多揉雪绒兽屁股这种私密的地方。   但他几乎连雪绒兽的肚子都揉过去了,雪绒兽在他手下低低地叫着,最后实在忍耐不住全身各处的酥麻,一脚蹬开阮舟摇的手,不等阮舟摇把它抓住,“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   “……”   “……”   阮舟摇在原地看着它啪嗒啪嗒地扭着小屁股,因为肉身在此的缘故,他甚至都不认为江映离能跑到哪儿去。   然而,江映离这次仿佛真的舍弃了一切,跑得那叫一个迅速,连头也没回。   阮舟摇等了半天都没等雪绒兽回来,再瞧那地上的肉身……   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的江映离实在让他有一种压上去的欲.望,阮舟摇自心中告诫自己,这肉身里有的是雪绒兽的魂魄!这一想,那冲动果然下去了不少。   伸出手,在那沾染了些水珠的面颊上轻抚,指尖于绯色的唇瓣上擦过,心里咂摸着方才江映离瞧见自己亲他的身躯的反应……   阮舟摇暗数十声,欲等那在雪绒兽身体里的江映离回来——若不回来,他对他身体做什么,那可就都不怪他了!   一……二……   四……五……   八……九……十……   阮舟摇正要探手,摸一摸江映离柔腻的颈项,不远处的小山丘上忽然冒出了一双耳朵,动了动。   雪白双耳,小狗狗同款,又尖又圆又大。   先是竖起来,歪了歪,又矮了下去,又竖了起来……   阮舟摇:“……”   俗话说得好,藏头露尾,江映离倒是好,全身都藏得好好的,偏偏耳朵露了出来。   藏在小山丘后,江映离也非常地尴尬。   他跑了之后本来是真不想回来的,但是想了想他上次跑,回头就见那孽徒把舌头都伸进他嘴巴里了。   阮舟摇一开始是真想给他喂药,他相信!但是要扒他衣服的时候,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阮舟摇眼中的欲.念。   ……他这小徒儿对他有欲.念!   阮舟摇年方十四,从前虽喜欢招猫逗狗,却无风流之事,江映离当然不信这非分之想是他本身生出来的,何况他做他师尊,积威已久,他便是对谁也不敢对他……   非是出自本心,但若阮舟摇真对他做了什么,那也不好。   蹲坐在山丘后,时刻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若是阮舟摇真克制不住,他定会冲上去阻止。   不远处的耳朵仍在那儿动来动去,就像是逗猫的棒子似的,惹得人心里痒痒的。阮舟摇心内忽然就有一种冲动!去把那只雪绒兽抓起来,然后给它的脖子套上项圈,永远地养起来。   敢跑,就打断它的腿!   阮舟摇绝对不止想想而已,他甚至不知不觉地掏出了护符,将地上的江映离肉身保护在一方结界之内……   而后,站起身,往真正的江映离的藏身处走了过去……   …………   …………   耳朵歪了歪,又动了动。   雪绒兽听见了脚步声,只迟疑了一瞬,撒腿就跑。   阮舟摇紧紧地追在了它的身后,从山谷追到了上山的小路。   穿过山林、淌过小溪……很快,一人一兽就跑到了一处石阶前。   层层石阶,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往隐在云间的山头延伸。   雪绒兽不知疲累一般,奋力纵跃,跳上了好几阶石阶。   阮舟摇并未立刻就追上去,他站在山脚,觉得眼前这些石阶很有些眼熟。   记得,他过小天境的无间幻境后就是在这石阶下……   难道……   不,不可能!现在小天境还未开启,何况江映离都已经上去了,他总不能把他扔在这里。   阮舟摇追了上去。   山间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地从两边往石阶上蔓延。   雪绒兽上了约莫三十来个台阶就觉得不对劲,驻足,迟疑地回头。   一双大手立刻就把它抱了起来,在它情不自禁地动了动腿后,便有温热的吐息贴到了它的大耳朵旁。   “小家伙,下次再跑,我可要打断你的腿了……”   雪绒兽浑身一僵,瞳孔微缩,不只因为阮舟摇话中的阴邪狠毒,还因为那浓雾蔓延,不知不觉就将他们来时路与前方的路全都给掩住了!   连风声都停了。   不知是何处传来了一声钟响。   一人一兽都觉得自己身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抱着雪绒兽,阮舟摇眼睁睁见四下一暗,与怀中小兽眨眼便身处一石室之中。   这石室十分眼熟,一桌、两凳,四面嶙峋……   石室中央有一方石床,石床上一个蒲团,一个仿佛世外真仙的白衣男子就坐在蒲团上。眉眼如画,唇绯如丹……闭目,仿佛一尊玉雕的石像般,尊贵而不可亵渎……   雪绒兽的目中立刻出现惊疑不定,爪子搭在阮舟摇的手臂上,注视着那个蒲团上熟悉又陌生的人。   却听石室大门轰隆声响,一个赤.裸着上身的成年男子提着两只金丝鼠走了进来……   “师尊。”男子唤了一声,石室内却没人响应。蒲团上的仙君闭着眼睛,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雪绒兽正觉得这男子的声音十分耳熟,男子轻笑一声,道:“师尊还没醒吗?”   也不以为意,轻车熟路地架木、生灵火……他烤了两只金丝鼠,虽未见他放多少作料,可几乎能挖人骨髓的香味一丝一丝地钻入鼻子,就连两个本不该在此的局外人都闻见了。   雪绒兽的小鼻子动了动,头一次发现自己有了如此浓重的食欲。   不……不对……雪绒兽是吃素的,起食欲的不可能是这副身躯!所以——是他自己想吃吗?江映离有些震惊!   “师尊?”烤好了金丝鼠,理了理汗湿的长发,那成年男子瞧着那蒲团上的白衣仙人半晌,缓缓地朝他走近。   阮舟摇手臂一紧,雪绒兽察觉到了什么,更加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男子。   只见男子坐上了石床上,喟叹一声,伸出手,一把抱住了蒲团上的人!   ※   轰隆——   仿佛从亘古般遥远传来的闷响,小天境外所有修士头皮发麻,差点惊得跳起来。   “……小天境?”   “……怎么回事??”   “……是小天境吗?!”   修士们往小天境结界处聚集,瞧着结界入口仿佛见了鬼似的。   苗子越更是大吃一惊,拉了孟航飞的手,道:“师兄,这小天境怎么——?”   提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看见过去了,哈哈哈哈哈!!   以及作者菌再过几个小时就要拔智齿了,瑟瑟发抖.gif 第23章   风雨不侵,自成天地。   几乎能猜到是幻境的石室内,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收紧手臂圈抱着白衣仙人,头都搭在了白衣仙人的肩膀上。   “师尊?”   “师尊~~”   拉长的尾音令一人一兽都有些头皮发麻,前者夹杂着怒火,而后者则夹杂着些许的尴尬。   白衣仙人分明就是江映离,端坐在蒲团上吐息绵长,神态安谧……纵然鼻间可嗅绝顶香味、耳旁可闻絮絮闹声,却分毫不为外物所侵扰。   “师尊?”抱着人的男人再唤了一声,忽然凑到仙人的耳朵边,亲了他一下。   白衣仙人眼睫毛一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师尊。”男人惊喜地道,“你终于醒了。”   白衣仙人眨了一下眼睛,又闭上眼,道:“扰我做什么,我还未出关……”未挣脱男人的手臂,倒似是默许让他抱着。   那男人语带埋怨地道:“弟子好不容易捉来两只金丝鼠,师尊一入定便天荒地老,肉最嫩的时候,也错过了。”   白衣仙人的喉头情不自禁地动了动,睁开眼,侧头垂眼去瞧自己的小徒弟……   “……你该不会又是从御宗的山头那儿偷的吧?师兄与我说过,若你再敢偷吃他的灵兽,他定要打断你的狗腿。”   男人“哈哈”一笑,道:“金丝鼠虽然稀少,但也不是不能饲养,御宗养得,徒儿自然也养得。”他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道,“徒儿养了不少,刚好都长大了……师尊,吃吗?”   白衣仙人沉默半晌,到底抵不住那挖人心肺的香气。点了点头,起身,与男人一道坐到了石桌旁,接过他递来的插着金丝鼠的树枝,撕上面香气扑鼻的熟肉。   “……啊,金丝鼠果然是最好吃的灵兽肉。”男人一边吃一边感叹,偷瞧了白衣仙人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抹黑了一把御宗宗主黎宏飞,“……师伯就瞧金丝鼠长得好看,整天‘小可爱’长‘小可爱’短的,殊不知像这样美味的灵兽,就应该把它们放进锅里。”   白衣仙人撕肉的手顿了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怕师兄想把你也放进锅里。”   男人:“……”   香气仍在石室内飘散,但随着金丝鼠肉尽,渐渐就没有一开始那么挖心了。   雪绒兽只在最开始惊诧,后来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那男人长得很是眼熟,分明就是长大了之后的阮舟摇。   阮舟摇现下的容貌几乎好到了惊心动魄的地步,长大之后,褪去青涩,更显得他身姿挺拔、俊美无俦。一身的腱子肉上覆着层薄薄的汗水,结实的肌理肉眼可见,面庞也比从前更显得棱角分明。   雪绒兽甚至发现,他的桃花眼睫毛都比十四岁的他纤长得多,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原来在小徒弟心中长大的自己,竟是这个样子的。雪绒兽不由地想,的确,比他现在这样青涩的模样更有男性的魅力……   阮舟摇死死地盯着石室内的两人,明明应该一把将幻境打破,却仿佛生根似的站在原地不动窝。   与江映离厮混的那段时间对他来说太过遥远,若不是这小天境,他早已忘了个干干净净……   “今日的烤金丝鼠,味道如何?”终于吃完了,幻境里的男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白衣仙人道:“尚可。”摸出一瓶花露,慢慢地饮着,冲淡口中的鲜美滋味。   男人凑到白衣仙人那儿,硬要了半瓶花露。   白衣仙人自然也给了他,男人接了花露,一饮而尽……   “……师尊?”刚喝完,就发现人不见了。   白衣仙人在他喝花露时回到蒲团上坐好,将衣摆盖上了膝弯。   “你怎么还打坐啊……”男人凑到他身边,又把他给抱住了。   白衣仙人似乎有点想把他推开,但是却又没推。   雪绒兽皱了皱小鼻子,开始思考着这幻境是否是小天境根据阮舟摇心底的欲.念制造出来的。如果是极乐门动的手脚,应该不会连他欲推未推的反应都这么……这么真实……   “……现在是闭关的时候,你不好好打坐,扰为师做什么?”   “……师尊吃完了就算的吗?半点儿也没给徒儿甜头。”   白衣仙人面不改色地道:“你昨天不是说你不行了吗?”他看了他一眼,还又加了一句道,“还差一点就哭了。”   男人登时一僵,道:“没有!我那明明是痛的!!”他顿了顿,才道,“是师尊硬要自己来,差点没把弟子给弄断……”   白衣仙人不着痕迹地斜了他一眼,硬邦邦地道:“你既然受不了,今日还是算了。”   男人非常不高兴,道:“之前明明都说好了的,师尊这是说话不算话。”   白衣仙人道:“为师从来没答应过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他淡淡地道,“倒是你,明明答应过不乱碰,还是要碰。”   男人抱怨道:“哪有做那事不让摸的,我看那些话本上就没一个不摸的。”   白衣仙人皱眉道:“……你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以后不许再看了。”   “……”   “……”   雪绒兽此时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估计是寒毛。   阮舟摇明确地察觉到怀中的雪绒兽脖子一圈的毛都蓬松了起来,明显被眼前两人的对话给吓到了。   雪绒兽在瞧见长大的阮舟摇抱“他”的时候,其实就预料到幻境中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只不过他以为,他能够处变不惊。   从前阎浮提有一宝物现世,叫做浮生镜。南赡部洲大小仙门都聚集了起来,只为了进浮生镜征服器灵。   不少仙门的掌门入了镜中,然而无一不是有所贪欲,在镜中沉迷了进去……好一点的,兴许贪恋杯中之物;若是坏一点的,滥杀无辜、贪恋美色……那浮生镜把高高在上的一方尊者的丑态全数揭露!只要是欲望,都在镜中显露无疑。   彼时江映离还不是太衍剑宗宗主,太衍、蓬莱、方丈甚至都还未摆脱“重华教”这个阴影。   几大仙门对浮生镜束手无策,这等法宝,若不收服后患无穷。然而有那几个前辈的前车之鉴,后来人又怎么敢进去呢?   后来,德高望重的满月宗长老宁招玉进了浮生镜,想做最后的尝试。   自然而然,浮生镜就将他的欲.望完全显示给了众人……   宁招玉对自己的徒弟有非分之想,幻境中,浮生镜显示的便是他对自己徒弟的欲.望。   偷偷将徒弟叫到一处,对他有所表示,他徒弟当然不乐意,他便在浮生镜的诱惑下,对他做了一些强人所难的事情……   其实镜中宁招玉虽然强吻了自己的弟子,可是在他弟子挣脱跑走之后,他却克制住了自己更进一步的欲.念。   最终,浮生镜自然就被宁招玉所收服。   收服浮生镜时发生的事让整个阎浮提讳莫若深。名门正派,正道栋梁……便是他们都摆脱不了内心深处的龌龊,甚至在浮生镜中无法战胜它!强装无事,也没有一个在场的人敢把看见的事情透露出去。他们彼此都知道彼此内心中最大的不堪,维持着表面的和睦,意图就这么过去……   可惜的是后来宁招玉的弟子入了魔道,顺便把所有的事都给捅了出去。   江映离天资卓绝,彼时正是结婴的关头。这件往事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尤其是宁招玉,风骨高洁,清白如斯……但因为浮生镜,后来人只记得他对徒弟图谋不轨,甚至还把徒弟逼入了歧途……   在江映离心里,有欲.念并不可怕,譬如入浮生镜中的那任蓬莱掌门好杀,镜中血流成河,不忍观睹,但他平日里知道自己好杀的习性,却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压制……   只要阮舟摇只是心里想想,不做,这因极乐门而起的欲.念,他也能通过管教把他给纠正好。   但是心中想的当然容易,在瞧见弟子和自己打情骂俏的时候,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江映离却头皮发麻,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这也太……太不像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的阮大错才十四岁,所以狮虎是真的把他当弟子看的。   以及,会是双重生,九九归一阵是两个人一起消失的,还有包子!!但是师尊现下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嘿嘿=L=   作者菌今天拔掉了智齿!因为智齿是藏在牙肉下的,所以麻药完了以后,那一个撕心裂肺的疼啊。菌类瘫.jpg本来想要粗长君的,没粗成功。 第24章   但不论雪绒兽觉得如何别扭,这幻境还是半点儿都没影响到地演下去了。   “不做就不做,师尊,亲一亲总好的吧?”   “你怎么老是想要亲……”   “都这么久了,师尊不会还觉得恶心吧?便连双修术法中都有唇齿交融渡气……”   “……那你不许伸舌头。”   “……”   男人靠近了白衣仙人,白衣仙人微微蹙眉,却没有避开。   雪绒兽敏锐得觉得不好,挣扎,努力想要蹬开阮舟摇的手臂。   阮舟摇一个脱手差点就让它给跑了,回神,紧紧抓住了它——他忽然觉得叫江映离瞧见这一幕也挺好,他曾经是那么的欲拒还迎,等他瞧了这段往事,看他还怎么装下去。   唇齿相贴,便连这一人一兽都能清晰地瞧见男人还是探出了舌尖。   白衣仙人眉头皱得更紧,不同于紧闭着眼近乎虔诚的男人,半阖着眼,瞅着自己近在咫尺的小徒弟。   男人吻得很认真,舌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他齿关,叩不开,就在他的唇边轻轻舔舐……   似乎是被那像挠痒痒一样的动作迷惑了,白衣仙人终究张开口,放男人进去。   深吻,似乎都能瞧见腮帮子在动。   男人得寸进尺地拥住了他,一只手还按住了他的后脑让他们之间更加紧密。   雪绒兽头皮炸开,想用阮舟摇的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也不行,最后不得已,别开了头,闭上了眼睛。   阮舟摇的手轻轻抚摸雪绒兽脑袋和小身体,觉得自己内心有一簇火焰燃烧了起来。那种突如其来的冲动甚至让他起了邪念,克制不住地想残忍地将怀里的雪绒兽揉碎。   “唔……”自喉头发出了一声低吟,白衣仙人蹙紧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闭上了眼,双手搭上了自己小徒弟的肩膀。   回应,相拥。   阮舟摇手指一颤,一下子被寻到契机的雪绒兽蹬开了手臂。   阮舟摇眼疾手快地把快掉下去的雪绒兽捞了起来,眼珠子猩红,恶声道:“你再敢乱动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雪绒兽小胸口起伏了一下,喘着气瞧着眼前这似乎又要发作的小徒弟。   阮舟摇的情况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小天境的幻境从七情出发,按理来说,他真对他有亵渎之心的话,瞧见这样的情景应该高兴才是。   雪绒兽无端有了几分安心,认为阮舟摇现下的表现,证明了他对自己并不是真心冒犯。被他人影响的欲.念到底不是他本身而起的,所以瞧见这样的情景,阮舟摇自己与自己做斗争,不知不觉就从极乐门的禁锢中挣脱了出来。   一掌,击向蒲团,那男人正要顺势把白衣仙人压到石床上,阮舟摇一掌就将他们两个一并击碎。   “!!!”   雪绒兽目中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挣脱小天境的幻境,必得不受幻境影响才行,阮舟摇虽然在与自身的欲念斗争,可是,他分明就没有从幻境的影响里挣脱出来!除非他的心境早就磨砺突破到了结丹之期,但以他现下的修为心性,那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四下一暗,似乎有漩涡将一人一兽同时卷入。   雪绒兽好不容易熬过那阵晕头转向,却见依旧是一个石室,一桌两凳、简陋不堪……只不过在石床上的两个人,却有一个人被换了。   白衣仙人仍是差不多的装束,但却靠在个男人的肩头上。   那男人将他的衣裳都褪下了肩头,抚摸着他的面庞颈项,面颊贴着他的额头,很有几分亲昵之意。   雪绒兽正觉得那男人的侧脸好生眼熟,又听见轰隆隆一声巨响,石室的大门打开,长大后的阮舟摇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石室里的两个人。   雪绒兽:“……”   他这个小徒弟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想着冒犯尊师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这样捉奸在床的戏码!   白衣仙人与那本只露了半个侧脸的男人都向门口的人看去,白衣仙人一把就将那个男人推开了,而那个男人则面露惊讶,又去瞧白衣仙人:“……师弟,你的,徒儿?”   雪绒兽面无表情,剔透的眸子盯着石室中的几人。   白衣仙人道:“阮,阮错……”从石床上下来,似欲解释,但张了张口,却低眉垂眼,闭口不言。   门口的人冷视了他半晌,又去瞧坐在石床上衣衫不整的人……   “师尊啊师尊……”似笑非笑,带着几分讥讽,还有几分戾气……“你好……你好!!”   扭头,离开,雪白的内门弟子衣裳,袖中涓滴液体滴落,双手颤抖,鲜红从手臂上流淌成小溪,汇聚在指尖如同断线的珍珠落下……   雪绒兽目中微动,耳朵都跟着动了动。   阮舟摇又是一掌,击中石室中静止了的两人,仿佛镜子一般支离破碎,头脑胀开,眨眼之间,四下场景再换……   太衍云巅,近水楼台。   白衣仙人坐在窗前,瞧着窗外的景色。   清水哗然,落红如雨。不知何处飞来的白鹤落在水中卵石上,啄了啄自己的翅膀梳理自己的羽毛。   水珠四下飞溅,从它细密严实的羽毛上滑落下去。白鹤抬头,对上了窗后白衣仙人的视线……歪头,张开雪白的翅膀,长鸣了一声,啪啦啦地拍着翅膀飞走……   蓬莱仙长范飞平——也就是之前石室的主人公之一给正自出神的人端了一碗花露来,放在窗前小榻的床头。   白衣仙人动也未动,仍是看着窗外。   “……师弟,你在看什么?”   白衣仙人道:“今年水位太高,水中的卵石,快被淹没了。”   范飞平坐在他对面,笑道:“不是还有桥吗?”   白衣仙人皱了皱眉,道:“……不喜欢走桥。”   范飞平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惦念着方疏华,师弟啊师弟,现下他只怕早已轮回转世了……我才是你的眼前人,你便不能心里只装我一个么?”   白衣仙人沉默。   范飞平便再叹了一声,道:“谁叫我喜欢你呢……”他道,“纵然你心中装再多的人,最后,也只会变成我一个。”   雪绒兽头皮一紧,熟悉的人对他表达爱意,这让它脖子上的毛又都竖了起来。   阮舟摇一言不发,将幻境打破。   又是被漩涡卷入似的晕眩……雪绒兽跟着阮舟摇不断地在场景中跳来跳去。   基本上长大的阮舟摇都在——不在的,估摸也是使了什么法子藏在哪儿了。   他的幻境里多是有关于他的,偶尔是他们两人和谐地相处,偶尔是阮舟摇发现他又和谁谁谁有一腿。   阮舟摇并没有因任何一处幻境而停留,虽然他的眼珠子已泛出猩红的颜色,但他总是在幻境要拽他进入前将其打破——   若是不能及时打破,他就会变成幻境中的主人公,虽然变成主人公后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改变些什么,但是这毕竟是幻境……一旦改变了,心满意足,兴许就再也出不去了。   喜、怒、忧、思、悲、恐、惊……   幻境的生成脱离不了七情六欲。但阮舟摇打碎的幻境早已不止七个,越到后面,他打碎的速度越快,可是小天境似乎并不认同他的心境符合了过关标准,仍旧不知疲倦地给他换场景。   直到——那一幕的出现。   繁复的宫殿,乍一看与太衍近水楼台的摆设很是相近。   憔悴的白衣仙人双手被层层锁链吊在高大的木架顶端,脚尖微微踮起,汗水打湿了额发,艰难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阮舟摇打破幻境的速度立刻缓了下来,他甚至盯着那木架上的人,盯了很久,久得超过了他最慢一次打破幻境的速度。   雪绒兽心头一紧——因为阮舟摇松了手使它落到了地上。   “嗷呜!(阮错!)——”叫唤,去抓阮舟摇的衣摆。   阮舟摇不为所动,走到了幻境之中,雪绒兽还要去抓,但这一次抓,却只抓到了一抹空气。   他入了幻境!小天境总算挖掘出了他最渴望的东西,而一旦入了幻境,再想出来,那可就不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映离:我的徒弟不但yy我,还yy我给他戴绿帽子。   阮舟摇:……   菌类瘫.jpg作者菌拔了牙以后特别想吃烧烤,?﹃? 第25章   “……呼……”   轻轻的吐息声,阮舟摇站在被吊了手臂的白衣仙人面前,目光带电,一寸寸地扫视着对方的面庞腰身……   江映离的汗水几乎从额际流向了锁骨,嘴唇动了动,眼中似有些抹不开的悲哀:“你如此辱我,是不是因为……我当初……强迫于你的缘故?”   阮舟摇负手而立,一言不发——在如此狼狈的昔日尊师面前,这样的态度更有种刻意羞辱的意味。   江映离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却因为长期维持身体的平衡劳累而颤得有些艰难:“你……你若早说不愿,为师,为师绝不会强逼于你……”   阮舟摇面上一阵冷笑,讥讽道:“尊师重道,师命难违——你不是常把这八个字挂在嘴边的吗?”扯了江映离几缕发丝,硬生生地坏了他的平衡。   江映离脚尖剧颤,极力调整了重心才没有把整个身躯的重量都挂在手臂上。   他现在似乎只是个凡人,便连气息都不稳定,汗水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打湿了,连衣裳上的水木双纹也黯淡得瞧不清楚。   “……你既然这么恨我,为什么只杀了范飞平?”   阮舟摇沉下了脸来,绕着他发丝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摩挲过江映离的脸颊……   “……你说呢?”意味不明地低语,捏住江映离的下巴,刻意将手指塞进他的唇瓣里。   江映离厌恶得皱眉,反射性地想用舌尖推他手指出去。   阮舟摇感受到柔软舔舐过指尖,手上的动作陡然粗暴了起来。   食指与中指夹住舌头,粗暴地在里头翻卷。   津液克制不住地从口中流下,江映离喉中不住吞咽着分泌出来的唾液,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更显得狼狈……   “呵……”仿佛终于玩够,阮舟摇抽.出手指,将津液全数擦在了江映离的脸颊上。   江映离腮帮子微抖,牙齿似乎都在打战,双眼半阖不阖,似乎已被羞辱到了极致。   “你逼我,我迫你,有来有往,这才叫做公平。”阮舟摇再度握住了江映离鸦羽般的长发,一把扯住,喃喃般地低语道,“我不但要让蓬莱跪在我脚下,还要这仙门十四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江映离被迫仰头,半身悬空,双腿早已没了知觉,他陡然睁开了眼,仿佛被他这话刺激到了似的。   “阮错!”从齿间挤出来似的还带着些许破气的嘶哑,“你若恨我,报复我一人便是,不要……不要再去作孽!!”   “作孽?”阮舟摇冷笑道,“不合你心意的,便都是作孽?!”   哗啦啦的铁链声,缠绕着手臂与木架。阮舟摇盯着到现在都还挺着一身傲骨的人,克制不住施.虐.欲地欺身过去撕咬他的唇瓣。   木架摇摇欲坠,有生命似的发出“吱钮”的哀鸣。   阮舟摇越来越克制不住力道,抓着他肩头的力道都大得仿佛要将骨头捏碎——   “砰”地一声!木架子倒了。   被重物砸到了地上,江映离闷哼了一声。   掀开眼帘,瞧见阮舟摇手撑在他脑侧,黑黢黢的眼珠子盯着他,慢慢将他额边的发丝撩开……   喉间一腥,唇边似有鲜红溢出——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被重物砸到架子上的冲击!——睫毛一颤,终于昏死了过去。   “……”   “……”   雪绒兽眼睁睁地看着阮舟摇伏在“他”的身上,紧紧拥住了昏迷不醒的“他”,喉中还发出“嗬嗬嗬嗬”疯子特有的笑声。   站在幻境前,它的心绪有些复杂。   阮舟摇已彻底在幻境中迷失了,除非他自己从幻境中挣脱出来,否则旁人是唤不醒他的。   心口仿佛有一只手紧紧掐着,雪绒兽烦躁地动了动尾巴和耳朵——这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就连它自己都克制不住。   瞧见这样的场景,他本应该心中理解但还克制不住地生厌——被人这样冒犯想高兴也难,但是他却没有那种过于复杂的心绪,仿佛这场景的发生也不是那么地莫名其妙……   可是怎么可能呢?雪绒兽面无表情,湿润的兽眼中也出现了几丝疑虑。   虽然有些过分真实,但这绝不会是可能发生的事。   走近,再走近,蹲坐在阮舟摇的身边,雪绒兽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自己小徒弟的表情。   幻境中对自己恩师的刻意羞辱似乎并不能让他高兴多少,这也侧面证实了他并不是真心想对他这么做。   极乐门!!!雪绒兽眼中泛出了几分杀意!往日里极乐门门主戈烈毫不掩饰对他的觊觎,但毕竟没有下手。所以他心中虽对戈烈厌恶,但也没教训过他……但等小天境结束后……他恐怕要闯一闯极乐门了!   戒杀剑数十年未出,仙门十四州对戒杀剑的记忆都已淡忘……说起来,也是时候让戒杀剑重饮鲜血,再开一回剑锋……   杀意,许久都未生出的杀意蔓延了开来。   幻境之中的阮舟摇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他的方向看了一下——   雪绒兽心头一紧,将杀意尽数收了。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看不到他的……若能看到,是不是说明,他已经从幻境中挣脱了出来?   雪绒兽再向阮舟摇靠近,伸出爪子,想试着触摸他。   仍旧触摸了一个空,但似乎却触发了什么东西!   陡然间,天旋地转!!幻境未曾打破,却倏忽又有漩涡将他扯入……   江映离警戒地捏诀抵抗,动作到半晌,反射性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爪子——原本毛茸茸的兽爪顷刻之间就不见了,变成了一双熟悉的手。   “……”   皱眉,心中更为警惕:他的肉身不在此地,会变成人就说明他现在是神识离体的状态。没想到,他的神魂也能进入幻境。   面无表情地看着四下的场景变幻,江映离心中心如止水,并没有过多的担忧。   以他修为,小天境根本就不可能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何况就算他修为不够,他恩师也曾说过,他的心天然便是一颗道心,这种境地的考验,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变幻无端,场景定格。   当四面的浓雾都散开的时候,江映离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怎么看怎么都有些眼熟的房间……   床榻之上,盘腿而坐,江映离扫视四周,只见四下桌椅盆栽、屏风珠帘……虽然如他口味一般清雅清淡,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奢华。   “……”这好像是“蓬莱仙乡”的上房。   上回住在“蓬莱仙乡”,想来已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仔细瞧瞧周围的摆设,似乎又多了不少的东西。   “吱”地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正回忆昔年投宿经历的江映离有些警觉地看向门口,却见一个熟悉布衣修士端着碗东西,走了进来……   “师弟。”范飞平关上了门,走了过来,道:“论道会开启在即,你怎么还在修炼?”   “……师兄?”   惊讶地唤出来人,幻境中出现了范飞平,江映离不可谓不诧异。   阮舟摇只在几年前看见过范飞平,当时幻境中出现范飞平时,他就有那么些奇异的感觉。如今他的幻境中也出现了范飞平,这可就古怪了……   “师弟。”范飞平向来温和俊逸的面上满是关心,仿佛未见到江映离皱起的眉头似的,坐到了他的身边,将手上的琉璃冰碗递到了他的面前,“……蓬莱山上的冰晶玉露,小玉昙仙的露水也不过凝成这么一碗……正好你还未用膳,便尝尝这个吧?”   江映离正想着要如何回应,幻境似乎就已控制着他推开碗,道:“不必了师兄,我还不想吃。”   范飞平道:“又是在想你那个弟子?”他的语气都似乎变化了些许,“师弟,我从未见你如此关心过一个人,纵然他是你的弟子,那也……”   江映离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范飞平道:“好吃好喝好睡……”他看了他一眼,才续道,“论道会还未开,你这弟子倒是出尽了风头。三女相争,琼华蓬莱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小小年纪就学会这般沾花惹草,以后也不知会成什么样的风流浪子……”   “皮相天生。”江映离却平静地道,“这也未必是他的过错。”   范飞平沉默半晌,才道:“师弟,你变了……”   江映离没有说话。   范飞平道:“若是从前,你定会处罚他的,昨日我竟见他抱着你的腰撒娇——师弟,你从不是与人亲近的性子,你这样……是不是因为……是不是因为……”   江映离似乎看出了范飞平未尽的意思,蹙眉道:“阮错只是我的弟子,师兄莫要多虑。”   范飞平垂眼,道:“我有什么好多虑的?师弟,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当初修戒杀剑意,走的是无情道,如今对个弟子如此用心,若是一个不小心……”   江映离很有些不高兴,沉声道:“师徒之间,哪有那么多需要小心的,师兄,莫要再说了。”   范飞平身躯似乎都僵了一下,好半晌才道:“好好好,我不说……”他叹了一口气,迟疑了一瞬,却又将琉璃冰碗递到了江映离的面前,“但这是这些年来我为你收集的,小玉昙仙开放时日太短,这十来年间,我也就收集了这么些许……”   江映离睫毛微颤,似有动容地道:“多谢师兄,不过,你不必如此麻烦……”   范飞平道:“师弟总是如此见外。”他轻声道,“但我到底已经收集了,师弟,你难道不愿领师兄的情吗?”   江映离抿唇,沉默片刻,道:“多谢师兄。”伸手接过了碗,慢慢地喝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L=   表示作者菌已经不痛了哈哈哈!甚至大胆地尝了一点点点烧烤。可把我牛逼坏了.jpg   ps:这两天JJ老崩,评论回了几条然后一刷新就不见了,还变成了error,可怕OTZ抱住大家!!评论我都看到了嗷,蹭=3= 第26章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喝下花露后,范飞平就坐到了桌前,有一句没一句地继续和他聊着。   江映离虽被幻境指引着坐在床榻上打坐,然而什么也没发生,这让他不免困惑。   和范飞平聊天甚至都影响不到他的心绪,虽然听到范飞平说小徒弟抱着他的腰撒娇时让他有些诧异——不知他们师徒间的关系何时好成了这样。但是他心如止水,分毫没有半点被幻境迷惑了的意思。   “……呼。”忽然轻吐了一口气,有一股烦躁之意从心头涌上。   江映离觉得身上有些痒,全身上下仿佛有蚂蚁在爬,痒得他不顾范飞平在场挠了挠自己的手臂……   脖颈、面颊、胸膛、甚至是腹部与四肢。痒意就像雷灵力通体一般让他浑身难受。   江映离正觉得怪异,然而幻境之中他似乎比他真实感觉到的痒还要严重些……   额头上汗水大颗大颗地冒出,汇聚在一起,仿佛小溪似的流了下去,他的全身都在颤抖,早已不复盘腿而坐的姿势……   “师……师兄……”江映离手撑在床榻边沿,听到自己口中颤抖的尾音,“你,你给我吃的花露里……放了什么?”   范飞平凑近他,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师弟,你怎么了?”   江映离一把抓住了范飞平的手,用力攥紧,指关节几乎泛白,他浑身颤抖地抬眼,死死地盯着范飞平,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师兄,你竟然?!——”   范飞平欲再凑近,但江映离一掌将他打开,飞快捏碎了一枚玉符消失在他的面前。   范飞平伸手来捞他的动作慢了半拍,江映离只清晰地听见他惊怒地喊了一声:“师弟!”   眨眼之间,四周涌上了层层的雾气……   …………   …………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不过是一瞬间。江映离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间屋内,屋子的摆设让人看来有些眼熟,十有八.九仍是在蓬莱仙乡之中!   从半空中落下,落到实地上时一个踉跄,差一点儿没摔倒在了地上。   屋内有人,床榻上一个人影听到了动静抬了抬身子,在月色中瞧见来人是谁时,惊讶地道:“师尊?”   江映离分辨得清清楚楚,那是小徒弟阮错的声音。   他几乎连犹豫都没犹豫,走到床边直接扑了上去。   小徒弟诧异,惊慌!   江映离按下他的挣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和他鼻子对鼻子,唇贴着自己的手背,轻轻地“嘘”了一声。   对上江映离半阖眼中迷离的目光,阮舟摇仍有些惊讶,但很快冷静了下来,没有叫,而是心脏加速,静静地想看江映离到底要干什么。   江映离在他身上摸索——开始的时候阮舟摇还有些别扭和羞耻,但江映离很快就摸到他的腰间,将先前他给他的储物袋给摸了出来。   阮舟摇这儿的高阶储物袋当然有用他自己的神识标记过。   江映离一开始失了神志,没想到要让阮舟摇打开,反而自己努力想抹掉储物袋中的印记。   阮舟摇发觉很不对劲,尤其是他接触到的身体,滚烫、高温!   “师尊……”他用手肘撑住了身子,上半身抬起,发丝顺着肩头滑下,“你要开储物袋吗?”他伸出手去,“我帮你开……”   江映离转眼去瞧自己的小徒弟,只见月色下阮舟摇一双桃花眼盈耀得厉害,几缕发贴着脖颈锁骨……衣襟因着伸手的动作微开……   那发丝沾在月光下仿佛散发着光晕的肌肤上,简直是最大的诱惑!   “嗡”地一声,脑子炸开了,江映离一口咬上了阮舟摇的脖子,狠狠地将人扑进了床榻里……   “……”   “……”   江映离猛然挣脱了幻境,雪绒兽的身体在原地打了个跌,差一点儿没趴在地上。   紧紧抱住人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好,在幻境中的他即将要对阮舟摇做出点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前,他连忙用神识挣脱了出来!   这绝对不是他的幻境!或者说,不止是他的幻境!!   在旁观阮舟摇的幻境时江映离便心有疑惑,觉得某些场合不像是阮舟摇的幻境,反而像是他的——某些场合阮舟摇并没有出现,若他是主人公,便是变化成了什么东西,他应该都会有所感应。   抬起自己的手,入眼是毛茸茸的兽爪。   江映离心头沉得厉害,只因为幻境中扑上去的那个人是他……   明明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心中却生出了愧疚之情。   幻境里的他,怎么能够忍不住?!听“范飞平”的意思,他们俩师徒的关系已经很好了……扑到自己徒弟身上,自然是禽兽所为!!   江映离从没听说过小天境的幻境会结合两个人的神识变化,然而若只单纯是他或者阮错的幻境,根本不可能!!他的小徒弟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这幻境中出现的东西也太多。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幻境属于他们两人。   江映离正自心惊:若小天境真因他的神识调整了幻境,他的小徒弟可未必能过的了考验——他与阮错修为相差太大,阮错的心境怎么可能敌得上他?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场景才再度变换。   太衍云巅,近水楼台。   十四岁的阮错,满身是血地躺在他的床榻上。   雪白的内门弟子服饰下全鲜红的痕迹,因为服饰上的各式各样的除尘咒,血迹的分布看起来都很是诡异。   “?!!”怎么会这样?   江映离反射性地坐在床榻边去摸小徒弟的脉搏。小徒弟露出的手臂上全是枝枝蔓蔓分分叉叉……就好像有人用丹砂将他每一寸血管的脉络都画了上去……   “师……师尊……”小徒弟掀开眼皮,嘴唇颤抖地喊他,他似乎是想叫疼,但是张了张口,却将所有疼痛都咽了下去,沙哑着嗓音道,“我有些……想娘了……”   有气无力的一句话,却让江映离心中一阵刺痛!陌生而又熟悉的心酸滋味泛了开来,他情不自禁轻柔地把小徒弟抱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小徒弟仿佛抱着根救命稻草似的拽住了他的衣服,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上,暖融融的头发泄了他一身。   “师尊……”脆弱得几乎要破碎的声音,“……弟子会不会死?”   “不,你不会死。”斩钉截铁地道!然而江映离却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心中近乎苍凉的无能为力。   “那……那你多抱抱我……好不好?”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阮错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师尊说的是实话。   “……好。”江映离抚摸着他的头发,眼中有着些许愧疚与痛惜:“……是为师的错。”他闭目反省,道,“为师不该对你如此漠不关心……你是我江映离此生唯一的关门弟子,我一定会将你治好,从今往后,再不会让旁人欺侮你……”   四周又有雾气飘散,但江映离似乎已沉浸在此时此刻,抱着难得与他亲近的小徒弟,竟有些不舍得离开。   他心中涌出来的浓烈情感对他而言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从收阮舟摇为徒后,就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江映离不知别人的师徒是如何相处的,他大徒弟去了蓬莱,他也仅教导了几日,给了许多丹药与功法……他的二徒弟挂名在丹宗下,虽有意与他亲近,但他也不是个会回应别人的性子,所以与他的感情也不深。   阮错是他收的最撒欢的一个弟子。说他差,他资质极高,剑宗功法一触即通,丹宗器宗甚至都涉猎得不错;说他好,他总去御宗偷吃黎宏飞的灵兽,屡教不改!而且他老与剑宗丹宗弟子起冲突,江映离许多次出近水楼台,都是去听告状顺便把人给拎回去严加教育的……阮错在他面前刷了太多的存在感,也让习惯平静的生活的他有些头疼。   但是这一刻,江映离仿佛真与幻境之中的他心灵相通!等出了小天境,他应更好好对自己这个弟子才是……   “——你在看什么?!”陡然间从耳边爆发的怒喝,江映离回过神来,反射性地抬头。   只见阮舟摇放大的脸在他面前,瞧来又是恼怒,又是憎恨。   从他黑黢黢映出影子的眸中可以看出,他又变成了雪绒兽的模样,趴伏在一颗大大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大圆珠子上。   “……”   “……”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阮舟摇拿着珠子,紧盯着珠子上的小兽。   雪绒兽默默从珠子上爬了下来,欲从阮舟摇的手上跳下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后颈。   “??”雪绒兽有些懵了。   “你给我老实点儿!”阮舟摇提着它的后颈恐吓,摇了两下,看它四肢情不自禁地在空中划动后才把它又放回了自己的手中。   雪绒兽心思还有大半都在想之前看到的幻境上,纵然被他这般对待,也仍些许的心不在焉。   小天境的幻境虽会放大人的心魔,但喜怒忧思悲恐惊,本就是人本身的情绪。   也许……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星期日凌晨零点会v吧,也就是下下章。菜到安详.jpg   我告诉大家,如果以为我把带感的那啥都写完了,图样图森破=L=这只是个开始。叉腰.jpg哈哈哈哈!!   今天作者菌几乎睡了一整个白天!准备码完字,继续躺平……抱大家=3= 第27章   察觉到雪绒兽的若有所思,阮舟摇几乎是恼羞成怒的——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先前入了幻境,只不过幻境就是有这种迷惑人心的本事,令他忍不住对幻境中的江映离做出了点儿事情!没想到江映离竟然还趁着他在幻境的时候偷看他的过去——对!这极有可能是江映离主动要偷看他的!他认为他的神识有问题,所以想偷窥他的思想!   打碎幻境,阮舟摇的动作越来越快。   雪绒兽敏锐地察觉出阮舟摇快挣脱小天境的束缚了!它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错过了小天境,往后他再难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心里在想什么。   在阮舟摇的怀中挪了挪小身子,阮舟摇跟着调整了一下抱着它的姿势,没有起戒心,继续专心致志地对付着幻境。   雪绒兽让自己的四肢都处在随时能够发力的情况下,张开嘴,狠狠地咬了阮舟摇一口。   “!!”   反射性地松手,阮舟摇瞧见雪绒兽飞跃出去的身姿便觉得不好。   雪绒兽啪嗒啪嗒地跑进了幻境变化中途的迷雾里,阮舟摇急忙要追,然而明明不过刹那之间,眼前的雪绒兽却已经不见了……   …………   雪绒兽踏上了台阶,四下扫视,抬起前爪,继续往上……   它一连上了五十处阶梯方才停下,蹲坐在石阶上,闭目,神识盘腿而坐,继续把自己沉入了幻境之中。   ※   “师伯。”   “师尊!”   小天境外,人头攒动。范飞平穿着一身布衣御风而来,背上背着个琴包,琴轸附近的穗子从微敞的布料里露了出来……璎珞珠串,流光隐隐,依稀可察比他身上的衣料要高级得多……   苗子越瞧见范飞平出现的第一刻便眼前一亮,拨开人群挤了出来,飞奔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师尊,你终于来了!”   范飞平摸了摸他的头,道:“为师听闻小天境提前开启,所以也提前了些时日……”   孟航飞再向他行礼,恭敬道:“见过师伯。”   范飞平对着他颔首,看了一眼他们周围,没见到江映离:“……你师父呢?”   孟航飞道:“师尊他路上便与我们分道扬镳了。”   范飞平微微皱眉,道:“他可是有什么要事缠身?”   孟航飞迟疑了一下,到底不能将隐情道出,点了点头,道:“小师弟的丹药不足,是以师尊带着他去附近的集市购买丹药了。”   范飞平道:“小天境前,如此多的摊子——”他似乎觉得江映离与弟子去另购丹药很多此一举,止住话头,又道,“航飞,你联系一下你师父,就说我在小天境外等他,若缺什么丹药,我替他练便是。”   孟航飞有些吃惊,忙道:“弟子马上联系!”   “嗡嗡嗡——”取出许久都未动用过的传音玉珏,玉珏中央缺口的小珠子飞快地旋转,然而一刻钟……两刻钟……   过了三刻钟,那头都没有人回应。   孟航飞收回了玉珏,向范飞平行礼道:“师伯,师尊他并未回应……”   范飞平转头,去看小天境的入口处。   因为小天境提前开启的缘故,已有许多修士都聚集在了结界入口——只不过进去的还是少数,绝大多数门派弟子,都是成群结队地来了,先锋部队打头,后来的人都还没到齐。是以这小天境外,看起来比以往都要拥挤……   苗子越道:“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不回应?该不会……他们已经进了小天境吧?”   孟航飞摇头道:“小师弟进小天境,师尊他又不能跟进去……”他迟疑道,“也许师尊已经回去了,现在在闭关也说不定。”   苗子越吐了吐舌头,咂嘴道:“刚回去就闭关?那也太勤奋了……”   纵然范飞平在此,孟航飞也不由横了苗子越一眼。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懒到了骨子里。若不是范飞平管的严格,修行是必然会落下来的。   范飞平盯了那小天境入口半晌,对孟航飞道:“航飞,你去抓只灵兽来。”   “……啊?”孟航飞一愣。   范飞平道:“要灵力弱一些的,像火狐那般大小……”   “是,师伯。”   虽然有疑虑,但孟航飞还是照着范飞平的吩咐去抓了一只灵兽。   范飞平让苗子越和孟航飞等在外头,等小天境正式开启时再进入!他自己,则将背上的琴交给他们保管,来到小天境的结界前……   捏诀,打破结界进入。   “!!”苗子越目瞪口呆,“师……师尊他……?!”   孟航飞也是震惊:“师伯他怎么进得去?”   苗子越也磕磕绊绊地道:“我……我也不知道……”   “……”   “……”   被漩涡扯入,全身内脏都仿佛要爆裂开来。   范飞平不知小天境外两个小辈是如何的惊诧,进入小天境后,很快就清醒了。   流水潺潺,凉风迎面。   范飞平四肢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兽爪,在附近四下搜寻,果然搜寻到了自己的肉身。   他将自己的肉身内那一抹兽的神识掐灭,将他的肉身缩小,放入了储物戒子中。   灵兽入小天境甚至不会受幻境的影响,但若主动登上天梯,那就是自己撞到小天境的阵法里了。   江映离陪着弟子亲来小天境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范飞平并不想相信他会为了弟子亲入幻境!!   不过,他的猜想对不对,一探便知!   范飞平横了横心,踏上了天梯。   ※   阮舟摇现在的心情很糟糕,近乎是暴戾地破着小天境的幻境!   前世他没栽在小天境的幻境里,却差一点儿在后几个月的历练中丢了小命。   如今他在早已通过过的地方被困,而一直被他压制的江映离……竟然敢咬他!!!   他以为他不知道它是江映离吗?他以为他装雪绒兽装得炉火纯青吗?!!   阮舟摇甚至觉得如果江映离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拳就要把它捶扁!   杀意,恨意,大脑突突地在疼,太阳穴间真气都似乎要爆裂出来……   阮舟摇在瞧见幻境中出现雪绒兽冲他摇头摆尾的时候,一掌将幻境打碎,终于不再强撑,坐下,服了一颗还魄丹。   “……”   “……”   所有负面的情绪都散得差不多了,再度睁开眼,阮舟摇渐渐地就冷静了下来。   不,捶扁它太便宜它了。他要参加小天境后的那场拍卖会,将梦魇链拍下来!他要将江映离收作炉鼎,他要让江映离成为全阎浮提的笑柄!!凭什么他就能清白半生,死了还要拖着他同归于尽?今生今世,他一定要比前世做得更加狠绝!   范飞平闯入阮舟摇的地盘的时候,阮舟摇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这也是一只小兽,突如其来地闯入,明显就不属于幻境。   阮舟摇第一个反应是江映离被幻境改变了外貌,是以才会变成这样。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小兽看见他时有些诧异,随即眼中出现了谨慎和戒备,慢慢往后退,想要逃跑。   阮舟摇皱眉,一把抓住了那只小兽的后颈。   小兽身体悬空,有些僵硬地看着阮舟摇。   它并不像变成雪绒兽的江映离那样还会情不自禁地划一划爪子,仿佛在空中游泳似的。它只是僵硬着身体,然后默默地等待着他没发现问题把它给放了。   阮舟摇觉得它不是江映离,但是江映离跑了,他又不想放过这样疑似江映离的小兽……   思来想去,决定吓它一吓。   “……小天境前两个月不会有兽类进入无间幻境的,说!你是谁!!”阮舟摇猛然厉了神情,捉住小兽后颈的手也用了点儿力。   小兽吃痛发出了些兽音,而后很快反应过来阮舟摇这是发现他是人类了。   这么快就想到他是修士,再看他眼底戾气不似凡人所有,莫非,他就是江映离的那个弟子?   小兽瞧他一身太衍特色雪白内门弟子服,用爪子,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阮舟摇皱眉,道:“我看不懂!”   小兽示意他把它放下去。   阮舟摇眯了眯眼睛,到底还是遵从了它的意思。   如果是江映离的弟子的话,暴露身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蓬莱在阎浮提积威甚重,便不是他也不可能会对他做什么。   “……吾乃蓬莱仙长。”   瞧见它划出的这几个字的时候,阮舟摇心中仿佛有电流通过,浑身一震。   “……你说你是蓬莱仙长?!”他目光闪烁,半晌才压抑住了什么,放缓声音,问,“不知阁下是蓬莱哪位仙长,可否认得我的师尊?”   范飞平并没察觉到阮舟摇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他松了口气,继续在地上划:“你是映离的弟子吧?他是我的师弟,算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师伯。”   阮舟摇盯着“映离”两个字看了许久,忽地一笑。   范飞平头皮一紧,敏锐得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阮舟摇在它遵从本能逃开的一刹那,抓住它的后颈,一下子把它给提了起来……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似笑非笑,抓住它后颈的手甚至多抓了许多的肉,几乎直接掐住它的脖子了!   范飞平万万没想到江映离的弟子竟会是这样的脾性,如此——顽劣!   阮舟摇带着杀意地道:“……竟敢冒充蓬莱仙长,你这兽类胆子可真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  =L=嘿嘿! 第28章 身份暴露   幻境的迷雾忽地又涌将上来,仿佛有意识般地想要阻止些什么。   阮舟摇有些不耐烦地将迷雾挥开, 就地掏出了个符盘——因为这个年纪的他总是喜欢抓灵兽打牙祭, 是以他储物戒子中各种各样烧烤的东西都备全了。   范飞平瞧见阮舟摇拿工具时就觉得不好!   削好的果木枝条、弯弯的剥皮小刀、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调料……   江映离这个弟子竟然准备把他给宰了吃了!!!!   范飞平猛然生出一股恼火之意,挣扎!却很快被阮舟摇把四只爪子都给绑住了。   范飞平生平从未如此屈辱过, 阮舟摇绑住他四只爪子后, 就像吊烤乳猪一样把他绑在棍子上吊了起来。阮舟摇仿佛刻意放慢了动作似的, 在地上磨了许久的刀, 抓住范飞平的脖子, 将剥皮小刀贴近范飞平脖颈处的动脉……   范飞平心头一紧,元神出窍, 在剧痛的前一刻, 溜出躯壳, 瞧见阮舟摇半点儿也不手软地将小兽的肉身活剥了兽皮。   “……”   他没有先割破它的大动脉,只是在脖子上开了个小口方便行动。   范飞平神识都晃了一晃, 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若阮舟摇真认为他是个妖修, 想吃了他原身,怎么说也该先放血——何况能化为人身的妖修,阎浮提大部分人是不会想吃他们的身体的。他这根本就不是因为起了食欲,而是故意凌虐!   阮舟摇飞快地将灵兽躯体处理好了, 拿调料腌着,还不立刻就把它放到火上烤。   小兽的身躯略微有些抽搐,虽然早就没了神识,但是肢体的反应却纵是死了还没有完全消失……仿佛还活着一般。   抬眼,忽然看向范飞平神识所在的地方。   范飞平分明见阮舟摇对着他的方向张了张口, 他的口型是:你跑不掉。   范飞平警觉地飞开,阮舟摇连动都没动,就坐在那儿眼睁睁看着范飞平的神识撞上了小天境的结界!   七千六百道心阶,没有肉身的依仗,小天境会用尽全力将范飞平这样高阶的修士留下。第一重原因,就是若范飞平出了幻境,在之后的小天境空间中会损害到小天境的本身;第二重原因么……像小天境这样的境界也是有寿命的,它,也想找点儿东西补补……   ※   江映离并不知道阮舟摇那儿发生了什么,他将神识沉入幻境之后,看见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有的是属于阮舟摇的,但有的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是阮舟摇的。   他瞧见阮舟摇在小天境后伤重难愈,他独身闯入昆仑山脉破阵无数,才打败护宝灵兽得了一朵冰心雪莲。   小徒弟吃了冰心雪莲后果然有所好转,但因为他身体受损得厉害,调养需要时日,江映离就让他住进了近水楼台,仿佛当儿子般的养着……   江映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但他觉得养儿子大抵就是这么养的。在看到小天境的幻境之前,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坐在阮舟摇床边给他喂药,还要在晚上的时候抱着他睡觉,偶尔还要被他缠着讲故事……   这个小徒弟似乎不是他印象中那个张扬惹祸的小徒弟,他会撒娇,而且还会使小手段。每当他想使点儿什么手段的时候,他会情不自禁地眯一眯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可江映离知道小徒弟这是有意亲近,虽然会耍小心眼,但他便默默地放任了。   这到底是阮舟摇的心思,还是他自己的心思?江映离头一次有些迷茫,阮舟摇是不是希望自己能对他那么好?又或者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之前才看到阮舟摇重伤在床,所以他立刻就瞧见了自己取宝的幻境。小天境的幻境会随着人心而变,兴许是他重伤躺在床上的样子太让人心疼,所以他也就忍不住,在幻境里纵容了他。   可惜的是幻境并不是全然温馨的,有些小片段里他们亲密得让他觉得尴尬,而有些小片段,又让他十足觉得莫名其妙。   小天境并不能将那些小片段都串联在一起,有的时候好几个片段过去了,江映离都因为心内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就给忘了。   片段太多,多得不像是凭空制造出来的,但江映离仍然相信这些都不是真的——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就说一个明显的逻辑上的漏洞,若他们先前那么亲密,不管是作为师徒也好道侣也好,何至于变成那样?江映离并不认为自己会做什么沾花惹草的事,而若小徒弟胡乱沾花惹草,他肯定也要打断他的腿……   “嘭!!”   “嘭!!!”   忽然从耳边传来几声巨响,江映离猛然睁开眼,将入了幻境的神识抽了回来。   他竖起兽耳细听,又听见了几声巨响。   怎么回事?这几声巨响分明不是从幻境中幻化出来的。   江映离迟疑了一瞬间,迈着小短腿,飞快地往台阶下跑去!   他差点忘了他徒弟还有个时不时发疯的属性,他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他不会打不破幻境直接疯掉了吧?!   ※   “嘭!!”   “嘭!!!”   “嘭!!”   “嘭!!!”   “你继续撞下去也没用的。”阮舟摇好整以暇地抱胸,冷眼看着范飞平的神识徒劳无功地冲撞着小天境的结界……   也是范飞平倒霉,若是在其他地方元神出窍,小心地避开小天境这方境界的意识便也是了。然而阮舟摇故意在此处逼出了他,道心阶的结界不像普通结界那般容易冲开——否则曾经也不会有那么多修士困疯在里面。而若他无法让小天境的意识臣服于他,找不到新肉身,他怕是要在这儿困到天荒地老……   有一瞬间范飞平起了个不好的念头,那就是夺了江映离这个弟子的身躯!这个小辈害他至此,他将他身躯夺回来做个媒介,也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若像抹掉小兽神识一般抹掉阮舟摇的,被江映离察觉,他怕会有损他们之间的关系。阮舟摇是江映离唯一的关门弟子,孟航飞名义上是内门弟子,但更多却生活在蓬莱……   犹豫,迟疑……夺舍成功最关键的步骤就是抹掉对方的神识,若他只是压制阮舟摇,一个不好反而会被他吞没。   范飞平当然不认为阮舟摇能吞得掉他,但压制期间阮舟摇绝对会察觉他真的是蓬莱仙长,若不抹掉他的神识,江映离认为他夺舍自己的徒儿,仍然会起嫌隙……   江映离奔下台阶,首先便瞧见了目中全是冷色的阮舟摇,顺着阮舟摇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团金色光芒,正在四下里横冲直撞——但是不管它用尽办法,这四周的结界都是如此坚固,若是再这样下去,它迟早会被消耗殆尽……   那是高阶修士的元神?!!   江映离吃了一惊,再见阮舟摇身旁被剥了皮的小兽,脖颈处的毛差点又竖了起来……   他不知道那抹元神属于谁,但看那小兽的皮毛,分明与它原身相差无几。那也是一只雪绒兽,而阮舟摇竟然把它给杀了!他的小徒弟现在竟是个如此暴虐的性子,它不过才离开他那么一会儿,他竟然就对它起了杀意!   心念几转,江映离后退几步,欲趁其不备打破这方结界,带着那元神离开。   阮舟摇敏锐地发现了江映离的存在,只见那只小兽警惕地竖着耳朵,一边用余光注意着他的动静,一边又去观察四周的结界……   江映离这是想要救他的姘头。   阮舟摇笑了一笑,忽然出手,猛地朝地上的雪绒兽抓去。   雪绒兽在他动作的一刹那便已察觉,然而它这副身躯却没有他的意念快,又被阮舟摇捉了后颈提了起来!   “……”爪子动了两下,雪绒兽不动了,它用兽类独有的湿润的大眼睛,盯着阮舟摇看。   阮舟摇看出了它眼中的小心和警惕,心里有些不爽,指了指旁边小兽的尸体,道:“你看到它了没?”   雪绒兽心头一紧,还以为他要恐吓它。   阮舟摇道:“小天境的无间幻境,怎么可能会有兽类潜入?”他淡淡道,“这人必是个心怀不轨的妖修无疑,所以我就把他逼出了身体……”   雪绒兽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这比他以为的阮舟摇是为了泄愤要好得多。   阮舟摇又将它提高了一些,仰头盯它半晌,道:“……不过,也说不定它是被谁给带进来的。”   雪绒兽沉默,反射性地一动不动,方才瞧见修士元神的一刹那,它曾经想与阮舟摇相认救人,可是阮舟摇自己察觉到了他可能是他的师尊,这让它又打起了退堂鼓。   “师弟?”那团元神却在空中四下漂移,出声道,“师弟,是你吗?”   雪绒兽惊讶地转了小脖子去瞧空中的元神,如此熟悉的声音——甚至他前不久还在幻境中听到了许多次——这团元神是范飞平?!!   阮舟摇却将雪绒兽放回了自己的手上,抱着它,冷冷地对空中的元神道:“你乱认什么?我师尊进了小天境还没清醒,你别以为冒充蓬莱仙长就能逃过一劫!”   那团元神却没理阮舟摇,而是继续对他手中的雪绒兽道:“师弟,你这徒儿太过顽劣了!等你回太衍山门,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他!”   阮舟摇目中泛出杀气,眸子多了几分猩红:“你,找,死!!!”   手中聚起五行灵力,一股脑地都往元神的方向打去。   雪绒兽:“!!”   想不想,又咬了阮舟摇一口,阮舟摇手颤了一下放松了禁锢,它立时脱身而去,张口就把空中的元神吞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L=咩嘿嘿嘿嘿嘿嘿!!!嗷,表示有点儿睡过头了,不过作者菌很快就会有第二更第三更=3= 第29章 守株待兔   “!!!!”   阮舟摇几乎惊怒!方才他指着小兽的尸体本来是想恐吓一下江映离的,但对上它的眼睛的时候, 不知怎么地还是说了一个虚假的借口。结果江映离不但没领情, 还咬了他一口,把范飞平给救了!便是重生后, 阮舟摇也没怎么刻意压制自己的脾气。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把江映离攥在手心——只要不被他窥探到过往的记忆, 那都是迟早的事!   既然江映离这么不避讳, 愿意和他的姘头在同一个身体里, 那么, 就都去死吧!   吞下范飞平的元神后,江映离敏锐地察觉到了阮舟摇身上的杀气。   风刃从阮舟摇的手上射了出来, 江映离撒腿就往小天境的台阶下跑!   “嘭!”   “嘭!!”   “嘭嘭嘭!!!——”   气流打到结界上, 江映离凭着直觉左躲右闪, 大体呈“S”线奔跑躲避。整个无间幻境内震响声源源不断,但是每一次都被它闪躲了开去, 当它发现风刃的威力越来越大, 奔跑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阮舟摇修为不够,没办法像江映离一样无视无间幻境的压制!江映离与他的差距越来越大,他越往台阶下就感觉身上的压力越重!在瞧见江映离逃下台阶的一刹那,阮舟摇心中的怒火升到了顶点!手上风刃聚集, 几乎失了分寸!打将出去,险险地擦过了雪绒兽的屁股……   “嗷呜……”   自喉中发出一声痛哼,雪绒兽跌倒在台阶下,一个翻身又很快地爬了起来,不顾身后困在结界里近乎癫狂的小徒弟, 飞快地跑走了。   “江映离!!!!”   怒吼,恨意!!!   哪怕重生后与江映离相处这么久,又在小天境看到了往事,阮舟摇的恨意仍又翻涌了上来!   在小天境中重温了他们的过去,一些早已忘记的事甚至让他起了一点的恻隐之心。然而江映离果然如此,总是如此!最喜欢的就是在别人刚刚有那么点儿心软时,再又给了他狠狠一下!   “唔——”逃回之前的山谷,雪绒兽还没跑回到自己的身体旁,腿一软就趴在了原地休息。   喉中猩甜,屁股上也火辣辣的疼。   如果是他原来的身体,恐怕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不,他是根本就不会受伤!现下,他却几乎用尽了所有意志,才不让自己的元神从这身体里逃开。   范飞平在他脑海中有些担忧地道:“师弟,你没事吧?”   “没事……”雪绒兽用元神回答他,强撑着爬起来,又往他身体所在处逃去。   范飞平的元神在雪绒兽的体内,自然也察觉到阮舟摇的风刃几乎将它体内的筋脉给震断了大半,只要江映离元神离开身躯,这雪绒兽恐怕立时便死!   “……你这徒儿修过风灵力?怎么伤的如此严重……”   雪绒兽的汗水几乎要打湿它的绒毛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阮舟摇能爆发出这么强的攻击性。亏得这具身躯体内的灵力也多是风灵力,否则的话,它恐怕真的撑不到这里了。   跑到原先的地方,将护身符篆扒拉开,范飞平这才知道原来江映离的身躯一直都在山谷,瞧见江映离的衣衫有些不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神识都晃了晃。   雪绒兽蹲坐在自己的身躯上,捏诀,出小天境。   跃出小天境后,江映离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躯,而范飞平则留在雪绒兽体内,奄奄一息地躺在不远处。   “……师兄?”江映离将雪绒兽抱起来,皱眉道,“你的身体呢?”   范飞平并未在雪绒兽中多留,元神出窍,在空中飘了飘,道:“……还在小天境中。”   手中的雪绒兽痛醒了过来,属于它自身兽类的本能令它“嗷呜”了好几声,大眼睛中泪水喷涌而出,啪嗒啪嗒地掉落在了江映离的手上。   江映离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摸出颗丹药,塞进了它的嘴里……   范飞平瞧见这一幕更是庆幸自己没有对阮舟摇做点儿什么。江映离对普通的小兽尚且如此,若他动了阮舟摇,恐怕就真的无法弥补……   雪绒兽几乎一吃丹药就立刻沉睡了过去,高阶丹药对于兽类来说并不是很难消化——这大概是天赋。江映离划开一处阵法,将沉睡中的雪绒兽放了进去,让它自己疗伤。   “……师兄把带进去的灵兽神识抹了?”安顿好雪绒兽后,江映离问。   其实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陈述句,但是范飞平却觉得有些心虚:“……若不抹神识,我无法将躯壳放入须弥戒中……”   他是自己一个人进去的,想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也分身乏术,何况雪绒兽虽然不能算是常被猎杀吃肉的灵兽,但是用它皮毛的也数不胜数……   江映离当然知道范飞平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他只淡淡地道:“那这么说师兄的身体应该在须弥戒中,而那须弥戒应该是在那只雪绒兽的体内……”雪绒兽身上没有地方藏戒子,范飞平十有八.九是把戒子给吞了。   范飞平道:“是,是在体内……”他说完,又忍不住想要告状,“你那徒儿心思恐怕不纯,他认为我是妖修,活剥了那只小兽的皮。”   江映离眼底一沉,才道:“我看他在旁边摆了调料……”若阮舟摇忽然饿了,想吃灵兽,也不算太……   范飞平道:“不,我觉得他是想逼我出来,只不过若单纯想逼我元神出窍,直接杀了我也就是了,他并未割破那小兽的喉咙,是故意想让我活着的时候承受痛苦……”   江映离抿了抿唇,沉默半晌,道:“若他当真克制不住煞气,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范飞平的元神飘在空中,闪烁着,没说话。   江映离道:“……我等会儿再进去一趟,把那只雪绒兽的身躯偷出来。”   范飞平道:“……师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江映离皱眉道:“太衍并没有这种说法。”   范飞平道:“那不如让他去蓬莱。”   江映离本想立刻拒绝,但想起那幻境中的种种……也许他的小徒弟去蓬莱一段时间会更好?蓬莱管教严格,所出弟子无一不是正派栋梁。不过蓬莱有一个说不上是优点也说不上是缺点的潜规则:那就是不收妖魔。三山之中,蓬莱最注重根脚。曾经太衍、蓬莱、方丈三山都不过是重华教的一处分支,后来重华分裂,教派不再,太衍成了太衍仙门,蓬莱成了蓬莱仙门,方丈则变成了琼华派……   同根同枝,也为了维系三山之间的情谊,门内出色弟子都要出一两个去彼此的门派修习。江映离因为阮舟摇身负魔血,从未想过让阮舟摇到蓬莱山去,但兴许,蓬莱的教化,可以给他带来一些改变……   “蓬莱会照顾好他的。”察觉到江映离的迟疑,范飞平立刻道,“而且大师兄他也并不会把他的身世透露给普通弟子。”   江映离却摇了摇头,道:“阮错都还未经过考核,等太衍大比之后,再说吧……”   江映离又去找了一只灵兽,这一次他知道自己会进入灵兽身体,所以特意捉了一只鹰来。   黄澄澄的大眼睛,漂亮的灰黑羽毛。   江映离握着那只鹰的翅膀,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脊背,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它进入了结界……   小天境内,阮舟摇少见地没有发疯,而是盘腿坐在小天境最底一层台阶上,静静地等待着江映离回来。   旁边的小兽尸体已被他烧割得稀巴烂,他本来只是泄愤,后来却割出了一只须弥戒子。   阮舟摇探入须弥戒子,结果就被里面的神识给挡住了……   高阶修士的气息,这只戒子一定是范飞平的!   阮舟摇很想把这戒子中的神识抹掉,然后将里头范飞平的身躯拿出来烧了。但是凭他现在的修为甚至做不到这样的事,所以,只能等江映离回来……   他有本事就不回来!!!!   眯了眯眼,阮舟摇把那小兽尸块串起来扔到盘符上整个烤黑,使它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有那种红艳艳的凄惨感。   江映离变成一只鹰,略过山谷,往小天境的道心阶上飞——瞧见阮舟摇在下方时,一个猛冲,欲把他身边串在树枝上的焦肉叼走。   阮舟摇猛地睁眼,探手向江映离抓来。   江映离连忙扇动翅膀躲过,又飞到了空中。   “……”   在空中盘旋,俯瞰着下方的阮舟摇,江映离发现自己的徒弟似乎是故意等在这儿的,他在……守株待兔??!   阮舟摇站起了身,仰视,歪了歪头道:“原来还有同伙?”手中酝酿出几道风刃,又往江映离处射去。   江映离左躲又闪,尽数躲开了。   鹰的身体很敏捷,而且借助的是风力,风灵力对它来说还是可以利用的东西。   阮舟摇几次都没击中他,有些恼火,换了一种功法,竟引了雷灵力往江映离身上劈。   “!!”   江映离敏捷地避开雷电,但再看地上的小徒弟,眼神已经变了!太衍山门,五行功法是基础,虽然每个人各有偏好,最后往往会选择一门属性功法主修……但他只教过阮舟摇五行功法:金木水火土!其他属性的功法都要在五行功法上延展出去,阮舟摇没学好基础他根本就不会教他的——风灵力也就算了,剑宗主要教导弟子的白长鹤曾经教过。可是雷灵力,阮舟摇怎么可能接触得到?!!!   阮舟摇并不知道江映离起了疑心,他的雷越引越多,越引越大!他在江映离周身步下了电网,若它敢擅动的话,绝对会被劈成焦炭!   作者有话要说:  阮大错太high了=L=叉腰.jpg 第30章 开诚布公   闪躲之间,阮舟摇的电网已经铺设成型。   江映离心下一沉, 发现他这徒儿比起杀了他更想抓了他!   回忆起早先那只雪绒兽的惨状, 江映离欲寻电网间隙,直接冲逃出去!   但阮舟摇似乎早就料到江映离会那样, 特意预留出了一个缺口, 江映离一往那儿飞, 他就用在雷灵力掩护下没被江映离察觉的风灵力陷阱把它给捆了。   “?!!”   着了阮舟摇的道, 江映离不住扑腾着翅膀也没用, 还是被抓了下去。   阮舟摇轻而易举用手捏住了它的身体,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飞啊……”他扯开嘴角, 低柔地道, “你怎么不继续飞了?”   江映离:“……”   近在咫尺带着阴狠恶意的眼神, 江映离的胆毛似乎都要炸开了!鸟类特有的一圈胆毛微微鼓起,若不是他定力强劲, 恐怕就不止是鼓起了……   阮舟摇用一根食指, 继续摸它的小脑袋,克制不住滑下去,在它的小脖子上流连……   “……”   糟糕,他总觉得阮舟摇想掐断它的脖子。   “……阮错!!”像黄宝石般清透澄澈的鹰眼注视着阮舟摇, 江映离不顾小天境的压制,在阮舟摇克制不住恶念之前传音给了他。   阮舟摇的动作一顿,垂了垂眼,再抬起来的时候,原先黑黢黢的眸子却多了几分明亮的色彩。   “师尊?”他用一种惊讶并且惊喜的声音道, “是师尊吗?”   江映离总有一种微妙的复杂感觉,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又传音给他,道:“……你先前抓的灵兽真的是你的师伯,他已经出了小天境了,我现在要带他的戒子回去。”   阮舟摇收回了风灵力,把它捧在手里,失落地道:“……那师尊是不准备陪徒儿了吗?”他没有问江映离为什么会出现在鹰的身体里,因为一旦问了那层窗户纸肯定就会被捅破。   江映离沉默片刻,才情不自禁在他手掌上用左右爪来回踩了踩,道:“你自己一个人,应该也能行……”   如果他是人形的话,估计会陪着阮舟摇,但是兽形的他根本就帮不了阮舟摇,而且现在还出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小插曲……   阮舟摇却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道:“师尊……我怕我出不了这小天境。”   “……不会的。”江映离有些干巴巴地安慰他。   阮舟摇道:“怎么可能不会?”他道,“弟子瞧见了很多很多场景,有的能够忍受,有的……”他睫毛不着痕迹地颤了颤,道,“若弟子困在小天境中,永远都出不去……”   江映离也觉得小天境对阮舟摇的心境好像很不满,很久以前他也进过小天境,虽然是在正式开启之后进入,直接上的道心阶,可是当时小天境并未幻化出过如此多的片段……   阮舟摇又道:“而且弟子有的时候冲动,脑子都蒙了,自己都忘了自己做过什么……”   江映离:“……”   阮舟摇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看,不由地道:“弟子刚才冒犯了师尊,师尊不会介意吧?”   江映离道:“这也不是你的过错。”它用爪子抓了抓阮舟摇的手指,道,“须弥戒在哪儿?”   阮舟摇抿了抿唇,将江映离放下,慢吞吞地走到原先盘腿的地方去翻符盘上的焦肉。   他假装在肉中翻找,实则偷偷把戒子藏进了肉里。   江映离看他翻找,正欲提醒他应该去胃里找,结果阮舟摇拿着只戒子,高兴地转过身来,举起手道:“师尊,你看!”   江映离:“……”   他的心不可控制地沉了下去,头一次用古怪异样的眼神打量自己的小徒弟。   他发现自己的小徒弟在装。阮错可能老早就发现了那只须弥戒子,知道了那只雪绒兽的身份十有八.九真是蓬莱仙长……但是他装作不知道,甚至还傻乎乎地假装从肉里找出了戒子……   阮舟摇察觉到了它的眼神变化,眼底一沉,道:“师尊,弟子做错了什么吗?”   江映离张开翅膀,飞到了他的肩膀上,因为爪子不好使力,于是探头下去,欲把戒子叼住。   阮舟摇反射性地将戒子拿远,江映离脖子伸得长长的也没叼到。   阮舟摇:“……”   江映离:“……”   “……对不起,师尊。”阮舟摇呐呐地道歉,又把戒子凑近了江映离。   江映离再次探头出去咬住了戒子,看了他一眼,没再传音给他,扑棱起翅膀,直接飞走了。   “……”   阮舟摇轻轻地吸气,欲把所有的冲动都压制下去。   手臂颤抖,筋脉跳动……   他不应该再让情绪控制住自己了,否则江映离真的要戒备了他了……   回头,望着小天境的没入云端几不可见来路的道心阶。   从前的他都能闯出去,没道理现在不能!   阮舟摇沉了沉眼,往上走去……   ※   再次出小天境,江映离把戒子还给了范飞平,让他自己用打开戒子,把身体取出来。   范飞平的元神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调息融合了片刻,再站起来的时候,面上是一贯的俊逸温和。   “师弟。”范飞平半点儿没有生平最狼狈的时刻被师弟撞破了的尴尬,反而邀请他道,“你许久未去蓬莱了,择日不如撞日,随我去蓬莱小住一段时间,你看如何?”   江映离目光微动,垂眼道:“我尚有要事……”   范飞平道:“什么要事?”   江映离迟疑片刻,才道:“长鹤还在崤山闭关……”   范飞平道:“他既然在闭关,你去找他不是惊扰到了他吗?”   江映离却又道:“满月宗在那附近,我还想去一趟满月宗。”   范飞平皱了皱眉,道:“你去满月宗做什么?”   宁招玉的事后,满月宗几乎一蹶不振。本来在阎浮提,满月宗也是能提得上名号的,但是自从那件事后,满月宗低调得厉害,名声也就渐渐沉寂了下去……算算日子的话,他上次听到满月宗这三个字都是在几十年前了。   江映离道:“我欲去满月宗寻他们宗主借一借浮生镜。”   范飞平心里咯噔了一下,道:“师弟,你去借浮生镜做什么?”浮生镜虽是杀人的利器,但因只听征服了它的主人的话,所以别人是很难利用它做什么的——除非想偷窥他人的私欲!   江映离道:“……有用。”   既然他出了小天境,且还又没琢磨透小徒弟心里的想法,那么浮生镜,就是另一条路子!阮舟摇现在很不对劲,心性脾气的改变都能用煞气来解释,但是他的修为呢?风灵力雷灵力,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修习的。既然在小天境中窥探不出阮舟摇的症结所在,用浮生镜,就是最好的手段。   范飞平心念几转,当下就道:“我陪你去。”   江映离道:“不用了师兄,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范飞平低低一叹,看着他,眼底颇有些惆怅地道:“多年不见,师弟果然对我生分了……”   江映离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向来淡漠的神色之间甚至出现出了一丝不自然。   小天境中看见的事,虽不至于让江映离对范飞平改变多少态度,只不过他无论如何,还是对范飞平生出了些许排斥。他清楚地知道,范飞平对他下药,就像他小徒弟在幻境中对他所做的事一样是假的,可是瞧见他小徒弟做那些事时,他是旁观者,而看见范飞平给他下药,他却是亲历者……   像小天境这样的境界,厉害之处就在于此!否则的话,人人都知道幻境是假的,又怎么可能被幻境所惑?   范飞平见他不语,目光微暗地道:“你既然不愿意我跟,那么总能听一听我新谱的曲子吧?”他甚至带了一点儿示弱地道,“我每次去太衍寻你,你总不在……师弟,你是不是刻意躲我?”   “这怎么会?”江映离蹙眉道,“只是当初要消戒杀剑的剑意,这几年我闭关得有些频繁……”   范飞平道:“既然没有刻意躲我,那么现下听我一首曲子,那也是可以的?”   “……可以。”江映离说完,迟疑片刻,又道:“可是来时匆忙,我没带琴……”   范飞平道:“我带了。”抬了抬手,指向小天境的另一边,道,“入小天境的时候我将赤玉琴留给了子越他们,正好,子越他也修习的是水行功法,你若能指点他一二,他也受用无穷……”   听到“子越”两字时江映离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和缓下来,道:“他父亲是绝顶的剑修,让我指导,怕是只能聊胜于无了。”   范飞平听他此话,就知道他是同意了的意思。有些欣喜,压抑着迫不及待将江映离领到孟航飞处。   孟航飞与苗子越不似其他修士般挤在最热闹的地方,离结界入口,还有好一段距离。   “……也不知道师尊他们怎么样了。”   苗子越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用手背遮着太阳,重重地叹气。   孟航飞敏锐地察觉到林子里有动静,拉了拉苗子越的衣袖,让后者反射性地坐了起来。   “……师尊!”苗子越起身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江映离正与范飞平从林子里走出来……   立刻飞奔了过去,惊喜地扑到了范飞平的怀里:“……师尊怎么是从那边出来的呀?徒儿在这儿盯着入口好久,眼睛都酸疼了……”   范飞平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既显宠溺却又有些责怪地道:“来之前为师就同你说过,小天境的入口和出口不一样……看起来你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苗子越挠了挠头,讨好地摇他的手臂,道:“……这,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嘛……”   江映离忽然道:“每一个境界的出入口都不一定相同,这是很重要的事。”   苗子越讶然地看向江映离,见他神色清冷,有些小心翼翼地点头,情不自禁地,又去瞄自己的师父……   范飞平赞同江映离道:“你师叔说的对,有的时候,知道出入口的区别甚至能保命!”见苗子越显出些沮丧的模样,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你年纪还小,以后记住也就是了。”   苗子越便很快就高兴了起来,开始软磨硬泡地问他们是怎么进小天境的。   范飞平自然知无不答,不过咒诀是不会教给他的。   江映离瞧见他们师徒亲密,莫名地就想起了阮错……   幻境之中,伤重的阮错也曾这般亲昵地抱着他的腰撒娇。可惜的是幻境毕竟是幻境,他们师徒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亲近……   作者有话要说:  阮舟摇:不,我们更亲近过。负距离的那种。微笑.jpg   江映离:……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三更完成!!紧紧地抱住大家,蹭秃噜皮=3=!! 第31章 沉迷幻境   范飞平带着徒儿和师侄去了偏远的树林,在四周设下了结界。   江映离他们都坐在一边的大石头上静待聆听。范飞平取出赤玉琴, 调弦调了一会儿, 坐在最大最高的巨石上,试拨……   “叮——”   琴音刚响, 苗子越就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旁边人的衣袖。江映离心头一动, 侧眼看他。苗子越很快就发现自己抓错了人, 连忙松手, 讨好似地冲他一笑……   江映离也想回他一个笑容, 但是他慢了半拍,脸颊肌肉仿佛不听他的话一样没立刻动弹。不欲让他害怕, 只好对着他点了点头。   苗子越眨了眨眼睛, 脸上一红, 低下头,就又去抓了孟航飞的衣袖。   这次, 他就没有抓错了。   范飞平调好弦后, 手压在琴弦上吐息了几个来回,才开始拨弹。   江映离不讨厌琴,琴是弹给自己听的,而且他修戒杀剑意需要乐声来中和杀伐之气, 所以甚至有些喜欢……   范飞平也很喜欢琴,不过他总是希望能和别人一起弹听……对于江映离来说,和人一起弹琴会让他觉得自己的隐私被触犯了,不过若只是听一听的话,那就没什么了。   “……师尊的琴声, 怎么让我觉得这么,这么……”苗子越偷偷地和孟航飞咬耳朵,孟航飞眼底也有些惊疑,安抚了苗子越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江映离。   江映离端坐在大石头上,白衣墨发,发冠衔着的两条珠带一根混着长发绕到了胸前,一根则随着其余滑顺自然垂落在身后……   眉目如画、唇绯如丹。   他的模样好看到让人心惊,但他的仪态也超凡脱俗到不敢让人亵渎。   孟航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思,可是范飞平的琴声里分明有相思之意。   苗子越是他的徒弟,自己又是他的师侄。他相思的对象还能是谁?额上冷汗潸潸而下,然而看自己师尊却十足的不动声色,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了却装作不知道。   结界中的鸟儿都从四面八方聚集了过来,停落在范飞平身后的那棵大树上。   流水,花香,又或是呢喃的少女……   江映离闭目,再听半晌……   范飞平终于压弦,止住绵长尾音。   “……师弟。”一曲奏完,范飞平并未立刻起身,他坐在大石头上抱着琴,温和地问道:“你觉得我这一曲如何?”   江映离睁眼,道:“很好。”   范飞平眼中显见的惊喜,别说孟航飞,便连苗子越都瞧出他对江映离的热情不同寻常。   “那你听了我这一曲想到了什么?”他似乎难耐激动地道,“师弟,你,你心中定有所感!我方才见你,闭目沉思——”   江映离睫毛微颤,垂下眼帘,情不自禁地避开了范飞平的视线。   范飞平觉出江映离似乎是在不好意思,内心更为鼓荡!   “……师弟。”他压抑着激动地道,“你也不必告诉我你在心里看到了什么,你只需告诉我,你方才想的是谁……”   孟航飞脸色都变了,没想到往日里沉稳威严的蓬莱师伯竟会这么沉不住气!他现在已经肯定范飞平喜欢他师尊了,可若这层窗户纸真的捅破,只怕无法收场!   江映离却动了动唇,道:“……我想到了我的小徒儿。”   “……什么?”范飞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江映离说的是谁。   江映离面上有一丝不易叫人察觉的难堪,道:“兴许是我太担忧他了……”他起身,道,“水行功法的指点何时都可,或者子越可来我太衍修习一阵……”他向范飞平告辞道,“师兄一曲,受益良多。不过天色不早,再不动身只怕满月宗不会客……”   “……我先走一步,师兄,告辞。”   简单告别,挥袖,干脆利落地御风而去,他便与孟航飞和苗子越多说一句都没有,瞧来,很有那么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师伯。”孟航飞走到范飞平的身侧,小心地向他行礼。   江映离说想到自己小徒儿的时候,孟航飞余光扫见范飞平的神情都僵硬了。   僵在原地,死死地看着江映离离开的方向,范飞平的脸色非常地难看,手指收紧,用力一挥!   “嘭”地一声,赤玉琴在他膝上一断两截!!!!   …………   …………   云层在衣袖腰间翻滚,鸟儿都在他的身下。   偶尔射入目中的霞光有些刺眼……江映离穿过白云,甚至没有半点儿防御,任由水气凉风扑面而上……   御风至崤山附近的时候,落地,一步一步地往满月宗所在的安青城走。   他并不准备直接落在安青城,不是因为怕惊扰到安青城中的人,而是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范飞平的琴音,蕴含着一种很特别的东西,江映离想要细细分辨,然而脑海里竟克制不住地想起了小天境中看到的一些画面。   他想起长大后的小徒弟抱他、亲他,耳鬓厮磨,细语呢喃……而自己甚至还没有拒绝,直接回应了他。   唇齿相濡的感觉似乎都一下子真实了起来,这让江映离无比难堪。   阮舟摇会有那样的想法,是因为他被人为动了手脚,可他身为前辈,为人师表,回忆起幻境中那样非礼勿观的画面,实在是其身不正!!!!   耳朵根似乎都有些滚烫了,江映离抿唇,寻了处凉亭在里面看了许久湖光山色的风景……   等到天色近晚,星月之光隐隐,冷风吹得他总算冷静了下来,他才动身,上了满月宗。   满月宗建在群山之中,四面环抱。山下便有半露天的驿站,系着许多只或趴或躺的鸭嘴兽。   这么点儿距离江映离并不需要坐鸭嘴兽上山,他瞧了一眼那些露着肚皮的小兽,脚步顿也没顿地往山上去。   满月宗的山头并未设置过什么结界,江映离一路行去,未见几个弟子,甚至连一个拦他下来问一问的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江映离皱眉,踏上最后一层山阶,扫视着山门旁那一方大大的石碑。   石碑上刻着鲜红的三个大字:满月宗。   那石碑上除了那三个字外还有不少的脏污,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宗派的门面。   ——不管如何隐世,一个宗门管理稀松到这步田地,连除尘阵法都失效了,这很不对劲。   江映离上了山头,总算见到了满月宗的弟子。   洒扫弟子得知江映离是要来找宗主的,惊讶地嘴都张开了。   “仙……仙长是要找我们宗主?”   江映离颔首,道:“不知宗主可在?”   洒扫弟子犹豫道:“在是在……”他把扫帚放了,拍了拍手,道,“仙长,这边请……”   江映离便跟着那洒扫弟子来到了正厅。   满月宗现任宗主姓孔,叫做孔平。   如凡俗富家风格的正厅里,他正坐在主位上,用一块丝巾擦着玉牌,一边擦一边叹气……   “唉……”分明年轻的样貌,但眉眼之间却刻了数不尽的沧桑……一派的重任似乎已经压垮了他,而他便是想为满月宗做一点儿什么,却也有心无力……   洒扫弟子小心地看了一眼江映离,见孔平只顾着叹气,根本没注意到客人的到来……趋步至自家宗主跟前,小声道:“太师叔,有人找你。”   “谁啊?谁还能找我……”孔平漫不经心地抬眼,瞧见江映离的那一刹那,手上一抖,玉牌差点没掉到了地上。   “你……你是映离仙君?!!”他几乎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江映离行礼道:“见过宗主。”   孔平连忙将玉牌收了,朝江映离回了个大礼,道:“孔平不知仙君驾临,有失远迎,还望仙君见谅!”   江映离很久没有出山了,不太习惯别人这么激动,略有些干巴巴地道:“宗主不必多礼……”   孔平激动地道:“当年我在师父师伯的带领下曾入映离境的修炼,只可惜与仙君缘铿一面!未曾见到仙君大杀四方的风采!!”   江映离道:“那般久远的事,我都有些忘了……”他是在映离境出的名,只不过现在想来,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已过百年,沧海桑田……”   孔平也不由地咧嘴道:“是啊,眨眼间百年就这么过去了……不过仙君当年真是厉害,便是如今我也心向往之。”   江映离不太习惯和人唠嗑,浅谈了几句,很快就把自己的来意告知。   孔平听闻他是来借浮生镜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江映离道,“可是先辈有令,不可将其外借?”   像浮生镜这样的杀器,谨慎一点儿也是应该的。   孔平却道:“不是因为不能外借……”他有些纠结地道,“是太师……啊不,宁前辈,他已经不在了……这浮生镜没有宁前辈的命令不听外人的话,若要借走它,必得入它镜中得器灵同意才行……”   江映离微微一愣,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现下这样落魄的满月宗还保得住浮生镜,看来是因为就算得到了浮生镜别人也用不了。   孔平叹了口气,道:“仙君并不是第一个来借浮生镜的人,只不过其他前辈知道要得器灵同意后,都打了退堂鼓……”   若能得器灵同意,当初这浮生镜就不会落在满月宗手里了,那些个前辈当然知道自己过不了关,所以也不愿意自己的私欲暴露在浮生镜中。   江映离蹙眉片刻,道:“让我试试。”   孔平惊了一惊,立刻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好!若是仙君说不定能行,仙君这边请!”   江映离跟着孔平去了山后,满月宗上下的守山大阵都关闭了,就只有那一处……大阵仍旧严严实实。   孔平用自己的心尖血打开了大阵,恭恭敬敬地请江映离进去。   …………   …………   第五千六百阶!   阮舟摇眼珠子早已猩红,但他神色冷静,只沉默地往道心阶上走。   小天境施加在他周身的压力越来越大,大到甚至能压碎他的五脏六腑。   但是阮舟摇毫无所觉似的,一步一步往上,步子缓慢,但却没有一丝凝滞的现象。   这是怎么回事?!   小天境的意识都似乎有些焦虑了起来,入幻境的修士越来越多,但目前还不到五十人。它几乎将所有的心力都倾注在和阮舟摇的对抗上了,但是先前这人怀中还有雪绒兽的时候,他还会被幻境影响,如今,他却不管它幻化出了什么,都是粗暴地打碎、继续往上走……   七千六百道心阶,若真让他走完了,他会成为小天境有史以来第一个没经过考验就成功闯出去的人!   小天境横了横心,未再用怒、忧、思、悲、恐、惊去勾他……它几乎用了整个境界三成的力量,将阮舟摇拖入最后一个大幻境中……   闭目,等待。   漩涡将他扯入,阮舟摇心中便连不耐烦的情绪都是淡淡的。他已走过五千六百道心阶,小天境能使出的手段越来越不值一提,很快,他就能闯出去了……   幻境终究是幻境,他不愿沉入,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再度睁开眼,阮舟摇发现自己身处重华宫室。   他怀里紧紧地箍着一个人,而那人极力挣扎,奋力挣脱了他!   “……你知道吃了真言丹是不能说谎的。”   那个挣脱他的人果然就是江映离,一挣脱他便后退了几步,试图脱离他的攻击范围。阮舟摇并没有再强行去搂他,而是听到自己低柔的声音道,“师尊,我只需要你诚实地回答我刚才的那个问题罢了,只要你回答我,太衍的那些人我就都放了……”   江映离面色灰白,离他几乎有五六步远,神情十分难看地看着他。   阮舟摇挑了挑眉,道:“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还是方才弟子说得太轻,师尊没听清楚?”他笑了笑,又道,“那我就再问一遍……师尊,你爱过我吗?”   江映离全身颤抖,张口,又闭上。他似乎很难堪地低下了头去,然而半晌只是颤抖,却还是没有回答……   阮舟摇早就知道答案,也知道这是幻境,但他竟没有立刻打破幻境,而是忍不住地上前一步,威胁地道:“师尊不愿回答的话,那我也只能将那些人都给杀了。那么多的人命都及不上你映离仙君的面子,不知道师伯他们心中作何感想?”   “别,别动他们!”江映离双手紧握成拳,终于垂首道,“我……我……”他似乎极其难以启齿地从齿间挤出了两个字,“爱过……”   仿佛锤子敲开了榛子,柔软的内心暴露出来,避无可避!   阮舟摇心中猛然卷起了一股陌生的情绪,明明知道真实之中江映离的回答是从未爱过,却还是忍不住欺上前去将人扯入了怀里。   他需要发泄,需要对江映离发泄!   粗暴地按住对方的后脑,狠狠地咬了上去!!   ※   “……仙君,你入浮生镜便是,我,我会关闭大阵,若你从镜中出来了,便按一按里面的机关……”   江映离知道孔平这是不愿窥探他隐私所以才不留下护法,点了点头,让他离开。   嵌满月石的洞中,浮生镜高高地悬在半空,镜体椭圆,仿佛有星芒在里头流动。   四下里的安静使得这一幕美得像是梦幻。   江映离自月石的光芒中凝视了那浮生镜半晌,挥一挥衣袖,入了镜中。   虚无……空无……   站在原地半晌,四周一片漆黑,依稀却只见得到自己在发光。   江映离蹙眉,记得当年那些前辈一入浮生镜就会出现景象。   他并不认为自己全无私.欲——这是连飞升之人都未必做得到的事,只不过,人的欲.望有强有弱,难道是因为他的欲.望太弱了吗?   “……是你。”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人声。   江映离警戒回头,四顾无人。   “……太衍山江映离,敢问方才出声的可是器灵前辈?”   江映离拱手,行礼。   四下不知何处而来的光点凝聚在一起,渐渐地,在他眼前出现一抹淡淡的人影。   “江映离……?”那人影迟疑了片刻,叹道,“时间太久了,许是我认错了人。从前我见过一个和你很像的修士,姓江,却名戒杀。”   江映离目中一惊,道:“百年前,晚辈曾为自己取名为戒杀,是晚辈师尊用晚辈的名号后改的名字。”   “……原来如此。”人影便又实心了些,凝聚成一具人像,依稀看着有些眼熟。   “当年我便觉得你一个好好的人,跟着自己的剑叫戒杀也太难听了……”风疏高华的白衣君子出现在了浮生镜中,对着他温柔一笑,道,“映离这个名字很好听,很配你。”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以前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江戒杀,跟着他的戒杀剑叫一样的名。   前任太衍掌教:太难听了。嫌弃脸.jpg 改掉改掉!   ps:会有第二更的=L= 第32章 以情攻欲   “你是,宁……?”江映离有些惊讶, 但到底不敢确认。   那人影温和地道:“想不到时隔这么久, 阎浮提还有人能认出我来……”   江映离这下便彻底确认了:“原来真的是宁宗主……”他向他见礼,有些不解地道, “阎浮提都说宗主早已陨落, 怎么宗主竟会出现在这浮生镜中?”   宁招玉温和地道:“我是早已陨落。你现在所看到的, 只不过是我一抹神魂的残片罢了……”他仰头, 去看浮生镜的顶端, “……是浮生镜将我的魂魄保存下来的,只不过它只能养护, 却无法使我真正活转过来……”   江映离也跟着抬头, 却见那顶端无故出现了许多璀璨星辰……点点星光碎散在“夜幕”中, 一大片一大片,瞧着很震撼人心……   宁招玉忽地扭头看他, 道:“……这是我变出来的, 好看吗?”   江映离迟疑片刻,道:“好看。”   宁招玉便一挥手,变出了两把藤椅,他坐在了其中一把藤椅上, 又邀请江映离坐到另一把上。   江映离虽不知道宁招玉的目的,却也顺从了他的心意。   躺在藤椅上,看着天上的星辰转动。   江映离最先只是单纯地盯着一颗,后来却发现那些星辰都在顺着自己的轨迹流动……   周天星斗,乾坤斗转……   刹那间若有所悟, 越看越入迷……   当江映离陷入突破入定了的时候,宁招玉就在他旁边的藤椅上,静静地看着那些星星……   “……多谢宁宗主。”不知过了多久,江映离从顿悟中惊醒了过来。他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宁招玉行礼道谢。   宁招玉摆了摆手,未起身,只又问他道:“你入浮生镜,可是为了得器灵肯定,好借浮生镜一用?”   江映离道:“是,不知宗主可否愿意将浮生镜出借?”   宁招玉沉默片刻,道:“这我恐怕帮不了你。”   江映离道:“……为何?”就算宁招玉只剩了一抹意念,但只要他不是受人胁迫,浮生镜都会听他的话的。   宁招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自嘲道:“因为现在这浮生镜的主人,不是我……”   ※   烈日炎炎,空气中都似乎传来了几分烧灼的气息。   小天境外的人少了一半,而那一半基本上都进了小天境——还有一半没进去的,不是等人,就是本来就不准备入内的商贩。   “我们还要等多久啊?”   在小天境旁自备了桌椅茶水,一个穿着太衍特有雪白内门弟子服的少年情不自禁地抱怨。   “……小天境都提前开了,阮大错他现在肯定已经进了小天境了!”孟航一小声地道,“咱们还在这外面等什么呢?他有师尊陪着,哪里还用得着我们等……”   蔡振成瞥了他一眼,道:“我怎么从某人的话里听出一股子的酸味呢?”   孟航一脸都红了,瞪他一眼,道:“就你话多!!”   蔡振成非但不闹,还冲他笑了一笑。孟航一虽挂在江映离的名下,可若按实际关系算,他应该是尹剑持的弟子。上任太衍掌教还在的时候,孟航一硬要和他兄长一样拜江映离为师,掌教拗不过他,就还是同意了。   若没有拜师那一遭的话,孟航一名义上和江映离也算是平辈——当然,若按阎浮提的另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江映离修为高他那么多,也可算他的前辈……   “……师叔要与阮大错出发之前,师尊不是还问过你吗?你那个时候自己不愿意跟上去,现在后悔了吧……”   孟航一的面色微变,道:“……我,我又不是不愿意跟上去。”   “那你是怎么回事?”蔡振成道,“我若是你的话,我早就死皮赖脸地跟上去了。同样是内门弟子,师叔他自然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孟航一情不自禁地哼了一声,但想起那日在思过室前阮舟摇的反常,心中又生出了几分惧意。   他与阮舟摇打过不少次架……可阮舟摇从没那么强势过。说起来阮舟摇年纪比他小,他这个做师兄的应该让他才对。只是阮舟摇和他一样都是个不喜欢服输的人,他总想和他争,阮舟摇却又总不愿意和他争……一来二去,倒是结了仇了。   有几次,阮舟摇不耐烦,狠狠地报复了他一通,他便想办法集结了丹宗弟子,报复回去!!可惜的是一向疼爱他的丹宗宗主尹剑持同样也疼爱阮舟摇,最后两人一并挨罚,只阮舟摇还要在江映离面前再受一次严惩……   “……若再等两天还没碰见你们师叔的话,你们几个就自己进去吧。”此次领队的丹堂堂主邱春盛终于开口道:“反正你们什么时候进去都没有差别……等你们出来后再碰头。”   孟航一得意地道:“那我一定会比阮大错先出来!”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轰隆隆”的巨响!   山摇地动,天旋地转!   好不容易等脚踩着的这块地不摇了,修士们面面相觑,安静不过一瞬,便开始窃窃私语……   “刚才是小天境在震?”   “应该是小天境在震吧……”   “这动静是有第一个修士出关了,可是第一个修士出关动静这么大?”   “……要不要去看看?”   “你想去?”   “我不去。”   “……算了,那么大的动静,还是别去了。”   “……”   邱春盛眉头一皱,见小天境外的修士明显有些狐疑但又踌躇不已的样子,吩咐了几个弟子,道:“你们几个都在这里等着,我去那边看看。”   孟航一与蔡振成都点头了,但等邱春盛离开后,孟航一却看了蔡振成一眼,想偷偷跟上去……   蔡振成一把就把他给抓住了,警惕地道:“你干什么去?”   孟航一道:“你留在这儿等着,我去那边看看……”   蔡振成有些急了:“不行,你这万一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可怎么办?”   孟航一道:“这能出什么事?我就只是看看……”他想把蔡振成的手给薅下去。蔡振成却将他抓得紧紧的:“小天境会提前开启本来就很奇怪,如果真有什么异样的话师叔会告诉我们的,你别乱来。”   “是啊是啊……还是等等师叔吧……”其他几个内门弟子也上来劝,劝得孟航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本来他也只是心血来潮想过去看一看,他们这么苦口婆心好像他要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一般……   钻了牛角尖,立刻就冷下了脸。   “我就要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出了事我也不会推到你们的头上!”   正自争持不下之时,几个弟子忽然都不说话了,不约而同往一个方向看去。   孟航一正自纳闷,一转身,竟见丹堂堂主邱春盛领了一个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人走了过来。   雪白内门弟子服,说不出情绪的桃花眸……   “……”   “……”   竟然是阮错?!!!   阮舟摇眼中红意未褪,衣裳残破,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丹宗弟子朱子睿忍不住取笑他道,“阮错,你这是怎么搞的,眼睛这么红,该不会是不小心和师叔走散,偷偷躲起来哭鼻子了吧?”   孟航一本来还奇怪他的落魄,闻听此话立刻喷笑出声,接下去“哈哈哈哈哈”地毫无避讳,简直立刻就忘了那天吃过的亏,只想取笑眼前的人。   其他人本来没想笑的,被孟航一这么一带动,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丹堂堂主邱春盛的目光却有些严肃,扫了一眼笑得最欢的三大仙山的宝贝疙瘩,郑重地道:“阮错已经过了小天境。”   “啊?!”   “啊??!”   “啊!!!”   几宗的弟子神情都有些诧异,没想到阮舟摇竟然已经过了小天境,孟航一大笑笑了一半,脸立刻就僵了。   邱春盛偷偷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孟航一一眼,道:“阮错能如此快地从无间幻境里出来,这证明他的心性已经足够使他毫无障碍地结丹……你们几个虽说资质差不了多少,照我看,心性还不如自己的小师弟!”   孟航一的脸都胀红了,比起其他人,他更有一种被羞辱了的感觉。阮舟摇现下才十四岁,和他差不多时间筑的基,若他一下子修为就嗖嗖嗖地往上升。以后他就再难压他一头了。   教训完这群小崽子,邱春盛转而对阮舟摇和蔼地道:“阮错,你师尊去哪儿了?”   阮舟摇道:“我不知道。”   邱春盛道:“奇怪了,我先前问过掌门,掌门说师兄还没有回山。”   阮舟摇垂眼道:“可能师尊忽然有别的什么事要办吧,堂主可以试着用传音符联系联系……”   邱春盛沉吟片刻,摆手道:“算了,还是不打扰他了。”他道,“就怕他又是随便找了个什么地方闭关……随他去吧。”   之后,邱春盛便开始细问阮舟摇的身体情况,并问他要不要先派人送他回太衍山。   阮舟摇摇了摇头,拒绝。   无间幻境后还有小天境正式的历练,反正要过来的,回山,还不如在这里等着。   “……辛苦了。”邱春盛发觉阮舟摇的性子似乎比从前沉稳沉默了许多,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   …………   “……阮大错,你是怎么这么快就出来的?”   趁着邱春盛联络门派、报告师门准备带弟子们入小天境的时候,孟航一凑到了阮舟摇的身边,好奇地问。   阮舟摇看了他一眼,理也没理他。   孟航一又道:“是不是师尊给了你什么法宝?”他有些嫉妒了起来,道,“师尊竟会为了你出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同于阮舟摇是江映离主动收下的弟子,孟航一当初想拜江映离为师,那可是千求万求!江映离本来觉得孟航一喜欢炼丹,于剑修一途又不是很热衷——若是没孟航一亲生父亲的发话,江映离绝不可能收他为徒!   哪怕是现在,孟航一也仅仅只能叫他一声师尊,只挂了个名头……   孟航一道:“不过师尊把你抛在这儿了,这就说明他也不是很看重你……”   自入江映离门下,孟航一的酸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然而再次听到,阮舟摇还是有杀意翻腾在了心间!   在他眼里,孟航一简直可笑到了极致,他因为江映离主动收他为徒,而处处与他争胜。可后来撞破江映离与他的亲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宣扬出去!   “我亲眼瞧见是阮错非礼的师尊!”孟航一一撞破他们的情.事好像就崩溃了,然而颠倒黑白的功夫仍旧厉害。   彼时江映离与他欢.好后仍然不喜欢脱衣服,所以江映离衣衫大致完好,他却赤.裸了大.半……孟航一将自己的记忆注入影石里到处给太衍的人看,于是,他勾引江映离的小道消息就在太衍乃至阎浮提越演越烈,一发不可收拾……   等今世重掌权柄,他定要将前世未来得及报复的一并都报复了。孟航一不是喜欢干这种事吗?他就让他尝尝私密事被整个记录下来曝光的滋味……   “……你们过去吧。”邱春盛让孟航一他们去小天境的结界入口那儿。   孟航一一直都没得到阮舟摇的反应,非常地失望,临走时很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觉得他是在“恃宠而骄”……   “方才蓬莱的师兄传信给掌门说,你师尊去了满月宗……”   阮舟摇目光闪烁,抬眼。   邱春盛又道:“听闻他去满月宗,是为了找满月宗的宗主借他们宗里的浮生镜……”   阮舟摇曾见识到过浮生镜的威力,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江映离借那东西一定是为了对付他!小天境中他没偷窥成功他的思想,如今,竟还想借助神器来窥探他了……   微微蹙眉,邱春盛却十分不解地道,“也不知道师兄借浮生镜有什么用……阮错,你师尊他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了……”   和阮舟摇说江映离的情况,邱春盛明显是想让他跟着自己。   阮舟摇到底才十四岁,本来他就是要和孟航一他们一样由他领着的。现在江映离不在,他又已经闯过了无间幻境,让他一个人在这儿等,当然不妥。   阮舟摇却道:“堂主,弟子想去一趟满月宗。”   邱春盛安抚他道:“你师尊是有事要办,很快就会回来的。”   阮舟摇平静地道:“堂主方才才说他一时半刻回不来……”   邱春盛噎了噎,道:“那你也不能去!”他伸出手,拉了拉阮舟摇的衣服,嫌弃地道,“你看你这身上穿的,都破成什么样了……就这样你也好意思上人家的山门?”   阮舟摇一言不发地从须弥戒子中取出换洗的衣裳,很快地换好……   邱春盛看他那一系列的动作,忽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算了……”他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嘴唇,道,“反正满月宗与咱们太衍的交情不错,师兄去借浮生镜也没什么危险……你既然这么担心他,那我就送你过去吧。”   阮舟摇道:“多谢堂主。”   邱春盛便带着阮舟摇下山,直接到了一处驿站。   当邱春盛掏出灵石租了一只鸭嘴兽的时候,阮舟摇:“……”   ※   “……现在这浮生镜的主人,不是我……”   宁招玉这句话刚一出口,浮生镜内的气氛立刻就变了。   不知因何而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聚集,虽没有直接施加到江映离的身上,可吐息之间都觉得艰难了许多……   宁招玉的身影淡了淡,高声喝道:“停下!!”   压抑凝重的气氛忽然消失,迅速变回了原来的轻松闲适……   江映离蹙眉,环顾四周,却未见半点异样。   “……这是怎么回事?”看向眼前唯一能为他解惑的神魂,江映离沉声道,“方才的东西,好像不是器灵。”   宁招玉沉默片刻,才道:“镜中,也有我那孽徒的一抹残魂……”   江映离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再联想到自己也和弟子不清不楚,莫名有些不自然。   宁招玉当然看出了他的脸色,有些尴尬地道:“我与他……不是你们外界猜测的那样……”   江映离也有些尴尬地道:“我从未相信过你会逼迫他。如果你连现实中都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在浮生镜中,你就更不可能压制得住……”   宁招玉轻轻地叹了一声,未置一词,转而道:“你是真的想借浮生镜吗?”   江映离道:“我徒儿的神识出了些问题,我需要浮生镜,找出他的问题来解决……”   宁招玉道:“当你在浮生镜中,欲.望会大到让你难以忍受的地步……”   江映离目光微动,坚定地道:“我会尽力克制……”   宁招玉摇头,道:“浮生镜的功效就是瓦解你的意志力,若用意志力去对抗,你绝对撑不下半柱香。”   江映离微讶,道:“那应该用什么来克制?”   宁招玉的面皮子似乎都抖动了一下,分明没有实体,却叫江映离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为难……   “……宗主可是有什么话不方便直言?”   宁招玉摇头,道:“也没有什么不能方便的……”他与江映离的视线隔空交汇,很快避开,道,“……你不能用意志力去克制,唯一能用的,是爱。”   江映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是爱!”宁招玉道,“浮生镜的功用就是不论神佛,一旦进入便意志力全无……”他抿唇道,“但情爱也是欲的一种,既是,也不是……浮生镜瓦解不了情,所以,你只能用情,去攻欲。”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双更=3=蹭大家!抱! 第33章 浮生幻境   江映离的第一反应是无稽,以情攻欲, 可若情与欲是因不同对象而起的呢?   宁招玉的情与欲, 都是对自己弟子而起,可他……   宁招玉很好脾气地道:“你可是还有什么疑惑?”   江映离道:“我对我那徒儿并无情爱之心。”   宁招玉咳了一声, 才道:“你若对他无欲的话, 浮生镜不会出现他的……”   江映离便又道:“……可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会有什么欲.望。”他很直白地道, “恐怕连情爱也不会有。”   宁招玉仔细看他, 见江映离眸若含星, 神色却仿佛昆仑山的冰心雪莲一般,清、淡、透……   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说谎, 宁招玉几乎立刻就相信了他, 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你可以先入浮生镜试试……”他笑了笑, 调侃道, “我也想知道,若什么欲.望都没有,浮生镜会怎生变化……”   江映离微讶:“我们现在不是在浮生镜内么?”   宁招玉道:“在,只是器灵还没将你吞没。”   江映离若有所思——他本以为先前给他压力的东西不是器灵, 现在却有些怀疑了。   宁招玉温和地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有的时候,掩藏在你内心深处的东西,已经被你自己用一扇门给关上了。浮生镜会帮你打开那扇门, 而很多人在那扇门打开之后可能就再也关不上了……”   江映离行礼,道:“宁宗主,请让器灵现身吧。”   宁招玉没有说话,人影淡了淡,漫天的星辰却忽然就都落了下来……   江映离微微吃惊地去看这场绝美到不可思议的星雨,宁招玉在满天流星中碎成了光点,一片最大的光点沾上了他,而后,江映离便觉得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却坐在太衍山思过室,而对面则坐着和小天幻境一样,赤.裸着上身的小徒弟。   小徒弟烤好了两只金丝鼠,面带讨好地看着他,道:“师尊,请。”   江映离只诧异了一瞬,而后想起自己入了浮生镜,觉得自己应该拒绝……   可是这一回闻到的香味似乎非常地挖心,只吃一只尝个味道应该没事。   他克制不住地伸出手去,接过了烤金丝鼠……   ※   骑着鸭嘴兽到了满月宗山脚城镇,阮舟摇不着痕迹地谢绝了邱春盛要和他一道上山的请求。   邱春盛只当他是想自己去找江映离,便给了他枚传音符,让他一有事就联系他。   阮舟摇等邱春盛走了以后立刻就把鸭嘴兽给退了,徒步上山,轻车熟路地往满月宗大厅去……   也是缘分,当年他夺浮生镜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   熟悉的石阶,仍旧苍老的石碑……   仿佛亘古光阴斗转,时空交叠……   彼时的他虽还未成三界至尊,但足以一人之力踏平满月宗。   至于如今么……   …………   孔平本正紧张地在那守山大阵外等,没多时,竟有在崤山附近的蓬莱弟子上山拜访,奉上了厚礼……   孔平与那蓬莱弟子谈了许久,才知道他是奉了上面的命令,来探听消息。   “浮生镜太过危险,当日如此多的前辈都险些折在其中……”蓬莱弟子道,“若是师叔他在镜中太久,还请宗主帮他一帮。”   “……孔某绝不会让映离仙君困在浮生镜中,请仙长放心。”   那弟子便松了口气,方才告辞。   孔平许久未曾接待过外人,也有些紧张,再回到守山大阵外,反而感觉轻松了许多……   “太师叔,太师叔!”   洒扫弟子飞一样地跑来,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喊着……   孔平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道:“出什么事了,你这么火烧眉毛?”   洒扫弟子跑到他跟前,捂着自己的肚子艰难地喘气:“又有人……又有人——!”   孔平道:“又有人?!”他情不自禁地跺了下脚,颇有些埋怨地道,“平时么一个都不来,这关头倒是一股脑地都来了……便是想让我帮忙,也得让我在这儿守着啊!”   洒扫弟子道:“他……他他他他……”   “他什么他?”   洒扫弟子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总算喘过了气来:“他说自己是太衍仙长的弟子,现在已经跟过来了!”   他话音才落不久,阮舟摇便现了身。   孔平一反先前的抱怨神态,非常和气且惊喜地对阮舟摇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来是映离仙君的高徒!小兄弟是来找师父的吧?仙君还在浮生镜内,很快就会出来了!!”   阮舟摇并未因为孔平的好态度而高兴多少,反而皱了皱眉,道:“孔宗主……”   “啊?”   阮舟摇盯着结界入口道:“我想进去看看。”   孔平沉吟,道:“……仙君还在浮生镜中,咱们进去,不太妥当吧?”虽然阮舟摇是他的徒弟,但正因为是徒弟,窥探自己师尊内心的私欲也很是不妥……   阮舟摇却道:“若无外人插手,陷入浮生镜的人可能会永远出不来。”   孔平本想问他就对江映离那么没信心吗?但扪心自问了一下,当年那么多大能修士都没闯过去,江映离没闯过去也非常正常……   “……好吧。”孔平迟疑道,“不过若是不小心看见了什么,还望小兄弟不要多想……”   阮舟摇瞥了他一眼,道:“这个自然。”不过心底,当然已琢磨着怎么抓江映离的把柄了……   因怕浮生镜内真的出现了什么不适合他知道的东西,孔平打开结界后,让阮舟摇先进去。   阮舟摇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瞧见浮生镜中江映离和人亲密缠绵的画面。   果然,一入目就是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而那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还有些眼熟……   “……”   “……”   那人竟是长大之后的他。   阮舟摇发现这个事实后,心中一动——他长大后的样子果然很和江映离的胃口,江映离竟在小天境幻境中看了一眼,就中意了……   “……小兄弟,我能进来吗?”洞外的孔平高声地道。   阮舟摇一时没反应过来,没叫他别进,结果孔平就大喇喇走了进来,瞧见了浮生镜中的内容。   “妈呀!”孔平吓了一跳,小跑着到了浮生镜的跟前。   阮舟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时间就想杀人灭口!!但孔平毫无所觉,凑到浮生镜上,指着某个角落仿佛兔肉似的一串道:“那是金丝鼠吗?天啊!!那真的是金丝鼠!!!”   阮舟摇微微一怔,再仔细去看浮生镜……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镜中的他虽然赤.裸着上身,可是他和江映离并没有纠缠在一起……   他在烤金丝鼠,而江映离,在吃。   阮舟摇:“……”   孔平:“……”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诡异。   因为镜子里的阮舟摇一直都在给江映离烤金丝鼠,而江映离虽然吃得慢条斯理,但也一直在吃。   他的欲.望,就是吃?!!   一股不知名的怒气涌上心头,阮舟摇额上青筋都差点爆了出来!!   浮生镜中,江映离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切举动都被人给看光了。   金丝鼠很香,很好吃,他刚开始只想吃一只。后来觉得再吃一只也没什么……   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一点儿饱腹的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口里的味道很鲜美。   只是幻境而已,等他吃过瘾了再出去,那也行——太衍山的金丝鼠都是御宗宗主黎宏飞的宝贝疙瘩,他不似小天境的无间幻境中还有个徒儿殷勤地给他打金丝鼠,而他也不愿意去向黎宏飞要他的小可爱们……   若能在这儿吃个够,那再好不过……   于是,江映离吃了一只又一只,几乎不记得自己吃了多少了。小徒弟一点儿也没露出嫌弃的表情,反而继续殷勤地给他烤金丝鼠。   江映离已渐渐地忘了自己在浮生镜中,他只是继续沉浸在金丝鼠的香气里,仿佛被控制似的吃着……   孔平犹豫道:“……仙君好像被困住了。”当年那许多前辈,或沉迷酒色或沉迷杀戮,无一不是失去了理智……虽然江映离沉迷吃金丝鼠有些清奇,可他明显就是失去理智了。   阮舟摇眯了眯眼睛,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浮生镜能展现出人心底最真实的欲.望,而江映离在看到小天境中和他缠绵的片段后,想的竟是吃!他在他心里的吸引力还不如一只金丝鼠……   想也不想,阮舟摇挥了一道灵力入镜中。   孔平拦也未及,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阮舟摇道:“提醒师尊。”   却见浮生镜中江映离仿佛忽然清醒了过来,在他小徒弟将金丝鼠递给他的时候,艰难地推开了。   以情攻欲,以情攻欲!!!   “……金丝鼠很可爱。”江映离皱紧了眉头,绷紧背脊,太阳穴似乎都跳了跳,道,“很可爱,不能吃……”   阮舟摇:“……”   孔平:“……”   光点从江映离身上散逸出来……   旋转,腾空……   浮生镜内的场景一下子碎成了千万片,片片都不见了踪影。   江映离又站在了黑暗中,只觉得背上一阵的冷汗……   在小天境中闻见那阵挖人的香味,他当然是有点儿想吃……可是那种冲动小得不能再小,若是平时,他只怕立刻就能拒绝,但在浮生镜中,明知道那是幻境,他却只想着再吃一只就好,再吃一只就好……他根本就停不下来,仿佛所有的意志力都凭空消失了!   连这么一点儿微妙欲.望都克制不住,他人若有更强烈的,怎么挣脱得了浮生镜?!   “……你成功克服了一关,但是有外力介入,这不算是你真正的成功。”   江映离回过神来,问:“外力介入?”   宁招玉的声音在空中响起,道:“有人在镜外帮你从欲.念中挣脱出来。不过这虽然是好事,却也不是件好事……你方才的欲.望很浅,所以才能轻易战胜,可若是执念强的,便是以情攻欲也未必成功……”   江映离冷静了下来,道:“浮生镜会挑选欲.望?”   宁招玉道:“会,不过它一般会挑选入镜人最强烈的欲.望。”   江映离面无表情,但很有些不自在。   孔平和阮舟摇虽在镜外,但也能听到镜内的声音。当认为江映离最大的欲.望就是吃金丝鼠的时候,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尤其是孔平,他的面孔差点古怪到了扭曲的地步!哪怕是沉迷酒色他作为一个男人都能理解,但沉迷吃金丝鼠……   宁招玉却仿佛看出了江映离的不自在,很快安慰道:“你不必多心,每个人都有很多的欲.望,但若所有欲.望都差不多淡的话,浮生镜只会随机抽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会有一更!=L=叉腰.jpg 第34章 我意戒杀   这其实并没怎么安慰到他。   江映离沉默片刻,却还是道:“多谢宗主解惑。”   “不必客气。”宁招玉又道, “拉你出来不合规矩, 我也反抗不了多久浮生镜的法则……小友,你可做好了继续闯镜的准备?”   江映离郑重道:“做好了。”   宁招玉警告道, “切记以情攻欲。”   四下里便再有星芒闪烁, 江映离眼前又暗了下去……   静谧, 虚无……   许久后, 江映离的鼻间才闻到了花香, 他反射性地一颤,发觉自己正坐在近水楼台临窗的床榻上, 手上捏着一本书, 书上还有被风吹得颤动的花瓣。   江映离情不自禁将那片花瓣捏起, 却听一个熟悉的嗓音道:“师尊,你怎么不继续往下讲了?”   江映离目光微动, 抬眼, 只见小徒弟阮错躺在床榻之上,抓着自己的一节袖子,冲自己眨巴着桃花眼……   “才讲到高.潮,师尊怎么自己发呆?”阮错拉着他的袖子不满地摇晃, 撒娇道,“快点儿讲啊,师尊,我想听~~”   镜外,阮舟摇:“……”   他敢发誓, 哪怕前世才十岁年纪的他,都从没用如此恶心的语气对别人撒娇过!!!   江映离却忍不住放下书本,将床上的少年抱进了怀中。   孔平当然认出镜中的另一个人是谁,以拳堵唇,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好,我给你讲。”   江映离对着书卷,耐心地给自己徒儿讲着太衍诸多神器的故事。   老实说,如今江映离讲故事更像是在背书,许是因为幻境的缘故,他在幻境之中,分明将自己所看过的典籍给徒儿背了一遍。但少年阮错却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还发表一些之乎者也的见解。   孔平偷摸看了一眼阮舟摇,无比地感慨。   他像他这等年纪的时候,融会贯通修行功法就不易了,听懂那些个典籍,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阮舟摇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前世今生,这场景都是没有出现过的,江映离给他讲过故事,但并未讲任何典籍,也没有任何佶屈聱牙晦涩高深的内容。这是江映离内心的愿望,他希望他是这个样子的!   “师尊……”却见少年在江映离讲完故事后,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肩膀上蹭,“我好喜欢你啊,你讲的故事真好听……”   江映离“嗯”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   阮舟摇:“……”   孔平:“……”   好听才怪!   而后他们两个就见到镜中的江映离牵着只鸭嘴兽驼着少年到处玩耍,少年阮错在鸭嘴兽上大呼小叫,兴奋得厉害!!   “师尊,我喜欢它!”少年阮错用自己的脑袋去蹭鸭嘴兽的脑袋,甚至还和鸭嘴兽一起发出欢快的嘎嘎声。   江映离摸摸鸭嘴兽的脑袋又摸摸少年阮错的脑袋,然后少年阮错就更加高兴地和鸭嘴兽一起此起彼伏地“嘎嘎”乱叫。   阮舟摇:“……”   孔平:“……”   孔平右手握拳,艰难地堵在嘴边咬住了手指,如果不是身边的“主人公”气压太低的话,他恐怕会忍不住笑出来。   江映离的心底的欲.望在他看来甚至带了点儿纯真与美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会相信,当年映离境中杀神一般的人竟有这样的一颗童心?   阮舟摇黑着脸看着镜子里傻子一样的自己,偏偏江映离似乎很受用,虽然没有露出笑容,但眼里甚至有笑意。   他给他买了好多好多东西,几乎把太衍附近的小镇都给搜刮空了,他还抱着他一起睡,天天给他讲睡前故事……   孔平瞧着镜中依偎着的师徒,不由地道:“你们师徒俩的感情真好。”   阮舟摇目中一暗,未置一词。   ……不知又过了多久,镜中的江映离在某一个画面给少年阮错盖上了被子,轻叹了一口气,起身。   四下里的景象疏忽就破碎了,又变作点点星光,再幻化成了新的场景……   阮舟摇拳头一紧一松,明白江映离这是挣脱了浮生镜的压制。   “……”   “……”   对他而言,能和小徒弟和谐相处的微薄欲.望甚至不如吃金丝鼠的大……   这就是江映离!!!   孔平无比惊喜地道:“仙君他竟成功了!!!”   阮舟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阴暗的笑来.   孔平根本就没注意到阮舟摇有什么古怪,更加凑近浮生镜,想仔细看江映离的所有举动。   山间,漫山遍野都是戒备防守的修士。   江映离站在防御阵外,手上握着戒杀剑,四面八方全是冲着他大声咆哮的妖兽。   寒风凛冽,袍袖翻飞!   孔平瞳孔微缩,甚至恨不得钻到浮生镜中。   这是江映离的成名之战!!   戒杀剑主,映离仙君,未来的太衍剑宗宗主,以一人之力于映离境中屠了半境的妖兽!!!   但是那之后,江映离却再没出过戒杀剑……   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妖兽,江映离并没有动作。   妖兽觉得他这是挑衅,更为凶恶,数十妖兽张开血盆大口向江映离扑来,可江映离却只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小心!!!”孔平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   阮舟摇虽知道那幻境中一切都是假的,心也不免被掐紧。   却见江映离面对迅猛攻势动也不动,反而还闭上了眼睛……   “铿”地一声!手中的戒杀剑被他插入了地底……   等江映离再睁眼的时候,之前的一切都已消失,眼前一团看不清边缘的云雾在左右摇荡,光晕一点一点地从它身上逸散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动手?”那云雾忽地问他。   江映离淡淡地道:“因为那是假的。”   “……可如果那都是真的呢?”   江映离道:“我意戒杀。”   那团云雾晃了晃,似乎是在笑:“你意戒杀?可你心中有杀欲,你根本就没有过关……”   江映离道:“……映离境后百年,我早已消除了心中的杀欲。”   “你如果真的消除了杀欲,为什么浮生镜还会让你出现在这一方天地?”云雾仿佛蛊惑般地道,“你只是在忍,你只是告诉你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你是为了过关,才没有动手……”   江映离平静地道:“不,我心中已没有杀欲。”   云雾道:“浮生镜内不允许谎言,你并未消除你的杀欲……”它发出古怪的笑声,道,“告诉我,你方才是如何忍住的?”   江映离蹙眉,半晌不答。   云雾便警告道:“说谎是得不到器灵的认同的,你扪心自问,真的一丁点儿的杀戮欲.望都没起过吗?”   江映离便终于道:“……我将我心中的杀戮欲.望关进了门里……”   云雾一时无言,半晌似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映离道:“……以情克欲,这是浮生镜的过关准则。浮生镜是神器,本不应放大修士的欲望,让他们丧失理智……”   云雾晃动着,笑着,在镜外的孔平听来,那笑声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江映离神色不变,淡然续道:“……但浮生镜并不是想让修士真的沉浸在无边的欲.望当中,它只是想让修士学会克制欲.望。”   云雾道:“是吗?”   江映离道:“意志力终有尽途,偶尔也可能松懈……真正能克制住欲.念的不是情爱,而是仁爱。”   云雾又开始晃,但是这一次他靠近了江映离。   江映离道:“……初始我修无情道。太上无情,太上忘情……百年前映离境开启,兽潮不断。我将半境妖兽斩杀,一举成名……”他顿了片刻,才续道,“但那半境妖兽只是因映离境动荡惊扰,求生逃窜……”   “我造了太多不该有的杀戮,师尊为我改名映离,便因‘戒杀’二字不够警醒,想叫我时刻牢记在映离境的这一段过往……”   云雾道:“既是妖兽,非我族类。”   江映离道:“兽也有灵。”   云雾嘲笑道:“既然兽也有灵,人怎么还以妖兽为食呢?”   江映离道:“生命之所以珍贵,便是因为一条生命的存在需要消耗无数的生命……”他沉声道,“戒杀不是止杀,而是慎杀。就如太上忘情不是无情,而是不应因私情而失去了公道之心……”   云雾道:“若你能为其放弃生命的爱人做了当杀之事,你会杀了她吗?”   江映离斩钉截铁地道:“会!!”   云雾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好……”他在空中转了一圈,道,“我当只有我师父如此‘光风霁月’‘大公无私’,没想到今天又遇见了第二人……”   江映离正觉得这器灵说话有些古怪,却见宁招玉的白影出现在了那云雾的身边,道:“他早已过了浮生镜,你又何必为难于他。”   云雾缠绕在他的周身,嘲讽道:“又见到和你一样的人,我就是想要为难!”   宁招玉沉默片刻,道:“我本以为你已好好反省过了……”   那云雾似乎一滞,半晌才不自然地晃了晃,道:“……我刚才只是在开玩笑。”   江映离:“……”   宁招玉轻笑一声,温和地对江映离道:“不用理他,小友,你已过了浮生镜,往后这镜便可任你驱使……”   江映离眸子发亮!   宁招玉却又道:“不过,我要提醒你,这浮生镜不可轻易启用。”   江映离道:“可是有什么条件?”   宁招玉点头道:“若修为太低,怕便是有人护法,也会彻底困在镜中。”   江映离道:“……那,入镜者,至少需要何等样修为?”   宁招玉斩钉截铁地道:“结丹。”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作话剧透太多,删掉删掉=3=作者菌现在还在等拆牙线……OTZ快等睡着了,可怕。下一更会迟点儿。   本文设定和作者菌以前写的文其实是同背景稍微改了一下,慢慢看下去大家就知道了=3= 第35章 浮生若梦   在阎浮提中,结丹并不能算是个过分的要求。大山门的内门弟子无一不是能结丹的资质——无论怎么说, 三十岁之前是定已结丹的了……   江映离思索片刻, 估摸着以阮舟摇的资质,太衍大比时修为就差不多了。小天境都还有近十个月的历练时间, 若再加些丹药辅助……   “……既如此, 宁宗主, 等我徒儿结丹时, 我再来借镜一用。”   宁招玉含笑点头, 并未阻止他离开。   浮生镜未曾有异动,江映离向宁招玉告辞, 就直接出了镜去。   出去时正撞上了凑在镜旁仔细“观察”的孔平, 孔平被他撞得一个趔趄, 江映离反射性地扶了他一把……   “!!”和江映离含星的眸子近在咫尺,鼻子都差点碰到了他的鼻子, 孔平睁大了眼睛, 呼吸都忘记了。   “……”   “……”   阮舟摇道:“孔宗主!”   孔平吓了一跳,胀红了脸,连连后退,左脚踩右脚:“对……对不住, 仙君……”   江映离并未在意这个,收回手,蹙眉看向自己的小徒弟:“你不在小天境,怎么会在这儿?”   阮舟摇硬邦邦地道:“出了无间幻境,邱堂主听说师尊在此, 就带我来找师尊了……”   江映离有些疑惑,因为往日里就算是很快过关的修士,那也会被小天境留在境内——因为小天境内部的时间流逝与外面并不一样,是以修士往往刚过关便直接加入了后十个月的历练……   “……既然小天境历练还未开始……”江映离也未多想,便道,“你且在崤山闭关一月,为师为你护法……”   阮舟摇抿唇,垂眼,低声道:“……徒儿……不愿闭关。”   江映离一愣,道:“……你才从无间幻境中出来,理应巩固境界。”   阮舟摇面无表情地道:“可徒儿觉得徒儿没什么好巩固的……”   能提前出来,他当然不是单纯地过了考验。闯完七千六百道心阶后,他直接打破了结界硬闯——阎浮提闯过无间幻境的人那般多,但他怕是第一个这么过来的……   江映离隐约觉察出阮舟摇有意“顶撞”,沉默。   孔平也觉得情况有点儿不太对劲。   他万万想不到,在浮生镜中如此和谐的师徒,在浮生镜外却像有仇似的。   此刻江映离却想着自己在浮生镜中的一切可能都被阮舟摇看见了。思及浮生镜中的他在自己怀里撒娇卖萌,还和鸭嘴兽一起学鸭子叫。江映离既想说点儿什么安抚他,又觉得说了反而更加尴尬……   浮生镜体现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哪个徒弟愿意自己在师父心目是那种形象?   “……师尊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阮舟摇见江映离不语,直接挑破了那层窗户纸,“我听到师尊在镜中说,借浮生镜,是为了我……”   若不趁机让江映离打消念头,真被他逼入浮生镜,那可就麻烦了……   江映离道:“你的神识被人做了手脚,为师要帮你,必得寻到根结所在……”   阮舟摇立刻沉下了脸来,道:“可徒儿不愿意被人窥探内心!”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从前阮舟摇对他偶有态度不好,但却没有在外人面前这样过。   江映离想到先前浮生镜中那般听话乖巧的徒弟,有些失落,冷冷地道:“你若能控制得住自己,当然不必如此。”他反问他,“可你现在控制得住吗?”   阮舟摇道:“先前徒儿没控制住,但以后不会了。”   江映离道:“莫要胡闹!”他斥道,“等你真的控制不住,那就来不及了!”   阮舟摇道:“可是我心中所想,只愿自己一个人知道,若要放在镜中被人看见,就是师尊也不行……”   江映离本因他的顶撞有些生气,但见阮舟摇对上他的视线立刻就别开眼不看他,气却莫名消了大半……   他可不知阮舟摇至少有八分都是演出来给他看的——他只当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心事被人看见,他的小徒儿也不过是和正常人一样罢了……   “……这样罢。”江映离到底还是退了一步,道,“若你结丹之后还是控制不住,为师再来借浮生镜……你若真不愿被人瞧见私密,便努力控制住自己。”   阮舟摇达成了目的,神色立刻不似之前一般强硬。   江映离又道:“……崤山很适合闭关清修,你刚从无间幻境中出来,还是先去那儿淡淡。”   阮舟摇这次就直接默许了,江映离见他没再顶撞,神色也和缓了许多……   孔平道:“仙,仙君……”   江映离看向他,道:“宗主何事?”   孔平好不容易等他们吵完,连忙趁这机会,道:“仙君这是要走了吗?有一样东西,还请仙君带上!”   江映离还以为孔平指的是浮生镜,道:“这浮生镜,我到时再来取吧。”   孔平连忙道:“不,不是浮生镜!”他从自己的须弥戒子中取出一条绞丝银链,银链似与浮生镜互有感应,链身上每一道细长纹路都在散发着淡淡的华光……   阮舟摇瞳孔微缩,未曾想过此物会是在满月宗宗主的手上!!   右手轻握成拳,掩饰性地背到了身后……   孔平道:“……这是梦魇链,是当年的太师父,在浮生镜中得到的。”他有些感慨地道,“浮生如梦,有了浮生镜,这梦魇链倒似没什么用途了……我本想将这梦魇链卖给异戊阁的,可既仙君过了浮生镜的考验,这梦魇链,合该归你所有。”   江映离迟疑:“此物不俗,你应留在身边,助满月宗重振旗鼓。”   孔平苦笑一声,道:“仙君不懂……”   江映离沉默,满月宗落到这个地步,恐怕与宁招玉的关系也不算太大。像他们这样的宗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可能性太低了,然而如今满月宗的弟子都没几个,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孔平却也不愿意在江映离面前哭惨,只是恭敬将梦魇链奉上,道:“仙君当年于孔某有救命之恩,修行之人最重因果,何况仙君还过了浮生镜的考验,没有理由不收下……”   映离境中虽多造杀戮,可他救了无数修士也是事实。   江映离知道孔平是真心的,沉吟了片刻,便还是收下了……   “……此物过于贵重。”江映离道,“宗主也应让我还一还因果。”   孔平见他收下便很高兴,道:“仙君客气。”   江映离摸出枚须弥戒子,扔到了他的手上,不等孔平瞧里面是什么东西,便揽了阮舟摇的腰,带着他御风飞走了。   “……”   “!!”   孔平没来得及拦,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们离开。   但等他神识探入须弥戒子,面颊上的肌肉更是抖动了起来……   上品灵石……好多上品灵石……   满月宗之所以破落至此,归根结底就是没钱!!当年宁招玉只做了短短几个月的满月宗主,很快就又退回了长老之位……外人都道宁招玉是因为在浮生镜内曝光了私欲,所以本来要让他当宗主的满月宗便找了借口逼他退位……   可孔平却知道,宁招玉是自己退位的。   满月宗太穷了,山上的灵石矿脉早在百年之前枯竭。宁招玉要救满月宗,必得在整个阎浮提内查探新的矿脉!一个几年都不回宗门的人当然做不了宗主,于是他就把这个重担丢给了他的徒弟——然后他徒弟又丢给了他徒弟的徒弟。   孔平没想到江映离竟如此敏锐,不过听到他想将梦魇链卖了,就瞧破了满月宗现下的窘境……   再思及浮生镜中瞧见的那一幕幕,孔平不由感慨道:“……偌大阎浮提,也只有一个赤子冰心的映离仙君。”   高兴,非常地高兴!孔平在将这个好消息送进了浮生镜后,第一个命令,就是将满月宗上下的除尘阵法重启!   以后,满月宗的弟子再也不用扫地了!   ※   “呼——”   忽然一阵风声过。   江映离御风飞至崤山一带,很快落地,等着一落地就抱住了一棵大树的小徒弟吐完。   “……”阮舟摇干呕半晌,靠在树干旁虚弱地要命,吃了一粒清心丹,仍旧觉得江映离是故意的。   他方才顶撞他,于是他就让他难受一阵——这已是惯例了,江映离总不愿吃亏。   江映离道:“难受吗?”   阮舟摇有气无力地道:“难受。”   江映离看他脸色不好,但却有几分浮生镜中乖顺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阮舟摇在他手放到自己头顶的一瞬间目光如电,桃花眼仿佛顷刻间就被激活了似的,一点儿也不似之前懒懒的样子。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没让自己表现出一丝半点儿的尴尬。   现在这个徒弟不是浮生镜里那个乖巧听话的徒弟,就连他这个当师父的摸一摸头也要瞪他。   阮舟摇当然还有些记恨浮生镜中江映离幻想他学鸭子叫……   江映离宠的根本就不是他,他宠的是鸭嘴兽!让自己徒弟和鸭嘴兽一个待遇,哪个当师父的干得出这样的事?   江映离道:“……走吧。”   阮舟摇沉默地跟上,不远不近地跟着。   崤山一带有不少洞府,普通的一间只要三十灵石。   江映离付了四十五灵石挑选了一间最好的,带着阮舟摇进了洞府,让他坐在灵力最浓郁的地方……   阮舟摇心中惦念着梦魇链,刚盘腿在石床上的蒲团上坐下,便道:“……我从未听过梦魇链的名头,师尊,它是神器吗?”   江映离也盘腿在一边坐下,理了理衣摆,淡淡道:“既是,也不是。”   阮舟摇道:“那它有什么功效,是不是与浮生镜差不多?”   “据闻可拖修士入梦,若使用者修为高深,梦中一切都会反映到现实……”   “那……若在梦中被杀,现实中也可能会死吗?”   “这要看情况……使用者的修为,和被拖入梦境的修士的修为都会影响到结果……”江映离话到此处,忽然顿住,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你对梦魇链感兴趣?”   阮舟摇故意露出“我虽然很感兴趣但我要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道:“也不是……就是……有些好奇……”   江映离从戒子中摸出了梦魇链,瞧了半晌,道:“不过是条普通的链子,威力虽大,平日里也用不到……”他看见了阮舟摇一眼,又把链子收了,若无其事地诱惑他道,“你以后若听话,为师就给你。”   阮舟摇:“……”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明天上夹子啦,明天的万字更会稍晚一些,不会在凌晨,所以大家不用熬夜等嗷=3=   ps:推荐一下作者菌后面要写的文!   下篇《姻缘相面师》:只瞧得了姻缘的玄学术士受,某一天大佬来了山门,他发现自己会和大佬搞基……   下下篇《师尊特烦恼》:师徒年下,一句话简介,顾名思义,就是徒弟重生,不愿意再和狮虎结为道侣,作天作地要和别人在一起,还发了道心誓,结果狮虎真要和别人结为道侣的时候,徒弟开始后悔,想办法追回来……   嘿嘿=L= 第36章 昆仑寻药   江映离发现自己徒儿并没有露出多少心动的神色,略微有些失望。   阮舟摇当然不会被江映离以梦魇链为饵钓上去, 那也太蠢了。   “……好好修炼吧。”江映离便只说了这么一句, 就闭上了眼睛。   阮舟摇随之入定,杂念全无, 十分熟练地让自己的神识陷入空灵状态……   “……”   “……”   一刻钟不到, 却就已清醒了过来。   江映离坐在侧位的蒲团上, 双目紧闭。恐怕入的定比他深多了。   阮舟摇偷偷地从自己的石床上下来, 凑到了江映离的跟前。   江映离毫无所觉, 便连根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阮舟摇本来是想探查探查他把梦魇链放在哪里了,但见江映离这样没有防备的样子, 内心便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凑近……   其实本也并不想干什么。   但离江映离只有半个巴掌不到的距离时, 江映离睁开了眼睛。   “……”   “……”   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没有别开眼去。   这种亲密的距离显然并不对劲,江映离却只与他对视, 神色未变, 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   如画的眉目清冷得厉害,这副神态就好像他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半点儿也不被凡俗惊扰、   阮舟摇实在是对他这副样子有些不爽,便遵从了内心忽如其来的冲动, 靠近,贴上江映离的嘴唇。   “!!”   江映离吓了一跳,立时变脸,手掌抵上阮舟摇的肩便要把他推开。   阮舟摇按住江映离的后脑,舌尖都往他唇里探。   江映离扯了一下阮舟摇的头发, 阮舟摇吃痛,但仍如小兽般锲而不舍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江映离的手便按上了阮舟摇肩上的穴位。   灵力贯体,猛然一阵剧痛!   阮舟摇疼得清醒过来,往后一跌,手肘撑着石床边沿,额上冷汗大颗大颗地冒出来。   江映离用指关节抹了抹自己湿润的唇,面无表情地道:“……醒了?”   阮舟摇半晌只是喘气,并不说话。   江映离欲去看他伤得如何,阮舟摇却直接拒绝他靠近,又爬到自己的石床上,直接盘腿入定了。   “……”   “……”   江映离皱眉,倒真没弄醒他叫他给他一个说法。他等了半晌,确认小徒弟是真的入定了。闭目,静心……自己也入了定……   一瞬便已千年。   从入定中清醒过来时,外界已过了一个月。   洞府的租期已经到期,洞府禁制便在一直提醒江映离,该去续费了。   江映离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挥出一道灵力,裹挟了一小部分神识入了专心修炼的小徒儿体内。   阮舟摇盘腿闭目,毫无防备。   江映离探查过他的身体发现没有问题后,便再度往他魂海中灵台处窥探……   “你根本就满足不了我师弟,若不是他告诉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你们的房中事?”   “一个小小妖孽,竟还妄想人修?”   “……呵,你倒自己瞧瞧自己的丹田,看我师弟到底是双修还是采补?”   “……莫再败坏他的名声了,像你这样的孽障,能得他一夕垂青,应也死而无憾了……”   江映离的神识从他灵台中退了出来,迟疑了片刻,又再摸索了进去。   “……师尊,从前我最多两刻钟,可现下我却能从这会儿做到明天早上……”   江映离:“……”   忽如其来的大尺度荤话使得江映离再度从阮舟摇的灵台上退了出来,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入阮舟摇的灵台。   阮舟摇灵台之上困的一方真灵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可他入他神魂便能捕捉到这样的信息。   可想而知,阮舟摇神识内这样的“记忆”该有多满……   阮舟摇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江映离侵入的痕迹,因为他还在入定的缘故,甚至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从入定中清醒了过来。   室内一侧坐着的江映离正自沉吟,发觉他醒过来后,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阮舟摇抿了抿唇,道:“……师尊是不是来我灵台偷窥了?”   江映离没想到自己徒儿这么直接就把事情给捅了出来,沉默片刻,道:“为师只是想看看你受伤情况如何……”   阮舟摇知道他一定看到了什么,加之先前还冒犯过他,便直接道:“我不愿入浮生镜的原因,想必师尊现已明白。”   江映离努力没让自己露出尴尬的神情,而是板了脸,道:“阮错,你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舟摇道:“是无间幻境……”他目中一黯,惆怅地道,“我闯了七千六百道心阶,那些记忆,都是在无间幻境中幻化出来的……”   江映离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极乐门再有手段,也不至于让阮舟摇神识中尽是这样的记忆。   阮舟摇看出他的动容,低声道:“师尊,在小天境内的幻境太多,我可能会分辨不清……”   江映离清了清嗓子,冷声道:“都已出来了还分辨不清?”他皱了皱眉,道,“那些幻境都是假的,你不要总是在心里去想……”   不去回想那一段记忆,自然很快就能忘记,若阮舟摇总是回想,怕是真的会把虚假当做现实……   阮舟摇道:“可徒儿觉得那些事情都是发生过的,就像我清楚地记得师尊的腰上有一颗红痣。”   江映离浑身一震,右手往后,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腰间。   他腰上真有一颗红痣,然而除了当年的太衍掌教,谁也不知道。   阮舟摇痛苦地捶着自己的脑袋,道:“师尊,我,我该怎么办啊……”   江映离见他如此,原先被冒犯的不适感都去了大半。   “……这也不是你的过错。”   江映离嘴上安慰,心中,也的确是这么想的——若非无间幻境结合了他的记忆,那这种细节上的真实便可能是极乐门那头搞出来的事情。   可戈烈怎么会知道他腰上有红痣?   不知想到了什么地方,江映离目中露出些许嫌恶。   阮舟摇在表演“身不由己”时一直在注意江映离的表情,这嫌恶当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以为这嫌恶是对着他,江映离一边嘴上说不是他的错,一边心里却把他打入了死牢……   没关系,没关系……   阮舟摇在心底安慰自己,有梦魇链,再将小天境集会后的千年灵髓拍下来,江映离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便再如何嫌恶也没有用。   “……时候到了。”江映离道,“我们走吧。”   阮舟摇便跟着江映离离开了闭关的洞府,江映离在崤山附近寻了一处驿站,又要租用租兽。   这一回,阮舟摇却很大胆地和江映离提出了要求道:“师尊,我想坐那只狮子。”   江映离看了火鬃狮子一样,情不自禁又去看鸭嘴兽。   阮舟摇便又道:“师尊和我一起坐狮子好不好?”   江映离心中一动,虽然这徒儿在灵台神识中对他多有不敬,然而此刻他却觉得阮舟摇只是想亲近他。   便如同他对范飞平的微妙排斥一般,阮舟摇对他的邪念,首先有理智压制,而等再过一段时间,不必理智压制它自己就都烟消云散了。   “好。”   江映离付了灵石,便与阮舟摇一前一后地坐上了火鬃狮子。   阮舟摇本想坐在江映离身后,但江映离当然不可能让小小一只的徒儿坐在他后面——万一跑着跑着他就被甩出去了呢?于是,几乎是把他圈在怀里的。   桃花香气。   在这洞府中闭关了一个月了,江映离身上却还有桃花香气。   江映离此人向来只会让旁人觉得他是高山上的雪、高山上的莲,但桃花本是一种妖艳的花朵,江映离能喜欢桃花,这也说明他心中与桃花一般绮丽旖旎……   靠在江映离的怀中,情不自禁地贴近他去嗅他身上的香气。   火鬃狮子的速度很快,赶往临江州,实际也不过就花了两天的时间。   临江州四面环水,火鬃狮子体内多是火灵力,因此到了临江州附近,江映离两师徒便下了狮子,在附近的驿站又租了一只飞舟。   鸭嘴兽可从水中赶路,江映离其实还有些想租鸭嘴兽,但他的小徒儿似乎对这种生物深恶痛绝,不得已,江映离也只能租了只飞舟。   租用飞舟的价格,比租用鸭嘴兽的翻了不知几倍。   在驿站专有的掌舵人驾驭的飞舟上,江映离看了自己的小徒弟一眼,叹了口气。   阮舟摇:“……”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江映离就是抠门!   等下了飞舟,步入小天境所在山脉,阮舟摇敏锐地发觉这山脉附近的修士多了许多,除了神态比早先肃穆许多外,还有……修为……   江映离与阮舟摇身上都戴着遮掩气息的坠子,从飞舟下来到小天境入口,那也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江映离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来小天境历练的多是筑基期及以下弟子,虽有高阶修士,但那些修士的人数绝不会太多。   如今光是他一路上看见的,竟有不下四个元婴期的修士了——小天境一定出了什么事。   阮舟摇去打探了一下消息,很快,就得回了一个消息:今年的小天境不知怎么回事,未到两个月,通过无间幻境的修士便一个个地从小天境内出来了。   本来这虽和往日不同,但不过是提前出来了,没将人困死在里面,也不算如何蹊跷。   谁料想小天境将他们吐出来后,就再也不让进了——眼看着后十个月的历练就要开始了,这怎能不让人着急呢?   “……临江州请了几个大能,欲修复小天境。”阮舟摇面无表情地道,“他们认为小天境这样是因为先前受到过什么创伤,所以想提前关闭……”   江映离沉默,直觉认为这与他们有关。   阮舟摇道:“师尊认为,此事如何?”   小天境后十个月的历练如果不开的话,千年灵髓估计也不会出现在拍卖会上。   阮舟摇本只想在拍卖会上办三件事,第一件是买千年灵髓——现在他有九转还阳丹,千年灵髓也不是特别必要的东西了。   第二件事是拍下梦魇链,第三件则是在异戊阁颁布悬赏令……   梦魇链在江映离身上,他只要对江映离虚以逶迤,骗过来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异戊阁的悬赏怎么说也得等上一年才有结果,若错过小天境,他的损失也不算太大。   江映离却道:“小天境对阎浮提修士的心境磨砺很重要……不能让它关闭。”   斩钉截铁地说完,寻了一处结界的边角,四下无人,江映离调动周边灵力,输入小天境内。   其他的修士都还在琢磨着要怎么修复小天境——修复境界这样的事,阎浮提没有几个人会做。他们修为太高,又不能进内一探究竟,是以谁也不敢先动手——可若等后十个月的历练开启,小天境直接闭境……那么阎浮提这一回所有修士就都白来了。   江映离控制着灵力,穿过小天境的峡谷山脉,径直往道心阶上去……   到现在,道心阶上基本已经没有修士了,道心阶最高的一层上,一团光晕正在那儿闪烁不定。   它是这方境界的灵识,因为道心阶被强闯出去的缘故,受了不小的重创!   江映离小心地调动着灵力,朝它输送过去,一开始小天境的灵识排斥他,等发现送过来的是五行灵力后,却收起了排斥,努力容纳消化着江映离送过来的灵力。   “……”   察觉到那抹灵识的损伤,江映离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一颗天心丹,将天心丹也跟随灵力入了小天境中。   天心丹的药力可以滋养神魂,小天境的灵识虽与修士有所不同,但既生出了意识,天心丹也作用得到。   药香药力,裹挟着源源不断的五行灵力。   小天境越吸越多,不但把创伤修复好了,甚至还使得自己更壮大了些。   天地间的五行灵力源源不断,江映离人在境外,并无法清楚地窥探出小天境恢复得怎么样了。   输送灵力,这一输送便输了几天几夜。   阮舟摇几次都想打断他,但他知道江映离在干什么,而他为了送灵力入小天境,一定会送进去些许神识——也就是说如果被人打断的话,江映离的神识可能会断那么一小部分在小天境内。   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他想要报复,也没想过这种办法——何况用这种办法,等江映离清醒过来定会找他算账。   “……呼。”   轻吐了一口气,江映离将小天境附近山脉可搜集的大量灵力都注入了小天境内,一直等自己调动不了了,方才停下。   小天境与周边山脉有哺育与反哺的作用,虽然周边的五行灵力会有一段时间的贫瘠,但小天境壮大之后,这附近的灵力很快就会充足起来……   阮舟摇一直就在他身边盯着他,江映离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他。   “……”   “……”   “……阮错?”江映离挥手在他眼前,还以为自己的小徒弟入定了,动也不动。   阮舟摇沉默片刻,才道:“师尊九日都没有动过了。”   除却一开始将天心丹送入小天境,之后江映离全神贯注的地搬用灵力,可不是九日都没有动吗?   江映离道:“小天境已修补好了,你放心入内便是。”   阮舟摇忽地道:“师尊修补小天境是为了整个阎浮提,还是为了我?”   江映离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当然是为了整个阎浮提。”   阮舟摇目光一冷,扯了扯嘴角,干巴巴道:“……师尊仁心。”   江映离迟疑片刻,又道:“你是我徒儿,自也是为了你。”   阮舟摇才不管他说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说得太迟,所以说了也没用!   小天境的结界入口,忽然就又能进人了。   先前时辰到了全不能进入,小天境外的修士都已经想要放弃了。   谁料想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第一个修士尝试着进入成功后,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江映离将阮舟摇送入小天境内,阮舟摇进入之前,扭头看江映离。   “……师尊。”   江映离道:“又怎么了?”   阮舟摇瞧江映离面上淡然的神情,思及前世他在小天境内受到重创,他给予他的少有的温馨……   只不过今世他既知道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规避,自然也就轻而易举。   “没什么,师尊,我进去了。”   江映离颔首,站在境外,目送着阮舟摇入内……   ※   进入小天境的一共有七百人左右——这是阮舟摇前世得到的数据。   偌大的小天境,七百人分散开其实也不是很容易就能碰头。   阮舟摇前世的时候只往一个方向走——东边,而如今,他也只往东边去,轻车熟路地将前世闯过的灵兽领地又再闯了一遍……   灵草、灵矿、法器、丹药……   他尽数搜刮,却只为了等小天境后将它们一并卖了。   阮舟摇在思考一件事。   到底是让异戊阁帮他把江映离抓住,还是他自己动手得好。   他其实更想要自己动手。   梦魇链在,九转还阳丹也有,异戊阁的悬赏自可以当一重保险,他完全可以靠自己把江映离弄到手。   异戊阁的参与,说不定又让江映离寻到机会“洗白”。   悬赏还是要悬赏的,只不过他可以让异戊阁晚两年……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便已远去。   进入小天境约莫已半年了,阮舟摇搜刮干净了东边大部分资源,便寻了处洞府闭关。   像小天境这样的境界最适合修士入定清修——当然,许多人都要在这儿历练,所以他们都没办法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   阮舟摇却欲趁着在小天境的时候,将须弥戒子中的九转还阳丹都给吸收了。   他最开始吃的就是九转还阳丹——虽然三转还阳丹也是上品,不会影响药效,但是阮舟摇还是先吃了九转还阳丹,先将药力存在经络之中,而后一点一点地用灵力化开……   魂海之上,灵台似遮似掩,随着九转还阳丹一点点地在体内消化,他的经络一天比一天更宽,那困在灵台上的真灵也一天比一天凝实……   消化了近两个月后,阮舟摇又吃了一颗。   第二颗阮舟摇只费了一个半月就彻底消化,第三颗一个月,第四颗半个月,第五颗也是半个月……剩下最后半个月,阮舟摇将自己练的三转还阳丹也一并吞了下去!   前世这个年纪,他的经络绝对没有现下的宽!   察觉到灵力涌入魂海,储存在丹田之内,阮舟摇将修为压制住,并未让自己立刻结丹……   浮生镜在结丹之前进入便出不来,而他真灵还在灵台之上,也不知再结丹碎婴,会不会出现两抹真灵……   以防万一,阮舟摇还是欲从困住他真灵的锁链下手。   内视灵台,与前世一般模样的他就被困在灵台之上,而他冲击桎梏,不似早先那般无能为力,桎梏浅了许多,冲击明显起了效果!   阮舟摇有些惊喜!这可比他想的进度快太多了。当他刚回到过去,发觉真灵被缚的时候,他有一种不好的直觉,认为这桎梏与九九归一阵有关。   从没听说过九九归一阵中有人能脱逃出去的,他虽然脱逃了出去,却还是被死死地困住。   但能冲破的话,管它是不是与九九归一阵有关?   便是这九九归一阵,也耐他不何!   修为上涨,境界巩固。   阮舟摇本欲在小天境内闭关最后一段时日,但临近小天境秘境关闭之时,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抹不同寻常的气息。   妖魔……   阮舟摇目光一暗,出了闭关洞府,第一眼便见个戴着黑色斗篷,手指长长,仿佛枯竹节似的妖修正在他洞府前面捣鼓……   那妖修起了只炉鼎,鼎下三昧真火,鼎内飘散出十分诡异的味道,而他拿根大棒子在那儿搅和,似乎是在熬煮着什么……   觉察到有人看他,妖修一转头,登时吓了一跳!!   他挑选的这个方向明显就是没有修士气息的,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子,你是什么人?!”这妖修不过一转眼珠,见阮舟过独身一人,立刻就起了杀心。   这修士什么都瞧见了,他正该趁着四下无人,没旁人瞧见时把他也投入他的炉鼎之中!   阮舟摇上下打量了他,道:“尸妖?”   那妖修被他一眼看破跟脚,神情很是难看。   一言不发,屈指成抓,立刻便向阮舟摇抓来!   尸妖全身是毒,尤其是指甲,一抓就会中毒。   阮舟摇敏捷地避开他的攻势,贴出几道火符,烧得他后退!!   “……小子——”尸妖看不透他的修为,怕自己踢到了钢板上,后退了几步,有些谨慎,“你师尊是谁?”   这小天境不允许筑基期以上的修士入内,便是妖修魔修也不例外,可他本身的修为也不过是筑基期,阮舟摇修为高过他,那么他就还是有危险……   阮舟摇笑了一下,阴阴地道:“你配知道吗?”   佩剑出,直接砍下尸妖一只手来。   那尸妖被斩去一截肉身,有些恼火。   “你这小娃娃可不一定打得过我!识相的就赶紧走人,不然,我可要杀人灭口了!”   阮舟摇心知这尸妖是怕他修为高过他所以恐吓,并不理会,反而将火符一股脑儿地都祭了出去。   尸妖等了半晌,阮舟摇都还在用火符,虽然火符克他,但是符篆毕竟有时效,这人不愿意和他正面冲突,恐怕修为也不是很高。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尸妖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舔了舔自己的手指道,“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   不顾火符的威力,朝阮舟摇抓来,阮舟摇急急退后,火灵力一涌而上。   尸妖吓了一跳,再又避开。   他瞧着阮舟摇的目中,满是惊疑不定。   不对啊……   刚才阮舟摇御剑的时候,用的是风灵力,贴符篆的时候,用的是木灵力。   怎么他火行术法还能运用得如此纯熟?   心底杀意更重,退意反而去了许多。   阮舟摇定有名师指导,且他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造诣,多留反成祸患。   张开嘴,一颗珠子便朝阮舟摇撞来,阮舟摇再退,仔细观察那珠子。   只见那颗珠子不过龙眼般大小,通体黑灰,却散发着点点光芒……   小天境内虽不拒绝妖修,但尸妖是由尸体修炼而成,并不能通过小天境的“审核”。   阮舟摇这才注意到,这小小的尸妖竟有元灵珠!   妖师!一定是妖师!!这尸妖是妖师手下的人!   阮舟摇心内的杀意已去了大半,空手将元灵珠夺下,斩断尸妖的神识。   尸妖浑身一震,“哇”地一声吐出大片黑红血迹,神识连在那元灵珠上,断了一截后,疼得他脑子炸开,浑身都欲抽搐。   “……古丁龄在哪?”阮舟摇踏步至抽搐的尸妖跟前,居高临下。   尸妖抬头,目中流露出了几分惧意:“什……什么古丁龄?”   阮舟摇一脚把他完好的右手给踩断了:“你背后的主人!”   尸妖大惊失色:“主,主人?”   阮舟摇将他肩膀也给踩碎,道:“说!”   尸妖连忙道:“我说我说……”他几乎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我是来此捉几个人修祭元灵珠的,元灵珠近来光芒暗淡,我主人——我不知道我主人的名讳!我主人他让我混入小天境,所以我才……”   阮舟摇仔细地瞧着元灵珠,发觉这元灵珠比起前世他瞧见的模样要小上好一圈,原来他的妖师这么早就开始培养元灵珠了……   “……他在哪儿?”   尸妖神情一变,道:“什,什么?”   阮舟摇道:“我问,你主人在哪儿?”   尸妖道:“这……这我怎么知道,主人他又不在小天境内……”   阮舟摇微微一笑,一脚踩上尸妖膝盖,尸妖整个面容都扭曲了,他的四肢几乎都断尽了,而这个人,这个功法分明属于正派的少年,竟然面不改色地做这样的事!   “你若再说谎,我下一脚踩碎的可就是你的脑袋了。”   尸妖修炼不易,何况阮舟摇如此行事,早已将他吓破了胆。   “主人他……他在……”他结结巴巴地道,“他在东面,就在那……东面的一间小屋子里。”   阮舟摇目光一冷,转看向东方。   东面的一间小屋……前世,他正是在那小屋子里,差一点儿就全身血脉爆裂,死在了小天境内……   尸妖见阮舟摇出神,偷摸儿地就想逃跑,他刚将自己的手臂恢复,摸出传送符欲遁走,然而阮舟摇忽地瞥了他一眼,只不过是一点余光,尸妖警铃大作!   “啪!”阮舟摇一脚就将他的脑袋给踩碎了。   “!!”   东面小屋,一个人浑身一个激灵,他似有惊疑地从怀中取出个玉牌——那玉牌,碎了。   ※   阮舟摇又往东面去。   时光倒转,冥冥之中却有注定。   东面一座小屋,果然仍如前世一般破旧。   像这样的小屋,总会引起修士的探究——小天境虽存在了不多少个千百年,但是里面破旧的建筑还是不多的。   破破烂烂的地方,说不定是哪个大能做的什么伪装,而前世他便是这般以为,入了小屋,还跟着屋内墙柱上的指点一步一步地踏入了陷阱……   “……”   走入小屋,屋内并无人影。   阮舟摇仔细在里里外外都搜查了,最后发现室内的蒲团上果然有余温。   屋里供奉着一座无头神像,神像前是破旧的蒲团——里头的棉絮都已经露出了大半。   阮舟摇盯着那神像沉默片刻,那神像前的桌案上写了老长一行字,道:有缘人竟见,三跪九叩,机缘可得。   阮舟摇眯起眼睛,笑了一笑。   他当真在蒲团前,三跪九叩……   就是现在!!!!   无头神像后的男人忽地暴起,几根长箭朝阮舟摇射来。   阮舟摇早有戒备,侧头一避,反手握住长箭便刺了回去。   “笃笃笃”三声,长箭险险擦过男人肩膀刺入墙壁。   男人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阮舟摇竟能反击。   阮舟摇冷冷地道:“你是谁?”   那男人便忽然推倒了无头神像,在神像后一个半人高的圆洞前,凭空消失了。   阮舟摇站在圆洞口,盯着黑魆魆的入口半晌都没有动作。   前世的他进去了,虽然古丁龄没有出现,但前世他三跪九叩后,神像便自动移开,露出了这个通道。   当时的他年少轻狂,自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他以为自己得了偌大的机缘,根本就没想到过整件事的怪异之处……   方才的那个男人一定是古丁龄!前世辅佐他到至高位的妖师,竟会出现在这儿……   阮舟摇心有杀念——若前世他血脉崩裂是妖师所为,那么,就别怪他不讲情面了!   入内,到底还是弯腰走了进去,阮舟摇走在通道内,时刻注意着四下里的气息。   古丁龄的修为不高,最喜欢偷袭,虽然前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出现,但今世已与前世不同……   半人高的通道也不过一小段罢了,他大概走了不到半柱香,便走入一处宽广之地。   月石铺满了整个密室的上空,就仿佛天然的星星一般,黑暗的中央,一大片池子,而池子里头翻滚着黑乎乎的东西,无色无味,却叫人见之欲呕。   “……进去吧!”   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而后身后传来压迫,一只大手欲将他推入那个黑池!   阮舟摇早有防备,前世栽过一次的地方,今世当然不会再栽,敏捷地避开,反而用一道火灵力往那人的身上打!   “咦……”那人似有些疑惑,在阮舟摇又顺着他的出声方向攻来时,语中多了几分古怪,“……你是太衍山的——”   阮舟摇一道火灵力与那人擦肩而过,那人修为不高,但闪避速度却似乎很快。   那人哈哈一笑,道:“没想到竟是太衍之人,好,好,好!”   他一挥手,黑池忽然翻涌。   原本中央四处的出入口都涌出一股股的黑流,阮舟摇面色一变,祭出佩剑,腾空而起——   那人道:“太衍高徒,呵!”   一挥衣袖,黑流转瞬间将整个石室充满,不留一丝空隙。   阮舟摇只觉得眼前一黑,熟悉的妖魔气息迅速地钻入他周身各大经络!   忍住,不欲叫喊!仍旧是那种全身撕裂一般的疼痛,可是阮舟摇今生却不会像前世那般没出息……   经络处鼓胀得越来越厉害,仿佛有人往他身体里吹气!   阮舟摇忍得艰辛,可是疼痛忍得了,身体毕竟有极限。   闷哼一声,终还是昏厥在这黑流之中……   ※   飞花从窗外飘进来,江映离又写了一个静字,但这“静”字快写完的时候,笔尖又颤了一颤……   他蹙眉,放下了笔,抚上自己的心口,觉得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像江映离这样修为的人,预感早已趋近真实。   他掐指,欲算,但不论怎么算都没算出来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应该是阮舟摇那儿出事了。   “……师叔,师叔!!!”   有人在近水楼台的结界前大呼小叫,高声唤他。   江映离出了门去,将结界打开。   “师叔!”楚湘辉道,“阮错他,阮错他他他又……”   江映离神色一变,没等他说完,便御风而去,直接落到了山门前……   太衍山门,石阶上此刻已聚集了不少的人。   袁秉、尹剑持还有柳明坤黎宏飞他们都在,他的小徒儿正躺在石阶之上,而太衍掌门袁秉摸着他的一截腕子,把脉。   瞧见阮舟摇周身全是血线的时候,江映离心脏都似乎被人掐住了,他想起了小天幻境中的种种迹象……   难道小天幻境中的幻境都是真的?那些并不是从他们的记忆中演化出来的,而是在预知?!   尹剑持道:“师弟……”他瞧见江映离,连忙走到了他的跟前,欲言又止:“阮错他……”   江映离抿了抿唇,跟着袁秉一并蹲到了阮舟摇身前。   袁秉把脉半晌,余光瞧见江映离,对着他摇了摇头。   江映离也摸过阮舟摇的手腕,把了把……   “……还有救。”   袁秉道:“……师弟,你何必……”   像这样的情况,若是用丹药拖着,让阮舟摇苟延残喘,那简直是让他多增痛苦,最后还是要凄惨地死去。   江映离却道:“我能救!”他小心地将昏迷着的阮舟摇抱了起来,低声道,“师兄,你让他们都散去吧。”   袁秉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其他的人都散去。   柳明坤与黎宏飞担忧地瞧着江映离,但见江映离抱着阮舟摇上近水楼台,没一个人敢拦。   若是他们的弟子弄成这般凄惨的模样,恐怕他们也不愿意就让他直接死去的……   江映离把人抱入了近水楼台的床榻上,先是用水灵力,将他全身细碎的伤口给愈合了。   阮舟摇并没有完全昏迷,他似乎是清醒着的,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比起幻境中向他撒娇叫疼的小徒弟,现实中的阮舟摇,宁愿忍着也不愿意吭出一声。   江映离给他喂了几颗丹药,阮舟摇便连齿关都开不了,他便用手指轻轻地撬开,还是将丹药喂了进去……   “……阮错。”江映离轻声地道,“阮错……?”   阮舟摇眉头动了动,明显是听见了他的唤,却不愿意睁开眼睛。   “撑着。”江映离低声道,“我知道,你能撑下去。”   阮舟摇在自己的灵台中,虽听得到感受得到江映离,却不愿意再给他任何回应。   这对他来说非常地丢脸,他没想到妖师竟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制住他,而那黑池……   这小天境中的黑池,承载了那般多的妖魔之力,他的妖师为什么不自己受用呢?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世,还是因为……   江映离有些焦急地道:“阮错,你睁开眼睛!”   若阮舟摇不清醒,江映离便去昆仑山取药也不敢,阮舟摇这么睡过去,万一就在睡梦中直接睡死过去了呢?   他必须得睁开眼睛,一直清醒!这样,才有可能撑到他去昆仑山取药来。   “……师弟。”丹宗宗主尹剑持走了进来,站在了阮舟摇的床前……   “阮错怎么样了?”   江映离皱眉道:“他不愿意醒来。”   尹剑持道:“若是醒着,恐怕太痛。”   江映离浑身一震,竟没想到阮舟摇可能是因为痛极才不愿意醒。   “……我欲去昆仑山,寻冰心雪莲……”   尹剑持惊诧道:“昆仑山?”   江映离道:“对,昆仑山!”   尹剑持道:“冰心雪莲有用?”他迟疑道,“师弟,我从未听到过这个说法……”   江映离也是从幻境中知道的,但是死马当活马医,若阮舟摇连醒都醒不过来,冰心雪莲就是他们最后的期望了。   “……还请师兄好好看顾阮错,切莫让他睡死过去!”江映离严肃地道,“我去一趟昆仑山,很快就回来。”   尹剑持道:“哎——师弟!!”   江映离不等尹剑持劝阻,出了太衍,御风而去,径直,往昆仑山的方向去。   尹剑持差一点儿就想跟上去了!昆仑山阵法那么多,怎么是说闯就能闯的?然而,一回头,却见床榻上的阮舟摇,忽然睁开了眼睛……   “阮错?!!”尹剑持急忙来到了阮舟摇的床榻前,“你怎么样,你好点儿了吗?”   阮舟摇转眼看他,不语。   尹剑持沉默片刻,才道:“你师尊……他刚,去了昆仑山……”   阮舟摇目光微动,转了回去,很快地又将眼睛给闭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被锁了,所以修文,伪更OTZ   原话徒弟说的是:我可以…你…到明天早上。 菌类瘫.jpg 第37章 恢复伤势   江映离来到昆仑山后,近乎是轻车熟路地入了山间的阵法。   昆仑山守山大阵多是天然而成, 而这其中的机关险要竟有十之八.九是他在小天境中看到过的。   无法多想, 凭直觉破阵。   没在小天境中看到过的阵法都被他用暴力破开。   而在小天境中看到过的阵法,竟也无一不与他的幻境对上……   这很奇怪, 但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三天三夜, 破开了最后一个大阵, 江映离将许久未出的戒杀剑握在手上。   剑尖曳地, 衣袍翻飞, 目光沉凝,踏入了昆仑仙境……   若没意外的话, 这里面, 应该就是护宝灵兽镇守冰心雪莲的地方…   ※   尹剑持有些焦急地守在了阮舟摇的床边, 不敢离开一步。   阮舟摇自那天睁开眼睛后,此后再也没睁过眼。   尹剑持怕他真会在睡梦中出事, 只能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江映离入了昆仑山的事他已经知会了袁秉他们, 然而昆仑山偌大的地方,江映离又不回他们的传声。   欲寻不得,也只能在太衍山祈祷江映离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冰心雪莲能不能救人,那都是另说。   此刻阮舟摇的神识正坐在自己的灵台之上。   许是因为妖魔之力的冲击, 他真灵上束缚着的锁链又淡了一层。   原先阮舟摇虽知道自己真灵被缚,但自己却无切身感觉,如今,他却能真真切切地坐在灵台之上,以真灵的形态, 感受着束缚他的细长锁链……   妖魔之力不住地往他真灵处涌,一点一点地被他吸收……   他是魔,会爆体不过是因为自身还不够强大。而他现下的脉络极宽,魂海又如此广阔,给他一定的时间,他能将这些妖魔之力尽数纳为己用……   冰心雪莲会净化魔力,反而于他无益。   前世的时候阮舟摇痛得太厉害了,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多是痛,所以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能吸收那些黑气……   江映离回来之后,给他疗伤,他脑海中的记忆也就除了痛之外还有一个江映离。   若他后来不对他……他甚至因为这事对江映离有孺慕之情。   去他的孺慕之情!江映离说不准是察觉他能吸收魔力,才去找的冰心雪莲,他……岂会对自己那么好心……   阮舟摇表面沉睡,暗地里却在运功行气,将冲入经络的妖魔之力全都储存在了血肉之中。   等江映离取了冰心雪莲回来,他再想法子将冰心雪莲的功效给破除……   一阵嘈杂,床前的尹剑持忽然起身。   阮舟摇仍在修炼,但因他留了一点儿神识注意房内的动向,所以尹剑持出门时,他立刻就察觉到了……   “师弟,你终于回来了!”   尹剑持几乎是跟在江映离的屁股后面追着他又进来的。   江映离步履匆匆地到了阮舟摇的床前,摘下一片冰心雪莲的花瓣,俯身,塞入阮舟摇的嘴里。   阮舟摇虽已察觉,未曾防备,花瓣入口,登时化作清凉气息渗进全身。   江映离再摘了一片花瓣要塞,阮舟摇立刻紧闭着嘴巴,不愿意张口。   ……怎么回事?   江映离只怕是冰心雪莲让阮舟摇的情况雪上加霜,把了把脉,却发现阮舟摇的情况确有好转……   “阮错。”江映离拍了拍他的脸颊,低声道,“张嘴,这是能救你命的药。”   阮舟摇不愿意张嘴,仍旧死死地闭着嘴巴。   江映离没办法,只能用指尖拨开他的唇瓣。   阮舟摇几乎用了死力,不愿意张口。   江映离不能伤他,用指尖怎么撬也撬不开……   额上冒出些微汗珠,唇边溢出鲜红,慢了半拍地吞咽。   尹剑持瞧见江映离唇边血色,浑身一紧:“师弟,你——”   江映离抬手,皱眉,示意他噤声,掐住小徒儿的腮帮子,再用指尖拨开他的唇瓣……   第二片冰心雪莲塞了进去,阮舟摇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咬了他一口。   江映离一只手撑在阮舟摇的身侧,微微颤抖,好半晌,才又摘了一片要塞进阮舟摇的嘴里。   昆仑山内的灵兽修为太高,而他也不欲将这等灵物斩杀……   旗鼓相当,斗了个势均力敌。   江映离本以为自己不下杀手就赢不了了,可那灵兽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他起了杀心,往后游开,口吐人言……   “此物与你有缘……”   守了不知千百年的宝物,这修出龙角的蛇兽竟然拱手相让……   江映离沉默片刻,向它道谢。灵兽“嘶嘶”一声扬长而去,估摸着,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破阵的后遗症在灵兽游走之后立刻爆发!江映离甚至庆幸,灵兽先行畏惧……   他采了冰心雪莲御风回来已经是极限,如今只是单纯的喂药,对他而言都难上加难……   “师弟,我来吧!”江映离分明使不出力气,尹剑持看不过去,挤到了江映离的身边,将他手上的雪莲夺了过去。   江映离神魂震荡,气血翻滚,几不能自持……   尹剑持摘了好几片花瓣,捏住阮舟摇的腮帮子就迫他张开了嘴巴。   好几片花瓣一股脑地塞了进去,一旦入口,幻化做的清凉气息便连阮舟摇也拒绝不得。   江映离眼睁睁地看着尹剑持将所有花瓣喂完,摸了摸阮舟摇的腕子确认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松了口气。   “……师兄。”江映离垂眼,勉强将翻滚的血气压下,道,“麻烦你了……再帮我照看他几日……”   尹剑持有些心疼地看着他,道:“你先去调息,我会看好他的。”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点头,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居室,头一件事便是将冲上喉咙口的血腥味咽下……   从须弥戒中取出一颗天心丹,直接混着还未散尽的血味一并送入了口中……   江映离知道,他恐怕要许久才能恢复过来——等伤好以后,也还要花更多的功夫修复魂海之内的创伤……   那创伤,修复起来可就难了。   “……”   “……”   江映离没有留在他的身边。   阮舟摇将冰心雪莲的效力困在一隅后,就察觉到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前世的时候尹剑持也曾帮忙照看过他一阵,但等江映离从昆仑山回来之后,江映离就再未离开过他床前半步。   说起来今生前世最大的差别,那就是前世他一直是清醒着的,而今世他昏迷着,江映离不需要在他面前做戏了,于是就不继续待在他的身边了……   些微的怒火,些微的怨气。   他前世还给江映离那么多的余地,不过就是因为重伤时的真心相待。   现在看来,倒连这一段都很有可能是假的——他没醒就不愿意待在他的身边,这样又算得上是什么真心?   阮舟摇深恨自己竟还对他有那么一点期待——不,他根本就没有过期待!   下定决心,等他伤好,他要马上就将江映离手上的梦魇链骗过来,然后……   “……”   “……”   江映离盘腿在居室的床榻上。   这一入定,便入定了整整五天。   欲速则不达,他间歇不断地将昆仑山的阵法尽数破了……虽然很快,可神魂的震荡却使得他修为都不稳了。   神魂之间的震荡调息几日也就好了,只不过修为……那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确定神魂中的震荡已经平复,江映离不等伤完全好,便从入定中挣醒了过来。   他下床,打开了门。   第一件事,便是去看自己的小徒弟。   阮舟摇此刻已不复先前的狼狈。   他坐在近水楼台靠窗的床榻上,盘腿而坐,五心朝天。   江映离发觉他露出的脖颈处满是密密麻麻的血线,但除了脖子与右手外,其他的地方倒是干干净净了……   再有几天,他应该就好了。   示意在旁护法的尹剑持可先离开,这么久了,丹宗恐怕积了不少的事情。   江映离坐在阮舟摇身边,很有几分欣慰之意。   与幻境中大体相同,却又截然不同的进展让他心中松了口气。虽然……他也有些遗憾自己的小徒弟并没有因为重伤就对着他撒娇……可若事事都与幻境相同,他就不免怀疑自己和小徒弟的关系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如今的阮舟摇年纪太小了,他无法对他生出任何除了怜惜疼宠以外的暧昧之情。   这一劫就这么过了,也好。   江映离瞧见阮舟摇脖上血线摇曳,枝蔓蔓延到下巴,竟有几分美感。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摸一摸阮舟摇的头。   阮舟摇猛然睁开了眼睛,一个翻身便将他扑入床榻。   江映离:“!!”   阮舟摇双眸猩红,按住他的手腕,凑近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会有更。蹭=3= 第38章 同住一屋   四目相对,瞧见那双猩红眸子的时候, 江映离心头一紧。   阮舟摇早在江映离出现时便已察觉, 等尹剑持走了以后,登时按捺不住!   他如今的经络已经拓宽, 修为也已大涨, 按照道理来说, 不应如此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 阮舟摇就是控制不住!   这几天, 他总是在想,江映离什么时候会出现。   一天……两天……   三天, 四天!!   五天了, 五天了他都还没有出现!   前世他果然是在骗他, 哪怕他想给江映离找借口都不能!   阮舟摇盯着江映离的脖子,很有一种掐上去的冲动。   但是他并没有掐上去, 而是俯下了身……   江映离暗道不好, 猛地避开了脸……阮舟摇没亲到他的嘴唇,只险险地擦过了他的面颊……   “阮错!”手上一挣,用力把人给推开……   阮舟摇倒在床上,因经络还未完全修复好, 脖颈小臂等处的肌肉有些痉挛,看起来很是可怖……   江映离一惊,连忙又把人捞了起来。   阮舟摇靠在他的怀里,眯起眼睛,喘着粗气, 看他。   江映离道:“……你身体还未恢复,多休息两天……”迟疑片刻,又道,“……这段时间,就不要多胡思乱想了……”   阮舟摇猛然咳嗽了起来,咳得厉害。   江映离将他放到床榻上,又给他盖了被子。   “……师尊……”阮舟摇忽然从被下探手抓住了江映离的衣袖,不让他走,道,“你陪我睡好不好?”   回忆起了幻境中的一些片段,江映离迟疑了一瞬,答应了:“……好。”   分明还是青天白日,窗外落红如雨。   江映离却掀开了阮舟摇的被子,欲挤进去……   这方床榻在案几旁边,大小也不过能容纳一个人罢了。   江映离试探着挤,没挤成功。   江映离:“……”   阮舟摇:“……”   江映离有些尴尬地道:“……这床榻有些小。”   阮舟摇道:“我侧着睡,师尊也侧着睡,这样就挤得下了。”   江映离却道:“……不,还是去为师的房间吧……”真那样睡了,阮舟摇一定会被挤得不舒服。与其勉强将就,不如换个地方。   阮舟摇目光闪烁,垂眼遮住了目中的流光。   他与江映离在很多地方都厮混过。   不知怎么的,近水楼台的居室反而是厮混得最少的地方之一。   江映离并不是很喜欢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和他干点儿什么——若不是双修的缘故,他恐怕也不愿在思过室和他干点儿什么。   江映离领着阮舟摇往自己的屋里去,在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略微有些迟疑……只不过那抹迟疑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阮舟摇就已躺到了他的床上。   “……”   给阮舟摇盖好被子,江映离本欲离开,阮舟摇在他的床榻上喊了一声“师尊?”,语带疑问,江映离只得也上了床榻,安抚地将手搭在了阮舟摇的肩膀上……   阮舟摇探手过来,毫不客气地搂住江映离的腰,把脑袋埋到他的胸前。   江映离僵硬了一瞬,摸了摸怀里小徒弟的脑袋。   “……师尊身上好香。”过了许久后,阮舟摇忽然低声道。他在江映离脖颈处嗅来嗅去,鼻子都擦过了江映离颈项,又擦过了他的耳垂……   江映离捏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继续动弹……   “阮错。”江映离皱眉,暗含警告地道,“你别乱动!”   若说全无察觉他举动中的狎昵之意,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就如同婴儿会情不自禁抚摸母亲的胸脯来提升自己的安全感,阮舟摇如今的情况特殊,这种反应也被江映离归到了缺乏安全感中。   阮舟摇挣不开肩膀上江映离的桎梏,抱着人,又不能干点儿什么——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这副身躯才十五岁,心情就更加地不好了……他还矮着江映离半个头,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师尊能不能把梦魇链给我?”   忽如其来的求恳,江映离不由一愣。   “……你要梦魇链做什么?”   阮舟摇道:“徒儿只是想做几个美梦。”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等你过了太衍大比,为师再借给你。”   阮舟摇道:“不能现在就给我吗?”   江映离斩钉截铁地道:“不能!”   阮舟摇:“……”他抱着江映离的腰,不说话了。   江映离其实隐隐察觉到,若这时候给阮舟摇梦魇链,会发生些什么……他的弟子记忆中全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重伤后,某种依恋的表现更加地严重。   他不可能回应阮舟摇,但也不能强硬地拒绝他。用“拖”字诀是最好的,等阮舟摇熬过这一段后,冰心雪莲的功效甚至能帮助他压住体内的煞气……只要他撑到结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会干扰他的神识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等阮舟摇完全恢复后,江映离还是发现阮舟摇的性情大有变化……   他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阮舟摇仍会撒娇,仍会示弱,但与其他弟子相处时,他总一副生人莫近,冷若冰霜的样子……   孟航一等人在小天境出来后,找过阮舟摇好几次,只不过现下的阮舟摇有点儿吓人,他们都被他给吓跑了。   阮舟摇搬到了近水楼台,与他同住。   江映离原先准备等他的伤势后了以后,就让他搬出去的——也不是不愿意和他住,但就是觉得阮舟摇搂他的动作过于用力,仿佛刻意忍耐着什么一样。   他不是猜不到他在忍耐什么,然而他不想猜。   这种心结需要阮舟摇自己打开,而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在阮舟摇偶尔控制不住的时候帮他控制,并不对他的失控表现出任何的嫌恶之意……   “……内门大比很快就要开始了,我想大家应该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器堂堂主在上首,用戒尺敲了敲自己跟前的小几,道,“此次大比蓬莱与方丈也是会参与的,若不想丢脸的话,你们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孟航一偷偷捏了个纸团,丢到了阮舟摇的身上。   阮舟摇被砸了一下,却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孟航一又捏了个纸团,又丢……   器堂堂主当然发现了这样的小动作,道:“……有的人不要以为上课做小动作别人瞧不见。现在是上课时间,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孟航一耳朵根爆红,恶狠狠地瞪了没理他的阮舟摇一眼,等下课之后,立刻不顾蔡振成他们的劝阻追在了阮舟摇的身后。   “……你怎么现在还住在近水楼台?”孟航一非常不高兴地道,“我听说你都住到内室去了……那是师尊的房间,你,你这是得寸进尺哇你……”   阮舟摇理也不理,径自往太衍云巅上去。   孟航一向来是敌弱我强、敌强我弱的性子,原本阮舟摇变得不好惹了以后,他也不想凑到他面前来。然而听说阮舟摇住到江映离的房间去了,他实在是忍受不了。   除却江映离闭关他能去送送花露,平时的时候孟航一便连太衍云巅都没什么借口上去的,阮舟摇何德何能能得到江映离如此照拂,江映离就从来没对他这么好过……   “……阮大错!”孟航一抱怨地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身为弟子,你怎么能和师尊同住一屋,这简直是没大没小……”   阮舟摇猛地回头,寒光一闪,弟子佩剑直指孟航一的胸口!   孟航一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连后面想说什么话都给忘了。   阮舟摇手握剑柄,目带狠戾地道:“……别再来烦我!”   孟航一呆呆地留在原地半晌,一直等阮舟摇收剑回鞘,回头,继续走……他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高声道:“你对同门出手,我,我马上就告诉掌门去!”   话说完,怕阮舟摇会回过头来揍他,孟航一一溜烟地就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近水楼台,临窗小几。   江映离焚香操琴,双眸紧闭,一直等阮舟摇踏入阁楼的那一刻他才收回了双手,睁开了眼睛……   “师尊……”阮舟摇轻车熟路地在他的对面坐下,问,“为何不继续弹了?”   江映离倒没斥责他的没大没小,而是道:“刚才是不是航一过来了?”   阮舟摇眯了眯眼,道:“过来了,又走了……”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江映离的表情,道,“师兄听说我和师尊同住,非常地不高兴……”   江映离不置可否,只道:“你几个师叔伯都太宠他了,将他宠成了现在这样刁钻的性子……”将几上的琴收了,香也灭了,“……磨一磨他的性子也好……省得以后吃亏。”   阮舟摇又道:“内门大比快开始了,师尊,你答应过我的梦魇链……”   江映离刚收完琴,迟疑片刻,道:“等大比比完再说吧。”他看了他一眼,又补道,“而且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表现得不好,为师可不会将梦魇链借给你……”若能在太衍大比中脱颖而出,阮舟摇的修为便也足够压制煞气了——对他的绮思,应该也就能散得差不多了。   阮舟摇道:“前头几关,师尊便是评委……”他若有所指地道:“师尊不会为了不借徒儿链子,故意对徒儿下狠手吧……”   江映离立时变脸,蹙眉斥他道:“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阮舟摇立时告罪,道:“弟子不是有意冒犯师尊,还请师尊见谅。”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沉默。   阮舟摇方才说话的语气虽是在开玩笑,但更有一种试探的感觉。他似乎是真认为他会因为不想借梦魇链给他而在大比中故意使绊子——若真有这样的念头,阮舟摇心性怕不知偏到何处去了。   想到不久前范飞平传来的消息,江映离有些头疼。   范飞平非常希望这次大比过后,阮舟摇可以去蓬莱修习一阵。   孟航飞马上就要回来了,去一个阮舟摇,剑宗弟子便不算缺席。   江映离本想直接无视范飞平的请求——虽然这于情理上来说说不过去。可是他小徒弟的情况特殊,不放他过去蓬莱应该也能理解。   只是近段时间,江映离有些吃不准该如何打磨阮舟摇的性子了……   阮舟摇的性子自从小天境受伤后越发难以琢磨,这也让他觉得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有一种莫名其妙失控的感觉……   虽然阮舟摇在他面前,并没有过多的破绽,但他就是觉得,这个徒儿的情况已经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失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菌类瘫.jpg昏昏沉沉……这两天应该不会有加更了蹭=3=抱大家! 第39章 多人同住   “……师尊在想什么?”   阮舟摇忽地道。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 摇头。   阮舟摇道:“我总是看不透师尊的想法,师尊若是还生我气的话, 一定要和我说。”   江映离有些想要叹气,却只微微凝重地道:“我并未生你的气。”   阮舟摇目光一动,道:“那就好。”   江映离却道:“可若你……真的……的话……”斟酌着, 想要试探他对蓬莱的态度,可话说没几个字, 想起当初阮舟摇对蓬莱山的排斥, 他便还是没问出口去……   他当然没有在生阮舟摇的气,只不过,他越来越开始觉得,把阮舟摇送去蓬莱山……会是件好事。   阮舟摇若在太衍大比中胜出,门派内自然会推他成为去蓬莱山的人选。他到时只要顺水推舟,阮错便要在蓬莱山待上个十年八年的——小天幻境中并没出现过阮舟摇在蓬莱山的景象,这兴许会是个改变的契机。   阮舟摇心头一沉,总觉得江映离正在犹豫着什么重大的取舍。这个取舍一定是有关于他的, 然而因为前世江映离从未在他这个年纪时松口放人,他也并没想到他是要把他送到蓬莱山去……   江映离在没下决定之前, 当然不会提前把消息透露给阮舟摇。   太衍大比分为两块, 外门大比并不正式并且松散,内门大比就不一样了……丹宗剑宗都必考自己领域内的东西,此外除了可考自己擅长的,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综合考核。   其中就包括了一项太衍山脉中猎杀尖角兽的实践任务。   尖角兽皮糙肉厚,脑袋上长了只尖角, 背脊上更都长了一排小小的尖角……那些尖角可以用来做各种各样的法器材料,而且尖角兽五行属土,是难得的土属性大型兽。   猎杀这样的灵兽,必须得团队合作才行,是以内门大比开始之前,许多弟子就已经开始寻求同伴,准备一起参加考核……   阮舟摇当然没有找同伴,因为他近来性子有那么点儿近乎可怕的捉摸不定,所以往日里和他关系不错的弟子也不敢来找他。   眼看着大比的日子近了,阮舟摇却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江映离某日近乎是明示了,对阮舟摇道:“尖角兽是集群性的灵兽,一小群里至少有三四只是筑基期……”参与考核的内门弟子虽然都至少是筑基期,但像尖角兽那样会合作的灵兽,一加一大于二,想要单独一个人解决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阮舟摇道:“他们都不愿意和我一起。”不等江映离说话,他又加了一句,道,“我也不愿意和他们一起。”   江映离瞧他眸子中还有些红意,当时便让他服用还魄丹打坐行气,并未多说些什么。   不过,没几日,便让孟航一住进了太衍云巅……   说起孟航一,江映离并不是忽然想起这个弟子,一时心血来潮才让他搬进自己的地盘……   那日阮舟摇对孟航一横剑相向,孟航一便真的找袁秉去告状了。   只不过,袁秉把这件事告诉了尹剑持,而尹剑持又把这件事告诉了江映离——阮舟摇对孟航飞出剑,没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袁秉和尹剑持都知道阮舟摇情况,本欲装聋作哑——但孟航一告状之余,还努力表达了自己也想住进太衍云巅的意思,袁秉和尹剑持当然都听出来了,发现孟航一嫉妒坏了,也只能透露给江映离,让他解决。   若孟航一能与阮舟摇一道考核的话,也不错。   江映离登时心动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尹剑持与袁秉的暗示,他当然也已听懂。对于孟航一这个弟子,因着他实际上是由尹剑持教导的缘故,江映离并未与他多加亲近,只想着何时解除挂名,让他成为尹剑持真正的弟子。   只不过目前来看,这么做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影响。孟航一是真的嫉妒阮舟摇,这种小孩子抢食似的嫉妒心非常地浅显,一眼就能叫人看出来……防范于未然,嫉妒心太重恐生执念,江映离觉得不能放纵孟航一继续那么下去了,加上阮舟摇如今这般“孤僻”,于是干脆也让他搬进了太衍云巅师兄弟好培养一下感情。   阮舟摇从器宗那儿上完课回来,在太衍云巅瞧见孟航一的时候,瞳孔微缩!   孟航一高兴而得意地在近水楼台前与仙鹤玩闹,那喜悦的笑声传进他的耳朵里,尖锐得能把他的耳膜都给刺破!   “……孟航一怎么会在这里?!”直接闯入江映离的房间,阮舟摇几乎用了质问的口气。   江映离本正在床榻上盘腿打坐,睁开眼,看他。   阮舟摇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指向性明确地道:“为什么孟航一会在这里……师尊?”   江映离平静地道:“太衍大比快开始了,你可与航一一道。”   阮舟摇压抑着怒气,冷声道:“我与谁都不会与他一道!师尊可能不知道,我与他向来都不对付……”   江映离道:“你们是同门师兄弟,阮错,兄弟哪有隔夜仇。”   阮舟摇冷冷道:“兄弟?”   虽只两个字而已,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江映离皱眉,从床上下来,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已让航一住进来了。航一虽年长你许多,可是他当初……出了些意外。若真算起来,你年纪反倒比他大。”   阮舟摇不语,脸色仍旧是沉着的。   前世今生孟航一都没住进过太衍云巅,为什么,为什么江映离会忽然让他住进来?   江映离见他这副模样,也没说什么“你‘年长’,你该让着他”之类的话,只道:“航一虽是我的弟子,但太衍上上下下都知道,那不过是个名头……”他按上阮舟摇的肩膀,道,“为师对他一直有所亏欠,若非挂在我的名下,他早成了丹宗的内门弟子……”   阮舟摇抬起桃花眼,瞧了江映离半晌,不语。   江映离又道:“……不论如何,他都已经住进来了。阮错,你要记住,你们是同门师兄弟!若连同门你都不假以辞色,出了太衍,你还如何与阎浮提其他修士相处?”内门大比的考核中就包括了人际关系,阮舟摇现在这样,绝对不合格。   阮舟摇压下不满,道:“……反正师尊别想我给他好脸色。”   江映离皱眉道:“阮错!”   阮舟摇不发一言,直接挤到了江映离的床上,躺到了上面……   “师尊!!”孟航一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了进来,本是瞧见阮舟摇进来了,他也跟着进来……见到阮舟摇躺在江映离的床上的时候,孟航一眼睛都睁大了,一脚踏入江映离居室的门槛,另一只脚的动作已然忘了,半晌只是呆呆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江映离和缓下语气,道:“航一,这附近你熟悉了吗?”   孟航一连忙道:“熟,熟悉了……”忍不住又瞟了阮舟摇一眼。   江映离道:“既然熟悉了,那么你就自己安排吧……”见孟航一有些拘谨的模样,他又道,“你在这儿不必太多顾虑,事事也不必都来问我……若有什么问题,问你师弟也是一样的。”   孟航一又看了阮舟摇一眼,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不过这心里听没听进去,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   不同于阮舟摇能与江映离同住一屋,孟航一住在近水楼台的另一处居室里,本是一间丹房,是尹剑持派弟子临时收拾出来的。   孟航一刚搬来的时候当然高兴,但是发现阮舟摇和江映离同睡一张床的时候,兜头一盆冷水,浇得他心里哇凉哇凉的。   阮舟摇的伤势早已好全,然而他却还是死赖在江映离的屋子里不走——江映离身为师长,当然不好拒绝阮舟摇,于是孟航一总是明示暗示,想让阮舟摇搬出江映离的屋子。   阮舟摇只当听不见,在孟航一绞尽脑汁地给江映离奉上各种瓜果糕点琼浆玉露时,偶尔还故意在他面前抱一下江映离的腰,气他。   孟航一自然生气!可是让他去抱江映离的腰,他不敢……   江映离对于他们两个完全处于半放任的状态,结果考核日近,这两人反而越发剑拔弩张……江映离不能表现出偏向任何一方,若偏向孟航一,怕阮舟摇心思就歪了。可若偏向阮舟摇,孟航一本就心理不平衡,那就更加雪上加霜。   江映离只能视若无睹,偶尔去问问暗示他把孟航一接进太衍云巅的尹剑持,欲寻个时机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   “……师尊是不是讨厌我?”终于某一天,孟航一眼睛红红地闯入江映离的居室,近乎泫然欲泣。   江映离心头一紧,自然道:“……为师没有。”   孟航一道:“那为什么师尊对阮错那么好,对我却没有对他的十分之一?”   江映离道:“你与他的情况不同……”   “有什么不同?”孟航一甚至不顾自己在他眼里的形象,瞪了一眼待在他床上现在都还不下来的人——这在他搬来太衍云巅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阮舟摇似乎也知道这样特别能够刺激他,每当他为江映离受了他琼浆玉露的孝敬时高兴得意时,阮舟摇总是会不着痕迹地提醒他,他与江映离同床共枕……   江映离道:“你们都是我的弟子,若是出事,我自然一样看顾……”言外之意就是没出事的话,那么他自然也就不会特别对待——他之所以对阮舟摇这么好,很可能就是因为阮舟摇之前出事了。   孟航一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咬着嘴唇道:“那我以后可以也和师尊一起睡吗——我,我绝不会打扰到师尊的!”   江映离微微一怔,迟疑。   阮舟摇却立时寒声,道:“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想不偏不倚的师尊,心累.jpg   大概,快到爆发期了。 第40章 他已动情   孟航一有些不满地道:“我是问师尊又不是问你!”   阮舟摇却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孟航一撇了撇嘴, 用希冀的眼神看向了江映离,阮舟摇也看向江映离——不似单纯地看, 倒有些恶狠狠地瞪了。   江映离终是婉拒道:“……这床榻,睡不下三个人。”   孟航一反应过来江映离的意思,有些脸红地解释道:“师尊, 我,我的意思是, 以后……”他看了阮舟摇一眼, 略带挑衅地道,“以后等阮大错搬出去了,我可以和师尊一起睡吗?”   江映离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当然是不太喜欢和别人同睡的,但若要公平,和阮舟摇同睡,自然不该拒绝孟航一。   只不过,阮舟摇一直用那种眼神在盯着他看, 他有预感,若他真的同意了, 恐怕小徒弟这边就不太好哄了……   因为阮舟摇的不满太过明显, 是以江映离迟疑了好一会儿。   孟航一的目光先是从期待变成了忐忑,而后又从忐忑变成了黯然……胸口起伏,眼圈儿都红了……他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如此自作多情——   “……可以。”江映离却在他哭出来之前,淡淡地道, “当然可以。”   孟航一一怔,转瞬间狂喜得都要跳起来了。   阮舟摇神情微滞,层层戾气喷涌而出。   他从床榻上下来,一句话没说,径直走向了门口……   “嘭”一声巨响!重重地甩上了门,扬长而去……   孟航一吓了一大跳,慌忙看向江映离。   江映离皱眉,道:“……你留在这里。”起身,追了出去……   ※   他找死!   他找死!!   他找死!!!   云巅外,半山腰,阮舟摇双目猩红,一剑,就扫平了副山大半个山头!   一些小型灵兽没了遮蔽的地方,四下逃窜。各种高矮不一的树木灌木都倒在他的眼前……然而这并不能减轻多少他心里的恶气,反而还似乎激发了……   阮舟摇握着弟子佩剑,山风猎猎,眉梢眼角中透出几分带着狠辣的戾气。   江映离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右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阮舟摇手腕一翻,剑尖直指江映离!!   对同门出剑,那已经是很严重的过错,对自己恩师拔剑相向,更是可以上刑堂的大不敬行为。   江映离眉头紧皱,倒没有立刻斥责他。   “阮错,你在生为师的气吗?”   阮舟摇道:“生气……”他冷笑,仍持剑相向,道,“师尊何出此言?”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我对你师兄一直有所冷落,你师伯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往日我处理方式有误,以为那样就可以消磨他的脾性……”他近乎平静地道,“然而航一认为我有所偏向,嫉妒于你,反而坏了你们师兄弟之间的关系。”   阮舟摇冷冷地道:“原来师尊也知道我们关系不好。”   江映离认真地道:“为师想要弥补。”   阮舟摇讽笑道:“弥补?这时候师尊想一碗水端平,是不是太迟了?”   江映离蹙眉,道:“你不愿与航一和解?”   他是真的不解,哪怕阮舟摇是想和孟航一“争宠”,可是他若能做到不偏不倚,阮舟摇和孟航一之间就也没了争斗的根源……按理说,他与孟航一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江映离却敏锐地察觉到,阮舟摇对孟航一深恶痛绝。别说他本希冀让他与孟航一一同参与太衍大比,恐怕单是化解仇怨,他都未必能够做到……   阮舟摇道:“太衍四宗,剑宗丹宗器宗御宗……哪一宗的宗主不对他呵护备至?师尊,他可不缺你一个。”   孟航一得不到江映离的关注仿佛被全天下抛弃似的,可问题是他本就是上任太衍掌教的宝贝疙瘩,太衍上下也都对他有非一般的感情,他哪里需要江映离的关怀?他分明是因为四大宗的宗主只江映离一个人对他不假辞色,所以才硬要博取他的关注!   所谓人有亲疏远近,江映离若一碗水端平,那才是真的无情——孟航一才与他相处了多久?他又凭什么“一碗水端平”?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阮错,你……”   阮舟摇面无表情,收剑,似乎不愿意再听他废话。   江映离心中却掀起了波涛骇浪,几乎连压抑都压抑不住!   他若真把他当师父,他不偏不倚,阮舟摇万万不该是这种反应。   极乐门的手段终究起了效果,忆起早先他的那些亲密举止,阮舟摇现在定已不止把他当师父,很有可能……真的对他动情……   江映离一直都不愿意深想阮舟摇举止之间的狎昵意味着什么,如今却不得不想。   只有男女情爱,才会使得阮舟摇有这样独占的心思,可问题是阮舟摇现下不过才十五岁,年轻气盛,一时迷途……   江映离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安抚住了鼓噪的心脏。   阮舟摇半天没等到江映离再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   “……阮错。”江映离单手负后,迟疑地道,“你年纪还小,有的时候,容易有错觉。”   阮舟摇皱眉,江映离这是在说什么鬼?   江映离没对上他的目光,略微避开……   “情爱与普通的情感之间也有相似,你若……一时之间分不清楚,也很正常……”   阮舟摇瞳孔微缩,这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你——你别乱想!”几乎是恼羞成怒!!江映离竟这般自作多情,认为他喜欢他?!   江映离却道:“……感情不可自控,就算你……为师也不会怪你。”   阮舟摇略有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佩剑收入了自己的须弥戒子,头也不回地,要走。   江映离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瞧着那一山头的倒树,心头一紧……   阮舟摇的剑气竟有这么大的威力,说实在的,这早已经超过筑基期弟子的能力了。   他还尚未结丹,按理来说,应该也快要到结丹的时候了。只不过,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不知是不是被先前的妖魔之力给影响了……   半夜,阮舟摇虽然躺在江映离的床榻上,却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动个不停。   修炼并不非要盘腿而坐,侧卧也可入定,但小徒弟在那儿翻来覆去,明显就连睡觉都不安生。   “……”躺在外侧的江映离给他拉了拉被子,阮舟摇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似的,立刻就不动了。   “……师尊,师尊?”   居室外忽然传来了几声轻唤。   江映离微微侧身,看向声音来源。   没得到回应,屋外的人开了门,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   阮舟摇越过江映离往外看,分明瞧见孟航一未着外衫,抱着枕头做贼似的往他们这边靠近。   阮舟摇:“……”   江映离:“……”   孟航一明显是准备来爬床的,只是江映离卧房的床榻当真容不下三个人,他如何想挤也是挤不进来的。   孟航一站在床前的时候,仿佛才意识到这个事实似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往床上爬……   “……航一。”江映离坐起身,一挥手,居室内的灯就亮了。   孟航一吓了一跳,道:“师……师尊,你还醒着呀……”他有些心虚地转着眼珠,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两步。   阮舟摇却是在心中暗骂,以江映离的修为,怎么可能不是醒着的?孟航一分明是故意如此,装得也太过虚假。   江映离道:“航一,你这是……”   孟航一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师尊,我……我自己一个人睡,有些怕。”   阮舟摇更是不屑,若孟航一真的害怕,早也怕了,哪里到现在才这么假惺惺。   江映离沉吟片刻,道:“那你今晚留下来吧……”   “多谢师尊!”孟航一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阮舟摇一惊,戾气登时外溢……   江映离却下了床榻,淡淡道:“正好,你与你师弟一起睡。”   阮舟摇:“!!”   孟航一:“!!”   孟航一的脸几乎立刻就垮了下来,道:“师尊,我们三个……挤一挤也行……”   江映离倒很直白地道:“床不够大。”   孟航一:“……”   阮舟摇:“……”   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有些不甘心。   江映离道:“过几日便是太衍大比,我只你们两个弟子,不管其他有多少人,你们两个,最好结伴同行……”阮舟摇绝对不能一人对付尖角兽的考核——他这个弟子还真干得出来这样的事!不论如何,安全要紧,只要他们两个结伴同行,丹宗弟子便会自发聚集过来……   不等阮舟摇说什么,孟航一就道:“弟子一定会好好努力的,绝对不会辜负师尊的期望!”   阮舟摇却道:“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孟航一虽也不太想和阮舟摇一起,但江映离开口,他当然不会拒绝!没想到阮舟摇竟如此地狂妄,想自己一个人完成尖角兽的任务?   “……你若真想一个人的话,到时候我一定满足你。”孟航一情不自禁地咕哝道,“我就看你怎么‘一个人’完成任务。”   江映离微微皱眉,道:“莫要胡闹!”他着重地扫了阮舟摇一眼,暗含警告,再对上孟航一的眼睛,警告之意却半分都不剩了……“航一,你是师兄,在外要好好照顾师弟。你要记住,不管你师弟怎么顶撞你,你都是师兄……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孟航一热流涌上面颊,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涌上心头!   “师尊放心,弟子一定不和阮大错一般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要去医院,菌类瘫.jpg   ps:孟航一既不算是正面角色,也不算是反面角色,他是个有明显缺点又有少许优点的普通(重要?)配角,他做错的事最终都会付出代价……不过狮虎对他的嫉妒心生成是有一定的锅要背的。点蜡。 第41章 我更重你   阮舟摇阴阴地看了孟航一一眼, 虽然未在江映离面前说什么,但心中却重重地记下了一笔!   说起来太衍大比虽然足够安全, 可是出意外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孟航一如此自大,若是一个不小心……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江映离的目光转向了他。   阮舟摇非常迅速而又自然地垂下了眼去,不让自己露出更多马脚……   江映离皱了皱眉, 忽然对孟航一道:“航一, 你今日,先回去。”   孟航一正是高兴的时候,闻言也只是一愣:“啊?”   江映离平静地道:“你若怕独自一人,等明日,我让阮错搬去和你一起住。”   孟航一打了一个哆嗦,道:“不,不用了……”他看了阮舟摇一眼,十分拒绝。若与阮大错同住, 那他还宁愿自己一个人睡……   江映离便又道:“今日,你先回去!”   听出江映离话中的不容拒绝, 孟航一见他紧盯着阮舟摇, 目中有几分冷色——看起来是阮舟摇惹他不高兴了,孟航一登时识相——本来也不愿意和阮舟摇睡,抱着自己的枕头离开。   阮舟摇暗道不好,尽量自然地躺到了床上……   “师尊,我们继续睡吧……”   江映离却把他拉了起来, 半强硬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阮舟摇:“……”   江映离:“……”   四目相对,阮舟摇睫毛微颤,垂下眼帘道:“师尊这是干什么?”他抚上江映离的手指,慢慢地把他的手指给薅了下去……   “……弟子曾在小天境外被恶徒调戏,那些流氓调戏人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捏别人的下巴。”   江映离却冷冷道:“阮错,你刚才起了杀意!”   阮舟摇露出吃惊的神情,这吃惊的神情甚至让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茫然。   江映离自他受伤后,就少对他发过脾气——他近乎是纵容他到了温柔的地步,连带着对孟航一似乎都有些温柔了起来。如今,他却又用这种冰冷的语气,道:“为一时之气一时之争而起杀念,阮错,你太让我失望了……”   阮舟摇知道自己不该生气,至少不该在这个时候生气。   可是怒火不受他控制,几乎从他心底壮烈地燃烧了起来。   江映离懂什么?江映离他什么都不懂!!过去的一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地对他指指点点——他凭什么?!   江映离发现他的怒火后,更加有些失望地道:“阮错,你……你怎会如此顽劣……到底是因为极乐门,还是因为你自己——”   阮舟摇瞳孔微缩,扭头,侧身背对着他。   江映离沉默看着他的背影,将屋里的灯灭了,再未发一语。   “……”   “……”   静默。   静默在今日的太衍云巅,倒似更让人难以忍受了一些。   孟航一已离开,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然而现在的情况好像还不如孟航一在的时候,江映离盘腿坐在床榻外沿,阮舟摇躺在床里,收紧了拳头……   说来可笑,哪怕他当上三界至尊,江映离常挂在嘴边的也是这两个字:“顽劣”。   整个阎浮提都寄希望于太衍山的映离仙君,希望他能够将自己曾经的徒弟诛杀。   然而江映离做不到——兴许不是不想,而是没有那个能力。将满月宗的浮生镜夺来之后,阮舟摇便逼江映离入了浮生镜。只是前世的时候也不知浮生镜出了什么问题,江映离毫发无损地出来了,而他什么也没在镜中看到。   阮舟摇一直都不愿意深思这件事,因为那意味着江映离没有欲.望。一个没有欲.望的人是非常可怕的,而如果那个没有欲.望的人是江映离,他恐怕会克制不住心底翻腾的杀念,将阎浮提变为尸山血海!   江映离最终还是到了他的手上,说是被他抓住的,其实更算是自投罗网。   阮舟摇放出话去,想与江映离一聚,江映离果真来了,他顺理成章地就把人给扣下了,并昭告天下——江映离为了太衍,也为了整个阎浮提,甘愿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炉鼎赎罪。   三十六处大穴皆破,是他动的手,却也不是他动的手。妖师不允许他身边有江映离这样修为高深的隐患,阮舟摇最后是默许的,默许他用了点儿手段……   许是因为他对阎浮提众仙门使得的是征服的手段,少有灭门之举,所以江映离对他多有说教,偶尔让他觉得,他是真的还对他抱有希望……   “……师尊。”阮舟摇出声。   江映离仍如雕像般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阮舟摇血红了眸子,又喊了一声:“……师尊!”   江映离终于动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躺回了床上,拉了拉被子,将里侧的小徒弟给盖上了。   阮舟摇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现下的眼睛恐怕是红的。   他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说一声对不起,暂且先示弱一回。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江映离闹僵——不管怎么说他的梦魇链都还没有到手。   江映离却在他背后道:“对不起……”   阮舟摇抓着被褥的手一紧。   江映离道:“……为师曾想过,往后再不会对你发脾气。只是为师没有做到。”   江映离沉默片刻,才续道:“我知道,你不高兴,是因为为师没有偏向你……”   “……我不是个好师父,你与航一,我也只能尽量一碗水端平。你师伯曾和我说,我对你太差了,为师一直在试着改正,努力对你好些……而如今,他又对我说,我对航一也不好……”他近乎是低声地道,“其实我从未将航一当做我的弟子,然而他又的确是我的弟子……阮错,你师父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将对所有弟子的感情等分平摊。我更重你,但我并不能因此就事事偏向你,你明不明白?”   阮舟摇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散去了,像是某种不甘,像是某种怨恨……哪怕是水乳交融的前世,江映离都少对他说这样的心里话。   “……师尊的意思是,我在你心中,比孟航一更重要?”   江映离不答,只道:“他是你师兄,不论如何,他都是你师兄。”   这就是默认了。   阮舟摇的心中有些雀跃,就好像这几天的恼火和怨恨都一扫而空,凭空滋生出的另一股感情……   孟航一便那么讨好他又有什么用呢?今生江映离仍只是做表面上的功夫,而前世的江映离还和他上了床……前世今生,孟航一都输得一塌糊涂。   阮舟摇甚至忘了自己也输得一塌糊涂,只是默默品味着内心的这种甘美滋味。   江映离似乎也察觉到了阮舟摇的好心情,迟疑片刻,才又道:“只是,师徒之情与男欢女爱还是有所差别,阮错,你年纪还小,莫要混淆了……”   阮舟摇立时沉下了脸,道:“师尊想多了。”   江映离道:“最好是为师想多。”   两个人均是沉默了一阵,半晌后,阮舟摇动了动身体,转过身来。   江映离与他面对面时,目光只波动了一下。   阮舟摇挪过来,近得几乎与他鼻子对鼻子。   江映离微微蹙眉:“……阮错!”   阮舟摇道:“师徒之情与男欢女爱有什么差别,师尊知道吗?”   江映离有些尴尬,虽然阮舟摇用的完全是好奇的口气,可是他的话中却有那么几丝撩拨之意。   此刻的阮舟摇分明已经不再对孟航一心存怨恨,但是他瞧着自己的目光中灼灼发亮,仿佛有另外一种情感……   阮舟摇低喃着道:“师尊是不是自己也不清楚区别呢?”他似乎又要凑近,要做点儿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映离在他凑近前,抓住他的头发扯了他一下。   阮舟摇吃痛,捂着头皮龇牙。   江映离目中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变作了严肃。   “……早点儿睡,别那么多废话。”   转过身,背对着阮舟摇,江映离闭上了眼睛。   阮舟摇盯着他的后脑勺盯了半晌,伸出手,又收了回来,五指合拢,仿佛将什么拢住了似的……   一夜无梦。   第二日孟航一凑到江映离跟前如何示好,阮舟摇都视若无睹。   孟航一不愿与阮舟摇同睡在一张床上,明示暗示,总算得到了江映离的承诺。   唯一遗憾的就是,他不和阮舟摇睡,江映离就还得和阮舟摇再睡一段日子……   不过,他现在也没那么在意了。江映离说了,他是师兄,阮舟摇毕竟是他的师弟,他这个当师兄的,不必和师弟一般见识……   眼见考核日近,两个徒弟之间总算能够“和睦”相处。   太衍大比各宗都要出考题,剑宗本来是长老白长鹤出题,白长鹤还在崤山未出关,于是江映离把梦魇链拿了出来,作为剑宗考核的最后一道关卡。   阮舟摇与孟航一的队伍也已确定——多是丹宗弟子,只掺杂了两个剑宗弟子和一个器宗弟子。   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江映离在收到范飞平要来太衍的消息时,微微皱眉……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信给他,他仍旧按原先的计划去信给极乐门,向极乐门门主戈烈旁敲侧击了一阵。   极乐门门主戈烈见信果然上钩,半刻也耐不住似的给了江映离回信。   他认为江映离来信给他是在邀请他去太衍山——至于那近乎直白地质问他是否对他弟子干了点儿什么的话,都被他视作是他邀请他的借口。   “……你知道阎浮提最美的人是谁吗?”戈烈挑逗地捏了捏怀中少年的下巴,一阵揉捏。   少年红着脸,缩在他怀中道:“是柴丝丝……?”   “不。”戈烈玩味地道,“柴丝丝怎么可能比得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  整个阎浮提最大的流氓即将登场!   ps:作者微博同作者名,提前说一哈=L= 第42章 极乐门主   “阮大错, 这边,这边……快!”   太衍山门前, 传送法阵与门内驿站都挤满了人,热闹得紧。   灿烂阳光下,人来人往中, 一行人身着雪白的内门弟子服饰,站在柄硕大的判官笔上。旁的排队等传送的弟子都偷偷地往他们这边看,尤其羡慕地看他们脚下的高阶法器……   一个性子颇有些张扬的少年最是惹眼,在判官笔上不住地挥手、跺脚,嘴里还不住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阮大错!!”孟航一几次呼喊招手都见阮舟摇仍旧用乌龟爬一样的速度往这边“挪动”,颇有些不满地道:“你怎么那么慢吞吞, 我们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了……”   阮舟摇踏上飞行法器, 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你那么着急做什么?时辰还早着呢。”   太衍大部分弟子都很期待这次的考核, 但去过小天境的人, 对此次任务就不会太过兴奋。   孟航一却道:“这可是咱们第一次参加内门大比, 难道你就这么不重视, 一点儿也不想有个好成绩?”   阮舟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道:“我的成绩一定比你好。不用想都知道。”   孟航一瞪大了眼睛, 仿佛马上就要爆炸。   蔡振成“哈”地一笑, 连忙揽了一下孟航一的肩膀,不让他发火:“……人已经到齐了, 咱们出发吧,早点儿去,也好早点儿回来……”   孟航一想到临来前江映离让他照顾阮错, 咽下了火气,瞪了阮舟摇一眼,道:“我来驭器!”   阮舟摇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于是孟航一就站到了法器的最前面,自魂海中抽出灵力,将法器腾升到了半空……   阮舟摇就坐在判官笔的最偏远的地方,一个人坐着,闭目养神……   各宗的初步考核结束,分数都刻入了新发的玉牌中。   太衍各个弟子组成小队完成各自的考核的任务,内门弟子可接的任务只有猎杀尖角兽一项。   江映离硬是要让他挤进孟航一的队伍来,然而与孟航一混在一起的人却是与他最不对付的——大部分弟子倒不是单纯讨厌他,而是与孟航一玩得更好——既然与孟航一玩得更好,孟航一与他不对付,他们自然而然也就和他不对付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虽非丹宗弟子,于丹道的成绩却好得太厉害了。身为剑宗宗主唯一放在身边教导的弟子,又得丹宗宗主尹剑持的青睐,丹宗弟子或多或少,对他总有些意难平……   孟航一驭器驭到半途,就有些气喘吁吁了。   太衍山占地面积极大,历练之地离山门也有些遥远。他不过筑基期,要驾驭这样大的法器赶一两个时辰的路,还是有些勉强。   不过孟航一当然是不愿意示弱的,中途停靠下来,又吃了一颗丹药恢复,而后他又含在嘴里一颗丹药,再次驭器到半空……   与孟航一同行的人显然也知道他的脾性,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帮忙。   勉强驭器到了目的地,孟航一刚落地便又吞了一颗丹药。   蔡振成非常给面子,一落地便夸他道:“师弟真厉害。”   孟航一面上疲累之色都还没褪去,立刻就显出神采飞扬的得意来。   阮舟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浓雾笼罩着的山林……   这里的结界还没有打开,考核还没有正式开始。   太衍将这处圈了出来,此时此刻,掌门、各宗宗主还有各宗的长老堂主,估摸着都在元光镜里看着他们。   孟航一如此沉不住气,又喜欢听恭维,作为一个队伍的领头人,无疑是不合格的。开局,他就已经输了一半……   蔡振成仔细地观察了那片树林半晌,扭头道:“……好像还没开始。”   几个弟子都情不自禁的寻了个干净的石块又或者是树根坐下,摸出干粮来吃。   早上的考试才考完就赶这么远的路过来,他们可是饿坏了——筑基期虽然饿不死,但是饿着的滋味却难受得紧。   阮舟摇也在摸他的须弥戒子,不过他却摸出了盘符,生起了灵火堆。   火灵力导入盘符的时候,几个弟子明显都忍不住看向他这边。   阮舟摇堪称熟练地架起了个锅子,放入了许多灵米……掏出一只灵兽尸体,飞快地处理着……   孟航一哼哼了一声,道:“阮大错一定又是偷师伯的灵兽了。”   在场唯一的器宗弟子奚青昊也不由地笑出了声,道:“这要是师伯瞧见了,可要得给个不及格。”   阮舟摇却道:“这是我来之前去后山打的。”手上动作不停,又道,“……就算是师伯放养在那儿的也没事,师伯只宠好看的灵兽,丑的都不管。”   太衍主峰正厅之中,几个宗主并正首的掌门围坐在正中,元光镜里阮舟摇的话一出,黎宏飞登时哼了一声。   一身银丝白衣,精致到有些华丽的柳明坤倚在位上摇着折扇忍俊不禁:“师弟这弟子尽说实话,师兄可不是丑的都不管吗?”   袁秉哈哈一笑,抚须。   黎宏飞有些黑脸地道:“丑的又不是我亲自养的,若是我亲自养的,便是再丑也不许他吃!”   柳明坤却摇头道:“非也,非也!若是丑的,那定不是师兄养的,所以只要是丑的就能吃,阮错说的一点儿错也没有。”   尹剑持也哈哈笑出了声,便连江映离目中都露出些许笑意。   此时阮舟摇已快将食物处理好了。   一大只灵兽,一半炖肉,一半烤肉。   香喷喷的灵米煮了一大锅,混合着烤肉与炖肉的香味,简直把人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孟航一在瞧见阮舟摇生火的时候就预备摆出不屑的表情,但此刻闻到这样的香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打架!   他在流口水——当然不会让别人发现。   有这样香的食物,带来的辟谷丹与各种干粮就都显得非常的粗糙了。   器宗弟子奚青昊非常主动地道:“师弟,可否让师兄我分一杯羹?”   阮舟摇道:“师兄随意。”   于是奚青昊就摸出了碗筷,坐到他身边开始大快朵颐。   丹宗弟子都在偷觑孟航一的脸色——一边偷觑一边却默默往阮舟摇这边靠近。   孟航一有些别扭,但想到他是阮舟摇的师兄——师弟孝敬师兄,这当然是理所当然的。   掏出碗筷,径自坐到了盘符旁,有他带头,丹宗弟子便也都坐到了阮舟摇的身边……一行人吃肉喝汤,在元光镜中,看起来非常地和谐……   江映离心下微松,只道这次任务定不会出问题了。   考核前,江映离曾又叮嘱过一番孟航一,让他好生照看阮舟摇。当时阮舟摇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江映离还以为他会闹脾气……   现在看来,阮舟摇还是知道分寸的。   吃完灵米与灵兽肉,山林间的迷雾似乎已经散开。   孟航一抹了抹嘴巴,双眼发亮地站了起来。   “……我先进去探查探查!”不等蔡振成他们阻止,孟航一就直接钻进林子里了。   “——哎!”蔡振成没成功拦住他,只觉得头都大了。   奚青昊倒开口安慰他道:“只是探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蔡振成道:“我当然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就算不会有问题,孟航一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还是叫他头疼。   阮舟摇一言不发,只默默地收了盘符和锅子。   山间迷雾时而聚拢时而散开,但显见的,结界已经打开。   “啊!!!——”   忽然一声惨叫,吓得结界外的人都差点跳了起来。   蔡振成脸色一变,冲入了迷雾中,其他弟子也都跟着冲了进去,包括阮舟摇。   元光镜中尹剑持的神色都变了,柳明坤抬手在空中一抚,也沉下脸来道:“有人闯入!”   “……放,放开我!!”   此时的孟航一正被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从身后抱住,双臂都被牢牢箍在他的怀中,挣扎不得。   孟航一不住地蹬地,试图从对方的禁锢中蹿出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松开……你——快点松开!!!”   一道风灵力击向他们,那男人挥一挥手便将灵力弹开,浓雾散去,露出他英俊,但因留了青黑胡茬,而显得有些放荡不羁的面容来。   “阁下——”击出风灵力的人,也就是奚青昊,面色微变。   阮舟摇也是意外,来人竟是极乐门门主戈烈——他怎么会出现在太衍?   “……你们太衍的人就是这么待客的?”   看出了几个弟子认出他后显而易见的戒备,戈烈按住了怀中的人,颇有些不耐烦地制住了他的挣扎。   蔡振成听说过不少有关于戈烈的不好传闻,脸色很是难看。   “……戈门主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太衍弟子动手动脚,莫不是欺我太衍无人?”   戈烈嗤笑了一声,单手将孟航一腰臂牢牢箍住,空出的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动手动脚?你们倒仔细看看,是谁先对谁动手动脚。”   孟航一气得脸都红了,高声道:“明明是你先抱上来的——你一个极乐门的,快点儿松开我,不然等我师尊来了,要你好看!!”   阮舟摇的目光在戈烈脸上一扫而过,只见他脸上一道巴掌印并几道红痕,明显是被人抓出来的……   “哟,你师尊是谁呀。”戈烈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腰间软肉,掐得人眼睛都红了,嗤笑道,“我便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明明是自己撞过来的,还要污蔑是别人抱你……”他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调侃道,“不会是投怀送抱,故意对我欲拒还迎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个刚出场的老流氓,他不是个好人,无原则,随心所欲,下作(是真的下作)不过,不算是大反派。到时候会……嗷。不剧透嘿嘿=L=   菌类瘫.jpg 第43章 欺人太甚   孟航一一只手被拗折, 挣扎之间疼的满头是汗,觉察出戈烈举动的狎昵还有他话中的轻侮,气得差点没昏过去。   蔡振成脸色更加难看,道:“戈门主, 请你自重!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又是谁的弟子吗?”   戈烈挑了挑眉, 道:“听你的意思, 难不成,他就是前任太衍掌教,孟井的儿子?”   蔡振成沉声道:“戈门主知道便好,还请你马上把我师弟放了!”   戈烈却啧了一声, 道:“孟井都已飞升这么久了, 儿子竟还在筑基期?”他摸了摸孟航一的骨头, 道, “我看他根骨不错,体质也偏阴……倒不如入我极乐门,说不准日进千里,不日即可飞升……”   戈烈修为高出他们太多了,分明说出的话十分招人气恨,可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   若他们先出手,戈烈寻借口下死手,那都是有可能的事!   极乐门的行事太过诡异,几乎可算邪门歪道。如若有可能的话,他们都不想和戈烈有正面冲突。   “……不论如何, 戈门主都是前辈。”阮舟摇忽地开口,道,“门主如此为难一个小辈,是否有失风范呢?”   戈烈漫不经心地扫了出声的人一眼,这一眼扫过去,目光却停驻了片刻。   孟航一的长相当然是不错的,虽及不上江映离那种清艳到极致的风华,但在他所见过的美人中,甚至都能排得上前二十了——当然这个排名恐怕还得等他再长上那么两年。   阎浮提中便是如此,资质越好的,往往容貌也会越好。但没想到现在出声的这个少年,更是容貌极绝,且他这个年龄段正好有几分超脱性别的昳丽,若长大,未必还能保持住现在这样的风姿……   戈烈略带了点儿欣赏地从头到脚扫视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阮舟摇倒没被冒犯的恼怒,只面无表情地道:“阮错。”   戈烈目光闪烁:“……你是江映离的弟子?”   阮舟摇道:“……戈门主知道我?”   戈烈道:“……只是听说过而已。”他仿佛回忆地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你师尊在茺州现身,正是为了收你为徒……”   孟航一在此时大叫,道:“我也是师尊的弟子,你再不放开我,等我师尊来了你就死定了!”   戈烈对孟航一的威胁充耳不闻,扫视着阮舟摇的面容,目中划过显而易见的遗憾:“……听闻映离仙君只收过三个徒儿,除了一个徒儿只是挂名,收了也和没收过一样,另外两个都天分极高……”若眼前这个少年真是江映离的小徒弟,那么他就不能勾搭了。说实话,阮舟摇的容色好得太过,过到叫人一看就忍不住有了心思——但是这种冲动甚至不是欲.望,至少对戈烈来说,他更好江映离那一口……   孟航一脸都涨红了,他当然知道戈烈口中那个收了和没收过一样的弟子指的是他。   戈烈将挣扎得更为剧烈的孟航一死死按住,想起了什么似的,冲他们努了努嘴,问:“……这么多年了,他还挂在你师尊的名下吗?”   阮舟摇道:“他仍是剑宗弟子。”   戈烈笑了一下,又掐了一把孟航一,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被污蔑,你们太衍的人污蔑我对他动手脚,按我一贯的脾性,我是定要将这个污蔑坐实的……”   孟航一浑身一僵,面色都白了。他现在就是被半搂在戈烈的怀中,挣扎之间不时就会撞到他隔着衣裳温热的胸膛……也正因为这种禁锢有几分狎昵暧昧,再联系上这人在阎浮提的名声,他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不过他既然仍是映离仙君的弟子,那我今日,就放他一马!”戈烈倏忽语锋一转,松开手,把人推了过去。   孟航一一个踉跄,察觉自己自由后,连忙捂着断了的手臂逃到了一群弟子的身后。   戈烈拍了拍手,理了理被孟航一弄乱的衣襟。   一众弟子仍是戒备地看着他,而正在此时,一只纸鹤飘忽地飞到了戈烈的身边,在离他不到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戈门主擅闯我太衍大比之地,辱我弟子,莫非是想与太衍宣战?”一个如高山上的冰雪般寒冷的声音从纸鹤中传出。   戈烈目光灼灼,盯着纸鹤,拍完衣衫后,却是情不自禁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胡茬,道:“我便猜到是你……映离仙君,刚才我可是把你的徒儿给放了,这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纸鹤扇着翅膀,冷冷地道:“你是察觉传音纸鹤才放的人。”纸鹤上有属于他的灵力波动,以戈烈的修为不可能不察觉。   戈烈“哈”地一笑,摊手道:“那我也放人了不是吗?你这弟子率先对我不敬,我放了他,不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江映离站在元光镜后,这一切自然瞧得清清楚楚。   脾气最火爆的黎宏飞瞧见戈烈那副放荡不羁吊儿郎当的样子,恨不能冲进元光镜里把他的脑袋都给捶扁了。   然而历练的地点离太衍主峰太远,便是他们御风而行,也要好一会儿——相比来说,纸鹤就快得多了,不会等到了以后才发现黄花菜都凉了……   “……阁下不请自来,坏我太衍大比,无礼在先……”江映离冷冷道,“若欲请战,何妨来太衍云巅?”   戈烈露出些许意外之色,道:“我没记错的话,仙君的戒杀剑有近百年都没出过了……”他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道,“怎么,我一来你就要出戒杀剑?”   无缘无故对他起杀心,这可不是江映离的性子。戈烈心念一转,却又扬起头,仿佛知道元光镜的角度似的,透过镜像对主峰众人一笑,“……不过能得映离仙君如此重视,戈某真是受宠若惊……”   江映离微微抿唇,右手背到身后,不语。   在场的太衍高层对阮舟摇的情况并不是特别地了解,但他体内煞气克制不住的事,他们也听说过是与戈烈有关。   江映离当然是新仇旧恨一并算上了,且戈烈拗折了孟航一的胳膊,还对他两个弟子都有觊觎之心——虽然因为他的缘故都放弃了,可那是因为他还觊觎他——想到这一点,江映离就反感得不行。   戈烈却收敛了些许神色,道:“仙君写信给我……我还以为是仙君主动找我来的。”他“啧”了一声,道,“看来是戈某自作多情了。”   他一抬手,有一卷轴从袖中飞出,自空中“哗”地一声展开。   只见那卷轴上,有一世外仙人坐忘于莲花之上……白衣冠带,眉目高华,神圣而不可侵犯……   卷旁上首一侧还有四行潦草诗句,依稀可辨有相思二字……   “……我对仙君之意,苍天可鉴。”戈烈暧昧地道,“将此卷挂在床前,每日枕前发愿,可惜仙君夜夜入梦,我却还道不尽万分之一的相思之情……”   阮舟摇的目光猛地冷了下来。   孟航一捂着自己刚接好仍有些疼痛的手,近乎气急败坏地道:“你这个……你这个无耻之徒!不许辱我师尊!!”他从须弥戒子中取了块火红的石头,想也不想地砸向了戈烈。   戈烈本要轻而易举将那石头抓住,结果瞧清那石头是什么东西之后,面色一变,一个闪身——可惜的是闪也来不及了,不过险险擦过了肩头衣料,精纯离火猛然将他半身衣料烧尽,火灵力灌入体内,纵他反应及时灭火,肩头一大片皮肉仍是被烧焦了……   “!!”   在戈烈将肩头衣物撕开,露出一大片黑烂皮肉之时,孟航一后知后觉得害怕了起来,又往弟子中间挤……   戈烈目中闪过恼火之意,也不合拢衣襟,就这么大敞着衣衫,鹰隼似的眸子紧紧地盯住了孟航一,向他的方向大踏步走来……   “……”孟航一的手臂才刚接好不久,右手握剑,却颤抖得不成样子。   蔡振成挡在了孟航一的面前,阮舟摇则挡在蔡振成的面前,几道符篆,顷刻间便在戈烈与他们之间划开一道屏障。   戈烈嗤笑一声,道:“小子,这种玩意儿可挡不了我。”   轻易地破开屏障,将冲上来的几个弟子都打开,戈烈一把将孟航一刺来的剑抓住,反手一扭,孟航一的手臂被带动得往后拗去,迫不得己,长剑离手……本就受伤的手更是疼得发抖,戈烈揪住他的衣襟把人提到了半空,眨眼之间,就飞得不见了……   柳明坤等人全数站了起来,黎宏飞重重地拍了桌子,道:“极乐门门主——欺人太甚!!”   袁秉道:“他怕是对航一起了杀意,万一气急上头,不顾与太衍结仇……”他看向尹剑持,“师弟,你去——”   不等他吩咐尹剑持去救人,自画卷在元光镜中展开的那刻起就沉着脸的江映离,挥了挥手,纸鹤在空中分解成点点火光……   飞身出太衍主峰,往戈烈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快十四万字了,咩嘿嘿嘿嘿=L= 第44章 蝴蝶与花   “……师弟!”没想到江映离会抢先动身, 袁秉吃了一惊,而后,便忍不住露出了些许苦恼之意……   柳明坤道:“……我记得师弟他还在修‘戒杀’剑意吧?”他有些惊疑地道,“若是动手的话, 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都已经去了……”尹剑持皱眉道,“往好里想, 那戈烈若是识相的话, 不会对师弟动手……”   黎宏飞道:“就算戈烈不动手,他也会动手!”他倒是不甚担心地道,“要我说动一动手也好,这么多年都没出剑, 闭关又闭关出什么花头来了?”在他看来, 完全戒杀根本不符合剑修的道路, 江映离迟早是要改修心的方向的, 现下改了,也算得上是一个契机……   尹剑持虽知江映离的修为比戈烈高,却还是道:“我不放心……”他对袁秉道,“师兄,我跟上去看看。”   袁秉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道:“去吧。”   尹剑持便出了太衍主峰,也御风,追了上去……   “……”   “……”   此刻阮舟摇正与其他弟子一般狼狈,在接到了器宗宗主柳明坤的传音后, 他们就在原地修整,预备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蔡振成坐到了阮舟摇的身边,颇有些意外地道:“阮错,没想到你刚刚竟能拦在孟师弟的前面,我以为你很讨厌他……”   阮舟摇垂下眼帘,将药粉撒在淤青的胳膊上:“……他到底是我师兄,不是吗?”   蔡振成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地道:“往日里孟师弟那么不懂事,你真是受苦了。”   阮舟摇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别的什么也没说。   方才拦在他们面前,他当然不可能真是想保护孟航一。   事实上,因为孟航一住进太衍云巅的缘故,他已琢磨着怎么把他给弄走了。   但是,所有弟子都在保护孟航一,只他一个人不动,那就做得太明显了。而且,其他弟子不知道,他却知道,考核时江映离他们都在围观——这件事还是他前世第二次参加内门大比的时候才知道的,所以他更加不能流露出分毫的偏见。   孟航一是太衍山各宗主的宝贝疙瘩,哪怕他们都知道他们不对付,他也要“大肚”。   奚青昊有些担忧地道:“戈烈的修为不弱,若是真对孟师弟动手的话……师叔赶去也来不及了。”柳明坤传音过来时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奚青昊却觉得其中险象环生……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但他师尊却好像不想让他们担心,说得这般简单……   丹宗弟子马泰和道:“师兄莫要杞人忧天,极乐门怎敢惹上咱们太衍呢?戈烈不过是小小一个极乐门的门主,我看他敢!”   阮舟摇按揉着伤处,看着像是要将药力散入肌理,实际则是使了暗劲不让剑痕淤青太快消失……   曾几何时,极乐门在阎浮提的名声之差,只差被打成邪魔一流了。   而戈烈能将极乐门经营到现在还屹立不倒,那绝对不能小觑!!   前世今生,戈烈虽对江映离多有表示,但在江映离的那些个姘头里,戈烈反而没在其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他言语轻薄,不过因为江映离修为太高,就连动手动脚都没有过……前世极乐门倒戈地非常迅速,几乎是他手下的人一进极乐门表明来意,戈烈便直接投靠了他。   他将江映离收在身边,极乐门以戈烈为首,弄了不少的好东西给他。   江映离太能忍了,若非极乐门的事物,他也摧折不了他的傲骨。   但是戈烈竟将江映离的画像挂在自己的床边——虽然他说这话十有八.九只是为了撩拨江映离,但是阮舟摇却有点儿被恶心到了。   今世,也许该让极乐门换一个门主……   阮舟摇默默地思考着极乐门下一任门主的人选。   ——若他能顺带解决孟航一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   此刻,被戈烈掳去的孟航一不知道自己师弟希望他直接狗带,他正在一个大山洞里瑟瑟发抖……   戈烈起了火堆照明,火堆火焰明明灭灭的,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很有些可怕……   他吃了一颗上品丹药,又将生肌散撒在了肩膀上。   他用的都是上号的疗伤药,然而那火魄珠却也不是易于之物,伤口残留的火灵力不住地破坏着生肌散与腹内丹药的药效,愈合得颇为缓慢……   戈烈的身上曾有不少的疤,那是他为了纪念而留下来的。只不过近年来他开始不喜欢疤痕了,于是就将那些疤痕都去掉了。   但是这个不过筑基期的小子!却又给他留下了那么大一块的疤痕!   戈烈有些恼火,他知道火魄珠灼烧出来的痕迹没那么容易消除,他虽然有办法消除,可是需要许多的高阶灵草炼丹。   极乐门家财万贯,他身为门主从不差钱,然而若为这么点儿疤痕找个高级丹师炼妖,却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黑暗的洞穴中,那双发亮得仿佛狼一般的眸子又往角落里的少年看去。   孟航一从未如此恐惧过,早先戈烈将他手臂拗折了,他都没有现在这么惊慌……他将戈烈的肩膀烧成那样,像他这样修为的修士,别说脾气差了,便是脾气好的也忍受不了被一个小辈伤成这个样子。如若戈烈真的不顾及太衍要报复他的话,他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我这个人很公平。”戈烈将伤口裹好,并不将露出大半的胸膛遮掩起来,直接对孟航一龇牙。   孟航一心头一紧,只道他也要烧回来!弟子佩剑早已扔在历练的地方,他赶忙偷摸地将神识入须弥戒子,预备再找找有什么用得到的法器……   戈烈不过一收手,孟航一便无力反抗地飞了过去,“啊”地一声撞到了他的胳膊上……   戈烈把人按在自己的腿上,微微一笑,道:“……只要你接受了惩罚,我便不会杀你。”   孟航一以为他要烧自己,吓得连连扑腾,口里不住呼唤江映离,师尊师尊地叫。   “……倒有几分小聪明,可惜没有用。”   知道孟航一提江映离是为了让他放他一马,但戈烈却还是按着人,把人肩膀上的衣服给扒开了。   肩头露出来的时候,孟航一直接吓哭了。   恐惧即将来临的疼痛比已承受着疼痛还要恐怖。   但戈烈却没有烧他的肩膀,而是取出了一排的针并颜料,放在他的面前,捏了一枚,刺入他的肩膀……   “!!”   肩膀肌肉战栗了一下,收缩,紧绷。   戈烈拍了拍不安分的地方,警告道:“若是刺坏了,我只能刮掉你这处的皮肉,重新再刺!”   孟航一连忙不敢再动,然而针刑的疼痛虽然没有其他那么恐怖,一针一针地下去,密密麻麻……他也不由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一刻钟,两刻钟……   好痛……   怎么越来越痛了。   针尖上不知道沾了什么,刺入皮肉的时候彷如刺进他太阳穴一般,他整个肩膀的肌肉与他的大脑都疼得厉害,仿佛也在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   戈烈压制着人,熟练地在孟航一身上刺出了一只蝴蝶。   孟航一趴在他的腿上,哽咽……   戈烈却沾着不同的颜料,刺完之后,还又稍加修饰了一番。   “……呜……”   束发的发冠都已在挣扎之间掉到了地上。没有束缚的长发散了戈烈一腿,孟航一浑身发抖,又不敢大哭,只能伏在他腿上低低地啜泣。   戈烈拨开他暖融融的长发,用巾帕抹掉他肩膀上的血珠……   孟航一肩膀颤抖的时候,那只蝴蝶便也颤巍巍地动着,栩栩如生,仿佛要从他肩膀上飞出去了似的。   戈烈抚过那只蝴蝶,喃喃道:“好像还差些什么……”灵机一动,恍然大悟拍了拍他另一边肩膀:“还差一朵花!!”   不等孟航一意识到什么,戈烈已又在他的肩上下针,欲在那只昳丽漂亮的花蝴蝶下再刺一朵牡丹花……   “疼……呜……疼……”间歇后又密密的针刺,比未曾停歇还要难忍,孟航一克制不住地求饶,可怜地抓住了戈烈膝上的衣摆,“师尊,师尊——”   江映离追到附近时,戈烈的痕迹已经不见。   追溯的功法都显示不出痕迹了,这意味着他追丢了,又或者是戈烈就在这附近。   “……”   “……”   崇山峻岭,一眼望不到头。   紧紧皱了眉头,虽此地千山万窟,但江映离还是一座山一座山的找了过去……   找到戈烈所在的山洞时时间已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江映离敏锐地察觉到那山洞附近有阵法痕迹,怕放跑了人,未曾打草惊蛇,悄悄潜入……   刚到山洞口,就听见孟航一痛苦的呻.吟。高低婉转,极力压抑却如何也压抑不住……   “?!!”心头一惊,转瞬间便是愤怒!江映离强行破开了结界,直接闯了进去。   入眼是被戈烈按在自己腿上的少年,虽然他衣衫只露了半个肩膀,但江映离却仍以为戈烈对他做了什么异色之事……   落星剑出,剑芒波及之处,裹挟千钧之力。   戈烈拎了少年的腰,避开落星剑锋。   “轰隆”一声,山洞差点都要被震塌。   戈烈只惊了一瞬,便抱着疼痛到无力挣扎的少年,对江映离道:“仙君如此护短,可是有失公平……”他眯着眼睛,道,“可是你这弟子先对我不敬的,而且还不止一次!!”   江映离不语,剑锋急转,又往戈烈处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11号可能有事,所以11号的这章发得这么早,抱住大家!   ps:包子要今世他们咳咳过了之后才会有,以及……师尊很快就要知道阮错的古怪不是戈烈在捣鬼=L=   戈烈: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是该我沉冤得雪的时候了! 第45章 也抱过他   “仙君如此护短, 当真半点儿情面也不讲?”   无数的剑芒幻化出来, 密密麻麻地往戈烈身上刺。   戈烈几次闪避, 都差点儿被剑锋波及,左躲右闪, 因抱着孟航一,闪躲得颇有些惊心动魄……   “我误入你们太衍的历练之地,本来也只是巧合, 仙君无故写信邀我,你弟子又伤我在后——”他略带讽意地道,“太衍山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吗?”   江映离只道:“我没有邀你。”手下仍不留情。   戈烈道:“没有邀我?”他打开一部分剑芒, 道, “你在信中说的那些……难道还是认真的不成?”   被逼入角落,无数剑芒直逼面门,戈烈干脆不再闪躲, 眼也未眨一下地站在原地……   江映离似也不想真的伤他,见他不动, 一挥袖子, 铺天的剑芒一并消失……   戈烈眯起眼,道:“你那小徒儿可从未来过茺州……仙君将这么大一口黑锅扣在我的头上,可是毫无道理。”   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江映离,戈烈似乎想看出江映离说谎的可能性,甚至思索着江映离若是说谎的话目的何在。   老实说,江映离提及阮舟摇出的是什么问题时非常地隐晦。可是那隐晦在戈烈眼里简直就和直说没什么差别。   根据江映离的说法, 阮舟摇的魂海神识间全是陌生的恨意,甚至于还对他有企图。   可若只是单纯的企图,怕是江映离都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江映离能误以为与他极乐门有关,恐怕他那个小徒弟的心中,有不少过界的念头。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你真的没对阮错动过手脚?”   戈烈似笑非笑地道:“我干什么要对他动手脚?难道我对他动了手脚,你就愿意接受我了?”   江映离狠狠地皱起了眉头,不语。   戈烈道:“与其猜疑别人动手脚,你不如想想,是否是你那小徒儿动了凡心。”   江映离冷脸道:“阮错才十五岁!”   戈烈道:“换做凡人,十五岁早便成亲生子了。”他耸了耸肩道,“十四岁成亲的都多得很,而且他可不是凡人,魔的欲本就比一般人重,你这做师尊的如此貌美,保不定他就……”   “铿”地一声,落星剑贴着他的面颊刺入了墙壁。   戈烈用空闲的那只手抹去面颊上的血痕,嗤笑了一声,摇头,“……我不愿与你动手,仙君,可若真动起手来,我俩未必能分出胜负。”   江映离冷冷道:“放了我徒儿。”   孟航一在戈烈怀中,一直大气也不敢喘,戈烈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一个人质似的,直接松手,推了他一把。   孟航一一个踉跄差点仰头栽倒,鼓起勇气扑进了江映离的怀抱,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戈烈摸了摸自己被烧焦的肩膀,道:“这一次,我可真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深深地看见了江映离一眼,道,“……太衍大比,兴许我挑错了来此的时机……你若什么时候想见我了,等太衍大比结束,自己来茺州吧!”   说完,戈烈也不管插在墙壁上的落星剑,越过江映离出了山洞,离开了……   江映离一挥手,插在墙壁中的落星剑便“铿”地一声拔.了出来,回到了他的手上。   孟航一此刻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抱着江映离的腰,十分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亲密……   江映离不习惯和人这么亲近,但是他纵容过自己的小徒弟……而眼下他另一个徒弟惊魂未定,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拒绝……   “……你若是想休息一阵的话,可以退出大比。”江映离将剑收回灵台丹田,低声道,“为师会和你师伯说一声的。”   孟航一浑身一僵,连忙松开了他的腰道:“不!弟子还想继续完成考核!”   以他之前的成绩,这次大比妥妥的能够脱颖而出。若是退出的话,那既没了风头,又没了各种各样切实的好处。   江映离道:“……他并未伤你,你若想继续参加,也可……”   孟航一点头如捣蒜,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又努力想去看自己的肩膀后面……   “师尊……他在我的身上刺了什么?”孟航一不适地扭了扭脖子,道,“之前……好痛啊……”   江映离早已瞧清楚他肩膀上面多了只蝴蝶,一只蝴蝶停立在牡丹花上,展翅欲飞,似乎是刚刚落下,又似乎是马上就要离开……   江映离微微皱眉,忽地按住他,将他的衣襟扯得更开……   孟航一脸一红,缩了缩脖子,却默许了他的动作……   “……这是蚀骨粉,只是掺了各色的花汁。”   “蚀——”孟航一忽然睁大了眼睛,惊慌地看向江映离。   江映离道:“……蚀骨粉入肉无解,只不过他用的分量不多,不会有什么事的。”   孟航一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光是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可怕。   “……会烂到骨头里去吗?”   江映离道:“只是会疼痛一阵。”   孟航一忆起那针扎一般的疼痛,面色微白:“真的无法可解?”   江映离道:“唯一的解法是将触到蚀骨粉的皮肉割去……”   若是这样,还不如疼痛一阵。   孟航一显然也接受不了这种解法,又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不说话了。   江映离心中却还惦记着几分戈烈临走前说的话。   若真不是极乐门动的手,那阮舟摇神识里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他的小徒儿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他起那种种的恶意与欲.望……难道,真的要借助浮生镜……   “……师尊?”   “……怎么了?”回过神,对上孟航一探究的双眼。   孟航一道:“师尊刚才在想什么?”   江映离道:“没什么。”他道,“你既还要参加大比,等会儿为师送你过去。”   孟航一闻言便没有再问,但看了江映离一眼,却有些小心翼翼的。   江映离带着孟航一御风而行,往大比地点去。   孟航一也不惯御风的压力,非常难受,情不自禁地,就反手抱住了江映离。   江映离身形一顿,但御风速度却分毫不慢,带着孟航一,落到了大比地点。   “……师叔!”   “……师叔!”   “……师叔!”   几个弟子瞧见江映离的第一眼便围了上来,阮舟摇是动作最慢的,抬眼,瞧见来人,瞳孔微缩,站了起来……   孟航一慢吞吞地松开了江映离的腰,低着头,道:“师尊,谢谢你送我过来……”   江映离拍了拍他的肩膀,视线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小徒弟所在的方向……   阮舟摇就站在所有弟子的包围圈外,仿佛一枝独秀似的。   孟航一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阮舟摇,不由地拉住了江映离的袖子,小声道:“师尊,你要留下来吗?”   江映离道:“不。”他本是要到阮舟摇身边去的,但孟航一抓住了他的袖子,他若是动身,恐怕就会拉扯到他……   “……你好好照顾你师弟。”最终,还是嘱咐了孟航一一句,江映离简单对一众弟子说了声考核照旧,而后,便飞身离开了。   “……孟师弟没事吧!”   “那个极乐门主有没有报复你?”   “……师叔他竟然是抱着你飞过来的……”   “真是想不到……”   一众弟子簇拥着孟航一,各种惊奇,仿佛天上下红雨了似的。   “……真没想到师叔竟然也会抱人!我刚才瞧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奚青昊也道:“看来师叔外冷内热。”   孟航一少见地未露出得意的表情,第一反应竟然是羞红了脸,咳嗽一声,道:“你们不要乱说,师尊他也抱过阮大错的。”   “哦?”   “真的吗?”   “真的?”   所有弟子发亮的眼睛都看向了阮舟摇。   阮舟摇面无表情,抿唇道:“抱过。”   先是一静,而后气氛猛然热烈了起来。   “师叔他竟然会抱弟子!”   “我都没见过我师尊抱过什么弟子……”   “我倒是见过黎师伯他抱过灵兽——只抱过灵兽,没抱过人。”   “……江师叔面上冷冰冰的,原来竟对自己的弟子如此温柔……”   孟航一这回对阮舟摇似乎没有敌意了,反而兴奋地凑到了他的跟前,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分享喜悦。   “师尊身上好香啊,阮大错,你之前有没有闻到师尊身上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阮舟摇不语,将弟子佩剑取出,又取了五行各类的符篆。   孟航一仿若不知,继续道:“我觉得应该是桃花香,太衍云巅上那么多桃花花瓣,师尊一定是沾染上了……”   “……不过好像除了桃花香外还有别的香气,你说,那是师尊的体香吗?会不会是因为他经常喝花露,所以身上才这么香……”   阮舟摇忽地冷冷道:“考核再过半刻钟就开始了,你不好好做准备,找我说什么废话?”   孟航一表情一滞,仿佛不能理解似的:“我是在和你说师尊,你……我这怎么会是废话?”他站了起来,但很快,气仿佛又消失了似的,“……我知道你在嫉妒我,不过师尊让我照顾你,我还是会照顾的。”   阮舟摇道:“你真以为你修为比我高了?”   孟航一有些不愉地道:“阮大错,我是你师兄!”   “师兄……”阮舟摇略带嘲讽地道,很快却将讽意完全掩住,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孟航一,我们打个赌如何?”   孟航一有些不满他直接叫自己的名字,没好气地道:“什么赌?”   阮舟摇眯眼道:“就赌谁猎杀的尖角兽多……”他顿了顿,才道,“输的人,要按对方的要求做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香香的=L=叉腰.jpg 第46章 性子不同   孟航一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听到筹码的时候, 眼前登时一亮。   若他能要求阮舟摇做一件事,必定会要求他搬出太衍云巅!   “……什么事都行吗?”孟航一转了转眼珠, 首先想要得到保证。   阮舟摇道:“当然什么事都行——只除了违反门规,作奸犯科的勾当。”   孟航一摆手道:“那种事当然不行!”   阮舟摇便道:“其他的,不论什么, 都可以。”   “好!”孟航一豪气干云地道,“我们赌了!”他甚至招呼着其他弟子过来,让他们在旁边做了个见证。   奚青昊若有所思地看了阮舟摇一眼, 没有劝阻。   蔡振成虽有心阻拦, 只不过见孟航一如此兴致勃勃, 心知以他的性子他说了也没用,干脆就没有多言。   当林子里弥漫开来的浓雾又渐渐地消失之后……中断的考核继续。   一行人, 都徒步来到了深林之后的溪水边。   尖角兽最喜欢生活在靠近水源的地方。   许多兽类都会到溪边喝水——这对食肉灵兽来说也意味着充足的食物。   因为阮舟摇和孟航一打赌的缘故, 其他人都抛开他们各自合作, 寻了一块地方驻扎,并不靠近他们圈定的地盘。   独自一人猎杀尖角兽绝没那么容易,尖角兽喜欢群居, 且招惹一头后会惹来所有尖角兽的报复。   蔡振成虽然不太赞成他们在这个时候打赌, 但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若是考核分数低了, 那后果他们也应该自己承担……   阮舟摇在探查了就近一群尖角兽的踪迹后,就将他须弥戒子中的木火符篆全取了出来。   尖角兽怕火,他用木火符篆在一处设下了一圈扣一圈的符阵。而后, 在其他弟子预备合作绞杀落单的尖角兽时,御剑至某群尖角兽的上空,以风灵力为刃,刺了为首那头尖角兽的眼睛。   “嗷吼——”   大声嘶吼,被列为狩猎目标的尖角兽老大受伤,第一个反应便是往阮舟摇这边冲来。   一整群的尖角兽跟着受伤的尖角兽一起往罪魁祸首的方向冲!   阮舟摇御剑飞行,领着一大堆的尖角兽横冲直撞。   其他弟子们听到动静,都忍不住跑过来围观。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阮舟摇御剑至繁复庞大的符阵后,落地,拔剑……   尖角兽毫无防备地踏入陷阱,木火符篆剧烈地燃烧,火焰迅速包围。整群尖角兽在火圈中嘶吼不绝,被一望无际的火焰烧得嗷嗷直叫……   孟航一略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待得木火符篆燃尽后,整群的尖角兽多数都趴下了,而且它们个个都睁不开眼睛,不是死了就是被烟给熏瞎了……   阮舟摇拎着弟子佩剑,走入符阵中,一个个地从它们眼睛刺入脑子,给它们痛快。   干脆利落地扒皮、割角……   小山堆似的尖角兽皮与角,阮舟摇又将一旁的溪水运送了水汽将它们清洗干净……   可惜他们没带符篆!!   所有弟子都情不自禁地想。   太衍山于符篆一道并不算特别精通,但是各宗各堂的藏宝阁还是有符篆出售的。   奚青昊是器宗弟子,虽未带符篆,但瞧着也有了启发,   寻了个地方设下了阵法。奚青昊让大家分工合作,用各自擅长的灵力压阵,他则驭器飞行,去将尖角兽群引过来……   白天到晚上,时间过得很快。   除了孟航一外,所有人都面带喜悦,收获颇丰!   孟航一须弥戒子中也没有准备符篆,而要让他跟着阮舟摇他们用一样的办法,他觉得面上火辣辣的……   他想要创新,想要用与众不同的办法赢了这个赌约!   然而阮舟摇他们只半天就完成了考核五分之一的量,而他,寻机会偷摸地偷袭了一只小尖角兽,最后还因为肩膀上忽然的刺痛而击杀失败了。   “……”   捂着肩膀,坐在一边,孟航一肩上的疼痛越发密实,就好像又有人在他肩膀上下针似的……   阮舟摇将尖角兽的肉与灵米一起炖了一大锅,加上溪边采来的菌菇,味道十分地鲜美……   “……师弟,你怎么不过去吃啊?”   发现独自一人待在树下的孟航一,蔡振成端着碗走了过来,坐到了他的身边。   “……我说你们打什么赌啊,本来考核就是团队合作……”   孟航一疼得脸色发白,额上密密麻麻的汗水。   蔡振成吃了一惊,连忙把碗放到了树根旁,扶上了他的肩膀。   “师弟,你这是怎么回事??”   孟航一道:“没什么……”他强忍疼痛道,“就是先前被那个坏蛋门主给算计了。”   蔡振成担忧地道:“你这个样子,要不要先回太衍山治——”   “不用!”孟航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道,“师尊说了,此药无解。”   蔡振成沉下脸,道:“……再让你单独行动太危险,我去和阮错说一声,你们的赌约作废!”   孟航一没有拦他,默许地看他走向阮舟摇。   连猎杀小型尖角兽都失败了,他心中早有退意。只不过,他自己当然是拉不下这个面子去说的。蔡振成若能帮他取消赌约的话,他顺理成章就避免了丢脸的尴尬……   “……是孟航一想放弃赌约?”   听蔡振成道明了来意,阮舟摇喝着肉粥,眼也没抬。   蔡振成微微一惊,道:“阮错,你怎么直呼你师兄的名字?”   阮舟摇道:“我们是同辈,我本也可叫他的名字。”   蔡振成一听也是,反正他们同辈,便也没太在意。   “……孟师弟他中了戈烈的招数,疼得脸色都白了……早先他动手间隙伤口发作,连只小尖角兽都没杀死。你们若要打赌的话,不如以后再找机会……”   阮舟摇却道:“打赌的时候,他已中了戈烈的招数,若真觉得那会影响到他猎杀尖角兽的话,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就不拒绝呢?”他摇了摇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都要赢了,这个时候放弃赌约对我不公平……何况我们毕竟是师兄弟,我赢了也不会过多地为难他的。”   蔡振成还要再劝,然而阮舟摇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摆明了不愿意。   奚青昊见蔡振成皱着眉头,似有微词,不由地出声,道:“……蔡师兄,我觉得阮错说的对,既然赌都已经赌到现在了,临时反悔,不是不讲信用吗?”   蔡振成道:“可是孟师弟他身体不适!”   奚青昊道:“身体不适,也不过输了一场赌约罢了。我相信师弟他以后能赢回来的,阮错肯定不会为难他的,对不对?”   此时江映离早已回了一趟太衍主峰,因他没和尹剑持碰上,所以便又去寻尹剑持了。   黎宏飞在元光镜前瞧见这一幕,不由地问袁秉道:“师兄,这阮错的性子是不是和以前不太一样?”   以前阮错虽然调皮捣蛋,偶被欺凌,但他从来不得理不饶人——除了受孟航一影响的丹宗弟子外,其他弟子对他多有好感,哪怕是丹宗弟子,都未必是真的讨厌他。可现在的他,看起来却很不近人情……   “……师兄弟间本应谦让,明知道师兄重伤还不退让,他比从前更加顽劣了!”   袁秉半晌只是沉吟。   柳明坤却道:“我倒不那么觉得。”   黎宏飞转眼瞧他,道:“师弟的想法是?”   柳明坤道:“阮错说的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赌都已经打了,大不了不过是输一场罢了……”他摇着折扇道,“他都要赢了,凭什么这时候取消赌约?航一为何便不能够输一场?”   袁秉笑着点头,道:“说的也是。”他仿佛感叹般地道,“输一场也好。这些年来航一被宠的也太过头了。偏你们师兄还是继续宠他……”摇了摇头,“他不可能永远都留在太衍山,在太衍山吃亏,总比在外头吃亏好……”   黎宏飞就不说话了,但他盯着元光镜,仍觉得阮舟摇与从前不同。   他虽然不喜欢阮舟摇——阮舟摇老是偷摸抓他御宗的灵兽,屡教不改屡教不改屡教不改……他能对他有好脸色才怪了。但是,这种不喜欢更多的是对熊孩子的头疼。真的讨厌,那也不至于。   他和阮舟摇的“交集”除了江映离外甚至比尹剑持都多,正因为如此,他也就对这个师侄熟悉得很。   若是从前的阮舟摇,必不会如此锋芒毕露……   此时的元光镜内,阮舟摇已将矛头指向了孟航一,明里暗里地把他挤兑了一番。   他只用遗憾的语气道若是孟航一真的想要取消赌约的话,自己过来说一声,他也不是不能通融……   只不过,眼见着他都要赢了,就这么答应,他肯定也会有点儿不甘心。   孟航一早已面红耳赤,听阮舟摇这么说,哪里还有脸去和他说取消赌约的事?   丹宗弟子都假装自己没听见,只一个卓同恩忍不住为孟航一说了几句话。   ——阮舟摇就当听不见。   奚青昊忍不住问阮舟摇,道:“若是你赢了,你会让孟师弟做什么?”   他暗想着若是不太过分的话,这个赌约不取消也没事。   阮舟摇目光微动地道:“我只会让他去茺州一趟,替我买一把蝶纹焦尾琴。”   奚青昊眨了眨眼睛,道:“……这个要求倒有些简单了。”   孟航一听见了阮舟摇的话,心里也不由地松了口气。   阮舟摇却道:“茺州的乐器总要比旁的地方好些,但是,我要的蝶纹焦尾琴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   奚青昊道:“难道还是什么珍品不成?”若是要价太高的话,他怕还得为孟航一说说话。   阮舟摇摇头,道:“珍品倒也称不上,只不过,卖琴的人有个小怪癖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有了两章多的存稿,叉腰.jp偷偷说,存稿已经写到嘿嘿嘿嘿了=L=   抱住大家! 第47章 非礼勿言   黎宏飞忽地又道:“阮错去过茺州?”   袁秉温和地道:“我记得, 没有。”   那厢阮舟摇在元光镜中侃侃而谈, 道那卖琴人的怪癖十分古怪:有的人去买琴,他只收灵石便是,可有的人去买琴, 说不准就要去城外杀几头高阶灵兽回来。   阎浮提上下能轻松杀死高阶灵兽的也不过百人, 这个代价绝对太大。且那卖琴人的性格捉摸不定, 喜好根本一天就一个样。同样一个人去买琴, 幸运一点儿的话轻松过关,若是不幸运一点儿的话,累死累活拼了老命可能都买不来一把好琴……   “什么琴匠,如此自傲?”丹宗弟子马泰和忍不住了, “他若有自傲的资本, 怎么还会在阎浮提名声不显?”他仿佛要寻求认同感般看向别的弟子, 道,“……真那么厉害, 我们不管怎么样也应该听说过吧?”   阮舟摇面不改色地道:“有的高人本来就喜欢隐世。”   太衍主峰,就连袁秉都露出些疑惑的神情。阮舟摇说的煞有介事,可以他的阅历却都完全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黎宏飞皱眉道:“阮错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柳明坤摇着他的折扇,道:“照我看,他十有八.九是编的。”   黎宏飞不敢置信地道:“编的?”   柳明坤笑道:“若不是编的, 你我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   这样性格的琴师绝不可能名不见经传,否则的话修士凭什么要忍受他的脾性?   ——阮舟摇明显就是在忽悠他们呢!   黎宏飞先是释然,而后眉头却皱得更紧:“……他竟然又撒谎!”   柳明坤哈哈一笑,道:“这种小谎也无伤大雅, 师兄,你何必如此在意呢?”   黎宏飞没说话,但是心里却给阮舟摇扣了不少的分:考核除了成绩外最重要的就是心性!原本阮舟摇和孟航一约定打赌他就有些不赞同了,结果他还在那儿骗人!   孟航一听了阮舟摇的一番叙述,却是立刻就信了。虽然有些忐忑,但却也没了会被阮舟摇刁难的焦虑。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整整七天,他们都在历练之地猎杀尖角兽。   尖角兽是一种聪明的动物,在发现许多同胞都不见了踪影之后,就几乎不再靠近这片地区。   然而,天性使然,只要一只同伴被伤尖角兽群便会对凶手紧追不舍——这本来使得它们在遇到天敌时活下来的概率大大增强,但面对着狡猾的修士,它们却一群接着一群地全军覆没……   相比于尖角兽的愁云惨淡,年轻的弟子们却越发地积极!他们相信,若有充足的时间,他们甚至能将这儿的尖角兽群全都扫荡光了——除此之外,阮舟摇的手艺也让他们这次考核变得轻松惬意了许多。   ………………   “师弟,我觉得你不必如此担心。”   距离阮舟摇不远处的一个洞穴,江映离正坐在洞穴之中,也张着元光镜,窥视着元光镜中阮舟摇等人的一举一动。   “……他们的修为都不弱,且到现在为止合作得都很出色。”尹剑持苦口婆心道,“都已经这么多天了,戈烈的事毕竟是意外……这山中的结界已足够安全的了,你又何必如此放心不下呢?”   与江映离碰头后,他们两个本来是要一起回太衍山的,但是江映离似乎心血来潮,不知怎么的就想留在历练之地。   尹剑持没劝动他,就也跟着留了下来——一留就是七天!   江映离道:“师兄先回去吧……我还想再看两天。”   尹剑持叹了一口气道:“你若还要留在这里,那我就陪你……反正都已经七天了,也不差那么两天。”   江映离注视着元光镜中的阮舟摇,几乎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早先极乐门门主戈烈说他没有对他的小徒弟动过手脚,说实话,他信了。可若戈烈真的没对他的小徒弟动手脚,阮舟摇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之前江映离没那么着急,只因为他以为是极乐门动的手,知道对手的底细。而如今,极乐门的嫌疑已经被排除。敌人在哪,是否有敌人,阮舟摇若真的出事他又该去找谁……一切的一切就都成了未知数。   他想从这场考核里看出些蛛丝马迹,若有必要,不管阮舟摇如此想法,都得动用浮生镜!   ※   因为做好了输的准备,孟航一比从前随意了许多。   阮舟摇确定孟航一不可能追上他的成绩,之后就一直都与其他人一起合作。   木火符篆早已燃尽,但是他们修士毕竟可以动用灵力。惯用火与惯用木灵力的弟子们主攻,已学会用风灵力的则帮忙挑衅……虽然耗费得大些,效果也没有符篆好,但是阮舟摇当时绞杀那一群灵兽的时候用了不知道多少张木火符篆,若换算成灵石的话,还不如他们直接灵力绞杀呢……   “……多出来的那些皮,我想留一张做纪念,剩下的再拿去卖!”   “我也想留一张。”   “我也想留一张!”   这毕竟是内门大比,也是他们这些内门弟子参加的第一次内门大比。   孟航一特别喜滋滋地道:“我也要留一张,我要做个储物袋送给师尊!”   奚青昊有些好奇道:“为什么要做储物袋?师叔的须弥戒子空间大得很,应该用不到储物袋吧……”   孟航一却道:“就算是无限大的,那也不是徒弟亲手做的。”他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道,“我……我要亲手给师尊做……”   “哦吼~——”其他弟子都忍不住地起哄,挤眉弄眼地推搡了起来……   阮舟摇不着痕迹地看了孟航一一眼,那一眼中颇有几分冷色。   不同于太衍主峰的元光镜容纳着所有弟子,江映离这边的元光镜,却专注于阮舟摇一人。   阮舟摇的情绪只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纵然是现场盯着他,那也未必就能察觉。   可是江映离便如入定一般专注,一直在关注自己的小徒儿,是以阮舟摇对孟航一的敌意,他便看得清清楚楚……   “……”   不论如何看,他都觉得阮舟摇像在吃醋。   这种感情真的会是错觉吗?因为神识出了问题,所以才起的错觉……   可阮舟摇明显就是吃醋!且之前的时候,还……   江映离微微沉了沉脸,让自己不要深想下去。   却听元光镜中的丹宗弟子卓同恩嘻笑着打趣道:“师弟像个小媳妇~”   “小媳妇给情郎缝荷包!!”   尹剑持听到这话,当即变了脸色:“这几个混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咬牙切齿道,“……等考核结束后,我非罚他们到山下挖个一年半载的矿不可!”   “——阿欠!”元光镜中起哄的人立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孟航一却分毫没被几个师兄的调侃惹恼,反而有些脸红地道:“你们不要乱说,我是喜欢师尊……可,可没有别的意思……”   蔡振成和奚青昊比其他弟子的心思可细腻得多了,虽然孟航一脸上的红晕更有可能只是单纯的不好意思,然而,万一……   奚青昊近乎是若无其事地道:“孟师弟,我听闻你和你兄长身体不好,沉睡了不少时日,若不算沉睡的时日,你今年多大啊?”   孟航一道:“我比阮大错要大些,不算沉睡的时间,也十七岁了。”   奚青昊道:“……十七岁,那也是大人了……”他咳嗽了一声道,“非礼勿言,那个……尊师重教,以后引起误会的话,还是少说的好……”   孟航一微愣,而后便明白自己先前说的“喜欢”有歧义。   “……我是喜欢师尊,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蔡振成咳嗽了一声,也站在了奚青昊那边,道:“就算你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奚师弟说的对……”他警告似的瞪了其他弟子一眼,道,“你们也是,没大没小,什么话都敢乱说!”   其他弟子缩了缩脖子,连忙互相拉扯着散开了。   孟航一露出些沮丧懊恼的神情,显然,不是很听得进奚青昊和蔡振成的话。   蔡振成担忧地看了一眼孟航一,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   他与孟航一相处的时间比在场所有人都长,曾经,孟航一把江映离当神一样的崇拜,软磨硬泡拜了江映离为师后,明明江映离将他丢给了尹剑持,并不与他亲近,但是孟航一对江映离却仍是一有机会就凑上去,近乎偏执……方才,他是真的怀疑,孟航一喜欢江映离——否则的话,孟航一为何会如此执着于他呢?   阮舟摇深吸了一口气,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了一颗丹药,吃了下去。   元光镜中,不说尹剑持和江映离,便是袁秉黎宏飞他们也发现阮舟摇额际青筋暴起,太阳穴鼓动,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颤动。   黎宏飞有些严肃地道:“师兄,阮错不会是血脉觉醒了吧?”   柳明坤甚至都停止了摇扇子,惊诧道:“他还没结丹吧,怎么会这么快……”   尹剑持心里咯噔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江映离。   在他们这边的元光镜里孟航一与阮舟摇几乎是唯二的主角。   孟航一总喜欢提江映离——大概是因为江映离终于亲近他了。他不但进了太衍云巅,还被他抱过。孟航一总会提到江映离,尤其是他主动找阮舟摇说话的时候。   他现在倒不和阮舟摇说酸话了,甚至也不讽刺他了,但是他会找阮舟摇讨论江映离的私事。   比如说忽然发现江映离身上的香味有某种檀香的掺杂,估计是江映离先前弹琴的时候沾上去的;再比如说御风的时候如果抱着江映离的脖子的话应该会更好受一些,他之前抱着他的腰时不够有安全感……   每当孟航一提到江映离的时候,阮舟摇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尹剑持本来没有多想——他怎么可能会多想?可是在旁人起哄孟航一给江映离“绣荷包”的时候,阮舟摇的反应之大,他却起了疑心……   阮舟摇该不会,是……   “……还有几天?”江映离忽然出声。   尹剑持回过了神来,道:“啊?”   江映离道:“离考核结束,还有几天?”   尹剑持道:“大概还有三天吧。”他皱紧了眉头,道,“最后就剩下心境的考核了……师兄已在梦魇链上设了阵法……”   江映离颔首,继续凝视着元光镜。   尹剑持似有些迟疑地道,“……师弟?”   江映离:“嗯?”   尹剑持道:“阮错他……”   顿了顿,忽然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尹剑持暗自好笑,自己竟然会怀疑阮舟摇对江映离有不轨之心。   阮舟摇才几岁?十五岁的年纪,就算吃醋也只是想独占自己师父的宠爱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孟航一的戏份不会太多的,被阮大错坑了之后就比较打酱油了,但是他的戏份很重要,阮大错的追妻火葬场前置条件之一。叉腰.jpg=L= 第48章 提前利息   考核结束。   除却多出目标的兽角兽皮, 其余战利品都尽数交给了这次负责大比的器宗长老。   器宗长老万俟思对他们几个可谓是和颜悦色,不但夸奖了他们一番, 还小小地透了点儿题……   “最后一关是在梦中么?”孟航一显然有些不安的样子,道,“我以前从未听说过梦魇链,师尊他们……能看见我们的梦吗?”   “看不见的。”万俟思和蔼地道, “若是过不了关,江师兄才会潜进你们的梦里把你们拉出来……”他笑着摸了摸孟航一的头,道, “所以不想被师兄看见的话,便努力清醒过来吧!”   孟航一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   浮生如梦……   梦魇链拖人入梦, 而他们则需要用意志力从梦中闯出来。   ——这听起来很容易,可梦与现实不过一步之遥而已。平日里做梦都未必能一下子清醒过来,更何况有神器加成呢?   所有的弟子都分到了一间石室,大门“轰隆隆”地关闭,与外界隔绝。   阮舟摇坐到备好的蒲团上, 闭目, 静心。   阵法亮起时, 室内大片大片的光点。   睁开眼, 只见肉眼所及一片纯白,只一抹光点未曾消失,在他面前晃晃悠悠地动……   阮舟摇站了起来,随着那光点, 往前走去……   ………………   约莫走了一刻钟,或者是更远。   穿过一条通道,豁然开朗。   只见熟悉的桌椅,熟悉的窗台……熟悉的临窗小塌上,睡了一个熟悉的人。   阮舟摇在原地止步,似有迟疑地环视这近水楼台的一切。   他依稀可见睡在床榻上的仙人神态恬静,发冠都未曾拆落……   鸦羽般的发散了满满一枕头,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清艳得叫人窒息!   “……”   这是梦。   阮舟摇清楚地知道这是梦。   江映离以梦魇链设关卡,若是他沉迷其中的话,他必定会入他的梦,窥探他的隐私。   不过,阮舟摇还是走到了床榻边,坐了下来。   梦魇链不会像浮生镜一样放大欲望,而他也不是完全忍不住靠近的冲动……   但是,他并不准备立刻就打破梦境,而是想在这梦境里先待上一会儿……   伸出手,将床榻上的人长发拨开。   江映离眼睫毛颤了颤,仿佛要醒来似的。   “……”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阮舟摇忽地目光闪烁,五指收拢,拢了江映离的发丝……   浮生镜与梦魇链本是相生相辅的神器,虽说功效本质不同,可都与试用者本身的意念有关。   他方才明明希望江映离不要醒来,江映离却欲醒不醒,分明与他的心念不同……   眯起眼,忽然涌起一个猜测。   阮舟摇迟疑地,拨开了江映离的衣襟……   一根红绳隐没在他衣襟以下,阮舟摇以食指将那红绳挑了出来,勾出了底端的一枚玉佩。   只见这玉佩剔透浑然,内中却嵌了一颗金色的珠子。   阮舟摇早先从江映离那儿得到过一枚,与这枚并不相同。   “……”   若真只是个梦,细节怎可能如此逼真?他之前根本完全没注意过江映离的坠子是什么模样,若眼前是他的梦境,为何与他的坠子却不一样呢?   手指抚上了江映离的面颊,点上了他的唇瓣。   江映离的眼睛在眼皮子底下又动了动,可是还是没有睁开。   梦魇链可拉旁人入梦!   阮舟摇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也许江映离被他强行拉了进来,也或许江映离是主动进来窥探他的梦境?   收回了手,倾身去将床榻前的窗子给推开了……   飞花不绝,流水潺潺……   窗外站着一个模模糊糊看不清面容的人,衣着朴素,却明显修为不低。   是范飞平。   阮舟摇皱了眉头,又将窗子关了,扭头看着床上的江映离,又去摸他的脸……   “师尊。”阮舟摇低声道,“是你吗?”   江映离呼吸绵长,眼睫毛虽然微微颤动,可是却没有动弹。   阮舟摇更凑近江映离,道:“师尊,你是进来考验徒儿的吗?”   江映离仍然没动。   摸在江映离脸颊上的手分明比原先大了一号。   神识入梦,这是他成年后的身体。   闭目,招来镜子,镜中的自己,面庞已出现了棱角。原先漂亮的五官变得更加锋芒毕露,略有些雌雄莫辨的精致完全变作了锐利张扬的俊美……   阮舟摇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起来……   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邪念,想要更近一步……   扔了镜子,放肆地拨开江映离的衣襟往他的肩头下拉。   如若江映离真的入了他的梦境,一定会挣扎起来!   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冒着激怒真正的江映离的风险试探!!   江映离仍旧静静地躺在那儿,偶尔眼皮下眼珠似乎动了动,可是却没有丝毫睁开的意思。   阮舟摇将他衣裳扯开大半,目中却露出些许的失望——不是江映离!若真是江映离,入了他的梦中,怎么可能会允许他放肆?   收回手来,不欲继续再在这里待下去。   阮舟摇刚准备起身离开,却有一阵风将窗子吹开,那外面的范飞平已经不见,而通往近水楼台的小路,水涨得淹没了卵石……   阮舟摇心中一动,忽地又在江映离身边坐下。   “……我的梦中不应该会出现范飞平。”他低声,道,“……就算出现了,也不该是看不见脸的。”   那人的装束,分明就是范飞平!可一向只会让人觉得真实的梦魇链,凭什么将范飞平的脸给糊上了呢?   “……他是真的。”阮舟摇俯身,凑近江映离的耳朵,轻声道,“这么说的话,师尊也是真的……”   江映离眼皮子底下的眼睛似乎又动了动,但是他仍无法睁开双眼,甚至动弹都动弹不得。   阮舟摇忽然笑了起来,埋首在江映离的衣襟前,笑得厉害。   “师尊啊师尊……”他喃喃地道,“我记得出了梦魇链的人,会忘记一切……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机会?”   他目中忽然多了几丝狠意,夹杂着恨意似的,心想:谁叫范飞平出现在了这儿?谁叫江映离竟故意对孟航一那般……   这是他提前收的利息!只不过是,提前了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共是有三千多字的,菌类瘫.jpg你们懂的。   另外,作者菌明天要动手术了可能……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身残志坚地坚持码字,提前预告一下,瘫软.jpg 第49章 梦醒时分   江映离猛然从入定中清醒过来, 额头上全是冷汗, 气喘吁吁。   他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 梦中的禁锢如此坚硬, 侵.犯如此真实……   但是惊悚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罢了, 眨眼间,他却将梦中的东西全都忘了。   “师弟!!”范飞平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双眸炯炯有神。   江映离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推开他,便捂着肚子, 闷哼了一声。   “师弟,你怎么了?”范飞平半跪在石床下, 面上的担忧近乎掺杂着些许的焦躁,“……你刚才入了你那小徒弟的梦境, 然而我想把你拉出来, 却没成功!”   未成功闯入筑基期弟子的梦境, 这对范飞平来说简直是个耻辱,然而与此同时, 令他更加不安的是, 江映离在入定中轻声哼吟喘息, 面上似有痛苦——淫者见淫,虽知江映离可能只是在梦境中受了伤,但范飞平的第六感却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无事。”下床, 自然而然地避开了范飞平的手臂。   江映离的手掌不过停留在小腹一刹那,疑惑一闪而过,却未曾多心。   方才他肚腹内很有些疼痛,且丹田处似乎多了一团灵力,聚拢……又消散,聚拢……又消散……   但那团灵力好像只是他的错觉,很快就不知所踪了……   怎么回事?   内视魂海,那团灵力游离散落在他的灵台周围,尤其喜欢浮在他元神小人的上空。   而他灵台上坐着的元神小人似乎很喜欢那团灵力,一点儿排斥都没有,任由他在自己灵台上晃荡……   “师弟?”见江映离又有些走神,范飞平不着痕迹地握了握拳头,道,“……你,你在你弟子的梦境里见到了什么,他为何会拖你入梦境?”   江映离微微蹙眉,道:“我忘了。”   “……忘了?”范飞平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觉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若不然,你探一下自己的神识,瞧瞧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映离反射性地排斥这个建议,抿了抿唇,道:“师兄怎么会来此?”   范飞平道:“你忘了吗?大比之后,太衍便该挑选弟子去我门下,航飞已经回来了,你那两个小徒弟,也该启程了……”   孟航一的父亲与上任蓬莱掌门是堂兄弟,是以去蓬莱的人选,必有他一个——若是江映离同意把阮舟摇也送去,那么江映离的这两个弟子,一个代表太衍剑宗,一个,则代表太衍丹宗……   江映离烦躁地道:“等大比结束再说吧!”   出了石室,尹剑持在隔壁,江映离不欲吵他,便直接飞回了太衍山门。   范飞平跟着他一路回去,到了太衍主峰。   太衍主峰内,柳明坤等人仍张着元光镜在观察着各个弟子,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就只是偶尔看一眼了——除非弟子表现出明显的痛苦难耐之色,否则,他们是不会干预的。   “师兄。”江映离向袁秉打了招呼,袁秉没有问他之前去哪了,只点了点头,让他坐下。   范飞平则向袁秉行礼:“师兄,好久不见。”   袁秉抚须一笑,道:“飞平也来了?坐。”一招手,就有把座椅移到了他们师兄弟的旁边……   范飞平道谢,入座。   只见元光镜内,那几个内门弟子双目紧闭,姿态毫无差别地盘腿入定,只每人面上的神情,略有差别……   奚青昊似有忧愁,蔡振成眉头紧皱,孟航一得意得要命,眉头挑得老高,似乎都要笑出来了……而阮舟摇……   他神情平和之极,仿佛梦境中全无半点儿能勾拨他心弦的事物,而他只不过是在普通地入定罢了……   范飞平在注意着阮舟摇——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注意,早先江映离听他一曲相思之音竟想到了这个小徒儿,如果阮舟摇再大上个几岁的话,他一定会认为江映离对他有所动念……   阮舟摇的模样的确绝世,但他太小。十五岁的年纪,已经渐渐地长开……若光看身材,除了矮上些许,和成人也没什么差别,但是看他容貌,就会发现他稚气未脱,明显还正处于少年到青年的过渡期。   他不相信江映离会对这样的阮舟摇起什么念头,完全不相信!   “……阮错的表现很好。”袁秉对江映离道,几乎是大加赞许,“先前春盛和我说他提前出了小天境,我还以为这是个意外……”便是当年的江映离也无法提前出小天境,这种情况近乎是打破了规则,袁秉其实怀疑阮舟摇是否在小天境中干了什么“坏事”……但若梦魇链中他都能表现得这么好,小天境惜才,对他网开一面也不是不可能的。   “……心境如此成熟,成就必不可限量!”   江映离目中却没有半分的喜悦,只道:“……也许他只是面上表现得好。”   柳明坤和黎宏飞都诧异地看了江映离一眼,便连袁秉都有些惊异。   江映离也不知自己怎么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对阮舟摇的不满近乎都要从字里行间溢出来了……   “……我是说,他们都还没有清醒过来,神态如何,并不能说明什么。”   袁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道:“师弟说的对。”   元光镜中,几个弟子便仍旧困在那梦魇链中……   孟航一做了个梦,梦见江映离替他把极乐门门主戈烈捆起来送给了他,然后他就用针把他扎成了刺猬!   梦里的他肩膀偶尔还会疼痛——这估计是梦外的他的肉身疼了,所以也传达到了他的梦境里。   他梦见自己在大比中得了第一名,而后名扬阎浮提,成为人人尊敬的“太衍仙长”。   江映离摸着他的脑袋夸奖他,最后还让他当了个剑宗名下的堂主……   意气风发!   人人称羡!   他是剑宗最年轻的堂主!就连小师弟阮舟摇都嫉妒他,而他心胸宽广地不计较他的嫉妒,最后用个人魅力征服了他,让他变成了崇拜自己的头号小弟!   整整七日的梦境,他在梦中却几乎过了一生……   肩膀痛起来的时候,就去扎戈烈一顿,肩膀不痛的时候,就出门行侠仗义,回来等待江映离的褒奖……   阮舟摇在入梦第三日就醒过来了——他知道这是个出色但还不足以惊人的成绩。   第四天第五天……奚青昊他们都醒了过来。   最后,第七天。   就连资质最差的朱子睿都醒了过来,孟航一竟然还没有清醒。   尹剑持都回了太衍主峰,与其他几个师兄弟一起看着元光镜里傻笑的小徒弟。   这个徒弟名义上是江映离的,但实际上却是他的!!   为什么?便是如何美妙的梦境,七天了都还不腻吗?要知道梦境中的时间流速往往要比外界快百倍千倍……七日足够他在梦境中过一辈子了!   江映离道:“……七日了。”所有弟子都已经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只孟航一还待在梦魇链打造的梦境里。   袁秉叹了一口气,道:“航一其他考核成绩都名列前茅,想不到这最后一关考核心境,竟然会是最后一名。”   尹剑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柳明坤摇扇道:“纵然他赤子之心,然而得意忘形。”他对着尹剑持挑了挑眉,道,“师兄,你可得好好磨砺他,不可再把他宠得如此经不起诱惑了。”   尹剑持却看向了范飞平,道:“到时有范师弟帮忙管教,我很放心。”   范飞平忙道:“师兄折煞我了。”   江映离起身,道:“我去把航一拉出来。”   袁秉颔首,道:“去吧。”   范飞平有些想跟着去,但是最终却还是没动。   考核的石室外,器宗长老万俟思正给弟子们炖灵兽肉,他们每人一碗,在其他弟子出来之前,便可去附近的山间打灵兽、烧烤……   说起来还是阮舟摇带头的,但是最后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去做了。   只剩一个孟航一,还在石室内了。   江映离出现在这座山头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碗。   阮舟摇在梦魇链中把江映离吃干抹净,虽然有些囫囵吞枣,不够过瘾,可是长久以来的某些郁气烦躁都情不自禁地消失了——便连煞气,都安顺地流淌在他的经络里。   万俟思道:“师兄是来撤阵的吗?”   江映离“嗯”了一声,道,“考核结束了。”   万俟思便撤去了山中阵法,放江映离进去。   阮舟摇发现江映离一眼都没有扫向他,心头微沉,手指摩挲着碗沿……思量着江映离是否发现了什么……   江映离进了石室后,几步到了孟航一跟前,手按向孟航一的脑门,将神识注入他的魂海……   拨开迷雾,进入实处。   只见近水楼台内,临窗小几……孟航一坐在“他”的大腿上,脑袋也往后靠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的手,近乎是撒娇着让他教他练字。   梦境中的江映离拗不过他,露出无奈既宠溺的神情,圈住他,握着他的手,教他一笔一划地练习……   江映离站在窗外,看着这一幕,看了许久……   他曾经在浮生镜中幻想过自己与小徒儿的和谐相处,只不过哪怕在他的想象中,阮错也未及孟航一的认真与甜腻。   在他这二徒弟的想象中,他竟是如此温柔的一个人,江映离见到自己面上露出的那种温柔神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窗内的两人练完字后,孟航一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嬉笑着就从近水楼台跑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孟航一:阮大错即将失宠,轮到我的主场了!!   阮舟摇:呵呵:   ps:上章原共三千字,作者菌没有跳过,看文案。   pss:今天作者菌大概就要身残了,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志坚地更新。菌类瘫.jpg 第50章 他不爱我   江映离知道, 自己应该立刻就把这梦境打破, 将沉浸其中的孟航一拉出去。   但是, 他破天荒地犹豫了起来,甚至觉得打破这样纯真美好的梦境对孟航一来说有些残忍。   他对自己有那么深的期望与感情,然而他对他却不如对阮舟摇的十分之一……   记得从前的从前,他对阮舟摇也称不上是多少的亲近……   没有立刻出去, 而是在孟航一的梦境里待了些许时候。   江映离瞧着孟航一出门行侠仗义, 瞧着孟航一对阮舟摇“谆谆教导”……   他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若是现实中的江映离, 绝不会放纵他这么骄傲下去……   但如今的江映离, 却若有所思,有些明白为什么尹剑持他们会这么宠他这个挂名弟子了——他受不了阮舟摇的撒娇,他的师兄弟们也受不了孟航一的撒娇。   孟航一骄纵,顽劣, 嫉妒起来时蛮不讲理, 但从他的梦境中看,若他真能得到他的关爱, 对待自己曾经的敌人阮舟摇,往日的仇怨都能烟消云散。   也许他该对自己这个弟子好一些。   在孟航一梦见自己扎了戈烈一顿后,江映离才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的梦境给打破了。   四周景象一阵扭曲, 孟航一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师尊,一个哆嗦,江映离就被挤出了他的神识魂海……   “!!”孟航一睁开了眼睛, 额头上一片冷汗。   江映离同时睁眼,缓缓地收回了手,道:“航一,七日了。”   孟航一有些迟钝地重复道:“七日了……”略有些涣散地瞳孔忽然一缩,从石床上震惊地爬了起来,“师尊,七日了?!!”   这么久的日子,难不成他考核失败了?   江映离颔首,却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测,道:“……其他人都出来了,只剩下你。”   孟航一只觉得自己阴云罩顶,倒霉透了!他十分沮丧而又悲伤地看了江映离一眼,那一瞬间心里的落差,尤其是发现现实中自己在江映离面前丢脸了——难过悲愤,便连江映离都有所察觉……   “你在梦中……”江映离顿了顿,才道,“为师虽没有看见什么,但你师伯们说,你只是单纯了些,倒不是真过不了这最后的考核……”   孟航一浑身一震,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映离,道:“师尊不生气吗?”他当然听出了江映离语气中的安慰,这让他惊奇,甚至又情不自禁地雀跃了起来。   江映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比三年一次,不必如此在意。”   孟航一眼中的喜悦便仿佛要爆发似的,咧开了嘴,冲着江映离傻笑了起来。   江映离越发觉得他应该对孟航一也好些,示意他跟着他出去……   出了石室,就见到了阮舟摇他们。   江映离的目光在阮舟摇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阮舟摇有些沉不住气,上前,道:“师尊在里面待的时间有些久,是不是孟航一他的梦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江映离忽地道:“你怎么直呼航一的名讳?”   阮舟摇有些惊讶地道:“他又不是我的长辈,我为什么不能叫他的名字?”   江映离却蹙眉道:“他是你师兄。”他用一种许久没出现的神情盯着他,有些类似于阮舟摇刚醒来,被他发现装昏迷那时的表情……   阮舟摇的好心情立刻就跌到了谷底。   他觉得江映离变了,不但态度恶劣了许多,而且还对孟航一的态度好了很多……   若是江映离发现了什么,态度绝对不可能只变成现在这样。这说明江映离就只是单纯的变了,毫无理由地变了……   江映离把阮舟摇训斥了一通,并勒令他以后必须得叫孟航一师兄。   孟航一很高兴,早前他能感觉到江映离是偏宠阮舟摇的,但是因为对他也好了许多,所以他对阮舟摇的敌意也就渐渐消失了……而现在,江映离有偏宠他的迹象!虽然他知道江映离为了维护他而训斥他的师弟,他不应该在旁边表现得那么高兴,但是他克制不住……   阮舟摇微沉的目光扫过他的时候,孟航一勉强把自己的笑容给压制住了,露出些许扭曲的表情。   阮舟摇当然从他压不下的嘴角与闪闪发光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快乐,阴暗的心思便又如毒蛇一般爬了上来……   “……我以后会叫他师兄的。”阮舟摇退了一步,忍气吞声地道,“师尊,我之前不是故意的。”   其余的弟子们围观了一场江映离训弟子的场面,各个都安静如鸡。   器宗长老万俟思低声地劝江映离,道:“师兄,这里还有这么多弟子呢……”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是故意让阮舟摇没脸吗?   江映离便抿了抿唇,淡淡地道:“考核结束了,都回山吧。”   他也没单独将自己的弟子带回去,只又和孟航一说了两句话,然后就独自御风走了……   “师尊等会儿见啊!”孟航一几乎跳起来朝他招手。   各弟子们先是一静,而后丹宗的弟子便都围了上来。   “师叔他怎么回事?”   “他怎么好像对阮错有成见了一样?”   与孟航一最交好也最清楚江映离对他的冷落的蔡振成最先发问,虽然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师叔忽然对你那么好”,但考虑到孟航一的玻璃心,他没有问出口去。   孟航一道:“我也不知道。”他看了阮舟摇一眼,忽地走到他的身边道,“阮错……我觉得师尊他……只是着急为我说话……”他用一种非常诚恳,但听在阮舟摇耳朵里——甚至是其他丹宗弟子的耳朵里,都更像是夸耀的语气道,“你千万别怪师尊啊……这都是我的不对!”   奚青昊忽地过来扯了扯孟航一,然后对阮舟摇笑了笑,道:“我看师叔他只是心情不好,阮错,你别放在心上。”   阮舟摇笑了笑,眸子亮得厉害。   “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歪头,对孟航一道,“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为我买琴啊?”   ※   重华宫,为避妖师耳目,黎宏飞在四下里摆了无数的阵法,只庆幸阮舟摇并不喜欢妖师踏入江映离的地盘,是以他才能够继续在这里头躲藏下去……   他本来并不擅长阵法。阵法符盘,这样复杂玄妙的东西,本是器宗宗主柳明坤最擅长的。但是如今,只他一个人能混入重华宫,所以无论他的推演技术多么的蹩脚,他都要继续留在这里帮助他的师弟……   “……师弟,你怎么回事?”   “……师弟,你面色怎么这么苍白?”   重华宫室,大门轰隆一声打开。   江映离明显是强撑着挪进来的,摇摇欲坠,   黎宏飞大吃一惊,上去扶他。   在他的手碰到江映离的一瞬间,江映离立刻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黎宏飞连忙接住了他,略略一探,近乎是惊怒地道:“阮错那个混账东西!色迷心窍了吗——他难道不知道你腹里有胎气?!”   江映离汗水涔涔,牙齿都在打战,掀了掀眼皮,道:“……师兄,你怕是推演错了……”   黎宏飞道:“不可能!不论天书与我的卦象,它们都说一线生机就是他的亲生骨肉,师弟,他……他莫不是不相信这种荒诞之事?你应该先让他相信……”   江映离摇头道:“我没有和他说……师兄,他也许并不爱我……”   黎宏飞的语气莫名软下了不少,道:“虽然阎浮提都传他是被你逼入魔道的,可是,他同时也为你而克制住了自己的杀欲……他身边的那个妖师那么想杀了你,不就是因为你是他唯一的弱点吗?”   江映离紧了紧搭着黎宏飞的手臂,抬眼道:“可也许我们都想错了。”他单手捂着自己的肚腹,疼得面色惨白,“他收了那么多的炉鼎,对我,也许只是单纯的恨……”   黎宏飞道:“古丁龄说他从未碰过那些人……”   江映离道:“我亲眼瞧见他与别人亲热……”   黎宏飞瞳孔微缩,好半晌才惊怒道:“阮错他——”   怪不得江映离没有和他说孩子的事,若阮舟摇真把他与那些炉鼎视作同类,江映离便是死了也不可能折了自己的骨头去示弱!   江映离眉头紧皱,闭着眼,靠在他的肩上:“师兄,你别动,我想先休息一会儿……”   黎宏飞有些担忧地道:“师弟,你怎么全身都在抖……”   江映离低声道:“……不用担心,等会就好。”   “……你怎么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师弟!”   “师弟!!”   ………………   太衍云巅,近水楼台。   江映离猛地睁开眼睛,灵台内的元神小人立刻将包裹住自己的灵力给驱散了开去。   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无力与绝望笼罩着他,而这种情绪分明来自那股灵力!   “……”   被驱散开来的灵力似乎有些委屈,继续在江映离的灵台上晃荡来晃荡去,却不敢继续包裹住他。   江映离有些迟疑地,让自己的元神再度凑近那团灵力,那团灵力发现他并未就此厌恶了他,十分地高兴,幻化成了云雾,在他元神小人身边转来转去……   江映离知道不对劲,且这不对劲让他想起了浮生镜中宁招玉弟子的情况。   这团灵力也许是有神识的,而若真是有神识的话他绝不应该纵容它钻入他的灵台……   只是江映离明知如此,却情不自禁地对它纵容……   “师弟。”就在此时太衍掌门袁秉传音给他,道,“考核正式结束,你的小徒弟刚得了第一名。这样光荣的时刻,你怎么能缺席呢?”   江映离心情不太好——也不知为何心情不太好,皱皱眉,传音过去,道:“以往我也少出席的,师兄,有你们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大错的追妻火葬场是不冤的,叉腰.jpg那团灵力就是包子!!咩嘿嘿嘿嘿!   ps:作者菌今明两天检查,后天才手术,蹭大家=3=没事,只是个小手术,就是比较疼……   pss:我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注意文案,关键词:48梦魇链。菌类瘫.jpg今天也是怜爱师尊的一天。 第51章 他的偏见   “……阮错, 你做得很好。”   太衍掌门袁秉坐在那高台上,亲自下台拍了拍阮舟摇的肩膀,而后将一只须弥戒子交给了他。   阮舟摇前世也是内门筑基期弟子大比的第一名,自然知道那戒子中是数不胜数的灵草灵器与丹药……   他用恭敬而并不自傲的态度接过了袁秉的奖励,在太衍众多的内门弟子中,这样的表现甚至有几分沉稳的风采……   孟航一有些心不在焉地和众人一起喝彩, 左顾右盼地想瞧瞧江映离到底在哪儿。   袁秉等人一直都未曾解释江映离缺席的事,直到最后的“颁奖典礼”结束, 才私下里对阮舟摇解释道:“……你师尊一向少参加这样的活动,阮错, 这并不是他不重你, 你莫要多心。”   阮舟摇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心中却想起前世的时候, 江映离可是参加了他的“颁奖典礼”的——在袁秉他们的眼中, 江映离不参加这次的大会很正常, 可在他眼里, 这与前世不符,江映离那边定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阮大错,我们会不会都被送去蓬莱啊?”   大会甫一结束, 孟航一就忧心忡忡地来找他咬耳朵:“我哥回来了, 方才师伯他暗示了我一番, 好像大比之后,我就要被送到蓬莱去了……”   阮舟摇道:“蓬莱也没什么不好的。”   孟航一道:“那你去,我留下来。”他咕哝了一句, 道,“反正范师伯是要带你走的,都有一个剑宗弟子还不够吗?我想留在师尊身边。”   “蝶纹焦尾琴的事别忘了,‘孟师兄’。” 阮舟摇淡淡道,“你最好快点儿替我把琴买来,免得拖着拖着就忘了……”   孟航一听到“孟师兄”这三个字就很高兴,哪里管阮舟摇是否暗含嘲讽?   “等大比后的长假,我就去给你买!”孟航一仿佛不知道他对他的不待见似的,道,“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先想点儿办法不让师尊把我们送走!”   阮舟摇没有说话。   回到太衍云巅的时候,江映离好像一直在自己的居室中,并未出近水楼台。   范飞平正站在近水楼台临窗,观赏着靠窗一侧的一副“静”字。   江映离总是把近水楼台打理得很好,每十天半个月就会换一副“静”字挂在近水楼台之内。   水灵力本是最无可抵挡的“动”,但他的“静”字总有不同的意境深远……   说来也怪,江映离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但是他种花写字,便连近水楼台所有的摆设都透出一种特别的精致……   “师伯!”   孟航一最先蹦进近水楼台,向范飞平打招呼。   范飞平对他和缓了脸色,道:“回来了?”   “回来了!”孟航一非常直接地道:“师尊没去,我早就想回来了!”   范飞平不由地笑道:“想不到你还是如此地黏你师尊。”   孟航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不是也没几年吗?”他左顾右盼地道,“对了师伯,我大哥呢?”   范飞平道:“你大哥在里面和你师尊说话,你莫要去打扰他们。”   孟航一目中露出好奇,但范飞平在这里,他显然是偷听无望的。   点了点头,便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阮舟摇进门,与范飞平不过打了个招呼罢了。   范飞平显然也对他没有什么热情,点头示意,便算过去了。   “……师尊决定好了吗?”   孟航飞其实也是刚回太衍云巅不久,察觉到江映离的面色不太好看,关心了好几句才问到正题,“小师弟得了大比第一名,若是师尊真不舍得他,那么让航一一个人去也不是不可以……”   江映离道:“你二弟未必愿意去蓬莱山。”   孟航飞微微皱眉,似有为难地道:“但是小师弟也不愿,不是吗?”   江映离顿了顿,才道:“剑宗所有内门弟子都入蓬莱,这恐怕不太妥当。”   孟航飞道:“师尊的意思是……?”   江映离单手负后,垂眼道:“他们两个,就送一个去吧。”   孟航飞微微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好半晌才斟酌着开口道:“那师尊是想……送谁去?”   “……”   “……”   孟航飞出门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弟弟和自己的小师弟都在。   范飞平临窗而立,远望那与霞光云雾嬉闹的白鹤。   孟航一本跟着他一起一本正经地往铺天的水幕中看,余光扫见孟航飞,登时就站起来扑到他的怀里了:“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孟航飞被他撞了个踉跄,好在这几年在蓬莱他也是照顾着一个小师弟的,因此轻车熟路地就把他的力道给卸了,把人抱了个满怀。   “……多大年纪了,还如此冒失?”斥责自己不懂事的弟弟,斥责完后又忍不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孟航一双眼发亮地道:“大哥回来了是不是就不走了?正好,我也想多陪陪你……”   孟航飞心里一个咯噔,又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可也许再过两个月,你就要去蓬莱了……”   孟航一抱怨道:“阮大错也去蓬莱,我也去蓬莱……这样师尊身边不是没人了吗?”他面上露出哀求之色,道,“大哥,你去和师尊说说,让他别送走我。”   “胡说什么?师尊身边,不是还有我吗?”孟航飞斥他道,“要不要送你去师尊自有考量……我们去纠缠不清像什么话?”   孟航一道:“可大哥你都是结丹修为了,怎么可能一直陪在师尊身边……”   孟航飞一听,便知道孟航一对江映离的执念分毫不减,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阮舟摇,道:“……师尊说,他只预备送你和阮错其中之一去蓬莱山。”   阮舟摇目光一暗,孟航一大惊失色道:“那师尊有没有说送谁去?”   孟航飞摇头道:“……师尊应该还在考虑,没有确切地回答。”   孟航一却忍不住就往江映离的居室那儿跑,敲了敲门,低声喊着“师尊”、“师尊”……   江映离本坐在蒲团上静心屏气,听见敲门声,便一挥袖子,去了门上的禁制。   孟航一推门而入,向江映离简单地行了个礼,而后他找了一个近乎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借口,道:“师尊,我和大哥分开了这么久了,你若是送我去蓬莱的话,我又要与大哥几年都见不着面了……”他低头,小声地道,“师尊能不能别送走我?”   江映离微微一愣,道:“可你毕竟是蓬莱的血亲,若不回去的话……”   孟航一露出受伤的表情,道:“所以师尊是准备送走我了?”他的眼眶立刻就红了,道,“我不想走……”   江映离似有所动,本来犹豫的心便有了些许的偏向。   自从从梦魇链中挣脱出来,江映离对阮舟摇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情绪。他不太想看见他,若能把他送到蓬莱去那也再好不过——诚实点儿的话若不是阮舟摇身负魔血,一身的煞气,蓬莱又那么地注重根脚,他早就拍板把阮舟摇给送走了。   可蓬莱看在他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为难阮舟摇……   “你若真的不想走的话,那……”   江映离话说到一半,忽然缄口不言。   阮舟摇也踏入了他的居室,用一种与往日根本没半点儿差别的语气道:“师尊,我刚得了太衍大比的第一名……”他走到江映离的床榻边,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高兴地道,“……师尊许诺过我得了大比第一的话,就把梦魇链送予我!”   江映离略有些恍惚,忆起了大比前自己是如何期待自己这个小徒弟夺得第一的。   他本应该继续宠他下去,然而……   “……梦魇链的事,等你结丹后再说吧。”江映离淡淡地道,“正好,阮错你也来了。”他道,“为师欲送你们二人之一去蓬莱修习,你意下如何?”   江映离竟然是真的想送走他!   阮舟摇强自忍耐道:“那师尊……怎么想呢?”   江映离道:“此次内门年轻弟子中,你拔了头筹,若去蓬莱的话,自然锦上添花……”   阮舟摇道:“我早便和大师兄说过,贪多嚼不烂,我现在还不想去蓬莱分散精力。”   孟航一有些祈求地望着他,道:“你刚才不是说蓬莱挺好的吗?大错,我知道你其实是喜欢蓬莱的,不如,你就去了吧……”   阮舟摇冷下了脸,盯着江映离道:“可我不喜欢蓬莱!”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孟航飞与范飞平在外都听见了阮舟摇的话。   江映离对上他的眼眸,一股莫名其妙的郁气由心而起,他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烧起来了,从所未有的恼怒。   “若你真不喜欢蓬莱,那为师更要将你送去蓬莱消磨了你这无缘无故的偏见!”冷下了声音,江映离起身,道,“你倒是说说,你为何对蓬莱有如此大的偏见?”   阮舟摇目中红光一闪而过,仿佛马上就要发作了似的。   江映离抿唇道:“说啊!”他沉声道,“你说得出一个所以然来,为师便不送走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今天做手术了!麻药过后六小时平躺,好疼。菌类瘫.jpg身残志坚地码了一章更新,可把我牛逼坏了.jpg 第52章 暗起杀机   范飞平曾对他百般折辱, 身心俱摧!然而这毫无根由的话,便是说了江映离也不会相信。   阮舟摇沉默半晌,终于道:“我只是不喜欢……”   江映离冷冷道:“无缘无故,你的不喜欢倒轻易得很!”   阮舟摇手指收紧,握了握拳,用一种既有些黯然又有些失落的眼神看了看他, 低下头,道;“……我只是不想走……”   江映离盯着他垂下的眼睫, 深吸了口气,涌起的火气渐渐就都散去了。   如若阮舟摇一直和他刚硬下去, 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送他走, 但他一旦软下来,江映离已倾斜的天平却不由自主地又正了些回来……虽然在梦魇链中被孟航一所触动, 然而孟航一的性子向来不得他的心, 他又曾那么想要对阮舟摇好……   如若真把阮舟摇送走了, 他曾经承诺过不再让人欺侮他的誓言, 似乎都变成了一纸空话。   “师尊……”孟航一有些忐忑地看着江映离,生怕江映离改了主意。   江映离抿了抿唇,道:“你们都出去, 为师再考虑两天。”   孟航一有些恐慌地睁大了眼睛, 江映离又对阮舟摇也道, “阮错,你也出去。”   挥了挥手,一道水灵力便挥出衣袖, 轻柔地将他们推向门口。   孟航一不敢再说,与阮舟摇一同出门。   阮舟摇刚一出门便见孟航飞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而范飞平则用些许冷漠的眼神瞧着他,冷笑了一声,道:“小小年纪,脾气倒不小。”   阮舟摇深知这时并不是和他起冲突的时候,回了一礼,全了礼数,便出了门去。   孟航一看看范飞平又看看阮舟摇,追了上去。   “……阮大错,阮大错!”   阮舟摇听见追近的聒噪声音,有些不耐烦地反手推了人一把,差点没把人给推到湖水里。   孟航一“啪”地一声一只脚就踩到冰冷的湖水中了,好不容易站稳,眼见自己裤腿都湿透了,颇有些生气地道:“阮大错,你竟然推我!”   阮舟摇淡淡道:“对不起,我没看见。”   孟航一不擅长运用火灵力,一边抱怨着一边试着用水灵力把水汽给逼出衣裤。   阮舟摇再踩上了一块卵石,往瀑布那头的亭台处去。   孟航一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阮舟摇极力将自己的杀意压下,手指骨都发出了“咔咔咔”的声响。   孟航一在身上掏了掏,掏出两只须弥戒子,还有几个储物袋,道:“阮大错,这些……都给你……”   阮舟摇瞧了一眼,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孟师兄’,你这是想干什么?”   孟航一小声地道:“我把这些都给你,你和师尊说,你去蓬莱……”   阮舟摇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凭什么?”   孟航一道:“……你不是说蓬莱不错吗?我不愿意去,那你……”   阮舟摇冷冷道:“我是说蓬莱不错,但你也听见了,我说我不喜欢蓬莱!”他甚至向孟航一走近了两步,吓得他反射性地后退了两步,“……孟师兄,你的范师伯可是听见我说不喜欢蓬莱的话了,怎么,你还想把我推入火坑吗?”   孟航一道:“范师伯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他在被他逼入角落前矮身一躲,险险避开了阮舟摇的锋芒……“你都在师尊身边这么久了,而且,你又不喜欢师尊……”   “谁说我不喜——”阮舟摇瞳孔微缩,猛地沉下了脸,止住话头,露出了个“你找死”的表情。   孟航一微微一怔,却是道:“你对师尊的态度一直都很差,我比你听话多了。”   阮舟摇几乎要被他气笑了,重生前这段日子,他依稀记得自己是时常惹江映离不高兴,但江映离毕竟是他的师父,他虽然闯祸闯的多,对江映离还是有所敬畏的——更别说那些祸除了偷吃御宗灵兽以外许多事都是孟航一挑起来的,他是江映离的关门弟子,若非孟航一对他敌意那么大,太衍弟子们又怎么可能会专门针对他呢?   孟航一道:“你不喜欢被师尊管,我喜欢被师尊管,你把我挤走,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阮舟摇沉默片刻,道:“你刚才说什么?”   孟航一道:“我说你占着茅坑不拉——”忽然反应了过来,有些懊恼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师尊才不是茅坑……反正,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如果你愿意去蓬莱的话,我可以把我的须弥戒子都给你……”   仿佛想要诱惑阮舟摇,孟航一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了不少好东西:各种高阶丹药几大瓶子几大瓶子,各种法器符盘一堆一堆……封存着高阶灵草的玉盒堆得有小山一样高,高阶炼器材料,璀璨夺目的碧玉蚕丝……   最后他甚至掏出了一大堆的上品灵石,并且还指了指他的须弥戒子,骄傲地道:“里面还有很多!”   阮舟摇早知太衍山除了江映离抠门以外,其他的人对未来的下一代都有几分宠溺。   这里面的东西只消一样在阎浮提都是宝贝,而他眼也不眨就能掏出这么多,甚至还面不改色地想要全都送给他——这固然有孟航一不知世外行情的因素,却也有更大的原因,是太衍山的几个前辈都将他宠得过头了。   “……你以为,我若是收下了,这些东西就都能是我的了吗?”阮舟摇冷冷地道,“怕是被师伯他们知道了,还要训斥我一顿。”   孟航一有些着急地道:“我们偷偷地,私下里不就好了?”他从自己的须弥戒子中摸出了一颗水魄珠,道,“除了这颗珠子以外,你要什么都能拿去,阮大错,你就替我去蓬莱几年吧,师尊才刚对我好些……”   阮舟摇打断他道:“你不是说他对你好吗?那你不如安安静静地等消息,说不定,不用你贿赂我,你的好师尊就已经把你留下来了。”   孟航一也不知被他哪句话给惊住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阮舟摇也没心情待在这亭子里,摘了一片叶子,往水上一扔,踏波而去。   孟航一看了他的背影半晌,仿佛才回过神来,将自己的东西都又收拾回须弥戒子里……   ……………………   阮舟摇一个晚上都没回来。   江映离未入居室,而是挑灯坐在窗边小几旁等了一夜。   腹内的灵力一到晚上又变得有些活泼,孟航一几次偷偷地起身偷窥他,江映离虽已察觉门扉后的那颗脑袋,但是他却没有戳破这一层窗户纸。   “……师尊。”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阮舟摇还没有回来。   孟航一终于忍不住从自己的蜗壳里爬了出来,磨磨蹭蹭地凑到了江映离的跟前。   江映离闭目,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压下心内的烦躁:“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已经放假了,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孟航一有些心虚愧疚地道:“昨天阮大错可能是被我气走了……我就是想我能留下来……”   江映离目光一动,却摇了摇头,道:“……不关你的事。”   孟航一有些难过地道:“阮大错以前,和师尊的关系没有这么好……”他道,“如果我去了蓬莱,师尊是不是会对他越来越好,然后都忘了我?”   江映离道:“不会……”想起那梦魇链中的场景,忍不住道,“为师不会忘了你的。”   孟航一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师尊想把我送走,师尊一向都不喜欢我……”他似乎极力想要忍住眼泪,但是眼泪却流得不停,擦也擦不干净,“师尊现在对我好些,但是还是更喜欢阮大错……”   江映离想打断他:“航一!”   孟航一却仿佛发泄似的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收我为徒,可是都这么久了……我都已经是你的徒弟了……”他近乎哽咽地控诉道,“师尊就不能不那么偏心吗?我若是像阮大错一样陪在你的身边,绝不会像他那样顶嘴不听话……”   在阮舟摇煞气发作之前,阮舟摇的确也不怎么听话,只不过,江映离知道阮舟摇的惹是生非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孟航一,而因为孟航一实际上是尹剑持在教导,所以他并没插手过教育孟航一的事……   孟航一显然也知道江映离知情,继续道:“我和阮大错打架,你每次都只把阮大错拎走……师伯说你教训阮大错教训得很厉害,可我知道你是把他当徒弟,当内人!你从来都不看我一眼,可我明明也是你的徒弟……”   江映离沉默片刻,才道:“‘内人’不能这么用。”   孟航一仿佛被触到什么点一样,一下子就哭出了声,道:“师尊你偏心!”爆发似的越哭越大声,“……师尊你为什么这么偏心,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江映离手指一颤,终于站起了身,犹豫了一下,尝试着把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孟航一本是要推,还没推开却又生怕江映离反悔似的紧紧地抱住了他。   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滚烫的泪水仿佛能透过衣料烫到他的皮肤似的。   江映离拍着孟航一的背,听他哭得近乎上气不接下气……   全太衍都愿意宠着他这个弟子,他从未想过缺他一个竟能让孟航一委屈至此。   说起来,孟航一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没多久便软磨硬泡地要当他的弟子,那个时候孟航一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现在都不太明白……他只是觉得这个弟子任性,且有些说不听,虽然按上任掌门的意思收下了他,但不过是从他心意挂了个名罢了……孟航一本就不适合主修剑道……   孟航一在江映离肩膀上哭得直打嗝,江映离便一直抱着他,安抚地拍着他的脊背。   阮舟摇久违地住了一回自己的山头,回到太衍云巅时,便见近水楼台大开的窗内,那俩师徒四下无人抱得亲热。   阮舟摇在窗外站了许久,许久……   江映离似有所觉,扭头看来。   窗外流水潺潺,花落无声,却哪里还有阮舟摇的影子?   …………………………   “……我可以替你去蓬莱山。”   隔天,晌午。阮舟摇主动找到了孟航一,甚至还带着一抹让他受宠若惊的笑容,道,“只不过,师兄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孟航一喜从天降,几乎要被这馅饼给砸晕了!“只要我有的——不,我,我没的我也可以努力帮你找来!”   阮舟摇摇头,道:“不,我不用师兄去帮我找什么珍宝异器。”他用一种特别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我只是喜欢蝶纹焦尾琴,现在就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  孟航一即将被坑!追妻火葬场前置条件二即将达成。叉腰.jpg   关于孟航一,他是个熊孩子,比较单纯,但也很熊……而熊,是要付出代价的。   菌类瘫.jpg今天仍旧是躺在病床上的一天,身残志坚的作者菌继续瘫.jpg 第53章 骗梦魇链   相比于孟航一心里想的上刀山下火海, 只要个蝶纹焦尾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孟航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孟航飞过来找江映离的时候, 孟航一早已拎着包袱跑下山去了!   他只问了阮舟摇那琴匠的具体位置, 便连江映离都不准备告诉,自己一个人下山,便直接往茺州的方向去……   “……小师弟。”孟航飞上了太衍云巅, 见阮舟摇沐浴于近水楼台前漫天的水灵力之中,不由地问他道, “这么大清早的, 你怎么站在外面, 师尊呢?”   阮舟摇道:“师尊还没出来。”   孟航飞便进了门,去敲江映离的房门。   江映离本正开了侧窗望着窗外的桃花,回头, 道:“进来。”   孟航飞推门而入,道:“师尊这么早叫我来, 所为何事?”   江映离让他坐下, 自己也过来与他同坐。   孟航飞忍不住想给江映离倒茶, 江映离却按下了他的手,道:“航飞, 你这两个师弟骄纵顽劣,都有几分任性, 也是我这几年闭关频繁, 未曾好生教导的缘故……”   孟航飞若有所觉,收回了手。   江映离道:“……他们都不愿意去蓬莱,若要逼他们去, 恐怕他们到了那里也无心修炼。”   孟航飞道:“师尊心软了?”   江映离垂下眼道:“过两年吧……等他们两个再大一些……”   孟航飞道:“掌门师伯虽然很希望航一去蓬莱,但推迟两年,他也不会如何失望……”顿了一顿,又道,“但是师伯他……他……”   江映离道:“你可是指你范师伯?”   孟航飞点头道:“范师伯亲来蓬莱,便是想接阮错与航一过去的,若师尊要将他们两个人都留下来,怕是不太好说。”   江映离沉吟片刻,蹙眉,却道;“不好说,那我就亲自去说!”他毕竟是阮舟摇和孟航一的师尊,他不同意,范飞平也不好意思硬要他们去的。   孟航飞叹道:“师尊与以前相比,是否太过心软?”阮舟摇和他弟弟的争闹,那是他亲眼瞧见的,若是以前的江映离,保不准就把两个人一并送走了干净,把两个人都留下来,他根本没想到江映离会心软到这个地步。   江映离蹙眉道:“也或许是我往日里的心还不够软……”   ……………………   阮舟摇等孟航飞走了以后,才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江映离的屋子。   江映离瞧见他时,本来有一肚子的火要发。   一声招呼不打失踪一夜,虽知道这个弟子不会出什么事情,但他还是会生气。   “……师尊是不是准备把我送走?”阮舟摇走到江映离跟前,却率先开口道,“弟子也不知何处惹得师尊不高兴了,师尊对弟子忽然就有了敌意……”   江映离的唇动了动,却只道:“……你若不愿继续住在太衍云巅,和我说一声……”他道,“以后莫要一声招呼都不打地消失,听到了没有?”   阮舟摇猜疑江映离这是想把他逐出近水楼台,但是面上却分毫不露,只自然而然地坐上了江映离的床榻,道:“……昨晚我一宿都没睡,困得厉害,师尊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江映离嘴上道:“谁叫你顽劣任性。”却还是也上了床榻,预备撇去心中偏见,和阮舟摇好好谈谈。   阮舟摇低头,解开了腰带,脱衣服。   江映离一惊,见他干脆利落地把外衫里衣一并扒下,少年人挺拔的身姿已渐有几分天然的魅力,按住了他的手,道:“你脱得这么光做什么?”   阮舟摇道:“热!”睁眼说瞎话,明明近水楼台处清凉的水灵力沐浴着全身,但他就是把被子一拉,只穿着一条亵裤就光溜溜地钻进他的被窝里了。   江映离莫名有些烦躁,想训斥他成何体统,又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以安抚为主。   阮舟摇非常大方地掀开被子,道:“师尊也上来吧。”   江映离沉默片刻,还当真躺了过去,只是他没有盖上阮舟摇的被子,而是只单纯地躺在了自己床榻的外侧。   “……你若真不想去蓬莱的话,为师便不送你去。”江映离道,“等过几年,你再去不迟。”   阮舟摇目光闪烁,喃喃道:“师尊为什么改了主意?”   江映离道:“你神识有问题,这件事情我都还未帮你解决。”   阮舟摇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那日师尊去救孟……师兄,极乐门门主戈烈可是和师尊说了什么?”若是江映离是因为戈烈而改变态度,那这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江映离半侧着身,一只手手肘撑起:“你老实告诉我,你的神识魂海,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极乐门门主无关,江映离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阮舟摇的问题。   阮舟摇伸出手去,抓住了江映离的手腕,江映离不知道他要干嘛,纵容了。阮舟摇便握着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胸口,不等江映离反应过来,又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紧实的腹肌上……   “!!”江映离猛然挣开了他的手,从床榻上翻身下去,眉头紧皱,盯着自己的小徒弟。   阮舟摇道:“师尊喜欢吗?”   江映离惊得差点儿都说不出话来,只得喝他道:“阮错!”   阮舟摇掀开被子,盘腿而坐,墨黑的长发披了一身,少年蓬勃而又充满朝气的身体仿佛能吸人眼睛似的。   江映离却只盯着阮舟摇明亮的眸子,仿佛不敢置信似的。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阮舟摇道,“梦见师尊被蓬莱的范师伯下药,然后强迫了我。”   江映离想起了小天境的幻境,不由地有些尴尬。   阮舟摇摊开手掌看了一眼自己的五指,道:“……我有的时候甚至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我想得到梦魇链,就是想不再做这样的梦。”   江映离道:“小天境的无间幻境本有几分真妙,你何必还想着那么久远的事?”   阮舟摇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道:“师尊明明答应把梦魇链送给我的,然而,弟子得了大比第一名,你却出尔反尔……”   江映离蹙眉道:“等你结丹——”   阮舟摇却冷声道:“师尊先前都想把我送走了,莫不是不愿意将梦魇链给我,所以干脆把我送走了事?”   江映离沉下脸来,道:“你乱说什么?”   阮舟摇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倒头就躺回了床榻,背对着他道:“孟师兄先前找我炫耀,从须弥戒子里掏出了一堆的宝物……”他用一种嫉妒的口气闷声地道,“师尊却连答应我的梦魇链却都不给我……如此厚此薄彼……”   早先被孟航一说偏心的江映离,万万没想到自己又被阮舟摇说是“厚此薄彼”。   “……航一须弥戒子中的东西都是你其他师叔伯送给他的。”   阮舟摇道:“可我呢?便连师尊都少送我东西。”   江映离不说话了,他向来不怎么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所以的确,少送阮舟摇什么。   阮舟摇道:“弟子从未向师尊讨过什么东西,到现在,也不过就想讨来那梦魇链罢了……”   江映离道:“等你修为再高一些……”   “师尊便是找借口!”   江映离无言,然而梦魇链的威力太大,阮舟摇未曾结丹,他担心他控制不住自己。   身后之人的沉默有些久,阮舟摇捏着被子,面无表情,口里却还是扮演一个心里不平衡的弟子,道:“师尊现在对孟师兄也那么好,往后便不会再顾及我了……整个太衍都对他好,他什么都有,师尊却连答应我的一个小小宝物都要反悔……”   “你若现在结丹,为师现在便将梦魇链送给你!”   阮舟摇沉默片刻,道:“师尊明明知道我做不到。”   江映离有些迟疑,虽然阮舟摇明显地表现出他之前的不逊不过是因为少年人常有的嫉妒……但他总有一种预感,真的把梦魇链给了阮舟摇,那不会是件好事。   “……我以为,师尊先前是真心对我。”阮舟摇用一种黯然的语气道,“原来一直是弟子自作多情。”   江映离轻吸了一口气,终于道:“也罢……”   阮舟摇瞳孔微缩。   “既然你这么想要梦魇链……那为师就把梦魇链给你。”   ※   “嘭嘭嘭——”   “嘭嘭嘭——”   “奇怪,是这里呀……”   孟航一花了巨款,只废了一个时辰不到,便通过大型传送法阵到了茺州。   阮舟摇所说的琴匠的位置并不是很难找,在茺州边境的无名小镇里,找一家旗子上画了三支箭镞的小酒店。   酒店的主人为他指路,孟航一几乎是顺顺利利地寻到了传说中怪脾气琴匠的居所。   “有没有人啊?”   孟航一在门外大呼小叫了半天,因这小屋根本没设下什么禁制,只要里头有人,不聋的话肯定都听见了。   孟航一在外面等了半晌,终究还是忍住了推门进去的冲动,一直等到日头高照,天边的红霞都尽数散去,这小屋仍然安静地立在这里,仿佛向来无人居住似的……   阮大错不会骗他吧……孟航一有些担忧地想,然而那小酒店的老板的确给他指了路,这又让他有了点儿信心。   也许是琴匠刚好不在家。只要这琴匠别出门出个十天半个月的,他为了蝶纹焦尾琴,也愿意在这儿等。   “啊……”打了一个哈欠,“哐当”一声,小屋的门开了。   孟航一立刻从屋前的花坛上蹿了起来,着急地挤到门口,道:“你……你好……”他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是想来买琴的修士,请问,这里可以买到蝶纹焦尾琴吗?”   作者有话要说:  狮虎的预感是对的。以及,提前为被坑的孟航一点蜡。   我看了一下大家的评论,阮大错他其实在很多人面前都遮掩得不够,不是不懂谨慎,而是他不愿意。他目前的状态是有些半放纵自己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隐带着自负的嚣张。叉腰.jpg他是真的很讨厌孟航一,但他理智,不会真设杀机,提前下手只是因为江映离想把他送到蓬莱去,这戳到他的点了。关键并不在于孟航一的争宠,而在于江映离对他的态度变化。   抱住狮虎蹭?>ω 第54章 梦魇链中   “买琴?”   从半扇门板后只露出半张脸的人古怪地重复, 上下扫视了一番孟航一。   孟航一努力露出最真诚的笑脸, 道:“前辈, 我想买蝶纹焦尾琴!”   看起来像个农家老头子的修士目光闪烁,打开了门,让出了些空间道:“……请进。”   孟航一不疑有他, 非常高兴地就进去了。   ……………………   江映离从随身须弥戒子中取出了一支玉盒,打开玉盒, 里面躺着的流光溢彩的链子便是梦魇链。   梦魇链变化无端, 但若无人启用时, 除却绞丝精致、线条流畅,其余的便与普通的银链子也没什么区别。   阮舟摇接过梦魇链的时候,心脏鼓动得厉害, 他几乎怕江映离听见他的心跳声,因为江映离一旦听见了, 便会知道他对梦魇链的渴求绝不会只是想驱逐“噩梦”那么简单……   “……你的修为不够高, 用它的时候要小心。”   阮舟摇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道:“多谢师尊!”迫不及待似的将链子挂到了自己的手上,阮舟摇又躺了下去, 邀请他与他同睡。   江映离昨晚一宿未眠,便连打坐消磨时光都没有, 阮舟摇不愿意下床, 他只当是自己这小徒儿想睡,便也没有拒绝。   阮舟摇背对着他,将神识探入梦魇链, 闭上了眼睛……   ※   “……若你还想着回去找你的师尊,阮错,你就活该被他当做炉鼎,被整个南赡部洲的修士耻笑!”   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双目猩红,坐在血池正中的高台上,四下里的妖魔之力涌上高台,仿佛波浪似的试试探探地接近他。   古丁龄披着斗篷,仿佛恨铁不成钢地在血池外转来转去:“我看你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范飞平说的话你可以不相信,但你亲眼所见,那江映离与旁人卿卿我我,可是连一句解释都未曾解释给你听!”   阮舟摇道:“也许是有误会。”   “误会?”古丁龄情不自禁地笑了,“闺房之事被人如数家珍,且你还是他的关门弟子!阎浮提师徒相恋有多少能见光的?是他强迫的你,不是吗?可如今阎浮提上上下下谁不说你勾引自己的师父,你的好师尊可曾为你说了半句话?”   阮舟摇神色中流露出些许痛恨,闭目咬牙道:“够了!”   古丁龄冷声道:“你若如此优柔寡断,怎当得起妖魔两界的重任?你父亲当年何等的英豪,想不到唯一的儿子如此的妇人之仁,真正是丢尽了他的脸面……”   阮舟摇额头青筋鼓胀,太阳穴突突跳动,血络之中的气息仿佛都涌动了起来。   古丁龄却嫌刺激他不够似的,道:“他嫌你床上功夫不好,才找了那许多人,你若血脉觉醒,恢复魔身,别说一夜两夜,便是三天三夜那也是使得的。到时候再去找他,还怕他不臣服在你的胯/下?”   阮舟摇目光一厉,灵力涌出,古丁龄“嘭”地一声撞向了墙壁,几乎把墙壁都撞塌了。   “我戳中了你的痛处是不是?”古丁龄艰难地站了起来,抹去唇边鲜血,笑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他现在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而你现在却经络尽断,待在这血池中苟延残喘……”   “……你是想强大起来,光明正大地将他夺回来,还是现在就回去找他,像一条狗一样的摇尾乞怜,祈求当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古丁龄嗤笑一声,道,“他的唇是别人尝过的,他的身体是别人摸过的……你就是真的回头找他,你忍受得了和那么多人一起抱他吗?!”   血池中的妖魔之力沿着阮舟摇的大腿往上爬,几乎是毫无阻碍地涌入了他的丹田。   阮舟摇额际的鲜红炉鼎花纹都似乎扭曲了起来,妖魔之力就如同沸腾的泉水!   恨意,妒意,几乎挖心剜骨的不甘!!   一条条鲜红的纹路在他全身时隐时现,渐渐地,甚至从脖子蔓延了上去……   ……………………   “你是想问你师尊入浮生镜后看到了什么?”浮生镜中的“器灵”古怪地飘荡了一会儿,道,“你若是在镜外,不是能看见镜里的一切吗?”   阮舟摇有些不耐烦地道:“我看不见。”一道灵力挥出,几乎把那器灵捆住,“快说!”   那器灵明明被挤压得都变形了,却还发出怪异的笑声,道:“我不能告诉你他看见了什么,那样是违反规则的。”   阮舟摇目中露出几分杀意,压迫器灵的灵力就更重了几分!   “……但是我能告诉你你该怎么打动他!”   阮舟摇收回了灵力,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哈哈……”器灵仿佛一团云雾似的,在上空飘来飘去,“入我浮生镜,小子,你心里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阮舟摇冷冷道:“你若再不说的话,永远都不用再说了。”   器灵毫不在意似的飘荡着,道:“你只要找到梦魇链,将他拽入你的梦中,天天艹夜夜干……”   更为庞大的灵力向它袭来,器灵一下子就躲开了他的攻击,道:“小子,是你先问我的,怎么,你该不会是不行吧?”   阮舟摇气势有些惊人,气压更是低得有些吓人。   器灵却对他这样子丝毫不惧,反而还嘲笑他道:“没想到你对你师尊的意义不过是个暖床的罢了,要我说,你这是何苦呢?”它仿佛故意似的道,“以你现在的修为,要什么人找不到?”它用一种语重心长却难掩撺掇的口气道,“我知道你不甘心,听我一句,这天下的美人多的是,他现在对你爱答不理,你若找个十个二十个美人到他面前,让他知道他在你心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你信不信,他说不定反而会主动去接近你……”   阮舟摇没有说话,灵力凝聚成一面墙,排山倒海地向器灵压去。   器灵闪无可闪,只好留在原地,强大的灵压虽将它挤得不成样子,但等压力散去,它却很快恢复了原貌。   “你若什么都不做的话。”器灵带着说不出的恶意道,“他便是死了也不会被你打动的!!”   ※   梦魇链中,阮舟摇凭借直觉跟随光点出了道门,再次睁眼,就发现自己仍躺在江映离的床榻上。   江映离就睡在他的外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   阮舟摇知道现在是自己的梦境了,只看他大了一号的手就知道。   探出手去,指腹轻轻地在江映离面颊上刮过,指尖点上他的唇瓣,描摹……   江映离睁开了眼睛,眼眸明亮,对上了他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昨天疼得太厉害了,妈呀汗真的把衣服都浸透了,等不疼了已经好晚了,迟发了,而且短小君了,抱住大家=3=   今天也是想抱师尊和阮大错的一天,叉腰.jpg 第55章 被拍卖了   阮舟摇的动作顿了顿, 非但没有停手, 反而还俯身下去,亲上他的嘴唇。   江映离第一个反应就是皱眉, 而后仿佛迟钝了不知道多少倍似的, 伸出手,抓住阮舟摇的头发,往后扯。   阮舟摇不管不顾, 得寸进尺地将舌尖撬开了他的齿关, 江映离眉头皱得很紧,半阖的眼中似乎都有波光流转……   阮舟摇手撑到他的颈侧, 动作几乎可称干净利落, 倾身压了上去。   ※   “……这样的货色是从哪里来的?老张, 你可别害我啊。”一个长相看起来无比憨厚的男人, 仔细打量着简陋床榻上的白衣少年,颇有些意动,然而稍加探查, 却发现这少年竟已筑基了!   这等年纪筑基!资质非同小可!!且他容貌极佳, 虽有些年少, 但显然不是那种艳俗之地出来的。如若是大宗门的什么弟子, 他这一接手,便是给自己找麻烦。   “自己找上门的。”被称为老张的人批了个大斗篷, 非常淡然地道,“就算是大宗门的弟子,难道异戊阁还怕寻仇不成?”   “你说的也对……”憨厚男人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摸了摸床上少年的脸道,“若让他留在你那儿做苦力,恐怕还不如在我这儿轻松自在……”   一千灵石,银货两讫。   孟航一迷迷瞪瞪从眩晕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捆在一个高台之上,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而戴着面具的一个强壮男修在用一根鞭梢挑他的下巴。   “唔唔——唔?”孟航一一惊,几乎是立刻清醒了过来。   双手双脚处虽只用软鞭捆绑,但上面似乎下了什么禁制,他如何挣也挣脱不开!   记得他先前进了那琴匠的屋子后就被人从背后打了一闷棍,那棍上强烈的雷灵力几乎把他全身都给刺麻了。   如今,怎么会这样?!!   “……大家也看到了,若不是这锢灵绳,拍品还是活蹦乱跳的。他是筑基期修为,当然,为了避免他给拍下的修士带来麻烦,异戊阁附赠十颗散灵丹!”   一阵口哨声,孟航一顺着口哨声看去,却见一个体型有些硕大,气息修为分明和他不相上下的胖子正坐在台下打量他。   除了这个胖子以外,别人的装扮都遮得严严实实了,别说胖瘦,便连高矮都做了伪装。   “……就看一个表面,能看出什么来?”一个前排有些熟悉的男声带了些轻佻地道,“异戊阁本月一点儿福利都不给的吗?万一上了床以后发现身材一点儿也不好……这皮肤嫩不嫩还得看了才知道啊?”   台上的男修立时便笑道:“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拍卖前还是要验验货的。”   孟航一便眼睁睁见那男修操了一双筷子,将他的衣襟夹开。   无数双眼睛兴致勃勃地盯着他,隔着看不穿样貌气息的面具无比地放肆下流。孟航一仿佛要崩溃似的,扭头便对那提议“福利”的客人大叫,“我听得出你的声音,戈烈!你这个小人!!我可是太衍山的弟子,你若敢对我不敬,我让我师尊灭了你们极乐门!”   拍卖会场忽然静了一瞬,而后拢共不到二十个参与拍卖的修士竟有十来个招来接待低语,异常低调得与戈烈告别,直接离开了。   戈烈本来还带着看戏的闲情兴致勃勃地观赏孟航一就像只荔枝似的被夹开了衣服……听到这话后,嘴角的弧度都压了下去。   台上的男修也想不到拍品竟会与客人认识,台下的胖子走了过来,与那男修耳语,那胖子便又回到了戈烈身边,道:“老相识?”   戈烈道:“也就见过一面。”   胖子道:“若真是老相识,我给你打八折!”   戈烈嗤了一声,道:“你倒是看看周围,知道他是太衍弟子,还有几个敢留下来和我竞价?”   胖子虚假地笑了笑,道:“门主此言差矣,享用完,直接灭口……那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吗?”   台上的孟航一惊惧地瞪大了眼睛。   另有留下的三两修士窃窃私语道:“那也太暴殄天物了……”   戈烈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片刻,扭头对胖子道:“你出个价吧。”   那胖子假笑了一声,道:“一千中品灵石。”   戈烈道:“诚惠八百?”   胖子却坚定地摇头道:“一千中品灵石已是打了八折的价了。”   戈烈“啧”了一声,不过也没继续竞价,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便示意他把人给买下了。   孟航一这才发现留在拍卖会场的人竟都是他的手下,一个人去付灵石,一个人则去办手续。   还有两个人跟在戈烈身后似乎要与那胖子继续商谈些什么,而孟航一被人用被套一罩,眼前全黑。而后似乎被人扛了起来,不知道要带往哪里去……   “……这茺州大大小小的修士,恐怕也就门主敢招惹太衍山了。”   戈烈道:“我本来想让他吃点儿苦头,便把他送回太衍。”   那胖子挑了挑眉,道:“戈门主转性了?”   戈烈微微一哂,道:“你不知道他的师父是谁。”不过就算没有江映离,他本来也打算把孟航一送回太衍的——惹上一个孟航一可不仅仅得罪了太衍,重华教一分为三,琼华、蓬莱、太衍三大仙门,就是他也忌惮得紧。   那胖子道:“能让戈门主转性的人,恐怕也是人中龙凤。”   戈烈却拗了拗自己的手指,冷笑了一声:“不过,我现在倒是不太想放过他了。”   算上这一次,孟航一已经是第三次冒犯他了,而他从来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   腹中灵力如刀绞般地疼痛,江映离猛然睁开眼睛,起身,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肚腹……   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脱感侵袭了他的四肢百骸,除却虚脱外,还有一种奇妙的酸胀感……   阮舟摇躺在床榻里侧睁开眼睛,情不自禁地喘了两口气,又闭上眼,压下眼中暴露无疑的情.欲。   江映离运气,灵力遍布周身经络,然而他明明额际汗水涔涔,灵力行遍经络却都没发现什么异样。   “……师尊,你怎么了?”阮舟摇沙哑着嗓音问,除却声音的不对劲,便连神情都是十足的关切与疑惑。   那种全身上下的不适感也不过是转瞬间便消失了。   江映离迟疑地松开了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腰腹,眉头仍皱得如同川字似的。   阮舟摇便道:“……师尊,才睡了一会儿,我们继续睡吧?”   江映离却立刻下床,道:“航一呢?我去看看航一。”   阮舟摇目光一动,道:“师兄出门了……”心中忍不住地想:现在孟航一指不定已经被卖到周山去了,若是那姓张的手脚快些,说不定,已经开始挖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有两处,但是,现在还没开始写,毕竟作者菌伤的不太是地方,有点儿萎,菌类瘫,jpg明天应该会写。蹭大家=3= 第56章 过去的事   江映离只觉得脑袋里疼得厉害, 掌心压了压太阳穴, 道:“他去哪儿了?”   “他……”阮舟摇顿了顿,才道, “师兄他去茺州给我买焦尾琴了, 他性子急,所以未和师尊说一声便走了。”   江映离自然也知道阮舟摇曾与孟航一打的那个赌,阮舟摇实话实话, 便吃准了一旦事情败露他们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以太衍的实力, 追查出孟航一的下落很容易,但是等太衍找到了他, 只怕他已在山沟沟里挖了好几个月的矿了。   “航一……”情不自禁地低呼孟航一的名字。   阮舟摇听清楚江映离在喃喃着什么, 面色略沉了沉。   江映离单手捂住小腹, 眉头皱得更紧。他方才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就像是这腹中的灵力传递给他什么信息似的……   孟航一会死,方疏华会死……很多很多人,都会死……   喉头一梗, 江映离对阮舟摇道:“你留在这里, 我去寻他。”   阮舟摇手指一紧, 从床上爬了起来, 道:“孟师兄那么大个人了,师尊还这么放心不下吗?”   江映离与他同睡后, 又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排斥感,闻听此话,道:“你也这么大个人了, 阮错,他便不是我的弟子也是你的师兄,他能知错就改,自我反省,你呢?”他直接道,“我甚至不知道过去的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反省!”   此话可气,阮舟摇语气也忍不住有些不好了,道:“我什么地方需要反省了?”   江映离瞳孔微缩,气道:“你!”   腹中忽然又一阵剧痛,江映离捂住小腹,撑在床头上。   阮舟摇瞧他疼得面色发白,有些吃惊——比起怕被撞破的第一次,这第二次他可温柔多了,以江映离的修为,梦魇链还无法将梦中的一切反应到他现实的身躯上——这也是他敢放肆的原因。他只要在梦魇链中征服了江映离,在现实中,江映离也会很快被他拿下……潜意识的影响要比现实中的影响大得多,且听闻宁招玉就是这么被他徒弟给“征服”的。   江映离修为至此,寻常外力已很难让他感到疼痛,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腹内的灵力引起的。神识欲将那团灵力驱逐,那灵力却仿佛知道自己让他难受了,有些小心翼翼地团在外围。   心软,莫名其妙的心软!就好像这灵力要传达给他的信息一样,孟航一和方疏华都会死?那又是为什么呢?   ※   “哈哈……三天三夜啊……”   “师父这回带回来的人可真够厉害的,竟然能撑到现在,听闻还是个雏儿……”   “还是个雏儿?”弟子咂舌道,“三天三夜,师父那么厉害,他可怎么能受得了……”   另一个弟子挤眉弄眼道:“听声儿就知道他乐在其中了,嘿嘿,异戊阁那儿淘来的,也不知是兰阿院还是潇湘阁里出来的,刚好被师父买下……”   极乐门茺州府邸,弟子们对视一眼,男男女女,都露出欣羡与慨叹的神情。   戈烈穿好衣服以后,见孟航一昏睡在床榻上,仍旧闭着眼睛,坐到床边,拍了拍他的脸颊。   孟航一艰难地掀开了眼皮,一瞧见戈烈,他眼中水光溢出,沙哑着嗓音道:“我师尊不会放过你的!”   戈烈捏着他的下巴摇了摇,道:“哟,下了床就不认人了啊?你主动抱着我主动搭着我的样子我可都录下来了,你要不要欣赏欣赏?”   “是你下了药……”孟航一直接被气哭了,想打开他的手,但因为没力气仿佛给他挠痒痒似的。   戈烈反手把他的手腕给抓住了,笑道:“那我这次不下药了,我们再试试?”   孟航一呼吸一窒,想起那可怕的经历便情不自禁地觳觫了起来。   戈烈掐了掐他的脸颊,道:“我可是发现了,你对你师尊有不好的企图……”他轻描淡写地威胁道,“若你敢向你师尊告状,那影石,还有你对你师尊的心意……”他“啧”了一声,道,“我就都到你们太衍山都给你抖搂出来!”   对孟航一来说丢面子可比杀了他严重多了。   孟航一瞳孔微缩,目中的锋芒都软化了许多。他对江映离的某种心意,便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崇拜到深处便是仰慕,而仰慕到极致便有些许的爱慕……如若江映离真的知道他对他有爱慕之心,他会不会把他赶出太衍云巅,再也不愿意看见他了?   戈烈忆起他情.事中的些许情状,倒是难得温柔地替他把沾在脸颊上的头发给拨开了……   “……你冒犯了我三次,我让你陪了我三天三夜。有来有往,这也叫公平。”戈烈捉起他的腕子在自己刻意留出来的胡茬上摩擦了两下,“当然,以后你来找我的话,我也不会拒绝的。”   孟航一整张脸都胀红了,气得厉害,偏偏又没力气和他争吵。   三天三夜,戈烈用胡茬把他扎了个够呛,而他现在这样的举动充满了狎昵之意,偏偏他却打也打不过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戈烈笑道,“不是我,也会有别人的,你倒不如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落到我的手上……”   孟航一目光闪烁,想起了阮舟摇口中的蝶纹焦尾琴……   他说的地点那般详实,编造的借口又那么地煞有介事,难道,是阮舟摇故意害他不成?   ※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许,这是一件好事……”   “你的小徒儿害死了方师弟!纵然他不是有心的,可若他真的活了下来,只怕太衍的师兄弟们也都无法对他毫无芥蒂……”   江映离半靠在床榻之上,看着窗外。   窗外的桃花洋洋洒洒,又是一年落花纷飞的时节。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几年前要带十六岁的阮错去论道会上,而几个师兄弟小心翼翼地确认他失忆后,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们说阮错死了,方疏华也死了……可他什么都不记得,只有一种莫名的郁结,仿佛要将他的心都给堵住了……   “唉。”范飞平叹了一声,知道他听不进自己的话,出门,端了一碗花露来,放在窗前小榻的床头。   “……师弟,你在想什么?”   江映离不动,看着窗外,眼底甚至都是波澜不惊的。   “……师弟,你在看什么?”范飞平又问,甚至有些沉不住气了。失忆的江映离和往日比总有些不同,可他明明只失去了一段记忆而已,为什么会和那段记忆发生之前判若两人呢?   江映离仿佛听出他口气中的焦躁,终于道:“……今年水位太高,水中的卵石,快被淹没了。”   范飞平坐在他对面,沉吟片刻,笑道:“不是还有桥吗?”   江映离皱了皱眉,道:“……不喜欢走桥。”   范飞平心下一松,第一个反应便是庆幸江映离惦记的终于不是阮舟摇了,不过转念一想,他从前与他的师弟方疏华也举止亲密。   “我知道你心中惦念着方疏华。”范飞平用一种古怪的语气,甚至直呼了方疏华的名字,“师弟啊师弟,现下他只怕早已轮回转世了……我才是你的眼前人,你便不能心里只装我一个么?”不止一次瞧见方疏华跃湖而来,甚至还跳江映离的窗,范飞平从前自是说不出的泛酸嫉妒……江映离忘了阮舟摇后如此怀念别人,他本已熄灭的妒火都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难道方疏华也和江映离有肉体关系吗?!   江映离沉默,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范飞平这莫名过界的话。   范飞平轻叹了一声,仿佛有千般无奈万般柔情似的道:“谁叫我喜欢你呢……”他道,“纵然你心中装再多的人,最后,也只会变成我一个……”   此话透露出来的消息已太多,若是之前,江映离怎么说也要做出点儿反应。   但江映离目光流转,再度看向窗外……   曾有一个人喜欢执一柄油纸伞从那卵石上走过,他虽什么都记不得了,却还是想他。   作者有话要说:  ps:修一下文,最后一段是前世的=3=   大概明后天会补上章没写的。关键词应该会包含:55。菌类瘫.jpg作者菌今天萎成了干枯的作者菌了……   阮大错根据前世经验选错攻略方式,追妻火葬场的前置条件完成得差不多了,叉腰.jpg抱住大错和师尊! 第57章 前世之死   范飞平见江映离无动于衷, 很有些气闷。   他那个弟子对他的影响便那么大吗?不但让他委身于他, 就连把他忘干净了以后都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阮错已经死了!死得干干净净!!可他却不敢让江映离回想起过去的一切。   该死的妖魔,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正在此时, 因早前之事仍旧面色苍白的孟航一走进了阁楼, 向江映离行礼问好。   范飞平瞄了孟航一一眼,便对江映离道:“师弟,你徒儿来了, 你与你徒儿说说话吧……莫要一直盯着窗外看了。”   孟航一等范飞平离开后, 才凑到了江映离的跟前。   江映离动也未动,仍是看着窗外。   “师尊……”孟航一小心翼翼地唤他。   “师尊……”孟航一几乎带了哭腔地唤他。   二弟子莫名其妙的哭泣终于令江映离有了点儿反应。   孟航一通红着眼睛道:“你和阮大错——你真的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吗?”   江映离听到了某三个字, 回头, 道:“我记不起来了什么?”   孟航一刚想说什么, 瞧见窗外范飞平还未走远, 想说的话一下子又都咽下去了……   “师伯他们都不让我提……”   江映离微微蹙眉,便又转回了头去,道:“我的确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孟航一犹豫了半天, 才小声道:“其实……阮大错他没有死, 他那天被一个戴着斗篷的人给救走了, 我亲眼看见的……”   江映离又转过头来看他, 这一次他眼中似乎有了什么波动变化,虽然不是很明显, 却足以让孟航一生出了无限的喜悦与希望!   “……那人身上有很强烈的魔气,恐怕不是咱们凡间的修士!”孟航一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急忙道, “师尊,我们可以去把阮错找回来——那个妖魔上次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没有为难我,我可以帮你把他找回来!”   江映离干脆地道:“你带我去。”   孟航一却迟疑了片刻,道:“师尊,你还是留下来吧。”   范飞平几乎日日都到近水楼台来,而且,孟航一有种直觉,包括论道会中发生的种种事情,怕都与范飞平脱不开关系!   他曾经也想分开江映离与阮舟摇,甚至都有些崩溃的疯狂!他无法想象在他心目中尊贵而不可亵渎的师尊能衣衫不整地在他小师弟的身下。而他小师弟脱得几乎光溜,那般轻佻地吮吻江映离的脖颈与胸口!   将事情捅出去的时候,他曾经恨不能让太衍众师叔伯做主,把阮错打死了算了!可后来瞧见江映离在石当州众人面前把阮错抛弃的时候,他又有些可怜阮错……   江映离的失忆在他看来和他当初的某些举动都是那么的古怪,他纵然猜到些许,却也不敢深想下去。如果阮错真的能回来的话,或许一切事情都会有个答案……   江映离没有执着地要跟孟航一去,默许了他独自一人去找小徒弟的请求。   三天……三个月……一年……   江映离在太衍云巅上等着自己的徒儿归来,但孟航一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   “……我闭关的时候,有没有人来找过我?”阮舟摇出关之时,额际炉鼎红纹已扭曲成黑色纹路,脖颈处的经络全是细密的线条……   妖师古丁龄恭敬地道:“回君上,没有。”孟航一的衣衫法器分明都躺在他的须弥戒子中,但他却面不改色地道,“听闻蓬莱仙长范飞平在太衍云巅住了一年有余,前不久江映离出关后,还与他前往茺州一同收服了残剑恒阳……”   “……他们倒是有闲情逸致。”   “……君上才恢复魔身,修为不稳,不如,再闭关几年……”   “不!”阮舟摇目中红光闪烁,仿佛带着嚼血吞肉的狠意道,“他们逍遥自在的日子已够多的了——茺州,他们现在还在茺州?”   “是,君上!”古丁龄非常从善如流地行礼,道:“他们还在茺州……”   阮舟摇抿着唇,半晌瞳孔都收缩了。   古丁龄低声道:“阎浮提都以为君上已死,君上不如……乔装打扮……”   阮舟摇面无表情地道:“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   传送法阵快得出奇,这一回倒不用被江映离夹带着御风而行了。   阮舟摇拗不过要去茺州寻徒弟的江映离,只能跟着他一起到了茺州。   他知道若让江映离一个人在茺州找人,以江映离的性子,不找到绝对不会罢休。   异戊阁在茺州的据点,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找到的?   回想起前世被范飞平坑入此处挖了几十天的矿,最后不惜重伤炸开了矿山才得以回到太衍……回太衍听闻江映离和范飞平一起闭关的时候他还只是不太相信,等亲眼见到他们两个那样的亲密……那真是一股邪火往心里烧!   他曾以为江映离就像昆仑山上的冰雪一般清明剔透,范飞平嘲讽他说他满足不了江映离时,他也半点儿都没相信。   亲眼所见!江映离甚至还心虚得厉害,不敢辩解。   江映离便那么淫.荡,那么无耻?!他才不在那么短短时日,便真与他师兄勾搭上了……   故地重游,在这茺州之中,种种往事接踵而至,阮舟摇自从小天境出来后许久未发作的煞气都有复发的迹象。   残剑恒阳就在茺州,而前世他也是在此处,彻底看清了江映离的为人!   江映离循着阮舟摇的信息到了那间小屋前,皱眉观察屋外的围栏里姹紫嫣红。   阮舟摇早便“坦白”,说他口里的琴师都是胡编乱造的,他就是想刁难孟航一,开个玩笑。   江映离忍不住把他训斥了一顿,阮舟摇却没有生气。   他白天骂他骂得越狠,晚上他都能从他身上找回来……   茺州,这个地方……   江映离明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以为是腹部那团灵力的缘故,虽然不知什么原因越来越想离自己的小徒弟远一点儿,可是出门在外,他还是将那莫名的烦躁给忍耐了下去。   “师尊?”阮舟摇发现了什么,去拉江映离的衣袖。   江映离条件反射地避开了,甚至还反应过度地打开了他的手。   阮舟摇缓缓抬头看他,两师徒对视,江映离颇有些尴尬。   “……屋里有人。”阮舟摇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道。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嗯。”   阮舟摇上前敲门,屋里的人细细索索地发出各种各样的动静,好半晌才过来开门。   阮舟摇瞧见熟悉的一个斗篷顶的时候,目光微动。   拿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人沙哑地道:“有朋自远方来,两位有何贵干?”   阮舟摇道:“寻人。”   那人的视线从阮舟摇转移到了他江映离的身上,目光闪烁,道:“……我这儿没你们要找的人。”   “嘭”地一声,阮舟摇在他关门之前抵住了门板。   张快子目中闪过一丝谨慎,沉声道:“阁下这是想干什么?”   阮舟摇道:“我还没说要寻什么人,怎么你如此肯定没我们要找的人呢?”   张快子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当然没你们要找的人!”   阮舟摇强硬地推开了门,门后面的张快子一个踉跄,被推力牵连得后退了几步。   江映离并没有阻止自己小徒弟的无礼行为,在张快子扫过他的那一眼中,他敏锐地发现了慌乱与心虚。   这个人认识他,且这个人不敢看他!   如此简陋的小屋,屋外围栏之中却有不少名贵花种……这个地方,绝对有问题!   “……几日前有一个来买蝶纹焦尾琴的少年来此。”江映离后阮舟摇一步踏入了小屋,冷冷道,“他现在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张快子有些气恼地道,“什么蝶纹焦尾琴不蝶纹焦尾琴的,两位擅闯寒舍不说,还无缘无故地自说自话!”   阮舟摇道:“你若是识相的话,最好说实话。”他若有所指地警告道,“……说谎对你来说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张快子目中闪过丝挣扎,很快却又平息了。   阮舟摇和江映离明显是有备而来,笃定他知道那个少年的去处。   这种情况,他当然不能不说实话,可若真说了实话,也绝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我这儿本是异戊阁的一个据点。”张快子沙哑着嗓音,率先抛出了一张底牌,“几日前的确有个少年来此买琴,我受上面的命令,把他带到宁云山一带去挖矿了……”   异戊阁并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便连太衍也不会愿意和商人交恶。同样的如若太衍众人知道他们的弟子被卖身到那种场合……异戊阁也绝不会想招惹阎浮提的三大仙门——他只能说谎。   江映离皱眉,道:“宁云山?”   张快子道:“是,那附近有异戊阁新得的一条矿脉……”   这倒与阮舟摇前世的经验分毫不差。   江映离凝视着张快子,冷声道:“你没说谎?”   张快子额上汗水都出来了,但是斗篷中露出的一双眼睛却充满了坚定,道:“我没说谎!”   江映离还想再审问审问,但是阮舟摇却不愿意江映离与他多做纠缠……   “……他将异戊阁新得了矿脉都告诉了我们,师尊,师兄恐怕真的在宁云山。”   哪个仙门得到矿脉会和别人说呢?名门正派也不可能。   江映离转念一想也是,一挥手,一道禁制便下在了张快子的身上。   “带路!”   张快子额头上全是冷汗,一边道;“是!”一边偷偷摸摸地给异戊阁那边递消息,一边,则带着师徒两人往宁云山的方向去。   作者有话要说:  ps:上章和这章都小修了一下,这样就不会看不懂了。这章前面和上一章是连起来的,都是前世的,因为上章写的时候省略了车,所以过渡就也跟着省略了,菌类瘫.jpg   阮大错很快就知道前世的经验不是都对的了=L=叉腰.jpg   前一章的后面部分是前世的,在小天境中阮大错和师尊都看到过那一幕,其他描述不一样,但是对话是一样的,太久了大家可能都忘记了=3= 第58章 亵渎之心   阮舟摇跟在江映离身后,走入宁云山范围时, 就生出了警惕之心。   周山山脉一带, 这宁云山也只能算是周山的一小部分。   当年范飞平坑他至此时, 他们都没想过残剑恒阳会就埋在这宁云山中……   张快子忽地道:“前辈请看!”   江映离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前方, 只见张快子掏出张玉牌迅速捏碎, 消失在空中,阮舟摇指尖射出一道灵力随着他一起消失, 消失前依稀可见灵力如刀, 刺入了他的胸膛……   “阮错!”江映离慢了半拍,抓住了他的手腕,死死地盯着他,仿佛震惊一般。   阮舟摇缓缓动唇道:“……师尊, 我们被暗算了。”   四下打量,江映离这才发现他们被张快子引入了结界, 而这宁云山阵法四合, 却一个阵眼也看不见。   “……你,你什么时候敢杀人了?”回头再看小徒弟,江映离神情肃穆冷峻,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小徒弟一般。   如阮舟摇这个年纪,敢杀灵兽是一回事,敢杀修士,还如此冷静利落,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阮舟摇道:“弟子未曾想杀他啊……”顿了顿,才道, “方才只是见他逃走,一时情急……”   江映离皱眉,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修士急急忙忙从山上跑了下来,一见到他们两个,就眼前一亮:“新人?”他连忙招呼他们道,“快点儿,快点儿跟我上山!”   江映离刚要张口,阮舟摇却先他一步,道:“还请这位大哥带路。”   那修士看清阮舟摇的容貌时,愣了一愣,再瞧见江映离的样貌,态度就多了几分小心。   虽然这两人的修为都被遮掩得看不出来,然而光是这样容貌的,怕都不会是个善茬……   “……你们走运,六号矿坑那儿开出了蓝晶矿,如果去那儿挖,很快就能出去了……”那修士带着他们走入山中又一层结界时,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对着他们一笑,道,“不过像两位这样上面的人带进来的,不用赎身,直接大赚一笔就可以离开了。”   江映离沉默不语。   而阮舟摇则知道这修士误会了,也不说话。   异戊阁除了劫掠修士让修士在这儿干苦力外,自己门下弟子也是能进来“赚钱”的。   进来赚钱和进来当苦力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身上是否被下了禁制。   张快子制不住他们,又想把他们先困在这里再向异戊阁告密……他方才那一击,足以让张快子死在空间传送的途中!   “……不过,那边名额也只剩下一个了,他们争得厉害,约好了比武定胜负。”   江映离道:“……最近新来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姓孟的少年?”   修士道:“这个谁知道呢?新人大多不服管教,要被教训个几天才愿意干活……”他漫不经心地道,“这两天好像是有新人,不过还没训服,所以还没有把人送过来……”   江映离目光一冷,落星剑在丹田“嗡嗡”作响。   阮舟摇巴不得孟航一多被教训几天,比起孟航一,他反而更想着宁云山中的残剑恒阳……   “这么说的话‘新人’可能还不在这山中,过几天我们才会遇见吗?”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江映离的面前,阮舟摇暗示江映离:此时动手,恐怕找不到孟航一。这宁云山的阵法并没有那么简单,异戊阁对这山头的矿脉非常地重视,江映离修为虽高,找不到阵眼,想要以力破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若真的以力破阵了,怕把异戊阁上上下下都给惊动了。   那修士不知道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反而惊讶地道:“两位是进来找人的?”   阮舟摇道:“顺便而已……”   谈到一半,终于到了个山洞前。   山洞前约莫有十来个修士聚在那儿,坐在石头上的坐在石头上,躺在地上的躺在地上……   修士带着他们两个人过来的时候,那些人立刻就都站了起来,道;“人齐了没有啊,怎么这当口还来新人啊?”   那修士道:“齐了,齐了!我刚到那儿就遇见了新人!”   江映离发现,虽然这些人方才那么“不拘小节”,但他们之中大部分的容貌装束都还不错,并不像是多么落魄的人。   “……你们是影部的吗?怎么我们一个都没见过?”   阮舟摇只模糊道:“我们是刚入门的。”   “刚入门的啊……”   有几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而后有人对那修士说了几句话,那修士只惊讶了一瞬间,而后看了一眼江映离又看了一眼阮舟摇,过来对看起来更好说话一点儿的阮舟摇道:“……他们想让你们先比。”他多此一举地解释道,“反正谁先谁后也是赢了的才能进六号矿坑,你们先比也没什么。”   江映离和阮舟摇身上都还带着柳明坤送予的坠子,异戊阁新入门的人修为也不一定比后入门的差。   他们这是想先看看他们两人的修为如何……   “师……兄……”阮舟摇对江映离道,“我们就比一场吧?”   江映离听到“师兄”两个字眉头就皱了起来,然而早前阮舟摇便已将他们的身份塑造成了某个势力的新入门弟子,若他叫他师尊,他们一定会觉得奇怪……   江映离默许,自须弥戒子中取出了一柄剑,剑光潋滟,一看就非凡俗。   “啊呀!”有识货的异戊阁弟子惊呼出声。   江映离拿出来的这柄剑虽然不见得有什么名头,可光是看这气势,就知道威力不小。哪怕这个新来的人修为不高,能得到这样的兵器,也定然很受上面的倚重。   阮舟摇盯着江映离手中的剑,心脏跳得急速,他将须弥戒子中的弟子佩剑也拿了出来……剑鞘一扔,便指向了江映离。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拔剑相向!这一回,却没有范飞平在旁边碍事了!   ※   乌云密布,雷声似乎也迫不及待地要从云层里钻出来。   踏入宁云山脉,新生的魔步调显得并不是特别的急切。   古丁龄告诉他江映离和范飞平在宁云山,这个他曾流下许多汗水与鲜血的地方。   “……残剑恒阳。”古丁龄用一种恭敬,却绝不卑微的语气道,“君上,这东西,绝不能落入蓬莱山的手里!”   阮舟摇戴着古丁龄给他寻来的蝴蝶镂金面具,额上的纹路黑红交错,双眼已恢复往日的漆黑颜色。   来到恒阳剑的出土之地,高高地浮在半空,便见百尺之下,范飞平盘腿坐在一个矿洞的洞前……   恒阳残剑斜插在他的面前,许久不见没一点儿变化的江映离在为他护法,背对着范飞平,捏着洞旁一棵小树的叶子出神……   小树的枝丫被这股力道弄得弯曲,却有一股微妙的平衡。   山间的风吹来的时候,整棵小树的叶子都哗啦哗啦地作响。   江映离似有所觉,抬眼,见空中遮掩着大半面容的魔轻飘飘地落下,正落在了他的面前……   阮舟摇死死地盯着与一年前无甚差别的映离仙君,半晌才收紧手指,负了单手在后,道:“……好久不见?”   江映离指尖一松,“啪”地一声,小树的枝丫晃动,单那一片叶子留在了他的掌心……   他瞳孔微缩,与阮舟摇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是……?”   排山倒海的杀气,几乎如洪水一般涌向江映离。   江映离皱眉,落星剑出,剑身清鸣,将阮舟摇所有攻势都阻拦在一尺开外。   阮舟摇道:“贵人多忘事——”轻笑一声,狠戾道,“才一年,你忘得倒快——”   “铿”地一声,地上的恒阳剑被阮舟摇夺了过去。   江映离未曾阻止得及时,眼见着范飞平额上冒汗,皱眉倒了下去。   “……我本以为你傲骨清高,皎如明月!”急速的剑光笼罩住江映离的周身,江映离没能救起范飞平,便被动地接了阮舟摇三四十招。   “……淫.荡,无耻,下贱,龌龊!”一剑刺向江映离脖颈,江映离侧头,发丝被削了一段下去。   阮舟摇根本克制不住杀意,攻势如同狂风骤雨!   江映离只用落星剑挡了一下,之后多是接招退让。   阮舟摇说的话他许多甚至都没听清,绚丽的剑光中破空之声就响在他的耳边,另有说的什么他都无暇细听……   “被男人上便那么爽吗?我一个人还满足不了你!!”   阮舟摇步步紧逼,四周摧折撕拉,遍地狼藉……   江映离接了他百来招之后又受了一击,之前驯服恒阳剑时留下的隐患开始发作。   阮舟摇察觉江映离动作变慢之后非但没有住手,反而更得寸进尺了一些……   “噗……”捂住胸口,以剑撑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阮舟摇的剑只差一点儿便要洞穿他的咽喉,堪堪停在他喉咙前不到一毫的距离。   江映离丹田之中痛得厉害,微微皱眉,神色之间甚至有些茫然。   “……我说你怎么不还手,原来受了重伤,怕被我发现吗?”阮舟摇冷笑,用剑尖去挑江映离的下巴。   江映离眉头皱得更紧,侧头想要避开。   但当他站起身来拿起落星剑要回击之时,阮舟摇仿佛故意羞辱似的,剑锋一偏,从他衣襟往下划开,砍断了他的腰带……   …………………………   “——阮错!”长剑相击的声音让阮舟摇从回忆中惊醒。   江映离手握长剑一转,阮舟摇的弟子佩剑便情不自禁地脱手,“铿”地一声,被他击落在了一边。   江映离一手握剑,一手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冷冷地盯着阮舟摇,近乎可称得上是怒视了!   方才阮舟摇一动手便似鬼上身一般,没轻没重不说,还开始往他的腰带上招呼……江映离不能暴露修为,一直都很克制,结果这么一克制,对上阮舟摇这样不管不顾乱发疯的,腰带被砍断,衣襟也被划开……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他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裸.体了,阮舟摇这是在干什么?!   阮舟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这等狎昵轻浮的举动,怕他如何找借口也解释不清!   此时围观的众人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要比之前的大——这不单是因为江映离爆发后的武力压制,还因为阮舟摇的大胆风流!   当剑砍断江映离腰带的一刹那,不知多少人的心中都吹了声口哨。   江映离人长得好看,但冷冰冰的,气度又不像是普通人,寻常人哪里敢起亵渎之心?   但是在阮舟摇出手的那一刻,他们的心神却都不由地一荡……   有句话说的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住大家!嗷=3=有的过往,不能着急,会慢慢地展开的,蹭=3= 第59章 痴绝妄念   阮舟摇站在原地,与江映离大眼瞪小眼。   有个高高瘦瘦的修士摸了摸下巴, 笑着向江映离为阮舟摇求情:“你师弟想必也是一时忘形, 他心里如此爱慕你, 你该感到高兴才是……”   此话一出, 便至少有三四个人偷笑了一声。   异戊阁对男子与男子的事早已司空见惯, 阮舟摇与江映离有这种暧昧的关系,这甚至让他们的试探防备之心弱了许多。   江映离知道旁人都想歪了, 面沉如水, 将腰带重新系好,不着痕迹地瞪了阮舟摇一眼。   阮舟摇却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前世之时,他入魔后与江映离第一次在这里见面……   江映离与范飞平在一起,江映离甚至听到他的声音都认不出他来。   古丁龄给他做了伪装, 但阮舟摇并没有在江映离面前如何遮掩——从来只有新人笑,江映离真嫌他做不了半个时辰, 忘得如此之快, 这种羞辱几乎已到了极致!对一个男人来说夺妻之恨已是最大的耻辱!因为“不行”而被抛弃,那就比耻辱更加耻辱!   但若不是前世江映离在床上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要求,他也不会做不了半个时辰……   “……咳,这位道友。”有修士提醒阮舟摇,“你再这么看人,人可就要恼了。”   阮舟摇回过神来,连忙收敛了有些放肆起来的目光。   江映离既生气,又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只能闷闷。   那先前带路的修士道:“你们师兄弟既然是一路的, 那么住处便也给你们安排在一起吧。”   江映离皱眉,却没有拒绝。   阮舟摇道:“多谢。”   那些修士知道他们的修为不低,便自发略过了他们,又两两地比试了起来。   早先带路的修士带阮舟摇和江映离去他们的住处。   一个小矿洞,但各种设施包括周遭的灵力,都比阮舟摇前世时住的那个矿洞好多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六号矿坑就是恒阳剑出土的那个矿洞,今世他既提前来到了这里,那么恒阳剑他绝不会留给范飞平的……   “……阮错。”   “嗯?”   阮舟摇回头。   江映离微微抿唇,只道:“你年纪还小,有的事,莫要多想……”   阮舟摇转念一想便知道江映离这是在敲打他,道:“……弟子很快就能和师尊一般高了。”   江映离看了一眼他的脑袋顶,目光古怪地沉默。   阮舟摇:“……”   他现在才十五岁,矮他半个头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矿洞外的比武并非一时之间便能够结束的,江映离直接上了床榻,盘腿而坐。   阮舟摇站在床边,看着他闭上眼睛……   江映离自顾自地入定,并不理他,阮舟摇目中仿佛有波光流转,伸出手,隔空描摹他的五官……   “……你既这么欲壑难填,那么我现在就满足你!”前世的自己仿佛疯了似的将江映离按倒在矿洞前。   江映离虽然重伤,明明就还有能力推开他!   但是他没有推开他,只是在他撕扯他衣服时徒劳地要把衣服提回去——但那甚至惹怒了阮舟摇,更加不留情地下手撕扯。   驯服恒阳剑被打扰、走火入魔的范飞平就倒在一边,而阮舟摇半天也没把他剥干净,便掐住他的脖子,凶狠地吻上去……   哪怕与江映离有了负距离的交流,阮舟摇对他都还存有些许的敬意。   但是那敬意在那一天都烟消云散了,他掐着江映离的脖子亲他的时候,甚至有一种宣泄的快感。   唇与唇碾磨,牙齿甚至都撞到了牙齿。   江映离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是被动地被他在口中肆虐。   但当阮舟摇不知不觉温柔下来的时候,江映离甚至闭上眼睛,回抱了他,舌尖主动探出,与他的纠缠在一起……   一吻结束以后,阮舟摇原本掐着他脖子的手,就撑在了他的脑侧。   “……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仿佛带着颤音,阮舟摇俯身,几乎与他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你告诉我,你真的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江映离的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抚上他那镂金蝴蝶面具。   阮舟摇以为他要掀开他的面具,但是他没有……   汹涌的水灵力汇聚在指掌之间,江映离将他一把推开,险险避开了他身后范飞平的锋芒。   “师弟!”范飞平偷袭未中,提着明晃晃的长剑惊怒地看着江映离。   阮舟摇瞧见范飞平醒来的刹那便是冷笑,恒阳残剑在手中划了一道剑花,直接往他胸口刺去!   缠斗、扭打……   阮舟摇虽天分极高,修为暴涨,但毕竟巩固不够,难以敌过范飞平几百年的积淀。   “……住手!”   缠斗到一半,江映离加入了战局。   两方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因为有江映离的加入而顷刻之间瓦解。   范飞平情不自禁地停手,阮舟摇也是——但是阮舟摇只停了一刹那,见江映离离范飞平更近,突发其难,忽施偷袭!   “!!”江映离用落星剑打开了阮舟摇的恒阳剑,阻挡了他对范飞平的杀招。   阮舟摇目中流露出些许痛恨,阴阴地道:“江映离,你要护着他?!”   范飞平忙道:“师弟,他身上魔气那么重——他已入魔了!”   江映离也有些心惊,但他却仍未对阮舟摇做什么举动,只盯着他,问范飞平道:“他就是我的小徒弟?”   范飞平道:“是,但是——”   阮舟摇道:“徒弟?”他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道,“双修了无数次的徒弟,说起来,也的确还是徒弟……”   范飞平被他激怒了,直接推开江映离,又与阮舟摇缠斗了起来。   江映离只觉得脑袋胀痛,每一根血管似乎都在突突跳动……   之前积累的旧伤一股脑的爆发,眼前的一切似乎都隔了一层雾气一样。   耳鸣眼晕,江映离手上再握不住落星剑,倒了下去……   “!!”阮舟摇余光扫见,打开范飞平,欲往江映离那儿去。   范飞平一个踉跄,趁此机会,背后偷袭。   阮舟摇还未碰到江映离便已被长剑贯穿肩膀,他目中红光一闪,回身一掌击开范飞平,微颤着手将长剑硬生生拔出——   “君上,去!”不知何时出现的古丁龄突兀出现在他身边,按住他被鲜血浸透的肩部,阻止他要再与范飞平缠斗!   传送玉符在手里捏碎,人也被带离了宁云山……   阮舟摇盯着今世什么都不知道安宁地在床榻上打坐的人,眼睛都比平时漆黑了几分。   “……君上不是没办法胜过他,范飞平身受重伤,然而你却还是就此败北……”前世古丁龄为他简单疗伤后,用一种近乎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的心根本不静,你满脑子都还惦记着美色!惦记着那些风花雪月儿女情长!!”   阮舟摇端坐在高台上,面无表情,任由汹涌的妖魔之力跃跃欲试地爬上他的胸腹,帮他修复伤口。   “他若是真的值得你惦念,就不会这么久了,都还对你不闻不问!”   “……他好像不认得我了。”   “……呵!有了新欢,当然就不认得你了!”   阮舟摇道:“我是说,他完全不认得我了。”   古丁龄微微一顿,才道:“君上是不是还想自欺欺人,认为他做的一切都可能有苦衷?”   阮舟摇心头一紧,不语。   撞破江映离与范飞平的事情时,江映离可并没有忘记他,纵然他现在忘了个干净,可是当初的当初,江映离是没有忘的。   “……君上,你要牢记自己的身份,妖魔二界再过几年便要重现人间,三界并存之际,就是魔长道消之时!”古丁龄道,“你不能在这关头有弱点!哪怕那个弱点是太衍的映离仙君!”   阮舟摇沉着脸,一言不发。   古丁龄微微一叹,道:“你若真不死心,安青城满月宗,他们那儿有一面浮生镜……”   “……浮生如梦,等你伤势痊愈,能在阎浮提行走自如之时,我可助你把江映离逼入浮生镜中!”   “浮生镜?”   “对,浮生镜!”古丁龄道,“只要他入了浮生镜……他在你面前再无秘密可言!他心里想什么,你都会知道!”   也只有亲眼看见江映离心中无他,他才会彻底死心,断绝了对江映离的痴绝妄念!   “唔……”   矿洞中,坐在铺好软被的石床上的江映离,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浮生镜、真言丹……   早已证实江映离对他不过是为色所迷、逢场作戏。   但阮舟摇还是没有着急和他撕破脸,哪怕他已得到了梦魇链。   江映离捂着小腹,早已睁开了眼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目光中似乎有几分惊骇。   “师尊……?”阮舟摇坐到了他的身边,道,“你怎么了?”   江映离似乎有些不适应他靠得这么近,松开手,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在地道:“没什么……”   阮舟摇道:“可是你刚才的脸色很难看。”   江映离目中闪过一丝古怪,却还是道:“你不必担心……”   腹中的灵力似有生机,在方才之时,仿佛个孩童一般,踹了他小腹一脚。   江映离被这感觉激得头皮发麻,只觉得仿佛真有个婴孩藏在他小腹中,刚才正在伸懒腰。   对于男修来讲,这样的感觉绝对说不上有多少美妙。而且……非常地非常地怪异。   阮舟摇还想问什么,小矿洞外有人敲击石门,石门轰隆隆地上升……   早先为他们两人领路的修士道:“能去六号矿坑的名额已经定下来了,两位,你们今天去还是明天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觉得不虐,菌类瘫.jpg 关键字:55 大家别忘了=3=疯狂暗示.jpg   可能明天就能出院了,叉腰.jpg咩嘿嘿嘿! 第60章 山中集会   江映离从床上下来,将衣摆放下, 道:“我们需要做什么?”   那修士道:“很简单, 用矿工锄头将蓝晶矿敲下来——不过要找到蓝晶矿你们需要挖土, 且挖土的时候只能用土灵力, 不然的话很容易将蓝晶矿弄碎……”   阮舟摇前世在三十二号矿坑那儿工作, 挖的是黄晶矿。   黄晶矿与金晶矿的颜色差别并不是太大,一种偏向橘黄色, 一种则偏向于正午阳光那般璀璨的正金色。   那时候的他, 随便什么灵力都可以用来挖土,黄晶矿没有蓝晶矿娇贵,硬度也比较高。   江映离便道:“今天就去。”   阮舟摇跟着江映离,被那修士带路到六号矿坑中。   六号矿坑里也有不少的洞穴分支, 修士们挖矿,都是寻一个方向挖, 各凭本事。   阮舟摇和江映离去了同一个分支, 两人一人一个矿工锄头。   阮舟摇等那修士离开,方才问江映离道:“师尊,你真要挖矿?”   饶是当年的他刚沦落到这里时,也是消沉了半个下午的,很难想象江映离会和挖矿这种事扯上关系。   江映离道:“从前太衍也有挖矿的任务,为师做过。”他让阮舟摇站到他身边,示意了他一下,道,“一般, 挖取矿石要先将周围的土块清开……”   土灵力被调动了起来,往那厚实的墙壁上钻。   江映离第一步做得堪称完美,而后他一边指导阮舟摇,一边用矿石锄头轻轻地敲了一下裸露出洞穴壁的蓝晶矿……   “吭”地一声脆响,蓝晶矿碎了。   江映离:“……”   阮舟摇:“……”   江映离把碎了的蓝晶矿清理出来,瞄了阮舟摇一眼,道:“……这蓝晶矿比从前太衍的矿石脆弱一些。”   阮舟摇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江映离再用矿石锄头轻轻地敲击……   第一次,没敲下来,第二次,又不小心敲碎了一点儿边角……第三次的时候,他就能掌握好力度与角度,将蓝晶矿完整地敲下来了。   “……就是这样敲。”江映离敲出一块完整的之后,便递给了阮舟摇,道,“……你来。”   阮舟摇接过蓝晶矿将它放进自己的须弥戒子里,而后……便用分发来的小锄头,一边用土灵力清除四周泥块……一边挖蓝晶矿。   第一下,阮舟摇也敲碎了,不过他第二下,就取出了一块完整的蓝晶矿。   江映离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阮舟摇比他这个师尊还掌握得快,不过他还是称赞了他,道:“……你学得很快。”   阮舟摇便一口气挖了十来个蓝晶矿,直到再也调动不了土灵力为止……   像这样对灵力的准度和细致要求高的,筑基期弟子能挖十个也不错了。   “……师尊。”   十多个蓝晶矿都放进了须弥戒子中,江映离又拿出来五个放到一个储物袋里,作为上交的“税款”……   阮舟摇却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道:“师尊,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挖矿?”   他们不过是想等孟航一出现罢了,意思意思也就是了,太衍什么东西没有?何必贪图这几块蓝晶矿?   江映离却道:“这里正可锻炼你的灵力掌控。”   阮舟摇:“……”   说起来,前世他还真在那矿坑里修为精进了不少。   于是,在江映离的督促下,阮舟摇不得不在矿坑里干起了比前世还更精细的旷工活儿。   江映离总在他灵力枯竭之时,递给他一枚丹药。   灵力枯竭又涨胀至全身经络,一丝一丝地淬炼……阮舟摇灵台之上的锁链又松动了许多。   两师徒在那矿坑中,一待便是五天。   “……这位道友?”   在第六天,阮舟摇探查恒阳剑大致方位的时候,一个修士鬼鬼祟祟地摸进了他们的矿洞,凑到了阮舟摇的身边……   阮舟摇看了他一眼,颇为冷淡地道:“什么事?”   那修士冲他讨好地一笑,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神秘兮兮地道:“你的师兄,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啊?”   阮舟摇道:“他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阮舟摇并没有说假话,虽然这六号矿坑里蓝晶矿的量很多,但是如若挖错地方,消解了大片石壁可能都寻不到一小块矿石。   阮舟摇用这个借口,把江映离打发去了别的地方,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寻找恒阳剑了——虽然江映离每次探查的时候都很快。   那修士道:“这几日你们收获不小吧?若不然,怎么连洞也不愿意出?”   不愿意出洞的修士不止一个两个,毕竟异戊阁不可能让“赚外快”的弟子长久地停留在这个地方。   “……等出去了以后,有一场大集会!”那修士兴奋地道,“哥几个商量了,在这宁云山可以办个小集会……”他对他挤眉弄眼地道,“总有你喜欢的东西……”   阮舟摇便知道这是洞里的“宰活儿”了。   前世的时候,那些异戊阁的修士总是会隔一段时间就举办一次“集会”,做苦工的修士便能够用自己得到的矿石换来各种各样的物什……   在异戊阁的修士之间,这集会当然是非常值得的,然而对于人身都不得自由的苦力来说,在集会上能淘换到的东西仅仅能让他们日子过得好一些罢了——不过,前世的他正是利用这集会炸开了宁云山的结界,逃了出去。   “……我们恐怕不缺什么东西。”阮舟摇直接拒绝。   “——咳,有那什么的东西,你难道也不感兴趣吗?”   阮舟摇并未立刻明白这修士说的是什么,那修士便凑到他的耳朵边,小声说了几句。   “……”   阮舟摇瞳孔微缩,喉头轻轻一动……   那修士道:“我看你师兄对你冷冰冰的,平日里也一定少有温柔小意……”他十分暧昧地笑着,甚至还撞了他一下,“咱们宁云山里难有消遣乐子,若有什么调剂调剂,日子才不枯燥……”   阮舟摇道:“……我们不需要。”   那修士道:“那你也可以偷偷地……”   话音还未落,江映离便已探查归来……   以江映离的修为,当然早已察觉到其他修士的气息,江映离走进矿洞之后,先是扫了一眼阮舟摇,而后才看向那修士……   “……咳,道友好。”修士不自在地向江映离行礼。   江映离只点头意思了一下,淡淡地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修士给阮舟摇使了一个眼色,而后道:“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只是咱们宁云山里有集会,想着两位道友也正好可以参加……”   江映离微微皱眉道:“集会?”   “是啊,集会!”那修士道,“小集会里的东西都是阁里淘来的,许多都是你们异戊阁的宝贝!”他说着,又冲着江映离笑了一下,“不过看两位的法器,自有阁里前辈相赠,兴许是看不上那些货色的……”   江映离瞳孔微缩,微微抿唇道:“……什么时候?”   “啊?”   江映离又重复了一遍,道:“集会,什么时候?”   那修士道:“后天!”   江映离道:“我们会去的。”   那修士有些惊喜地道:“那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两位!”   江映离颔首,那修士得了他的承诺,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师尊想参加那集会?”   留在宁云山是为了孟航一,而让他挖蓝晶矿是为了锻炼他的灵力掌控能力……   只这集会,江映离完全没有理由参加——太衍的资本未必比异戊阁差。   江映离道:“这宁云山的矿脉,是异戊阁占了的。”   阮舟摇早知这一点,琢磨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江映离并不知道矿山背后的主人是异戊阁……   “我本以为,偷抓如此多的修士,不是破山宗便是临川谷……”江映离目光泛出些许冷意,道:“竟是异戊阁!”   破山宗与临川谷在阎浮提里并不能算是什么大门派。   不过,一有坏事发生,阎浮提的人也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这两个门派。   贼有贼道,鼠有鼠道。按时间来算的话,他十五岁时,破山宗与临川谷都还未经灭门惨案,江映离想到这两个地方,也是情有可原。   “……师尊想对上异戊阁吗?”阮舟摇顿了一顿,才道,“异戊阁在阎浮提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只怕太衍也难以撼动……”   江映离微微蹙眉,道:“我并未想直接对上他们。”   阮舟摇眼波一动,道:“那师尊是想……”   江映离道:“给他们一个警告!”   异戊阁这百年来在阎浮提越发壮大,渐渐地就不怎么自律了。   江映离从前就听说异戊阁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买卖。只不过水至清则无鱼,任何生意人都不可能逃脱这个规律……   不过,若水过于浑浊的话,那么就只能让别人来帮忙“澄清”一下了。   没过两天,那修士果然就来找他们,带他们去了集会的场地,先行熟悉熟悉机会的地点。   修士偷找了阮舟摇,讲明给他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阮舟摇有些心动——毕竟他现在不像前世,有极乐门给他准备各种各样的东西。   江映离性子那般冷淡,他若没一点儿准备,怎么能够满足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躺平.jpg阮大错十五岁了,十六岁就是……之时=L=嘿嘿。 第61章 买卖暴露   因为江映离要去“摸底”的缘故, 阮舟摇并不是和他一起走的。   阮舟摇顺理成章地把那修士发展成了自己的同路, 修士见江映离对自己的回应并不热情, 便也知道主要的客户只是阮舟摇一个人而已……   修士非常“识道”地带阮舟摇去自己的一个小仓库, 给他看了自己的宝贝。   这里头熟悉的东西很多, 大部分阮舟摇都知道用法——当然, 还是有一些是他也不知道的。   “你想要什么?”阮舟摇验过货后, 道, “我只有蓝晶矿。”   那修士笑了一下, 然后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颗蓝晶矿,若是拿到外面去,就算不拍卖都是个不菲的数字!   而且就算是异戊阁的弟子,能进入宁云山挖矿的时日也不长……   阮舟摇道:“五颗并不是个小数目。”   挖矿的人每日都接触蓝晶矿便会觉得习以为常,一个头昏, 保不定就会答应他。可阮舟摇知道蓝晶矿的价值, 虽然重活一世根本不在乎这种身外之物,但是他也不是傻子。   那修士道:“我还附赠给你一个消息!”   阮舟摇道:“什么消息?”   那修士轻声道:“我之前在六号矿坑干活,发现六号矿坑往下,有火烧岩的痕迹……”   阮舟摇瞳孔微缩,光芒一闪而逝。   那修士接着道:“你若是有机会的话,可以往下挖挖,出蓝晶矿的地方,照理来说是不会有火行灵物的……”   如果出了相克的灵物,要么是有更加强大的矿石在下,要么就是有充满灵气的重宝。   阮舟摇道:“这个消息你告诉过多少人?”   那修士“哈”地一笑, 道:“也不算多,十几二十个吧。”   阮舟摇便没多说,直接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了五块蓝晶矿,直接交给了他。   修士欢天喜地地把所有的道具连着一些桌台柜子都送给了他,仍是按照惯例送了他一只须弥戒子。   阮舟摇收了东西之后,跟着那修士到处地逛,虽然修士做成了买卖后介绍得非常热情,但是阮舟摇却在想火烧岩下面的东西……   前世他是在三十二号矿坑干活的,但是集会的时候他却找机会炸了四五六号矿坑。   那三个矿坑是这儿的修士最重视的,尤其是六号矿坑。因为四五号矿坑对擅长的灵力要求更高,所以修士多是去六号矿坑,那样才最划算……   可那些修士再怎么往下挖也不可能挖得太深,极有可能是他前世的那场爆炸,才使得恒阳剑重现人间……   距离阮舟摇买空修士“存货”大概不到半个时辰,江映离便与他们碰了头。   在宁云山的小型集会上也是要穿斗篷掩身形的,不过有的人天生便有一种气度,阮舟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江映离。   江映离起先并没有和他们相认的意思,看了他们一眼,就站在一个小型拍卖会的台前,继续盯着台上。   台上一个蓝衣修士手中握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大珠子,而他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这颗珠子的妙用,时不时地提一句它起拍价只一颗蓝晶矿,非常地物有所值!   参加集会的大部分都是苦力,而想尽办法进来赚钱的人也知道蓝晶矿的价值,都在下面看热闹,并不怎么心动。   那蓝衣修士道:“——这是小天境道心阶上的核心!若能让其认主,说不定能掌握无间幻境的奥秘!”   阮舟摇站到了江映离的身边,修士则站在阮舟摇的身边,忍不住地道:“这也吹得太厉害了。”   小天境早已关闭,什么道心阶上的核心,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阮舟摇注视了一阵台上,感觉那珠子眼熟得紧。   蓝衣修士看得出台下人对他的东西兴致缺缺,废了好大唇舌再介绍了一番,其中不乏一听就很不靠谱的吹嘘,惹得台下的人窃窃私语……   “起拍价,一颗灵石!”蓝衣修士有些焦躁地道。   江映离拿着加价的小牌子,举了起来。   “……”   江映离还真的要买那颗珠子么?   阮舟摇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在无间幻境中,他还当真看见过一颗珠子。   核心不核心他是不知道的,但是伪装成雪绒兽的江映离在窥探他内心世界的时候,就是趴在那颗悬浮着的珠子上。   “一颗蓝晶矿第一次,一颗蓝晶矿第二次!”   阮舟摇拿起小牌子,加价。   江映离微微蹙眉,也跟着加价。   原本除了江映离和阮舟摇没人举牌子,但见这价格竟一会儿之间飙升到三颗蓝晶矿的价格,便有两个修士,犹犹豫豫地也举了一次牌子……   “八颗蓝晶矿——九颗!!”蓝衣修士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无比激动地道:“还有更高的价吗?”   江映离终于扭过头来瞪了阮舟摇一眼,继续举牌子!   阮舟摇依稀记得,江映离那儿总共只有十颗蓝晶矿,其余的都在他这里……   笃定他无法继续叫价,阮舟摇再举了一次牌子,把价抬到了十一颗蓝晶矿上。   不少修士都忍不住往他这边看,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慧眼识宝的人才还是个财大气粗的傻帽。   江映离没再叫价,只沉默着站在原地。   那蓝衣修士干脆利落地敲了小锤子,让阮舟摇上去领珠子。   阮舟摇付了十一颗蓝晶矿,将珠子放入了自己的须弥戒子中,下台,心安理得地继续站在江映离的身边。   江映离忽然向他凑近,向他伸手。   阮舟摇看了他的手一眼,道:“……这位道友何意?”   既然江映离装作不认识他,那他也要装作不认识江映离——不然的话,刚才他抢了他看中的宝物,一定会被他训斥不尊师重道。   江映离只简短地道:“元灵珠,给我。”   “师尊?”阮舟摇难掩惊讶地低声道,顿了一顿,才又道:“这是元灵珠?”   江映离点了点头,道:“是元灵珠,给我。”   阮舟摇慢吞吞地摸出了须弥戒子,解开了禁制——他没想到江映离会使出空手套白狼这一招。   江映离见阮舟摇的动作太慢,皱了皱眉,直接把他手里的须弥戒子夺了过来。   阮舟摇被夺的那一刹那才反应了过来,立刻就想夺回去!   然而江映离神识早已探入须弥戒子,看见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却是阮舟摇方才得了那一戒子的道具,顺手就把元灵珠放入了新得的须弥戒子中……   很多东西江映离都不认识,且很多东西都有盒子装着。   但是有一样南海檀香木雕刻的硕大的物什就明晃晃地摆在正中,栩栩如生,耀武扬威,想认不出来都难。   江映离:“……”   阮舟摇:“……”   作者有话要说:  叉腰.jpg明天……作者菌想尝试一下日万活动。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躺平.jpg如果能日万的话,五天之后,阮大错差不多就翻车了,咩嘿嘿嘿嘿=L= 第62章 慧剑断情   江映离轻吐了一口气, 也有可能, 是轻叹了一口气。   从前他还是太衍山一个普通内门弟子的时候, 偶尔也会听说谁谁谁偷看春宫图, 被自己的师尊发现的八卦消息。   江映离对于这种事向来没什么感觉, 他既不理解他的师兄弟为什么要偷看春宫图, 也不理解事情暴露后, 那些长辈们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但是现在, 他却明白那些个长辈当年的心情了——他现在就既觉得尴尬又觉得好笑。   只不过, 若是真的笑出来的话,小徒弟恐怕要记恨他了……   “……等你,再过两年。”江映离颇有些干巴巴地道,“你现在……别那么快就想……”   整整一须弥戒子的东西!十有八.九都和那个硕大的雕塑是同一种类型。   江映离甚至是在干巴巴的打圆场之后,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颇有些古怪地看了阮舟摇一眼, 那遮掩气息的斗篷,甚至不能将他的眼神给完全掩盖住。   阮舟摇:“……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映离快速地将须弥戒子中的元灵珠取了出来,把须弥戒子还给了他,别开眼去,继续看着台上。   须弥戒子重回了自己的手上,阮舟摇神识探入一瞧,脸色登时黑得更加难看。   那修士把东西全部放入那须弥戒子中时,并未过多地整理,这也导致着某些东西明晃晃地就放在桌台柜台之上,尤其是那个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根状雕塑, 简直是不能更赤.裸.裸!!   江映离刚才那样的眼神,一定是认为他口味独特!   小拍卖会上的拍品种类繁多,一样一样地报出来,让人颇觉得惊喜。小小一个宁云山的储备,虽然比不上那些组织充分的大拍卖会,可是许多地方的拍卖会,也绝没有这拍卖会的丰富。   江映离等拍卖会结束后,就离开了。   阮舟摇跟了过去,但江映离却没有回头,混入人流把他给甩了。   阮舟摇有些不高兴,没有在这集会上多逛,与那给他介绍的修士告别,很快准备回自己和江映离的“房间”。   事情暴露后,他不安,他焦躁。   偏偏江映离不和他同行,他探不出江映离对这件事的看法——这就让他的心情更烦闷了一些。   “……咦,这位道友,你没去参加集会么?”   快回到矿坑的时候,阮舟摇遇到了一个白衣修士。   在矿坑里做活的修士有不少是穿白衣的,但是穿白衣的,全是异戊阁里的人。   被抓来的修士是绝分不到有长效除尘阵法的衣裳的,是以未免他们看起来太脏,被抓来的人统一都穿深色衣物。   “……我已经去过了。”   阮舟摇虽然心情不太好,但是却没蠢到要在异戊阁的人身上发泄。   那白衣修士笑道:“去过了,还这么快回来?”他近乎热情地拍了拍阮舟摇的肩膀,道,“不要那么拼命啊,你这会儿多挖一天的矿,说不定,还没有别人在集会上得的益处多……”他指了指离六号矿坑比较远的另一头山脉,道,“等过几天咱们去那边挖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蓝晶矿多么宝贵了……”   阮舟摇知道他指的是金晶矿,而异戊阁之所以会在宁云山中设下结界,归根结底,就是因为金晶矿与银白矿的矿脉……   “……多谢师兄。”阮舟摇向那白衣修士道谢。   那白衣修士非常高兴,甚至还给了他一枚传音玉符。   “……如果你在这山中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找我。”他有些暧昧地直接将传音符系上了阮舟摇的腰身,若有所指地暗示道,“这一块地方,多是归我管的……”   阮舟摇皱眉,唇微微抿了抿,   这修士动作太快,系个符而已,他慢半拍地去拦,倒还不如不拦。   前世的时候他过多关注于逃亡的事,对于宁云山中的人与事并不是记得很清楚。   他刚到宁云山的时候,差一点儿就被人送到某个“主管”的床上去了,只不过他当时的魔血早已激发,宁云山中的人都不敢来招他……   若没记错的话,那好男风的修士,应该就是和范飞平有所勾结的那位。   范飞平认为他侮辱了江映离,因此也想找人来侮辱他,江映离现下有调查异戊阁的想法,如若让他知道蓬莱和异戊阁的关系,那就有好戏看了……   白衣修士见他没拦自己,纵然发现他皱了眉头,也笃定他是那种不好男风,却愿意付出代价来让自己过得好些的识相的人。   异戊阁中多是识相的人,而他也最喜欢识相的人。   “……我还要去集会那儿巡视巡视,师弟,我就不陪你了。”   阮舟摇淡淡地道:“师兄慢走。”   白衣修士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给了他一个眼神,快走出他视线的时候,甚至还回头再对他笑了一笑。   阮舟摇一直等他走得不见,方才入了六号矿坑……   ※   “阮错。”   “阮错?”   江映离在集会上把地形摸了个七七八八,各个山头人来人往的人很多,因此他戴着斗篷混入别的山头,都非常地容易。   江映离大致熟悉了宁云山这一带的地形之后,他便调头,回去找阮舟摇了。   路上,没有,房间里,也没有。   江映离莫名一慌,想起先前撞破阮舟摇买乱七八糟东西的事……   他的小徒弟不会因为太害臊,不分轻重地就乱跑乱躲吧?   入六号矿坑,顺着通道一个一个地找。   阮舟摇与他一道挖的通道是他最先找的,而找到第四个他们一起挖的通道时,通道的尽头,果然出现了埋头苦干的阮舟摇。   江映离松了一口气,蹙眉不满地道:“阮错,你在这里干什么?”   阮舟摇其实早就发现了江映离的气息,但是发现了以后再避开那是来不及的,因此也就顺理成章地继续挖了下去……   “……师尊,这下面有火烧岩。”   “火烧岩?”江映离看了一眼边上墙壁裸露出来的蓝晶矿,眉头皱得更加厉害。   阮舟摇道:“徒儿是从卖东西的修士那儿打听出来的,他告诉徒儿,这下面有火烧岩。”   江映离走到他身后,发现阮舟摇挖的地方果然有火烧岩,而且面积还不小。   阮舟摇道:“……既有火烧岩,这下面兴许有什么重宝也说不定……”顿了一顿,他一边注意着江映离面上的神情,一边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先前领着我的那个修士误会了我们师徒的关系,他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所以才想卖那些东西给我……我本来不想买,但是他说附赠一个大消息给我,所以,我才买了的。”   江映离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哦……”他颇有些慢吞吞地道,“为师知道了。”   阮舟摇:“……”   心知江映离其实根本就没信他这说辞,阮舟摇往下挖的举动就粗暴了许多。   他其实并不知道恒阳剑具体是在哪块地方出土的,但是这大片大片的火烧岩意味着恒阳剑出土的距离并不很远,并且,他熟悉恒阳剑的气息,甚至能从火烧岩上微弱的一丝灵气而探查到恒阳剑的方位。   江映离只看了一会儿,就过来帮着阮舟摇挖。   师徒两人的土灵力几乎顷刻间将那火烧岩上的土块消解成沙土。   大块的火烧岩露出来以后,江映离又用水木灵力,将火烧岩给顶破。   这一挖,他们两人挖了三四个时辰,阮舟摇虽感觉到恒阳剑的距离越来越近,可是江映离跟着他一起“毫无目的”地挖,竟然一点儿怨言都没有,途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江映离忽然道:“快挖到了。”   阮舟摇愣了一愣:“啊?”   江映离见小徒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用水木灵力将地下一层的火烧岩给顶破:“我说,快挖到了你口中的重宝了。”   阮舟摇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感知了一下方位,往恒阳剑气息更重的方向挖。   莫怪宁云山中的修士感知不到恒阳剑的气息,若非有江映离这样力量的修士在,这上面厚厚的火烧岩,足以将恒阳剑的气息隔绝到天荒地老……   江映离早已在外围设下结界,不同于阮舟摇因为熟知而感受到那气息,他纯粹是因为五感敏锐,修为高深才能感觉得到。   那是一股力量,隐隐被掩盖了的锋芒。   比较奇怪的是阮舟摇竟也能往对的方向挖去,这意味着,也许他的小徒弟会是那重宝的有缘人。   “咔擦”一声。   挖到一块地方的时候,四周的土块都裂开了。   一股精纯的气息从裂缝中逸散出来。   阮舟摇神色一凛。   江映离面色却变也未变,直接将土块清开。   精纯的气息越发浓郁,仿佛都要爆裂开来。   阮舟摇不知道江映离设了结界,也在旁边设了几层结界防止气息泄露……   “……阮错。”江映离凝视着残剑半晌,道,“你试试。”   阮舟摇道:“我?”   江映离点头,郑重道:“握住它。”   阮舟摇迟疑了片刻,方才伸手,握住恒阳剑的一刹那,只觉得脑中剧痛,反射性地盘腿而坐,坐在了恒阳剑前……   江映离一撩衣摆,坐在了他的身边,为他护法……   ※   “阎浮提中的神器,与七情六欲是有关的。譬如浮生镜,就是欲。”   “那恒阳剑呢?”   “恒阳剑,是情。”   “恒阳剑是杀器,怎么会是情呢?”   给十四岁小徒儿讲故事的江映离似乎被问倒了,沉吟片刻,才道,“也许是因为慧剑断情吧……”他道,“恒阳剑中,便有能斩断一切的智慧。”   作者有话要说:  菌类瘫.jpg   作者菌其实在昨天就写完一万字了,然而修文……不想粗糙地发上来,就放弃了。瘫软.jpg好消息是我有存稿了!叉腰.jpg 第63章 遗忘之剑   “……”   万籁俱寂。   活了两世今世方才十五周岁的阮舟摇,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 就知道自己的神魂正在这恒阳剑中。   残剑恒阳, 若无修士逼其认主, 那么它就永远也无法恢复神器的锋芒。   阮舟摇对恒阳剑并没有什么念想, 但是当江映离让他握住恒阳剑的时候, 他却还是照做了……   当年江映离与范飞平共得恒阳, 两人都无法让恒阳剑认主, 是以将恒阳剑留在了蓬莱山上。   范飞平靠着恒阳剑几次三番从他的手下逃脱, 今世他与江映离横插一杠,范飞平绝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杀意,不过如石子投入湖水后泛起的涟漪一般悄然而逝。   阮舟摇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知道这四下里的黑暗只是一种错觉。   “滴答——”   似乎有水珠从万丈高空中溅落下来。   当四下凉风骤起,阮舟摇方才感觉自己浮了起来, 自上而下光明重现, 待得再有站立的感觉,他发现自己踩在了云端……   云端上金光万丈,蓝天白云。两道巍峨的拱门耸立在他的面前,拱门前有两个持棍僧人,一见他便持棍相向,金刚怒目。   “来者何人!!!”   棍棒破空的风声十足震慑,若击中头部怕免不了脑浆迸裂的结局。   阮舟摇却近乎心平气和地回答道:“阮错。”   那持棍僧人异口同声地道:“是阮舟摇,还是阮错?”   阮舟摇瞳孔微缩,单手负后,沉声道:“阮错!”   持棍僧人收棍, 道:“阿弥陀佛,若是阮舟摇,请往左边走,若是阮错,请往右边走——”   阮舟摇盯着左边的那扇门,迟迟都不肯动。   他当然不想承认自己是阮舟摇,可是他却又想进左边那扇门。   持棍僧人又异口同声地道:“左边是阮舟摇,右边是阮错!不可入错,入错一切皆错!”   阮舟摇半晌,却低笑一声,眯了眯眼,道:“错了便错了,错了又如何?”他扯着嘴角,近乎冷淡地道,“我生来,便连名字都是个‘错’!”   大踏步,入了左边那扇门,当他踏入门中时,一种轰隆隆的声响,沉重大门往下压来。   阮舟摇有一种直觉,若是这时候不走,他有可能永远会被关在这里,但是他却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控制着,盯着那灰黑石门往下压,硬生生压制了离开的情绪……   “……你为什么要进这扇门?”   阮舟摇猛地扭头,却见额上鲜红纹路的“江映离”,正站在云层,用一种堪称悲悯的神色望着他。   他的发冠仍旧衔着一颗珠子,而珠子上挂下来的两根发带,其中一根正卷着他一缕发丝,搭在了他的耳后。   “……江……?”阮舟摇目中恍惚一闪而过,情不自禁朝他走去几步。   在他身后,轰隆隆,大门直接关闭了……   “江映离”的神色更加悲悯,轻叹一声,摇头道:“看来你已走不了回头路了……”   阮舟摇嘴角一压,头也未回,神色中带出几分狠戾,冷声道:“我从来都不想走回头路,也根本就走不了回头路!”   “江映离”道:“不,你本来能走……”他越过阮舟摇的肩头望着那扇已经关闭的门,道:“你站在门前的时候,选择另一条路,就已走了回头路……”   阮舟摇冷漠地抿了抿唇,不说话。   “江映离”道:“现在,你将永远地被困在这里,永远地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另外一条路……”   阮舟摇漠然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而且我也终将会从这里出去。”   “江映离”笑了一笑,道;“你可曾听说过大梦千年,黄粱烂柯?”   阮舟摇目中一凛。   “江映离”道:“外头的一刻钟,也许就是这里的千年万年。当你真的能出去的时候,你的心已经老死了。”   阮舟摇盯着他,缓缓地道:“有你陪我……”   “江映离”沉默片刻,才道:“可你知道我是假的。”   阮舟摇当然知道他是假的,虽然他的样貌如此逼真,几乎让他以为前世的江映离就站在他的面前。   前世的江映离面对着他也偶尔会有这样的悲悯神色,但他的悲悯,非常地克制。   他总是冷淡的,却又好像是很伤心的。   可是江映离哪有什么需要伤心的?被骗的是他,受折磨的是他。他和旁人风流快活的时候,恐怕早就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到后来整个阎浮提传闻他逼他入魔,他方才假惺惺地凑上来,想要“感化”他。   他吃了真言丹,他说从未爱过他,但是他和别人故作亲密时,江映离却又露出那样痛恨的目光,仿佛他背叛了他似的。   凭什么他总是那么心安理得?   凭什么?!!!   “江映离”道:“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了?”   阮舟摇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警惕地道:“没有!”   “江映离”道:“你不必那般抗拒过去,在恒阳剑中,你越是不想回想起来,却只能越回想起来。”   阮舟摇低哼了一声,道:“恒阳剑便是这样考验修士的吗?老套……”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目光变得锐利,仿佛要刺破“江映离”似的,“……你,是恒阳剑剑灵?”   “江映离”道:“不,我只是留在此地的一抹残魂。”他用更加温柔的语气道,“在你眼里的我,并不是真的我,你所看见的,只不过是你心中最难以忘怀的爱人在我身上的影射。”   阮舟摇呼吸一滞,而后排山倒海的气势幻化成密集的刀雨往“江映离”的身上射去。   “江映离”连避也不避,那所有的恶意到了他的身上,仿佛只不过是一层烟雾罢了,眨眼就消散了开去……   “……我只是一抹影射。”“江映离”道,“你伤不了我。”   阮舟摇扭头,走到了大门前,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了弟子佩剑,挽了个剑花,往大门正中处刺!   “江映离”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等阮舟摇试探性地刺砍了约莫五百多下,他才道:“你应该知道,不但是你脚下的云层,甚至是你手中的剑,都是假的。”   他是以神识状态进来的,怎么可能拿得到自己须弥戒子中的东西呢?   阮舟摇淡淡地道:“我知道。”   说着又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了许多符篆,一个一个地贴到了大门上。   “……但我也知道,这门也是假的!”   既然都是假的,那么,总有办法让它消失!   ※   江映离在外给阮舟摇护法,阮舟摇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已经有一刻多钟了。   阎浮提有关恒阳剑的记载并不是太多,最出名的是浮生镜——这还是因为当年那一场“征服神器”的事闹得太轰动了的原因,而这恒阳剑……以阮舟摇的修为,若是阎浮提其他的前辈在此,怕连碰都不会让他碰上一下。   江映离在阮舟摇入定的那一刻,其实便有些后悔。这时候让阮舟摇进去,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只是,阮舟摇似与这恒阳剑有缘,且他曾经打破过无间幻境无数此,恒阳剑的考验对他来说应该不会太难……   若等他们将恒阳剑带回阎浮提,纵然袁秉他们都不迂腐,无论如何,也没有让一个小辈接触恒阳剑的道理……   “……你现在后悔了吗?”   恒阳剑中的时间飞速地流逝,虽然这里只有白天没有黑夜,可是阮舟摇却知道,他恐怕已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月了。   “你为什么老是问我后不后悔?”   “江映离”道:“因为如果你没有选择这条路,你现在已经征服了恒阳剑,并且还能见到你的心上人。”他道,“我知道,你的心上人就在外面陪你,可你明明与他近在咫尺,却只能困在这里长蘑菇。”   阮舟摇冷冷道:“你既然不是剑灵,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废话?”   “江映离”仍旧是温和地道:“你的心魔影响着我,包括我的样子,我的声音……所以并不是我想说这些,我的言行乃至容貌,都是根据你的心意变化的……”   阮舟摇道:“那你就消失吧!”   “江映离”毫不着恼,反而淡淡一笑,道:“你真的想让我消失?”   阮舟摇阴郁地望了一眼那怎么开也开不了的大门,他所在的云层一望望不到边际,试着往里走,可一回头看,却发现那大门离他的距离还是那么地近……   单靠武力绝对冲不出去,而等外面江映离起了救他的念头,他在恒阳剑中可能都过了几十年几百年了……   “……我听说,恒阳剑与七情六欲有点儿关系。”   “江映离”似乎有些意外,想了想,才道:“神器都与七情六欲有关。”   阮舟摇道:“那我过关的标准呢?是要发自心底地觉得我错了,我先前应该进另外一道门,还是应该将所谓的七情六欲全都断掉,这样才能通过它的考核?”   “江映离”沉默片刻,才道:“我不能告诉你。”   阮舟摇不由笑了,笑得“江映离”的神情似乎都变了一些。   不能回答其实就已经透露了很多,否则的话他也没有必要遮掩……   阮舟摇眯眼道:“……你在这恒阳剑中待了多久?”   “江映离”道:“很久很久。”他仿佛有些恍惚地道,“以前,我还记得一些事情,不过,现在我已记不太清了……”   阮舟摇道:“那你想不想出去呢?”   “江映离”失笑,道:“你这是想引诱我么?”   阮舟摇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恒阳剑的核心,恒阳剑虽是神器,但若没有力量来源,根本支撑不住现在的幻境。”   神器若没了力量,和废铁也没什么区别,也因此神器的出土往往都和天时地利人和有关,若是没有缘分,就算拿到神器也不知道自己拥有了什么。   “江映离”叹了一声,道:“你很聪明。”   阮舟摇道:“如果你继续在这恒阳剑中,总有一天,你会被它消耗殆尽!”   “江映离”道:“死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阮舟摇道:“可遗忘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江映离”似有所动,抬眼看他。   那双熟悉的眼中全是不熟悉的光彩,可是阮舟摇对上这样一双眼睛的时候,却觉得自己的心都紧了紧。   阮舟摇目光微沉,冷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恒阳剑的功用,是遗忘!”   七情六欲最敌不过的就是时间!什么慧剑断情,什么智慧?!恒阳剑中能让人遗忘的不过是时间罢了!短短一个月,他就已经看透了它的把戏!   作者有话要说:  阮大错出了恒阳剑后,就可以开始翻车倒计时了=L=嘿嘿 第64章 修为大涨   “江映离”这次沉默了更久, 才道:“这世上只有恒阳剑, 才能让人真正地忘情。”他道, “慧剑断情, 六根清净, 恒阳剑的智慧, 就在于它能构造剑内剑外近乎永恒的时间差……”   只一瞬便已千年, 如果在恒阳剑中待上“千年”, 返回俗世之后, 物是人是,毫无变化,但是,一颗心却早已沧海桑田。   正所谓以心观物,纵然万物分毫未改, 万物却俱与此心同归于寂……   阮舟摇莫名想起从前江映离那段不认识他的日子, 那时他刚修得魔身出关,江映离眼中全是对他的陌生,明明对他有反应,却真的认不出他来……   “……若是无情,恒阳剑可否相助忘情?”   “江映离”反问他道:“若是无情,哪里有情可忘?”   阮舟摇沉默,回头看那紧闭的大门。   “江映离”倏忽动了动,道:“你后悔了?”   阮舟摇抿唇道:“没有。”   “江映离”道:“我好像感应到,你刚才后悔了。”   “你的感应错了!”   “江映离”却道:“你嘴上说的硬,可是心里却后悔了——你希望自己走另一条路, 你希望一切都有重来的机会……”他若有所思地道,“而这改变是因为你发现他对你有情,是他的情改变了你。”   阮舟摇的眸子深黑得可怕,冷冷道:“你不要胡乱揣测别人的心思,”   “江映离”道:“如果我是胡乱揣测的话,为什么你的反应会这么地大呢?”   阮舟摇沉默片刻,缓缓地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江映离”道:“你说。”   “如若有人在恒阳剑中忘情,事后,可还能回想起过去的一切?”   “江映离”道:“这个我并不太清楚,但是恐怕,是想不起来的。”   阮舟摇道:“那么如若他想起了过去的一切,是不是意味着恒阳剑并没有使他忘情成功?”   “江映离”道:“恒阳剑能让人遗忘只是因为这里面的时间够长,如若他未曾忘却记忆,自然也不会忘却情感。”   阮舟摇低笑一声,道:“所以,一切都不过原样而已……”   “江映离”沉默,他能感觉到阮舟摇原先的动容似乎忽然消失了。就像一只蚌壳,刚被撬开了点儿缝隙,马上又闭合了回去……   阮舟摇并不是他招待的第一个“客人”,只不过之前进恒阳剑里的人,都没有他这样的戒心。   他似乎极其吝啬将壳里的软肉展现给别人看,但是,却又渴望有一个人能将他的硬壳给撬开。   ……………………   不知不觉,一天一夜便已过去了。   江映离虽设了结界,但若阮舟摇花个十天半个月在恒阳剑中,根本就不可能避得开其他人的耳目。   在六号矿坑里挖矿,约定俗成,修士们彼此之间并不会去窥探彼此的动静。   但是这只不过是约定俗成,稍有不慎,打草惊蛇就罢了,就怕累得阮舟摇走火入魔……   江映离有些犹豫,要不要先把小徒弟唤醒,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让他入恒阳剑……   阮舟摇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露出难捱的神色,这说明他在恒阳剑中至少是安全的。   如若将阮舟摇唤醒,神器未必会再容许给他机缘——只是征服神器往往花不了太久,他现在很有可能是被困在了里面……   此刻的阮舟摇在恒阳剑构造的云端上,盘腿而坐,就坐在那扇大门的跟前。   “江映离”的样子与真正的江映离越发有了区别,然而每当阮舟摇看过来的时候,他的模样又会和真正的江映离一模一样——只除了额头上比前世都还要鲜艳的炉鼎花纹。   “江映离”能感觉到他是在透过他看另外的人,但很奇怪的是,从前的许多人,看他就是看他。而阮舟摇似乎明确地知道他并不是他所呈现给他的那个人,近乎清醒得“移情”。   “……已经五个月了。”“江映离”道,“我能不能问问你,你坐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自那天的对话后,阮舟摇一直在入定,每隔半个多月他会清醒过来,但是他很快就会再次入定,看他一会儿,却一句话都不和他说……   阮舟摇淡淡地道:“其实我在这里,是我赚了。”   “江映离”道:“哦?”   阮舟摇道:“虽然这里的时间并不和外面一致,可是我在这里修炼,修出的境界却是实打实的……”   “江映离”道:“可当你的神魂灵气在运转大周天的时候,你的身体也会跟着运转。”虽然恒阳剑现在的力量没有那么大,可不下十倍的时间,意味着他在恒阳剑内运气时,身体经络中的灵力流窜也会快上十多倍!——以阮舟摇的修为,这种快速足以致命!   阮舟摇嘴角微勾,道:“本来我的神识再快也不可能将灵力运转得如此迅疾,可是有恒阳剑的帮忙,一切却都可以做到。”   “江映离”直白地道:“你的身体受不了!”   有不少法器都有这样的功效,只不过没有恒阳剑这么夸张。修士之所以无法利用那些法器修炼,便是因为灵力运转到一个极限,经络就会胀裂!他神识不在身体中,身体就算受不了了也无法给他警告,这样的做法太冒险了!   阮舟摇道:“我是魔。”   “江映离”这回是真的意外了:“你是魔?”   阮舟摇道:“魔有自愈的能力,当我的经络损伤超过我的自愈能力时,我储存在体里的妖魔之力能自动淬炼我的经络……”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你的妖魔之力能有多少?”   阮舟摇道:“存满我整个魂海——至少能支撑我到化神期。”   “江映离”似乎被惊住了,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阮舟摇毫不在意“江映离”所受到的冲击,闭上眼,专心地继续运气。   当年他征服整个阎浮提,只花了十年左右。   阎浮提的资质最高的人,三十岁就能进阶至化神期。而他却以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一路修到了渡劫,只差临门一脚,就可飞升……   那是妖师古丁龄帮他想的法子,就是利用元灵珠,构造时间差……   他的神识沉浸在元灵珠中,一天就等于外头的大半个月,那一池子的妖魔之力不住地帮助他修复受损的经络,而在他飞速的运功而损伤经络时,那及时的修补甚至使得他的经络比同样境界的修士宽阔好几倍!   今世他吸收的那些妖魔之力,全储存在他的经络魂海之中,而他重生之后,魂海并未缩小多少。   唯一的缺点是元灵珠的时间差是古丁龄特意调整过的——为了使妖魔之力来得及修补他的经络,但是恒阳剑的却没有调过。   “江映离”等他运行完一个周天,才又开口道:“修为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阮舟摇眼都没睁,道:“很重要。”   “江映离”笑了一笑,只不过目中又流露出那种带着悲悯的色彩……   “……如果你太在乎一些人或事,可能会因为关心则乱,忘了最初的心愿。”“江映离”明明知道阮舟摇又入定了,却还是接着道,“……你现在选择的道路,真的让你心底深处的愿望实现吗?”   ※   “阮错!”   江映离发觉阮舟摇身上再次出现血线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两天。   一条条血线在他的皮肤底下涌动,脖颈处枝杈蔓延,看起来渗人得很,仿佛有生命一般扩散!   江映离欲将阮舟摇从恒阳剑中唤醒,然而阮舟摇似乎是自己要待在里面,竟然不回应他的呼唤。   灵力入体探查,发觉他经络隐隐有撕裂的迹象。   江映离从自己的须弥戒子中取出丹药,喂进阮舟摇的嘴里。   阮舟摇无法吞咽,好在丹药入口一会儿便会化作甜津顺着喉头滑下去。   喂药……传功。   江映离一开始本来只是想让阮舟摇好受一些,后来发现他若不将真气输给他的话,阮舟摇可能会因此经脉爆裂而亡!   “阮错!”江映离额上出现了汗珠,手抵着阮舟摇的背部,目中全是焦虑。   就算是征服神器,也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阮舟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走火入魔都与旁人不同??!   此刻的阮舟摇,全身上下的灵力仿佛波涛一般汹涌着。   丹田内的灵台之上,一条锁链仍旧将他真灵死死地束缚住。   他最初盘腿运功,就是闲得无聊,可是运功之后,真灵之上的锁链就又被冲击得动了动……   阮舟摇想起前世练功的经历,忽然就开窍了。   这也许是他突破那层锁链的最好机会,只要他突破了,怎么说也能恢复几成修为。   前世阎浮提的人都以为他使了什么阴损法子修行——譬如说吸人修为啊,拿数不清的修士献祭练功啊……   可是,他在元灵珠内忍过了百年的枯燥!近百年的经络撕裂又修复的疼痛都压缩短短的十年之内,痛苦便如日日凌迟……   他忍过了!   一切都只为了最后那甘美的果实。   然而,果实甘美,却又不够甘美。   今生今世……纵然那果实仍是不够甜美,可至少没有被别人咬的乱七八糟!他一定要把它摘下来!然后整颗都吞咽下去,绝不让旁人染指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菌类瘫.jpg大错的修为,很快要恢复不少了。嘿嘿=L= 第65章 激烈冲突   “……你该停下来了。”   剑中不知岁月, 但时间, 向来不会因为不被感应就缓下流逝的速度。   恒阳剑中, “江映离”半弯腰蹲在阮舟摇的面前,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阮舟摇周身的经络鼓胀得厉害, 而衣服几乎都被浸透了。   他只是神魂,具现出来的一切,意味着他现实中的身体只会更糟糕。   阮舟摇睁开眼, 看了“江映离”一眼——这是他这么久以来最习惯做的事, 每次运功个十天半个月的, 他都会睁开眼睛, 忽然看一眼他。   “江映离”知道他看一眼自己, 是为了安心, 且他安心的理由恐怕不是因为自己在他的身边, 而是因为他身躯旁边的那个真人——真正的江映离在他的身边。   “……其实出恒阳剑很简单。”“江映离”仿佛不忍般地松口道, “你的师尊在帮你, 你大可以借他的力量先出去。”他用上了劝诫的口吻,“你若再这么急功近利下去, 真的会死。”   哪怕他执着于练功呢?出恒阳剑等伤势痊愈了, 再进来也不迟。   阮舟摇只道:“如果我再进来, 是否还会出现在这里?”   “江映离”道:“你既然做了选择,不是真心后悔, 处境当然也不会改变……”   阮舟摇道:“那我要留在这里,一次性征服它!”   “嗡”地一声,洞穴中, 恒阳剑震动了一下,真正的江映离满头是汗,略有些焦躁地看了一眼剑的方向。   恒阳剑内,“江映离”道:“你惹恒阳剑生气了。”   阮舟摇却淡淡道:“它不是一直渴望有一个主人吗?”   恒阳剑震颤了一会儿,但兴许阮舟摇说的话是真实的,很快它就又消了那样的颤动。   洞穴深处江映离仍旧连续不断地输给阮舟摇真气,只不过阮舟摇的经络撕裂越来越快,渐渐地,他的真气都有些来不及修补了……   正在这时,一股奇特的力量从阮舟摇的丹田处涌出。   江映离敏锐地察觉到那股力量也同时在修复阮舟摇的经络。   那力量并不像是什么好物,阴凉,黑暗,神识探入阮舟摇体内观察时,瞧见的气息都是乌漆嘛黑的。   江映离只觉得心都有些冰冷了起来,他曾经见过那股力量,在阮舟摇早前出小天境中的时候……   阮舟摇这是要觉醒了?!而且还是在神器中!!   “唔——”   胸口一痛,仿佛被重击了似的,剑内的阮舟摇眉头皱得死紧,忽然从云端上站了起来。   “江映离”本来以为他要在那儿坐到天荒地老,猛然这么一下,连他都有些惊到了。   “……你想开了?”“江映离”生怕阮舟摇这是到极限了——神识的极限往往比身体的大多了,以阮舟摇的固执,极有可能到极限才愿意停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死定了。   阮舟摇却摇头,神色有些不明地道:“他用了梦魇链。”   梦魇链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神器,但它却是神器的伴生物,也足以影响到神器。   江映离控制不住阮舟摇体内的气息,且他的经络撕裂得越来越快速!不得已,只能把阮舟摇挂在脖子上的梦魇链扯了下来,攻入恒阳剑中!   内视魂海,束缚真灵的锁链已经淡得只剩下一个影子,阮舟摇有感觉,只要他想,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能突破丹田内的桎梏!可江映离横插一脚,他若现在突破,修为的激进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   “……我出去了。”简单和“江映离”打了声招呼,他甚至不等他回应什么,就顺着江映离攻开的缝隙,越过了云端的大门。   当他即将越过大门的那一瞬间,底下的云层忽然消失,一股力道压制着他,强迫他从上往下坠落!   “!!!”   猛然睁开眼睛。   江映离正在他的身后,他的背心处,源源不断的真气灵力从那头传了过来……   “阮错……”江映离没看见小徒弟睁开眼,只能不住地唤他,“阮错,醒来,阮错,快点儿醒来!”   阮舟摇动了一动,让他知道自己已经醒过来了。   江映离仿佛被针刺了一下似的,连忙收回了手。   “师尊!”   阮舟摇回头,看江映离满头的汗,不由地唤了他一声。   江映离收了真气灵力,抿唇看他半晌,忽然起身,神色冷漠,仿佛生气了似的,扭头便走……   阮舟摇将恒阳剑拿上,跟了上去……   “师尊……”   “师尊?”   把挖出来的洞穴都掩藏好了,阮舟摇见他头也不回,只能跟在他的后面。   江映离并不理他,自顾自地出了六号矿坑。   阮舟摇也出了六号矿坑,却见六号矿坑外一堆的人围在洞口,而其中有个人好生眼熟,正是他入定之前遇到过想要潜规则他的人。   “……两位道友!”那人第一时间迎了上来,颇有些担心地道,“你们怎么现在才出来?六号矿坑的开采时间都已经过了!”   江映离冷冷地道:“一时忘了时间。”   阮舟摇也跟着道:“我们忘了时间……”   那白衣修士道:“下次不要这样了,总不好你们两个人特殊……”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衣修士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江映离。   江映离理也没理他,直接回了他们在宁云山的落脚处。   阮舟摇连忙追了上去。   在追上去的时候,阮舟摇就已经摸清江映离生气的点了。   江映离早就让他出来了,但是他却没有回应他的呼唤——若不是用了梦魇链,恐怕阮舟摇还要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下去。   恒阳剑可不像浮生镜,有迷惑人心的本事。何况,就是浮生镜,外力介入时,镜中人也会从神器的力量中挣脱,清醒过来……   “啪——”地一下。   只两个人回到简陋的住所时,江映离反手给了阮舟摇一个耳光。   阮舟摇被打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就那么贪?!”江映离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他,便连手指都是抖的。差一点,差一点阮舟摇就救不回来了!这种身躯上的痛处阮舟摇在恒阳剑中一定感受得到,但为了神器,他却连命都不要了!   阮舟摇忍气道:“我只是在里面打坐入了迷……”   江映离不听他狡辩,喝道:“跪下!”   阮舟摇瞳孔微缩,沉声道:“我不跪!”   江映离冷冷道:“你跪不跪?”   阮舟摇别开脸,垂眼。   江映离夺过他手中的恒阳剑,一下子打到了他的膝弯上!   阮舟摇猝不及防跪了下去,双手撑在石子地上,收拢,抓了两手的沙碎石。   “这一下是打你肆意妄为,贪功冒进!”   “这一下是打你蒙骗师长,谎话连篇!!”   江映离毫不留情地打了他好几下,剑鞘在击打过程中不住发出“厉厉”的破空声。   阮舟摇疼得满头是汗,跪在地上,手臂上的青筋都要冒出来了。   江映离打了大概七下,就把恒阳剑仿佛丢垃圾似的扔在一边,难掩失望地指着他道:“是不是我太纵着你了,阮错?”他挥了挥袖,梦魇链落到了阮舟摇的跟前,阮舟摇盯着那梦魇链,握着碎石的手掌又紧了紧……   “我用梦魇链攻入恒阳剑的时候,什么都知道了。”江映离冷冷地道,“你的所思所想,你所做的一切——”   当听到阮舟摇的心声,“不能被江映离发现我修为精进”时,光是“江映离”这三个字,就足以让江映离的心冷。   欺瞒,哄骗!阮舟摇在决定出恒阳剑时脑子里全是这样的念头。   如若不是阮舟摇重伤未愈,江映离甚至恨不能给他来上一套太衍门规!对师长如此不敬,换做别人早把他逐出师门了!   一而再,再而三!江映离并不能算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但他原本便对弟子严加要求,这一年来却为了阮舟摇破了那么多的例……   阮舟摇闭了闭眼,以为江映离窥探到了所有……   如若他全都知道了的话,那么,他也就不需要隐瞒了……   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到了江映离的身上,把他压到了这房间内唯一一张铺着皮毛被褥的床上。   江映离眼中划过震惊,还有一丝茫然。   阮舟摇堪称熟练地按住了他的手,直接亲上他的嘴唇。手臂收紧,仿佛发泄似的在他唇上肆虐。   江映离重重地咬了他一口,手掌抵上他的肩头硬生生地把他给推开。   “阮错,你疯了?!”   阮舟摇不依不饶,在江映离的挣动中亲到了他的下巴和脖子,手掌在他身上乱摸,甚至有脱他衣服的趋势。   江映离当真生气了,一把把他掀开。   阮舟摇抓着他的衣摆。   “刺啦”一声,江映离衣裳都被他给扯破了。   如江映离这样身份的人,穿的衣裳都比较抗撕——但入矿坑后,未免被人发现端倪,江映离穿的衣服都不是那种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   江映离反手抓住阮舟摇的手腕,与半躺在床上,直起上半身来拉他的小徒弟对视。   阮舟摇能清晰地瞧见江映离眼中的惊讶与怒火,而他手上捏着江映离的衣料,亲眼瞧见江映离眼中的惊讶与怒火慢慢褪去……转而变作了惊疑。   江映离的确在惊疑。   当他的视线与阮舟摇的交汇时,阮舟摇眼中浓烈的情感波动甚至让他心悸了一瞬。   江映离在听到阮舟摇的心声之后,可以说是一股无名之火冒了出来。阮舟摇不听他的呼唤,硬要留在恒阳剑中本就让他生气!   担忧,焦急,恼火……   而阮舟摇决定出来之前,还在心中直呼他的名字想着如何哄骗于他!   当时他真是一股无名之火冲昏了头脑,而现下,却又陷入了更加诡异的地步——江映离察觉到阮舟摇对他的心思不似作伪,而且,不但不似作伪,恐怕,还比他想象得认真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作者菌想要调整一下更新时间,所以最近会慢慢调整,尽量调整到中午到下午那个时间段=3=   ps:大错其实还没翻车,师尊这次的恼火是因为大错差点死掉了,且在气头上发现大错对他不尊敬,还想骗他。大错骗过他好多次了,师尊其实知道大错老是说谎,但是他之前在学着宠徒弟,而且也真的在宠徒弟=L= 第66章 没有欲念   “……”   约莫沉默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江映离用另一只手, 把阮舟摇手里的碎衣料扯了出来。   阮舟摇条件反射般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仍是眼也不眨地同他对视,目光灼灼。   “……忤逆犯上……”江映离只出口了这四个字, 喉头动了动,半晌,才又板起了脸, 道, “阮错, 人都有恶念, 也都有恶念翻涌克制不住的时候。但是你要知道, 一旦你放纵了它, 那就真的一念成魔!”   他的小徒弟原本就比旁人更易入魔些, 他绝不能放纵他自甘堕落!   阮舟摇缓缓地道:“师尊认为……我对你的心思, 是恶念?”   江映离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甚至想要别开眼去避开他的目光。   但是阮舟摇便是死死地盯着他,连眼都不眨一下。这让江映离不但无法继续生气, 连想教训他都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我知道, 师尊只是担心我。”   阮舟摇目中波光流转, 抓着江映离的袖子,低声地道:“对不起, 师尊,弟子下次不会了……”   江映离硬邦邦地道:“你都有多少个下一次了?”   江映离绝对还不知道那件事!如若他知道他借着梦魇链把他吃干抹净了,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   阮舟摇早在先前的对峙之中渐渐冷静了下来, 琢磨了一番江映离的反应,便知道他并未真的暴露。   梦魇链……梦魇链……   他虽听到了他的心声,可恒阳剑内都只不过是一瞬间罢了,恒阳剑外的江映离又能听到多少?当时他要出恒阳剑时,的确想着隐瞒他……估摸着是那段心理活动被他给听到了,所以江映离才如此大发雷霆……   “我只是怕你骂我……”阮舟摇道,“师尊,弟子并非故意想要欺瞒你。”   江映离像是想发作,但是看了他一眼,气又闷了回去。   阮舟摇隐瞒修为精进,自可以以怕他骂他冒进这个理由来解释……而他在心中直呼他的名字,甚至还可以用他对他有爱慕之心来解释。   既是有爱慕之心,在心里偷偷唤他名讳,完全是人之常情。   这层窗户纸,已经破了,可是他身为人师,却又不能紧揪着不放……   “阮错,我是你的师父。”江映离把自己的袖子从阮舟摇的手里抽了出来,抿唇道,“你如今年纪小,容易将崇拜敬畏当做爱恋,你所恋慕的只是一个影子!你并不了解我,我在你面前,只展现了为人师表的那一面……你不能纵容你心底的歪念头,你要纠正它!”   阮舟摇十指收拢,收回手,道:“……师尊这话听起来好像很有经验。”   江映离又被他一句话惹起了火气,但念及阮舟摇才受伤不久,再打他恐怕要出事,只能压下再打他一顿的冲动……   阮舟摇却是恶向胆边生,方才他都直接把江映离扑倒了,如今要就这么翻篇他竟然都有些不愿意。   “……师尊怎么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只是崇拜和敬畏?”   若只是崇拜敬畏,他敢扑倒他么?若只是崇拜敬畏,他敢对他上下其手么?   阮舟摇心中满怀恶意地反问,面上却露出了些许好奇掺杂羞惭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在江映离的底线伸出一小截指甲盖儿。   “那是因为——”忽然卡住,江映离目光一动,仿佛没事人般地续了下去,“……阎浮提这样的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阮错,若你真的压不住你的歪念,等寻到你师兄后,你就去蓬莱吧!”   阮舟摇垂头,沉默片刻,才道:“……弟子知道了。”   江映离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一瓶伤药,扔给了他,让他自己上药。   先前江映离打的那几下都在背上,虽然疼痛,但是却不会损伤到他的身体。   阮舟摇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让江映离帮他上药,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江映离离开。   江映离一出门面色却就变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眼中少见地出现了些许迷茫之色。   刚才阮舟摇问他那个问题时,江映离本来并不是那样回答的。   为什么知道阮舟摇对他的心思只是崇拜和敬畏?他本想说,那是因为他知道他对他没有欲念……   修真无岁月,纵然前辈们也多是青春永驻的。   阎浮提男师女徒这类事不是没有出现过——且多是女追男、徒恋师……有的真成了道侣,大多数却不了了之。有前辈为了避免麻烦,就会选择年长些的模样——譬如袁秉。   男师男徒,江映离不好八卦,也就只知道宁招玉那一例而已。   宁招玉当年在浮生镜中,忍住了放肆的冲动,对自己徒弟说的就是这句话。   “……你对为师只是崇拜和敬畏,没有欲念。”   浮生镜中他的徒弟主动撩拨他,但宁招玉能真正克制住自己,更大的原因就是浮生镜并未让他的徒弟真正地爱上他。   然而,阮舟摇先前才把他扑倒过,当时他手脚放肆,又亲又摸,这可不像是没有欲念的样子……   江映离完全不想相信阮舟摇对他就是来真的,可是种种迹象表明,他这个小徒弟就是来真的。   不……不可能,个体都是有偏差的!何况他小徒弟是半个魔界的人……魔族重欲,这兴许只是巧合……   …………………………   阮舟摇受伤后,江映离便让他留在房间里养伤,而他则每天出门,继续在宁云山中查探。   江映离虽然暴打了他一顿,但是在他经络撕裂的时候,却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真气……   这让阮舟摇的经络复原得非常快!水灵力的滋润修复功能要比其他灵力都强,而且江映离给他喂了丹药,有计划地将丹药的药力散开在他四肢百骸中,最终的伤势,比阮舟摇想象得要轻得多。   只不过江映离似乎真的对他起了戒备之心,每日回来,在他床边坐上一会儿,但是若要让他睡到他的床上去,江映离却是不同意的。   他开始避嫌——而且还是一下子就被阮舟摇察觉到的那种明显的避嫌。   早先在梦魇链中阮舟摇把他吃干抹净,江映离也不过是条件反射地戒备一小阵,如今,他却是时刻处于戒备状态,便连打坐都是在地上自己打了个地铺。   丹田之内的桎梏已淡得厉害,阮舟摇停下冲击,明白自己想什么时候突破就能什么时候突破。   早前对他有点儿意思的那个修士几乎两三日就来看他一次,阮舟摇对他虚以逶迤,只是在一次他窥探江映离消息时,盯了他半天,把他盯得毛毛的……   那修士莫名有种直觉,阮舟摇并不是他惹得起的人。其他修士都认为阮舟摇和江映离是一对,但以他的经验,这两人绝对不可能是一对的——虽然江映离的模样的确好得厉害。   只不过,这宁云山大半都是他的地盘,如若因为一点儿畏惧就踌躇不前,那么他也不会被上面选中在宁云山担任这样的职位了。   “……贾主管又来找过你的师弟,道友可要注意了。”   卖给阮舟摇东西过的修士提点了江映离一句,江映离刚从外面回来,脚步一顿,对那修士点了点头。   阮舟摇躺靠在石床上,手指灵活得把玩着梦魇链,一副偷懒不上进的模样。   江映离解下斗篷放到一边,问他道:“今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阮舟摇收了梦魇链,对着江映离摇头。   江映离看他摇头,就没再多问,屋内又重设了聚灵阵,换上了新的灵石……   ”师尊……“阮舟摇爬了起来,伸出手,道,“我觉得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江映离过来,把了把他的脉,道:“……还没好透。”   阮舟摇道:“只剩一点点没好了,我想跟你一起出门。”   每日被他留在这洞府中,好像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他回来,恒阳剑就留在洞府中,但是阮舟摇又不能碰……他的修为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恢复了,所以这几日他也没有怎么修炼过……   江映离道:“你好好在这里呆着。”顿了一顿,才道,“谁让你贪快冒进的?现在这样就是活该!”   阮舟摇只能闭嘴,心里却想:今晚他就要用梦魇链了,江映离连床都不愿意上,那就不能怪他用另外的办法。   “……你师兄怎么还没有消息。”江映离微微蹙眉,却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这几日发生了不少事,阮舟摇早把孟航一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江映离倒是一直放在心上,一连几日都在打探孟航一的下落——但奇怪的是,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打听到。   阮舟摇道:“可能……师兄已经逃出去了?”   江映离没说话,如若逃出去了的话那最好,他就怕孟航一是被关在了什么地方,更坏的可能,是遭了毒手……   如若孟航一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太衍蓬莱方丈三山都不会饶过异戊阁。   阮舟摇道:“……师尊很担心师兄吗?”   按他的经验,新来的修士也不会被教训太久,孟航一现在都还没有出现,很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有被卖到这里来——那个修士骗了他们。   江映离不答,只道:“他失踪得太久了。”   这一句话中不尽的担忧,纵然江映离情绪未曾外露,但听见的人轻而易举便能品味到他担忧下那些许的不安。   阮舟摇眯了眯眼睛,道:“师尊既然这么担心师兄,那明日我与你一起去找。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   江映离迟疑了片刻,这一次却答应了:“好!”   如若再过几天还是找不到,那么他就准备传信给太衍山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假结束了,菌类瘫.jpg 第67章 亏欠之情   “这一份送到阁内,这一份, 送到蓬莱山去……”   蓝衣修士道:“范仙长不在蓬莱山, 是直接送给他还是……”   白衣修士道:“直接送到蓬莱山。”   蓝衣修士便行礼, 退下了。   贾翁尔正准备再清点清点物资, 忽然轻微响动传来,他目光陡变, 厉声高喝:“谁?!”   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从不起眼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将自己的斗篷给揭了下去。   “……是你啊。”贾翁尔瞧见阮舟摇, 目光就立刻变得温柔了许多,“你的伤是不是已经好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阮舟摇不答,只道:“师兄送这么多东西去蓬莱,若是落入别人的手,范仙长可就说不清楚了。”   贾翁尔愣了愣, 转而笑了起来:“仙长自有办法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你这小子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那样位高权重的人,还需要我们操心吗?”   阮舟摇侧头, 弯了弯嘴角。   贾翁尔这几日早被阮舟摇给勾得心里痒痒了, 江映离过于冷冰冰,他不敢动手,但是阮舟摇看起来年少,他稍加手段应该就能使他屈服……   “……你来都来了,不如到我那儿喝一杯酒再走?”贾翁尔努力诱哄他道, “我那儿的酒又香又醇……还有不少小玩意儿……”   手碰到阮舟摇肩膀的一刹那,阮舟摇抓住他小臂反手一扭。   贾翁尔清晰地听见了“咔吧”骨头断裂的声音,阮舟摇仿佛看死人般的黑暗目光撞入他的眼帘,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惊骇!蔓延过四肢百骸。   纵然面对江映离,贾翁尔也不过觉得有些敬畏,但是撞上阮舟摇的视线时,贾翁尔感受到的却是惊惧!   一丝不知名的力量从手腕刺入,眨眼便向他丹田处爬来,贾翁尔全身是汗,面色煞白,颤抖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修为明明比阮舟摇高!   “住手!”   两个字如同天籁一般在耳边响起,贾翁尔费劲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仙人也从角落处出来,一边揭开斗篷,一边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不,不对!”贾翁尔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惊疑不定,“你们不是异戊阁的人,你们是谁?!”   阮舟摇用了巧力,几乎把他的手臂给拗断了,贾翁尔哀哀直叫,气势陡泄。   江映离却有些严肃地对阮舟摇道:“阮错,你刚才在干什么?”   阮舟摇道:“这人想对弟子不轨,弟子便给了他一点儿教训。”   江映离分明瞧见阮舟摇身上冒出了黑气——那黑气是妖魔之力,而且仿佛是被他控制着似的,然而那不过是眨眼之间,他完全没抓到小徒弟任何把柄……   “你先把他松开。”江映离道。   阮舟摇听话地将贾翁尔的手臂放开。   贾翁尔连连后退了几步,十足戒备地盯着眼前的人。   “你刚才说的蓬莱山范仙长,指的可是剑堂长老范飞平?”   贾翁尔心念几转,道:“蓬莱山有那么多姓范的仙长,只您口中的这位我不认识。”   江映离堪称平静地道:“是他独自一人与你们异戊阁有交易,还是整个蓬莱?”蓬莱山其余姓范的仙长怕连“仙长”都称不上,更别说贾翁尔口中的位高权重了。   贾翁尔沉默,他在掂量着江映离的身份,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便招来大祸。   江映离道:“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也不会为难你……”   “嗡”地一声,落星剑出,贾翁尔反射性地抬手想挡,只觉得手上一轻,还没觉出任何痛处,右手手臂便掉落在了地上。   “啊……”贾翁尔的神情立刻变得惊惧,捂着断臂跌坐在地打滚嘶吼,“啊啊啊啊啊啊——”   江映离道:“今日我断你一只右手,希望你往后不再犯这淫戒!”   阮舟摇目光深暗,盯着江映离,仿佛想看他这么做有多少是为了自己。   江映离看也没看贾翁尔一眼,对阮舟摇道:“我欲去寻你师伯一趟,阮错,我们出去吧。”   阮舟摇便知道江映离这是想出宁云山了,一言不发,跟在了他的身后。   江映离走到金晶矿的开采地,闭目,喝了一声:“去!”   落星剑急速旋转,仿佛离弦的箭一般往空中刺去。   整个天空忽然都白了一下,眨眼间,宁云山上的结界便全都消失了。   原来宁云山的结界阵眼悬浮在金晶矿这片山头的半空!   前世阮舟摇根本就无法靠近金晶矿,是以他才如何寻阵眼也寻它不到。   出了结界,但只见四周草绿青茂,鸟语花香。   江映离如今对异戊阁正是深恶痛绝的时候,再加上孟航一在异戊阁手上出事,便是蓬莱也不可能包庇范飞平……   事情完全如预料中的发展,阮舟摇难掩愉悦。   以江映离的性子,他一定会直接通知蓬莱,若是孟航一有个三长两短,范飞平便更加百口莫辩……   却见江映离掏出了传音符,并未通知蓬莱,而是联系了自己的师兄。   “……师弟,怎么了?”袁秉接到传音,已是在江映离等人离开蓬莱近二十天左右。   江映离迟疑片刻,才问:“航一回山了吗?”   “……回来了。”袁秉顿了顿,又道,“不过……”   江映离显见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什么?”   袁秉却并未直说,只道:“等你先回来再说吧……这事等你回来再谈。”   江映离便道:“师兄,我还有一件私事要处理,你派个人来接一下阮错,我们在茺州的周山一带……”   阮舟摇立刻就道:“师尊,我想跟你一起去!”   好不容易给范飞平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没看到他怎么掉进去,他自然不甘愿就这么回去。   而且江映离竟然没有直接通知蓬莱——他保不准是想先去找范飞平,找他要一个解释。   江映离道:“你跟我去干什么?”他把须弥戒子中的恒阳剑取了出来,道,“这剑,你可以等我回来再交给你师伯。”   阮舟摇接过剑,自然而然便听出了江映离的言外之意:江映离的意思是让他趁这时机再试试征服恒阳剑,只不过他不在他身边,那么他就不能再像上次一样没轻没重了。   袁秉却道:“让阮错跟着你吧,师弟。”他有些含糊地道,“茺州附近的师弟都回太衍了……”   江映离微微皱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他也未曾多想,看了阮舟摇一眼,便道:“那好吧。”他又道,“师兄,你帮我查查范师兄现在在何处,我有事要找他。”   袁秉虽有些奇怪江映离为什么不直接联系范飞平,但是他也没多问:“……行,等我查到了会通知你的。”   江映离收了传音符,又带着阮舟摇御风而行。   阮舟摇几乎都习惯了这样的眩晕感了……   待得落地,又是一阵干呕。江映离站在一边,眼帘低垂……   他的睫毛很长,现在又是正午,光色跳跃在他睫毛上,流转出绚丽的华光……   “……”   江映离忽然抬头,对上阮舟摇的视线。   阮舟摇很自然地转开了眼,仿佛他刚才并没有看他似的。   江映离莫名想摸摸他的脑袋,虽然自从太衍大比、他腹内出现那团灵力后,他对这个徒弟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   他开始容易对他生气,偶尔还忍不住想骂他两句,   可是听到范飞平与异戊阁有勾结的一刹那,腹内的灵力盘旋摇曳,而他的心中也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亏欠了阮舟摇,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亏欠了他。   这种亏欠的感觉与先前的排斥一样莫名其妙,不过好消息是他不必再忍耐那股情绪,反而可以稍稍放纵——比如说,真的摸了摸阮舟摇的头。   阮舟摇盯着江映离,在他摸了一下他的头后,目光又变得锐利了许多。   江映离收回了手,面上半点儿尴尬的情绪也没有。他漫不经心地看了阮舟摇一眼,仿佛在表示:“摸一摸怎么了?”   阮舟摇敏锐地察觉到江映离似乎又对他亲近了不少,这几日江映离晚上都是打地铺的,这样的亲近可谓有些久违……   “师尊……”阮舟摇沉吟片刻,开口道,“若是范师伯他真的与异戊阁有所勾结,你会怎么样?”   江映离目光微暗,道:“异戊阁不能算是邪门歪道。”   阮舟摇道:“可是他们干的是拐骗修士的勾当。”   江映离道:“我会问清楚,你师伯对此事是否知情……”   难道范飞平知情还会承认吗?江映离怎么能如此天真……   不过心念流转,阮舟摇嘴上却是没发表什么意见。   江映离仿佛听到他心声似的,道,“你是不是觉得,即使他说了假话,为师也分辨不出?”   阮舟摇委婉地道:“师尊毕竟不会读心。”   江映离却摇了摇头,面上有些复杂地道:“他若真的说谎了,兴许在其他人面前能装的炉火纯青……可在我面前,他瞒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回山之后,阮大错就要翻车了!!!相信我,翻车只不过虐一小会儿,然后就有一大堆的小甜饼=L=咩嘿嘿嘿嘿嘿……(当然后面阮大错还会第二次翻车。菌类瘫.pg)   ps:作者菌是按大错的视角展开的,但是不少读者菌说像主受的。菌类瘫.jpg根据读者菌的建议,作者菌把视角改成不明了,文已经写了一半了,后面一半基本上也是攻受在一起,视角偏攻(虽然大家看的时候可能觉得受的视角很多,看文和写文的感觉尊的不一样,瘫软。) 第68章 重游满月   江映离这话说得有些暧昧。   至少在阮舟摇的耳朵里听起来是这样的。   袁秉那边探查消息探查得很快,不一会儿就传来讯息, 说范飞平此时应该是在安青城的满月宗。   阮舟摇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满月宗里的那面浮生镜, 相信江映离也是。   “……师弟。”袁秉在传音符的那头道, “范师弟也不知去满月宗干什么, 蓬莱与满月宗和咱们太衍的关系向来不错,你去了解了解情况, 也好。”   江映离应声, 便关了传音符。   阮舟摇漫不经心地道:“范师伯去满月宗应该是为了浮生镜吧, 听闻先前蓬莱弟子便出入过满月宗,范师伯莫不是先派了人去踩点?”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了阮舟摇口中的“踩点”二字。   阮舟摇对蓬莱的偏见根本不加掩饰,尤其是对范飞平。   阮舟摇见他没搭话茬儿,便又道:“这里离安青城还有不小的距离,师尊准备怎么去?”   若是江映离一人, 自然可以御风而行,但阮舟摇还未结丹, 带着他飞行千里恐怕等没到地方他就直接咽气了。   “……尽早吧。”江映离道,“若为师没记错的话, 城外应该有大型的传送法阵。”   阮舟摇欣然同意, 并在启程之时,还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尊应该带了足够的灵石吧?”   像那样大型的传送法阵,耗费不小,便是太衍山的前辈们也不会那般奢侈——当然,他们能直接御风, 也不必使用传送法阵。   江映离只道:“你放心便是。”   出了宁云山,直接便踏入石当州的地界。   又一番旧地重游,但因为江映离并未带他入石当州繁华的地界中去,阮舟摇只在心中琢磨了一番石当州这三个字,前世种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面上却半点儿都没表现出来……   去了当地的码头,直接交付灵石,江映离付了不少上品灵石,收灵石的修士则将其中一些上品灵石捡了出来,安在那传送法阵之上。   整个阎浮提这样的传送阵一个州也不过两个而已,石当州的这个传送法阵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启用了,便连脚下的纹路看起来都有些黯淡。   不过,当灵石安好,阵法启动之时,玄妙复杂的符纹们便都活了过来。   江映离站在法阵右侧一个小圈里,并让阮舟摇站在左侧。刹那间阮舟摇只觉得有一只大手将他从头到脚挤压成了一个饼,头晕眼花……眨眼却就到了安青城中满月宗的山脚下……   “……”   阮舟摇这回没有干呕。   修为修到渡劫,距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破碎虚空,撕裂空间也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   传送法阵便是变相地在各个空间点跳跃,只不过人力终有限度,不如传送法阵这般轻而易举。   江映离本想等自己的小徒弟干呕完,但见他面上只是稍有不适,并未特别难受,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若是难受的话,你可以吐。”   吐出来,往往就会好过很多。   阮舟摇摇头道:“不是很难受。”   他之所以受不了御风,只不过是因为速度太快,超出了肉身的限度,传送法阵并非如此——他才没江映离想象的那般柔弱。   江映离见他是真的不难受,便也没有管他。   满月宗位于群山之中,抬头间遥遥可望。   江映离领着自己的小徒弟站在山脚,看着石阶,一时竟伫立在了原地。   阮舟摇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他,道:“师尊在怕什么?”   江映离淡淡地道:“什么怕什么?”   阮舟摇道:“师尊是不是害怕范师伯真的参与了那些事?”他假意为范飞平说话,道,“其实纵然师伯真的参与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怎么知道异戊阁会如此龌龊?”十分地义正辞严,“……我相信师伯若知道真相,绝对不会同流合污的!”   江映离看了阮舟摇一眼,那一眼莫名有些古怪。   阮舟摇不过眨了一眨眼,江映离却已将视线转开,淡淡道:“我们上去吧。”   一望几乎没有尽头的石阶,两人一步步踏了上去。   此时的满月宗和一年多以前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一路上仍旧是没见着几个人,只那石碑——伫立在石阶尽头,山门面前的石碑,除尘阵法还是崭新的。   “……”   看起来是没出什么事。   江映离轻车熟路地进了满月宗的待客大厅,见洒扫弟子正在厅内打扫。   满月宗的一切摆设仍如从前一般,像个普通凡俗富庶之家的宅院。   洒扫弟子显然是认识他们的,一见他们便立刻将扫帚放在一边行礼。   “小辈见过仙长!”   江映离抬手道:“免礼。”他颇为和缓着语气道,“你太师叔呢?我方才进来,并没有看见他。”   洒扫弟子连忙道:“太师叔他在守山大阵外给蓬莱仙长护法——仙长现在就要去见他吗?”   难道范飞平想尝试征服浮生镜?江映离沉吟片刻,道:“你带我们去吧……”   洒扫弟子忙理了理衣衫,为江映离和阮舟摇引路。   孔平正坐在守山大阵的结界前——许是因为这次他有了经验,所以还搬了个小板凳,非常凡人样闲散地坐在那个小板凳上……   江映离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孔平都还没发现他。   他闭着眼睛翘着腿,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哼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调子,一边哼一边抖腿。   洒扫弟子非常尴尬,俯身过去,轻轻地晃了晃孔平:“太师叔……”   孔平一个机灵,差点没从凳子上翻下来。   他一抬眼就瞧见了江映离,眼睛睁大,仿佛过度惊讶失声了似的。   江映离先向他见礼,道:“孔宗主,打扰了。”   孔平连忙回礼,道:“不敢不敢。”他有些高兴地道,“仙君是来取浮生镜的吗?您许久不来,我都还以为您忘记了!”   阮舟摇小天境后并未结丹,甚至在太衍大比之后都还没有结丹,江映离取浮生镜的日子,便一直往后推了。   “……其实我们师徒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取浮生镜。”   “啊?”孔平疑惑道:“那仙君是来做客的吗?”他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道,“宗内简陋,只要仙君不嫌弃我们怠慢便好……”   江映离道:“其实……”   阮舟摇打断了江映离的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孔宗主,您在这守山大阵外坐着,莫不是在为什么人护法?”   孔平情不自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瞧我,差点儿把这事都给忘了。”他对江映离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蓬莱的范仙长在里面,他想借浮生镜一用……”   江映离蹙眉道:“他可说他借那浮生镜是为了什么吗?”   孔平眨了眨眼,道:“听闻是为了给仙君一个惊喜……”   江映离道:“给我?”   孔平点头,道:“范仙长新得了一把琴,似乎也是神器,因那神器难以驯服,他只得借用浮生镜的力量克制琴音……”   阮舟摇道:“这与我师尊有何关联?”   孔平摸了摸鼻子,道:“这不是仙君的寿辰快到了吗?范仙长这是想把神器送予仙君作寿礼……”   阮舟摇目光一暗,瞬间便去看江映离。   江映离目中似也有些波动,但他却摇了摇头,还挺淡定地道:“我从不过寿辰……”   孔平道:“这不是范仙长……他,他一点儿心意吗?”   若不是范飞平提及江映离,孔平恐怕也不会这么爽快地就让他借浮生镜。   满月宗虽然没落,但是浮生镜是当年宁招玉付出极大代价才得来的,若是人人都来借镜一用,那么他们满月宗烦都烦死了。   “……阎浮提有琴类的神器吗?”阮舟摇道,“我好像没听说过。”   孔平道:“其实是不是神器范仙长也不确定,不过那琴的琴身是用扶桑木所制,蝶纹焦尾……”   江映离立刻看向了阮舟摇,阮舟摇道:“——蝶纹焦尾?”   孔平道:“是啊。”他颇有些感慨地道,“听其音,可感万物之情,范仙长在我面前弹奏过一曲,绕梁三日不绝,万山群鸟来朝……”   江映离道:“这恐怕是神器紫凤萧的伴生……”余光仍在阮舟摇身上,江映离不免琢磨起小徒弟当初杜撰蝶纹焦尾琴是不是真知其事……   阮舟摇到底从哪知道这种连他都不清楚的事?若不是他还没到结丹期,他真想趁此机会骗他进浮生镜转一圈……   阮舟摇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孔平道:“仙君来此正好,范仙长已入浮生镜五日了,他临入前曾叮嘱我不要入内打扰,当时我便怕他出不来,现下你来了正好!”他将守山大阵打开,道:“仙君可先入内护法,若无隐私,再唤我同入。”   江映离沉吟道:“如此,也好。”他示意阮舟摇道,“阮错,你留在外面。”   阮舟摇却道:“范师伯那样的秉性,想必也没有什么要让小辈避讳的。”他对上江映离的眼,道,“师尊,我也想再看看浮生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者菌去复查了,回来没设闹钟,结果一觉睡到天黑,允悲.jpg迟更了,抱歉,抱住大家! 第69章 绿帽再现   江映离几乎想也没想,就道:“你进去不合适。”   阮舟摇故作惊诧地道:“难道师尊觉得范师伯会有在小辈面前见不得光的心思?”   江映离略有些严肃地道:“阮错!”   那孔平忙道:“仙君先进, 若无有什么不妥, 再让您弟子进去也不是不可以的。”   江映离不着痕迹地瞪了故意演戏的小徒弟一眼, 向孔平轻点了一下头, 道:“也好。”   阮舟摇知道这是江映离最后的让步了,没有异议, 跟在江映离的身后。   孔平将他们送入山洞中, 自己则在山洞外等候。   江映离让阮舟摇也留在山洞外, 阮舟摇无法,只能留下。   江映离踏入山洞,依稀近在昨日的美景重现于前,嵌满整个山洞顶的月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浮生镜椭圆的镜身中仿佛还有柔光逃逸出来。   江映离走近浮生镜,伫立在了浮生镜前。   只见浮生镜中范飞平正坐在蓬莱山的比目石上抚琴。   那是一把蝶纹焦尾琴, 且坐在阴鱼上的人,是江映离的影像。   浮生镜中的范飞平与自己对坐而弹, 虽听不见琴音,但见范飞平沉醉其中的神情, 便知道这琴音恐怕是很美妙的。   ——伴生神器弹奏出来的曲目, 又怎么会不美妙呢?   阮舟摇悄悄踏出了一步,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江映离的身边。   江映离皱眉,斥道:“阮错!”   阮舟摇道:“师尊未曾警告我不要进来,想来师伯的镜内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早在阮舟摇踏第一步的时候江映离便已经察觉,只不过范飞平在镜内的景象不过是与自己对弹, 江映离虽然心里觉得怪怪的,可是还没仔细琢磨出什么来,阮舟摇就已经进来了……   说实话若非阮舟摇对他表现出了明显的暧昧,江映离根本就不可能往小徒弟对自己动情的方向想……同样的,范飞平与他相识时间太久,在没有人提醒江映离范飞平的情感不对劲,他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浮生镜内的时间过得要比外面快,不过这快慢往往根据镜内人的心境所改变。   在范飞平的心中,与江映离对坐而弹似乎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因此阮舟摇和江映离在那儿站了近小半个时辰,范飞平都仍然在抚琴。   阮舟摇不着痕迹地看了江映离一眼,道:“师伯真是奇怪,在这浮生镜中,竟是一直操琴停也停不下来了……”   江映离道:“你师伯本来便是琴痴,会有这样的景象也不奇怪。”   阮舟摇道:“却不知为何师尊会出现在这镜中了,想不到范师伯对师尊的感情如此之深……”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师兄弟之间的感情,也是感情。”   阮舟摇轻笑一声,笑得江映离皱了皱眉。   但只见那浮生镜中日头西落,山色霞光,范飞平终于停下了抚琴,而浮生镜中的江映离,先他一步起身,下了阴鱼石,拿出一方手帕为范飞平擦汗。   江映离:“……”   阮舟摇:“……”   当范飞平握住影像中江映离的手的时候,江映离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范飞平便将他的影像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而浮生镜中的江映离垂下眼,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显然是害羞了——主动,靠在了范飞平的肩膀上……   “……阮错,你出去!”江映离移开视线的一刹那,第一反应就是让阮舟摇走。   阮舟摇盯着浮生镜,缓缓道:“……我看都看见了,师尊这时候赶我,是不是迟了些?”   镜像中的范飞平在亲他的脸颊——他似乎很虔诚,甚至都不敢直接亲吻他的唇瓣。   这一幕暴露在小徒弟的视线中,江映离只觉得头皮发麻,甚至指尖都一阵发麻的酥软……   这种情绪很陌生,但却十分的汹涌——若硬要冠上一个成语的话,那就是恼羞成怒。江映离几乎是克制着自己不要对小徒弟动手!虽然他知道他冲阮舟摇发火也没有什么用,但是他为什么要看得那么目不转睛?还要继续看下去?!   “……原来师尊是如此热情奔放的一个人,弟子不是有心窥探师尊的过去的,实在没想到师伯心中对这样的情景记忆深刻……”   江映离微恼道:“这不是我的过去!”   阮舟摇顿了一顿,才道:“这么说来师伯是单恋了?原来师伯喜欢师尊啊……怪不得他总是来找你……”   江映离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扯。   阮舟摇一个踉跄,连忙挣扎:“师尊这是干什么?”   江映离抓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道:“出去!”   阮舟摇道:“弟子看都看见了,师尊这时候赶我,难道是怕被弟子看见什么更加过分的事情?”   江映离几乎要发火了:“阮错!”   阮舟摇歪头道:“或者师尊是把我赶出去,然后和师伯好好弹琴再‘谈情’?”   江映离沉声道:“你出去,我也出去!”   阮舟摇一愣,江映离就把他连推带拽地给拽出去了。   一直站在洞外的孔平见两师徒的表情似乎都有些不对劲,犹豫了一下,等他们都出结界外围了,才迎了上去。   “……仙君没将范仙长救出来吗?”   江映离面色沉凝地道:“等一下,我会再进去一趟。”   阮舟摇揉了揉自己被扯疼的手腕,垂眼,自顾自地冷笑。   孔平看了阮舟摇一眼,还以为是阮舟摇没和江映离商量就进去惹他生气了。   阮舟摇却似笑非笑地道:“师尊若再不进去,恐怕镜中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黑亮深暗的眸子扫了江映离一眼,又加一句,道,“不过都这么多天了,恐怕不该发生的早就发生过了……”   江映离被他一句话气得脑子都有些蒙了,胸口起伏,指了指他,偏偏脑海一片空白,一个词儿都没骂出口来。   孔平忙去拦他:“仙君莫气!您消消气,啊,您消消气……”   江映离冷哼了一声,睨了阮舟摇一眼,拂开了孔平,又再入了山洞。   孔平等江映离进去以后,才对阮舟摇道:“哎,小师弟啊,仙君对你那么好,你干什么总把他气成这个样子呢?”   阮舟摇眯眼反问:“他对我好?”   孔平道:“当初仙君正是为了你才来满月宗借浮生镜的,这么多年,来借浮生镜的仙君并不是第一人,但真的敢进去的,却只有仙君一个……”   阮舟摇淡淡道:“那范飞平不是也进去了吗?”   孔平咳嗽了一声,道:“范仙长那是有神器倚仗……”说完,他又低声道,“你这么讨厌范仙长的吗?”   阮舟摇道:“阎浮提道貌岸然的人中,他怕是要排在前三名。”   孔平不由地“哈”地笑出了声,道:“小师弟这等年纪,又见过阎浮提多少修士呢?”   阮舟摇不语,孔平可不知道,他脑袋上这顶绿帽子,从前世戴到了今生!   因为江映离和上任满月宗掌门同辈的原因,孔平对阮舟摇颇有些同辈之间的亲近——他对范飞平的印象本来一般,而对阮舟摇,却有几分爱屋及乌的意思了。   没过多久,江映离便与范飞平一同出来了。   范飞平的神色还算淡定,并没有多少被江映离抓包的窘迫感,江映离也没有什么表情,两人出来后,范飞平便对孔平道:“孔宗主,此次范某入镜失败,恐怕还要再多叨扰几日。”   孔平忙道:“仙长客气,您是长辈,做小辈的自然扫榻欢迎。”   范飞平问江映离道:“师弟也多住几日吧,你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吗?”   江映离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留在满月宗的事就决定了下来……   满月宗内空房不少,不似太衍一般,每个内门弟子都能在结丹前就分到一个山头……空房与空房之间相距不大,也因此阮舟摇非常小心眼儿地在他和江映离分到的屋子周边设下了静音结界……   江映离看着他把符篆贴到了墙壁上,蹙眉道:“这是别人家的地方,你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阮舟摇道:“这样不扰人,也不会让别人扰到我们。”   江映离道:“你的心若用在修炼正途上,恐怕早就结丹了。”   阮舟摇道:“师尊是想等我结丹了便把我赶入浮生镜中吧?”   江映离面不改色地道:“为师没有那么想过。”   阮舟摇贴好符篆,仿佛漫不经心地道:“先前师尊见到师伯在浮生镜中的举动,第一反应是不让弟子看到……”他喉头动了动,才续道,“师尊没有立刻阻止师伯的举动,莫非是希望他对你——”   “阮错!”江映离警告地道。   阮舟摇回头看他,道:“弟子真的不明白,如若师尊对师伯无心的话,为什么当下不阻止,反而要先把徒儿赶出去,你自己一人进去再阻止呢?”   江映离沉默片刻,才道:“若当时阻止,他便知道我们看到了那一幕。”所以,他是等浮生镜中的景象正常一点儿了之后,才把范飞平唤出来的。   阮舟摇瞳孔微缩,不由得好笑,弯了弯嘴角,仿佛咬着牙根般地道:“师尊真是‘舍己为人’,这种时候竟还要顾虑别人的面子……”   江映离仿佛有些烦躁地道:“他人心中的欲念,只要现实中不肆无忌惮,别人就没有权利去指责他!”这是他当年在浮生镜一劫中领悟的道理,阮舟摇又在这里讽刺个什么劲?话锋一转,又忍不住指向了阮舟摇,“……若为师真的要以思想治罪,阮错,你早已罪至千刀万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正在气头上,大错听见这话要伤心了。范师伯很快就要翻车了,等他翻车了以后,阮错的也不远了=L=咩嘿嘿嘿嘿嘿……   表示作者菌更新又忍不住拖到了晚上OTZ……新入坑了余罪,太好看了,一天十二集,瘫软.jpg本来是昨天去医院无聊点开看的第一集 ,结果根本停不下来。蹦.gif 第70章 师伯翻车   “千刀万剐?”阮舟摇的眼神陡然变了,仿佛水滴瞬间结成了冰刺!   “在你心中, 我便如此十恶不赦?!”   江映离为他气势所惊, 唇动了动, 眼中诧异一闪而过, 道:“……为师说重了。”   阮舟摇仍旧盯着他。   江映离本意只是想说不该以思想获罪,但阮舟摇如此激烈地质问, 他却情不自禁先他一步示软示弱……   阮舟摇还是盯着他, 走近了几步, 仿佛要不依不饶似的。   江映离重重地吐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道:“阮错,为师只是想告诉你,真正能用来衡量一个人的,不应该看他心里想什么,而应该看他实际做什么……”   “——每个人都有邪念, 但只要他能克制住,便有邪念, 走的也是正道。”   阮舟摇道:“那若有人不但有邪念,还那么做了呢?”   江映离一怔。   阮舟摇明显没消气, 但他显然收敛了自己的脾性, 注视着江映离想要一个答案。   江映离不及回答,房门便被敲响了。   “叩叩。”   静音结界并不能阻挡敲门的声响。   江映离去开门,一开门便见范飞平正站在门外。   范飞平收回了还要再敲的手,道:“师弟,你现在方便吗?”   江映离把他拉出浮生镜后并未多言。但是范飞平却心怀忐忑, 很快就来寻他。   江映离忍不住看了阮舟摇一眼。   阮舟摇没说话,只移开了视线。   江映离便道:“我现在方便。”踏出了门槛,慢慢地把院落的门给关上了。   阮舟摇留在原地片刻,摸了摸胸前的坠子,掩藏住声息,也跟着出了门去……   “师弟,你怎么会来?”刚走到拱门外,范飞平便按捺不住地开口。   他十分怕江映离看到了一切,因为江映离拉他的时候,浮生镜内的幻境才堪堪演绎过暧昧的场景……范飞平拿不准江映离有没有看见——以他师弟的性子,恐怕看见了,他也会装没看见。   江映离道:“航一去了茺州,撞到了异戊阁的手里,失踪很久了。”   范飞平瞳孔微缩,面颊上的肌肉似乎都颤了颤。   江映离看向他,道:“我与徒儿找到茺州,有人透露,航一是被卖入了宁云山……”   范飞平心脏跳得有些快,面上却倒还笑了一笑:“……你既然会来找我,想必师侄他也没出什么事情……”   江映离道:“我和阮错没在宁云山里发现航一的踪迹,不过,却听到一个显然是头目的修士,嘴里提到了你……”   范飞平的笑敛了。   江映离清透的眸子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师兄,是你吗?”   范飞平张了张口,没吭出声,好半晌,重叹了一声,别开眼,道:“……是我。”   江映离道:“你知道异戊阁在宁云山做了什么吗?”   范飞平忙转回头来道:“我不知道——师弟,我真的不知道!”   江映离有些失望地道:“师兄,你难道还想骗我?”   若范飞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神情万不会这么焦急。且那白衣修士在宁云山的份位明显不小,对范飞平明显熟悉。   “我在蓬莱山什么都有,难道还需要和异戊阁串通一气吗?”   江映离冷淡地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会与异戊阁掺和在一起,我只想问你,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整个蓬莱的意思?”   范文平五指收紧握拳,道:“师弟这是不相信我吗?”   江映离道:“你扪心自问,你没有骗我吗?”   范飞平浑身一颤,仿佛江映离的话给了他一剑,他看着江映离仍如高山霜雪般冷淡的面庞,哑声道:“我……知道一点,但是异戊阁的行动真的与我无关!”   江映离看出范飞平没有说谎,抿了抿唇,蹙眉道:“为什么?”   范飞平避开了他的视线。   江映离又道:“师兄,我真的不明白。”   以蓬莱的家底,范飞平没必要和异戊阁搅和在一起,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丢的不止是他范飞平个人的颜面。   “……浮生镜,师弟,你是不是都看到了?”   江映离沉默,不说话。   范飞平苦笑一声,望着他,道:“你既然已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为什么还能混若无事地站在我的面前?”   江映离道:“你……有那样的想法,我没有权利,也不应该因此责备你。”   范飞平盯着他。   江映离目中一动,道:“你是为了我?”   范飞平不语,可是江映离却有种直觉,范飞平真的是为了他。   范飞平和异戊阁合作于他全无益处,江映离从不有求于异戊阁,因此转念一想,范飞平的目的,恐怕不止是为他好那么简单。   “……师兄。”江映离忽地道,“得罪了!”   转瞬之间出手。   范飞平未曾防备,被他偷袭成功。   江映离攥着范飞平的手腕,神识陡入其灵台魂海,范飞平惊慌之下反而没来得及将所有思想撤得干净。   江映离闭眼睁眼不过一瞬间,松开了范飞平的手,面色非常地难看!   “——师弟!”范飞平这次急得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你听我解释,我,我真的——你听我解释!”   江映离会开了他伸出来的手,冷冷道:“原来师兄不止是想,竟然已着手做了。”   范飞平急忙道:“我只是一时为情所困——若我真的下定了决心,异戊阁的药那般地多,我早便动手了!”   江映离后退几步,虽然眼中的怒火消了几分,但显然仍有怒气。   他进入范飞平灵台魂海不过短短一瞬,但范飞平欲通过异戊阁给他做套,他想对他下药!   而且范飞平这一次欲征服神器的伴生:蝶纹焦尾琴,是因为蝶纹焦尾琴有牵情动意的功效——他想用蝶纹焦尾琴征服他!   江映离最恨这样下作的手段,尤其这样的手段还是对他,施展的人还曾是他的同门——   “……师兄。”江映离冷冷地道,“我希望你早点解决异戊阁的事情,你还未曾对我下手,我也怪不得你——”   范飞平道:“师弟!”他宁愿江映离怪他。   江映离只闭眼摇头,淡漠地道:“师兄,你以后莫要来太衍山上找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迟了,作者菌用了两天追完了余罪第一季第二季,推荐!!!   瘫软.jpg然后又入坑了白夜追凶。 第71章 恢复修为   江映离此话绝情!   范飞平脸上的焦急神色都似乎凝滞了, 面部肌肉慢慢放松,神情渐渐松懈,平静得近乎有些诡异……   江映离道:“师兄好自为之。”不和他多说, 扭头便走。   范飞平跟在他的身后,只跟到了他房屋门前。   江映离推开门时,只见自己小徒弟迅疾闪过的身影。   他关上门, 原本因范飞平惹起的情绪都平复了许多:“阮错,你刚才是不是跟着我?”   阮舟摇道:“师尊怕是看错了。”   江映离瞥了他一眼,又去看房门口。   虽然门已经被他关上了, 但是他知道,范飞平恐怕就站在门外。   阮舟摇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的表情, 道:“……师尊为何不把师伯也迎进来?”   江映离道:“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阮舟摇:“……”   他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坠子, 暗想柳明坤的手艺也并不是全然保险。   “……我以为,师尊对师伯有情……”   江映离头也不回, 道:“只有师兄弟之情。”   阮舟摇没有吭声, 只看着他的背影。   江映离的头发很黑很长, 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发带随风,在滑不溜丢的发中时隐时现。   那发丝看起来非常柔顺,惹得人不自觉地想上前鞠一把。   江映离静立片刻,若有所觉, 回头。   当他回眸之时,阮舟摇垂下眼,眼睫毛长得仿佛蝶翼, 在眼底晕出一片阴影。   江映离道:“……你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阮舟摇道:“师尊的道,是不是不包括情?”   江映离道:“万物因情而有了生机,便连为师也不例外……”说着,江映离清透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为何忽然这么问?”   阮舟摇道:“没什么……”意味不明地又加了一句,“弟子对那蝶纹焦尾琴有些好奇。”   江映离摇了摇头,道:“贪多嚼不烂。”将恒阳剑插入院落中,道,“阮错,这几天,你尽可能参悟吧!”   阮舟摇没有拒绝,盘腿坐下,神识直入了恒阳剑。   再入恒阳剑,眼前仍旧是扇紧闭的严严实实的大门,“江映离”仍在门内,抬眼看他时,仿佛招呼个老朋友似的:“你来了。”   阮舟摇走近了他,道:“剑外几日,于你可是沧海桑田?”   “江映离”却笑道:“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阮舟摇这回没有在恒阳剑中修炼,而是在门后的云端上四下环顾。   “江映离”道:“你的心境似乎要比上一次好很多,但是,又好像差了很多。”   阮舟摇道:“你连心境也能看出来吗?”   “江映离”道:“我既在这恒阳剑中,自然也算半个剑灵。”   阮舟摇喉头动了动,然后,他明显有些踌躇,却还是问出了口:道:“神器紫凤箫……牵情惹意,那恒阳剑呢?”   “江映离”道:“恒阳剑,是能斩断一切的智慧。”   阮舟摇道:“恒阳剑的智慧,不过是时间。”   “江映离”笑道:“但时间却是这世上最不可缺少的东西。”   阮舟摇皱紧了眉头。   “江映离”柔声道:“你到底想问什么?这恒阳剑中只有你我两人,我并不是活人,你还怕我说出去不成吗?”   阮舟摇终于道:“我好像没见过恒阳剑的伴生神器。”   在看见蝶纹焦尾琴的时候,阮舟摇就想到了这一点,阎浮提除了他,恐怕没人知道紫凤箫在琼华派掌门的手上。神器出世,伴生神器便绝不会少,但恒阳剑的伴生神器,前世今生,他都未曾听说过。   “江映离”的目中似有波光流转。   阮舟摇道:“你是不是知道恒阳剑的伴生神器在哪?”   “江映离”道:“看起来你并没有自信能征服恒阳剑,所以想退而求其次……”   阮舟摇道:“恒阳剑于我无用,我不需要忘记什么,也不需要让别人忘记什么。”   “江映离”道:“神器于七情六欲方面的影响不过附带……”他顿了顿,道,“但是恒阳剑的用处,却比你想的要大得多……”   ※   阮舟摇在恒阳剑内待了三天,江映离在剑外守了三天。   门外还有一个人,但是江映离却只注意了自己的小徒弟,连一丝一毫的心都没有分给他。   第四天下午,阮舟摇睁开了眼睛。   恒阳剑长鸣一声,自地上拔跃而起,入了他的眉心。   阮舟摇发丝无风自舞,周身气息鼓胀,衣服都似乎要被撑破了。   江映离坐至他身后,为他疏导气息。   阮舟摇竭力压抑着自己的修为,灵台上束缚真灵的锁链已消失无踪,拓宽的经络承受着前辈百倍的压力,仿佛要爆炸一般!   他此时淬体还不完全,承受不住濒临飞升的修为——且江映离为他疏导气息,他若是修为暴涨,江映离定会察觉其中的问题。   “……阮……”   江映离方出口半个音节,阮舟摇克制不住地吐了一大口鲜血,栽倒在地。   江映离忙要将他扶起。   阮舟摇伸出一只手,阻拦道:“师,等,等等……”   江映离只见他伸出的手臂肌肉跳动,仿佛有剑气在他体内肆虐。   “……阮错!”江映离还要去扶他。   阮舟摇只得强将恒阳剑压入中丹田之内!真灵气息涌入恒阳剑,眨眼之间溢出的真气灵力都被寂寞多年的神器吸收……   江映离再把他扶起,便察觉阮舟摇似有突破,只是柳明坤的坠子功效太好,他也不过察觉一瞬罢了。   “师尊……”   阮舟摇内视魂海,分明见真灵小人大喇喇地坐在灵台之上,他面不改色地靠在江映离的身上,带着一抹欣喜地道:“我结丹了。”   江映离琉璃般清透的眸子中也划过了喜悦:“真的?”   阮舟摇喘了口气,捂着自己的胸口道:“应该是恒阳剑的作用——是恒阳剑帮我突破的。”   江映离道:“为师本还担忧你不知何时突破——”他搭上阮舟摇的肩膀,道,“既然你已突破,那么明日便入浮生镜试试吧。”   阮舟摇:“……”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看白夜追凶开了弹幕,结果被剧透了一脸。瘫软.jpg   这剧演的真的不错=3=嗷!推荐! 第72章 清心寡欲   阮舟摇脸都有些黑了, 江映离听到他结丹的第一反应便是让他进浮生镜,这意味着他一直惦念着他身上的那些疑点——江映离一直都怀疑他!   “……我,刚结丹, 修为不稳。”阮舟摇咳嗽了几声,甚至还用手捂了捂自己的嘴巴。   江映离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道:“那你过两天再去吧, 后天,后天总也调息好了……”   “师尊,此地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弟子不愿在别人的地盘上入浮生镜,若师尊真要探寻我的思想……还是找个熟悉的地方吧!”   江映离思忖片刻, 暗想着小徒弟是无论如何也推托不掉的, 在太衍入浮生镜也好,在这里多留几天, 范飞平一直在这里等他, 他不能下逐客令, 对彼此来讲也是个困扰……   “那为师等你调息好,再带你回太衍。”江映离道,“孔宗主是个好客之人,我们既然答应他留在满月宗,两日也是待得的。”   阮舟摇虽知这样的拖延不是长久之计, 但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应付过去也就是了。   江映离并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孔平的弟子来送过两次东西, 阮舟摇去开门时,都见范飞平站在门外的一棵树下,一直望着大门所在的方向,似乎希冀江映离对他心软……   不过阮舟摇当然不会为范飞平说一句话的,他在江映离跟前便连提也不提范飞平一句。   在屋内调息,一直到月上柳梢头,江映离的床榻与他的近在咫尺,两人床榻合并,中间的缝隙都被被褥所遮盖。   阮舟摇灵台魂海之内的神器已渐渐平复了下来,它镇着他的修为气息,并反哺给他提纯的精妙灵力。   假以时日,他肉身淬炼完毕,不必借用任何外物构造时间差,便能在短短几年内达到前世的实力。   阮舟摇自黑黢黢的屋内睁开了眼睛,他盘腿坐于床榻上打坐,江映离跟他一样,坐在外侧。   屋外的人不知是否仍在这更深夜色中等待,江映离面上却是平静无波的,双眼紧闭,可称清艳高华的面容上,这样的平静无波让他显得清冷。   阮舟摇修为恢复,虽仍然打不过江映离,但若真到紧急关头,不顾肉身损耗,要制住他,那也是可以的。   人一旦有了实力,某些必须要有实力才敢做的念头便都会浮现上来。   阮舟摇凑到江映离跟前,鞠起了他的发丝。   发丝带着江映离身上的花香和体温,滑不留手,仿佛鞠着一汪温泉、一汪月影。   “……”   轻轻呼出一口气,被香气撩得蠢蠢欲动。   恒阳剑内的魂魄得知他想“退而求其次”时,便把恒阳剑的秘密告知了他。   恒阳剑虽能用时间让人遗忘,但修士千百年的定力,甚而有人一入定便入定个百八十年的,真要实现起来,那是非常困难的。   “……恒阳剑所拥有的斩断一切的智慧,在于他能斩断这世上一切的羁绊。”“江映离”在说出这话时,似乎有些犹疑该不该透露给阮舟摇知道,但是他最终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道,“羁绊和记忆总是难舍难分……时间能让人忘了记忆,但羁绊却是刻在心中的。恒阳剑真正的恐怖之处,就在于他能将人的过去斩得干干净净……”他若有所指地道,“……记忆也好,羁绊也好。若再配合紫凤萧一类的神器,那么便可随意控制人心,想让人有什么记忆,他就会有什么记忆……”   这种力量已经超过了神的范畴了。   阮舟摇甚至在想,前世的江映离,是否被范飞平所控制。   范飞平没有真正得到恒阳剑,用其他法子必无法使江映离把他忘得干干净净——这甚至能解释范飞平执着于恒阳剑的原因,以及江映离对他的忘却……   握着江映离的发丝,阮舟摇凝视着眼前的人,却觉得心中的恨意仍旧没有消失。   江映离前世的某些蹊跷,他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事情早已发生,杀了范飞平便已结束了一切。他给江映离喂真言丹时,江映离早已想起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   他就是在骗他,一直在骗他,而这个高明的骗子,在他识破那是个骗局之前,从未亲口承认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明明是被他骗了,却甚至没有立场去指责他!唯一能够指责的,也就是论道会上,那一场他半推半就的强迫!!   “……”   江映离早已察觉到小徒弟的动作,只是他一直没有睁眼,仿佛想看看自己的小徒弟会做什么。   阮舟摇与他近在咫尺,心中不是没有邪念的,得知恒阳剑能“洗脑”旁人时,最早转世重生后的念头——把江映离收为己有,这个时候就又冒出来了。   若江映离记忆还在,他当然不会屈服于他,但是若是用恒阳剑……   阮舟摇皱眉。   用恒阳剑消磨江映离的记忆,虽然可以得到他,但不过得到一具傀儡罢了。   江映离什么都不记得了,人还是同一个人,却也不是同一个人。没有记忆的江映离只有这副皮囊是他所熟知的,得到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在恒阳剑中,阮舟摇切实地动了心念,如若不然,他不会费尽心思,将神器征服!只不过,那念头一闪而过,如今的他虽仍有这样的念头,却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下手。   江映离似乎确认阮舟摇就是想看着他,闭着眼睛开口:“你若是不愿继续入定,可以睡一会儿。”   修士虽然可以不眠不休,但是睡觉的感觉和盘腿练功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前者神识会轻松得多……   阮舟摇道:“师尊难道不想问问我是怎么征服恒阳剑的吗?”   江映离很给面子地道:“哦,那你是怎么让它认主的?”   “……恒阳剑的真意既然是斩断一切,若真的完全放下七情六欲,便是强逼修士变作稚子。”阮舟摇道,“我在恒阳剑中,想到了这一点,然后,我就平心静气什么都不想地放空了自己,不知道过了多久,恒阳剑就把我放出来了。”   江映离睁开眼睛,道:“恒阳剑的考验,只是静心吗?”   阮舟摇道:“不错。”   江映离沉吟片刻,道:“看来你真与它有缘,纵是为师入内,怕也想不到它的考核竟是如此质朴。”   阮舟摇笑了笑,不说话。   他第一次进恒阳剑的时候,变作江映离的残魂一直想让他后悔他所选择的道路。   这意味着过恒阳剑的考核放下执念,放下一切——而既然恒阳剑让不可能让过关者遗忘一切变成傻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它只是想让自己的主人清心寡欲而已。   如此杀器,岂能落入重欲者的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然而大错还是不够清心寡欲啊=L=   恒阳剑“所托非人”,叉腰.jpg 第73章 同一把伞   在满月宗不过待了短短几日, 很快,就到了分别的日子。   范飞平显然知道江映离吃软不吃硬,送别时刻, 都不敢上前来说一句话,只是跟在他们后面,甚至不顾孔平偶尔的探究眼神……   “……浮生镜我带回太衍, 一月之内便会亲自归还。”   孔平却道:“不如仙君还是让浮生镜留在太衍吧……”   江映离一怔,几乎不加考虑便道:“不妥!”   孔平却道:“仙君已让浮生镜认主,而我满月宗, 又预备再收弟子,在阎浮提上走动……”   若满月宗一如既往地低调, 浮生镜放在他满月宗内, 也没太大的风险,但是现在的满月宗并没有护住神器的能力, 且浮生镜又渐渐地招人惦记了起来……   昔年征服浮生镜的事慑退了大半的修士, 可是人都是记吃不记打的, 满月宗要在整个南赡部洲“重出江湖”,留浮生镜,只是留了一个隐患。   江映离领会了孔平的意思,便道:“……那此物便留在太衍,不过, 太衍只是代管,若有需要,孔宗主传个口信便是。”   孔平道:“有劳仙君了。”   江映离和他道别, 并要与小徒弟回太衍山。   阮舟摇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远远伫立在山头甚至都没敢下来送的范飞平,非常自然地主动环住了江映离的腰,道:“弟子已经结丹了,师尊直接带我御风回去吧,我现在能受得了。”   江映离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射性地看了一眼孔平。   孔平果然忍不住看了一眼阮舟摇抱住他的腰的手,不过他没说什么。   江映离拉开了阮舟摇的手臂,道:“你这样会掉下去!”直接走到了阮舟摇的身后,揽住了他的腰。   师徒两人眨眼之间便上了云端,站在山阶之上都瞧不清他们两人的身影。   范飞平盯着高空半晌,挥一挥袖,离开!   …………………………   “你既已结丹,往后便可自行修习御风之术。”   江映离带着小徒弟落在太衍云巅结界外,刚落地便吩咐了小徒弟一句。   阮舟摇脚踩在石阶上,只觉得仿佛踩在一团棉花上一般。   头重脚轻,脑子也非常地懵。   他现在的身体明明能受得了这长时间的御风之苦,但不知是不是从前已经晕习惯了,他现在还是很晕。   江映离撑住了摇摇晃晃的阮舟摇,道:“……还是不行吗?”   阮舟摇道:“行。”   江映离没说什么,但仍然搀着他,打开结界,往云巅上走。   上了石阶,又再过平地,眼前一座石桥连接着朱红清雅的小亭。   江映离本要扶他过桥,阮舟摇仿佛喝醉了酒似的把他往回扯:“不,不走桥……”   江映离道:“不走桥走什么?”   阮舟摇指着旁边澄清的湖水,那湖水上大大的卵石列成了一排,正好供人过路。   江映离道:“往那边走水灵力太汹涌了。”他皱眉道,“你脑子本来就晕,若是水灵力涌入你上丹田……罢了,还是走桥吧!”   阮舟摇仍旧不肯动,还从自己须弥戒子中取了一把伞出来。   江映离见伞便是一愣。   阮舟摇打开油纸伞,拉着江映离往卵石那边去。   江映离也不知怎么地,没有阻拦,卵石大小只可供一人走过,阮舟摇和他挤了几块卵石,为他撑着伞。   两人挤一把伞,油纸伞上的花纹都随着光线映在了彼此的身上,   江映离心中烦闷,尤其阮舟摇几乎和他贴在一起!   这石头总共才多少大,两个人挤像什么话?   如履平地,江映离推开阮舟摇执伞的手,依靠着水灵力从水平面上走了过去。   阮舟摇撑着伞,站在中央的一块卵石上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江映离站在岸边回望,本来是斥他动作太慢的,但对上他的眼睛,喉头仿佛都被塞住了东西。   阮舟摇只不过慢了半拍而已,很快,他就自己一个人从那一排卵石上走了过来,合上了伞……   “弟子在坊间买的伞,自己刻了些符纹。”   江映离道:“桥上也有隔绝水灵力的符纹,若承受不住的好,不要执着于从石头上走。”   阮舟摇应了一声,把伞放入了自己的须弥戒子中。   莫名的静默,两个人都是。   腹中的灵力仿佛翻涌了起来,连带着江映离的丹田灵台都被搅和了一把。   江映离被一种特殊的情绪充斥了五脏六腑,特别想发泄出来,却又没有任何渠道。   好在,太衍云巅结界的开启立刻就被袁秉察觉到了,袁秉很快就派了一个弟子过来,请江映离过去。   “……是什么事?”   那弟子道:“回师叔,师伯说是有关于孟师弟的事。”   江映离当机立断,让阮舟摇留下。   阮舟摇只点了点头,并没有执着地要跟上,江映离跟着他弟子,匆匆地赶到了太衍主峰。   太衍主峰,除了是平日里太衍商议大事的所在,还是袁秉居住的山头。   江映离甫一进门,袁秉便不容分说地把他拉到了侧厅。   侧厅通向东院,而东院还有一个地下室。   袁秉让他跟着他一起下去,到达了地下,只见偌大石室一副冰棺正摆在靠墙的一侧,棺内失踪已久的孟航一乖巧地躺在里面,神情安详,却又仿佛无声无息……   江映离瞳孔微缩,掩不住的惊异:“怎么回事?!”   柳明坤也在地下室中,他本坐在冰棺旁,见江映离和袁秉来了,便起身道:“师弟,你终于回来了!”   江映离走至冰棺旁,俯身,探了探孟航一脖颈处的脉搏。   孟航一分明还是活着的,只是他的心脏跳得非常地缓慢,一如当年沉睡时的情形。   袁秉道:“航一一回来就变成这样了,而且——”他忽然止住了话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柳明坤比袁秉直接,道:“因为他一回来就昏睡了过去,尹师兄就搜了一下他的神识……”他将孟航一的衣襟拨开一点,指了指一处暗色的痕迹,道,“……极乐门,戈烈。”   江映离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柳明坤的意思,一股寒气自脊背上冒出来,甚至有些缓慢地,才让江映离品味到了懊悔、痛恨、不甘,与汹涌而来的歉疚感!   孟航一竟然落在了极乐门的手上!他这个做师尊的,却生生地错过了救人的时间,害得他被人折辱!   袁秉道:“剑持他气坏了,你们也知道,他一向都不是个急脾气,但是他搜得了记忆后,就给我们留了个口信,二话不说就跑去了茺州……”   江映离道:“……师兄去了极乐门?”   柳明坤道:“去了,不过没找到戈烈。”   江映离面沉如水,杀气在石室中爆裂开来。如若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太衍大比的那日,他就不应该放过戈烈的!   袁秉按上江映离的肩头,注入了一道真气:“你给我冷静下来!”   江映离闭上眼,极力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戒杀剑意!   柳明坤道:“极乐门的人说戈烈失踪了,且这种事情,若是一不小心闹大,航一以后怎么做人?”   尹剑持差点没想把极乐门给端了,袁秉和柳明坤算是师兄弟里够理智的,便连他们都想对极乐门发难!可若他们真的对极乐门发难,阎浮提中一定会震动!太衍山师出无名,又不好把缘由闹得人尽皆知……为了孟航一的名声,只能专注对付戈烈一个人。   袁秉道:“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航一醒过来。”   柳明坤也道:“此事不能让蓬莱山知道,师弟,此次送弟子入蓬莱,你把阮错送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凑一下章节数,再两章,第一次翻车完毕,就下一卷了!!   我觉得大家应该能猜到大错怎么转危为安,并且,他还能因此过上一段性湖的日子=L=   高兴.gif咩嘿嘿嘿…… 第74章 梦魇暴露   便是今年不送剑宗弟子到蓬莱, 明年后年,那也得送。   把阮错送过去,就能瞒一阵子孟航一沉睡的事。蓬莱虽也有孟航一的亲长, 可这种事绝对越少人知道得越好。   江映离并没有立刻答应,只道:“我去问一问阮错。”   柳明坤和袁秉对视了一眼,袁秉道:“师弟, 若是阮错不答应,你也要把他送去蓬莱!”   江映离道:“我先前应允过他,他若不愿意去, 那……”   柳明坤道:“把他送走,是为了他好!”他低声道, “师兄搜得的记忆中, 航一是为了找阮错所说的蝶纹焦尾琴才出事的,师兄他们必有芥蒂, 虽然这不是阮错的本意, 但事情的结果都已经造成了……”   袁秉也道:“不错, 且若蓬莱真的知道了真相,阮错在蓬莱待上一阵,熟悉些,便不至于惹下仇怨……”   柳明坤道:“等过一段时间,师兄他也会想开的, 阮错去蓬莱,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好。”   冰棺中的孟航一仍旧沉睡, 逸散的水雾将他整个人都笼得仙气飘飘的。   江映离未曾多留,耳边柳明坤轻叹一声,他便出了地下室。   阮舟摇仍站在近水楼台之前,太衍云巅上水雾终日缭绕,远远看去,阮舟摇便像站在云雾中似的。   江映离从桥上走了过去,转身,和阮舟摇一并看着湖上缭绕的水雾……   “……我以为你会好奇你师伯为什么这么着急叫为师过去。”   阮舟摇道:“师尊想和我说吗?”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航一出事了。”   阮舟摇侧头看他,江映离简单地说了两句,极乐门,还有尹剑持搜魂得来的信息。   阮舟摇心中登时将事情还原个七七八八的了,他原意不过是叫孟航一在异戊阁的矿山里多干几个月的苦力,若是被太衍撞破,保不定还能牵扯到蓬莱的身上。没想到孟航一竟因为长相太好,被卖入了异戊阁——前世阮舟摇之所以没被卖入异戊阁,正是他名声正胜,且范飞平特意叮嘱了的原因。   江映离忽然道:“我倒没看出你有半分的歉意。”   阮舟摇垂眼道:“弟子只是一时没想到……”   纵然孟航一被戈烈折辱了又如何?世事有因有果,孟航一前世今生若无一点儿招他,如今又怎么会落得这副下场?   江映离便道:“航一睡了,你就必须要去蓬莱!”他又情不自禁地解释道,“为师本想将你们两人都留在身边一两年,但航一出事,只能你去……”   阮舟摇皱眉,还没说什么,江映离便又道,“你正式去蓬莱修习,太衍这儿有航飞遮掩,蓬莱没有要两个剑宗弟子过去修习的道理,趁此机会,你师伯他们会想办法救醒航一,若能找戈烈报仇,那就更好……”   阮舟摇道:“必须要去吗?”   江映离道:“必须要去!”   阮舟摇转眼,盯着远处瀑布上那一株飞花不断的桃树。   早先他对孟航一的杀机那般重,却只是坑他去挖矿,原因便在于孟航一若出事,事情恐怕就不会简单。   想不到,孟航一竟会在这个关头出事。   江映离注意到阮舟摇垂在身侧握成拳头的手,搭上他的肩膀,道:“阮错,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都快和为师一般高了……”   修为突破之后,阮舟摇个头那是长得叫一个“嗖嗖嗖嗖”……除却眉宇之间仍有一分年轻得过分的精致,便是少年这个词都有些叫嫩了。往后,也算是一个青年了。   江映离心中莫名烦躁,微微蹙眉,道:“太衍的假期也快要结束了,这几日你巩固巩固修为,寻个日子入浮生镜……为师会让航飞送你去蓬莱,你在蓬莱……好好修炼。”   阮舟摇看也没看他,“嗯”了一声。   江映离道:“为师闭关两日,你莫要来扰我。”   “……”   江映离收回了手,又走进了近水楼台。   阮舟摇等他走得不见,在湖边盘腿坐下。   水灵力一层一层地堆叠上来,将前世今生都堆叠在了一起,江映离总是把他一个人抛下,再仿佛关怀备至地回头看他一眼。   希望不至于成绝望,但这样的希望,却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绝望。   ※   将近一个月的久违。   屋内的檀香都还未散去,窗子半支着,外面的飞花如雨,仿佛有机缘便能飘进来似的。   “你告诉我,我近来的情绪总是无法自控,无论喜怒还是哀乐……”江映离坐在床上,按着自己的小腹,仿佛认为它会回话似的,“……这到底是不是你带来的,你又为何要用这样的情绪影响我?”   小腹之内的灵力盘旋无定,在灵识小人的头上转圈。   江映离很难受,尤其是对阮舟摇!   他对这个弟子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欲压不得压,欲泄却又难泄……   这一切的变化都在他出了阮舟摇的梦境,腹内多了这团灵力之后!   “阮错他一定有事情瞒着我……”江映离斩钉截铁地道,“而你,是不是也和他有关?”   灵力悬浮在灵识小人脑袋上,顿了一顿,上下一晃,然后它换了个方向,又开始转圈……   江映离闭上眼,想要平心静气,但不知怎么的,阮舟摇撑着伞站在卵石上的那一幕异常顽强地闯入他的脑海。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明明不过是普通的对视!   一眼却似沧海桑田,在他的脑海中竟怎么抹也抹不掉了。   入定一个时辰,或者更短,江映离猛然睁开了眼睛,如风般闯出了近水楼台。   阮舟摇正坐在近水楼台前入定,江映离“嘭”地一声闯出了门,直接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道:“跟我来!”   阮舟摇未及反应过来,便被江映离拉到了他的居室中。   江映离祭出浮生镜时阮舟摇便暗道不妙,然而江映离的动作太快,他还没想出怎么不着痕迹地拒绝,江映离便把他推入了浮生镜中!   一入浮生镜,四下皆暗。   阮舟摇回头便挥出一道灵力,击向镜面。   浮生镜镜面不过涟漪四起,很快,就又恢复了波澜不惊。   “师尊!!”阮舟摇在浮生镜内叫,江映离看得清他唇瓣开合,却听不见他喊出的声音。   当浮生镜上空的点点星辰都坠落下来时,阮舟摇仰头,看见有一个浑身发光的白衣仙人,缓缓地落了下来……   “是你?”阮舟摇疑道。   宁招玉有些诧异地道:“你认识我?”   阮舟摇道:“恒阳剑中的那一抹残魂——”   宁招玉便明白了,四下打量了他,不由地道:“你是映离的弟子吧,入过恒阳剑,还已经到了……渡劫期?”   入浮生镜,没有肉身限制,修为轻而易举便能被看破。   阮舟摇面色微沉,道:“放我出去!我是被人推进来的。”   宁招玉道:“你师尊想借用浮生镜解决你魂海神识的问题……”他顿了一顿,却又道,“但看来,你的魂海神识并没有被人动手脚。”   浮生镜中的灵能够瞧破他的过去,这在前世阮舟摇便已有领教。   宁招玉注视着他,神情先是凝重,后来又有些放松,最后又变作了凝重——眉头皱起,仿佛能拧成一个川字。   阮舟摇明白,宁招玉十有八.九真是在窥探他的过去,这让他非常地不高兴。   “……我知道你能帮我遮掩一切。”阮舟摇道,“你若能看到我的过去,便知道瞒不住我!”   宁招玉缓缓地道:“想不到阎浮提还有这样的奇事……九九归一阵,一线生机。你的师尊……当真是有情有义。”   阮舟摇想到前世的那一场同归于尽便恨!当时江映离故作晕厥,骗他入阵!   因此事而亡,后人指不定会误以为江映离对他多么地重要……   宁招玉道:“你记忆中的前世,看不到浮生镜内你师尊的情况,那并不是我与我徒儿动的手脚……”他若有所指地道,“内力是干扰不了外力的,何况浮生镜这样的神器?”   阮舟摇微微一怔,宁招玉却道:“我阻止不了浮生镜将你吞没,我的忠告是,你什么都不要想,也许你师尊看到的就会少一些了……”   这话说了和没说过一样!!   当雾气将阮舟摇吞没的时候,阮舟摇经他“提醒”,反而想到了更多更多。   他想到了前世,想到了今生!有关前世的一切就算出现在浮生镜中也可以用臆想来解释,但有关今生的,却不能出现!他利用梦魇链上了江映离那么多次,若是在浮生镜中暴露,以江映离的聪慧,必然察觉端倪!   浮生镜嗡嗡作响,为吞入一个渡劫期修士的神识而喜悦。   当窥探到阮舟摇最想遮掩的最不可见人的欲.望是什么以后,浮生镜首先便放大了阮舟摇相关的欲念。   薄雾中,梦魇链。   江映离在浮生镜外瞧见这一幕似熟悉非熟悉的场景,紧皱了眉头。   却见阮舟摇根本比当初在梦魇链中更加难以克制,他压在床榻上的人身上亲、吻、摸……近乎猴急地脱他的衣服。   阮舟摇知道这是在浮生镜中,但是他克制不住他的欲念!浮生镜完全瓦解了他的意志力,和梦魇链相比,简直一个大巫一个小巫!   江映离看见阮舟摇做的事的时候大脑都空白了一瞬间,等反应过来以后,镜中的徒弟已对他做了不轨之事……   当日阮舟摇察觉范飞平强闯梦境,速战速决,因此此时浮生镜中,阮舟摇也根本没做什么前戏就直入主题了。   江映离瞳孔微缩,不知是不是气的,眼前都白了一瞬!   梦魇链中的事他虽然记不起来,但有了这么直白的冲击提醒,他想不记起来都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三百六十度大翻车。高兴.jpg   阮舟摇:?!!!!!!   下下章应该能进入下一卷吧,师尊要发飙了。 第75章 孽徒罪责   江映离看阮舟摇在动作的空闲之时还俯身亲他的胸口……   气冲头脑,血涌上喉。   汹涌的水灵力探入浮生镜中, 将浮生镜中大胆放肆的小徒弟拉了出来。   阮舟摇一个踉跄, 撞到了一旁的床头上。   江映离气得手抖,指着他道:“你……你……你……”   浮生镜所展现出来的景象, 江映离有切身体会, 阮舟摇根本无法找任何借口, 江映离绝对不会相信!   一把抓住阮舟摇的手臂,江映离再度用神识探入阮舟摇的魂海。   阮舟摇又故技重施, 将自己神识思想散得干干净净。   江映离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散开神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将绞丝银链扯开, 套住了阮舟摇的手腕。   阮舟摇暗道不好,急忙挣扎!   江映离却反手拗住了他,借着梦魇链,直逼他魂海灵台!   不过刹那间……   利用梦魇链迷.奸他的景象、骗孟航一去找蝶纹焦尾琴的恶意……   “噗!”气急攻心, 竟喷出一口鲜血, 真气在魂海灵台中乱窜, 甚至无法继续窥探阮舟摇的记忆。   不止一次……阮错还不止一次!!!迷.奸恩师,残害手足!   阮舟摇趁此机会挣脱开了江映离的桎梏,见他浑身发抖, 不由去扶他:“师尊, 我……”   反手一巴掌,扇到阮舟摇的脸上,江映离唇边的鲜红沾染了衣襟, 面色苍白,眼睛却比冰山上的雪还要冷。   “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他仿佛咬着牙齿般地道,“阮错,我要逐你,逐你出太衍山门!!”   瞳孔微缩,阮舟摇第一反应便是狡辩:“——我控制不住自己,师尊,我不是故意的——”   江映离却似心冷,他浑身都仿佛被怒火烧着了,只有心是冷的!   “你既敢做,从今以后,我便不再是你的师父!”江映离指着房门,厉声道,“你给我滚!”   无措,慌乱,不过几瞬间,阮舟摇想出了千百种的借口谎话由蒙骗江映离。   但是,前世今生,他几乎从未见过江映离生这么大的气,且江映离现在有办法窥探他的记忆,他若不相信他,再探他神识,前世的事情也许都瞒不住。   阮舟摇真的离开了……   离开了江映离的居室,却不知道他是否出了近水楼台。   江映离坐在床上,爆炸般的怒火消退,紧跟着的就是深深的无力感……   也许他并不适合做任何人的师父,两个徒弟都成了这样……   江映离抹去唇边鲜红,从须弥戒子中摸出一枚传音玉珏,抖着手传音给袁秉。   袁秉在自家山头上接到江映离的传音便是一奇,江映离道:“师兄,我要闭死关。”   袁秉大吃一惊:“你这时候闭什么死关?”   江映离道:“你不必多问,也不必安排什么弟子来给我送花露。往后无生死大事,莫要扰我修行……”   袁秉听他说话都似气息不稳,很是担忧:“……等把阮错送去了蓬莱你再闭关吧,不过几天,也不迟……”   江映离怒道:“不要再提阮错,从今以后,他的事都与我无关!!”   袁秉提阮错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弄清楚江映离好端端地为什么会想要闭死关——阎浮提绝大部分修士都闭的活关,死关意味着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在世上走动,除非资质有限的人,否则资质绝佳的人在阎浮提中入世修行更容易突破。   江映离如此大的反应,他的异常必定和阮错有关。   “好好好,只是思过室未曾清扫,你过两日再进不迟……”袁秉顿了顿,才道,“而且长鹤还没回来,你闭死关的事情,也得知会他一声。”   江映离胡乱地应了,再度在自己的床榻上盘腿而坐。   气急攻心、血脉逆行,江映离先前差一点便走火入魔了……   饶是现在,他的心脏都突突突突地跳动。   他知道阮舟摇对他做了什么!哪怕是在梦魇链中,可是,他们彼此也都知道,阮舟摇的所作所为不止是臆想那么简单——第二次拖他入梦魇链,是阮舟摇有意为之!!   ※   方疏华腰间插着一只短笛,一身蓝衣,从碧水之间的卵石上走到了近水楼台跟前。   近水楼台前,阮舟摇就那样盘腿坐在大门的门口。   方疏华走到他身边,半蹲了下去:“怎么惹你师尊不高兴了?你师伯说,你师尊莫名其妙地发了很大的火……好像和你有关。”   阮舟摇站起了身,向方疏华行弟子礼:“师叔好。”   方疏华也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长得真快,这么会儿功夫,都和你师叔我一样高了……”   阮舟摇道:“是师伯让师叔来的吗?”   方疏华道:“你师尊要闭死关,你师伯当然要让派我来劝说他……”   阮舟摇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近水楼台的大门——江映离竟然要闭死关?!   方疏华道:“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正好你回来了,过几日,你师伯会差人把你送去蓬莱的……师徒哪有隔夜仇?他纵真的不高兴,你过两个月捎个信回来,气也就消了……”   阮舟摇道:“师尊可能不愿意见你。”   方疏华“哈”地一笑,道:“那可由不得他。”   阮舟摇便亲眼见着方疏华闯入了近水楼台,再亲眼见他灰头土脸地被赶了出来。   前世方疏华是江映离“绯闻”对象之一,但他死得太早,阮舟摇也不知为何,并不像膈应其他人一样膈应他。   方疏华理了理衣襟,不让自己在师侄面前太过失礼,他几乎是尴尬地在阮舟摇面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你师尊,气头不小啊……”   阮舟摇眸子一暗,低声道:“师尊想把我逐出太衍山。”   方疏华诧异:“你——这是闯了什么大祸?”   阮舟摇道:“蓬莱的范师伯恋慕师尊,在浮生镜中对师尊动手动脚,被我看见了。”   方疏华:“……”   阮舟摇道:“今日我提了几句,师尊忽然生气,我……我不是故意的……”   若阮舟摇不找这样的借口,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方疏华绝对不会相信阮舟摇什么都没有做过。   不过,若只是犯了口舌上的毛病,江映离恐怕真的只是一时生气——毕竟,这种事情如此的隐私,阮舟摇作为弟子也绝没有立场让自己的师尊没脸……   “我知道了……”方疏华道,“既然如此,师兄过几日气应该就消了。你这几日就莫要去他眼前晃了,反正要去蓬莱,等过几年你回来,师兄不是小气的人,肯定早就原谅你了……”   阮舟摇点了点头,应了。   方疏华弄“清楚”事情的经过之后,就这么去找袁秉复命了。   他和袁秉的想法差不多,都认为一向清心寡欲的江映离不过是被范飞平刺激了,加上在徒弟面前丢了面子,两件事情加在一起,所以一时难过这个坎儿……   若只是这样一点小事,江映离闭一闭死关也无碍——等他想开了,自己就出来了。   袁秉“贴心”地给江映离留了想开的时间,传音给他,道剑宗的事务等白长鹤回来他会与他商量,思过室也会派人清扫,让他放心闭关。   江映离心情不好,袁秉体贴,他求之不得。   阮舟摇在近水楼台外坐了几天,都不见再有人来找江映离。   江映离约莫是知道他还在外面,思过室已经打扫好了,但是他也一直都没有出来。   第四天,阮舟摇不再干坐着等了。   灵台魂海中悬浮恒阳剑早已认他为主,方疏华寻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计策。   将恒阳剑握在手中,五指收拢,阮舟摇路过书房,走过院落,来到江映离居室地门前……轻轻地推开了门……   打斗一瞬间就结束了。   进门、偷袭。   江映离连反击都来不及,只闪避了一下,就便阮舟摇阴了个正着!   阮舟摇并不和他正面对抗,学他先前的路数,直接把他逼入恒阳剑!   江映离不可置信地怒喝:“阮错!!”   阮舟摇的神识却紧缠着他的神识,分毫不容他挣扎地逼他入剑!   江映离眼前一花,等再清醒过来,自己被孽徒制在云端之上,层层铰链将他四肢牢牢缠住。   “阮错,你敢?!”   孽徒离他的距离太近,江映离浑身被困,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阮舟摇一手撑在江映离的脑侧,目光幽暗且深:“师尊还记得恒阳剑的智慧吗?”   江映离瞳孔微缩!   阮舟摇道:“恒阳剑的智慧,能斩断一切……”他用一种遗憾的,却又带了一丝说不出阴狠,让江映离觉得毛骨悚然的语调道,“既然师尊什么都知道了,那弟子也不得不出这下下策……”   半空中悬浮着的光,云端上的太阳,顷刻间往江映离的方向压来。   阮舟摇重重地在江映离的唇瓣上亲了一下,一个翻身半坐在江映离的身侧,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光球逼近江映离。   灼人眼球的阳光,仿佛连人的灵魂也一并烧灼着。   江映离闭上眼,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阮舟摇的手:“阮错,你要干什么?!”   睁眼闭眼都不能阻挡那直达灵魂的烧灼感。   这并不是真的太阳,江映离神识入剑,也不可能真的被太阳灼伤眼睛……   阮舟摇反握住江映离指关节泛白的凉手,手指在他细瓷般的手背上摩挲……   “师尊……”阮舟摇仿佛呓语,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江映离的脸庞,“……等你忘了一切,我便带你去蓬莱山。”他低叹了一声,幽幽地道,“这本来就是你欠我的,如今,也是时候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大错即将开启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模式。可以有一段尽情吃师尊的日子=L=   下一卷不出意外详写前世,一起写太长,分段写太碎,作者菌琢磨一下量……第二卷 包子应该就要出生了,嗷=L=   感谢:橙果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4-13 15:20:35   sofm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4-13 22:39:35   橙果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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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疏华送阮舟摇上了马车, 几匹白毛追风马接二连三地动蹄子打响鼻。   阮舟摇道:“我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 尹师伯不在,师叔还要协理丹宗的事, 我一个人去便好。”   方疏华道:“……我已提前知会了蓬莱的师兄, 让他们派人来接应你。”他拍了拍阮舟摇的肩膀, 道,“虽然阎浮提总说三山一体, 不过蓬莱毕竟不比自己山门。你也知道,航一出了事,你在蓬莱, 切忌惹是生非……”   阮舟摇道:“师侄明白。”   方疏华便道:“去吧。”   目送阮舟摇上马车,追风马长鸣一声,迅疾无比,眨眼便飞上了天际……   车窗外浮云若梦, 好在有防御法阵, 风雾都不至于吹入……   “……我还怕师叔硬要送我。”阮舟摇坐在车内半晌, 凌空扯掉了几张符篆,将车厢内一个被掩身形戴着兜帽的人揽入了自己的怀里,“好在他不像其他师伯那样固执死板……若不然还真有可能露馅……”   暖融融的头发散在阮舟摇的脖颈上, 阮舟摇摸了摸怀中人的脸, 道:“师尊,你现在在做梦么?不知你的梦中,有没有我?”   江映离的神识还被困在恒阳剑中, 自然回答不了他。   阮舟摇抱着人,闭上眼睛,内视丹田,闯入自己灵台魂海中的恒阳剑中。   恒阳剑内,江映离正被繁杂铰链牢牢地锁在云端之上,烧灼的光团仍旧在炙烤他的全身,这种深入神魂而非肉体的折磨,令江映离的神识都有些发白,闭着双眼,脆弱得仿佛春日河面上的最后一层薄冰……   “……你这么做,不好。”有感于阮舟摇的进入,恒阳剑内的残魂立刻显现出了身形。   阮舟摇已知道此人是谁——昔年满月宗宗主,后来撇下宗主之位,不知何故竟在浮生镜与恒阳剑中都有一抹残魂。   宁招玉站至江映离身侧,因阮舟摇已见过他真身,他如今不再显现出江映离的模样。   “人的记忆是与神识有关的,你若真要消磨他的记忆,他的神识也会一并被你消磨掉。”   阮舟摇道:“所以我才只是封印了他的记忆。”   宁招玉莫名一笑,道:“你难道不害怕他有朝一日想起一切吗?”   阮舟摇道:“他想起来,我便再封印一次,这是他欠我的,前世今生——”   宁招玉淡淡地道:“抱着绚丽光彩的泡沫不撒手,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他若有所指,“就算再好看,泡沫就是泡沫,你稍稍用力,它就会破了。”   阮舟摇笑了一下,道:“我当然有办法在它破灭干净前打出更多的泡沫!”   ※   一天。   两天。   也或许一年两年。   江映离被光团烤得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魂灵的烧灼感并没有特别地痛苦,习惯以后,甚至觉得魂魄酥酥麻麻的有一种别样的安宁。   腹内的灵力保护状地罩住了他灵台上的小人。   但是他的小人还是倒了下去,而后被烧出了一段段他从未有过的记忆。   江映离甚至无法判断这记忆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走马观花,仿佛在看别人的人生。   景象过后,他却什么也没记住。   ……………………………………………………   蓬莱仙乡,一切故事的起源。   一晚的刺激与心跳,风流过后,身心餍足。   第二日清醒,往日在自己身前挡风遮雨的清傲师尊却躺在自己的怀中。   阮舟摇无比满足,一种特殊的雀跃感,让他几乎没休息两个时辰就从睡梦中醒来。   “师尊……”搂着江映离的腰,低声地叫他。   江映离睫毛微颤,清醒时,只见浑身赤.裸的小徒弟躺在他的身下,裸.露的胸膛上有一道道似乎是被抓出来的红印 ——昨日药性太烈,他下手没有轻重……   “!!!!”江映离立刻从小徒弟的身上爬了起来,高阶修士的肉身已淬炼得足够强悍,但他爬起来时,却觉得腰腹之中一片酸软……   “师尊……”阮舟摇的目光顺着江映离的动作扫向江映离的下半身,江映离意识到自己只上身披了一件外衫的时候,立刻就扯了被子把自己裹住。   被子总共只有一条,小徒弟登时赤.裸了全身。   阮舟摇面上似有红晕,将昨日他们两人褪尽的衣物拉了过来,盖住了自己。   “……”   头晕目眩,和弟子发生了这样的关系,江映离还依稀记得,是自己先扑上去的……   道德感、罪恶感。   江映离下床,顷刻之间就恢复了整齐的装束,而后一句话也没和小徒弟说,落荒而逃了……   论道会还没开始,江映离便准备离开。来的时候他是和小徒弟一起来的,但是走的时候,他却想把自己的徒弟留在论道会。   阮舟摇察觉到江映离的避让,以为是昨日自己冒犯了江映离的缘故。   江映离虽然扑了上来,还蹭他、亲他、摸他、脱他的衣服……   但是声震阎浮提的映离仙君似乎并不知道这种事到底是怎么个做法,只知道蹭亲,迟迟不做下一步。   阮舟摇被他蹭得火起,推又推不开人,胆子便大了很多……偷偷调整了姿势,趁江映离没有防备,上了他!   阮舟摇觉得自己比江映离疼多了,没做前戏,且江映离的肉身恢复能力比他强,结合之后,无师自通地占据了主导地位……   江映离十有八.九是想上他,只是阮舟摇当时的雄性本能占了上风,没有多想就反攻了——事后回想起来,阮舟摇也不是不后怕,但若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   心虚,也自知犯错,江映离要走,阮舟摇丝毫不敢多嘴,只是一声不吭,要跟着他回太衍山。   江映离虽未接触风月,但自己吃了亏,他也是意识到了的——比起让小徒弟吃亏,自己吃亏带来的愧疚感更轻。   只不过事情毕竟是发生了,小徒弟对他本是孺慕亲近,论道会后,他的眼神中就掺杂了些许暧昧的情思。   “……阮错?!”   一次趴在桌案上睡着,小徒弟趁他熟睡偷抱他的腰,江映离立时便醒了过来,推开了自己的小徒弟。   他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阮舟摇,仿佛震惊他的举动。   阮舟摇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师尊,论道会上,是你先扑的我。”   江映离的唇动了动,如何也说不出口范飞平对自己下药的事。   阮舟摇带着些被冷落已久的怨气,道:“师尊想占弟子便宜,却被弟子占了便宜。若师尊不强行扑上来,弟子万不敢冒犯师尊……”   自十四岁受了重伤,江映离对他近乎无微不至,江映离并不熟知人情世故因此也把握不住度,几乎对他予取予求——阮舟摇几乎被他宠坏了,这时他要抽身而去,简直让人所不能容忍!   江映离却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你我都不要再想。”   阮舟摇却厉声道:“我就是要想,师尊,是你害我忍不住要想的!”   周身煞气。   结丹后魔血的隐患立刻就爆发了出来。   阮舟摇十四岁时被人坑入血池,血池中尽是妖魔之力,江映离虽勉力把人救了回来,但妖魔之力与他血脉同源,冰心雪莲也不能除尽。   执念入魔,荒唐一段情.事滋生出别样情愫,江映离早察觉到小徒弟的眼神有所变化,但他以为过一段时间,阮舟摇就会冷静下来。   “你什么都不懂。”江映离道,“你只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特别想要。”   阮舟摇道:“那师尊给我,我得到以后,再看自己想不想要?”   江映离觉得自己疯了,虽然在阮舟摇提出这个建议后立刻回绝,但最后竟又主动与他缔结了那样的关系。   论道会后,阮舟摇因他的冷落而变得喜怒不定。原先他们师徒之间的感情已经够深,当发生了关系,孺慕顷刻转变成为情思,刻意的冷落更加伤人,甚至挫败着阮舟摇的自尊心……   伏低做小,没用。   诚恳道歉,没用。   软言哀求,没用。   江映离察觉到他感情的变化,铁了心要冷落他。但事情的开始明明就是他想强迫他,这是江映离自己犯的错误,凭什么要他来背负?   江映离默默看着阮舟摇的变化,眼见着原先活泼开朗的小徒弟变得阴郁。   一次阮舟摇潜入他的居室,趁他打坐时偷吻他,江映离猛地睁开了眼,道:“阮错!”   阮舟摇离开了他的唇,但是目中有那么一丝挑衅的意思。   他就像是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要闹,要喊。   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需要罪魁祸首的弥补!   而江映离对上他的眼睛,也不知怎么想的,道:“……你我体质相合,可以双修。”   阮舟摇眼睛“噌”地亮了起来。   江映离话刚出口就已经后悔,只是阮舟摇的欢喜雀跃太过明显,他竟说不出反悔的话……   “……只是双修。”江映离道,“此事不能让第二人知道,等你明白你对为师的感情只是一种错觉,立刻停止!”   阮舟摇抱住了他的手臂,仿佛大猫一样在他的颈边蹭:“双修——师尊愿意让我碰你么?”   那次的滋味太好,甚至不是肉体的滋味,而是精神上的满足。阮舟摇已想了不下十次,如今竟能圆梦!   江映离面色几变,但终究想他与阮舟摇早已发生过关系,若不答应,便又像吊着他的胃口,让他无法轻易放弃。   “可以……”江映离道,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只是双修!”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其实就是太宠着阮大错了,习惯性纵容。   一失足成千古恨!纵容熊孩子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像师尊,最后就把自己赔进去了。叉腰.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年、香香曲奇、怀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山雨欲来 10瓶;子归 2瓶;玖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师尊逃跑   飞车约莫行了两天方才到蓬莱的地界。   追风马已经是最快的灵兽了,但毕竟快不过御风。   蓬莱受命接待的弟子等在山门, 当刻有太衍标志的车马一到, 那两人就都迎了上来……   阮舟摇抱着江映离,下了马车。   马车外的修士瞧见这幕便愣了愣, 一个略年长些的修士拿着枚玉简, 有些疑惑地问:“是阮师弟吗, 你怀中这是……?”   阮舟摇抱着人,非常淡然地道:“是我的道侣。”   “!!”   “!!”   来接待的两个修士都自面上显出了惊叹的情绪, 阮舟摇看起来极为年轻,想不到这么年轻,连道侣都有了!凡俗之中人们成亲得早, 可阎浮提各大仙门,没有几人会在十来岁便定了终身……   “……想不到师弟竟会带道侣来。”年长些的修士沉吟片刻,道,“蓬莱规矩, 刚入门弟子要做半年到一年的杂务, 你这还带了一个人……”   阮舟摇道:“他也是个修士, 不过,天生有些痴傻……”   封印江映离大半记忆,只留下一些最基础的生活认知, 阮舟摇当然不会寄希望于失忆的江映离有多聪明——而且江映离纵使是记忆在的时候, 偶尔也有些傻呼呼的。   年轻修士露出些古怪的神色,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地方去。   年长修士咳嗽了一声,道:“若是他帮你干活的话, 怕是分量会加倍——师弟,若你不想多些活干的话,这道侣还是留在家里的好。”   阮舟摇道:“加倍就加倍吧。”   年长修士没说什么,把玉简递给了年轻修士,年轻修士又递给了阮舟摇。   阮舟摇把江映离揽到怀里,空出手来,将玉简贴上额头。   蓬莱各个分堂的组成,包括矿山分布……藏书阁、驭器阁等……修炼的山脉都入了脑海。   年长修士又拿出一枚玉佩,道:“滴一滴舌尖血便好,往后这枚玉佩就是你的弟子信物。”   阮舟摇应了,而后,抱着江映离,在那两个修士的带领下到了自己分到的山头上。   蓬莱极大,与太衍相似,占了一片连绵看不到头的山峦灵脉。   阮舟摇是太衍过来的,蓬莱的安排并未怠慢,他分到的这一处洞府,不必探查便可感受到周边灵气有多么的浓郁……   两名修士简单介绍完他未来一年的任务后,就离开了。   蓬莱与太衍不同,太衍外门弟子虽然也要干杂务,但是平日里的课是几大宗的长老堂主一起教授的。   蓬莱则更倾向于自我修行,除了几个内门弟子有师父教导,其余的人都是自己领悟、又或被出色的内门弟子看中教导,并不统一上课。   阮舟摇早知道这一点,因此才敢把江映离带过来。只要他想,便在蓬莱金屋藏娇十年,也没人发现得了他。   把裹得严实的江映离放到屋内的床榻上,关闭山头结界,再入恒阳剑。   江映离仿佛沉睡,连原本皱着的眉头都舒展了开来。   宁招玉显出身形,道:“你师尊的修为太高了,最多三个月,恒阳剑下的烙印必定松动。”   阮舟摇摸了摸江映离的脸,道:“他没醒过来过吗?”   宁招玉道:“你不在的时候醒过来过一次。”   阮舟摇抬眼看他。   宁招玉道:“不过,很快就又昏睡过去了。”他道,“一般这种情况修士是不容易醒的,他醒过来很可能是做了‘噩梦’——比如说,又梦见被你逼进这恒阳剑里来……”   阮舟摇不语,明知道宁招玉这是在挤兑他,但是他却当做没听见。   宁招玉不过寄居于恒阳剑,纵然他生前再怎么厉害,却也无法动到他一根手指头。   ………………………………   江映离的神识沉睡在恒阳剑中,魂海中静静幽幽,四下一片宁静。   他并没有做过噩梦,但是“梦”中的景象,却真实到他在恒阳剑的威压之下都清醒了瞬间——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但那心悸却快把他逼疯了!   梦中的他与小徒弟双修之后,小徒弟便开始拿他当伴侣对待。   阮舟摇的转变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江映离纵然没有立刻警觉,却也在心底埋下了隐忧……   他要与他同吃,同睡。   吃的要蹭他的花露——当然偶尔也会打点儿灵兽过来和他分享。   睡则还是和他同睡在一张床上,但是手脚不老实,偶尔还要求欢。   阮舟摇不喜欢江映离用术法搞定一切——比如说梳头发。   他更喜欢亲力亲为,有时直接用指头滑过他的发间,再为他束上冠带……   他喜欢嗅他身上的香气,喜欢亲他的发丝亲他的手指头……   江映离很不适应——明明说好只是双修,但是阮舟摇却直接跳到了夫妻相处模式。且阮舟摇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竟然如此无师自通……   宠了这小徒儿两年,如今,小徒儿倒反过来想宠他了。   阮舟摇在用夫妻之道和他相处,过往的师徒情谊完全没影响到他一丝半点,甚至还变成了情趣——江映离与他双修,不愿意脱衣服,公事公办似的就只脱裤子,还大被子蒙过两人,不许他亲不许他摸。   他们两人都是侧躺,江映离连面对面又或者是普通的一上一下位都不肯,就让小徒弟在他身后捣鼓。   阮舟摇大约是不满,便喜欢在做的时候叫他“师尊”。   偶尔的时候,他会试探他的底线,若没被阻止 ,立时便得寸进尺,不满足于那样的公事公办……   后来……   后来江映离仍不喜欢他在双修时动手动脚,但是,只要阮舟摇不太过分撩逗,他都默许了……   情爱是这世上最让人猜不透摸不着的东西。   江映离偶尔会想,到底是因为肉体纠缠,还是因为阮舟摇对待他的态度太像对待爱侣。   说好了双修,只是双修……   到最后他却没让小徒弟回头,反而自己还一脑袋栽了进去。   依稀记得那日太衍云巅飞花如雨、瀑声清越,他的小徒弟撑伞从汹涌缭绕的水灵力中走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小徒弟的桃花眸中缱绻多情,眉眼含笑,牵着他的手,再自然不过地踏上卵石……   “……这是我独创的法子,能让水灵力都往下丹田走。”   挤在一块小小的几乎容纳不下两人的卵石上,小徒弟很不安分地搂住了他的腰,仿佛只是担忧自己的师尊会被他挤进水里。   江映离面不改色,与他对视。   小徒弟眨着眼睛道:“师尊,你有听到这四周风动花动水动的声音吗?”   江映离不答。   此刻风未动、花未动、水未动……   他知道,是他的心动了。   ………………………………   大梦浮生。   充满灵气的洞府内。   江映离睁开了眼睛,起身,半坐在了床榻上。   他意识不到自己是谁,也意识不到自己为什么坐着,接下去又要干些什么……   苏醒过来的人有这样的反应,阮舟摇并不意外,他甚至还坐到了江映离的身边,试探性的把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江映离近乎条件反射地推他。   阮舟摇却不容拒绝,硬把他按在自己的怀里。   “……”   “……”   挣扎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江映离挣扎了一阵,很快就不挣扎了。   “知道我是谁吗?”阮舟摇问。   江映离没吭声,蹙着眉头,仿佛在想自己的事似的。   阮舟摇又道:“知道我是谁吗?”   江映离仍旧当耳旁风。   阮舟摇便将他揉搓了一阵,甚至把他按到了床上。   江映离很不安分地在他身下往床外挪拔,阮舟摇抓住他的脚踝把人拉了回来,对上他的眼睛时,发觉江映离的眼中神彩单纯得厉害,仿佛不染俗世的水晶……   阮舟摇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眼角,觉察出自己汹涌而来的欲念。   “你要叫我……夫君……”阮舟摇哑着嗓子,心跳骤急地道,“现在,你先亲我一下!”   江映离眉头皱了起来,毫不似阮舟摇想象中的听话,甚至眼中还多了一抹显见的嫌弃之色。   什么都不记得,不代表智商就没了。他既不愿意叫夫君,也不愿意亲。   满腔热情兜头浇下来一盆冷水,阮舟摇立刻冷静了下来。   恒阳剑虽然能封印江映离的记忆,但没有蝶纹焦尾琴那样的神器,让江映离对他予取予求还是不大可能的。   “……你是谁?”江映离的嗓子也有些沙哑,问出口后,自己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还记得怎么说话,知道眼前的人不怀好意……但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   阮舟摇道:“我是你的夫君。”   江映离只看着他,不说话。   纵然什么都不记得,他也知道“夫君”不是个好词。   阮舟摇道:“我们是道侣,是夫妻……”他道,“你还记得道侣是什么吗?我们两个,就是道侣。”   江映离皱着眉头,有些难受地按着自己的头道:“我不记得了……”   阮舟摇带了点儿诱哄的口气道:“不记得也没关系,以后我会慢慢地让你记起来的……”   江映离沉默片刻,放下了手,道:“你能不能……不压着我?”   阮舟摇目中暗芒一闪,斩钉截铁道:“不能!”   江映离道:“我不喜欢这样……”   阮舟摇莫名心中一软,也不知怎么地,竟然不想强迫他。   “……好,我起来。”不再压着江映离,甚至还帮他坐了起来。   江映离在床榻上坐了半晌,坐在他旁边的阮舟摇不吭声,他也不吭声。   就在阮舟摇以为他只是呆坐,渐渐松懈了防备时……忽然!江映离似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江映离:溜了。   阮舟摇:?!!!!   在阮大错参加论道会之前,前世过往应该能写完=L=前世师徒俩最大的隐患,其实是师尊太过轻易地答应大错双修。师尊看得太“开”了,大错实质上也非常纯情——那啥之后,就把师尊当老婆了,叉腰.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xrti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6442007、未. 1、晓星尘他老攻 5瓶;25064435 4瓶;Onion、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所有过往   “江映离!”   追出去!!   眼睁睁地看着江映离一头撞上了山间的结界。   恒阳剑只能封印记忆,却封印不了修为。   阮舟摇为了制住他, 在他神魂之中也下了一道禁制——但是, 若江映离真的想冲破禁制,也不是不可能的。   江映离撞倒在地, 很快就又爬了起来。   阮舟摇看他手上捏诀, 似有破阵的意图, 连忙织起水灵力牢笼,把他给困住。   “!!”   整张脸几乎都皱了起来, 江映离冲撞着水灵力的牢笼,近乎本能地寻找着牢笼的空隙。   阮舟摇撤销水灵力,欺近他的身前, 江映离回身便是一掌,阮舟摇躲开他的攻势又攻将过去……   江映离的动作滞了滞,身体的本能反应未曾连续,只一停顿, 就再也接不下去了……   江映离越想记起怎么打斗却越记不起来, 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近乎弓起了身子。   阮舟摇变掌为爪,抓住了江映离的手臂,灵力汹涌涌入他的经脉。   江映离面色一白, 魂海登时混乱, 眼前一黑,倒向了他。   阮舟摇接住人,打横抱起, 踹门回房……   再入恒阳剑,宁招玉见江映离的神识又被阮舟摇捆得五花大绑地困在云端上,面色空前地凝重。   “你压不住他?”   江映离修为极高,虽然恒阳剑是神器,可是阮舟摇现在的修为与他相比隔了一道天堑,若强行压制,绝难成功!   宁招玉怕阮舟摇火气上来真的把事情做绝,警告道:“你若不想他变成个傻子,就不要洗掉他的记忆。”   阮舟摇道:“我没有那个念头。”   宁招玉便又忍不住道:“你师尊并不知道你们之间的过去,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阮舟摇不明意味地哼了一声。   宁招玉却瞧出他望着江映离的眼神中并没有他所想象的暴戾怒火,反而有一种美梦破灭的苦闷与不甘。   “……也许,你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恨他?”宁招玉撩开衣摆,坐到了江映离的身侧,他没有用“爱”这个字眼——虽然阮舟摇很少反驳近乎默认,但这个字眼恐怕是他的逆鳞,若要救江映离,他绝不能刺激他。   阮舟摇颇有些冷漠地道:“我不想说。”   宁招玉道:“我并不是个话多的人,而且也已经死了。当初我与我的徒儿,也有过一段误会……”他用一种温和到近乎安抚的语气,道,“也许我能帮你找出你们之间的问题。我的神识毕竟与恒阳剑相连,纵然无法全然窥破你们的过往,可先前你征服恒阳剑时,我便隐隐看到了你们两世纠葛……”   恒阳剑已认主,宁招玉无法再探寻他的记忆。但他窥破了阮舟摇的前世今生,阮舟摇踽踽独行,总会想找人倾诉的。   阮舟摇不知被他哪句话打动了,也跟着坐了下来,沉默了许久,道:“是他先负的我……”   宁招玉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捆得严实近乎动弹不得的江映离……   ……………………   往事如烟……   再回首之时,阮舟摇本以为自己都忘了,却发现他根本一点儿都没忘,连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自十六岁岁参加了那场论道会,后来,他便与江映离做了四年的双修道侣。   太衍云巅向来清净,两人在思过室中闭关的那年,说是蜜里调油都不为过……   他们不只是双修。   未曾行气的欢好,两人做过多次。   江映离比之前要稍微主动那么一点。虽然他的主动,要蒙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动,但比起从前的公事公办,他偶尔也愿意让他压在他的身上、愿意让他摸他亲他抱他……情.事中,偶尔唇舌纠缠,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阮舟摇以为他对他上了心……   “……我以为他真的把我当道侣。”阮舟摇垂眼,阴郁道,“但是他……他与谁都行……他总是如此,仿佛被我打动了似的,但我根本就没打动他,他只是在骗我。”   宁招玉沉吟片刻,道:“你说你师尊是论道会上招惹的你,你有没有问过他,他为什么会来招惹你?”   阮舟摇道:“他中了药。”   宁招玉目光一动。   阮舟摇有些烦躁地道:“前不久我刚刚确定,是他师兄给他下的。”   宁招玉道:“他被人下药,为何又会去招惹你呢?”   阮舟摇道:“他自己出现在我的房间……”   宁招玉凝视着他。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阮舟摇冷冷地道,“你认为他来找我便是对我有意吗?那时,我们只是单纯的师徒罢了……”在成魔之前他也曾经自作多情过,现在再也不会了。   宁招玉却笑了一下,道:“当年的戒杀剑主虽然赤子之心、不通人情,但因为小徒弟的几句纠缠就能松口提出双修,阎浮提上下,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阮舟摇咬牙道:“他不把双修当一回事,与别人也行!”   宁招玉顿了顿,才道:“据我所知,论道会上各大仙门的人都在,你师尊若中药求救,大可去找他的师兄弟……”他若有所指地道,“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会去找你吗?”   阮舟摇本想说江映离曾欲翻他的须弥戒子寻找解药,但是,他很快想到,诸如柳明坤等人,须弥戒子中的东西比他的还全……   宁招玉见他没有反驳,便又道:“后来,你们是怎么闹翻的?”   阮舟摇道:“上任太衍掌门飞升之后,留下过两个儿子……”   阎浮提各大仙境,映离境、小天境、石西境……   大多的境界,都是十年开启一次。   阮舟摇二十岁时,距离石西境开启还有四年。   那一年古丁龄出现在石当州,以元灵珠祭炼石西境,差一点便把石西境给毁了……   蓬莱位于石当州以西,几大仙门中最先得到消息,入蓬莱修行的孟航一自告奋勇回太衍送信,正巧,就撞破了他与江映离的情.事……   彼时江映离与他还在思过室双修,孟航一如入无人之境,闯了进来。   阮舟摇近乎浑身赤.裸,江映离则衣衫半解,搭着他的肩膀,任由他压在他的身上。   阮舟摇亲吻着江映离的胸口,正是情热之时,忽然!石室大门打开,孟航一正站在门外!   阮舟摇与江映离近乎是迅速地就把衣衫穿好理好,但是孟航一脸上兴奋的笑容却凝固了,而后如同干涸的泥块般崩裂。   大哭,崩溃!!   自欺欺人一般,孟航一立刻就给他扣了个“强迫师尊”的帽子,叫嚷着要去找袁秉告状。   阮舟摇当然不可能让他把事情捅出去,冲出思过室把人拦下,孟航一拔剑相向,与他缠斗了起来……   阮舟摇说他与江映离是两情相悦,孟航一不相信。   阮舟摇说事关江映离隐私,他不能去找袁秉,孟航一不肯听。   天资卓绝,这几年阮舟摇的修为离结婴只差一脚。   孟航一无论如何也说不听,他便把他狠揍了一顿,逼他立了心魔誓,不许他说出半个字去。   “……他,还是说出去了?”宁招玉皱眉道,“既立心魔誓,应也没有什么投机取巧的可能……”   阮舟摇道:“……他做了影石。”   “……”宁招玉心里都不由地咯噔了一下。   孟航一立了心魔誓,无法告状,但是他本就是受不得气的性子,何况事关江映离,他又如何忍耐得住?   把记忆注入影石,太衍长辈们人手一块。   他们师徒双修的事情立刻就在太衍传开了,后来不知怎么地,便连阎浮提都出现了江映离与他的影石……   “阎浮提上下都说,是我勾引的江映离。我身具魔血,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江映离只是被我使了手段勾住了……”   宁招玉缓缓地道:“这传言,怕是有人故意宣扬的吧。”   阮舟摇承认道:“是。”   宁招玉道:“是给你师尊下药的人?”   阮舟摇道:“是。”   宁招玉道:“那……”   阮舟摇垂下眼,意味不明地道:“然后……江映离就来找我,哄了我一大堆好话,与我缔结了炉鼎契约……”   宁招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恒阳剑内云层光芒骤暗,仿佛被阮舟摇难抑的魔煞影响。   阮舟摇双眸漆黑,笑着,却仿佛嚼骨咽血一般地道:“石当州上,他在整个阎浮提的仙门前辈们面前,坐实了我勾引他的传言……他说他要逐我出师门,他说他一直都把我当做炉鼎!!”   憎恨!憎恨到极致的目光锁定着地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   宁招玉平复了一下被他影响的心绪,才道:“……这中间也许有误会。”   阮舟摇讽笑了一声,道:“我的身世被他宣扬了出去,此后一直被蓬莱弟子追杀,后来,我那大义凛然的师伯救下了我,把我骗去宁云山做了苦力!”   宁招玉:“……”   阮舟摇粗暴地扯着江映离身上的铰链,把人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宁招玉虽然没有实体,但看他抱着江映离,也不免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我不相信他对我那么狠。”阮舟摇握着铰链,低声道,“我想办法炸了宁云山,闯了出去。回到太衍以后,刚好撞见他与我的好师伯在思过室……”他掐住江映离的下巴,道,“他根本什么也没法解释,因为,我全都看见了!”   宁招玉缓了片刻,才道:“你冷静一些。”   阮舟摇双眼血红,神识已尽是魔像!   “我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当然有问题——”阮舟摇道,“但我被范飞平丢入石西境受尽折磨……他知道江映离腰上有红痣,他知道江映离和我上床时不愿意被我瞧见他情.欲难抑的样子——”   正如古丁龄所说,床笫之事被人信手拈来,且范飞平不但千刀万剐了他的肉身,还和他“分享”了许多江映离与别人的“过往”。   宁招玉道:“但也许你的师尊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旁人挑拨。”   阮舟摇轻笑一声,道:“你不明白。”   宁招玉道:“……什么?”   阮舟摇道:“我曾逼他进过浮生镜,什么也没看到……”   宁招玉道:“……不可能!”是人都会有欲.望,哪怕是江映离也不可能空白。   阮舟摇道:“不管浮生镜是否被人做了手脚,我后来还给他吃了真言丹……”   宁招玉觉得自己早已不存在的脑子有点痛了起来。   “他说他从未爱过我……”阮舟摇掐紧江映离身上的铰链,气息不稳地道,“当然——他随随便便就答应与我双修,我早就该看出他的随便——从未爱过,凭什么?明明是他负我,我却还要腆着脸求他回心转意!凭什么?!”   生平五恨!恨被人冠上“错”字的名,恨太衍无情!恨阎浮提人人嘲他是个炉鼎,恨江映离在石当州抛下他的绝情!   最恨最恨,招惹他极致爱恨的人,最后那么轻易地告诉他,他不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55有下了,关键词搜55应该就会出来】   作者菌也没想到,竟然用一章就写完了大错眼里的前世。啊哈哈哈哈哈哈!铺的线终于都挖出来了!!~   大错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爱师尊,而且他也早知道前世的事情有猫腻(蓬莱的人,他独独把范飞平杀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但是他意难平(作者菌写前文的时候感觉大错的意难平都要溢出来了XD),某些事掺和在一起后就说不清楚了,尤其师尊还和他说他不爱他(暴击666清空血槽开启狂化模式=L=)。   (ps:不过大错真的认为师尊不在乎和人发生咳咳关系,因为师尊答应他双修答应得太轻易了,在他眼里江映离不爱他时就愿意和他发生关系,所以一定也能和别人……)   至于师尊,他对阮错一开始就有一点暧昧的情意了,被下药之后他本能地传送到小徒弟的房间里。所以师尊其实是有点心虚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明明他是吃亏的人,大错成魔后质问他强迫他的时候,他连反驳都反驳不了……不过,师尊是双修之后才真的爱上大错,不再把大错当做徒弟。   憋了近二十多万字了嗷!大错很多的心理活动,其实只是意难平地发泄。比如重伤后发现师尊没陪他,说他前世是逢场作戏……他不是真的那么认为,他就是找借口想骂人=L=   还有大家说的孟航一,作者菌不讨厌孟航一,但大错是真恨不得能把他挫骨扬灰……前世他和师尊be的转折点就是孟航一,他对孟航一被那啥没有丝毫的愧疚,前世他没杀他只是因为他早就死了,大错不知道孟航一后来找过他。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侧影、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月芽子 5瓶;子归 2瓶;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他欠我的   宁招玉有些后悔了,阮舟摇所提过往并不算如何详尽, 但这么一番概括, 却足以让他窥见他被折磨数年的苦痛。   此结难解,如今的江映离毕竟没有前世的记忆。虽然在他看来, 江映离对阮舟摇有心, 可是阮舟摇曾给江映离喂过真言丹, 在他心里,已然认定江映离对他无意……   阮舟摇收紧了手上的铰链, 慢慢恢复了冷漠……   “今生今世……是他欠我的!”   纵然江映离做他一辈子禁脔又如何,那是他活该!   宁招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也许, 你给他喂的真言丹,有问题呢?”   阮舟摇浑身一震,但却马上反驳:“不可能,真言丹是我亲自练出来的, 连材料都未经别手——”   宁招玉便道:“堵不如疏, 你还是希望他对你有情, 不是吗?”他放弃了劝说阮舟摇放过江映离,调整策略,道, “我可以教你怎么封印他的修为五感。”   阮舟摇眯起眼睛看他。   宁招玉道:“你若有能力, 便让他在这段时间里爱上你。”   前世的江映离既能对阮舟摇有意,就说明他这个徒弟对他有吸引力。他们之间的结既是“不爱”,今世让江映离再爱上, 并让阮舟摇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所有的不甘与怨恨便都自然而然地瓦解……   阮舟摇道:“你之前为什么不教我?”   宁招玉笑了一下,道:“我虽在这恒阳剑中,但我毕竟不属于恒阳剑。我是满月宗的人,满月宗的功法,又怎么能轻易教你呢?”   阮舟摇垂眼,捏了一下江映离的下巴,江映离失去记忆后也很识相,挣扎不过就不挣扎,只是抿着唇,极力避开阮舟摇碰触的动作。   “……好!”阮舟摇道,他明知宁招玉给他设下了陷阱,他却还是答应了。“……你现在就教我吧!”   宁招玉便传授给他了阵法与口诀。   阵法与口诀需要通过恒阳剑,这让阮舟摇的疑虑更重。   宁招玉当年莫名失踪,出现在神器中本是一件怪事。   浮生镜,恒阳剑,紫凤萧……   紫凤萧在琼华派掌门江裳的手里,不知他的神器中会否还有宁招玉的残魂。   宁招玉所会的阵法口诀分明就属于琼华派的路数,几大仙门中,琼华派对神器的研究最深,难道,他与琼华派有什么瓜葛?   再度封印了一次江映离,这一回便连他敏锐的五感都封印掉了。   没有修为,便是有感觉,江映离也会因为失败而忘却,更别提没有感觉了。   阮舟摇把江映离身上的铁链除掉了,眼睁睁看着他眼中神采从空泛变得凝然,但凝然之后,却又泛出了些许的茫然。   阮舟摇一声招呼也没和宁招玉打,直接出了恒阳剑,把江映离带回了肉身。   江映离这一回睁开眼睛,连爬都没爬起来,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然后才转看向了这屋内除他以外唯一的活物……   “……你是谁?”   阮舟摇道:“我是你的道侣。”   江映离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但兴许是这回阮舟摇没有强压住他,他反弹的力度也不大:“……道侣?”   阮舟摇道:“你我双修结契,自然,就是道侣。”   江映离眼睛睁大了些许——他有一种直觉,阮舟摇没有撒谎。他心中隐隐明白道侣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这让他有些慌乱紧张与排斥。   他为什么会有道侣?   眼前这个年轻的长得非常好看的人把他扶了起来,道:“你是不是什么都忘记了?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地让你想起来。”   江映离阻止他把自己搂到他的怀里,抵住他的胸口,道:“我叫什么名字?”   阮舟摇斩钉截铁道:“没有名字!”   江映离:“……”   阮舟摇笑道:“开个玩笑,其实你姓江,叫阿离……”   江映离琢磨了一下江阿离这个名字,发现是有点熟悉,阮舟摇应该没有骗他,便从床上爬了下去……   他在观察这个屋子,阮舟摇知道。   蓬莱这一洞府是专为他准备的,江映离想找寻自己记忆的碎片,却发现他对这个地方全然地陌生……   只有那个男人,十分年轻十分好看的男人,他的内心有熟悉感。   若想找回记忆,甚至是继续生存下去,他少不得求助那个人。   “……我们现在在哪?”   阮舟摇道:“我们在蓬莱山。”他道,“我本是太衍的弟子,太衍蓬莱琼华三山总会交换些内门弟子修行。我师兄回去了,我就来了……”   江映离琢磨了一下蓬莱这两个字,发现自己对蓬莱两字也有熟悉的感觉,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所在之地是蓬莱弟子的峰头洞府。虽然什么都记不得,却能意识到。   阮舟摇走到他的身后,抱住了他。   江映离浑身一僵,想要推开他。   阮舟摇语带抱怨地道:“说好到了蓬莱,我们便开始双修的,你挑这时候忘了一切,难道是想毁约不成?”   江映离道:“……我,为什么会忘记?”   阮舟摇道:“我怎么知道?你早先神神秘秘的,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结果,惊喜没有,惊吓倒是有了……”   阮舟摇的语气太过自然,甚至他的亲昵都非常地自然。   江映离更迷茫了,因为阮舟摇抱着他时,他浑身别扭……   难道真是原本的他,想逃避双修?   “……你几岁了?”江映离从阮舟摇的怀中出来,琉璃般的眸子,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阮舟摇自结婴后,身高已和他一般了,他面容中渐现出锐利而成熟的锋芒,但他容色太好,肉眼可见的年轻。江映离直觉,他不会太大。   阮舟摇桃花眼中波光流转,道:“我,十六了。”   十五周岁,十六虚岁,说是十六,也没什么毛病。   江映离的眉头立刻又皱了起来——他当然不记得自己几岁,但是听到十六这个数字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阮舟摇对他来说就是个婴儿。   他怎么会找这么小的道侣?   阮舟摇道:“……是你主动的,你不记得了吗?”   年龄不能造假,阮舟摇能避免便避免将来可能的露馅。   江映离心中一突,有些小心翼翼地道:“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若是他主动招惹的人家,那也太丧心病狂了!   阮舟摇道:“我们连床都上过了,我当然要答应你了。”   江映离眼前一花,眨了眨眼睛才把那种眩晕感给眨掉,阮舟摇说逃避双修时,他还以为他们没发生过关系……   他们已经上过床了?!自己竟然真的对婴儿下了手……   却听阮舟摇又道:“……第一次,我没有经验,弄痛了你,以后不会了……”他握住了江映离的手,软声道,“你别躲我好不好?”   江映离脸上已出现了漠然的神色,对上那双诚恳的桃花眼,心中竟不可控制地涌过了纷纷杂乱的念头。   原来我是阴合方……原来我“逃”是因为交合之时太痛?   若按功法体质,他主修水灵力,性质偏阴,与男子双修时,的确更适合在下位。   而且对方年纪这么小,他不是上面的那个,道德上的罪恶感就没那么浓……   可是,他怎么会和他搅和在一起呢?他年纪应该很大了……   凡间十六岁婚配已是年纪大了,但江映离是修仙之人,活得太久……阮舟摇才活了没几年,自然不会觉得十六岁太小,但是对于他来说,哪怕阮舟摇已二十几岁,他都不可能会对他起意。   头痛,似乎是真的头痛。   江映离按住自己的脑袋,觉得太阳穴似乎都要炸开了。   阮舟摇以为他又要突破禁制,忽然把他搂进怀里,像哄婴孩似的哄他道:“什么都不要想,乖,什么都不要想……”   江映离靠在他的肩头上,目光一动——就在他头疼减轻的时候,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声音,一个让他无比信服的声音。   “我是宁招玉。”那个声音这么道,“这是我留在你脑海中的一段声音,接下来,我所说的话不会重复,你注意一点不要被别人发现……”   江映离目光闪烁,任由阮舟摇搂着他,闭上了眼睛。   “……你现在见到的男人一定在骗你,但是,他是你爱的人,你们曾经两情相悦……”宁招玉尽可能简短并不暴露前世信息地概括了一下阮舟摇的悲惨经历,道,“他以为你不爱他,你们之间的误会太重。他消除了你的记忆,想和你重头来过。你若是回想起了什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不要反抗他……”   江映离的眉头皱得厉害,但他相信这个声音,比相信阮舟摇相信得多。   “……你要做的是心平气和,与他和平共处。他很爱你,但是也因为你们之间的误会而恨你。”宁招玉直白地道,“如果你反抗他,他可能会因为过去而控制不住他对你的恨。他能消除你的记忆第一次,就能消除第二次,你若不想成为行尸走肉,就克制一切,顺他的心意……”   阮舟摇忽地道:“你还痛吗?”   江映离含糊地“嗯”了一声,阮舟摇按上他的太阳穴,帮他揉弄。   “……尽可能放开一切与他相处,若你能再次爱上他,一切都迎刃而解。若你无法再爱上他,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也能成为你逃脱的筹码……你要记住,你现在忘了一切,没有修为,他所拥有的力量比你的大。”   “他为你受过很多的苦,虽然消除了你的记忆,也希望你别因此而恨他。爱与不爱,从心就好,不要被其他的因素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新副本的大错不知道的是,师尊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骗他。XD   微博搜55 =3=么么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ure、橙果、香香曲奇、侧影、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上面der放屁屁め 4瓶;玖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这么爱他   声音停止了。   江映离等待了一会儿,才把阮舟摇为他按揉太阳穴的手拂了下去。   阮舟摇眼中暗芒一闪而过。   江映离却用琉璃般剔透的眼看着他, 道:“我有点饿了。”   压制修为后, 饥饿感就不太容易忍耐。   江映离绝对饿不死,但是, 也不再会像从前一样, 感觉不到饥饿。   阮舟摇眼神都似乎变得温柔了许多, 柔声地道:“那你想吃什么?”   江映离想了半天,然后摇头。   阮舟摇便道:“你在这里等我, 我去帮你抓灵兽。”   江映离点了点头,阮舟摇就离开了,离开前, 特意把洞府之上的结界关闭。   江映离在坐在床榻上等了半晌,确认阮舟摇不会太快回来,便在自己脑海内试探地叫唤那个声音。   自称为宁招玉的人没有说谎,当真只是留了一段声音在他的脑内, 如今阮舟摇不在, 他如何叫唤, 他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   阮舟摇在附近的山上打了五只小型灵兽,处理好之后,带回了他的山头。   江映离站在小屋门口, 容貌被他用易容丹改变了, 但是,他那疏离清淡的神情,周身难掩的风华, 却仍叫人心尖酥麻。   阮舟摇掏出盘符,生了灵火,江映离好奇地看着他屁股底下坐着的小板凳,阮舟摇察觉到他视线去向以后,便又从须弥戒子中掏出了个小板凳,放在了他的旁边。   江映离坐了下去。   眼睁睁地看着阮舟摇烧烤灵兽。   他一边烤,一边抹着清香的灵果汁液,然后当灵兽肉发出滋滋的声音后,均匀地撒上了调料……   江映离道:“很香。”   他心中有点想吃,但是想吃的欲.望似乎也并不是太过强烈。   阮舟摇道:“这附近抓不到金丝鼠,只有这些了……”   烤好一只,递给了江映离。   江映离接过烤肉,用食指和中指撕下了一小块肉。   阮舟摇的手艺很不错,外酥里嫩。江映离将指尖上沾染的调料舔去,然后吃了好几口……   但不到十口,他就停了下来。   阮舟摇凝视着他,仿佛在透过他看什么人似的。   江映离道:“我不想吃了。”   阮舟摇道:“饱了?”   江映离摇头,但却又补了一句,道:“不过我不饿了。”   不饿了并不意味着饱了,阮舟摇的手艺虽然不错,丝毫没有腥腻的感觉,但是江映离似乎不太习惯吃这样的东西,刚开始能因为它的美味多吃几口,但等对美味的新鲜感过了以后,他就不想吃了。   阮舟摇道:“你一向是惯喝花露的。”哪怕前世他们在思过室中双修那么久,江映离也只是陪他吃几口——只除了金丝鼠。   江映离道:“是吗?”他想了想,道,“我不记得了。”   阮舟摇把剩下的灵兽也都烤了,每一只都会给江映离吃两口。   江映离虽然不太适应吃肉,但是排斥感并没有太浓烈,每只也都吃了……   尝过所有灵兽,他真的有了饱意。   阮舟摇解决了剩下所有的灵兽肉,得到了江映离一个复杂的眼神。   年轻就是好,这么多也吃得下去……   阮舟摇收拾好了一切,舔了舔嘴唇,握住江映离的手腕,把他拉进了屋子里。   “!!”   被压到床上的时候,江映离第一反应便是开始挣扎。   阮舟摇抓住他的手腕一并按在头上,与他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地道:“以前我们都是这样的,吃完了,就做。”   宁招玉的叮嘱仿佛还回响在耳边,江映离不敢挣扎,只努力将眼中的惊惶压住,胸口微微起伏,道:“可,可你……太小了。”   阮舟摇眼眸眯了眯,握着江映离的手腕的手,就牵着他往自己的腹下探。   “!!”   还没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江映离猛然意识到他的不怀好意,就立刻抽回了手。   阮舟摇道:“不小了。”   江映离捂着自己逃过一劫的手,道:“……我是说你的年纪!”   十六岁——当然,十六岁这个年纪,与修仙者几百上千年的活法,小的就像是个受精卵……   阮舟摇似乎被触动了,松开他,坐在了他的旁边……   江映离心有余悸地往床里挪了挪,侧躺起来,不让阮舟摇再能压到他的身上。   阮舟摇道:“……我已经十六岁了。”他道,“和你一样高,而且已经长大成人。”   “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也接受不了。”江映离硬邦邦地道,“如果你真的要做的话,那再等十年,等你长大了以后——”   阮舟摇眯着桃花眼,打量他。   江映离仿佛被刺了一下似的,妥协道:“……等你二十岁……等你十八岁……”最后他似乎有点恼怒了,道,“等你十七岁!”   他就不相信一年的时间,他还搞不清楚这一切!   阮舟摇却是笑了,道:“再过几个月我就十七岁了,这是你说的。”凑过来,亲了一下江映离的脸颊。   ——他当然默认江映离提的十七岁,指的是虚岁。   江映离用手背捂住了自己被亲的地方,琉璃似的眸子微微睁大,却只是盯着他看。   阮舟摇道:“明日我就要去领蓬莱的任务了,所以我今日想与你好好温存……”   江映离默默地又往床里面挪了挪。   阮舟摇直接上了床榻,把他的手腕抓了过来,然后手指头一根一根,插入他的五指缝隙。   五指相扣,阮舟摇还用空出的一只手摸他的手背。   这样的触碰令江映离脊背上的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但是他却一声都没有吭,只惦记着宁招玉的提醒。   有一件事宁招玉已料到,但是却无法阻止——纵然他让他不要记恨阮舟摇,又说他们曾经两情相悦,可是江映离知道是阮舟摇抹掉了他的记忆后,防备与警戒之心便如宝塔高铸,即便是他自己,都难以打破。   ※   梦……   梦魇……   硕大的光球笼罩着他,仿佛要将往事全从他的身体里挤出来似的。   “那魔头已将除逆令发至了整个阎浮提,师弟,你就是现在去,也无补于事!”   江映离手中落星剑一扫,冷冷斥道:“让开!!”   范飞平激动得厉害:“他已经是个魔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十四州的仙门都已准备联手诛魔,你这时候站到他的身边,会身败名裂!”   江映离道:“他只是想要我,只要我去,他就不会动手——你若再不让开,我便不客气了!”   范飞平长剑在手,横剑当胸:“今日,我便是断了你的筋骨,也不可能让你去!!”   厮杀!!   招招杀手,剑锋都刺入了皮肉。   江映离的记忆才恢复不久,被长时间镇压神识功力大减。   范飞平几招剑气如山,顷刻间便将他防御摧毁,鲜血染红了衣裳。   但是江映离分毫没有停止的意向,相反,他的招式反而更加凌厉了!   “停手!”范飞平厉声喝道,剑背打折了江映离的右手。   江映离手中落星剑脱离,一个翻身用左手捡起了剑,再战!   “你与我的百年,还抵不过与他的十年?!”   打折江映离的左手,江映离还要捡剑,范飞平恨极,连他左腿腿骨一并打断。   江映离滚落在地,汗如雨下,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滑落下去,他面容上溅上的鲜血都被冲淡了,但他扯下衣裳强行固定住了自己折了的手臂,还是握住了落星剑!   “……我不会让他继续错下去。”江映离唇齿间都可见鲜红,双眼也是红的,“若真的难以挽回,我便与他一起下黄泉!”   范飞平怒道:“我不信你这么爱他!江映离,你别忘了你修的是无情道!!他是魔!你是被他的皮相迷惑——你是被他的手段所迷惑!!”   江映离几次想要站起来,但是折断的腿骨不似手臂,根本无法支撑住他的身躯。   范飞平咬着牙根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有骨头吗?你还有傲气吗?!映离境后威震阎浮提的戒杀剑主,为了一个魔!竟在自己的同门面前如此狼狈——江映离,你修的什么戒杀剑意,这就是你闭关多年修出的结果?!!”   江映离持剑喘息,浑身发抖。   失去了防御效用的白衣已经染成了血衣,袖口处鲜血一滴一滴地溅落在了地上,绽开一朵朵的血花……   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旦阎浮提与妖魔二界的大战打响。哀鸿遍野,血流成河——到那时,阮舟摇再难走回头路!   “……若为苍生,你该让开。若为我,你也该让开!”   范飞平绝然道:“今日我便是杀了你,也不会让你去!!”   “哐”地一声,落星剑掉在了地上。   范飞平眼睁睁地看着江映离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师兄!”江映离俯身,额头磕在了地上。   “我求你……”   “师兄……”   “我求你……”   一次次磕头,响亮的“砰砰”声。   范飞平听得那声声哀求,只觉得浑身虚软无力,手中剑“哐”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双腿一弯,也跪在了江映离的对面……   “师弟……”范飞平看着江映离仍在磕撞的头颅,热泪盈眶,便连怒火都被悲痛所淹没,“你就这么爱他,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跪天跪地跪父母!范飞平只见过江映离跪他们的师长,如今,他却为了一个魔,跪他!   江映离勉力支撑起身体,道:“蒙师兄错爱,但映离此生已有心爱之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不可,让他一人独行!”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视角的前世,甘做人质前夕。   ?>ω 第81章 美人之计   呓语、眼泪……   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   忽然的一阵摇晃,江映离睁开了眼睛。   阮舟摇放大的俊脸在他的跟前, 略带着些担忧地道:“师尊……你怎么了?”   江映离坐起来, 擦了眼睛。   “‘师尊’?”他很快就意识到阮舟摇对他的称呼不对劲。   阮舟摇顿了顿,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我听你在梦里叫师尊, 阿离, 你怎么了?”   江映离指尖还有泪水, 拇指与食指捻了捻,他有些茫然地道:“我没怎么……”   阮舟摇却仿佛试探似的道:“你是不是因为什么都记不起来, 所以才……”   江映离蹙眉,道:“不是。”   阮舟摇道:“我从来没见过你哭……”他顿了顿,又道, “哪怕在床上也很少哭……”   江映离有些尴尬地别开头道:“可能只是做了噩梦。”   阮舟摇道:“也不知是什么噩梦能让你哭……”   江映离察觉阮舟摇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于是直接又躺了下去,道:“我继续睡。”   阮舟摇就在他的外面躺下,一把把他搂往自己的怀中。   江映离正自僵硬, 阮舟摇自他身后重叹了一声道:“我真希望你的梦里有我……”顿了一顿, 却又道, “又怕你的梦里有我……”   江映离睁着眼好半晌,等后面没了动静,他才继续闭上。   腹内的灵力再度笼罩住了他的元神小人, 似与一团看不清摸不着的光球缠斗——   “……你把他们放回去!”   江映离很快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处熟悉的地方——像近水楼台, 又不像是近水楼台。   穿着繁复精致的玄金长袍,说不出熟悉的人靠在桃树下,嗤笑着道:“各大仙门为我选来的好苗子, 我为什么要放?”他握着一只长颈酒瓶,仰头干尽……飞花如雨,纷纷撒撒落在了他的身上。   “……该不会是看见里面有你的老相好,所以你就忍不住了?”   江映离似乎怒了,道:“你既要拥红抱翠,何必找我!”   魔将手中的酒瓶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眯眼道:“毕竟本座第一个受用过的人是你,你看他们……找来的人都与你一般清冷,就不知在床上,是否也……”   江映离转身就走,大魔头却在这时候冲上去抱住了他:“师尊,师尊……莫生气……”他咬了一口江映离的耳朵,仿佛撒娇似的道,“徒儿只是想看你吃不吃醋,再说这些人,都是妖师替我找来的……”   江映离道:“你若真收他们为炉鼎,就算你什么也没做,他们的名声也坏了!”   大魔头道:“范飞平已死,是他们自己的师门孬,主动进献的!”   江映离握住了他的手腕,从他怀里出来,面对面地看着他的眼睛:“……阮错。”他喉头动了动,“你,你真要继续听古丁龄的话吗?”   大魔头道:“重华殿已经重建,赏顺除逆令也已经发至整个南赡部洲……师尊,你不会还想劝我回头吧?”   江映离道:“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大魔头眯了眯眼睛,推开了他,他打量着江映离的神情,然后又凑上来,亲他的脖子。   江映离情不自禁地想要躲,大魔头捏住他的下巴,道:“师尊,你该不会,是阎浮提那群道貌岸然的人,想出的美人计吧?”   江映离气得胸口都起伏了一瞬,大魔头却紧紧地抱住他,道:“我真高兴,他们能让你来使美人计……”   笑,大笑,笑得几乎振动桃树枝杈!!好半晌后,笑声停止,大魔头却又恢复了他惯有的阴郁,略带了些阴森地道:“我能为你止战,就能为你再开杀戒!师尊,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在骗我!!”   一个激灵,江映离一头撞进阮舟摇的胸腹,睁开眼睛,眼前却是熟悉的衣料。   阮舟摇道:“……今日我要去领任务,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江映离不愿意一个人留在这里,点了点头。   阮舟摇起来,把他也拉了起来。   窗外的天色还很暗,几乎看不出是凌晨还是午夜。   阮舟摇在屋外生了一堆火,然后又趁着夜色去抓了些灵兽……   屋内有蓬莱弟子早已分到的灵米灵兽肉,阮舟摇只取灵米炖了,给他熬粥。   江映离坐在火堆旁,喝粥吃肉,几番,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问题想问我?”阮舟摇道。   这么久了,江映离的反抗意识都不算浓烈,阮舟摇既松了口气,又怕宁招玉给他设陷阱……   他能感觉得到,江映离仍是防备他的,只是防备,却不与他起冲突。   江映离道:“我做了一个梦。”   阮舟摇道:“什么梦?”   江映离道:“梦见我让你放什么人,而你却说我是阎浮提为你想出的美人计。”   阮舟摇手腕一抖,碗就砸在了地上。   江映离的目光在地上一扫既过,平静地道:“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阮舟摇把碎片收拾了,意味不明地道:“这的确是一个奇怪的梦。”   江映离道:“我好想知道梦的后面会怎么发展,你能不能告诉我?”   阮舟摇道:“……什么?”   江映离认真地道:“你觉得,会怎么发展呢?”   阮舟摇笑道:“我觉得……我一定会发现你真的在对我用计,然后……”   江映离心头一紧:“然后?”   阮舟摇紧紧地抱住了他,道:“然后我当然因为爱你,而原谅了你!”   江映离的面色有些难看,他知道阮舟摇没有说真话,而且他的梦很有可能是真的。   阮舟摇心中也是惊涛骇浪!江映离有前世的记忆??是一直有,还是现在才忽然想起来的?   恒阳剑对于时间有特殊的控制力,神器之所以称为“神”,总有它的妙处。若江映离能回想起前世的话……   阮舟摇收紧了手臂,竟有现在就把人“就地正法”的冲动。   他恨,他怨!前世一颗真言丹,证明了江映离就是在骗他!而后来他拖他同死,同样是利用了他对他的爱。   不过装作重伤罢了,他明知道有诈,为什么还要踏入九九归一阵?   这人如此无情,便连人的感情都要利用!他偏不顺他的意——今生今世,仍不会顺他的意!   江映离察觉到阮舟摇身体细微的颤抖。   他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身体都僵硬了。   江映离正要让他放开自己,但阮舟摇却先他一步松开了他,恢复了惯有的平静,道:“我先去领任务。”   江映离愣了愣,道:“好。”   阮舟摇便离开了。   再回来,便是带着江映离一同到了大片大片的灵田旁。   阮舟摇领的是打理灵田的任务,这样的任务并不算太难,浇水、梳理梳理灵气,然后就能够休息了。   蓬莱外门弟子与杂役都在做这样的任务,他们的修为不高,干得很慢。   阮舟摇却没一会儿就干好了,然后,就与江映离一同坐在自己领到的灵田旁边,看着别人干活。   江映离道:“这任务对你没有多大的用处。”   阮舟摇道:“在蓬莱修行,都要过这一遭的。”   江映离道:“你可以在挑水的时候绑些重石,这对你有好处。”   阮舟摇莫名一笑,道:“你这是在教我怎么修炼吗?”   江映离怔了怔,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指点”的念头。看着那些人气喘吁吁地干活时,他心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们的“训练”还没把自己逼到极限。   临近中午,修为高的人已经给自己的灵田浇了两遍水,修为低的人则一遍都才刚刚浇完。   用完午膳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阮舟摇瞧见其中的某个布衣修士时,第一反应便是将江映离挡在了身后。   “……你就是阮错师弟吧?我是剑堂大弟子,楚岩风……”穿着蓬莱山特有的内门弟子青衣服饰,楚岩风找他后就对他自我介绍了一番,道,“蓬莱规矩,新入门的弟子都要干满一年杂务,不过你本是太衍弟子,已有基础,所以这规矩,也就是走个过场……”   范飞平与另几个修士,远远地站在一边,时不时地往这边看。   楚岩风又为阮舟摇介绍了一遍蓬莱的几大分支与各个长辈,最后才道:“……听闻师弟本是剑宗弟子,不知在蓬莱修行,是否要入我们剑堂?”   蓬莱山自分出重华教后便未设“宗”,剑堂就是最大的分支。   范飞平就是剑堂长老,如若他要进剑堂,一定会到范飞平的眼皮子底下。   “其实,我在太衍,于丹宗的成绩更好。”阮舟摇道,“所以,我更想入蓬莱的丹堂见识见识……”   楚岩风不由地笑了,他笑起来简直让人如沐春风。   “那看来两个月后你得到我这里了,我既是剑堂的大弟子,也是丹堂的大弟子……”楚岩风给了他一块玉牌,道,“若是平时有事,可以来我山头寻我,蓬莱修行不比太衍,多是各自修行。师弟若是感觉寂寞了,也可以来找我谈天闲聊……”   阮舟摇收下玉牌,应了,楚岩风便又入范飞平的修士堆,几人说了几句,然后范飞平往他这边一扫,扫过易容改面的江映离时还顿了顿,走了……   范飞平想收了他。   阮舟摇瞬间便猜到了他的意图。   除却范飞平外,其他几个修士都与楚岩风同辈——至少与范飞平同辈的那几个前辈,一个都没出现。   能把江映离的弟子收为徒儿,不是能更好地接近他吗?   阮舟摇暗自嘲讽。   江映离却忽然道:“刚才那几个修士,我好像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还真的是美人计=L=哈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橙果、xrting、火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9628236 10瓶;月芽子 2瓶;玖喵、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当我的人   阮舟摇面不改色地道:“我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会认识?”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接下来的一个月, 日子都过得平淡而又充实。   蓬莱山果然无拘无束——至少对于他们来说, 是这样的。   他们以前真的是道侣,江映离在这个月中, 渐渐有些信了。   阮舟摇表面看起来阴晴不定, 但是对他却是温柔体贴。   因不惯吃灵兽的缘故, 他每日还去山间的花丛中收集朝露,只为了给他饮用……   在这种并非必要的地方细致妥帖, 这意味着他当真重他。   江映离仍是不习惯他偶尔的亲吻摸抱,但戒备倒渐渐消下去了许多……   “……师兄,求您再宽限几日吧……求, 求您!”今日的灵田,有些热闹。   阮舟摇又在给灵田浇水,而江映离则在一旁观望。   这一个月以来多是如此,江映离不觉得枯燥, 阮舟摇也已经习以为常。   一个杂役弟子正缠着下来验收的师兄宽限考核的日期。   那师兄道:“真的不行——任务哪有宽限的道理?这, 这蓬莱从未有过先例。”   那杂役弟子额头上都是汗水, 道:“我知道师兄为难,但是,若我再考核不过, 就再也没有当外门弟子的机会了……”   大部分干活的弟子都在看戏——也不能说是看戏, 而是在观望。   有一个装束看起来有些放荡不羁的修士坐在浇水的木桶上,道:“蓬莱的考核容易得紧,师兄, 你若是足够努力,怎么会过不了呢?”   有人出头,便引起了几个修士的附和之声。   那杂役弟子道:“我……我还要修炼……”他目光有些黯淡地道,“我修为低,比别人难……”   那修士就又道:“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若给了你机会,其他人却没机会了。”他带着一点儿轻浮语调地道,“若你这一关都过不了,往后修行,还能有什么前途?”   杂役弟子大受打击,捂着自己的储物袋,坐在他的灵田田埂上。   验收的师兄见他如此,不免叹气:“你就没想过,找点别的办法吗?”   师兄离开了,修士们又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如若是刚入蓬莱,他们估计还会上前去安慰一番,但做了这么久的活以后,他们深知自己时间的宝贵。   江映离在旁边看了许久,走上前去。   阮舟摇刚浇完水,未及阻拦……   “……你的根骨不错。”江映离站在那坐着的修士面前,道,“为什么会完不成考核?”   但凡能踏入修仙一途的人,仙门都不会拒绝,虽然内门弟子的考核非常严苛,但是要当个外门弟子,只要能初窥门径,都不至于如此艰难。   那修士攥紧手里的储物袋,头也没抬,道:“丹堂考核,要炼丹……”   江映离道:“你练不成?”   那修士摇头,道:“草药,太贵……”他似乎受了眼中打击,纵然刚才对着管事师兄难以启齿的话,现在说出来都没什么感觉了……   江映离只消转念,便知道这修士怕是还要花时间赚灵石。   杂役弟子能领的丹药和灵石太少了,而以他这样的修为,要赚钱都不容易。时间都耗费在材料上了,自然也完不成考核。   “我可以借你。”江映离说着,摸了摸自己的手指。   手指上的须弥戒子早已不见,他愣了愣,然后就看向了阮舟摇。   阮舟摇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要把他拉走……   江映离却把他拉住了,道:“你有灵石吗?”   阮舟摇道:“干什么?”他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修士,根本一点同情心都没起。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连最基本的考核都完不成,不管找什么借口,这人至少没用尽心力。   江映离道:“他是个好苗子,若不能入门,可惜了。”他用手指戳了一下阮舟摇的胳膊,道:“灵石。”   阮舟摇看了他一眼,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了块中品灵石,江映离刚要拿,阮舟摇却收回了手,道:“……要我借,你总得给我点儿好处。”   底下的杂役弟子“噌”地一声站了起来,激动得口齿不清道:“我一定……我一定还!翻倍地还!!”   “……我不是说你。”阮舟摇盯着江映离,看也没看那杂役弟子一眼。   江映离便知道,他是在等他示好。   阮舟摇对他有欲.望,而且欲.望还很重,但许是答应了十七岁再碰他,他还真的没有过界……   江映离总觉得阮舟摇是个矛盾的人。就像他偶尔脑海中闪过的记忆碎片一般——好像恨他到极点,又好像爱他到极点。   爱恨交缠,导致阮舟摇与他相处时总有一份隐忍和克制。   有一天早上江映离被他压醒,阮舟摇粗暴地按住他的手腕在他的唇上身上肆虐——但当他以为阮舟摇要克制不住时,他却又自己停了下来。   那一日的前天,似乎正好是灵田上干活的弟子们聊到蓬莱剑神苗溪远的时候……   江映离听到苗溪远这个名字,便有一种由衷的钦佩与高兴。   ——然后阮舟摇看他那么高兴,他就不高兴了……   “……回去以后再说。”江映离没有拒绝,眼睫毛微垂,仿佛蝴蝶振翼。   阮舟摇眉梢微动,便将那块中品灵石给了江映离。   江映离把灵石给了那杂役弟子,那杂役弟子涕泗横流,竟跪下给他磕了几个响头。   江映离皱眉,把他拖了起来:“你若想在修行路上走远,便要改了这动不动下跪的毛病。”   那杂役弟子忙道:“多谢师兄,多谢师兄!”   和他们两人告别,那杂役弟子便风风火火跑去买灵草了。   “……有的时候同情心太重,可未必是一件好事。”早先落井下石的修士仍坐在木桶上,意味不明地看着江映离道。   这修士话说的难听,但是道理却是有的。江映离本对他无敌意,想说自己不过助他人过了一道坎罢了,若他真的没有那个能力,自然会被阻在仙途之外——前提不是因为贫穷。   但,对上了那修士的眼睛时,江映离也不知怎么的,一股没来由的怒火,却顷刻把他点着了。   “戈——”才出口一个字,便是杀意。   阮舟摇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江映离的异样,按住了他,阻止他唤醒丹田灵台上的落星剑。   那修士诧异地眨了眨眼睛,而后恍然大悟!!   他混入蓬莱,就是为了躲开太衍的纠缠。原本他负责的灵田也不是这一块的,但是早先发现阮舟摇也在这里,他就也过来了——能和熟人靠近一点儿,他过的也快活一些。   但没想到堂堂太衍剑宗宗主,竟然会乔装改扮,扮作一个普通弟子跟在自己的徒弟身边……   而且,若他没记错的话,江映离的名头,是阮舟摇的道侣……   “这位师兄是不是认错人了?”戈烈异常无辜且诧异地道,“我,不认识你啊?”   阮舟摇也看出这人是戈烈了,但他按着江映离,低声道:“阿离,你认错人了……”   江映离心底的怒火仍在燃烧,但面上却显出些茫然模样……   他的确对戈烈现在的容貌没半点儿熟悉的感觉,只是,他的心告诉他,他们有仇!   戈烈道:“……我想起我还有任务没交,两位师兄,告辞了。”头也不回,直接走掉。   江映离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拂开阮舟摇搭在他肩上的手,心情很不好地回了山头。   “……阿离?”阮舟摇抛下了他的灵田,跟着江映离回来。   江映离冷冷道:“你跟回来干什么?”   阮舟摇软声道:“因为我看你不高兴啊……”   江映离皱着眉头道:“我不喜欢那个人!”   阮舟摇立时道:“我也不喜欢!”   江映离道:“我想拔剑,我想——我想——”脑袋痛!!沉寂已久的戒杀剑意似乎又苏醒了过来。   他的剑在哪呢?   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阮舟摇一把把他抱住,对着他的唇便亲了上去。   江映离一惊,挣扎,阮舟摇死死地按住他的后脑,抱着他往床上倒去。   亲吻……纠缠……   等阮舟摇停下来,江映离大脑一片空白,别说什么戒杀剑意了,就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你说过要给我好处的。”阮舟摇在他脖颈处蹭了蹭,甜腻地道,“阿离,我现在就想要。”   江映离还没来得及说一个“不”字,阮舟摇就又把他的嘴巴给堵住了……   ※   ……往事如烟……   重华宫重建后,赏顺除逆令发遍了整个阎浮提。   琼华派江裳折剑、太衍守山大阵被破,加上一个被盗走了恒阳剑的蓬莱,新上位的那位三界至尊完全是在挑衅三山的尊严……   八大仙门九大宗派,倒戈的都已松气,中立的都准备倒戈,只方丈太衍蓬莱三山仍在强撑,甚而有意联合阎浮提,预备一场腥风血雨的战争!   “……他既然要江映离,把人给他也就是了。”   “不说妖师的那些手下,光是阮舟摇本身渡劫修为,偌大南赡部洲,纵然车轮战,也不可能敌得过他……”   戈烈想得非常地现实:阮舟摇死不了,又打不过,与其多添伤亡覆灭整个阎浮提,还不如奉他为主,再利用江映离牵制他……   阮舟摇明显对江映离爱极恨极,把江映离交出去,受益的完全是阎浮提。阮舟摇不可能会杀了他,江映离若情商高些,哄他几句,阮舟摇说不定爱美人不爱江山,直接都消停了……   但,便连他极乐门都能想明白的事,太衍蓬莱却都想不明白?   茺州已渐渐有乱象,戈烈也有些坐不住,阮舟摇派人来时他直接就倒戈了,只不过,他们极乐门的势力太大,仙门正道总要把他们拽回来。   这种情况左右摇摆,绝对会被杀鸡儆猴!戈烈不傻,自然也不肯回头……   但继续这么下去,他们门派就要变成靶子了。   想起自己前不久在蓬莱碰见过江映离,仍是死性不改地调戏了他。江映离却仿佛空茫似的,竟然没有发怒。   这很不对劲,更不对劲的是,江映离明明在蓬莱,但是整个阎浮提的流言蜚语,都在责问太衍把“罪魁祸首”江映离给藏了起来。   江映离本人,难道愿意这么躲躲藏藏的吗?   戈烈又混入了蓬莱,想去寻江映离,正巧,撞见了妖族祭师与范飞平私下见面……   “……已经准备好进攻了,不能让江映离出现!”   “我师弟还没有想起来,你们,也不能动蓬莱一根毫毛!”   蓬莱之人竟也与妖魔勾结?!!!戈烈想起往事,不免唏嘘。   妖族祭师在蓬莱有据点,一间丹房,且还关着一个人——江映离。   戈烈进入之时,便觉得似有异处。   一抹神魂如刀,刺向了他。   戈烈转瞬之间躲避,瞧见攻击的发起者竟然只是一抹魂灵。   “映离仙君!”戈烈唤坐在角落里的江映离。   江映离抬起眼看他,但是眼中空茫之色仍旧厉害,比上次见面还厉害得多……   魂灵动作一滞,忽然对戈烈道:“你能救我师尊吗?”   戈烈注意到这抹魂灵凝聚成了一个人像,而那人像的模样还挺合他的胃口……   魂灵道:“我师尊被恒阳剑的伴生神器洗脑了,我知道你心悦他,你能救我师尊吗?”   戈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是心悦他,但他现在被大人物盯上了,我可不敢乱想。”   魂灵晃了晃,似乎有些焦急。   戈烈便又道:“你既然认识我,那么就应该知道我是极乐门的——像我们这样中立的门派,除了自己人谁也不帮……”他近乎明示地趁火打劫,“你若想让我救他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得当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粗长!!!哇哈哈哈=L=大家520快乐呀づ ̄3 ̄づ╭?~啵啵啵啵动感光啵!!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妖言惑众 10瓶;25064435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下贱龌龊   “……”   热都快要把人给烧着了!   差点擦枪走火之时,阮舟摇停了下来。   耳边听着江映离的喘气声, 自己也是压抑, 阮舟摇干脆利落地从他身上起来,直接闯出门去, 洗冷水!   阮舟摇似乎很熟悉他身上的弱点, 这叫江映离有些羞恼。   他更加意识到自己有了个道侣这个事实, 而且这个道侣还这么地小……   “师——阿离不继续睡吗?”   身上还残留着水汽,阮舟摇回来了。   江映离躺在床榻上, 本来是神游天外地望着床顶,但感觉到浑身水汽的阮舟摇坐到了他的身边,他忽地开口, 问:“我们为什么会成为道侣?”   阮舟摇本在束自己的头发,闻言,放下了手。   长发柔软而又漆黑,江映离的视线在阮舟摇身上停留。   阮舟摇长相极好, 仍是太衍内门弟子的服饰, 周身雪白, 更衬得他发如鸦羽,唇红齿白……   他那一双桃花眼最为惹人注目,意味不明地看着人时, 每一根睫毛的颤动都像只小刷子一般刷过他的心脏。   江映离有些头晕地想, 他之前该不会是为色所迷吧?   阮舟摇握住了江映离放在身侧的手腕,把他的手攥到了自己的掌心里。   “是你选择的我。”他道,“这个问题, 也许应该我问你。”   前世论道会,江映离自己闯入他的房间。他曾经自作多情过,但江映离说不爱他,他只能认定他是见色起意……   江映离便道:“我还是觉得,我认识那个人。”   阮舟摇与他亲热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他不傻。   阮舟摇道:“你认识的人很多,大都也不怎么重要。”   江映离忽地道:“那苗溪远呢?”   阮舟摇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江映离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道:“果然……我应该是认识苗溪远的。”   阮舟摇道:“蓬莱剑神,早已飞升,什么认识不认识?你也不过是听说过他的名号……”   “也是。”江映离淡淡地道,“这几日,我听闻蓬莱掌门姓岑、琼华掌门姓江名裳,他们两人的名号我都有些熟悉,但就好像对苗溪远这个名字一样,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熟悉感……”   阮舟摇淡淡地道:“那是因为你以前也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江映离眸若琉璃,低声道:“可为什么只有我提苗溪远的时候,你的反应这么大?”   阮舟摇浑身一震,眯起了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江映离缓缓地道:“你若不想说,可以不说……”   阮舟摇只道:“阿离,你太敏感了。”   江映离不语,又转移视线望着头顶的帐子。   他能感觉到阮舟摇对他是真心的,而他也想试着打破他们之间的屏障。   但是阮舟摇心理防线太严实,根本不愿意跨过那一步!   阮舟摇似乎也察觉到了江映离的失望,他不由地紧了紧握着江映离的手,道:“苗溪远,是你的旧……相识。”   江映离扭头看他。   他有种直觉,阮舟摇更想说的是旧相好。   阮舟摇面无表情地道:“你尊敬他,崇拜他,仰慕他……你曾向他表明过心迹,你曾想与他合籍双修……”   江映离一怔。   阮舟摇道:“不过他飞升了,留下了一个儿子,你便对他的儿子……”说到这里时,阮舟摇不说下去了。   江映离平静地道:“我听到苗溪远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很是欢喜。”   阮舟摇目光一厉,似乎在指责江映离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   江映离又道:“我能感受到我心里的崇敬与喜悦,但是,没有爱慕……”   阮舟摇道:“那你还和他儿子……”   江映离道:“我和他儿子?”   今生今世,江映离兴许还没和苗子越有一腿。阮舟摇当然不能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情而苛责他,但是,江映离与苗子越有一腿却是事实!影石造不得假,范飞平也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他恋慕江映离,而且苗子越还是他的徒弟……   江映离断然道:“……他儿子年岁几何?我不可能那般!”   阮舟摇看着他。   江映离:“……”   差点忘了,阮舟摇也不大。   阮舟摇不太高兴地道:“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反正,以后你不许与别人亲热。”   江映离沉默片刻,才问:“你是在吃醋吗?”   “什么吃醋——”阮舟摇有些着恼地道,“这怎么能算是吃醋?你已是我的道侣了,若再与别人有什么关系,不是给我戴绿帽子吗?”   江映离眨了一下琉璃眸,没有说话——他就是觉得阮舟摇在吃醋。   阮舟摇似还是有些意难平,道:“除了极乐门的人,阎浮提有多少人像你,不把双修当回事……”   江映离蹙眉道:“我……”   阮舟摇眯眼道:“反正,你今生若敢给我戴绿帽子,我便杀了你!”   江映离不说话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便要辩驳,却也无从辩驳。   阮舟摇似乎察觉到他心情不好,软下声来,道:“我知道你只是不在意这方面的事,从今以后,我看着你便是……”   当天下午,阮舟摇没有继续到灵田那儿干活,他就与江映离躺在床上,亲他,抱他,摸他……   江映离挡住他的亲吻,无比冷静地道:“……在你眼里,我从前真的是那样的吗?”   阮舟摇目光一暗,道:“不管你是不是,过去的事,我都已经不在乎……”   今生,他绝不会再给他负他的机会!   ※   ……往事如烟……   当江映离闭上眼睛睡着以后,阮舟摇便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搂。   被范飞平带入石西境是他前世最痛苦的一段日子,比那更痛苦的,约莫是重华宫中,江映离吃下真言丹之后……   “……我不是不想信你。”阮舟摇插入江映离的发,轻轻地往下梳。   江映离哄他缔结炉鼎契约时,他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劲,但是他相信江映离,所以才会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遗弃……   被追杀,被范飞平骗入矿坑后,他照样没相信范飞平说的那些鬼话,拼着重伤炸了宁云山回到了太衍……   然后他就亲眼看见范飞平与江映离在他们厮混过的思过室中亲热……   那个时候,江映离明明还是认得他的……   范飞平说他满足不了江映离,范飞平说他是个妖孽……范飞平说,江映离与他发生关系是对他的垂青,他纵得一夕之欢也应该满足。   江映离腰后的痣,他们每回做都不超过半个时辰……   范飞平知道得那般详细,且江映离被他撞破事情之后,分明哑口无言……   后来呢?后来,范飞平便把他带入了石西境。   石西境界内有一处风刃戈壁,他就被绑在上面,日日被风刃刮骨剜肉……   范飞平恨他恨极!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却总在他痛得清醒时与他分享江映离的情史……   恨!!   初听范飞平读江映离写给苗溪远的信时,凌迟似乎都难掩钻心的嫉妒苦痛!   苗溪远是过去的事——他参与不了的江映离的过去!   而范飞平、苗子越……这两师徒,却又是现在的事。   范飞平喜欢谈论他与江映离的情.事,尤其江映离喜欢蒙别人的眼,不愿被人瞧见他情.事中的模样……   “……你知道师弟为什么会与你双修吗?”范飞平意味不明地道,“双修对于师弟来说,只不过是修炼。你也不动脑子想想,你是他的徒弟,他怎么可能会与自己的徒弟有苟且……”   猩红……   彼时他早已因为全身筋肉骨骼碎裂,眼珠子猩红。   范飞平便自口中吐出一连串的名字,偶尔再拿一块影石给他看江映离与旁人的“双修”指点……   江映离只把双修当修炼而已,他与谁都行,他与谁都行!!   “……差点忘了告诉你了,虽然你与师弟的炉鼎契约是后结的,但师弟,一直都是在采补你。”范飞平带着些讽刺地笑道,“凡修怎么可能与魔双修?想必你从不看自己的丹田,因此也分不清他是在双修还是在采补……”   汗水——早已不是汗水,而是血水。   江映离在阮舟摇怀中挣扎,阮舟摇从回忆中惊醒,汗水从额际流进眼中,他这才意识到,因为想到了过去,他用大了力道。   江映离早已睁开了眼睛,道:“你有心事。”   阮舟摇哑声道:“我想上你。”   江映离:“……”   直白的宣告,直接让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江映离沉默。   而沉默自然就是拒绝。   阮舟摇道:“对你来说,双修只不过是修炼罢了,你可以当是在与我修炼。”   江映离不自在地拉了拉被子,道:“你还没到十七岁。”   “已经快到了!”阮舟摇直接隔着被子压到了他的身上,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仿佛压抑着什么似的喘息。   江映离目光几动,缓缓地道:“……你,恨我?”   阮舟摇半阖的桃花眼睁开,凝视着几乎近在咫尺的琉璃清眸,没有反驳。   江映离又道:“你为什么恨我?”   阮舟摇低笑一声,手撑在他的脑侧,咬牙道:“因为你淫.荡、无耻、下贱,龌龊——”   未料到阮舟摇的话说得这么重,江映离似乎都惊住了。   阮舟摇双眼发红,捏住了他的下巴:“我可以骂你三天三夜,不!七天七夜!!”   江映离眉头皱紧,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阮舟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仿佛自嘲似的。   “……其实我宁愿你淫.荡无耻、下贱龌龊……”   如若江映离真是那样的人,至少他可以像前世一样满足他,用他淫.荡无耻这个借口自欺欺人……   怕只怕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在意——不论是双修,还是与他双修的人。   正如古丁龄所说,江映离,是个无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错真正的心结!怕师尊无情。在他的心里,师尊是个莫得感情的师尊=L=   ps:石西境很多地方有猫腻,人和事都有,这卷会说明白=3= 第84章 他是他的   “……”   他想要他。   阮舟摇内心的冲动一日比一日强烈!   当与江映离同床异梦时,他才发觉轻易就答应他禁.欲是一件多么没有先见之明的事——他想反悔先前说好的“十七岁”的约定!   对此, 江映离只能想办法找借口拖延。   那日阮舟摇的重话, 他就已察觉到他对他恨怨不小。   他不敢与他硬碰硬,无法, 只能在阮舟摇越发放肆的小动作中转移他的注意力……   “……最近多了不少送信去方丈山的任务。”江映离抓住阮舟摇在他衣服下不安分的手, 努力维持住自己的冷静的神态, “也许你也可以接一接这样的任务,去琼华派走一遭……”   阮舟摇道:“你想让我把你留在家里?”   江映离面不改色地道:“我自然陪你一起去。”   阮舟摇道:“那任务有什么好接的?我们又不用担心进不了内门……”   江映离道:“听说论道会即将开始, 今年的论道会,三山都会参加……”   阮舟摇的动作顿了顿,还是亲上了江映离的耳后。   江映离只觉得脖颈处一片酥麻, 闭了闭眼,硬邦邦地道:“我想你去琼华派走一趟,这对你将来也有好处……”   阮舟摇低笑。   江映离本身便是个不喜欢出门的人,如今失忆了, 竟想教他怎么打理人际关系。   “……但我想和你一起留在蓬莱。”   江映离有些慌了, 在蓬莱山, 只他们两个人留在洞府里。擦枪走火,简直每日都有可能发生……他不愿意与阮舟摇越界,也预感若撕破脸皮, 他占不得上风。   阮舟摇对他有心, 但,也对他有恨。   “我知道,你是怕我强迫你。”阮舟摇搂着他的腰嗅他发丝衣裳间的桃花香气, 喃喃道,“我能忍……我能忍到论道会……”   他们两人前世的第一次,便是论道会的时候发生的。   江映离道:“那你……以后,能少摸我吗……”说到后面,他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   阮舟摇骤然睁开眼睛,道:“你不想让我摸?”   江映离:“……”   阮舟摇意味不明地道:“我以为你不拒绝,就是默许的意思。”   江映离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阮舟摇若不强势之时,他会不着痕迹的拒绝,但阮舟摇一旦比较强势……他就只能守住底线,无法强硬反抗。   宁招玉的警告言犹在耳,江映离不想被消除记忆,也无法保证到时候的情况会比现在更好……阮舟摇的恨太深了,他只触碰到了表层,就知道自己大概没有那个化解的能力,所以,在找机会逃脱之前,能躲就躲。   阮舟摇忽然松开了他,道:“我答应你。”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点头,从他怀中挣脱,尽量自然地去桌旁倒水。   阮舟摇坐在床榻上,盯着江映离一系列的动作。   江映离只喝了一杯水——泉水,便问阮舟摇:“……你要喝吗?”   阮舟摇道:“你喂我。”   江映离沉默着,又倒了一杯山泉水,走到阮舟摇的跟前,递到他的前面。   阮舟摇把他搂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江映离杯中的水都晃了晃,但是很快他就稳住了手腕,一滴水也没有溅出去。   阮舟摇注意了一下江映离的表情,发现他面上淡淡,几乎没有表情——失忆后的江映离更像前世那个宠着他的江映离,虽然也不怎么外热,一应的孤标傲世。但江映离不会在他面前摆师尊的架子,而且……   阮舟摇收紧了手臂。   不管他是因为忌惮还是因为其他。   现在,他是他的了。   ※   ……往事如烟……   阎浮提与妖魔二界的战争一触即发,整个西北界州都已入妖魔的手中。   最后一场谈判,由蓬莱掌门岑远道主持,谈判地点定在了西界州昆仑山脉以西。   昆仑山常年冰雪凛冽,便是数不尽妖修魔修气息都被那皑皑冰雪冲淡了几分。   阮舟摇仍是穿着一身玄金长袍,黑色纹路蜿蜒到了额际。   嘴唇红的仿佛带血,眼珠中的狠戾仿佛都能凝成实质滴落下来。   当他撕裂空间出现在阎浮提正道面前时,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毫不客气地压向他们所有人。   “阮错……”太衍丹宗宗主尹剑持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一步,阮舟摇身后的小妖立刻高叫:“大胆!!”   妖师古丁龄挥了挥手,让小妖退下。   阮舟摇便连余光也没分给尹剑持,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为首的岑远道,冷冷道:“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岑远道一身青衣,面容年轻,须发却是皆白……他手上一柄拂尘,颇为温和地道:“君上先前提出的条件,恕我们无法接受。”   破天荒没有披斗篷、而是戴了张面具的古丁龄就站在阮舟摇身后,道:“那敢问岑掌门,是有什么地方不太满意呢?”   岑远道道:“凡间有帝王,仙门有宗派……君上欲以一家之言统领三界,顺者昌、逆者亡,赏顺除逆令发遍了整个南赡部洲……这分明,是想强逼阎浮提众多同道唯你马首是瞻!”   阮舟摇淡淡道:“不接受,便战!”   岑远道呼吸似乎都慢了半拍,但是他面上却未显露出半点端倪,道:“……君上未曾立刻大开杀戒,这就说明,你并不是一个好杀之人。当年你的父亲,也——”   一道红光,古丁龄抬了抬袖子,岑远道未及闪避,红光入体,口中霎时溢出鲜红液体……   蓬莱弟子又惊又怒,上前欲扶掌门,岑远道却抬了抬手,继续道:“……重华旧事,是我三山对不住令尊。然而你若真要以强硬手段征服整个阎浮提,我阎浮提数万修士,断不可能俯首称臣!”   阮舟摇冷笑一声,道:“那岑掌门,不如就在这‘数万修士’面前,先做这个领头人?”   昆仑仙境之内打斗。   几乎打得天昏地暗!   昆仑山一座山峰都被削了下去,阮舟摇分明得了恒阳剑,但他却不出剑,只猫捉老鼠般戏耍着受了伤的蓬莱掌门……   看得清局势的正道修士都有些恼怒起来!阮舟摇这是在羞辱他们整个正道!!   临行前各派宗长无数次警告,他们稍有异动,阎浮提便会血流成河。   不能插手,不能轻举妄动!   偌大南赡部洲,纵有数万修士也只能硬生生地咽下这份羞辱!   “——江映离在哪?”   一掌击中岑远道肺腑,岑远道卸了大半力道,却还是被震伤了筋脉。   岑远道抹去口中鲜血,一挥拂尘,道:“你师尊不会愿意看见你这副模样的,你师伯他们……他们都还在等你回头……”   阮舟摇不耐烦,又过几招再次重创了他:“江映离在哪?!”   太衍、方丈、蓬莱三山他都已经去过了,但是江映离就好像凭空消失似的,半点儿踪迹也没有留下。   岑远道道:“你师尊……他……若没有失踪,一定不忍,见你如此行差踏错!”   一掌打断了岑远道的拂尘,连带着还击碎了他肉身内的五脏六腑。   岑远道口吐鲜血,被打倒在地,阮舟摇终于拔出了恒阳剑,指向了他。   “我这一剑下去,恐怕你神魂俱灭!”   岑远道艰难地喘着气,抬起手,道:“石当州,出事的那段时间……你师伯,曾传音给我们……”他的目中仿佛悲悯神色,道,“你师尊,他……本要昭告天下,与你……合籍双修,是我们这些老顽固,拦下的他,不是他故意负你……”   阮舟摇眯眼,道:“我只想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其余的你什么也不必说!”   岑远道道:“我,不知道……但你,不能,再继续……”他不顾剑锋锋利,握住了他的剑尖,“你父亲……江裳……”他极力让自己口齿清楚,不被血沫给影响,道,“不能,你不能……中计……”   阮舟摇有些不耐烦了,举起了恒阳剑,冷冷地道:“杀人偿命,岑掌门,我现在就是直接杀了你,为父报仇,也是天经地义——”   江映离既然到现在都还不出现,那么,就别怪他开杀戒了!   ……   ※   “……怎么,师弟也要接去方丈送信的任务吗?”年轻的蓬莱弟子飞快地替阮舟摇登记好信息,从众多的信封中抽了一封出来,交到了他的手上。   阮舟摇接过玉牌并信件,道:“听闻琼华派江掌门江前辈已许久未在阎浮提出现了……如果能有机会见上一面,那我就不虚此行。”   那管事师兄道:“江前辈啊,他……兴许还在研究神器也说不定呢?”   阮舟摇只笑了笑,带着蓬莱的信件,与江映离一起踏上了去往方丈山的路途。   蓬莱太衍琼华三大仙门本是一体,因此,三山的高层其实都有彼此的联络方式。   蓬莱要送的信件往往都是堂及堂以下的小事,这样的小事劳动不到堂主,就都由门下弟子代劳。   阮舟摇坐在飞车上,把坐在他对面的江映离搂过来。   前世,在他即将要对岑远道下杀招之时,江映离及时出现,击偏了他的剑。   许久不见,江映离却似乎怒极!他不敢相信阮舟摇竟真的要杀蓬莱掌门!这次谈判是由岑远道主持的,若他将岑远道杀了,两方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妖魔大军数不胜数,一旦入侵阎浮提,生灵涂炭!!   铺天盖地的训斥,仿佛回到了江映离还未与他相好之前的日子。   阮舟摇生气,也恨他一重逢便这么毫不留情地骂他。   他放过了岑远道,但却抓住了江映离。   他在整个阎浮提的仙门面前,把自己昔日尊师按进怀里肆意轻薄。   亲吻,揉捏,手都伸进了他的衣服将他衣裳扯开……   众目睽睽,无数双眼睛……   江映离当时挣扎得厉害,哪有现下的乖顺?   伤风败俗,又被认为是刻意羞辱。   阎浮提各大仙门似乎都被刺激到了,虽然江映离“逼”阮舟摇入魔的传言在阎浮提中甚嚣尘上,但江映离名声向好,阮舟摇如此放肆,简直让他们群情激愤!!   阮舟摇便在这群情激愤中,杀了范飞平,把江映离带回了自己的重华宫……   “你当时……为什么受着伤?”阮舟摇情不自禁地问。   江映离不自在地在他腿上挪了挪,道:“什么?”   阮舟摇知道江映离不记得前世,皱了皱眉,道:“没什么……”   不管他之前是如何受的伤,入重华宫以后,破了他周身大穴的,都是古丁龄……   他想将江映离完全握在手心里,但古丁龄,却不允许一个修为如此高深的变数留在他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本来重逢之后,他们还是有不少的机会he的……大错个瓜娃子。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雯子、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我心慕你   ……往事如烟……   再闭目,阮舟摇便回想起他前世与江映离初初重逢的景象来……   江映离被古丁龄绑到了木头架子上, 他双手高吊在上空, 只能踮脚来维持自己身体的平衡。   在向阎浮提提出要江映离时,古丁龄就曾经说过, 他可以拥有江映离, 但他不会容许一个修为那般高深的人留在他身边!   散了江映离的修为, 这是必要的手段。   “……你,这么恨我吗?”江映离脸色惨白, 望着面前上位者气势如此强盛的心上人。   若无阮舟摇的同意,古丁龄不可能会毁坏他的修行,加上在阎浮提众人面前的轻薄、现下将他绑了半日的冷落……阮舟摇这是在羞辱他!   阮舟摇道:“我一直都很恨你……”他顿了顿, 才道,“从论道会那日始……”   江映离喉头动了动,极力咽下胃里泛上来的猩甜。   “……你如此辱我,是不是因为……我当初……强迫于你的缘故?”   阮舟摇负手而立, 一言不发——在江映离的眼中, 这是默认!   “你……你若早说不愿, 为师,为师绝不会,再强逼于你……”   双修的事, 虽是江映离主动提出, 但阮舟摇是同意了的。   阮舟摇听得此话便是怒极,扯了江映离的发丝,出口便是讥讽!他要甩锅!他要让江映离知道, 他同意与他双修,只是因为江映离是他的师尊!   江映离只字不提阮舟摇当年是主动纠缠,而是近乎质问地道:“……你既然这么恨我,为什么只杀了范飞平?”   那日昆仑对峙,阮舟摇杀了范飞平后重创了蓬莱大半弟子,琼华派也有所牵连——只除了太衍!江映离本来心怀希望,却没想到,他将他带回重华宫后,会把他丢给妖师散功!   “你说呢?”强行将手指塞进江映离的嘴里,阮舟摇几乎有些迫不及待。   江映离藏得太久了,他也找了他太久!   他不是嫌弃他满足不了他吗?他不是还和那么多人有一腿吗?   把他喂饱了,他就会老实了。   让江映离养了一阵子的伤,阮舟摇便把极乐门的好东西都在他身上用了一遍。   江映离修为损毁大半,根本吃不消这么高强度的侵.犯。   失去记忆太久,再见到的阮错,已不是江映离记忆中的那个小徒弟……   他为自己更名为阮舟摇——取自他父亲落岸仙君留于他襁褓上的遗言:“风雨歇静后,落岸停舟摇。”   他父亲与他本都是没有姓的,是三山给了他们姓:“落岸”为“阮”。   阮舟摇不愿“错”,不愿“停”,于是便改名讳为“舟摇”。   “阮错……阮错……”   被逼着摆出太多羞耻的姿势,被逼着受他太多的欺凌!   某日江映离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几乎要把他的肉都给咬下来了。   阮舟摇却不顾肩膀上的疼痛,继续强逼他至极限!!   “我现在是不是很厉害,很能满足你?”   江映离一个巴掌扇到阮舟摇的脸上,阮舟摇连躲都不躲,反而咧了嘴,哄他似的道,“戈烈还供上来不少好东西,我们今日都试试怎么样?”   畏惧……   更畏惧的是自己在欲.海中的沉沦。   江映离太想他了,范飞平斩得断他的记忆却斩不断他的相思。   理智与道德一同警告着他,但面对着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容,他却仍旧迷失!   “阮错……”   沉沦的那日,阮舟摇穿好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江映离拉住了他。   阮舟摇近乎轻佻地凑过去亲他的脸颊,道:“是不是还想要?”   抚上他的脖颈,不安分地往下……   江映离抓住了他的手,沙哑着嗓音道:“我心慕你……”   阮舟摇的手一僵。   “但为师……不接受你的践踏!”   ※   飞车猛然颠簸了一下,阮舟摇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江映离已不在他的怀中了,他坐在他的对面,用一种掩藏得很好的探究眼神看着他。   阮舟摇懒懒抬手:“过来。”   江映离迟疑了片刻,方才坐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就又被他搂进了怀里。   “你要是没骗我就好了。”阮舟摇喃喃地道,紧紧地抱着他。   江映离知道阮舟摇这是又想起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从前是怎么骗了他,给他留下如此浓重的心理阴影。   手臂收紧,越来越紧!   江映离忽地道:“……你哭了?”   阮舟摇道:“没有。”   江映离目中光芒流转:“从前,我骗你骗得那么狠么?”   阮舟摇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江映离说他心慕于他的时候,喜悦几乎都要把他整个人都冲击得疯了!   他根本就只想得到他的人,至于心……他知道得不到,只能在他的身上多找点回来。   十年了,十多年了!早就不再自作多情,早就不再心存希望……   但是,他说他心慕于他。   他停下了一切在江映离眼中被认为是“激烈”的手段,与阎浮提“和解”。   江映离除了在妖师为他寻来那么多男修后大发雷霆以外,平日里便像是他的伴侣。   纵然偶然会规劝他“回头”,但这本是他的性子,他未曾在意……   阮舟摇以为他吃那些修士的醋,他以为江映离真的爱他……   他想宠他,他想与他不再辜负。   但是,江映离却把太衍御宗宗主黎宏飞藏在了自己的宫殿里。   黎宏飞说,他爱他,黎宏飞说,江映离是阎浮提唯一的希望。他们密谋之时,最核心的计划就是让江映离“利用”他对他的爱,他们要利用他对江映离的爱让他“回头”!   偌大重华宫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江映离藏了个黎宏飞,真以为他会不知道吗?   他只是没有动手,冷眼旁观。   直到练出了真言丹,逼出江映离的真话。   他才证实,江映离果然是在骗他。   堂堂阎浮提太衍剑宗宗主,映离境后名震天下的太衍仙君,竟然利用自己徒弟的感情,一而再再而三!   给人希望又予以破灭。   恨,恨不能把江映离挫骨扬灰,把他的骨灰都吞进肚子里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像江映离这么无情冷血的人?!   对阎浮提的渗透猛然加大了力度,早先的温和手段阮舟摇都不想再用了,正如古丁龄所说,结果都是一样,他又何必浪费时间?   第一个目标,就是三山中实力保存得最好,最低调的琼华派!   ※   “是蓬莱的师兄吗?这边请,这边请!”   琼华派坐落于方丈山上,四面环水,终年被水雾缭绕。   驾车的飞马冲入云雾,落在琼华派的惩戒岩前。   有负责接待的弟子便迎上来,引他们入琼华内部。   阮舟摇与江映离一前一后地跟在那弟子的身后。   琼华弟子的服饰与太衍的相差不大,内门弟子着白或着黑,外门弟子不在正式场合则没有硬性要求。   引路的琼华弟子把他们带到一处花红柳绿的庭院,便离开了。   送信的任务并不单只是送信,这更是三山联络感情的方法……   阮舟摇与江映离要留在这里,与琼华弟子交流相处至少十天,等十天以后回到蓬莱,这送信的任务才算完成。   当天下午,就有琼华内门弟子过来寻他们,带他们在方丈山内四处闲逛。   方丈是三山中除了太衍景色最好的,太衍云巅绮丽巍峨,琼华上下则一应的淡雅清新。   琼华弟子不似传言中的那般冷淡,他们对外低调,但是对于自己人,却显得格外热情。   “……论道会即将开启,这几日我琼华派内都会有长老们的讲会,师弟一定要来听,于你修行有好处。”   “多谢师兄提醒。”   五月十七日,琼华派长老向开元在飞瀑旁讲道。   阮舟摇与江映离坐在临近,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头。   江映离只盯着长老向开元旁边的人看,眼睛眨也不眨,十分关注。   阮舟摇分神去看,只见琼华派掌门江裳,一袭白色长衫,靠在铺着柔软褥子的藤椅上,正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场下所有的弟子。   琼华上仙,出尘绝世。   然而盛名之下,白璧无瑕上爬满了虱子,偌大阎浮提,纵然是三山,也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江映离道:“我好像认得他。”   阮舟摇有些不满地道:“你谁都认得。”   江映离摇了摇头,仍是盯着江裳。   这回的认得,比听到“苗溪远”这三个字都要熟悉得多!他有预感,他和江裳一定很熟!   讲会结束,各峰弟子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江映离却趁着阮舟摇不注意,溜到了飞瀑旁边。   江裳似乎行动不便,仍是躺靠在藤椅上。   江映离走到他跟前时才察觉到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能与他谈的,顿住脚步,有些尴尬。   “江——!”阮舟摇冲出人群,攥住了江映离的手。   江裳被他们的动静所吸引,投眼过来,瞧见阮舟摇容貌时,大为吃惊:“阮——?”   阮舟摇听得分明,他的发音分开,分明更像是“落岸”两字。   “……打扰掌门了。”阮舟摇拉住江映离,向江裳致歉,扭头便走。   “等等!!”江裳皱眉,艰难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琼华长老向开元连忙拦他:“师弟,你这是干什么?”   江裳却推开了向开元的手,对阮舟摇道:“这位小友面熟得紧,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太衍弟子吧?”   阮舟摇回头,向他行礼:“晚辈确是太衍弟子,打扰掌门了,晚辈告退!”   江裳扫过江映离一眼,停驻……   “……你们两个。”江裳忽然严肃了起来,“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后。   大错第一错,废了师尊的修为,一盆冷水把师尊浇的,以为大错辣么恨他。大错大瓜娃子。   江裳,是个重要的人物=L= 第86章 重华旧事【修】   阮舟摇狠狠地瞪了江映离一眼,似乎是在责怪江映离惹是生非。   江映离闭着嘴巴, 安分地跟在阮舟摇的身后, 由江裳领路,跟着他去了他在方丈山上的居所……   方丈山上, 听雨小筑。   笼罩着七彩霞光的美丽所在, 拥有着一个同样极其美丽的名字……   江裳入了听雨小筑, 面色苍白,堪称艰难地把自己挪到了一张小几的后面。   阮舟摇仿佛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江裳的虚弱似的, 面无表情地道:“掌门……”他向江裳行礼,“你若没有什么要事的话,晚辈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江裳却叫住了他, 迟疑了片刻,才捂嘴咳嗽了两声,问:“你……你这几年在太衍山,过得可好?”   阮舟摇道:“过得很好。”   江裳道:“那, 你师尊的身上, 为什么会有恒阳剑的气息?”   江映离看了阮舟摇一眼——他几乎是立刻意识到江裳口里的阮舟摇的“师尊”是他。   他和阮舟摇, 是师徒?!!!!   阮舟摇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竟会在江裳面前漏了端倪。   若是江裳看出江映离的不对劲,别说哄骗江映离了, 他就是把江映离带出方丈山也难!   江裳似乎察觉到了阮舟摇身上的杀意——他独带了他们两人进听雨小筑, 他又重伤在身,若阮舟摇真想动手,倒也未必会失败……   “你身上的魔血……咳……咳咳……”   江裳猛地又咳了几声, 仿佛要咳出血来似的。   江映离莫名关心,上前了一步。   阮舟摇一把攥住江映离的手腕,把他拉了回来。   江裳皱紧眉头盯着他的动作:“你,要入魔了么?”   阮舟摇讽笑了一声,道:“江掌门这么关心我,看来仍是惦念着我的父亲。”   江裳浑身一震,道:“你毕竟是,故人之子……”   阮舟摇歪了歪头:“那您关心够了吗?”   眼见着阮舟摇要带着江映离离开,江裳道:“等等!”他艰难地站了起来,“你是不是用恒阳剑封印了你师尊的记忆?”他道,“你师尊他修为太高,就算你只是封印,也会损伤他的神识……”   阮舟摇回头,冷冷道:“别胡说八道!”   江裳道:“你就没有检查过他的魂海吗?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查查看……”   阮舟摇抓起江映离的腕子,不信邪地探入了他的灵台。   江映离灵台上的小人蜷缩着,而魂海中空空荡荡,灵力果然不稳……   江映离的神识竟然真的受损了!阮舟摇脸色难看。   江裳深吸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看情况,阮舟摇倒也不像是恨江映离。可既然他不是想折磨江映离,无端用恒阳剑封印自己师尊的记忆,又是为什么呢?   阮舟摇放下江映离的手腕,冷冷地道:“这与你有关吗?”   江裳道:“如果,你想让我帮你修复你师尊的神识,就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阮舟摇不答,只冷笑。   江裳与他对视半晌,妥协道:“……我会为你师尊疗伤,你出去。”   阮舟摇道:“疗伤难道还要避开我吗?”   江裳皱眉喝道:“出去!”   阮舟摇:“……”   终究顾及江映离魂海中那惨淡的颜色,且偌大的阎浮提怕也只有琼华掌门了解神器……若错过这机会,倒还真有可能给江映离留下隐患……   阮舟摇脸色很不好地离开了。   江裳靠在软椅上,闭上眼睛,脸色更加地苍白……   江映离低声道:“我真是他的师父?”   江裳又睁开眼,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道:“你坐过来。”   江映离坐到了他的身边。   江裳握住他的手腕,把了把脉……   江映离注视他良久,忽地道:“宁前辈?”   江裳眼皮子动了动,抬眼,道:“你叫我什么?”   江映离淡淡道:“宁前辈。”   江裳沉默着,放下了他的手,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若他没所料不差的话,江映离不但容貌被改变了,往日的记忆也都被封印了。   江映离平静地道:“感觉。”   他甚至都对“宁前辈”没有什么印象,可是在看见江裳的时候,他的心里却冒出来这三个字。   江裳面色苍白,但却还是温和地道:“你猜对了,‘宁招玉’的确是我,不过,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对外保密……”   江映离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过去的记忆,他几乎都忘得干净,只宁招玉在他脑海中的一段声音,他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江裳道:“阮错的魔性已成,将来恐会生出事端……”他蹙眉,按着自己心口的位置,“一定是有人告诉他他父亲的事了,你,你千万注意,不要让他再受人挑唆!”   江映离微微一惊,却是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停顿片刻,他又道,“他的魔性,和他父亲的事有什么关系?”   江裳目光有些复杂,在软椅上艰难地坐下:“你可还记得,从前太衍蓬莱与琼华,三山本是一体?”   ……往事如烟……   近两百年时光,却恍如昨日。   阎浮提曾残杀过一个魔。   或者说,是当年未分裂成三山的重华教,残杀过一个魔。   那魔名号“落岸”,喜好吟风弄月,随身戴着支刻着“落岸”两字的长箫,在阎浮提独来独往……   “他父亲早年间,加入我重华一教,他是当时重华教内最出色的弟子,便连苗兄也及不上他……”江裳的唇都是惨白的,语调却还是很稳,道,“但他是魔!”   “……有一日,落岸在对抗兽潮时露了妖气,结果,他的身世就被阎浮提众修士所察觉……”江裳咳嗽了两声,才续道,“他竟是妖魔二界的主人!修为比他的师尊——也同样是我的师尊,功折散人的修为还高!”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重华教本来就是阎浮提最大的势力,妖魔二界的尊主竟假作人修混成了最出色的弟子,这岂不是觊觎阎浮提是什么?   “……争论不断,争议不断……最后,宁枉勿纵,阎浮提,终于还是把他给杀了。”江裳闭眼,半晌才续道,“……为了防止他卷土重来,阎浮提还打散了他的魂魄……”   江映离冷声道:“当时的重华,助纣为虐了?”   江裳点头,然后却又摇头……   “教内意见不一,这也为后来三山分裂埋下了祸根……””   “蓬莱恨魔,赞成宁枉勿纵!太衍的人大多不赞成,琼华则多数中立……”   “我,苗兄,还有你师叔孟井……虽然我们各归三山,却都不忍他落得如此下场。”江裳道,“落岸的儿子,也就是阮错,在那场灾劫中受了重创。不得已,我只能用紫凤萧将他神魂镇在茺州小镇之内……紫凤萧本是在茺州出的土,神器埋藏之地,正适合阮错疗养恢复……你师叔为了弥补,还从他两个儿子的身上抽了魂海真元,注入了他的体内……”   江映离皱眉道:“……什么?”   江裳道:“阮错和你师叔孟井的两个儿子,一并沉睡了数十年之久……再后来,你师叔让你去了茺州,茺州托孤,阮错就拜在了你的门下……”   江映离思绪繁杂,只得将这事记下。   “那你为什么会成为宁招玉?”   江裳闭目道:“……这事说起来也算是我的私事。”   江映离本想说既是私事,那么不说也罢。   江裳却只微微犹豫了一下,就道:“这事恐怕阮错已经知道了。当年,我曾倾慕过他的父亲……”   江映离诧异,而后沉默。   江裳道:“……我曾与好友花费了数十年想重塑落岸的魂魄——我以为我成功了,就将塑好的魂魄投胎转世。我分出神识化名宁招玉,收‘落岸’为徒,想要抚养他长大……”   江映离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是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说什么。   江裳道:“我那徒弟长得很像他,但却不是他。宁招玉是我的一部分,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还是忍不住移了情……”   江映离静静地看着他,琉璃眸中并未露出丝毫鄙夷或者惊讶的目光。   江裳便也平静地接下去道:“结果,我的徒弟受人蛊惑,入了魔……真正投胎转世的并不是我想要复活的落岸,我当初重塑落岸魂魄,用的是紫凤萧——真正投胎转世的,实际上是神器紫凤萧自身滋生出来的器灵……”   话刚说完,江裳便惊天动地地咳嗽了起来,江映离直觉,他这般体弱,是恐怕是神识缺失的缘故。   “器灵投胎转世,虽然不记得自己身为器灵的过往,却也察觉到我是他的主人。他……他不愿意再当个器灵,所以,在旁人的挑唆下,勾引我,利用我……”江裳道,“我是宁招玉时,并没有‘江裳’时的大部分记忆,因此,真落入了他的圈套……”   江映离道:“挑唆他的人,是……”   江裳道:“若没猜错的话,就是妖族的祭师。”他沉声道,“落岸死后,妖族祭师曾预言,他会辅佐落岸后人登位!阎浮提既污蔑他们要征服三界,他们便要把这个罪名坐实!”   江映离皱眉道:“可紫凤萧的器灵,不是落岸的孩子……”   江裳摇头道:“妖师分辨不清。”   当年杀落岸,孟航飞与孟航一的父亲孟井也是赞成者,只不过,妖师预言之后,阎浮提将事情扩大,他们要将“后人”也斩草除根,杀了阮舟摇……孟井虽曾认为落岸别有用心,却觉得稚子无辜。到后来思想渐渐转变,但是落岸却已活转不过来了……   “……我那孽徒被我困在了浮生镜中,只不过我神魂受创,没有百年调养也归不得位。”江裳虚弱地道,“而阮错……他身上有恒阳剑的气息,却竟压不住他身上那股子魔气!”   压不住魔气,意味着阮舟摇很可能已经是个魔了。   而阮舟摇能知道他恋慕落岸,那么,妖师就很可能已经接触过了阮舟摇。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修了一下文,写得会更清楚一些=3=   宁招玉的伏笔!!终于挖出来了!!嗷!!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玖喵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有孩子吗?   江映离仿佛知道了很多, 但因缺失过往记忆,他并不能很好地把所知道的全部串联起来。   江裳道:“就连神器都镇不住他身上的魔气, 他……他很可能已经成魔……”猛地攥住了江映离的手腕,江裳斩钉截铁地道,“你在他身边,必得时时注意, 切不可让妖师再接触他!”   ………………   琼华长老向开元在听雨小筑外停留了一阵, 又离开了。   阮舟摇站在听雨小筑外,神色冷漠。   他知道江裳很有可能会挑拨他与江映离之间的关系。   如若他有能力……甚至可能会恢复江映离的记忆也说不定。   琼华掌门, 当年阎浮提三大剑修之一!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唯一没有飞升的琼华掌门,爱慕着他的父亲……   ——爱慕,却又要杀了他的父亲!   阎浮提的人, 便都这般假情假意!!   “吱钮——”   听雨小筑的门被打开了。   阮舟摇回头看去,江映离面无表情地到了他的身边, 道:“走吧。”   阮舟摇似有迟疑:“你……?”   江映离道:“你想进去再和他聊聊吗?”   阮舟摇便闭上了嘴, 与江映离回到了琼华派为他们安排的弟子住所……   “……我是你的师父?”   院落中, 大门紧紧关闭。   阮舟摇刚自背后抱住了他, 江映离扭头便是一句质问。   阮舟摇哼笑了笑, 道:“是啊, 你是我师尊……”仍是紧紧地抱着他, 凑到他耳边道,“但是是你先对我下了手的,我的好师尊……”   江映离被喷在耳边的热汽弄得有些不自在, 挣脱了他的怀抱,板着脸道:“琼华掌门为我治好了魂海中的暗伤,还有,我的记忆——你难道不需要解释解释,为什么封印了我的记忆?”   当时江裳和阮舟摇早已把真相撕开来了,现在,江映离只能把真相撕得更开,这样才有可能与阮舟摇坦诚相待。   阮舟摇淡淡道:“是我封印了你的记忆……”他注意着江映离的神情变化,道,“……江裳就只帮你疗伤,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吗?”   江映离沉默半晌,道:“他说,你可能成魔了……”   阮舟摇瞳孔微缩,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   江映离道:“他希望我在你的身边,并让我时时注意,不要让妖族的祭师再靠近你……”   阮舟摇挑眉道:“你认识妖族的祭师?”论道会后古丁龄才设局灭了破山宗和临川谷,现在的妖师,江映离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   江映离老实地道:“满月宗宁招玉前辈的徒弟,是被妖族的祭师哄骗才成了魔……琼华掌门认为,你也是被妖师挑唆。”   阮舟摇淡淡地道:“我从不受任何人挑唆。”凑近了江映离,与他琉璃清眸对视。   眼对眼,鼻对鼻。   江映离心有所动,也不知怎么地,心脏漏跳了一拍。   “……你还愿意跟着我吗?”阮舟摇问。   江映离现在已经知道记忆的缺失与他有关,但看起来,他的态度倒很冷静。   阮舟摇本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江映离如此冷静,太过古怪,说不准,江裳还使了其他的坏心眼子……   江映离却道:“我不跟着你,又能去哪里?”   阮舟摇摸了摸他的脸颊,凑过来亲他的耳朵。   江映离情不自禁地转头,但阮舟摇似乎早预料到如此——跟着转头,倒变成直接唇对唇了。   “……”   “……”   论道会还有半个月便开始了。   阮舟摇早已完成任务,但兴许是还不确定江裳意欲何为,因此,仍带着江映离留在了琼华派。   琼华派好客,不过阮舟摇生性不喜欢拘束。   琼华派虽每日都送灵米灵兽肉来,但阮舟摇多是带着江映离去方丈山各地“野炊”,带着他逛遍方丈山的景点。   “……我似乎瞧见了金丝鼠。”   江映离握着个白玉瓷瓶,坐在阮舟摇为他备好的小板凳上,乍听见金丝鼠这三个字,面上也出现了些许的异样。   阮舟摇道:“从前你最喜欢吃金丝鼠了,你等等,我去给你抓。”   江映离坐在原地,眼见着阮舟摇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中。   没过多久,他又出现了。   处理好的金丝鼠,直接放在盘符上烘烤。   阮舟摇烤得很认真,前所未有地认真。   盘符中的灵火苗摇晃不定,火光映着他的桃花眼。   他的眼底一片盈耀,叫江映离不免有些茫然……   “……当初,我与你师叔一同推演,得出的结论是,阮错的一线生机,系挂在你的身上!”江裳为他疗伤后,近乎严肃地道,“十来年前差你去茺州收阮错为徒,是我们三山共同商量的结果……你们的事,旁人都不便插手,但你要记住,千万不能让他步入歧途!”   脑袋痛,痛得厉害!   仿佛有谁,同样在他耳边说了一番类似的话……   “……师弟,阮错的一线生机,就在他的骨肉身上!只有他的亲生骨肉,方能解开阎浮提与妖魔二界中的死结!”   “师尊……”阮舟摇忽地晃了一下他,将手中的烤金丝鼠递给了他。   江映离握着竹枝,咬了一口。   绝美的滋味仿佛在味蕾上炸开!阮舟摇甚至没加什么作料,但江映离只觉得自己的头发丝都在散发着愉悦——他,很喜欢吃。   吃了大半只,最后在阮舟摇的客气下,吃了一整只。   江映离饮了一瓶花露,神情却有些茫然。   阮舟摇见他眼神恍惚,皱了皱眉,去握他的手,道:“你怎么了?”   江映离蹙眉,盯着他握住了自己的手,道:“你有孩子吗?”   阮舟摇:“……什么?”   江映离道:“你有……孩子吗?”   阮舟摇笑道:“我只与师尊你发生过关系,师尊若是不能生,那弟子我自然是没有子嗣的。”   江映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然后忽然站了起来,面如寒霜。   他已许久没有这般凌厉的气势了,自从和江裳的一席谈话,因阮舟摇仍在试探江裳的“阴谋诡计”,江映离便恢复了刚失忆那会儿的小心内敛。   阮舟摇的胆子太大了!连自己的师尊都敢如此对待。   虽然说,他们之间有超越一般师徒的情意,然而江映离元.阳未泄,没恢复记忆时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问过江裳,他就能直接肯定!   他与阮舟摇纵然发展也不可能发展到那个地步,说他们已经发生过关系,阮舟摇绝对说谎了!   一路回到了弟子住处。   阮舟摇紧跟在他的身后,软声道:“师尊,你生气了?”见江映离无动于衷,便又问道,“你为什么生气?”   江映离有些烦躁地道:“什么时候回蓬莱?”   阮舟摇目光微动,道:“论道会开启在即,我们不如等参加了论道会,再回去不迟。”   若作为与蓬莱一同参加,他作为太衍内门弟子,少不得要与范飞平等人同处一个院落……   江裳只一眼就能认出江映离,虽然他可能是看出了江映离身上的恒阳剑气,但,能少在范飞平跟前露面就少在范飞平跟前露面……   江映离只得道:“也好。”   论道会开启的那天,琼华果然邀请阮舟摇他们同去。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江裳给他们两师徒独独安排了一辆飞车。   飞车在云层中穿行。   越过湖海山河,往阎浮提内陆的方向去……   阮舟摇盯着车厢内吐纳调戏的江映离,江映离本是凭感觉盘腿而坐,但因他视线太过灼热,他只能睁开眼睛,瞅了阮舟摇一眼。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江映离忽然盯着阮舟摇的脑袋顶,问。   阮舟摇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师尊,你可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江映离有些尴尬:“其实……十七岁也有点小……”   阮舟摇不明意味地笑了笑,道:“师尊看我像十七岁的人吗?”   自从修为突破元婴,阮舟摇就像竹子似的“噌噌”地长大。   若将他沉睡的日子算进去,阮舟摇怎么说也上百岁了,只不过,早先神器压制着他的发育,而当他修为足够强大之时,身体的发育便比真正十七岁的少年发育得快……   江映离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不敢仔细打量他的面容。   阮舟摇的模样让他觉得熟悉,仿佛是在梦中见过,又或者是久远的前世……   他失去记忆刚醒来的时候,他的容貌中都还有几分青涩。   到如今,花开极妍,惊心动魄。   这样的容貌说是俊美到极致都不为过,偏生他睫毛还那么长……   “一诺千金,君子贵于重诺……”阮舟摇道,“当初是师尊自己答应等我到十七岁的,现如今我到了十七岁,师尊却想反悔了?”   江映离垂眼,道:“你不是也骗了我,甚至还封印了我的记忆吗?”   阮舟摇沉默半晌,软下声来道:“等到了玉池州,师尊就不能再推辞了……”他坐到了他的身边,抱住了他的肩膀,“……其实弟子一直幻想着能与您大红寝帐、龙凤双烛……”   江映离只觉得腹内一阵绞痛,灵台上那团灵力又开始盘旋不定。   他能感觉到那团灵力的情绪。   似乎是激动,又或者是其他……   这团灵力的神识甚至都还没有太多的自我意识,但是江映离,却竟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喜怒哀乐。   “……师尊又肚子痛了吗?”阮舟摇蹙眉,按上江映离的小腹。   江映离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腾地起身,推开了他。   阮舟摇张着被挣脱的双手,眯了眯眼。   “师尊……”他不明意味地道,“你最近,很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论道会上洞房花烛,这第二卷 ,包子要出来啦嗷嗷嗷!   ps:等大错意识到前世师尊就有他的孩子,他会“疯”……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锦瑟无端 6瓶;玖喵 3瓶;木有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洞房花烛   “奇怪?”江映离淡淡地道, “我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你多心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阮舟摇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为什么都不正眼瞧我了?”   除却江映离的脾性会偶尔好、偶尔差一点儿外,最让阮舟摇不爽的就是,江映离除了想谈正经事以外,很少会与他对视。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 然后又一如既往地转开了视线。   阮舟摇心中一动, 忽地带了些甜腻地道:“师尊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太好看了?”   他站起来,似乎想要去搂他。   江映离连忙避开了两步, 蹙眉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不喜欢。”   阮舟摇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洞府中没有镜子,但他偶尔从水中瞧见自己的倒影,与前世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江映离又扫了他一眼, 斩钉截铁地道:“非常不喜欢!”   阮舟摇若有所思,仿佛看透一切般地眯起了眼睛。   前世的蓬莱仙乡中, 江映离虽然中了药, 但药物毕竟只是诱因——江映离分明是被他的美色所诱惑, 才会主动地扑了上来……   他绝不可能不喜欢他的容貌——绝对不可能!!   江映离偷摸瞄了他一眼, 发觉他还在看他之后, 立刻连头都扭过去了。   阮舟摇笑道:“我很喜欢师尊的样貌!”说完, 他扑过去一把把江映离给抱住了!   江映离一慌, 赶忙挣扎。   阮舟摇却不容他挣脱地道,“师尊若是不喜欢瞧我的样子,那就闭上眼睛好了。”   江映离脖子都因这样的亲密而染得通红了。   又气又恨!而且心中还有些许莫名的恼意。   这些日子以来阮舟摇不是第一次与他调情, 但偶尔,他的语气就会戳中他的死穴。   他很不喜欢阮舟摇用这种轻佻逗弄的语气和他说话——非常不喜欢!   ※   当飞车落在玉池州境内后,带队的琼华长老向开元把他们都安排进了蓬莱仙乡里……   阎浮提约莫有百十来家蓬莱仙乡,三山弟子多愿意留宿在蓬莱的产业蓬莱仙乡中。   若遇危困,蓬莱仙乡甚至可以无偿救济……   阮舟摇因是太衍内门弟子,一人便分到了一间上房——当然,他与江映离同住。   蓬莱仙乡的上房一向都准备得十分齐全。   江映离站在屋内推开了窗户,窗叶“啪”地一声打到了繁茂的枝条……   “……有花!”   江映离伸出手去,接了几朵。   夜色中纷纷而落的飞花仿佛冬日初雪般美丽。   仔细一瞧,果然是梨花。   阮舟摇走到江映离的身后,手撑在窗棂上,把他困在自己和窗子的中间。   江映离敏感地察觉到他几乎贴到了他的背上,浑身都僵硬了。   “……这儿景色倒美。”阮舟摇不着痕迹地把手往江映离腰间搂,“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参加论道会的场景吗?”他似乎带着无限怀念地道,“那时候窗外也是有好多的花,不过,都是桃花……”   江映离道:“我记得你才刚十七岁没多久。”他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调整姿势不想让阮舟摇把他扣严实了……   听琼华的弟子说,上一届论道会至少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阮舟摇顿了顿,才道:“反正你不记得了。”   江映离:“……”   漫天的梨花飞舞,若有若无的香气……   蓬莱仙乡总是给人一种淡雅清宁的感觉,但此刻阮舟摇感受到的却是热度!   躁动,放肆,举止也不安分了起来……   挣不开!阮舟摇恨不能把他揉进自己怀里了,这分明是有意轻薄!!   江映离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不让凑上来的阮舟摇亲到他的脖颈。   “……啊,蓬莱的师兄,今年,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喧闹。   江映离仿佛找到了反抗的理由,立刻加大力度掰开了阮舟摇抱着他腰的手,从他的禁锢中挣脱了出去……   “……我出去看看!”江映离理了理衣襟,用一种乍听上去像冷漠、细听上去又有点干巴巴的语调道。   直接推开房门,一眨眼人影就不见了。   阮舟摇听到蓬莱两个字就有火气,把自己的胸前的发丝撩到身后,十分不满被搅和了好事,下楼!   “……掌门师伯还有范师伯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若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明天就应该到了。”几个穿着蓬莱内门弟子服饰的修士或坐或站于蓬莱仙乡的院落中,一并的还有琼华的弟子。   琼华弟子道:“往日里你们蓬莱什么活动都来的最早最齐,怎么今年忽然散了?”   蓬莱弟子道:“太衍山的江师叔闭了死关——本来掌门师伯和范师伯是去太衍看他来着……但江师叔在闭死关没出来,所以就让我们先来……”   琼华弟子道:“映离仙君闭了死关?”   蓬莱弟子道:“是啊。”他们很老实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也不知什么原因就闭了死关。听太衍的师伯说,他们本以为江师叔闭关没几十天就会出关的,但没想到,他会连论道会都错过了……”   既闭死关,江映离自己不出来,他们也不好进去打扰。   以江映离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会忘记论道会是在几月几号,因此,他不出来,那就是确确实实地想认真地闭个死关了。   江映离站在弟子中间,直觉,他们口中闭死关的人指的是他。   他分明位高权重,比阮舟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门弟子有名得多。   在这种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封印了他的记忆,阮舟摇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蒙过了其他人——他的胆子够大!   “……听说,范师伯还是对江师叔一往情深。”   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么一句,江映离目光一扫,锁定了某两个咬耳朵的蓬莱弟子。   那两个蓬莱弟子就坐在棵梨花树下,还有第三个弟子远远地站在一边……看距离,估计也是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的。   “……江师叔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也太冷了!也不知道范师伯怎么想的,若要我说,找伴侣,还是要找温婉可人的好!”   “其实冷美人也别有滋味啊!”坐在左边的人偷笑了一声,笑完后莫名觉得有点冷,打了个哆嗦,“……不过像江师叔这样的冷美人,怕也只有范师伯那样的人才敢觊觎……”   江映离只听了几句就觉得不太高兴,甚至想过去训斥他们。   这两个弟子单纯是在聊八卦--只不过聊的时候,表情稍微有那么一点猥琐,口里也有那么一点放肆……   阮舟摇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捉住了他一只手……   他的手指强行插入他的指间缝隙,扣住了他的手掌。   蓬莱的两个弟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八卦的对象就在附近,还是继续八卦着。   江映离的神识仿佛分开了两半,一半在注意着他和阮舟摇交握的手掌,一半则在听蓬莱弟子对他的编排……   “……范师伯回山后老在阴阳鱼石上弹琴,那琴声愁闷困苦,估摸着是被江师叔给拒绝了……”   “……江师叔闭死关的原因不会是因为范师伯吧?”   “唉,师兄弟间闹这样的事情,怪不得江师叔会闭死关……”   “……细细想来,江师叔的容貌当真是好!我上一回拜访太衍,远远地望见过他一眼……”坐在左边的弟子道,“那时候我才真正相信,什么叫资质越好容貌越好……江师叔周身的气势太强了,别人家瞧他一眼,都难注意到他的长相!”   一阵莫名其妙的沉默。   沉默过后,先前说自己远远看见过江映离的弟子道:“若是单纯把江师叔画下来,江师叔那样的容姿,足以在阎浮提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阮舟摇对江映离龇牙,道:“腥风血雨?”   江映离板着脸,不理他。   虽然阮舟摇在飞车上的时候还那样地夸奖过他的容貌。但他知道现在阮舟摇这是想挤兑他。   阮舟摇不着痕迹地给那两个弟子下了一点儿药,足够他们俩浑身痒痒好几天。   他牵着江映离的手,把他又牵回了属于他们俩的房间里……   “……范飞平也要来。”关上房门,阮舟摇伸手,欲摸江映离的面颊。   江映离垂眼避开他的手,无声的拒绝。   阮舟摇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道:“……师尊,我有点不高兴了。”   江映离道:“你是怎么把我弄出太衍山的?”   阮舟摇道:“就那么弄出来的——”他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又重复道,“师尊,我有点不高兴了。”   江映离道:“你未必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也许,太衍已经发现我不见了。”   阮舟摇推了江映离一把,把他抵在了墙上。   江映离欲挣扎却无法挣扎得脱,眉头紧皱,唇也跟着抿了起来。   阮舟摇道:“多余的人快要出现了,我想在他出现前,先解决一下我们俩之间的问题……”   江映离正自纳闷。   阮舟摇却捏起他一缕发丝,在唇边吻了吻……   “师尊,我们今天晚上就洞房花烛,好不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咩嘿嘿嘿嘿嘿=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鷇子 15瓶;糖醋排骨、昵称、啊咧 5瓶;玖喵 3瓶;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龙凤红烛   江映离心头一紧, 拒绝的话便脱口而出。   阮舟摇却道:“师尊若是不愿意的话,那么弟子只好强来。”   江映离皱眉:“……这种事情, 应该要你情我愿。”   阮舟摇道:“那师尊为什么答应了又反悔?”他笑了笑,轻佻地道,“为人师表,这可不是个好榜样。”   江映离见他一双桃花眼中灼灼欲燃, 就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心悸……   呼吸似乎都有些不畅。   阮舟摇抱紧了他, 然后又往下揽了他的膝弯,把他一把抱了起来……   江映离反射性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惊慌道:“阮——你……”   阮舟摇将他放上了床榻,然后,从自己的须弥戒子中取出了一对龙凤红烛,把屋子里悬挂着的灯给灭了, 改点红烛在桌前……   江映离从床上坐了起来,瞧着他点火。   阮舟摇放好红烛, 又走了过来。   “……师尊害怕吗?其实我们之前都已有过一次了。”   江映离道:“我先前元.阳未泄。”他警惕地盯着阮舟摇, 道, “我们根本没发生过关系, 你想骗我!”   若他们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他现在真和他发生了什么, 恢复记忆后如何自处?   “师徒双修, 这事当然不好被人瞧出来。”阮舟摇道,“师尊原本与我是在梦里相会……在梦魇链中,咱们该做的都做过了……”   江映离微微睁大了眼睛, 显然想不到还有这种可能性。   阮舟摇亲住他,哺了一颗丹药过去。   江映离咽下丹药,第一时间就摸了摸自己的脸……   “师尊从了我吧……”他把江映离压到床上,拨开他的发丝,在他柔软的唇瓣上碾磨……   江映离刚张嘴就被他吻了个深,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喘息。   阮舟摇凑到他耳边道:“你今日是不从也得从!”他掬起江映离几缕发丝,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师尊,这可是自己答应的……”   疼痛!   半强迫地被阮舟摇禁锢在身下。   右手被扣住压在被褥里。   江映离蹙眉忍耐,终究还是抓住了他的肩膀:“你等等,很痛……”   阮舟摇哄他道:“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易容丹效力已失,阮舟摇痴迷地亲吻着江映离蹙着的眉心。   江映离半阖眼中盈盈光色,没多时便闭上眼睛,咬牙忍耐更厉害的痛处……   红烛泪尽,一夜到天明。   江映离醒来,第一时间便察觉自己与阮舟摇赤.裸地拥在被下……   他盯着头顶的帐子又半晌,只觉得大脑渐渐地都空白了……   真的做了,真的做了!   因他先前答应过阮舟摇,所以他反抗得并不算太激烈。   明知道有异,明知道阮舟摇在哄骗他,但他竟然没有那般强硬地拒绝!   他什么修行的法子都不记得了,真要打过阮舟摇也不大可能。但是……他没反抗到底!!若他真与阮舟摇早先没有这般亲密,等他恢复记忆,如何自处?   遍体生寒!江映离已有预感,昨日的事,他犯下了大错!   “师尊?”   阮舟摇睁开了眼,见江映离盯着床帐顶,忍不住压了上去,毫不客气地来了一个深吻。   江映离紧紧地皱着眉头,把他推开了。   阮舟摇的手撑在他的脑侧,长发顺着肩头落下来,落到了江映离赤.裸的胸前。   江映离嘴唇微微颤抖,道:“我们,我们不该——”   脑子疼!莫名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中蔓延开去。   像是气,又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无力。   肚腹中的灵力这回却安分地待在他的灵台上了,而且他的丹田灵台处似乎多了一个小点,那团灵力一点点地往那小点里塞……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阮舟摇却近乎斩钉截铁地道:“我们该!”他与江映离鼻子贴着鼻子,“……我们为什么不该?”   江映离闭眼道:“我觉得,我‘以前’真的只把你当徒弟……”   阮舟摇在他腰上一掐,江映离猛地挣扎了起来。   阮舟摇道:“昨夜我熟悉你身上任何一处敏感点……”他道,“这总做不得假。”   江映离眨了眨眼睛,半晌,与他对视。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我感觉……”江映离蹙眉道,“我若真答应了你,往后必定后悔。”   阮舟摇道:“师尊这么说,可伤我的心了……”他垂眼道,“为什么师尊觉得自己一定会后悔呢?”   江映离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没有吭声……   ※   “到哪里去找他的子嗣?”   重华宫中,龟甲落了一地。   江映离蹙眉,道:“我与他皆是男子,若要子嗣,只能他与旁人……”   黎宏飞道:“师弟愿意他找旁人?”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不愿意。”   “那若,他不找旁人必死呢?”   江映离嘴唇动了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黎宏飞又道:“来之前师兄曾告诉过我一件阎浮提旧事……”他道,“当年阮错的父亲身死,三山的人曾经推演过一个卦象,你是阮错的一线生机,妖魔二界与阎浮提的仇恨,全系在你的身上……”   既然江映离也是阮舟摇的一线生机,那么这子嗣,就应该属于他们两人。   江映离道:“……繁衍之道,在于阴阳调和……”他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道,“也许,我可以。”   ※   蓬莱的长辈们来得要比往日里慢。   阮舟摇与江映离过了好一段“偷偷摸摸”的日子。   有的事情一旦开头,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江映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阮舟摇只稍强硬一些,他就不明缘由地屈服于他了。   熟悉!   莫名的熟悉!!   他明明早前元阳未泄,但与阮舟摇发生关系,倒像是发生了几百遍过似的——也许是因为阮舟摇太过熟练!   满院的梨花,月光照耀下如纷纷雪落。   江映离靠在梨花树下,吸着气。   阮舟摇凑在他脖颈旁,亲昵地磨蹭、亲吻……   江映离多数时候都不会回应他的,只不过,他现在拒绝也拒绝地少了……   “……有人!”   忽然推开了阮舟摇,江映离立刻把自己的衣襟捂上了,扭头就要回楼上去。   阮舟摇好不容易和他在外面亲热一次,拦住了人,道:“哪里有人?”   漫天花雨纷飞,月光皎洁清明。   这里分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但江映离却道:“我感觉到了,有人。”   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似的,两个修士就着月色踱步而来。   一人粗衫布巾,一人则是青衫玉冠。   两人都是蓬莱门下,一个是范飞平,一个则是孟航飞。   蓬莱仙乡的结界顷刻之间就打开了,他们两个人都走了进来……   阮舟摇拉着江映离,躲到了梨树后。   “谁在那里?”孟航飞只瞧见了个影儿,意识到有人躲藏,便出了声。   江映离听到这个声音便觉得熟悉,情不自禁动了动,却被阮舟摇一把按住。   “……琼华弟子,不太方便向师兄见礼,还请师兄见谅!”   孟航飞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不过他少去琼华派,当然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再过几日就是论道会了,师弟最好还是收一收心。”两个人一起躲藏,孟航飞自然猜到这两个人可能是在干嘛,“实在忍不住的话,别在外面。”   “……谢师兄提点!”   阮舟摇拉着江映离,从另外一边溜掉了。   范飞平皱眉道:“这几年琼华派的规矩越发松散了,这种时候这样的地方,竟然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师伯切莫生气,想来,这可能也是琼华派内规矩太多的缘故。”孟航飞道,“平日里严得太厉害,出来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放松放松……”   范飞平道:“只怕他们过于放松耽误了正事!”   孟航飞道:“今年的论道会安排在玉池州,师伯便入乡随俗吧……”   范飞平皱着眉头,没有接话。   江映离跟着阮舟摇回到了房内,没多时就被阮舟摇给推到了床铺上。   阮舟摇用的力道有点大,而且他扑上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江映离给压死。   “若是瞒不过的话,师尊,我们私奔吧!”   江映离还没说话,阮舟摇便把床帐一把扯下,再度扑到了他的身上。   一次,两次,三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江映离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昨日阮舟摇折腾得太厉害,他差点以为他醒不过来了!   “……还有两位前辈没到,不知今次论道会,会有多少前辈会缺席?”   范飞平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厅堂内。   蓬莱仙乡的厅堂,比之一般宗门的都要华丽几分。   “明日就是论道会了,却还有这么多前辈没来……”   范飞平举起茶杯饮茶,因江映离没出席,心情糟糕透了。   孟航飞似乎知道范飞平心情不好,他与琼华弟子了解了这次三山出席的前辈后,便安静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阮舟摇与江映离来得有点迟——本就没有强制规定三山弟子一定要到厅堂这边来。   当阮舟摇出现在范飞平的视线中的时候,范飞平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了他身后的那个人。   一身白衣,神情淡淡。   一双眸子仿佛浸透了人间的寒泉霜雪,看透世情般地冷漠,   样貌平平,风姿却好。   范飞平心头一紧,立刻就想起了江映离!   他与掌门师兄岑远道一同上太衍,就是想借着岑远道的面子,怕江映离把他赶出去!   ——他还是想要江映离,甚至愿意为江映离使用一些手段!   他求而不得得太久,江映离又丝毫不为他所动。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不能用点手段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你们都觉得会失败呢?   师尊现在武力值被封印,大错怎么可能会失败=L=叉腰.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3个;橙果、xrti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浮生无欲 39瓶;商丘 10瓶;玖喵、月芽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妒忌抓奸   阮舟摇丝毫不避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对江映离的亲近。   寻了个角落坐下, 与江映离就坐在临近。   范飞平发现阮舟摇对那白衣修士的亲近,就对那白衣修士更上了几分心……   修仙者岁月无尽, 如江映离那般气质的修士并不算太少。   但是,能让他心神不宁的,也只有一个江映离……   阮舟摇察觉到了范飞平的视线,睫毛微动, 不着痕迹地伸出手, 搂住了江映离的腰。   “……?!”   江映离立刻就把自己腰上那不安分的爪子给扒拉了下去。   阮舟摇小声道:“抱一下都不好吗?”   江映离面无表情,低声道:“你答应过我不在外面……”   阮舟摇笑了一笑, 又凑过去抱了一下他,方才放开。   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他,但是江映离现在已不拒绝他的求.欢。   阮舟摇有一种感觉,江映离甚至在学习着怎么回应他——他学的时候总有些生涩以及放不开的无措。才短短几日而已, 阮舟摇却尝到了久违的甜蜜。   “……人很多。”江映离垂眼下去,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阮舟摇无辜道:“我什么也没干啊?”   江映离道:“……你不要老是那样看着我。”   别说是他了, 就算是不知道他俩关系的陌生人, 也能从阮舟摇的眼神中看出灼灼欲燃来。   阮舟摇低笑道:“好。”   周围的琼华弟子偶尔有把视线投过来的, 都会重重地咳嗽一声。   “……近来破山宗的举动有些异常。”有琼华长老道, “破山宗距玉池州不远, 不知他们, 是否也有意来参加论道会?”   孟航飞道:“破山宗行事邪诡, 若真对论道会感兴趣,怕来者不善。”   那琼华长老笑道:“我阎浮提三山如此大派,倒不怕他们有什么诡计。”他又看向范飞平, 道,“听说范师弟新得了件神器伴生,我琼华掌门推演天机,道是近十年来阎浮提神器频现,破山宗的方位,也会有神器现世……”   范飞平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道:“江师叔能推演天机,莫不是身体已好?”   琼华长老道:“那倒是没有。”他叹了口气,道,“不过师叔心血来潮算上了一卦,道北方有血光之灾……”   破山宗的方位就在北方,却不知这血光之灾与神器出世有几分关系了。   范飞平与琼华长老聊了几句,阮舟摇与江映离只用了一点点心,就离开了。   范飞平莫名在意,与琼华长老告别,追了出去……   “……等论道会结束以后,我就向蓬莱丹堂申请自行修习……”阮舟摇道,“到时候我们一起游历,游遍整个南赡部洲可好?”   江映离道:“好。”低头看了一眼他牵着自己的手,道,“……但是,游历前,你要跟我回一趟太衍。”   阮舟摇不太高兴地道:“你还想回去?”   江映离道:“如此大事,怎能欺瞒?”他道,“何况你我本来是师徒关系,若是长辈不同意的话……”   阮舟摇道:“太衍已没有你的长辈了。”   江映离就道:“那若是兄长不同意……”   阮舟摇道:“他们不同意,也不关我们的事。”   江映离沉默片刻,冷冷道:“你从前一定是个调皮捣蛋、桀骜不逊的劣徒!”   阮舟摇把他搂往自己怀里,柔声道:“师尊现在才知道吗?”   江映离正想回一句什么。   忽然一声“师弟”,饱含疑问之情,带着些许的惊疑与不敢置信。   江映离与阮舟摇一起回头。   只见范飞平正站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双眼紧紧地盯着江映离不放。   阮舟摇道:“范师伯?”   范飞平理也不理他,盯着江映离,重复了一遍,道:“师弟?”   江映离神情不变,阮舟摇则道:“范师伯,你怕是认错人了……”他道,“我师尊还在太衍思过室内闭死关,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江映离目光一动,便明白眼前这人当真是他的师兄了。   “……师弟!”范飞平早听见阮舟摇叫江映离师尊,当然不会信他的狡辩,“你,你是不是吃了易容丹,还掩藏了修为?”他近乎不敢置信地道,“你竟然与你自己门下的弟子——你乔装改扮,就是为了当自己徒弟的道侣?!”   阮舟摇带自己道侣去蓬莱的事范飞平早有耳闻,甚至他之前是见过江映离的。   但是江映离早前记忆刚被封印,警惕戒备之下不复往日神态。   如今江映离已渐渐相信阮舟摇与他之间的关系,甚至在慢慢地接受……   现在的江映离,除却凌厉的气势少些,也就只有容貌与往日不同——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江映离道:“这件事是一场意外。”他顿了顿,才道,“希望师兄为我保守秘密,日后我自会亲回太衍,告知其他师兄弟……”   范飞平眼睛都气红了,江映离当初那般拒绝他,他本以为,他对男子都是没兴趣的。   想不到,他竟然和自己徒弟——他竟乔装改扮,与自己的徒弟暗通款曲!!   杀意!妒忌一下子就冲昏了他的头脑。   范飞平长剑出鞘,剑气直冲阮舟摇!   江映离大惊,阮舟摇连忙将人推开,硬生生接下了这招。   “噗!——”修为相差太多,且范飞平毫不留情,阮舟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手肘撑地,艰难爬起,以手背抹去自己唇边的血迹……   “!!”江映离去扶阮舟摇,在范飞平又欲攻来之时,想也不想就挡在了他们两人的中间……   他没想到范飞平会下杀手!他不是他师兄吗?   范飞平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你还要护着他?!!”他用剑尖指着江映离,道,“这么多年,我都以为你对男人没有兴趣。师弟!你那样冠冕堂皇地拒绝了我,却要与他苟且!!”   江映离皱紧了眉头,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私事,纵然你是我师兄,也不应该下如此杀手!”   范飞平怒火攻心,长剑一挽就要发作!   招到半途,手腕一软,范飞平弯下腰,吐了一大口血!   比阮舟摇还大的一口鲜红喷溅在了地上,江映离一怔,看了看阮舟摇又看了看他……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眼前这个吐血的“师兄”,竟似也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   阮舟摇抱住了江映离的腰,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师尊,我好疼……”   江映离心中的天秤立刻完全偏向了阮舟摇,只迟疑了一瞬,就对范飞平道:“我与阮错……的事是私事,希望你能够暂且保密。”   在阮舟摇的暗暗拉扯下,江映离头也不回地,跟着他离开了……   “唔!”气血翻涌,又一口鲜血喷出喉头。   绝情的人绝情的背影,范飞平只觉得眼前的场景无比熟悉,仿佛什么时候上演过得似的……   “……江映离!”范飞平嘶吼。   江映离和阮舟摇早已没了踪影,估摸一个字也听不到。   “江映离……”   范飞平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喃喃:“师……师弟……”   ※   ……   离开蓬莱仙乡,江映离与阮舟摇来到了一处山坡上。   玉池州是阎浮提十四州中最适合风花雪月的一州。   漫山遍野的花卉争奇斗艳。   风一吹,五彩的浪花此起彼伏。   江映离站在山坡前远望花海,阮舟摇唇边还有一点点红色,但是他却已经挺直了脊背,还牵扣着江映离一只手……   “……我们曾经相爱吗?”   江映离忽地问道。   在与阮舟摇的相处中,他一直都在试探着证明宁招玉告诉他的所谓“真相”。   阮舟摇对他的试探早有察觉,但没想到,他会直接问出口来。   阮舟摇道:“我们……”喉中一软,几乎说不下去。   皱眉,硬把梗在喉头的酸涩给咽了下去!阮舟摇肯定地道:“我们曾经相爱。”   江映离转头看他,道:“若如此,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徒弟,我都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阮舟摇觉得自己应该高兴。   江映离前世立下过类似的誓言——在他重伤从小天境中出来后,以人师的名义。   如今,他却是以道侣情人的名义。   “你现在没有修为,护不了我。”阮舟摇道,“不过我会很快超过他的。”   江映离清透的琉璃眸望着他,仿佛看穿了他的不高兴。   若他们真的曾经相爱,他给他这样的承诺,他应该高兴才对。   阮舟摇拉了一下江映离的手腕,把他拉过来抱住。   江映离道:“我丹田处有一道灵力……”他迟疑了片刻,才道,“那灵力似乎能影响我的喜怒哀乐,尤其,是有关于你的事。”   阮舟摇道:“恒阳剑不会有这样的后遗症。”   江映离道:“奇怪的是……有时我会因那道灵力的影响厌弃你,有时,又……”   阮舟摇推开了他,不大高兴地道:“厌弃?”   江映离平静地道:“又或者说是恨?”见阮舟摇神色渐渐沉了下来,他补了一句,道,“恨铁不成钢……”他道,“你从前一定很惹我生气,纵然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却记得这份恨。”   阮舟摇道:“在你心里,我总是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不管我怎么做,你都能从鸡蛋里挑骨头……”   江映离道:“是这样么?”他面色改也不改,道,“但我觉得,我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脾性。”   阮舟摇莫名地笑了笑,道:“你有的时候很小肚鸡肠,有的时候却又很宽容大度……”   江映离不懂,只是看着他。   阮舟摇目光一黯,道:“算了。”   反正江映离什么也记不得了,他没必要,老把前世与混为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  包子在蒸,嗷嗷嗷嗷嗷嗷嗷嗷!!!!捧脸.jpg抱住大家么一个=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橙果、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6442007 50瓶;鹿时与 10瓶;东水寨嫁衣生产基地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不能杀人   江映离与阮舟摇一同离开了蓬莱仙乡, 但是,江映离并不是很想错过论道会。   阮舟摇似乎也对论道会很感兴趣。   两人挑了普通的客栈住下, 在论道会开始的前一个时辰,方才上了泰安峰。   今年的论道会,在泰安峰上举办。   各色清肃的旗帜,在峰上凛凛飘摇。   各大门派的长辈们都早早地坐在了泰安峰上设立的主座。   范飞平不在——估摸着是上次被他们刺激得狠了。   阮舟摇与江映离挑了台下蓬莱与琼华之间的位置……   刚准备坐下, 阮舟摇就被个小绣球砸了脑袋。   江映离俯身, 将绣球捡起。   一个穿着琼华内门弟子服饰的女孩小跑过来,急忙向江映离和阮舟摇道歉。   江映离把那小绣球还给了她, 那女孩一边道谢一边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阮舟摇,低下头去,满脸通红……   江映离顺着她视线瞧见阮舟摇波澜不惊的神色,入座后, 就道:“那姑娘是特意用绣球砸的你。”   阮舟摇道:“师尊吃醋了?”   江映离摇了摇头。   他只是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早先砸中阮舟摇的女修回座位后时不时往阮舟摇的方向看一眼,阮舟摇明明察觉到了, 但却连个回眸也不愿给她。   前世在蓬莱仙乡, 便有琼华弟子与蓬莱弟子为他而起争执。   那时, 照样是先有一只绣球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范飞平曾因此事当着江映离的面挤兑过他, 仿佛是他故意勾引别人似的……   “……阎浮提近三十年来都未曾开论道会了, 今年的论道会开始之前, 岑某有几句话, 想顺带通知各位……”   坐在正中琼华长老的左首,蓬莱掌门岑远道的目光扫视过底下黑压压一片的修士,道:“西北有灾, 荧惑守心……”他叹息了一声,道“怕是,妖魔之乱又起……”   骚动。   便连阮舟摇都皱了摸头。   前世因为江映离“强迫”了他,他与江映离都没参加论道会就离开了。事后,除却破山宗和临川谷灭门一事突发,什么“西北有灾,荧惑守心”,阎浮提上一点儿风声都未曾传出来过……   ——没有风声,也就意味着岑远道前世并没有在论道会上说过这些……   “妖魔之祸?”底下有修士疑问:“上回妖魔之祸,是否指的是满月宗宁前辈的弟子——”   一蓬莱弟子立刻提出了不同意见,道:“满月宗一事不过石子投水半点涟漪,既是妖魔之祸,或者与当年妖族祭师的预言有关?”   阮舟摇的眼神猛地凌厉了起来。   出声的弟子太过年轻,凭他资历,怎么可能会清楚百年前妖族祭师的预言?   上首的方疏华道:“妖魔二界将与我阎浮提接轨,百年一轮,绝大多数时都有过荧惑守心……”他道,“我们不必杞人忧天。”   那蓬莱弟子却道:“当年妖魔之主混入阎浮提,咱们阎浮提却未曾察觉……既有荧惑守心的天象,为防各大仙门有妖魔混入,重蹈覆辙,不如仔细排查排查……”   太衍掌门袁秉,缓缓开口道:“荧惑守心,多是人间帝王之事。”他给岑远道递了一个眼神,道,“……若有其他征兆,再兴师动众不迟。”   岑远道顺应了袁秉的心意,便把话题岔开……   接下去几天,在底下人各自论道之前,几大仙门分神期以上的前辈都统一为弟子们讲了一段时间的道。   不知怎么地,荧惑守心的传言在各仙门弟子中越传越烈,且许多未曾经历过某段时期的弟子,竟将“真相”侃侃而谈地说来……   “……妖族祭师,曾说会辅佐妖魔之主的后人卷土重来……”   “……那妖魔之主的后人并没有被斩草除根,听说,已经混入咱们仙门了。”   “不是说那后人被杀死了吗?”   “当年阎浮提诛杀妖魔的前辈心软,养虎为患……”   论道会第十三天的夜里,方疏华来找阮舟摇。   “师叔。”阮舟摇向方疏华行礼。   方疏华面色微微有些凝重,拍了拍阮舟摇的肩膀,道:“……你,近来可好?”   阮舟摇道:“蓬莱与琼华都未曾苛待于我。”   “那就好。”方疏华说完,欲言又止,但却又似难以启齿。   阮舟摇的身世,阎浮提也只他们师兄弟几个知道,就是阮舟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今这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他有心让阮舟摇小心……可若告诉他他的身世,恐怕弄巧成拙……   “最近……”阮舟摇一边观察着方疏华的神情,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各大仙门之中流言甚多……”   方疏华面色一变。   阮舟摇道:“他们说的什么妖魔之主,我从前倒是从未听过。”   方疏华道:“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旧事了……”他顿了顿,道,“你不用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   阮舟摇歪了歪头,道:“弟子觉得这流言起的有些古怪,好像有什么人推动似的。”   方疏华不太高兴地道:“当然有人在推动!”   阮舟摇眨了眨眼睛。   察觉到自己的口气重了一些,方疏华连忙又放软了口气,道:“阮错,怕你在蓬莱山待得不习惯,明年,就回太衍来吧。”   阮舟摇故作惊讶地道:“弟子还尚未修习蓬莱功法。”   方疏华道:“其实蓬莱功法,我太衍也会一些的……”   江映离一直在屏风后坐着,一直等方疏华与阮舟摇聊完,方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阮舟摇立刻把他给抱住了,还在他肩头上蹭了蹭。   江映离等他抱了一会儿,就推开了:“谁想要害你?”   阮舟摇似笑非笑地道:“你猜不出来吗?”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蓬莱……他不是我师兄么?”   阮舟摇阴阳怪气地道:“他喜欢你可喜欢得许久了,”   江映离瞥他。   阮舟摇冷笑道:“今世他早知道了你我之间的事,所以现下就按捺不住了。”   江映离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字眼:“今世?”   阮舟摇目光闪烁,低声道:“我们什么也不管,气死他好不好?”   江映离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他就知道阮舟摇要干什么了。   范飞平是最后几天才出现在泰安峰上的。   当他出现在泰安峰上时,流言已渐渐演变成了:妖魔的势力说不准已经渗入阎浮提了,现在这论道会中,就已经有妖修魔修潜入。   有弟子提出将法器挂在泰安峰周边。   三山都拒绝了这样的提议,其他仙门有意动的,也随着他们改了口风。   范飞平坐在上首,目光扫到台下的阮舟摇身上,阮舟摇直接在他眼皮子底下握住了江映离的手,向他示威!   当天,范飞平就潜入了阮舟摇与江映离的卧室。   “唔……”   蹙眉低吟,手掌往后撑在床榻上。   江映离半躺着,任由阮舟摇亲吻他的脖颈与胸前。   他腹内的灵力很欢喜他们有亲密的接触——不知道为什么。   若不是腹内那团灵力,江映离恐怕没这么快适应与阮舟摇有这样的亲近……   而且每次亲近后,他腹内的灵力都会消失一段时间,仿佛被什么吸收了似的。   “孽障!”突如其来的一剑,刺向床上的阮舟摇。   阮舟摇察觉到杀气的一刹那便搂着江映离打了个滚躲开。   范飞平怕伤及江映离,收了大半剑势,指着阮舟摇对江映离道:“这孽障故意勾引于你,师弟,我要替你清理门户!”   恒阳剑出!阮舟摇释放修为,不顾周身经脉胀裂,一剑刺了回去。   范飞平肉掌抵抗,却未料到这一剑的威力那么大,再要躲已经来不及了,被剑扎穿了右掌掌心,重重地钉在了墙壁上。   “你——”愣怔,转瞬间便勃然大怒,范飞平质问江映离,道,“师弟,他已成魔了?!!”   只有魔修,才可能在短时间内修为越阶如此之大!若江映离明知阮舟摇成魔还跟他在一起,这简直违背了他有生以来的操守!   阮舟摇嘴角咧开,双眸泛出红色。   “范师伯……”他从床上跳了下来,不紧不慢地逼近,“……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掌中酝酿出五行灵力,阮舟摇准备一击毙命!   江映离察觉到了他的杀心,抓住了阮舟摇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阮舟摇听出江映离口气的冰冷,不满地道:“他要杀我!”   江映离道:“不要杀人!”   阮舟摇道:“我不杀他,他要杀我!”   江映离皱眉,坚持道:“你不许杀人!”   阮舟摇盯着他的眼睛,目中泛出层层戾气。   江映离心头一紧,阮舟摇一把把他推开!   “阮错!!”   重重的一掌!!   范飞平被神器恒阳剑镇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用空余的左手全力抵抗!   “咔咔——”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钻入了江映离的耳朵,范飞平左手垂下,内脏受损,鲜血从口鼻中喷涌而出。   “非我族类……”范飞平死死地盯着阮舟摇,道,“果然,养虎为患!!”   阮舟摇冲他笑了一下,再要一掌。   江映离阻拦不及,抄起了旁边的椅子,砸了阮舟摇一下。   阮舟摇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转身,双眼已全然猩红。   江映离心头泛起凉意,并不如何畏惧,却胸口起伏。   阮舟摇阴阴地道:“怎么,师尊想救他?”   江映离道:“不要杀人!”   阮舟摇抓住他的肩膀,顺手扯住了他的发丝:“我为什么不能杀,我为什么不能杀?!”   江映离吃痛皱眉,冷声道:“你给我冷静下来!”   阮舟摇一把把他扯进了自己的怀中,仍攥着他的头发,道:“我若不杀他,那,只能从你身上找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错恨极了范飞平。ps:师尊恢复记忆大概要等包子两三个月的时候,大错下次翻车会翻的有些惨烈……六月日万活动,如果日万能成功的话,马上就写到了(日常立日万flag,菜到安详.jpg)。   六月尝试每日双更=3=抱!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欧琳Oleenna、Scrutator 10瓶;晓星尘他老攻 5瓶;东水寨嫁衣生产基地め 3瓶;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你凭什么   粗暴!!   粗暴得惊到了失忆后从未见他这般模样的江映离。   阮舟摇抓着江映离的头发强硬地扯着他的后脑撞了上去……   牙齿撞到唇瓣, 江映离甚至尝到了嘴唇破损后的血腥味。   挣扎、拉扯、压制……   阮舟摇强硬地将手掌塞进江映离的衣襟里,江映离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阮舟摇的手, 厉声道:“你干什么?!”   阮舟摇冷冷道:“让他看看,你是谁的人!”   江映离不愿意在范飞平面前这般,几番挣扎,阮舟摇都在拉扯他的衣裳……   情急之下, “啪”地扇了阮舟摇一个巴掌。   “……”   “……”   阮舟摇捂着自己的脸, 桃花眼中渐渐闪烁出叫人胆战心惊的光。   江映离打到他的脸上就已经后悔,嘴唇动了动, 道:“我不是有意……”   阮舟摇重重地冷笑了一声,狠狠给了范飞平一掌,直接将人打昏。   江映离直觉他并未下杀手,还想说什么, 却被他一把扛到了肩上……   “阮错!”江映离的发丝散落了下去,情不自禁攀住了阮舟摇的脊背。   阮舟摇一脚踹开门, 扬长而去……   ※   “你, 不能……”   往事如烟。   阮舟摇还记得前世, 江映离唯一打他的那次, 是“撞破”他宠幸苗子越的那回。   江映离吃下了真言丹, 说他从未爱过他。   然后, 他还那般心安理得地与黎宏飞商量着怎么利用他的感情……   古丁龄为他寻来了那般多的炉鼎, 江映离明明不爱他,却也一副吃醋了的样子……   “……蓬莱,抓到了苗子越。”   阮舟摇喝着白久洲特产的百年陈酿, 摇晃着酒瓶,靠在江映离宫室那院落中的桃树旁……   江映离此刻正在里面和黎宏飞商量大事,而那所谓的大事,他听了一耳朵,正是早前预备利用他感情的计划,开始实施了……   他刚把太衍云巅移平,他们两人便按捺不住了。在他们的心里,他移平太衍云巅,就是因为他知道江映离不爱他所以才因爱生恨……   “……古大人抓来的那些炉鼎已经够多……君上,是否要将苗子越放回蓬莱?”   “不放!”阮舟摇把瓶子扔了,目中流露出几分嘲讽与透入骨髓的凉冷来,“……送去,我那儿吧……”   杀了一个范飞平,却还有一个苗子越。   若是苗子越折在他手,不知江映离又会如何感受?   手下很快就把苗子越洗干净了送到了他的寝帐中,许是衣裳还穿在身上,苗子越竟没多少惧怕,神色更多的反而是焦虑与慌张。   “你把我师兄怎么样了?”   阮舟摇为威逼江映离吃真言丹,抓了很多人。   现在已经这么久过去了,他却没有放人的意思。   阮舟摇扔了一瓶子酒给他,苗子越迟疑地接过。   阮舟摇倚靠在寝帐旁,喝了一大口酒,勾唇道:“听说江映离指点过你双.修的法门,你陪我一夜,我就把孟航飞放了怎么样?”   苗子越睁大了眼睛,然后……同意了。   …………………………………………   苗子越从未经历这样的阵仗,躺在他的寝帐中,又羞又怕,抖个不停。   阮舟摇一边在他身上揉.捏肆.虐,一边估算着江映离大致该要出现的时间……   江映离以为他爱他,江映离以为他非他不可!   不,他并不是非他不可!   古丁龄为他挑选的美人如此之多,不乏有江映离那般清冷绝世的。   江映离之于他不过就是个炉鼎而已。   他要让他知道,他根本什么也算不上!   “仙君!”   “仙君你莫进去!”   “仙君!!”   外头早已叮嘱过的守卫们只虚虚拦着要闯进来的江映离。   功力不复的江映离轻易把守卫们打开,如入无人之境,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师尊。”阮舟摇懒散地笑着,甚而还俯身亲了苗子越一下。   “……你也想来吗?”   起身,去搂江映离,阮舟摇甚至欲把江映离推进寝帐,玩个三人行。   江映离仿佛无法忍受似的,抓着他的衣襟就扇了他一巴掌。   目光骤冷!   这一巴掌仿佛打开了他心中恨意的闸门!。   阮舟摇立刻停下了故作的调.情姿态,狠狠地把他推到了地上。   “江映离!本座给你脸了是吧?!”   恨!恨不得江映离直接摔死就好!   江映离的手臂都摔折了,但他却毫不在意地捂着自己的手,爬起来,还欲说教:“我以为你只是顽劣,一时误入歧途——阮错!你,你真是死性不改!!”   “哈哈哈哈……”   大笑,几乎把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江映离这时候都还以师尊的口吻对他指手画脚,对他来说,利用自己徒弟的感情,也只不过是让他走“正确”道路的手段而已。   “……”   “……你是因为徒儿有了别人吃醋,还是……不愿见你的相好,都转投了徒儿的怀抱?”   把人贯上了床,赶走了苗子越。   阮舟摇把江映离捆了个结实,肆意地在他身上发泄自己的恨意。   江映离后来挣扎得厉害,最后,竟极不情愿地用口帮他解决……   那一日,他真正把江映离折辱到了极致,而如今,他不许他杀范飞平,阮舟摇心内的恨意也是无限大!他克制不住,他想要在江映离的身上发泄!   “……”   江映离被他抱到了另一家客栈,周边设下了一层又一层的结界,确保无人打扰。   阮舟摇把他按在床上狠狠地吻了一通,然后,不等把江映离的衣裳扒掉,他就扯着他的头发按下他的后脑,想强迫他用口……   “阮错!”   江映离指关节泛白,死死梗着脖子,不愿意如他的意。   阮舟摇几乎是恶毒地道:“你又不是没做过,我以前可没按着你的脑袋!”   江映离闻言,挣脱了他的手掌狠狠地又给了他一巴掌!   阮舟摇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江映离这一回目如寒冰,一字一句地道:“我现在,知道你我为何会分开了!”   下床,头也不回地就要走。   阮舟摇浑身颤抖,也不知是不是气的。   他冲过去,把江映离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江映离不耐烦地挣扎,而阮舟摇则越抱越紧。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阮舟摇没头没尾地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伤我……”   腹内一阵绞痛,江映离腿上一软,竟半跪了下去……   阮舟摇从背后抱着他的腰,随着他一同跪坐下去。   江映离汗如雨下,死死地攥住他的胳膊,也近乎质问地道:“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伤我?”   ※   晌午的阳光有些刺目,照在宫墙砖瓦上更是明晃晃地刺着人的眼睛……   “阮错恐怕已经准备好攻打阎浮提了……”   黎宏飞与江映离站在重华宫的桃树下,飞花如雨,衬得后者的面色更加苍白。   黎宏飞忧心忡忡地道:“……古丁龄的渗透手段越发激烈,这背后肯定有阮错的默许!”   “……师弟……”   “……那一日?”   江映离蹙眉,口中立时溢出些许鲜红之色。   “每次我提起那日,你总会呕血。”黎宏飞惊道,“他到底没有真和子越——你这又是何苦……”   江映离轻轻地把嘴角的鲜红拭去,道:“师兄不必担心。”   黎宏飞道:“那事……你还是不准备告诉他?”他仿佛发泄似的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一脚踹到了旁边的桃树树根上。   江映离近乎冷静地道:“一线生机,也许还有一道九九归一阵……”   “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九九归一阵!”黎宏飞道:“从未有人在九九归一阵中生还,何况阮错只差一步便飞升了,你现在这样子,连逼他入阵都不能够……”   江映离沉默。   黎宏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声道:“师弟,你,你腹中还有……你可别忘了!”   江映离抬眼,看桃花,道:“……除非万不得已。”   ※   被一掌击中了心脉,黎宏飞口吐鲜红,倒在桃树下,鲜血染红了桃花……   “阮……阮错……”他艰难地撑起身,但到底没力气再爬起来。   阮舟摇阴柔地道:“师伯,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们了?”   居高临下,黑色长靴踩烂了桃花。   回到重华殿中看不见人,阮舟摇心中的杀意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沸腾!   黎宏飞因妖族血脉暴露而背离了阎浮提,但这不过是阎浮提的一场戏——他们真把他当成傻子了吗?!!   黎宏飞竟然敢!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江映离救走了!   黎宏飞道:“你师尊他,全然为你……”他咳着血沫子,艰难地道,“你,要回头……切莫再执迷不悟,叫他错付……”   阮舟摇冷冷道:“他错付?”咧开嘴,嗤笑道,“师伯,你还真是和你的好师弟一样,一样地喜欢对人说教……”   “你师尊他——唔!”闷哼一声又吐了一大口血,黎宏飞话刚开了个头,心头酸软,手握成拳不住捶地!   他分明满腔悲愤,但话到嘴边,却如何也说不下去!   江映离被他折腾得差点连命都没了!阮舟摇抱苗子越的那一日,他好不容易才替江映离把胎息保住,江映离醒来之后,装得好像没事人一样,但他很快就没撑住,不住吐血,大口大口的,几乎染红了重华宫大片砖地……   那时的状况太过惨烈,黎宏飞轻易不敢再提!   他想告诉阮舟摇孩子的事,但不知为什么,想起那日江映离炽热的鲜血,他说不出口!   “不过我的好师尊他迟早会回来的。”阮舟摇淡淡地道:“他若一去不回,我只好用阎浮提众人的鲜血,让他清醒清醒!”   黎宏飞震惊,几乎克制不住地质问!三山中对阮舟摇最存期望的就是太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阮舟摇竟真已凶残到这样的地步!   阮舟摇笑道:“师伯,你不明白……”   干净利落地将黎宏飞杀了。   黎宏飞不明白的是:他早就回不了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有这段往事具体的,因为重复了所以作者菌木有详写一笔带过了=3=   前世的大错,就是,没控制住,折辱过头了,点蜡.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Nuages 30瓶;弗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爱过我吗   ……往事如烟……   重华宫室, 无人敢靠近窥听内里的动静……   江映离的手腕被磨破了皮,绳子紧绷, 几乎勒进了骨头里。   云雨欢.好之后, 阮舟摇在他耳旁不住喘气,喘了一阵,才替他把他的手给释放出来。   江映离双手自由的那一瞬间猛地推了阮舟摇一把,阮舟摇毫无防备地撞到了一边床柱上, “嘭”地一声, 差点就滚下了床……   怒极攻心!   再度爬上床,单手掐住江映离的脖子, 阮舟摇“啪”地扇了他一巴掌!   江映离捂着自己的脸,紧闭双眼,眼睫毛颤得厉害, 浑身发抖。   “这是你欠我的!”阮舟摇粗鲁地扯下了江映离捂脸的手掌, 发现江映离挣扎得厉害,又扇了他一巴掌。   “——你不是说你心悦我吗?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阮舟摇冷笑, 咬着牙根道, “我们马上就要进攻阎浮提了,若是你映离仙君好好伺候我, 说不定, 我还能手下留情……”   江映离发抖得更加厉害,眼睛都没有睁开来,只是一下比一下挣扎得更加厉害……   阮舟摇几乎压制不住他,这让他十分恼火!   “我告诉你江映离, 想上我床的人多得很,和他们起来你的床上功夫简直烂透了!!”阮舟摇几乎口不择言地道,“范飞平就没好好调.教过你吗,一点都没有长进……”   江映离仿佛不敢置信似的,止住了挣扎,睁开了眼睛。   他眼中有锋芒,却分不清其中是否有恨有伤。   阮舟摇又把他的手攥到了一起,再度把他的手绑起来。   江映离道:“我没有骗过你。”他声音有些嘶哑,“你是想气我,所以才故意——”   阮舟摇又扇了他一巴掌,道:“不要自作多情!”他阴狠地道,“我告诉你,你们的计划泡汤了!阎浮提还真以为我非你不可吗?和别人比起来,你只不过是曾经做过我师尊!若没有这个身份,就你这样不会伺候人的,我早就把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江映离唇角破损,抿住唇瓣,被绑住的双手,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你摆出这样的表情给谁看?”阮舟摇掐住他的下巴,道:“别装了,我现在也不想再装下去。过去那十年我有过很多的人,师尊,我一直都惦念着你,但是现在,我才发现你不过尔尔——”   江映离喉头一动,将涌到喉头的鲜血吞咽下去。他闭上眼,然后又开始使劲挣扎了起来。   阮舟摇不耐烦,一掌打到了他肚腹上。   江映离停下挣扎,膝盖拱起,侧身,慢慢地蜷缩起来。   阮舟摇这回没有再压制他的动作,手撑在江映离身旁,胸口剧烈起伏,双眼猩红的盯着缩起来的人……   “……你装什么装?”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江映离还蜷缩着。   阮舟摇抓住他的脚踝粗暴地把他扯直了,抓着他被绑住双手,强迫他平躺在他的身下。   “哪有痛那么久的,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   欺身上来,还欲将他双腿分开。   江映离用被捆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道:“我……我伺候你……”他仿佛十分艰难地道,“你不要现在……我很痛……”   阮舟摇几乎立刻就停下了动作,但他转瞬间却更为恼怒!   他恼怒自己的心软,恼怒江映离仿佛吃定他会心软!   “……伺候我?”阮舟摇冷笑一声,手指粗暴地压上了江映离的唇瓣,“你要伺候我,用嘴吗?”   江映离浑身一颤,遍体生寒……   “……可以。”他闭上眼睛,答应道,“我,可以……”   ※   “你放开我!”   陌生的客栈中,江映离被阮舟摇紧紧抱在怀里,挣了挣,却挣不脱他双臂的桎梏。   阮舟摇闻言反而抱得更紧了,道:“不放!”   “放开!”江映离双眉紧蹙,道,“我肚子痛。”   阮舟摇的手一下子松开了。   江映离艰难地站起来,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先前他腹内传来一阵绞痛,那灵力仿佛要挖开他丹田似的,强行注入一股浓烈的悲痛情绪。   阮舟摇瞧他捂住腹部,竟想起前世在重华宫室,他曾怒火中烧地给过江映离肚腹一掌。   那时的他几乎要疯了。   清醒地疯了!   在江映离吃下真言丹后,他只做了一件堪称偏激的事——上太衍,将整个太衍云巅移平!!   布置好的重华宫室再像太衍云巅也不是太衍云巅,当他移平太衍云巅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疯了!   “……你准备,今天就和他说?”   “妖师蠢蠢欲动,他又把太衍云巅给毁了……现在就说吧!”   “一定能成功的。”黎宏飞安慰道,“他心里有你,你说的话,他都会听!”   阮舟摇只听了一耳朵江映离和黎宏飞的谈话,就提着酒瓶靠在院落中的桃树下喝酒。   他想了很多很多。   江映离准备怎么利用他对他的感情?求恳,还是苦肉计?   他应该冷眼看江映离表演,等他表演完,再让他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但是……   酒瓶上出现细密裂痕。   阮舟摇越想越恨,越想越难以容忍!   他对他用计,他对他用美人计!   今日他就要真正施展他的手段了,在看透他对他的深情后,如此自信满满地利用……   杀意!   想杀了江映离,干脆一了百了!   但他却没有挪动脚步,仍旧靠在桃花树下。   江映离现在修为大损,与凡人没多大的区别。   他若想杀了他非常容易……可就这么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   他应该要让他知道,他一点都不在乎他,从头到尾他们的算盘都打错了!   阎浮提,仙门十四州……   他们都打错了算盘!!!   江映离坐到床铺上的时候,就发现站在原地的阮舟摇,双眸红地仿佛要滴血似的。   他这副模样让他心悸。   江映离近乎是直觉地道:“你入魔了?”   阮舟摇走过来,坐到了他的身边。   “我早就是魔了。”   江映离松开了捂着小腹的手,沉默。   阮舟摇轻叹了一声,张开手臂,抱住他。   江映离要躲,但阮舟摇抱得太快!   “不要惹我生气。”阮舟摇轻声地道,“我生起气来,未必控制得住自己。”   江映离道:“你先前失去理智了。”他道,“是因为魔煞——”   阮舟摇掬起江映离一捧发丝,道:“是因为你!”   江映离:“……”   阮舟摇道:“我已经结婴了,魔煞影响不了我。”   江映离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冷声道:“那你是控制不了自己,还是不想控制自己?”   阮舟摇分明放纵,没有多少忍耐的样子。   江映离虽记不得往事,但有些常识,便像刻在他神魂里似的。   若是魔修都这副德行,阎浮提也不必对妖魔如此忌惮了……   阮舟摇低笑一声,半眯着眼瞧江映离,道:“若我是不想控制自己,师尊能拿我怎么样?”   江映离气道:“你——”   阮舟摇倏忽敛笑,抓住了江映离的手。   江映离的手反射性地想往回抽,但没抽动,也就任由他握着。   “师尊,你爱过我吗?”   江映离呼吸一窒,有些不自在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阮舟摇抬起手,用手背抚了抚江映离的面颊。   江映离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爬起来了,别开头,眉头皱得更紧。   易容丹的效力早就过了,范飞平瞧见他们两个亲.热时,就因江映离用的原貌,他才会那么地激动!   “……师尊如此貌美,想必爱慕师尊的人也非常地多。”   江映离恼他轻浮,有些生气地道:“人的皮相不过是天生地长,与旁人爱慕不爱慕有什么相干?”   阮舟摇道:“我长的也好,你对我,可曾有一瞬入眼?”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我不记得了……”他道,“你问我有没有爱过你,我不记得了……”   阮舟摇道:“那你现在呢?可有半点爱慕……”   江映离与他仍旧猩红的双眼对视,道:“我不喜欢你偶尔轻浮,不喜欢你迫我强我……”   阮舟摇弯起嘴角,目中却是锐利如刀,毫无笑意。   江映离仿佛感受不到他的风雨欲来似的,接着道:“你如此年纪,却说杀人就敢杀人,毫不手软……”   阮舟摇阴柔地道:“那师尊认为我该如何呢?”   江映离道:“你应该想办法平复你心中的戾气。”   阮舟摇道:“可我心中的戾气是因你而起!”   江映离沉默片刻,目光忽地闪烁了一下,垂眼道:“你,你还是都改了吧!”   阮舟摇自心内冷笑。   前世今生,江映离倒是一个性子!   他只会让他改!他只会冠冕堂皇地说教!!   他凭什么让他改?!若说以师徒名分,前世今生,他可都把他逐出太衍门墙了!   ——既不为师,他根本也不必听他的说教!   江映离却睫毛微颤,道:“你容貌很好,自然不止一瞬入我的眼……”他似乎踌躇了片刻,才接下去道,“行止坐卧,我知你对我真心……”   “……所以,你不止入我眼,也入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稍微修改一哈。以及,作者菌迫不及待想让大错知道前世师尊有过孩子了,嘿嘿=L=   关于为啥师尊和师伯都不告诉大错有孩子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师尊那天之后就不想告诉大错了。师伯则以为大错可能真的不爱师尊,告诉大错师尊有孕的话,他觉得那会羞辱到他师弟。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月月 35瓶;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骗得好苦   江映离是在告白吗?   是, 他是在告白!   阮舟摇大脑都似空白了一瞬,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 他已经把江映离扑入了床帐里。   “咳……咳咳……”被他的体重压得一阵咳嗽, 江映离不适地动了动,但是却没有挣扎。   阮舟摇试探性地,去亲他的嘴唇。   江映离睫毛颤了颤,微微蹙眉, 却放任他的舌尖叩开了自己的牙关。   阮舟摇猩红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灼热, 一把扯落了床帐钩子,压了上去。   “阮错……阮错……错……”   云雨歇后, 阮舟摇半撑着脑袋凝视着睡不安稳的枕边人,指尖勾勾缠缠地,绕上了一缕青丝。   江映离额上都是汗水, 口里喃喃, 但却清醒不过来。   他好像陷入了一场梦魇里,而他腹内的灵力, 仿佛想把一切都灌入他脑子里似的, 努力地在使劲……   …………………………   “师弟,你昏迷前说阮错与旁人……这里面,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江映离睁开眼便只盯着重华宫华丽的寝帐顶, 眸子冷静得出奇。   “以后……这件事不用再提了……”   黎宏飞讶异:“师弟?”   “……师兄,你帮我倒杯水来。”   黎宏飞应了,等他倒了水,回来要扶起江映离喝时, 江映离却自己爬了起来,接过瓷杯。   只喝了一口。   大量鲜红就从他口鼻中喷涌而出,瓷杯清脆一声掉在地上,碎在了血泊里……   “师弟!!”   江映离倒在床上,不住呕血。   黎宏飞急忙将他的头扶正,炽热的鲜血顺着脖颈脸颊流下去,甚至流入他的掌心,形成一个小洼……   “师弟,你这是?!!”   “你我,错估……”江映离极力想把口中的鲜血吞咽下去,黎宏飞摸了颗丹药,要塞进江映离的口中!   江映离摇头,紧攥着他的手臂:“你……你通知……安排,我……离开……”   黎宏飞皱眉道:“先前真言丹一事,阮错他许是负气——”   江映离牙齿打颤,垂下眼睫,道:“他废我修为时,真言丹之事未出!”   黎宏飞道:“那胎息……”   “不要告诉他!”   黎宏飞道:“一线生机,师弟,你现在就要放弃了吗?”   江映离眸眼黯然,呛咳着血沫,道:“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都猜错了。”   所谓的一线生机,并不是指他有了孩子阮舟摇就会为他回头,也许……孩子,与九九归一阵,都缺一不可。   天道在指引他,让他带着孩子与阮舟摇同归于尽!   九九归一阵若真有那“一线生机”,再好不过,若没有,他们三人一起离开,也算了解了阎浮提这一场灾劫……   “他……”黎宏飞沉默片刻,道,“我们真的都看错了吗?”   江映离抹去口中的鲜血,撑着黎宏飞的胳膊坐了起来,躺了下去……   阮舟摇既能辱他至此,兴许真如他所言,他对他更多的是恨与执念。   近十载光阴,他与阮舟摇早前在阎浮提也不过做了四年情人,他们之间又有多少爱可以消磨?更别说,他现在是三界至尊了。先前他毫不客气地叫人废了他的修为。那时,他就应该清醒地明白,黎宏飞无论如何安慰,都只是安慰!   他的小徒弟早已不是当年的阮错。   他是妖魔之主,他是三界至尊——   他现在是阮舟摇,不是阮错!   ※   “!!”   忽然睁开了眼睛,江映离坐了起来。   阮舟摇紧跟着他起身,欲要搂他入怀。   “……恒阳剑!”江映离挣开他的手下床。   阮舟摇蹙眉道:“你不会想回去救范飞平吧?”   恒阳剑都还留在范飞平的掌心中,阮舟摇自然是想把范飞平继续钉在客房……   江映离道:“他是蓬莱高层,若事情败露,你讨不了好。”   阮舟摇道:“师尊是为我着想吗?”他仿佛漫不经心地道,“那我现在就回去杀了他,毁尸灭迹……”   江映离扭头,盯着他。   阮舟摇道:“……你就这么舍不得他?”   江映离道:“我不记得他,但我记得你。”   阮舟摇:“……”   “不要杀人!”江映离又道。   阮舟摇轻声道:“师尊,你知道,我昨晚一宿没睡,都在想些什么吗?”   “什么?”   阮舟摇道:“你从前,说过一次心悦于我……”他从背后将江映离搂住,唇贴到了他的耳朵上,“但那是一场骗局,你想要利用我的感情,你想让我‘改邪归正’!”   江映离眉头皱紧,道:“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阮舟摇道:“我不敢信。”他道,“你骗我入九九归一阵的那次,我便又轻信了你一回……”   江映离听不懂,斥他道:“别闹了,快点去把恒阳剑取回来!”   阮舟摇却抓着他的肩膀,双眸猩红,仿佛恨到了极致!   “你骗得我好苦!!!”   江映离不明白阮舟摇为何又有疯魔的迹象,他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就是和我说,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阮舟摇道:“那你告诉我,你说我入了你的心,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压低了声音警告,“我自有办法弄明白你说的是真是假!”   江映离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阮舟摇道:“你制于我手,又希望我‘改邪归正’……”   江映离将他手打开,冷冷道:“那你就当我没说过!”   出得门去,江映离身体不适,走路时却生生没露出半点怪异。   阮舟摇迟了片刻,方才冲出去要把他拉回来。   江映离动作却快,已经冲出了客栈。   未曾用咒诀遮掩容貌,过路便有认识他的琼华弟子。   那琼华弟子惊诧地凑过来,道:“映离仙君?”听闻江映离仍在闭死关,应不会在此地才对。   江映离却对着那弟子,点了点头。   阮舟摇选的新客栈离旧的那家并不算太远,江映离没一会儿就回到了早先的客栈里。   阮舟摇出门时就见江映离被人认出来了。   气、恼、恨!   跟在他的身后,却不好再把人硬扯回去了。   “……”   踏入早先他与阮舟摇的房间,江映离就见范飞平仍被恒阳剑钉在房门旁的墙壁之上。   阮舟摇临走前的那一掌,使得他脸色青白,只能靠在墙上喘息。   江映离走到他身前,站定。   范飞平睁开眼,瞧见江映离,嘴唇都抖了抖:“师弟……”   江映离道:“你不该伤他。”   范飞平的眼珠子似乎也沁出一点血色:“他是魔,他勾引于你!”   江映离道:“他没有勾引我。”蹙眉,又道,“你以后不要管我们的事……”   握住恒阳剑柄,欲将恒阳剑拔出。   范飞平虚弱地笑了起来,道:“这恒阳剑已认他为主了,你怎么拔得动?”   江映离果然没有拔.出来,抿了抿唇,收回了手。   范飞平见江映离衣衫整齐,但眉眼间似有些许滋润,嘴唇略肿,衣襟之内似乎也隐有痕迹……   “你——”“哇”地一声,气得吐了一大口血。   范飞平神情可怕得厉害,盯着江映离,仿佛要把他吃下去一般。   阮舟摇正好进门,迎头就撞见范飞平可怖的神情。   范飞平察觉来人,立刻将丹田内全数真气逼出,一掌袭了出去。   江映离自电光火石间与其对掌。   修为被锁,丹田一阵翻涌,后退两步,被张开手臂的阮舟摇扶住。   “师弟,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范飞平气得又吐了一大口血,瞧见江映离与阮舟摇的亲密无间,更觉怒极攻心!   乾坤斗转,依稀往昔有熟悉的一幕相同。   范飞平眼前一黑,直接气昏了过去!!   ………………………………   桃花徒照地。   太衍山的桃花依旧如往日的纷纷情态……   阮舟摇漠然下山,沿路的飞花如雨映在他的眼中,无端地多了几分妖艳。   刚在思过室撞破了范飞平与江映离的情.事。   阮舟摇撑着被炸.药波及到的残躯,欲要离开太衍山。   范飞平说的竟然都是真的,江映离竟然真的能与旁人苟且……   恨?怨?痛?   他现在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师弟……”   思过室内,范飞平欲去安抚受了刺激的江映离。   江映离一把将他推开,捂着自己的脑袋,低声道:“阮错……阮错……”   每叫一声那人的名,范飞平心底的杀意都更重!   江映离什么都忘了,忘得那般干净,为什么他还是能够拒绝他,且在阮舟摇出现的时候,一把就将他推开?!   杀了他!   只要杀了那个妖魔,他的师弟就不会再被蛊惑!   范飞平恶念一起,本命剑祭出,直接追出思过室!   阮舟摇重伤未愈,又受刺激,仿佛天助于他,就倒在距离思过室不远处的山腰上……   一剑!目标直指阮舟摇的心脏。   “铿”地一声,距离阮舟摇心脏不过几寸距离,一柄雪白长剑挡住了他的剑锋……   范飞平剑尖抵在熟悉无比的落星剑剑身上,不敢置信地抬头。   江映离的手稳稳地握着落星剑剑柄,目似寒锋。   “不许,伤他!”   气急,仿佛排山倒海般的恨意。   因还用不惯阴极幡,范飞平怕江映离察觉端倪,近乎把江映离所有的记忆都给封存了。   他却还记得他,他却还记得他!!   先前阮舟摇一出现时,他就能叫出他的名字!   “我不杀他……”范飞平恨恨收回了剑,压下汹涌澎湃的怒恨!   江映离半跪在阮舟摇的面前,把落星剑放在一遍,把人揽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范飞平丹田内本命灵剑嗡嗡嗡地旋转着,杀意几乎克制不住!   江映离摸了摸阮舟摇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然后就又有些迟钝,只是揽着他,跪坐在那里……   “师弟……”范飞平靠近他两步。   落星剑“嗡”地一声,立将起来,警告一般地重重插入了范飞平与他之间的土地中。   “……你继续抱着他,他会死的。”范飞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下来,“我可以救他,我保证,我不会杀了他!”   江映离道:“我不信。”   范飞平道:“我不会骗你。”他道,“我从来都不会骗你。”   江映离抬眼与他对视,那一眼,清、透、亮!   范飞平甚至有种错觉,江映离回想起了一切!   但江映离显然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他想不起他如何能救阮舟摇,只能相信他。   “……你,立心魔誓!”   范飞平当即便举起了手,道:“吾范飞平,对天道立誓,若杀阮错,人神共弃!”他目中流露出些许的阴狠,道,“……魂不入九幽,死无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大家能分清,很多时候作者菌都会在前世前加一句往事如烟,偶尔也会不加嗷=3=   怕河蟹,前世作者菌写得很谨慎,但是比如上一章,比较关键,犹豫了好久作者菌还是详写那段了,本来那一章的前一章写完作者菌就打算省略了后面部分,但是不写感觉就缺了点什么。   再写完真言丹,前世重华宫部分差不多就清了。   ……其实前世师伯的锅真的不大,归根结底是阮错选择了错误的攻略方式。他在关键节点选择了纵容妖师废了师尊修为,师尊和他有近十年的生疏,所以重逢后被废修为,他就怀疑大错对他只有恨。因为有被废修为这段,师伯才会老对师尊说,阮大错真的爱他,他认为师尊是可以让阮错回头的。   至于阮大错……真言丹事件后他就“疯”了,听到师尊他们商量要告诉他孩子的事,他以为师尊这时候又要利用他的感情了。本来就疯,最后一根稻草,他就疯得克制不住了。 第95章 真言丹后   江映离从阮舟摇那儿要了一颗易容丹, 给范飞平喂了下去。   因范飞平身受重伤,直接通知蓬莱很可能会给他们惹来麻烦。   江映离直接托玉池州的镖局, 托他们送范飞平回蓬莱……   阮舟摇在回去的路上非常不高兴地道:“纵虎归山!”   江映离提醒道:“你以后都不许杀人!”   阮舟摇盯着江映离, 江映离此刻容貌已然恢复,侧脸好看得要命……   “你之前,为我拦下了范飞平的掌风……”阮舟摇低声道,“你早前说我入你的心,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映离看他一眼, 很快别开:“……你若实在希望是假的,那就当那是假的的吧……”   自他说他心中有他, 阮舟摇已又问他这问题问了几次……   江映离默认暗许都不合他的心意,阮舟摇仿佛听不懂人话似的,不依不饶, 甚至在他默认暗许之后, 总要明里暗里地质问他是否说谎、是否有想利用他的心思……   江映离本来就不喜欢把情感的表达挂在嘴边,打定主意, 四两拨千斤地回答, 这么回答,阮舟摇总不会还能拐到他有没有利用他的话题上了吧?   阮舟摇道:“我偏要当成是真的!”说完, 他却又皱紧眉头道, “……破山宗,我记得破山宗离此地不远!”   江映离道:“破山宗?”   阮舟摇道:“他们宗门研制出过一种丹药。”他目中似掺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道,“……我想去一趟破山宗。”   江映离微微皱眉, 只觉得一股无来由的麻意从他脊背升起。   阮舟摇柔声软语,把他搂到了自己怀中说了些好话。   江映离有些不适地推开他,道:“你要去破山宗便去吧……”顿了顿,他又道,“但我听闻破山宗不算正道。”   也只有邪魔外道,才会研制出真言丹这样的东西窥探他人隐私。   阮舟摇道:“我只是想讨一样丹药而已。”   ………………………………   江映离出现在论道会上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玉池州。   只不过当太衍的人要去找寻他时,江映离与范飞平都已不见了。   作为太衍内门弟子,阮舟摇的不见也只有太衍的人关注了。   因阮舟摇与江映离的关系,太衍众人竟都以为,他们师徒可能是有事要办——至于范飞平,范飞平大概也是找了江映离,于是三人一起去办事了。   江映离出门在外,并不习惯向门内报告行踪。   因此,他们的失踪竟没引起旁人多少注意。   破山宗位于玉池州以北,往北面去,就已可见三三两两破山宗下属弟子。   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很忙,以他们弟子在外分布的密度上看,恐怕大半个宗门的弟子都在外头晃荡——这对于一个大宗门来说,很不寻常。   阮舟摇潜入破山宗,再出来,总共只花了半个时辰不到。   江映离与他投宿在破山宗附近的一家客栈中,江映离留在客栈里,等着阮舟摇回来。   阮舟摇披星戴月,潜回客栈时,就见江映离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推门进去。   江映离盘腿坐在床榻上,桌上的红烛摇曳……   他其实并不太记得如何行气打坐,但是他喜欢这么坐着。   阮舟摇轻轻地把门关上,摸到了江映离的床前。   江映离睁开眼睛,阮舟摇凑上来便是一个深吻。   “唔……”   眉心微蹙,轻易就被阮舟摇压到了床上。   江映离能感受到阮舟摇身上一阵寒凉之气——这是外头的霜露,几乎把他衣裳都给浸透了。   “你找到了?”   “我找到了。”   江映离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不会是偷的吧?”   阮舟摇道:“破山宗本也不是正道人物,犯不着给他们灵石。”   江映离又有种想训斥他的冲动,不过他板起了脸,却硬把自己的这种冲动给压了下去。   阮舟摇并不是很喜欢听他说教——更重要的是,他听了也会装作没听到。一不小心,还可能会发一下疯……   反正说了没用,那不干涉原则问题的,他也就尽量少说。   “……师尊……”阮舟摇从他身上下来,轻声道,“我给你倒杯茶,好不好?”   江映离从床上起来,就见阮舟摇走到正中的桌前,提起了水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江映离一声不吭,静静地坐在原处。   阮舟摇拿着那只茶杯,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师尊……请。”   江映离接过了茶杯,盯着茶杯中清澈见底的茶水……   “……怎么了师尊?”阮舟摇轻声道,“你怎么不喝?”   江映离指尖转了转,道:“……你真的要我喝吗?”   阮舟摇笑道:“师尊喝吧。”眼中毫无笑意。   江映离慢慢地,把茶杯放到了自己的唇边。   阮舟摇嘴角的弧度渐渐收了起来,紧盯着江映离,便连眼神都变了……   江映离深呼了一口气,欲饮。   阮舟摇一把将他手中茶水打落,冷冷地道:“不想喝就算了!”   江映离一怔,眼睁睁看着他起身,还踹了地上的茶杯碎片一脚。   就仿佛是困兽!   像困兽在自己的笼子里转圈。   阮舟摇分明打落了他的茶水,但他没喝下那茶,他却在房间内踱来踱去,呼吸急促,仿佛强忍着什么似的……   江映离道:“……你刚才想给我喝的是什么?”   丹药虽然无色,但化入茶水之中,却有一种奇特的浅淡香气。   阮舟摇烦闷得厉害,一屁股坐回了江映离的身边,道:“真言丹。”   “……真言丹?”江映离蹙眉,道,“真言丹,是什么东西?”   阮舟摇微眯起眼,道:“一种吃了就不能说谎的丹药,破山宗喜欢用这种药来刺探阎浮提中的秘密……”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你……为什么要给我吃这种东西?”   阮舟摇道:“你会骗我。”他又忍不住加了一句,道,“而且你会骗我不止一次!”   江映离道:“我现在什么也记不得,你若想从我这儿问出些什么‘真相’,就不该封印了我的记忆……”   阮舟摇道:“你不用记得。”他道,“你是什么都记不得以后才觉得喜欢我的。”   江映离早先刚知道阮舟摇要给他吃真言丹时,寒意彻骨!有什么事阮舟摇不能直接问他?竟还要依靠外力来使他不说谎……   但,听到他这一句,寒意却散去了不少。   “……你这般大费周章,不会只是想问我,是否真的心里有你吧?”   阮舟摇没有回答,但却死死地盯着他,道:“你就是个喜欢利用别人感情的骗子!”   江映离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道:“……那你再去要一颗丹药来吧。”他道,“我可以吃了丹药以后再给你答案。”   阮舟摇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只瓶子,然后从瓶子里倒出了好几颗丹药。   江映离眼见着他又把那些丹药都倒了回去,只留了一颗。   “……”   接过,咽了下去。   阮舟摇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映离。”   “我叫什么名字?”   “阮错。”   “你心里有我吗?”   “……有。”   “爱还是恨?”   “……唔,爱?”   阮舟摇眉头舒展了几分,但却又不太高兴地道:“你迟疑那下是什么意思?”   江映离道:“我分辨不清。”他很诚实地道,“有的时候好像是爱,有的时候又好像是恨……”   阮舟摇冷哼了一声,道:“恨是从哪里来的?”   江映离瞥了他一眼,道:“恨铁不成钢。”   阮舟摇:“……”   大眼瞪小眼了半晌。   阮舟摇眼里情不自禁柔和了下来,满怀期待地问了个和前世一样的问题,道,“那你今世,爱过我吗?”   江映离斩钉截铁:“从未爱过。”   霎时间!   “丁哐当啷!”   屋内的瓷瓶水壶全破。   江映离眼见着阮舟摇双目变得猩红!   恨意,杀意!长发无风自舞,衣袍鼓胀……   江映离自己也是惊诧万分!   自己的感情,自己当然最清楚。他虽然疑惑于心内纠结的爱恨交加,但若说对阮舟摇没半点爱意,那也不太可能。   “你,又,骗,我!”阮舟摇将江映离狠狠地压在床上,重重一掌打至他的脑侧。   “轰”地一声,床塌了。   江映离紧闭着眼,还以为他那一掌真会击向他天灵盖。   阮舟摇揪着江映离的衣襟,揪起来,又把他按下去。   江映离背脊撞到床板,艰难地抓住了他的手,道:“你等等!!”   阮舟摇喘着粗气道:“你是不是认准了我舍不得杀你?啊?江映离,我今天,我今天便真的杀了你!”   掐住了江映离的脖子,江映离情不自禁地呛咳了两声,阮舟摇的手立刻就松了。   恨!   紧握成拳,恨恨地将另一边床柱也给打折。   为什么,为什么下不了手?   阮舟摇想把所有痛苦都加诸于他的身上!   他想让他也尝尝那种钻心剜骨的痛苦滋味!!   重重一口咬在江映离的肩膀上。   江映离面色一白,只觉得肩上的肉都要被他给咬下来了。   “丹药……丹药有问题!”   阮舟摇松口,又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这回没有用力,却强行与他鼻子对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   “我问你,你爱过苗溪远吗?”   “爱过……”   话刚出口,江映离面上就显现出了惊慌之色。   阮舟摇哈哈一笑,掐着他的手都松了,伏在他身上笑得厉害……   “……江映离,我问你,你是不是叫江映离?”   江映离睫毛微颤,道:“是,我是……”   阮舟摇恨极,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那你倒是说说,这丹药,有什么问题,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错上了“疯狂”buff!   摸摸大错,其实我很心疼大错的。   大错的鬼畜属性有点受雪中的影响。雪中是作者菌微博上酝酿的某篇师徒坑的丧病番外,攻真的极其极其从头到尾的丧病,本来那篇打算写完番外就开正文,结果因为河蟹缘故,一年多了番外还没写完……   这两天评论腥风血雨,可其实大错这种渣渣程度,我觉得他够不到鬼畜的级别,感叹.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霜华 87瓶;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从未爱过   江映离当然不知道这丹药能有什么问题, 但是,它又确凿是有问题的。   “你……你吃一颗……试试……”江映离道, “我来问你!”   阮舟摇咬牙切齿地道:“你想嘲笑我!!”   江映离未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只道:“我之前……没有骗你!”   阮舟摇粗鲁地松开了手,再度掏出瓶子,一仰脖子便咽了好几颗下去。   江映离瞧他这架势便有些心惊。   阮舟摇抹了抹嘴,强行把他拉了起来, 冷声道:“你问!!”   江映离迟疑片刻, 学他道:“我叫什么名字?”   “江映离。”   “你叫什么名字?”   “阮舟摇。”   江映离目光一亮,道:“丹药有问题!”   阮舟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道:“我就叫阮舟摇!!”   江映离未曾有过往记忆,还以为舟摇是阮舟摇的字,微微抿唇, 道:“那, 你……爱我吗?”   阮舟摇捏紧了拳头,嘴唇动了动, 一时没说出口。   江映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   阮舟摇沙哑着嗓音道:“爱!”   江映离目光流转,发现他眼珠子都似沁出了血色。   阮舟摇掐住他的下巴, 冷冷道:“我不会给你嘲笑我的机会!”   江映离被他一把按压在了床上, 阮舟摇口中念诀,再抓住了江映离的手腕,咬破了他的食指。   江映离“嘶”了一声,见他状若疯魔, 皱紧眉头,却不敢强行挣开。   阮舟摇不住念诀,有金色符咒随着咒诀从他身上飞出,没入江映离的身体……   “……你在干什么?!”   察觉不对,江映离立刻开始挣扎。   阮舟摇按住他的手腕,坐在他的身上,不叫他腿脚能够踢到他。   符纹越来越多,灵台之内地嗡鸣也越来越响。   仿佛爆发了似的,压制住修为的封印松动,江映离趁机一把挣开了他……   破开空间,逃了!   “江映离!!!”   怀中人凭空消失,阮舟摇立刻追出了客栈。   以江映离现在的修为不可能离开得太远,他一定就在附近!   “……”   夜深人静。   江映离无端出现在一户人家的后院中。   后院有一处池塘,映了一池的月色。   江映离惊魂未定地站在阴暗的回廊中。   于阴影中伫立了半晌,江映离方才走出回廊,靠近了那池月色……   波光如镜,因有月色在,将人像映照得更为清楚。   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额间却出现了一抹鲜艳的红色纹路。   朱红花瓣,妖异奇诡。   江映离用手碰了碰,心悸!   这不是好物!   他直觉,这不是好物!!   “逆徒当诛!”   脑海中炸开一片声响,炸得他情不自禁地在池边跪下!   依稀仿佛是自己的嗓音。   “祭重华先贤,太衍师叔……今吾门下三代弟子阮错,残害同门师长在先,血洗阎浮提在后……教不严,师之惰!吾为人师,责无旁贷!!”   敲打自己的脑袋,捂住!   那声音仍在耳旁嗡鸣:“天公地道,血债血偿……若倘还有一线生机,责令逆徒反省悔过,终身废其修为!若天道不允,吾父子三人,生死同路,罪责同担!”   跪在池塘前,不自觉地泪流满面。   腹内那团灵力只最后将这股悲怆情绪注入到他的魂海中,而后,便像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似的,无影无踪……   “……”   “……”   眼泪一滴滴砸入了平静的池面,仿佛将前世未曾流过的泪也一并流了。   阮舟摇凌风踏月而来,悄悄地落在了江映离身后。   他先前正与江映离签订炉鼎契约。   虽未完全成型,但因联系还未完全消散,找到江映离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   “滴答——”   “滴答——”   月夜静得厉害,眼泪砸入水面的声音也就清楚得厉害。   阮舟摇终于开口,似痛似恨地道:“和我在一起,你竟难过到要哭吗?”   江映离垂首下去,把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没有吭声。   阮舟摇沙哑着嗓音道:“你若一开始就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   “……发遍南赡部洲的赏顺除逆令,我只是想逼你出来,我只是想要你!”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你若不和我说,你心悦我,我终有一日会放了你的……”   江映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了头,想要起身。   阮舟摇却站在他的身后,按着他的肩膀强迫他继续跪着……不让他能回头瞧见他的模样……   “……你和苗溪远的过去,和范飞平的苟且,还有苗子越——那些有幸能得你指点双修的小辈……我都可以不在乎,虽然我真的很在乎……”   “师尊,我不甘心啊!我因为你声名扫地,因为你在石西境里被千刀万剐!我在元灵珠内修炼,外界不到十年,珠内却是几十上百年!经脉重复地撕裂修复与凌迟又有什么两样?我只是不甘心——我只是恨!我恨你没把我放在心上,我恨你能与别人做只我们两人做过的事——”   “重华宫中,你若和我说一句软话,不必骗我,我也会听你的……”   “我只是恨,好恨,恨了近百年!你凭什么要求我不恨你,凭什么要求我不报复?我是因你而受的这一切!你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与别人欢好甜蜜……”   “……你为什么还要利用我啊?你心中只想着阎浮提众生,就没有想过我吗?我是魔,我就该吗?你利用我什么都好,为什么要利用我的感情?!”   阮舟摇半跪在江映离的身后,死死抱着他的肩膀,滚烫的泪水流入他的颈窝里……   “你……你太狠心了!最后还要假作不支骗我入九九归一阵……”   “我其实猜到了,猜到你可能是故意想骗我入阵……可你就那么想我死!还要拉着我同归于尽?”   “……你既然无情无心,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你……你既已招惹了我,为什么还要如此伤我!”   泣血一般的嘶吼质问。   江映离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阮舟摇横在他胸前的手臂。   “我……我没有骗你……”他喃喃地道。   阮舟摇惨笑一声,收紧手臂:“是你先骗我的,江映离,你给我记住,是你先骗的我!我不会对你心软,今生今世,绝不会对你心软!”他激动得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从前想过放了你的,今生不会了,今生绝不会!!”   “可我,我心悦你……”   江映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拉开阮舟摇听到他这话忽然也松软了的手臂。   转过身去,凝视着他通红的双眼……   “……你爱过我吗?”   阮舟摇道:“从未……爱过……”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真言丹是经过经验的,阮大错并不是立刻就信的=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如此深情   一阵静默。   就好像风吹散了迷雾, 月亮也从拨开的云层后头显现出来……   阮舟摇瞳孔微缩,握住江映离的肩膀:“你……你刚才的问题, 再问我一遍?”   江映离道:“你爱过我吗?”   阮舟摇道:“从未……”两个字刚出, 他就想改正,但是,他费尽力气也只不过中间断了一断,仍是道, “从未……爱过……”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真言丹, 是假的吗?!!   重新摸出丹药,嗅闻。   阮舟摇于丹道方面那般精通, 然而无论他如何细嗅,纵然咬上一口细细品味,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江映离又道:“你爱我吗?”   阮舟摇道:“……爱。”   江映离又道:“你爱过我吗?”   阮舟摇道:“……从未……”   江映离斩钉截铁地道:“丹药有问题!”   阮舟摇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喜是怒, 浑身发抖, 捏着丹药盯着江映离,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前世在重华宫, 他迫江映离吃下了真言丹, 江映离知道那是真言丹,极力反抗挣扎, 一点儿也不愿意配合……   ——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而拒绝回答, 在后来得到了他回答的阮舟摇眼里,自然是因为心虚!   江映离真正回答之时,便是这句:“从未……爱过……”中间一断,挣扎着, 却似被真言丹所控,无法说谎……   江映离瞧不出阮舟摇心内的波涛骇浪,只是有些许感慨地道:“这样的丹药,原该是有缺点的。”他认真地道,“世上,哪有真能让人不说谎的药?”   阮舟摇手中瓷瓶“咔”地捏成了碎片:“——妖师,害我!!”   江映离微微一惊,转瞬间只一个念头:江裳说妖族祭师接触过阮舟摇,果真说中了?!   阮舟摇揽住江映离,抱着他出了这陌生人的院落。   落到客栈的院落,他又迅疾地离开,很快,掳了一个破山宗弟子回来……   “……你,你们是谁?我可是破山宗内门弟子,你们竟敢放肆!”   阮舟摇一脚踹上那弟子的膝弯。   “啊!”那弟子惨叫一声,登时跪了下去。   “说!你们宗内的真言丹,到底有什么问题?”   那弟子疼得浑身发抖,又惊又惧:“说,说……我我我说什么?”   阮舟摇踩在他膝盖上:“传言道吃了真言丹就不能说谎,可为什么相似的问题,问同一个人却会得到两种不同的答案?”   那弟子抖得跟个筛糠子似的:“这这这我不不不……”   江映离蹙眉,带了些责备地看向阮舟摇:“你这是干什么?”   那弟子听见江映离的声音,恍如天籁,直接弯腰下去给江映离磕了两个响头,道:“仙长饶命啊,仙长饶命!”   阮舟摇从自己的储物戒子中,取了颗真言丹,直接塞进了那弟子的嘴里!   那弟子翻着白眼把丹药咽下,捂着自己的喉咙,差点没被噎死。   阮舟摇拍了他脊背一掌,助他吞下丹药……   “……你是破山宗弟子,对吗?”   “对……我,我是……”   过了约莫十来瞬功夫,阮舟摇又问:“你当过破山宗的弟子,对吗?”   “不……我……不……”   阮舟摇目光一厉,揪住了他的衣襟:“一字之差,为什么答案会不一样!!”   那弟子几乎吓哭了,连忙道:“我们宗内的真言丹,虽然能使人说真话,但丹药之力毕竟有时而尽……若不然真有这样神奇的药物,哪里是普通丹师便能练出来的?”他道,“便如‘过’之一字,你问我是否当‘过’,意思便如同问我是否已不是破山宗弟子了,真言丹以为我现在还是破山宗弟子,当然就让我反驳!”   阮舟摇冷冷道:“你宗内真言丹的缺陷,有多少人知道?”   那弟子道:“外门弟子约莫就能听上一耳朵了,咱们宗内的弟子嘴严,不大会说于外人听……”   阮舟摇握住那弟子脚踝,狠狠一提。   那弟子“啊”地一声大叫,惨得如同杀猪一般,但等他叫唤完,却发现自己被阮舟摇踩脱臼的腿,被他接了回去……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那弟子又给阮舟摇与江映离各磕了一个响头,一瘸一拐地,赶忙跑掉了。   “……”   “……”   阮舟摇忽然转身,一把便将江映离给抱住。   江映离因他太用力,呛咳了一声。   阮舟摇情不自禁地松手,但刚松开,着实忍不住,又把他往自己怀里揽……   “……你怎么了?”   阮舟摇将他按在自己的怀里,几乎压抑着地道:“其实,我‘从前’,本来甘愿被你利用——”   昆仑山中,江映离一出面,他就停下了攻打阎浮提的计划。   他手下人虽仍在渗透阎浮提各大仙门,但是手段,可谓是和缓得多了……   ——若不是真言丹事件,他真的会爱美人不爱江山。   江映离道:“……真言丹的确有效。”他道,“从未爱‘过’,爱还未有‘过’时,只不过是听在旁人耳朵里,像是反驳……”   阮舟摇低声道:“……你以后,不能给我戴绿帽子。”   “……啊?”江映离一怔,他本还正琢磨着真言丹的深意,骤然话锋一转,他都没反应过来。   “你既心中有我,为何还能与旁人双修欢.好?”阮舟摇道,“我本以为,你是因为无心……”他顿了顿,又踌躇问道,“你从前,真的爱我吗?”   江映离道:“我虽不记得过往,却不知你为何这般仰仗丹药。”他道,“心悦于否,你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   阮舟摇道:“数十年时光,很多事我都已经忘了……”他抚上江映离的面颊,道,“我知道你与别人……我就以为你对我无意,后来你说你心悦我,但,又被我‘证实’是说谎……”   江映离道:“妖师……”   阮舟摇忽地皱紧了眉头。   江映离道:“……我先前听到你说‘妖师害我’,妖师怎么害你?他什么时候接触的你,是在我失忆之前吗?”   阮舟摇只含糊地道:“很久,之前了……”   若细细回忆一番,古丁龄在这件事里只起了引导作用,便是如今的阮舟摇知道了其中的猫腻,都不免认为,若没有他,也许事情还会是同样走向……   ……………………   “……太衍御宗宗主已混入了重华宫,君上怕不是想步自己父亲后尘,因为儿女私情而被人害死?”   江映离说心悦于他后,阮舟摇便连阎浮提的赏顺除逆令都给停了。   这在古丁龄看来,简直是被鬼迷了心窍!   “他不会害我。”莫名地笃定,   古丁龄古怪地笑了一声,道:“太衍剑宗宗主,高风亮节,自然不会……”他顿了顿,才道,“但若他心中真的有你,为何还能与别人缠绵欢好?”   在石西境中被千刀万剐,永远是阮舟摇心内的一道暗伤。   肉体的痛苦是一回事,更痛苦的是精神上的毁灭!   他受千刀万剐之刑时,江映离正与旁人亲亲热热……   阮舟摇当然能安慰自己江映离什么都不知道。   可问题是,纵使江映离什么都不知道,他心里就会好受了吗?   兴许,只会更恨!   黎宏飞是来帮江映离让他回头的,他们有计划,他们有筹谋!   被隐瞒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只不过江映离一句心悦于他,就足够使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闻,破山宗有一种丹药,名唤真言丹。”古丁龄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君上能将此药练出,问一问映离仙君到底是否曾爱过你……若能得到肯定的答案,至少,能确认他的真心……”   ※   夤夜寂静。   灯火都已熄灭……   宿在同一家客栈的另一间新房。   阮舟摇睡在江映离外侧,撑着脑袋,仔细地瞧着他的睡颜……   不安、疑窦、前世今生的恨与伤。   今夜似乎都被短暂地安抚了……   他心中仍有疑虑。   一道道裂痕,江映离与旁人欢.好,江映离伪装重伤骗他入九九归一阵……   他都还记得,他都还忘不了。   但这伤痕结了痂,若不再有外力戳破,总有一日便会痊愈……   俯身,亲了江映离的面颊一口。   江映离翻过身来,睁开了眼睛。   “不睡吗?”阮舟摇低声地道。   江映离拉了拉被子,道;“你有心事?”   他说话的语调虽然一如既往地平直淡漠,可听在阮舟摇耳朵里,倒真有几分关心的意思……   “……你爱我吗?”   江映离目光闪烁,干巴巴地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老问这个问题。”   阮舟摇道:“那你爱我吗?”   江映离张了张口,似乎难以启齿。   若是今天早上,江映离绝对会对阮舟摇四两拨千斤,但阮舟摇在那池塘边说的话他虽没有全然听懂,但却意识到,阮舟摇极爱他。   对于现下的江映离来说,那样炽热的爱意,几乎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对阮舟摇有情,但情意尚且朦胧,甚而还有几分爱恨交杂。   他希望阮舟摇能够不那么悲伤,也希望他能不那么没有安全感……   只是若要安抚他,恐怕必得将某些话挂在嘴边了……   “……爱。”江映离又转过了头去,低声道,“睡吧。”   阮舟摇靠近了他,从背后抱住了他。   江映离仍旧睁着眼睛,并不闭上。   阮舟摇闭眼闭了半晌,道:“……你是不是没闭上眼?”   江映离道:“……嗯。”   阮舟摇道:“我今日是不是吓到了你?”   江映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成魔是否不可逆?”   阮舟摇道:“魔也好人也好,都只不过是一种生存的形态。”   江映离道:“可你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阮舟摇低声道:“我不是因为魔煞……”他伸出手,拨弄梳理着江映离脑后的发丝。   江映离只觉得脑后一阵酥麻,稍稍避开了些,结果反而被亲到了发顶上。   “……近百年的凌迟酷刑,自然会比常人疯些。”他的手探入被子里,抓住了江映离的手,“我真的差一点就疯了,只是,我记着你,所以才撑下来了……”   江映离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动容道:“为何如此深情?”   阮舟摇道:“只是因为喜欢你……”   江映离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太热了的缘故。   阮舟摇从前对“喜欢”、“爱”之类的字眼极其吝啬,虽然江映离并不是从未听到,但阮舟摇对他说这些个字眼时,总有些轻浮逗弄。   江映离不喜他那样轻浮,仿佛爱玩弄人心,仿佛对待一只关在笼子里笃定其逃脱不了的鸟儿。   阮舟摇的确爱他,但他多疑而又敏感,而且,他行事总带着几分强迫。   江映离虽妥协于他,但他纵然不记得往昔所有记忆,却也知道,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相处的模式。   但现在,他却发觉,自己能比自己想象中更对阮舟摇动心……   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他们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江映离自从失忆后便再没起早过——阮舟摇总喜欢抱着他多睡一会儿。   “……谁啊?”   昨日好不容易平复了一道心中旧伤。   晨起如此暴躁的敲门声,简直破坏了阮舟摇从昨日便有的好心情。   “……客官,客官?”   阮舟摇皱眉,察觉到了什么,忽地看向了窗外的影子……   江映离掀开被子,坐起身来,低声道:“人很多。”   阮舟摇当然也发现了。   穿衣,束发。   阮舟摇去开门。   但只见客栈老板站在门外对他露出一个苦笑,而离他们房门约莫有五六步远的地方,一瘸一拐的某人一见他便用手指指向了他。   “……师尊,就是他,就是他!!”   身后一大堆随伺弟子的破山宗宗主,顺着宝贝徒弟的手指,看向门内……   但只见那前来应门的男子一身白衣,头发只简单地束了起来,龙章凤姿,眉眼状若桃花,一股说不出的狠冷劲道。   ——极其俊美,甚而有那么一点惊心动魄。   “……”   喉头动了动。   破山宗宗主被阮舟摇容色震住,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阮错。”   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江映离也跟着走了出来。   “——映离仙君?!”破山宗宗主一口叫破了江映离的身份。   江映离微微蹙眉,这才对上了破山宗宗主的眼睛。   这人的容貌有些凶。   自左眉眉骨一道疤痕,蔓延到了右颔以下……   破山宗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宗主如此样貌,倒更叫人窥见破山宗的形象……   “竟是映离仙君大驾吗?小徒不懂事,昨日冒犯了仙君!”   破山宗若和太衍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破山宗宗主尤胜辉非常识相的向江映离见礼,实在忍不住,偷偷地看了阮舟摇一眼——但是,他只不过是看了一眼罢了。   “……无妨。”江映离冷淡地点头,并不多说。   尤胜辉的弟子一脸灰败,知道自己今日不但讨不回公道,回去还要遭受一顿训斥……   想不到阮舟摇和江映离竟是如此身份!既然如此身份,昨日,又为何为难他这样一个小小弟子?   一阵寒暄,多是尤胜辉主动说话,江映离则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这么多人都站在客栈的房间外,其实很有些尴尬。   尤胜辉足足聊了约莫半刻钟,这才觉得前戏已经铺垫足够,仿若漫不经心地道:“听我徒儿说,仙君对真言丹有些兴趣?”   江映离蹙眉,没有答话。   尤胜辉道:“昨日我宗内刚失窃了不少真言丹……若是没有失窃的话,尤某一定可以送仙君一些!”   江映离知道他在试探,淡淡地点了点头,还是不接话。   尤胜辉便更有些急不可耐似的,道:“敢问仙君,昨日,是否曾来过鄙宗做客?”   阮舟摇这时出声,道:“尤宗主什么意思?”   尤胜辉“啊”了一声。   阮舟摇淡淡道:“我师尊不喜欢见外人,尤宗主都说了这么久了,若没有什么要事的话,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言丹一直是真的=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九呀、晓星尘他老攻、昀芷.青曦、年、Weltgerich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decay 49瓶;欧琳Oleenna、永安 5瓶;南汐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灭门之案   尤胜辉有些讪讪地道:“这……这……”   他目光闪烁, 看向了江映离。   江映离并没有开口,神情仍旧淡淡。   尤胜辉便知道江映离恐怕的确不想搭理他们, 咬咬牙, 道:“……若仙君有意,可来我破山宗做客。”他向江映离行了个大礼,道,“……尤某先行一步, 仙君保重。”   阮舟摇一直等尤胜辉带着大队人马离开, 方才揪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客栈老板,道:“掌柜的这便要走了吗?”   客栈老板连忙赔礼, 道:“仙长恕罪,仙长恕罪!破山宗行事妖邪,我们小本生意, 实在不敢得罪……”   阮舟摇道:“掌柜的莫要误会, 便是你不领路,这儿就这么几间房, 他们也能找到的——我并没有想秋后算账的意思。”   客栈老板脑门上的汗都要流下来了, 干笑两声,连连点头。   阮舟摇道:“最近……这北界州境内, 是否不大太平?”   尤胜辉如此兴师动众, 虽说是为了弟子出头,但一派宗主还要带这许多人“充场子”,显然不太对劲。   客栈老板道:“不太平?”   阮舟摇暗示道:“破山宗。”   客栈老板恍然大悟,眼睛都亮了起来!!   “是是是, 是不大太平!两个月前咱们北界州来了一个陌生修士,买下了东边的那处宅院,那宅院本是在破山宗名下,但破山宗知道后,却只卖了他一颗灵石……”   阮舟摇道:“中品灵石?”   客栈老板摇了摇头,道:“下品灵石。”   江映离忽地道:“破山宗如此大礼?”   便是什么都不记得,江映离也清楚,一颗下品灵石只怕连凡俗的宅地都买不下来——破山宗等于白送。   客栈老板见江映离开口,露出了更为殷勤的笑容:“可不是吗?”他道,“听闻那修士修为不低,欲要加入破山宗,破山宗对他极为重视,所以才会率先示好!”他话中颇有些欣羡与感慨,道,“听闻那宅子灵气足得很,还曾有仙长绘下失传已久的聚灵符纹,只不过那修士住进那宅院不过半个月,人就消失了……”   阮舟摇目光一动。   客栈老板道:“修士消失以后,破山宗上上下下都很紧张。”他压低声音道,“他们好像怕人寻仇似的,进出关卡都卡得很牢……但真要说他们如临大敌,又有些不像,哪有大敌来临前还倾巢而出的?照我看,他们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阮舟摇给了客栈老板一袋子灵石,道:“多谢掌柜的。”   客栈老板立刻喜笑颜开,一边嘴上客气一边顺手就把灵石接了过来。   江映离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那袋子灵石上。   阮舟摇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牵进了房内。   “……”   客栈老板心头闪过一阵怪异,但他什么也没多想,亲了一口手上的储物袋,喜滋滋地就离开了……   “……师尊,我们走吧。”   阮舟摇进门后第一句,便充满了去意。   江映离道:“去哪里?”   阮舟摇道:“哪里都好,等论道会结束了,我们再回蓬莱。”   江映离道:“刚才那宗主,似乎想要找我帮忙。”   阮舟摇哼笑了一声,道:“他倒是敢开那个口?”   正因为破山宗宗主对他开不了那个口,江映离才觉得奇怪。   破山宗半只脚都踩在邪道里,而太衍不但分属正道,还是正道魁首之一!尤胜辉发现他是太衍宗主后,第一反应不是退让,竟还欲用他可能很感兴趣的真言丹来诱惑他,希望他帮他的忙!   江映离虽不记得过往,但只听闻破山宗行事邪诡,就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答应尤胜辉。   ——若不是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尤胜辉又怎会寄希望在他的身上?   阮舟摇道:“师尊,我们走吧。”他道,“你难道还真想去破山宗做客?”   江映离微微蹙眉,道:“……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阮舟摇道:“咱们离开这里,你就不会多想了。”   江映离不答,他并没答应与阮舟摇离开。   阮舟摇虽然很想走,但若太过强势地带走江映离,倒有点落于刻意了……   江映离与阮舟摇在客栈内住了八天。   这八天内破山宗还差人来问候过,不过江映离虽不愿意离开,却也没有真应了破山宗的邀约。   耿耿星河欲曙天。   这一日,江映离不知怎么的,一晚都未曾安睡。   眼瞧着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他睁开眼睛,轻轻地把揽在他身上的阮舟摇的手给拨开了……   起身,坐到窗前。   窗外有树,但却没有花。   一轮明月,夜都还未完全褪去它的阴影,但明月的光已被冉冉升起的朝阳衬得黯淡。   江映离对着窗外,琉璃眸中瞧不清思绪,只是盯着远方破山宗的方位看。   阮舟摇最近越发不想让他留在这里,他有所察觉,委婉而又不失强硬地留下了。   若是从前,阮舟摇兴许会不管不顾地拉他离开。   但自发现真言丹的奥秘后,江映离觉得阮舟摇身上的戾气似乎都散去了大半。   他因他而退让了。   江映离便也欲借着他的退让,印证一番心里的揣测。   “……师尊,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阮舟摇很快就醒了过来,察觉江映离坐在窗前,便也跟着走了过来……   江映离道:“你再去睡一会儿吧。”   阮舟摇道:“师尊忘了?睡眠于我,早已不是必要的事。何况你不在我的身边……”   江映离轻咳一声,道:“……天色尚早,你起来了,也无事可干。”   阮舟摇从他背后抱住他,暧昧地靠在他颈边道:“那我们做点其他的事怎么样?”   真言丹事后,阮舟摇最大的改变就是在床上,那一日他吃多了真言丹,说了不少的真心话,之后倒像是脸皮薄了,只行动之间越发亲密,往日里的轻佻态度亦不再有——但却更为地粘人。   江映离被他这么一弄弄得几乎把持不住……   他什么都不记得,但却直觉自己是较为淡漠的脾性,他对这样的亲密几乎毫无抵抗力!而阮舟摇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他受用这般,越发顺他的心意……   “……大早上的,算了。”   阮舟摇道:“咱们把房门关起来,没人看见。”   江映离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抵挡住,同意了。   一晌贪欢,云.雨过后,江映离躺在床上轻喘。   阮舟摇与他额头对额头的亲热了一阵,便起身穿衣……   江映离不太想动,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睡梦中模模糊糊听见外头有沸腾人声。   江映离初始听见,还以为是梦中的声响。   待得人声越来越响,近乎接近嘈杂。   江映离忽然睁开眼睛,从床上翻身下去……   “……师尊?”   刚打开房门,迎面就撞上了阮舟摇。   江映离抓住他的衣袖,道:“外面怎么回事?”   阮舟摇道:“没什么……”进门,转身便要将房门关上。   江映离不语,侧身越过他去开门。   阮舟摇自背后抱住了他,道:“师尊,咱们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江映离冷声道:“放开!”   阮舟摇动作一顿,松开了手。   江映离推门而出,却见二楼楼道内有人上上下下,下至一楼大堂,大堂内近乎是人挤着人。   看装束,像是普通凡人……   有一名穿着袈裟未曾剃度的年轻和尚正在客栈中安抚着惊慌的人们。   江映离静立片刻,那年轻和尚似有所觉,扭头看来。   “……映离仙君?”眉清目秀的和尚趋步行至江映离身前,合手行了一礼,不无惊喜地道:“阿弥陀佛,想不到仙君也在此地!”   江映离不认得他,只能对他点了点头。   年轻和尚本就比江映离辈分低,倒也没察觉什么不对来……   “……仙君既在此地,不知可曾注意到破山宗于灭门前,有过什么异处?”年轻和尚道,“三天前尤宗主还至北山寺求助,却不想不过三天,破山宗上下便无一活口留下……”   江映离心头一紧,道:“……破山宗?!”   年轻和尚颇有些肃穆地点了点头,道:“虽则破山宗多行不义,但灭门血债,却也过分……”他叹了口气道,“我北山寺僧人许久不在阎浮提上行走,未想到这回地袖手旁观,竟至一宗破灭之祸……”   阮舟摇此刻正好下楼来,瞧见那年轻和尚时眉梢便动了动,他走到江映离的身旁,与江映离胳膊挨着胳膊……   “……这位是?”   年轻和尚立刻向阮舟摇见了一礼,道:“北山寺,不凡。”   阮舟摇回礼,道:“俗人阮错,师兄法号不凡,当真不凡。”   江映离觉出阮舟摇的口气不太严正,不由瞪了他一眼。   不凡和尚却是笑了一笑,道:“吾之一辈正好轮到了‘不’字,倒是叫阮兄取笑了。”   阮舟摇道:“北山寺不出阎浮提许久,怎么今日竟劳动师兄出面?”   不凡和尚敛了笑意,道:“破山宗一夕之间被灭,师门有令,凡我北山寺弟子,都应追查真凶!”   阮舟摇:“破山宗多行不义,何苦连累大师们入凡尘苦海……”   不凡和尚道:“不义者虽然不义,但宗内妇孺到底无辜。”他抿唇道,“何况能将一宗灭门的凶手,自然凶残成性,若因破山宗多行不义而袖手旁观,焉知阎浮提中不会有下一个破山宗?”   阮舟摇便道:“不凡兄说的有理。”   不凡和尚就向他们告辞,继续去安顿破山宗临近的普通人……   “……你是不是早知破山宗会出事?”   不愿意回房内,江映离出了门去,阮舟摇只得跟上。   因破山宗灭门之事突发,街上门户紧闭,无一人敢在外头闲逛!   阮舟摇目不斜视,看也不看那些紧闭的屋门,道:“……师尊多虑了,徒儿又没有三头六臂,于推演之法也不怎么擅长。”   江映离脚步顿了顿,蹙眉道:“可我心中总有些不安……”   阮舟摇牵起他的手,道:“师尊为什么要不安?”   江映离凝视着他的双眼,道:“我似乎预见此事会发生,但我却没有成功阻止……”   阮舟摇沉默半晌,才道:“破山宗多行不义,纵然……也说不准是他们从前惹下的债太多了。”   江映离摇头道:“善恶到头,可若牵连无辜,纵然恶有恶报,也再换不回无辜的性命……”   阮舟摇不明意味地道:“师尊的想法倒与不凡师兄相合……”   江映离回头看他,忽地道:“……你之前去哪儿了?”   “……啊?”   江映离道:“早上,你到哪儿去了?”   欢好过后,阮舟摇便离开了。   虽是一小会儿,但江映离知道破山宗被灭门后,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担忧。   阮舟摇道:“我去抓灵兽了。”他道,“我看你不太吃得惯客栈中的吃食,但你这几日又不再想饮用花露……”   江映离有些不自在,道:“我不好享受,你不必如此麻烦……”   阮舟摇软声道:“可我愿意为你麻烦。”   心尖一酥,那没来由的担忧与烦闷就被江映离抛到了九霄云外……   阮舟摇牵着他,至北界州一处山上看湖。   北界州峰峦奇骏,神树苍苍。   江映离与阮舟摇走入山腰的亭子里,但只见山石之下,碧波粼粼……站在高处,风将他们的衣裳都吹得鼓了起来。   江映离出神的望着碧浪波涛,阮舟摇则凝视着他的侧脸……   他专注看湖,他专注看他。   阮舟摇早知破山宗会出事,但是,他袖手旁观!   他既不想推波助澜,也不想“行善积德”。   破山宗灭门一事是妖师所为,元灵珠需血祭,且阎浮提东南西北四大界州都与妖魔二界有部分空间重叠……   四大界州的灵气越弱、血气越深,滋养的妖魔之气越强,空间重叠部分也会越发地凝实……   挑破山宗下手,就因为破山宗在阎浮提中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先有破山宗,后有临川谷。   前世阎浮提中两大宗门先后被灭,正道宗门们虽重视了一阵,但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两起灭门惨案,甚至还不及古丁龄祭炼石西境时引起的反响大……   这许多正道人物,多会想破山宗临川谷罪有应得。偶尔有像江映离这样想到被波及的妇孺幼子,但只消死的大部分都“活该”,就也不会有人想给无辜之人讨一个公道。   “……你清楚北山寺的背景吗?”江映离忽地道。   阮舟摇收回了视线,坐在亭中的围栏座椅上,道:“师尊对北山寺感兴趣?”   江映离道:“这段时日,我所听闻的多是三山之事,其他宗门林林种种,还有那许多家族……听了一耳朵,大多数都没能再听到下一耳朵……”   阮舟摇道:“阎浮提中道门强盛,佛门势微,修佛者不大在阎浮提中走动,入世历练的也极为低调……”   江映离道:“为何如此?”   阮舟摇笑了笑,意味不明地道:“师尊真想知道?”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仿佛看出了他的不怀好意。   阮舟摇道:“早上我抱住了你,结果你却那般冷言冷语地叫我放开……”他顿了顿,颇有暗示地道,“师尊可伤我心了……”   江映离板着脸道:“你敢说破山宗出事,你就没有瞒着我的念头?”   阮舟摇道:“徒儿是想瞒着你,但师尊你就是伤了我的心了。”   江映离听他语调欢快地抱怨,倒不像是真伤心的样子,不过,阮舟摇一双桃花眼总如幽潭深泉一般,正因如此,江映离无法当他真的是在开玩笑……   “……你想我怎么安慰你?”   阮舟摇怔了怔,没想到江映离这么主动地就钻进了他的圈套里……他挑了挑眉,笑从嘴角绽开,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道:“……你亲我一下!”   江映离胸口起伏,似乎要发作。   阮舟摇都已想好要怎么哄他了,江映离却扭开头半晌,然后又忽然扭了回来,真的凑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   “!!”   呆愣,见江映离转瞬间便又恢复风轻云淡的高冷模样,阮舟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江映离故作镇定地道:“……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北山寺的事了吧?”   阮舟摇忽地揽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抱起!   “!!”江映离吓了一跳,连忙搭上了他的肩膀。   “好啊!”   阮舟摇高兴地坐回了围栏旁,让江映离坐在自己的腿上,凑过去在他唇上不住碾磨……   江映离开始还用手抵了他的肩膀一阵,到后面,却改为环着他的颈项了。   “……北山寺的事,与我父亲,有几分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咩嘿嘿嘿=L=甜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橙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3个;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香香曲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香香曲奇 36瓶;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记忆恢复   北山寺原本不在北界州,也不叫北山寺。   两百年多前, 佛门虽不像道门这般兴盛, 但香火旺盛, 殿堂巍峨……信徒也遍布天下!   现今的北山寺原本唤作长安寺, 位于玉池州与小义州的交界处附近。   当时人间的皇朝便在小义州,人间帝王多数喜欢在长安寺终老。因此长安寺, 也被尊为国寺……   妖师古丁龄那儿,存有不少落岸仙君在长安寺中做客的影石。   阮舟摇从前将那些影石一一看遍, 发现所有的影石, 都出自于原长安寺的主持:正通大师之手。   “……阎浮提对妖魔如此喊打喊杀,不知大师以为, 妖魔与人修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   过着外人眼里尊贵、实际上日子十分寡淡的长安寺主持……某日, 在自家寺庙的后院,接待了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那不知施主以为,妖魔与人修, 能有什么区别呢?”   第一块影石,正通大师分明看破了魔的跟脚,却没有赶走他, 反而吩咐了跟着自己的小沙弥,准备茶点接待……   一袭青衣, 腰间插了只长箫,魔的眉眼精致俊美得厉害,简直不像凡俗该有……   “……正是因为不懂,所以才想问大师。”   正通大师笑道:“施主既已问出了口, 想必你的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   魔拈了片寺中的落花而笑,道:“我心中是早有答案,但却还是想听大师亲口说出……听闻大师棋道甚佳,俗话说棋可观心,不知大师,敢不敢与我手谈几局?”   菩提树下,一人一魔对弈。   十局棋,机锋暗语。   一下,就足足下了三日!   正通大师凝神以对,魔亦苦苦思索……   “……大师又败一子。”第十局棋,仍是险胜。   魔高兴地将自己身上的长箫拔了出来,吹奏了一曲。   正通大师用手掌拍着自己的膝盖,迎合着他的节拍。   魔吹完一曲,长箫在空中旋了个个儿,道:“……大师不会是故意让我的吧?”   正通大师道:“若我让你,倒不免辜负这几局好棋了。”   “哈哈!”魔大笑,起身郑重地行了个大礼,道:“多谢正通大师款待!叨扰多日,吾还未来得及告诉你吾的名姓……”他拂过自己手中的长箫,郑重道,“吾名落岸!”   正通大师含笑回礼,道:“阎浮提中没有落这个姓,落岸为阮,不如,你以后就姓阮吧……”   于是姓阮的魔继续在阎浮提中闯荡,独来独往,只一柄长箫,在阎浮提中闯出了好些名头。   正通大师总会在寺内备好茶水,当魔到来时,便与他坐在菩提树下对弈。   “……你今次似乎有心事?”   将魔一大片棋子吃尽,正通大师捏着黑子在棋盘上敲了敲,道:“有心事时,棋路便也乱了……”   姓阮的魔一反往日里直来直往的脾性,沉吟着,道:“我看上了一个姑娘……”   正通大师略略有些惊讶:“既有心动,应是好事?”   姓阮的魔却摇头一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可那姑娘是重华教功折散人的徒弟……”   “……重华教。”正通大师不由地叹息了一声,道,“赵兄性子刚烈,你若想求娶他的徒弟,他知你是魔,定然不会答应……”   “……大师认为我做人如何?”   正通大师道:“很好。”   姓阮的魔道:“若你很讨厌魔,与我相处后,再知道我是魔,你会讨厌我么?”   正通大师道:“我自然不会讨厌你。”   他们两人相交已久,正通大师从不自称为老衲,而魔修为高深,却也从未有半点骄矜之气……   姓阮的魔道:“大师,我想入重华教!”   正通大师惊诧,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同意。   便如他这般方外之人都能预见到他入重华的结局,魔在阎浮提行走多年,不可能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后果!   但魔还是用他的真诚打动了他,他在他的帮助下,费尽心思遮掩了修为气息,混入了重华教……   重华教是彼时阎浮提中最大的势力!   掌教赵京海渡劫修为,性情刚烈,嫉恶如仇。   他名下原共有五名内门弟子:大弟子苗溪远,二弟子孟井,三弟子江裳……五弟子则就是魔的心上人,宋梳柔。   魔入重华教,成为了第六名掌教亲徒,自己心上人的师弟……   重华的制度与别的宗门都不大一样,重华有宫殿,坐落在群山之中。   主宫宏大雄伟胜过凡间宫室,但各个弟子的山头,却又着实是修仙门派的清华气度……   姓阮的魔刚入重华便觉得重华处处与别不同,而因他是正通大师推荐进去的,赵京海在验过他资质后,便收了他为内门弟子。   很快,姓阮的魔就得到了他喜爱的姑娘的芳心。   只不过,也不小心得到了旁人的芳心……   “……我从不知我有这样的天赋,也许大师不信,但我……我真不是存心如此……”   重华新秀,惊绝艳艳。   阎浮提三大剑修,苗溪远、孟井、江裳,这三人的名声已是空前绝后!   当姓阮化名为阮落岸的魔加入了重华以后,三大就变作了四大。   一次,他们四人抵抗住了袭击小义州的兽潮,在小义州吃庆功宴的时候,江裳醉酒,向他告了白。   ……阮落岸被吓得酒都醒了!   他从未想过会被同性告白,何况江裳那般人物,风姿绝世,早前他们师兄弟相交,哪里看出过他爱慕的心意?   但竟然不止江裳!苗溪远心有所感,甚至不避讳坦诚为他吸引,而他的二师兄孟井……当他意识到男子也能对男子有倾慕之心时,便从孟井的眼中看出,孟井也对他有意。   “……我要与梳柔成亲了。”早已习惯当阮落岸的魔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蹙眉道,“妖师说我封印了魔性,但却封印不了自己的血肉……师兄他们被我吸引,是因为我身上的魔血太浓……”   他既担心宋梳柔也是被他的魔血所吸引,也担心血脉的威力太大,暴露了他的身份……   正通大师却道:“血脉的吸引终究是外力,你若成亲,因外力而起的心思,自然也就断了。”   阮落岸却似已看透那荆棘丛生的未来,道:“……怕这血脉会为我惹来祸端……”   成亲,恩爱……   苗溪远等三人果然对他消止了心思。   魔血的吸引力依旧,但阮落岸是他们师妹的丈夫。   有了这一层身份,从小受到的教育便都将那样的吸引力给隔绝了。   但重华内倾慕他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修为不似苗溪远他们高深,定力,也显然没有他们的强大。   甚而宋梳柔都不免道:“想不到你的魅力竟这样的大,便连师侄他们,都也……”   赵京海被惊动了,他未曾找自己的徒弟旁敲侧击,他先找到了正通大师……   “你介绍给我的徒儿,似乎不大对头。”   正通大师自影石内,与赵京海互打了好一阵机锋。   赵京海怀疑,怀疑阮落岸如此的“吸引力”,是否是妖邪一流。   正通大师道:“何谓妖,何谓邪?入重华前,南赡部洲便有人称他一声‘落岸仙君’,正邪早在人心。”   赵京海皱紧了眉头,道:“重华是十四州的顶梁,若重华有异,灾劫顷刻!”   正通大师道:“赵兄何以认为一定会出事呢?”   “兽潮频发,落岸名声越发显赫,若他真有问题,那……”   正通大师道:“他是不是妖邪。赵兄,自己的徒儿,难道你都分辨不出吗?”   赵京海无言。   回重华后,赵京海左思右想,还是叫来了自己的徒儿孟井,交给了他一项任务……   “……”   “……”   “你为什么不说下去了?”江映离道,“你父亲并未做过什么坏事,吸引旁人,也未必全然是魔血的缘故,他本身就已足够出色……”   阮舟摇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他顿了顿,才道,“师尊,孟井是你的师叔,且,因太师父去的早的缘故,他就相当于是你的师父……”   江映离目光微动,阮舟摇既然这么说,想必孟井在这件事中,干的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我父亲原本不必要死的。”阮舟摇喉头绷紧,道:“只是,太师叔他因爱生恨……”   江映离有一种荒唐的感觉,虽然他什么都记不得,但听见“因爱生恨”四个字时,他却仍难以想象它会和孟井牵扯到一起。   “……喜欢我父亲,对他那样的修士来说,自然是种耻辱。”阮舟摇冷冷地道,“所以父亲是魔,他就立刻找到了借口……”   江映离皱起了眉头,心内却响起一个声音。   不!不是那样的!孟井绝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阮舟摇道:“……父亲抵抗兽潮,受伤了,孟井用法器验证了他是魔,便把事情捅了出去……”他道,“我知道孟井将他两个儿子的魂海精元都抽了不少来滋养我的神魂……但他本就是害死我父亲的元凶之一,我从未感激过他。”   “不,不对。”江映离情不自禁地反驳,“师叔他,一直修的都是无情道!”   ※   “……你真的是魔?”   小义州在兽潮的进攻之下已然残损处处。   那惊艳了整个阎浮提的男人,浑身都是伤口。   他周身的大伤小伤都在散发着一点点的妖魔之力……   很轻微,可是法器却能够捕捉得到。   阮落岸微微蹙眉,露出了些许苦恼的神色。   孟井放下了绷带,眼神中充满了质问与怀疑,几乎如利刃一般,向他刺去。   阮落岸却注意到了他手中的那枚金色小球:“……那法器,是师尊给你的吗?”   “……是师尊……”孟井皱了皱眉,又道,“你真的是魔?”   阮落岸没有直接回答,只道:“你不要告诉梳柔。”   孟井额上似有青筋暴起,只是他却极力忍耐住了:“妖魔二界尚未与阎浮提接轨,普通的妖魔不可能能提前进入阎浮提的——你到底是谁?”   阮落岸道:“吾名落岸。”   落岸。   长箫。   妖魔之主。   修为高到能跨越妖魔二界与阎浮提间的空间。   便连他们的师尊赵京海也未必能在妖魔二界中来去自如,阮落岸,他却能够做到!   孟井要带阮落岸回重华宫。   阮落岸一直用法子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因此受的伤虽然都是真的,但是他只消把那禁锢压制除去,伤口便自然而然地愈合了……   再次见识到阮落岸的修为之高,孟井更为忌惮!   一个修为如此高深的魔,潜入阎浮提如此之久,甚至成了他们重华教弟子,轻易在阎浮提中闯出了如此声名……   他意欲何为?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骤然间两个师兄弟都不见了,江裳心思细腻,将小义州兽潮的事交给了苗溪远,在孟井回到重华之前就拦下了他们。   “……师兄,你这是想干什么?”   惊怒!   虽然因为阮落岸的修为太高,孟井知道制不住他就干脆不制,但孟井手握恒阳剑,以神器之力威慑于他!   若阮落岸真有什么异动,他恐怕就要仰仗神器重创他!   “……这是师尊的意思。”   江裳很快就意识到,阮落岸的修为拔高了一大截。   往日里阮落岸的气势虽强盛,但还敌不过他们的师尊赵京海。   如今,他身上那天然的威势,竟比赵京海还厉害几分……   “……落岸真的是魔吗?”江裳背地里问孟井。   “是。”   “……若把落岸带到师尊面前,师尊他会不会……”   孟井反问道:“若不把他带到师尊面前,你又怎么知道,他对阎浮提无害?”   江裳道:“他是梳柔的丈夫,也是我们的师弟。”   孟井道:“你可还记得,上回在小义州,你喝醉了酒……”   江裳有些尴尬,道:“此事与我为他说话无关。”   孟井道:“你对他有意,师兄对他有,我也对他有……”   江裳似被此话所惊,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驳。   孟井道:“重华上下,对他有意者众,师尊察觉出不对,因此才让我来证实……”   江裳道:“难道这能证明什么吗?”   孟井道:“蛊惑人心者,必有所图。”他又道,“你扪心自问,他与师妹琴瑟和鸣时,心中可有半点酸意?”   江裳沉默。   他没有。   苗溪远为人向来洒脱,他知道,他也没有。   孟井道:“我修无情道,我也没有。”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长成苍天大树!   若是他从未被阮落岸吸引,孟井尚还会顾念几分师兄弟的情意,但既已发现阮落岸的“能力”如此厉害,便连他们都不能免俗……万一阮落岸有异心,他又包庇了他,整个阎浮提都可能被他所害。   “……不论如何,都必须带他去见师尊!”   ※   阮舟摇眯着眼睛,盯着江映离。   江映离开始还有几分回忆的样子,但是他神情却越发坚定起来,笃定地道:“师叔修的是无情道!我修戒杀剑意时,本也欲同他一般走无情道……只是映离境中屠戮了那般多的妖兽,我心难安……”他蹙眉闭目,“……为什么修戒杀剑意,却不戒杀?为什么修戒杀剑意,却还要造如此多的杀孽?我不明白……我不懂!师叔说,我是在愧疚。若我为自保而杀妖兽也会愧疚,那我就不适合修无情道……”   阮舟摇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江映离的记忆分明封印着,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记起过去了?   “……你父亲的事,他,他好像和我说过。我到茺州收你为徒,他是掌门,他首肯了的……”江映离仍闭着眼睛,道,“他说他对不起你的父亲,那时的他戒心太重,一心只怕放纵了你的父亲——他当时并未考虑过,你父亲若真想害阎浮提,根本不必费那番心思救那么多的人……”   “魔血……对,还有,魔血,他身上的魔血……你身上也有……”   阮舟摇忽然道:“师尊!你莫想了!!”   江映离脑子一痛,只觉得有什么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阮舟摇连忙要去攥他手腕引灵力入他魂海。   江映离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睁开眼睛,道:“阮错?!”   阮舟摇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了,只盯着他的眼睛,半晌也不敢先开口说一个字!!   江映离道:“阮……阮……”   阮舟摇道:“师尊……”   江映离目光从迷茫到清明,道:“我师叔,绝不会因爱生恨!”   “……”   “……”   阮舟摇根本没心情和他辩驳,不敢再提旧事,拉着江映离,想要拽着他离开……   江映离察觉到阮舟摇焦虑的情绪,只是他早先的记忆不过一闪而过,莫名其妙,因此,他也根本没反应过来阮舟摇在忌惮些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北山寺的事。”   重华旧事,阮舟摇说了大半,只不过正题都还没说到,就已让江映离回想起了什么。   阮舟摇巴不得他全都忘干净,含糊着道:“北山寺……北山寺主持推荐的我父亲入重华,他当然有责任。”   江映离道:“就这样?”   阮舟摇道:“当年长安寺是国寺,于阎浮提于凡间声望都极高,正通大师让我父亲入重华,我父亲既然都能被害死,他自然也要被疑与妖魔勾结……”   江映离道:“那正通大师他……”   阮舟摇道:“经历此事,自然心冷。”他冷笑道,“阎浮提如此偏见,他作为方外之人,自然也看不下去!”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你是不是很恨阎浮提的人?”   阮舟摇道:“……其实也不是多恨。”他道,“我对我父亲没多大的印象,我有记忆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死了。”   江映离道:“但你似乎很恨。”   阮舟摇道:“我只是恨,历史总是重演,我也曾因魔血而被人歧视……”他道,“若是我父亲还在,也许我不会再步他的后尘!师尊,我是个凡人——我父亲是个凡人,我也是个凡人。我不知道他恨不恨,可是我恨!”   江映离似有所动。   阮舟摇又道:“我从前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我不是魔的话,也许阎浮提上下未必会那般排斥你我之间的事……”他低声道,“而如果我不被阎浮提追杀,我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也许,从前的你,也不会有机会和别人……了。”   江映离皱眉道:“我到底什么时候和别人——”   阮舟摇顿了顿,道:“你不要去想。”他道,“恒阳剑的禁制……你不能强行突破!”   若江映离强行突破记忆的封印,引起反噬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快想起来了=L=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多多 162瓶;甜茶、Smi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一线生机   江映离昏了过去。   阮舟摇本欲带他去寻江裳,但他昏过去以后魂海便十分紊乱, 方丈山太远, 远水治不了近渴。   阮舟摇想起北山寺就在附近, 正通大师于医道方面十分精通, 心中一动,就抱着江映离上了北山寺……   天色还早, 到了北界州这一处山峦脚下,北山寺的钟声从山顶往下飘了过来, 仿佛从亘古传来, 直接传进了人的心里。   “咚——”   “咚——”   “咚——”   震颤,仿佛天地间都一并震颤了起来。   阮舟摇用一挂披风把江映离裹住, 不叫人能窥见他的样貌……   北山寺上的僧众诧异地瞧着一名修士恍若无人地往他们寺内闯, 到了练武场,还要往里……   “这位施主……”一名带发修行本正洒扫的僧人拦住了他,道, “施主可是要找人吗?”   阮舟摇道:“主持可还在?”   带发修行的僧人诧异只不过一闪而过,道:“……主持刚刚早课完毕,不知施主找主持所为何事?”   阮舟摇言简意赅地道:“救人!”   那僧人闻言便道:“……你跟我来。”   阮舟摇抱着江映离, 跟在了那僧人的身后。   僧人一路小拐,到了寺院后的一处小院。   那小院之中只有一棵桂花树, 现在还不到秋季,桂花树的叶子绿得出油,但花却没有一朵……   “……太师父。”僧人双手合十,向桂花树下粗布旧衣的和尚见礼。   和尚听见了声音, 抬头。   但只见他宽额厚唇,慈眉善目,眼角皱纹细密,一双手袖子高高卷起,正提着一个小木勺给桂花树浇水……   阮舟摇道:“正通大师!”   那和尚手中的木勺一松,“嘭咚”掉回了水桶里。   他近乎是盯住了阮舟摇,诧异、惊喜、疑惑、恍然……种种情绪变化不定……   “……不勿!”   “是。”   和尚仿佛多年前,阮舟摇在影石中看见的那样抬了抬手,道:“你去……备一份茶点来。”   “是,太师父。”   被唤作不勿的僧人立刻行礼离开了。   “……你……可好?”   正通大师走到阮舟摇近前,踌躇着,似有千言万语想问,但最后,凝视着这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眉眼,他只不过就问了三个字……   阮舟摇道:“晚辈很好。”他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人,“……恕晚辈不便,无法向大师见礼。”   正通大师也看向了他的怀中:“……你这是?”   阮舟摇道:“我师尊他受了点儿伤,大师,您擅医,给我师尊看看吧。”   正通大师便道:“你把人抱进来吧。”   阮舟摇就跟在正通大师的身后,将江映离抱进了桂树旁的禅房。   正通大师把江映离身上的披风掀开,刚掀开的一刹那,他便愣了一愣……   他当然是认得江映离的——他差点都忘了,当年太衍托孤,阮舟摇入了江映离的门下……   “……你师尊这是怎么回事?”询问式地给阮舟摇递去了一个眼神,正通大师先摸了摸江映离的额头,探入他上丹田,确认他只是单纯地昏迷,而不是被人夺舍。   以江映离这等修为,能晕厥过去是不大可能的。   江映离成名极早,早些年间重华教那般惊绝艳艳的人,到这一代,也就一个江映离的名声可比先辈。   修为高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其风姿绝世,处事严正。   如今的江映离,看不出修为,但他脖子上露出的一道红痕、额间半点红纹……正通大师有些疑心,但却到底没往那方面想……   “……他,被恒阳剑封印了记忆修为。”阮舟摇并不详说,只道,“但师尊不知怎么地,突破了封印。”他道,“神器霸道,强行突破恐有反噬……”   正通大师没有多问,道:“我先检查检查吧。”   坐在床边,捏住了江映离的手腕,正通大师本欲引灵力入江映离魂海……   但他什么都还没干,手腕竟似一抖,目中惊疑不定,震惊地看了阮舟摇一眼!   “……很严重吗?”阮舟摇心头一紧。   正通大师面上忽地严肃了起来,道:“阮错?我记得你师尊给你取的名字,是叫阮错……”   “是。”阮舟摇低眉垂眼做聆听状。   正通大师道:“你先……出去!”   阮舟摇蹙了蹙眉,但因知是正通大师给了他父亲姓氏,他对他天生就有几分尊敬……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江映离一眼,出了门去……   正通大师待他一出门,便俯身过去,小心地伸出手去,贴近了江映离的小腹。   灵力从掌心没入他的小腹,绕过灵台,在四周查探。   江映离魂海之内有不少暗伤,但这些暗伤都有被修复的迹象,若没有外力阻挠的话,慢慢地就能恢复……   但正通大师关注的显然不是这方面……   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引导着灵力上了江映离的灵台。   灵台之上,有一小小的黑点不住吸收着他注入的灵力。   那一点点的肉,虽然还未成型,却显然是有生命力的了。   倒抽一口气,正通大师收回了手,捻着自己的手中的念珠,低眉默念了几十遍佛经……   阮舟摇站在门外,伫立,等待……   等待的滋味十分不好受,但前世今生的他都早已习惯等待,强忍便也能忍过去……   “……唉。”   低低叹息了一声,正通大师替江映离盖上了被子。   昏迷着的江映离若有所觉,眼皮子动了动,但却没有清醒过来……   正通大师出得门去,将房门带上……   阮舟摇道:“大师,我师尊他……”   正通大师劈头就问:“是你干的吗?”   阮舟摇沉默片刻,道:“是。”   正通大师道:“你可知你师尊的魂海内,有不少神器造成的暗伤?”他顿了顿,才道,“所幸有人消耗真元修补……而能懂得修补神器创伤,除了琼华掌门江裳怕也别无二人了……”他郑重道,“你需趁早,把你师尊身上的封印解开……”   阮舟摇道:“多谢大师提醒,不过,晚辈不能从命……”   正通大师皱紧了眉头,道:“这是为什么?”   修士孕子,尤其以男身受孕,若不自愿,是绝对怀不上的。   他本以为这对师徒是互通情意,但若阮舟摇仰仗神器之利,恐怕江映离也未必“自愿”。   阮舟摇道:“师尊对我多有误会,若此时解开封印,怕我们师徒关系无有转圜余地……”   正通大师道:“可就算你不解开,封印也会失效。”   阮舟摇本就怀疑江映离怎么忽然就能想起过去,不由道:“……阎浮提中,从未听说过神器封印会无故失效。大师这么说,莫非知道什么隐情?”   正通大师道:“你可知天衍四九,一线生机?纵然是神器也镇压不住生机,它们都是天道的产物,既不会也不忍伤害……你师尊既有生机在身,神器的封印自然也就失效了……”   阮舟摇道:“敢问大师,什么是生机?”   正通大师怔了怔,道:“你不知道吗?”   若阮舟摇不知江映离腹内胎息,哄骗了江映离的可能性倒低了许多。   阮舟摇蹙眉行礼道:“晚辈不知,还请大师解惑。”   “生机是……”正通大师忽地止住了话头,目光几变!   “……原来如此!”   阮舟摇道:“……什么?”   正通大师又恍然道:“原来如此!!”   阮舟摇正自莫名。   正通大师就道:“当年你父亲出事以后,阎浮提许多修士都赞成斩草除根……”他道,“妖师的预言就像是一个诅咒,他们太害怕了,因此也不愿意放过你……”   阮舟摇不知正通大师为什么会忽然提这件事。   正通大师又继续道:“一线生机,一线生机……重华教分裂三山,你父亲各归三山的师兄弟却极力将你保住……”他道,“当日他们三人共同推演的一线生机,原来如此……”   阮舟摇道:“大师,我不懂。”   正通大师释然一笑,道:“天意如此,你本也不必懂。”   阮舟摇觉得正通大师似乎看破了什么,又似乎想开了什么。   他眉间的皱纹都少了许多,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似的……   “……我不知你们师徒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好置喙……”他拍了拍阮舟摇的肩膀,道,“但你要记住,你父亲的死,是阎浮提众人犯下的错,你要让他们知道错的是他们,而不是让他们以为自己当初做的就是对的。”   “……立身不正,亲者痛仇者快!”   正通大师又低声道:“你师尊,他一定很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包子成型=L=嘿嘿!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红豆布丁烤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玖喵 20瓶;花开满城灯明三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满月旧事   阳光照在睫毛上。   江映离眼皮子颤了颤,方才掀了开来。   入眼便是木制的屋顶, 再起身, 瞧见床外侧的一堵墙上挂着一个“禅”字。   “阮……”欲唤人, 但刚一开口, 江映离就意识到阮舟摇不在这里。   一个穿着粗布旧衣的和尚提了一只“呜呜”叫的铜壶走了进来,他坐在了“禅”字前的小几上, 把铜壶放下,倒出了两杯滚烫的茶水……轻轻地吹了一吹, 方才又起身, 走到了江映离的床前……   “你醒了?”   江映离道:“你……”坐起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正通大师道:“你徒儿正在后山砍柴, 破山宗出事后, 樵夫都不敢进山了……”他笑道,“让他砍些柴分发给北界州的百姓,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江映离定了定神, 低头见礼:“见过大师。”   正通大师也回礼道:“见过宗主。”   “……敢问大师,这是在何处?”   “北山寺。”   江映离诧异道:“北山寺?”他目光一动,“大师可是北山寺的主持, 正通大师?”   正通大师感慨道:“你虽然什么都不记得,有些事倒也没忘……”   江映离便又见了一礼, 道:“见过正通大师。”   正通大师含笑道:“我上回见你,你还正修戒杀剑意,如今,不似从前那般不通人情, 倒显得有些‘入世随俗’了。”   江映离欲言又止道:“大师,阮错他……”   正通大师道:“他只是去砍柴了,你不必如此记挂着他。”   江映离只觉他的目光通透,仿佛看透了一切,手指一紧,不由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什么?”   正通大师柔声道:“胎息的事。”   江映离有些茫然:“胎息?”   正通大师道:“你腹中的胎息——你,你不知道吗?”   不管阮舟摇是否哄骗了他,江映离都该知道才对。   男修孕子条件多得很,怎么阮舟摇不知道,江映离竟然也不知道的样子??   江映离道:“腹中的胎息……”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正通大师道:“大约有一个多月了……”他沉吟片刻,道,“阮错还不知道,我本想,这个消息应该由你亲自去告诉他……”   江映离手掌一颤,松开手:“胎息,是……指孩子吗?”   正通大师道:“是。”   江映离蹙眉道:“可我……我不是女子……?”   正通大师道:“若有心,并不是办不到。”   江映离没多少记忆,闻言,还以为男子有孕也是正常的……   他心内涌起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虽然与阮舟摇越发亲近了,但是孩子的事,他从未想过……   正通大师道:“若他当了父亲,想必更能为自己的孩子扛起责任……”   江映离定了定神,道:“大师似乎很关心阮错。”   正通大师道:“他父亲曾是我的至交好友。”他目中有些黯然地道,“当年……也算是我害了他。我明知他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却没有阻止……”他自嘲一笑,道,“这些年来我总反复思量,当年的我心存侥幸,以为事情未必真能那般坏。但若不是我的侥幸,落岸不入重华,阎浮提也不会那般忌惮于他。”   江映离道:“大师可知妖师的事?”   正通大师诧异道:“你……记得?”   江映离道:“阮错带我去过琼华,琼华掌门江裳曾与我谈过一些。”   正通大师沉吟道:“妖师许久未在阎浮提露过踪迹了,不过……”   江映离道:“阮错他已入魔。”   正通大师怔了一怔,才道:“是,我看出来了。”   当年他一眼看破了阮落岸的跟脚,如今阮落岸的儿子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也能一眼瞧出他入了魔道……   江映离道:“大师可有什么办法吗?”   正通大师道:“成魔不可逆,他母亲虽然不是魔,可他父亲是妖魔之主,血脉的力量太过强大,他成魔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江映离道:“江掌门说,妖师接触过阮错,我如今没有修为,也不记得过往……阮错他封印了我的记忆,有时对我们的过去讳莫若深,有时,又好像全不在乎……”   若说不担忧,那绝对是假的。破山宗灭门一事,江映离更有一种火烧眉毛的焦灼感。   但阮舟摇根本没有解开他封印的意思,而且,他能感觉得到,阮舟摇仍然对他有所隐瞒。他喂他吃真言丹时疯魔的样子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虽然阮舟摇说这与魔煞无关,但他却不全然相信。   正通大师道:“你是怕若妖师出现,你无力阻止?”   江映离点头,道:“大师可有办法?”   正通大师沉吟道:“自宁忆岸被封浮生镜,妖师再未出现过。”他道,“阮错的身份瞒得很好。”   江映离道:“宁忆岸?”   正通大师歉意一笑,道:“我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解释道,“宁忆岸,就是江裳分神收下的徒弟。他当年分出一部分神识,化名为宁招玉,原本,是想把落岸救下来的……”   江裳只不过简单地和江映离说了些满月宗的旧事,倒不算如何详尽。   江映离道:“大师知晓满月宗旧事吗?若方便,可否告知一二?”若知道妖师当年是怎么“蛊惑”人的,兴许他便能有所防范。   正通大师道:“这桩事,说来倒也有些阴差阳错……”   近两百年前,阮落岸身死道消,便连魂魄都被驱散。   他妻子宋梳柔,为保孩子遮掩躲藏了半年,生下阮舟摇后就与阮落岸一同去了。   妖师古丁龄震怒!毁了重华宫,差一点便将掌教赵京海也给杀了。   重华教被妖师盯上,死的死伤的伤……整个阎浮提内都是一片腥风血雨。   “……我本以为重华是阎浮提正道的中流砥柱,但如今,却有几分怀疑了。”   因怕妖师报复,阎浮提非但没有罢手,甚至还想将阮舟摇找出来斩草除根!   江裳既惊且怒,阻止不了,便干脆离开重华,去了方丈,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不少与世无争想要避祸的弟子们……   “也许,是我们错了。”   孟井也开始怀疑自己所作所为的正确性。   自阮落岸身死后,阎浮提众人欲要斩草除根,将襁褓中的阮舟摇也给杀掉。   稚子何辜?   孟井提出了反对意见,结果教内人一句“万一他以后要危害阎浮提怎么办呢”,就把他顶了回来……   是啊……虽然阮舟摇还只不过是个婴儿,可他是魔的后人,万一以后会危害阎浮提可怎么办呢?   ——虽然阮落岸做了那么多有助于阎浮提的事,可他是魔,万一以后会危害阎浮提可怎么办呢?!   稚子无辜,他父亲难道就不无辜吗?!   堂堂妖魔之主化作人修潜进阎浮提。   但他什么都还没做,甚至还帮了他们不少。   阎浮提正道魁首,刚正不阿……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为什么要打散他的魂魄?   重华作为领头者都如此偏见,难道这就是正道吗?   孟井也开始独立出重华,并且,教内不赞同此事的人都渐渐与他站到了一起。   苗溪远也反对此事,但因赵京海重伤,妖师又恣意报复,他便留在重华照顾师尊——重华被毁宫室的地方,也就成了后来的蓬莱……   “……落岸的魂魄已散,阮错也受了重创。”正通大师道,“重华分化为三山,但他们三师兄仍是合力,寻到了神器滋养阮错的神魂……”   江裳用紫凤萧滋养阮舟摇的神魂时,忽然就想,受了重创的神魂都能够恢复,那么破碎的神魂,是否也能重组呢?   阮落岸被打散了魂魄,但因惦念着自己的妻儿,为阮舟摇备下的襁褓上还有执念留存。   人说有神志才会有感情,他既还留下了执念,是否还有一线生机?   江裳想要试着救回落岸,便与苗溪远和孟井商量,以紫凤萧养护阮错身上的执念。   苗溪远和孟井都觉得此事没多大的希望,但江裳既有这个念头,他们便也不抱希望地帮助了他……   正通大师目中流露出些许复杂,道,“不知过了多久,还真有魂魄渐渐成型,并且,亦有神识……”   江映离道:“这神识,是紫凤萧的器灵?”   正通大师道:“魂魄已散,无中生有……”他情不自禁地叹息,道,“因时间太短,江裳他的两个师兄都知道那怕是紫凤萧的灵识,但江裳他身在局中,欢喜都还来不及,又如何能够静心细想?”   紫凤萧的器灵太过聪明,它本为自保,被江裳得到后一直掩藏着自己有灵智的实情,后来它察觉江裳一心惦念落岸。就故意在他面前现身,做足了慢慢成形的样子,让江裳以为,他是被他救成功了的落岸……   江裳被骗了,帮助它投胎转世。   成功投胎转世后,宁忆岸出落得与落岸极为相似,且紫凤萧可感万物之情,体察人情之细微,只要他想,他就能够控制爱恨,不着痕迹地操纵他人的感情……   江映离只觉得脊背窜上一阵麻意——若连爱恨都能被人为操纵,那甚至超过了神的范畴。   “只不过……它到底不是落岸。”正通大师道,“江裳分出的神魂虽没有关于落岸的记忆,可它与落岸性情不同。如紫凤萧这样的神器,力量太大,性情自也孤傲狂羁……当年的落岸虽是妖魔之主,可他脾性极好,并无半点上位者的骄矜。”   作者有话要说:  满月旧事,被骗的最惨的其实是妖师……点蜡。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欣欣向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皇耀诛天 4瓶;苏璟然、可是我双标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采补至死   宁忆岸几乎天生就能分辨出旁人的爱憎。   宁招玉喜欢他,他能感受得到。   他非常地高兴, 非常地自得。   他喜欢宁招玉的眼神时时都围绕在他的身上……他偶尔还会故作天真, 故意地勾引宁招玉, 看他为自己神魂颠倒的样子。   但宁招玉显然极为克制, 明明很喜欢他,却还是做足了师父的姿态。   江裳半个神魂都化作了宁招玉, 原身便时时沉睡……在琼华派中闭门不出。   宁招玉就是江裳,江裳就是宁招玉。   当宁招玉意识到自己也许并不喜欢宁忆岸的性子的时候, 江裳都还没有真正断了对宁忆岸的情。   等当江裳时不时融合宁招玉的记忆, 意识到宁忆岸并不是落岸的时候,江裳的爱意消失了……   宁忆岸是紫凤萧的器灵转世, 他当然不记得自己身为器灵的过往, 但他能察觉到江裳的映射——宁招玉的爱意在流失。   不满,气愤。   他控制着宁招玉,更为不着痕迹地勾引他。   宁招玉虽然为他所惑, 但宁忆岸知道他是被自己影响了。   被影响的感情,又怎么会是真的感情?   江裳是紫凤萧的主人,宁忆岸天生对他心存好感。   但神器孤傲, 他纵然心动,也不可能会愿意做他的附庸!   世人得到神器都会将神器自生的灵识掐灭, 宁招玉不再爱他,这让他甚至有种生命被威胁的紧张感……   然后,妖师便出现了。   为保下阮舟摇,江裳等人几乎做足了保密的工作。   偌大阎浮提甚至都遗忘了重华旧事。   他们再也不记得那一个惊艳了整个阎浮提的魔, 也不知道那个魔还有一个后人存活于世……   但古丁龄知道,阮舟摇并没有死。   因转世后容貌与落岸太过相似,宁忆岸在阎浮提上行走时,宁招玉都让他戴着面具,让他时时待在自己的身边。   宁忆岸早便察觉到宁招玉仍会为他的容貌所惑。   在宁招玉的爱意流失之时,就更不愿自己的容貌被遮住……   于是,宁忆岸故意让自己的面具被毁,顶着与落岸相似七八分的容貌跟在宁招玉的身边……   岁月更替。   阎浮提早已无人能认出落岸仙君的样貌,但,古丁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他以为宁忆岸是阮舟摇!   在发觉宁招玉的气息与琼华掌门江裳一模一样之时,古丁龄更加肯定宁忆岸是落岸的孩子。   怒!自然是怒的。   在阎浮提行走了这么多年苦苦找寻,却没想到落岸的后人“认贼作父”!   江裳喜欢宁忆岸,他早就知道了。   没想到,他竟还把这份感情转移到了落岸的孩子身上——在古丁龄的眼里,江裳是害死落岸的元凶之一。   喜欢了父亲又喜欢儿子,这可把古丁龄给恶心坏了!   “……你说,我师尊,爱慕我的父亲?”   若是旁人遇到个打扮如此诡异的人同他说这样的话,估计会以为他是神经病。   但宁忆岸他是紫凤萧的器灵,他天生便能辨别出旁人的情感……   妖师古丁龄对他有很深的感情,同时,也对江裳有很深的恨意……   “你师尊其实是琼华派的掌门,他为了一己私欲,才化身宁招玉来抚养你……”   宁忆岸直觉他没有说谎。   于是,妖师古丁龄便将一切旧事都讲给了他听。   他说他父亲叫落岸,原本是妖魔之主,一代英豪……   他说重华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一代比一代坏,便是分出三山也是从骨子里烂透了的……   他说江裳那些人道貌岸然,当年明明对他父亲动心,却将他害死了……   他说江裳他们害死他父亲以后才假惺惺地保下了他,现在还想拿他当他父亲的替身……   宁忆岸多数都没听进心里去,只除了有关江裳的。   他太在乎宁招玉了,但他没想到,宁招玉竟然不是宁招玉,而他连宁招玉的真容都没见过。   他很愤怒——虽然他并不会直接把他的愤怒表达出来。   嫉妒、怨恨、醋意,以为宁招玉喜欢他“爹”的时候,宁忆岸觉得,自己往日里因他爱慕而沾沾自喜的一切都蠢透了!他竟然是透过他看他“爹”!宁招玉怎么敢?!   掌管七情六欲,紫凤萧虽是神器,但衍生器灵的七情六欲也最盛。   古丁龄把江裳的画像给他看,江裳长得极好,与宁招玉约莫有三四分相似,但竟还更胜一筹。   宁忆岸见江裳画像,便觉得心内一股汹涌的感情涌将出来……   他熟悉这个人!甚至江裳原貌,比他的化身宁招玉还惹他冲动!   “……你若真想要他,登上高位,他便是琼华掌门,也得屈于你身下。”   宁忆岸面不改色,但心内却蠢蠢欲动。   他动心——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除却对江裳与宁招玉的欲.望,他亦有征服阎浮提的野望!   他天生便该要凌驾于万人之上。   像江裳那样身份的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   “……宁忆岸就这么轻易地被诱惑到了?”   江映离皱眉:“江前辈曾与我言说,他知他徒弟并不是落岸,只是,终究忍不住移了情……”   若能两情相悦,何必追求那虚妄的高位,舍近求远?   正通大师道:“宁忆岸有野心,他不全是为了江裳,妖师只不过是为他提供了实现这份野心的途径。”   江映离道:“阮错不会如此。”   正通大师不由有几分欣慰地道:“阮错他无野心。”   江映离点头,又道:“……且我已心悦于他。”   正通大师心头一动,不免笑了。   江映离耳朵根有些热,面上倒仍是冷静淡漠的模样。   正通大师道:“我继续给你讲吧……”   宁忆岸既也存在野望,古丁龄不必费时间劝说他,就直接着手安排了征服阎浮提的计划。   宁忆岸的资质极佳,修为也提升得极快,因是在宁招玉的眼皮子底下,古丁龄也没用什么法子求快——毕竟,他们现在不缺时间。   但宁忆岸有个致命地缺点,那便是七情六欲过于炽热!   古丁龄给他看了江裳的画像之后,他便老在心中惦念着。   宁招玉透过他看他的“父亲”,他则透过宁招玉看江裳。   都是美人,一并都是美人……   两人一样的神魂,若是都能……   古丁龄自也发觉他心思重得厉害,思及阮落岸为了宋梳柔落了个身死道消的结局,再到宁忆岸,古丁龄便怕他对江裳过于执着。   江裳也是阎浮提难得一见的天才,修为极高,哪里是短时间就能摘下的花朵?   宁忆岸现在就惦记,若让他惦记个百八十年的,哪里还有心思去干正事?   于是,古丁龄便启用了浮生镜。   “……浮生镜?”江映离忽地道,“浮生镜曾在妖师的手上?”   正通大师道:“你也许不记得了,浮生镜出世那次,是老衲最后一次出北山寺。”   当时江映离名声已盛,但还是不及阎浮提的那些前辈。   浮生镜一出世,阎浮提各大仙门都派了人出面。   各大仙门的掌门都入了浮生镜,蓬莱掌门进去时,镜内一片腥风血雨。   江映离虽未入镜,但也对此幕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局。”正通大师道,“其实老衲一听说浮生镜出世,就猜到那是个局。”   阎浮提各大神器,虽然每一样都传得很轰轰烈烈,但其实真正轰轰烈烈之时,都是在神器已经认主之后。   神器未曾认主,有谁会愿意把事情宣扬得天下皆知,叫旁人都来分一杯羹?   “当时我就察觉有异了,只不过老衲虽瞧出满月宗这位长老是琼华掌门的分.身,却没意识到,这个局的目的竟然就是他!”   宁招玉入浮生镜,他对宁忆岸的爱意便暴露在整个阎浮提的面前。   浮生镜放大的是欲.念。   当时宁招玉对宁忆岸的感觉已有怀疑,只是经历浮生镜一遭,他自己倒都认为自己是真喜欢宁忆岸了。   ——他向来清白的名声有了污点!   “浮生镜有一伴生神器……”正通大师说到此事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江映离不知怎么地,竟也有种骇然之感。   浮生镜的伴生神器……   “……是梦魇链?”   “叫梦魇链。”   比正通大师还早半分脱口而出。   正通大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   江映离额上汗水都冒了出来,但他面色未改,只是喉头紧了紧,道:“我好像……有印象。”   正通大师道:“梦魇链可拖他人入梦,浮生镜认宁招玉为主后,古丁龄便叫宁忆岸……”   江映离忽地打断他道:“大师!”   正通大师仍接下去道:“……古丁龄便叫宁忆岸采补了宁招玉。”他道,“最开始先是在梦魇链中——因宁招玉神魂不全,以梦魇链拖宁招玉入梦,江裳另一半神识,也会被一并拖入……”   江映离的心脏突突突地跳动,抿着唇,却不再打断正通大师。   正通大师道:“这样一来,宁忆岸的修为便也增长得更快……”他道,“江裳的功法本就偏阴,又是主生的水灵力。且宁忆岸得到了人后,对于妖师就更加信服,并能更好地专注于他们的雄图霸业……”   江映离艰难了喘了口气,只觉得胸口仿佛憋闷得厉害。   正通大师注意到他的不对,道:“你怎么了?”   江映离道:“采补……梦魇链中,竟……竟是为了采补吗?”   正通大师道:“若真能拖神魂入梦,到了一定的功力,是可在梦魇链中采补的……”他低声道,“只不过江裳神魂一分为二,在梦魇链中聚集,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古丁龄是故意如此,他以为江裳害死了落岸,又觊觎落岸的儿子,让宁忆岸采补他,便是为落岸报仇……”   江映离道:“宁忆岸,可曾回头?”   正通大师顿了顿,才道:“阎浮提中不知,其实当年的宁招玉,被采补至死了……”   江映离猛地站了起来,神色有些可怕。   正通大师道:“这也算是一件秘事,当年江裳一半神识被毁,是蓬莱剑神苗溪远带着他来找老衲救治的……江裳仍要宁招玉活着,只能再分出一小部分神识。这事惊动了苗溪远等众人,后来我们才追查出,妖师动了不小的手脚……”   江映离道:“宁忆岸如何了?”   正通大师不明意味地叹气,道:“宁招玉身死,宁忆岸后悔到了极点,他虽有意于宁招玉的真身江裳,但陪伴在他身边的一直便是宁招玉,纵然江裳还在,可宁招玉一死,他便与妖师决裂了……”   江映离有些怔忪地道:“死后才决裂吗?”   正通大师道:“宁忆岸入魔,发觉宁招玉又活了过来,很是疯了一段时间……古丁龄未料到宁忆岸竟会为了宁招玉如此失控,在他眼里,江裳是他的仇人,他想不通,也不明白。而阎浮提众人将宁忆岸封入了浮生镜,宁招玉也陪着他进去了。”   他看了江映离一眼,才道:“阮错他与落岸也有几分相似,但其实比不上当年的宁忆岸……”   自宁忆岸被封入了浮生镜,古丁龄便以为落岸之子已废,沉寂了许久。   “……古丁龄从前在三山排查过无数遍,但自宁忆岸后,他误以为宁忆岸是落岸之子,便再没有动作……这也使得阮错的存在一直都没被他发现。”   江映离道:“也许他现在已认出了阮错。”   正通大师担忧地道:“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汗?”   江映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汗湿一片,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我不知道……”他沉默片刻,才道,“大师,我心不安……”   正通大师道:“妖师的手段并非防不胜防,只要阮错其身能正,那么旁人也无缝隙可钻。”   江映离面色仍旧有些苍白。   正通大师便安慰道,“你不必如此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妖师现在还以为宁忆岸是落岸的儿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九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额点丹砂   江映离说不清。   他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头,却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腹内那团灵力已消失了许久, 无故被影响情绪的事也再没有发生。   正通大师还说他腹内有胎息……对了, 胎息!   江映离道:“敢问大师, 我早前丹田之上曾出现过一团灵力, 最近方才消失……”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道, “那团灵力总能影响到我的情绪,这……这是怎么回事?”   正通大师沉吟片刻, 道:“女子有孕, 情绪都易起伏。”他道,“想来男子也是差不多的。”   江映离自蓬莱苏醒后, 那团灵力就在他的丹田内, 若因孕事而情绪低落,时间对不上……   迟疑片刻,江映离却未曾将此事道出。   灵力出现时他分明元阳未泄, 只是阮舟摇说他们曾在“梦”中相好……也许,那就是原因。   阮舟摇在山上砍了大概一个半时辰的柴。   日头渐渐升高了,阳光也变得金灿灿的。   他在此地挥汗如雨这么久, 积攒下来的木头量却肉眼可见得少。   把斧子扔了,一屁股坐在了树根上!   阮舟摇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四周, 见原先跟着他的小沙弥正离他七八丈开外,掏着自己的布兜,抓着个馒头在那儿啃……   心念一动,指间成诀。   剑气自空中成形, 噼里啪啦地席卷而去,转瞬间便把半山的树木都给摧残了……   “啊啊啊啊!!!”   小沙弥哀嚎着在山路上蹦了起来,小跑着往阮舟摇的方向冲!   “你你你你你——我才一会儿没注意,你怎么能就把所有的树都砍了!”   阮舟摇道:“一棵棵砍未免太慢,且我虽已辟谷,瞧你吃东西也饿……我想早点干完活早点休息……”   那小和尚蹲在一棵倒下的苍天大树旁,心痛得甚至都有些哆嗦:“这些树是我和师兄当年一棵一棵种的,我叫你隔两棵树砍一棵,这样也合休养生息之道……”   阮舟摇道:“你再种,不就行了?”他有些不以为然地道,“便是隔两棵树砍一棵,再种回去的树,也得好几年才能长大。”   小和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待得来收柴火的师兄到了,他便在师兄跟前告了阮舟摇一状!   他那师兄未曾剃度,也是带发修行,听闻此事,便对阮舟摇道:“师兄已砍了这许多柴火了,请跟我来吧。”   阮舟摇临走的时候,就对着那小和尚笑了一下。   ——他当然是故意的,正通大师派这小和尚盯着他,叫他隔两棵树才能砍一棵树……他虽知他们未必是为了为难他,只是若真按他们的叮嘱,他在这山上,至少得砍几日的柴……   与其如此,不如捣乱。   回北山寺后,那带发修行的僧人带着他去见主持。   阮舟摇向正通大师见礼,正通大师见了他,倒没责备他的乱来。   他道:“你师尊已醒来了,你去看看他吧。”   阮舟摇便应了,向正通大师告辞,摸到了江映离住着的禅房中……   木制的禅房粗旧,房梁与顶梁柱都显得粗糙灰暗。   江映离把窗户打开了,让阳光透进了禅房。   竹席铺在小榻上,他将桌案搬到了离窗子极近的地方。   提袖研墨,写了一个“静”字。   “——师尊!!”   惊惧,差点便没喘上气来!   阮舟摇瞳孔微缩,只觉得心都要跳出喉咙口了!   江映离往昔便总时不时写个“静”字挂在他的居室中,怎么,如今又有这样的习惯了?   江映离道:“你回来了?”   他头也没抬,把笔放下,便将那个“静”贴在了禅房内“禅”字的旁边……   阮舟摇走到他的身后,沉声道:“师尊这是在干什么?”   江映离摸了摸那个“静”字,低声道:“欲静难静……”   阮舟摇不太高兴地道:“师尊写这个字,倒好似谁惹你不高兴了似的。”   从前江映离换“静”字,多是他与太衍弟子起冲突的时候。   阮舟摇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江映离生活平静,也就他一个变数。他换“静”字,多数时候是因为他……   江映离道:“你还记得上次你吃真言丹,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吗?”   阮舟摇目光一暗。   江映离道:“你说,你叫阮舟摇?”   阮舟摇道:“舟摇,算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名。”   江映离道:“风雨歇静后,落岸停舟摇……”   阮舟摇沉默片刻,道:“你记得?”   江映离蹙眉,似有些犹疑地道:“许是记得吧……”   “师尊,你先前昏过去了……”阮舟摇带了些小心翼翼地试探,“大师可说,你身体有什么大碍吗?”   江映离道:“无碍。”而后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先前你说我师叔……阮错,我师叔他修的是无情道,绝不会因爱生恨。”   阮舟摇道:“他若修无情道,他那两个儿子怎么来的?”   江映离沉默。   阮舟摇道:“而且,师尊你以前修的也是无情道。”他不明意味地道,“若修无情道便无情,师尊对我的心意难道是假的吗?”   江映离道:“我与他,不同……”   “有什么不同?”阮舟摇从背后抱住了他,不等他回答,就哄他道,“……好了,师尊,你也莫老想着过去。孟井他都飞升了,我便是恨也妨碍不到他什么啊?”   江映离道:“我怕你被人骗……”   阮舟摇不由笑道:“谁能来骗我?”他收紧了手臂,又道,“只要师尊你不骗我,旁人我都不管。”   江映离回头,脸颊蹭到了阮舟摇的。   阮舟摇立刻就“吧唧”一口亲到了他的面颊上。   江映离摸了摸被亲到的地方,犹豫了一下,抓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阮舟摇心念一动,立刻往下摸去。   江映离猛地攥住了他的手,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阮舟摇道:“师尊不是想……?”   江映离便把他的手打开了,不乏暗恼地道:“算了!”   阮舟摇不知他为什么生气,还要去抱他。   但江映离却直接躲开了,还又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靠近他。   阮舟摇只以为这是在佛寺中,江映离面皮子薄。   江映离见他收了些许轻.薄的劲头,便道:“我额上的红印……”他用指节摩挲了一下,道,“怎么去掉?”   阮舟摇道:“暂时去不掉……”   炉鼎契约被强行打断,若要继续又或解除,就得先把他的封印解开……   ——他可一点儿也不想解开他的封印。   江映离皱眉道:“……我不喜欢这红印。”   阮舟摇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摸了摸他的额间,由衷地道:“其实很漂亮……”   江映离眉头微微舒展,却仍道:“我不喜欢这红印。”   阮舟摇道:“那徒儿替师尊点掉,可好?”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点头。   阮舟摇便去叫人,寻一些朱砂来……   佛门清净地,好朱砂也有不少。   阮舟摇将血红的朱砂倒入瓷盘,加入些清水细细地磨着……   江映离坐在旁边,不自觉出神……   “……徒儿能不能画朵花?”   “……不能!”   阮舟摇挽袖提笔,便捏着江映离的下巴,在他额间轻轻一点……   朱红丹砂,与半个炉鼎印记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   江映离透过铜镜看了,却松了一口大气。   虽然没多大的区别,但他就是不喜欢先前的印记——非常地不喜欢!   “师尊……”   阮舟摇忽然紧紧地从背后抱着他,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似的。   江映离察觉出他身体滚烫,不由地担忧道:“你怎么了?”   阮舟摇哑声道:“师尊真好看……”   江映离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耳朵根都红了,欲要挣开手臂,似恼羞成怒地道:“你又——”   阮舟摇捏着江映离下巴之时便已心脏鼓动!   江映离闭着眼,可称清艳绝伦的面庞,额上一点殷红无端就生出了几分妩媚……   想亲他,想摸他,想抱他!   江映离毫无所觉,闭目任由他施为。   阮舟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定力才没有放肆,如今,他终于忍不住了!   深吻,按着江映离的后脑,五指插入他滑顺的发丝。   江映离蹙眉退避,但舌尖不过几番纠缠,一阵酥麻便让他停止了挣扎。   阮舟摇察觉到江映离的默许便更为放肆了一些!   把他往梳妆台上压,顺势将铜镜推倒在了一边……   江映离闭目任亲了一阵,但在阮舟摇难以自控,想进行下一步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等等,不行!”   一下子把阮舟摇给推开,阮舟摇毫无防备,“嘭”地一声撞到了椅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咩嘿嘿嘿嘿嘿=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6个;侧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甜茶、人约黄昏后、可是我双标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瞒你骗你   “……怎么了?”   情热时被人推开,还差点撞翻了椅子。   阮舟摇从椅子上爬了起来, 眉头皱得老紧。   江映离道:“这里是佛门之地, 我们还是莫乱来的比较好。”   阮舟摇道:“佛门又如何?”他有些不高兴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师尊推我倒推得很顺手。”   江映离有些尴尬地道:“谁叫你动作那么快……”   阮舟摇郁闷地吐了口气, 强行又把他搂进了怀中……   江映离知道他心情不好,道:“阮错, 其实,我……”   阮舟摇道:“你什么?”   江映离唇动了动, 有孕两字却着实是说不出口。   他与阮舟摇已是两情相悦, 虽说男修孕子出乎他的意料,但, 对方既是孩子的父亲, 他不应如此难以启齿……   ——但他就是说不出口!   阮舟摇低声道:“师尊有事瞒我。”   江映离低低地“嗯”了一声。   阮舟摇不明意味地道:“你倒诚实……”   江映离垂眼,道:“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骗你?”   阮舟摇咕哝道:“是不喜欢……”只不过他若有事瞒他, 便是坦诚瞒了他,他也不高兴。   江映离便从他肩头上起来,道:“我最近身体不适, 那事……过一段时间吧。”   如今他腹内的胎息还不甚明显,他本身也没什么感觉。虽然正通大师不会骗他, 但胎儿还未成形,便也不着急告诉阮舟摇。   若再有一个月……他腹内到底有没有孩子,他内视一番,应该就能看见了……   ※   江映离和阮舟摇都留在了北山寺。   正通大师每日都会为江映离调理身体, 而阮舟摇,每日都被他叫去撞钟……   阮舟摇仍担忧江映离会突破神器的封印——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愿意留在北山寺的缘故。   正通大师告诉阮舟摇,江映离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至于他之前为什么会突破神器的封印……那是因为他的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   若江映离的心情平和,神器的封印自然也不会被触动。   阮舟摇半信半疑,思及正通大师精通医道,就也顺水推舟地留在了北山寺内——他想等江映离的情况稳定、把魂海内的暗伤都痊愈了以后再和他一起离开。   闲暇时,江映离总会和正通大师一起给桂树浇水……   除却桂树外,正通大师的院落里还种着许许多多的花。   江映离似乎天生就喜欢花。   虽然他连那些花叫什么名字都说不上来,但他修剪花树枝丫,却仿佛已做过上百遍……   “咚——”   “咚——”   “咚——”   清晨,钟声几乎把所有的鸟儿都惊飞了。   正通大师起得很早,与一样起得很早的江映离给花浇水……   烹茶、下棋……   正通大师不无慨叹地道:“若是让你那徒儿来做这些事,他定然是安不下心的。”   江映离微微颔首,赞同。   正通大师与他对坐在石桌两旁,替他泡了一杯热茶,推到了他的跟前。   江映离捏起茶杯吹了一口气,道:“晨钟暮鼓……”他啜了一口茶,方续道,“我从前一定听过不少钟声,但这北山寺的钟声,似乎很与别处不同……”   正通大师道:“是钟声不同,还是敲钟的人不同?”   江映离差点被茶水呛到,将杯子放下,面不改色地道:“是钟声不同。”   正通大师便微微而笑,道:“……你可知道那钟叫什么名字?”   江映离道:“什么名字?”   正通大师道:“因果。”   江映离眼中闪过些讶异之色,道:“这名字,倒有几分禅意?”   正通大师笑道:“让阮错多撞那钟,有好处。”   江映离垂眼道:“阮错心思繁杂,也是该让他多去些杂念……”   正通大师摇头,道:“其实我佛门中有一渡法……叫做当头棒喝。”   “当头棒喝?”   正通大师含笑道:“钟声警醒,正好叫他每日三顿……”   江映离目光一动,不由地道:“……大师有心了。”   傍晚时分。   因果钟的钟声又响了起来。   江映离独自一人往后山去,轻易就见某个山头光秃秃的十分难看……   那是阮舟摇做的“好事”。   因阮舟摇不管不顾砍了半山的树,为防止泥土下流,北山寺的僧人只能抽调人手栽种树苗……   北山寺大部分僧人都下山去调查破山宗的血案了。   留在寺内的人,大多就都在此地善后。   江映离自丹田内抽调出些许水灵力,助那些树木生长……   阮舟摇不知道的是,他体内的灵力虽然不多,但体外的灵力,却已渐渐可以吸收调动……   “师尊怎么来这里了?”   阮舟摇撞完了钟,没在禅房内找到江映离,就来了后山。   江映离自然而然地遮掩下了自己能调动灵力的事实,道:“我听到小沙弥抱怨,你害得他们天天都要种树……”   阮舟摇道:“若不天天种树,他们还要天天砍树。”他忍不住笑了笑,道,“反正都是要干活的……”   江映离却摇了摇头,道:“砍树本来不急,但现下若有风雨来袭,这一整个山头都没有树木保护……”他责怪地看了阮舟摇一眼,道,“……且你一下子砍了那么一大片,原来生活在这里的兽类都只能迁居离开……”   阮舟摇道:“师尊若是担心,那我在附近设几个结界保护如何?”他道,“再设个催生的阵法!我保证……这山头的树不消半个月,就能长得比从前茂盛。”   江映离道:“这北山寺中随缘自然,便连寺中都未设除尘阵法……”   阮舟摇道:“既已修行,还说什么随缘自然呢?”他道,“修行本便是逆天而为。”   江映离沉默片刻,忽地道:“你这几日撞因果钟,可有什么感悟?”   “感悟?”阮舟摇奇道:“撞钟而已……能有什么感悟?”   江映离肃穆道:“此钟名为因果,你什么都没感悟到,定然是工作的时候偷懒了。”   阮舟摇立刻就道:“师尊怎么随意冤枉人?我每日三遍地撞钟,耳朵都要震聋了,你不心疼我也就罢了,竟还说我偷懒……”   江映离听他语带抱怨,然而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就知道他想要撩拨他。   果然,阮舟摇很快就凑过来抱他的腰,暧昧地摩挲道:“你要安慰我……”   江映离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掰开了他的手,道:“为师在认真地问你!”   阮舟摇只好松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道:“那因果钟内有一股很特别的力量……虽然不甚明显,但那股力量在排斥我。”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映离的眼睛,道,“……师尊想问的‘感悟’,是这个吗?”   江映离道:“什么样的力量?”   阮舟摇道:“很温和的力量。”   江映离沉吟不语。   阮舟摇忽地道:“师尊方才好像称自己是‘为师’?”   江映离一愣,道:“我本就是你的师父……”   阮舟摇目光闪烁,道:“……只是很久没听师尊这般自称了。”   一阵静默,江映离似也觉察出气氛不对,道:“……我们回去吧?”   阮舟摇点了点头,没说话。   江映离率先调头,但他都已走出几步远,却发现阮舟摇没有跟上来。   驻足,回头。   但只见阮舟摇仍站在原地,眸如子夜……   他已许久未露出这般阴郁的神情,且他先前都还有心思与他调情说笑。   “……阮错。”江映离蹙眉,似有不安。   阮舟摇走上前来,握住了江映离的手。   江映离道:“你……”   阮舟摇轻声道:“师尊在怕什么?”   江映离心头一紧,不语。   阮舟摇低声道:“我方才探查了一遍这附近的山头,发现附近的水灵力消失了不少……”   江映离道:“水生木,这儿这么多新栽的树木,想必是被它们吸收了……”   阮舟摇盯着江映离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看透了似的。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因他脸上向来也没什么表情的,倒叫阮舟摇瞧不出多少端倪来……   “师尊……”阮舟摇低低地道,“我不喜欢你骗我。”   江映离道:“我有事瞒你,但我不会骗你。”   阮舟摇就道:“那我也不喜欢你瞒我。”   江映离道:“你也会有事情瞒我的……”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道,“……肯定也会有事情骗我。”   阮舟摇有些不太高兴地道:“我是有事瞒你骗你,但现在,我已少瞒少骗了……”   江映离道:“那也还是有瞒有骗。”   阮舟摇眯起眼睛看他。   江映离嘴唇动了动,示弱道:“我现下能动用一些灵力——只是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安详.jpg嘿嘿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姬香 5瓶;人约黄昏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何至于此   阮舟摇的瞳孔微缩,便连呼吸都似乎乱了一瞬。   江映离心头咯噔了一下, 没想到阮舟摇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你为什么不早说?”   攥住了江映离的手腕, 阮舟摇立刻就要拉着他下山。   江映离甚而被他的力道扯痛了, 皱了皱眉, 道:“只是一些灵力——”   阮舟摇松了松手,但还是不容拒绝地抓着他的手腕。   “一些也不行!”他看了他一眼, 仿佛责备似的埋怨道,“我知道你想恢复, 但若强行破开封印, 你会被神器反噬!”   江映离道:“若你真怕我被神器反噬,为什么不干脆解开封印?”   阮舟摇脚步一顿, 头也没回, 继续拉着他往山下走。   江映离自山脚处甩开了他的手,有些恼怒地道:“阮错,你是不是想封印我一辈子?”   就这么一点恢复的端倪他的反应都如此之大, 可想而知,若他真的记起了什么,阮舟摇一定反应更大!   阮舟摇又露出久违的仿若困兽般的神情, 在原地转了两圈,又想去抓江映离的手腕。   江映离这回却仍避开了, 后退几步,道:“我知道你心存忌惮,但未想到你的忌惮如此之重!”他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么?还是你我过往当真如此不堪, 你笃定我一记起来,便会离你而去?”   阮舟摇眼珠子泛红道:“你不懂,你……你什么都不懂!”   江映离冷声道:“我什么都不记得,当然不懂!”   阮舟摇咬牙,道:“我们现在很好,过去如何,有那么重要吗?”   江映离道:“若你是我,你会全不在乎吗?”他道,“我可以不在乎你我的师徒关系,可以不在乎你三五不时无故发难——但若我永远都记不起过去,你又如此千方百计地隐瞒,我会疑心!”   阮舟摇沉默片刻,道:“我能让你不再疑心。”   江映离的唇动了动,只觉得气涌上头,气得他都咳嗽了两声。   捂住胸口,扭头……   阮舟摇还以为他要跑,连忙一道灵力,阻了他的去路。   江映离又惊又怒,不敢置信地道:“你干什么?!”   阮舟摇道:“师尊,你先不要生气……”   江映离几乎都快气昏过去了!只恨他能调动的灵力有限,要不然定要把眼前这人狠抽一顿!   他竟然敢!竟然敢来强的??   阮舟摇瞧江映离这副怒火中烧的样子,便觉得江映离的气势又如往日一般强劲。   自江映离失忆后,他气势再无这般强盛,现如今他气势恢复,记忆是否也会一并恢复呢?   忽地暴起发难,一掌打在江映离颈后。   江映离如今比凡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眼前一黑,便往后仰倒。   阮舟摇接住后人将人打横抱起,直接抱回了他们在北山寺的禅房……   正通大师正在院落中赏花,骤然见阮舟摇师徒二人进来,也是一惊。   阮舟摇把人放下后立刻就出来请正通大师了。   正通大师轻易便看出他在强压情绪,捻了捻佛珠,低念一声“阿弥陀佛”……   跟着他,进禅房。   “……大师,封印是否又松动了?”   正通大师为江映离把了把脉,不答他,只道:“急火攻心,你又惹你师尊生气了?”   阮舟摇道:“他希望我解开封印,我不允,他就……”   正通大师把江映离的手放下,为他盖上了被子。   “……若要两情长久,便不该有太多的欺瞒。”   阮舟摇斩钉截铁地道:“可有些欺瞒却是必要的!”   正通大师微微一惊,不知阮舟摇为何会如此偏执。在他看来,阮舟摇并没有封印江映离记忆的必要。且神器封印渐松,江映离对他也没有多大的差别——他怎会心结如此之重?   “……阿弥陀佛,老衲虽是方外之人,但情之一字,百年来,我也见了不少……”他不无劝告地道:“小友,你若继续这样下去,怕只怕伤人伤己。”   阮舟摇蹙眉,道:“大师可有办法加强封印?”   正通大师便知他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摇头,道:“恕老衲无能为力……”   正通大师离开了。   只留阮舟摇坐在江映离的床前。   江映离自昏迷中眉头还紧紧地皱着,仿佛先前与阮舟摇的争执还在影响着他。   “你从前,真的爱我吗?”   阮舟摇低声地问。   江映离自然不能回答他。   过了半晌,阮舟摇又问:“……你今世,还爱我吗?”   江映离仍是无法回答。   阮舟摇掖了掖江映离的被子,拳头狠狠地攥起——   他在惧怕!!   阮舟摇心知,自己是在惧怕!   窥破了真言丹的秘密后,他便知道,前生的江映离,应该是真的爱他的。   大错已然铸成,且前世的他已与江映离同死。   说真的他到现在都仍无法完全相信江映离爱他。   江映离能与旁人相好,而且总对他太过狠心……   阮舟摇不知道自己在江映离的心中到底有多大的分量,但他知道,那分量绝对抵不上阎浮提!   他曾经那么绝望!   绝望了近十年,甚至都不敢抱有一丝希望。   重华宫中,他得到一线希望却又很快更加绝望……   现如今,他虽相信江映离曾经爱他,但却踯躅忐忑,不敢全信。   而如果说前世江映离的爱他都只能小心翼翼地相信的话,今生的就更加如同镜花水月。   前世的他与江映离,毕竟曾有过四年……   那四年一直埋在他心底深处,他珍藏着,痛恨着,虽然不敢回想,但每时每刻都记忆犹新。   今生的他与江映离,却什么都没有……   阮舟摇清楚地知道江映离在失忆之前未对他动情——不但未对他动情,只怕反而还恨极了他。   若是江映离恢复了记忆,他不记得前世过往,只记得今生今世的一切不堪,他还可能心悦他吗?   江映离睫毛一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阮舟摇沙哑着嗓音道:“你醒了?”   江映离抬眼,但只见阮舟摇坐在他的床前,双目猩红一片,竟又是魔的样子。   “你又如此……”江映离别开头,不无冷漠地道,“便是我从前如何对不住你,我又不记得我是怎么对不住你的,你变成这副模样,我也不会愧疚……”   阮舟摇道:“你若想起一切,必定恨我。”   江映离冷漠地道:“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件,两件,还是更多?”   阮舟摇低声道:“你不要这样说话。”   江映离道:“你既已决定封我修为记忆一辈子,又何必如此?”   他仿佛有些疲累,皱起了眉头,轻呼了一口气,语气却不再似先前那般冰冷,道:“……我比你大,你我之间的关系,我要付的责任一定更多。我不知你是真对不起我,还是你自己以为的对不起我,可是阮错,你不喜欢我瞒你骗你,便可知被欺瞒被哄骗的滋味并不好受……难道你就想永远都欺瞒哄骗我吗?”   阮舟摇道:“若你想起一切,不再爱我——”   江映离直接打断他道:“那就是你活该!”   阮舟摇似乎被他噎了一下,抿了抿唇,方才沉声道:“师尊,我会疯!”   江映离坐起身,目光都似变得锐利:“……你在威胁我吗?”   阮舟摇道:“我只是在告诉你,将来的可能!”他道,“纵然你恢复记忆,也不可能记起所有的一切……”他颤了颤,才道,“你不会记得,我已经疯过了一次!”   江映离道:“你并不打算解除封印,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他的手攥着围在自己腹部的被褥,青筋都似乎要爆出,“阮错,我能接受你犯错,能谅解你因过往苦痛而偏激的某些举动……但你我若要做道侣,便应该互相信任……”   阮舟摇衣袖都鼓了起来。   江映离却仍继续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便也不可能全然地信任你!”   这样的关系继续下去,裂痕只会越来越大。   江映离从前没意识到这一点,但现在,却已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便连能调动灵力这么一点“恢复”,阮舟摇的反应都如此之大。他真能毫无芥蒂,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与阮舟摇继续过下去吗?   “……师尊,你现在在气头上,等过几天我们再谈,好不好?”   江映离的手一颤,凉意从心底蔓延到了指尖。   十指连心。   除却凉意,似乎还有痛意。   阮舟摇的语气中甚至带了几分哀求,但江映离丝毫未感到心软,只有寒意,与几乎蔓延到十根手指的痛!   阮舟摇抱住他,低声道:“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他在他的肩头上蹭,道,“我想个几天,说不定就能想开了……师尊,我只是还有点怕……”   江映离没有说话。   他知道,阮舟摇说这话只是在安抚他。   “……论道会快结束了,我们还要回蓬莱呢……”   “再过几日,回去就迟了……虽然,蓬莱的管束并不是很严,但我们出来这么久了,若是太迟回去,怕也不好……”   阮舟摇絮絮叨叨与他说了许多。   江映离只是沉默,沉默地任由他说。   阮舟摇陪了他一夜,江映离侧身背对着他,他便贴在他的身后从背后抱着他与他说话。   第二日晨起,阮舟摇照例早起,亲了他一下,才出门去撞因果钟。   江映离等他走后,方才睁开了眼睛。   他昨晚一夜没睡,到现在都还是全然清醒。   “……阿弥陀佛。”   今日的正通大师没有在浇花。他穿着粗布袈裟,站在院落破旧的墙前……   那一堵高墙上有一只小鸟正在跳来跳去——单脚跳,既没有跳进院落里来,也没有跳出院落外去。   江映离衣冠齐整,走至他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道:“……大师在等我吗?”   正通大师不答,只是指了指那鸟儿,道:“你觉得,它是该跳进这院落里来呢,还是该跳出这院落外去呢?”   江映离想也不想就道:“跳出去。”   正通大师微微一笑,吹了一声口哨,那鸟儿就一下子张开翅膀,灵活地飞进了院落里来。   “……它似乎更愿意跳进这院落里来。”   正通大师从怀中一个破布口袋里掏出许多玉米粒,洒在了地上。   鸟儿欢快地跳近前来啄食,分毫也不怕人。   江映离神情淡淡地道:“它跳进来,只是因为这院子里面有诱饵。”   正通大师不紧不慢地撒着玉米粒,道:“那若它跳出去,又是为了什么呢?”   江映离道:“自由。不必胆战心惊,不必怕被人诱捕……”   正通大师道:“院内有玉米粒,院外也有‘玉米粒’。院内院外,本来也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江映离微微一怔。   正通大师和缓地道:“你已准备好去院外了吗?”   江映离抿唇,垂首道:“瞒不过大师。”   正通大师笑了一笑,道:“昨日阮错提起封印之事,我便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叹了口气,道,“他竟患得患失到这样的地步……”   江映离平静地道:“分开,也许能让他冷静冷静。”   正通大师道:“感情的事,说不清。”他低念了一声佛号,道,“……你可还记得,咱们先前提到过的满月宗旧事?”   江映离道:“阮错……会成为下一个宁忆岸?”   正通大师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道,“江裳与宁忆岸之间的事其实没有那么简单,这其间的种种曲折,自然也与情有关……”   江映离没吭声。   正通大师叹道:“在我们外人看来,兴许会有很多的不理解。便是如我这样万事看淡的方外之人,知晓宁忆岸与江裳之间的事时,也会认为江裳不值得……”   他看了江映离一眼,道:“但值不值得,从来不是外人能够判断的。你与阮错之间的事,在我看来,是阮错的不是,想必你身在局内,也认为阮错千不该万不该……”   江映离蹙眉道:“我是不懂,他何至于此。”   正通大师道:“是了,他何至于此?”他道,“宁招玉被宁忆岸害死,江裳还要分出神识,化作宁招玉陪他入浮生镜……苗溪远与孟井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便是老衲,也常会想,何至于此?”   江映离:“……”   正通大师道:“阮错他对你是真心,我虽不知他心结为何如此之重,但我不希望你们因此而起龃龉。”他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你该试着解开他的心结。”   江映离沉默半晌,道:“我会记得大师的提醒的……”   正通大师道:“好。”他忽地又道,“你可以走了。”   江映离微微一愣。   却见地上那只啄食完玉米粒的鸟儿,扑棱了翅膀就飞走了。   正通大师感慨般地道:“随缘,随性,院里院外,走与不走都不过是一种选择罢了。”   江映离道:“……谢大师指点。”   当天早上,阮舟摇敲完因果钟回来,便见江映离仍在禅房内等着他……   “你若告诉我你过去如何对不住我……”   江映离双眸清透,道,“也许我能原谅你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难过,晋江后台崩了,早就写好了但是发不上来,日万失败了,瘫软.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欣欣向荣、仙女岁岁岁、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明月呀、晓星尘他老攻 10瓶;苏璟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因果错中   “……师尊相信前世今生吗?”   “……你我前世有情。”   独自一人站在后山顶上,江映离但只见满山的树苗林立……   空山鸟语, 却不在临近。   刚刚栽种下去的树苗看起来脆弱而又易折, 绝大部分的生机都不够旺盛。   干活的小沙弥们每每经过江映离的身边都会向他问一声好。   因果钟的钟声时不时从山下飘上来, 江映离伫立半晌, 方才在一旁的木棚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前世骗我入九九归一阵,与我同归于尽, 我,我恨你欺骗我的感情, 就做了些错事……”   “……你终于发现了我做的那些事, 要逐我出师门,我, 我便用恒阳剑封印了你的修为记忆……”   有叶子从他眼前掉落下来,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片落叶。   阮舟摇没有说谎,他看得出。   阮舟摇说得也很含糊,他听得出。   他能对他说这样的真话, 已是不易,若是他一早就对他这么“坦诚”,恐怕他早就“原谅”了他。   但江映离心中却仍有些许躁意与隐怒。   阮舟摇的担忧并不算没来由:他们前世有情, 今生未必有。   他失忆之后,除却腹内那团灵力的影响, 对阮舟摇的忌惮与感情,多掺杂着些“恨”意。   ——也称不上是仇恨,但类似于恨铁不成钢,更似单纯长辈对晚辈的恼憎!   他之前一直疑惑自己的情绪为何爱恨泾渭分明, 还有阮舟摇……阮舟摇的根骨连二十岁都不到,但他口中说什么十年百年……他却说得那般顺口。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前世今生……   原来竟还有这样神奇的事情。   若前世真的存在,今生他又对他无情,前世的情意,是否可以让他原谅阮舟摇今生犯下的错?   且不管他失忆之前是否对阮舟摇无情,他如今对他有情……   “……这儿太阳大,宗主要换个地方歇息吗?”   有小沙弥走了过来,擦着汗,建议江映离挪去阴凉处。   江映离恢复了些许灵力,自然便觉清凉,摇了摇头,道:“牢你关心。”   那小沙弥双眼晶亮,道:“常听人说映离仙君孤标傲世,但在我看来,宗主你的脾气真真是好!”   江映离怔了怔,道:“我脾气好么?”   那小沙弥点头如捣蒜,道:“旁的仙长,便是有礼也很疏离,宗主却只是看起来不好亲近了些——我师兄他们都差点误会了呢……”   江映离心头一动,忽然便想通了什么……   阮舟摇虽只寥寥数语,但他的不安显而易见。   他怀疑他前世对他的情意,也惧怕今生他对他无情。   江映离有预感,阮舟摇说他前世拖他入九九归一阵同死……这其间的隐情与阮舟摇本身定然脱不了干系!   他甚至都已猜到,阮舟摇也许是被妖师蛊惑,走上了和宁忆岸一样的道路……   ——他耳边曾响起的那些话,定是自己祭告重华太衍先辈,要亲自了结了这场冤孽。   “他不信我对他有情,也许是因为我看起来不太好亲近的缘故……”   江映离终究还是将自己本能中的躁意与隐怒压了下去,暗想道:前世如何,到底都已过去了,今生他还未步宁忆岸后尘,且也愿为我走不一样的道路,我又何必执着于那些过往,叫他伤上加伤?   阮舟摇被他伤得那样深,纵然有妖师的缘故,可说到底,此事是因他而起。   从前他向他表白心迹,他却那么不安地一遍一遍求证……他没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也怪不得阮舟摇怀疑他的感情。   江映离对那小沙弥道:“北山寺中可有普通的信纸么?”   小沙弥道:“有有有,宗主要么?”   江映离道:“烦你为我取一些来。”   那小沙弥便把手里的家伙什都放掉了,小跑着下山去了。   江映离也跟着下了山,回到了禅房。   他坐了片刻,然后又站了起来。   在房内走了两圈,然后又坐了下去……   小沙弥寻得了牛皮纸,信封并信纸一块儿送到了江映离的禅房中。   江映离谢过了他,自己研墨。   便前世今生种种皆是错过,他们也不能一错再错。   “……你不瞒我,我亦再不瞒你。”   江映离蘸墨写了这一句后,面皮子有些挂不住,歇了歇,才继续提笔道,“往后你我都不该有互相隐瞒之事……”   “……我腹中有胎息,你我之子,四旬有余……”   “……吾愿孩儿出世,君心可安?”   将信塞进了信封里,然后又塞到了阮舟摇的枕头底下。   江映离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做完了一件极要紧的事。   合衣睡在了藏着信封的枕头上,江映离闭上了眼睛,聆听心脏的鼓动声。   “咚……”   “咚……”   “咚……”   “轰隆——”   忽然有惊雷起!窗外炸开银白之光,大雨倾盆!   时值夏日,老天阴晴不定。   江映离正自床榻上辗转反侧,惊雷声、雨声……种种声响将他的心跳全然盖过,不多时,便听外头人声沸腾……   江映离起身,出门,欲要一探究竟。   剃着光头的小沙弥挡着脑袋从院落外冲进来,大呼小叫喊了一大群人出去。   江映离依稀听得几声:“泥石崩了”、“山路塌陷”的话。   心里咯噔了一下,跟至了后山……   光秃秃的山头,一大片树苗都随着崩陷的泥土倒裹在了路上。   小沙弥们不得不调动灵力,清理路障。   暴雨连绵。   将落在江映离身上时,体内自发的灵力形成一道屏障。   江映离助小沙弥们一臂之力,但能起到的作用却微乎其微。   雨大得几乎遮蔽了视线,江映离瞧着这山间泥泞的惨状,不知怎的,心便无理由地沉了下去……   “……小友!”提着一柄竹枝伞,正通大师踩着雨水走到了他的身后……   江映离蹙眉道:“这山中陷落的泥土太多,若不动灵力,怕北山寺会被泥水淹没。”   正通大师沉重道:“北山寺到底已不是清净之地了——”   江映离手指收拢,心内不好的预感越发强了。   正通大师道:“有人找你……”他凝重道,“你跟我来。”   江映离什么也没说,随着正通大师一起回了寺内。   但只见一袭青衣的男修,在他刚踏入寺庙后门就缩地成寸来到他的身前,无比焦急地道:“师兄,出大事了!”   江映离一惊:“怎么回事?”   方疏华道:“范师兄指控阮错以下犯上!说他杀性太重,已成妖魔!”   江映离道:“什么时候的事?!”   方疏华道:“昨天!”他着急道,“蓬莱已先一步派了人来,岑师兄他们怕太衍包庇,是以太衍最后才得到的消息!”   江映离扭头便问:“大师!阮错在哪?”   正通大师沉声道:“因果钟钟声停后,就再未见……”   方疏华道:“当年蓬莱便对妖师预言多有忌惮,现下阮错已然成魔,若他们执意要斩草除根,我太衍也未必护得住他!”   江映离捂着自己胸腹呛咳了两声,脑中一团乱麻。   “阎浮提传言是阮错灭了破山宗,你一直同他一起,必得到岑师兄面前为他做个见证!”方疏华道,“我现在就带你去蓬莱,阮错既不在此,恐怕已经被抓,先澄清破山宗一事,此事还能有转圜余地!”   他拉了江映离就想御风。但江映离身体沉重,他一时竟带不起来……   “师兄——你,你怎么回事?! ”   方疏华大惊,如他们这等修为,自是骨肉轻灵,江映离肉身如此沉重,这说明他现下连筑基期的修为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妖师:我终于要出场了!!!   日万失败,作者菌明天开始,改日六,嗷,师尊要恢复记忆了!   话说你们为哈都觉得大错知道包子的事会甜?师尊脸皮薄没立刻说,他们才甜了更长一段时间啊=L=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蔡居诚的老公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1990168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守侯 10瓶;姬香 5瓶;Onion 3瓶;甘乐、人约黄昏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蓬莱审讯   “物有本末, 事有终始……”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阮舟摇提着一截横木,重重地撞向因果钟。   因果钟旁的小沙弥被骤然而起的钟响吓得哆嗦了一下, 很快,又继续在他身后嘀咕念叨道:“物有本末, 事有终始,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你在念叨什么?”阮舟摇瞥了他一眼, 不大客气地道, “嗡嗡嗡地好像有蚊子在我耳边飞似的……”   因江映离听他“坦白”之后,神情并未好看多少, 阮舟摇正是暗火攻心之时,恨不能把这破钟都给撞坏了!这时候在他身边聒噪……不免就被他迁怒了。   小沙弥却是惊了一惊, 没想到他会理自己, 把书卷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道:“没念叨什么!”   阮舟摇“咚”地一声,又撞了一下钟。   小沙弥见他没继续问,便扭捏着,道:“……其实是昨日师兄留的功课, 题目叫: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阮舟摇淡淡道:“倒是个好题。”   小沙弥重重地叹了一声,道:“但我想不出。”他瞄了一眼被撞得微微震颤的因果钟,道,“我师兄已想出来了, 他说此题便为‘因果’,我若实在想不出来,便可来这儿听听因果钟的钟声。”   阮舟摇道:“那你恐怕打错了主意。”他淡淡道,“我已敲了十多天的钟了,什么感觉也没有……”   小沙弥道:“我也没有感觉……”他烦躁地道,“一定是我静不下心——我为什么总是静不下心!”   阮舟摇没吭声,继续撞钟。   小沙弥也不在乎他是否搭理他,自个儿喃喃自语地道:“……像因果钟这样的神器,便我不静心,总也该能体悟到几分的?”   阮舟摇的动作忽地就顿了一顿。   神器……   这因果钟会是神器?   前世为使妖魔二界与阎浮提的空间重叠更为凝实,他与古丁龄用了四样神器分别镇在东南西北四大界州……   范飞平手中的恒阳剑,江裳手中的紫凤萧,满月宗封存的浮生镜,以及昆仑山内的混沌莲珠……   其实还需要一样神器镇在当时人间龙脉所在地——金陵州内。   可虽然推算到神器会在北界州附近出世,妖师与他却都没有寻到什么踪迹……   最后,古丁龄用元灵珠代替了神器。   他还记得今世的蓬莱仙乡,琼华长老曾说江裳推演到破山宗方位有神器现世……   难不成,就是因果钟?   忽然有人御风而来,比人先到的是杀意蓬勃的剑气。   阮舟摇推开小沙弥,躲自钟后!   因果钟被剑气重撞,发出他们肉耳听不见的巨响!   “咚——”   仿佛神魂都要被撞了出来。   阮舟摇膝弯一软半跪下去。   御风而来的某人猝不及防,也直接从空中跌落到了高台上……   是范飞平!   范飞平刚一跌落便要爬起,但因钟声厉害,一时无计可施。   小沙弥早已被因果钟的钟声震晕。   阮舟摇呼吸困难,大脑一片空白,他艰难地站起身,接近因果钟……手掌按上钟顶,击断了系钟的绳索!   “咚——”   因果钟落地,又是重重的一声。   直击神魂的响声令刚爬起来的范飞平几欲作呕,没奈何地靠在了高台的围栏上缓过那一阵冲击。   阮舟摇强将因果钟装入自己的灵台,因果钟还未认主,他便以恒阳剑杀器之利,压制住了它……   没有凶性的因果钟虽对他有排斥,但只是隔绝了阮舟摇的灵力侵入——阮舟摇未让它认主,它便是永远在他的丹田之内也不可能为他所用……   “神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范飞平提了本命剑,指着阮舟摇道:“妖魔怎敢再动神器?!”   又是铺天盖地的剑气,但他们两人都被因果钟那两下给震懵了。   范飞平的剑都已刺到了阮舟摇的跟前,来势不甚灵活,阮舟摇就地打滚便躲了开去。   范飞平喘着粗气,艰难靠近,再要一剑——   “师尊,你干什么?!”忽然有人阻住了范飞平的攻势,大惊失色。   范飞平走路都有打飘的意思,艰难地道:“子越,你让开!”   来人正是范飞平的小徒弟苗子越!因听闻范飞平要来抓阮舟摇,就也偷摸地跟了过来……   但他没想到刚到就瞧见范飞平步步杀招,两人如此弩拔剑张!   “……师尊,你莫激动!你若此时杀了阮师兄,师伯还有太衍那边可就说不清了!!”   范飞平怒道:“他做贼心虚,到现在都还要顽抗!”   苗子越忙道:“可他毕竟是江师叔的关门弟子——他是太衍内门弟子,师尊你怎能轻下杀手?”   阮舟摇半躺着,手往后,撑着地,因果钟对他的影响极大,他现在魂海紊乱,眼前几乎全是星星。   范飞平一个踉跄靠近,似仍有杀意。   苗子越反射性去抱他的腰,范飞平失去平衡,带着苗子越一起倒在了地上……   阮舟摇冷笑一声,道:“假公济私,蓬莱仙长真当熟练!”   苗子越扶着范飞平,着急道:“你还说这话激我师尊做什么?!”   范飞平果然怒极!但因跌倒在地上,一时间竟也爬不起来……   “轰隆——”   寺外忽然起了大雨,一并雷声剧烈!   方才他们的动静不小,但不知怎么的,北山寺的人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阮舟摇艰难地站起身,发现高台上设下了结界!   “杀人灭口,不愧是蓬莱仙长!”   苗子越眼瞧阮舟摇从须弥戒子中取了一把剑出来,面上露出些许的惧意:“阮师兄……”他倒也很聪明地道,“你现在神魂不稳,未必打得过我,我蓬莱此次来了许多弟子,你千万不要乱来!”   阮舟摇道:“蓬莱来人?”他冷冷道,“我倒不知蓬莱来那么多人是想干什么?”   苗子越道:“师尊说你已入魔,还挟持了江师叔……”他的话音低了低,又抬高了道,“且师尊他被神器所伤,是你所为!”他道,“破山宗灭门血案,有人指证!你因得罪了破山宗,被找麻烦,所以蓄意报复——”   阮舟摇道:“我既然能灭了整个破山宗,你师尊还敢单独一人找我?”   苗子越有些尴尬地道:“师尊修为比你高那许多,只是你仰仗神器之利……”   若不是阮舟摇得了恒阳剑,蓬莱也不敢信阮舟摇有这样的胆子与能力妄为!   范飞平受的伤是真实的,而且也的确是恒阳剑造成的伤口。   神器的威力使得他手上的伤口愈合得很慢。而光是以下犯上这一条,就足够蓬莱忌惮!   阮舟摇果然入魔了!!   破山宗的血案是不是他所为都不过是罪名轻重的问题,他们只想知道,阮舟摇是否真的入魔!   “——去!”   受苗子越搀扶的范飞平猛然睁眼,阴极幡从天而降将阮舟摇罩住。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   阮舟摇早防备着他使阴招,但因范飞平所用的法器他前世今生都未用过,尝试反抗无果,被擒了个正着!   “神器伴生?”阮舟摇瞳孔微缩。   范飞平手上怎会有如此多神器相关?   今生他还未得恒阳剑,但却已有蝶纹焦尾琴与这阴极幡!   范飞平推开了搀扶他的苗子越,不由分说地把他收入了袖子里!   “……便是魔也就罢了。”范飞平冷冷地道,“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引诱于他!”   ※   “师叔,这边请……”   白衣玉冠。   仍是冠口衔珠,两条长长的发带。   江映离面无表情,在弟子指引下步上蓬莱功过殿的长阶。   但只见两侧蓬莱弟子眼观鼻鼻观心……一应的肃穆神色,半垂着眼,恭敬地迎接于他。   殿堂巍峨,时光在这里留下了数不清的印记……   蓬莱掌门岑远道瞧见他似乎很是高兴,近乎未顾礼节,便拉着他到上首一旁坐下……   “方师弟说你到了,我还不敢信……”岑远道关怀道,“师弟久在太衍不曾出山,一别经年,不知近来可曾安好?”   江映离颔首道:“好。”顿了顿,却又道,“但我的徒弟不太好。”   岑远道面上浮现些许尴尬之色,把怀中拂尘放至一边,稍稍凑近了他,低语,道:“当年师尊飞升前,便已料到会有今日。若阮错真的入魔,一旦出事,我三山都不好对阎浮提交代……”   救下阮舟摇隐瞒了整个阎浮提!且古丁龄的预言并非只是意气之语,天道可证!   他们将人救下已足够慈悲。尽人事……听天命!但若再行放纵,万一古丁龄当日之言应验,谁担得起那样大的后果?   江映离道:“我知道他入了魔。”他蹙眉道,“但他是血脉觉醒,并非道心入魔。”   岑远道叹道:“胆敢不顾长幼尊卑,重伤范师弟,师弟,你以为你这说辞旁人会信吗?”   江映离道:“我以后会好好管束他的。”   岑远道却摇头。   方疏华并袁秉等诸人约莫过了半刻钟便也出现在蓬莱功过殿前。   重华宫室被毁,但蓬莱却还保留了几座宫殿作为议事之用。   当年阮落岸,便也曾跪在功过殿中。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上首的人都已换了一茬,当年受审的魔,却早已魂飞魄散了……   “……琼华掌门师叔身体不好,单寻了个弟子传信。”蓬莱丹堂堂主康祺耀道,“是不是要等琼华再派人来?”   岑远道沉吟片刻,道:“师叔他既不愿让琼华掺和,到时将此事传信过去,也就是了。”   袁秉与方疏华等人俱都入座,寒暄一阵,都默契地没立刻提及阮错的事。   范飞平走入大殿中央,向岑远道与袁秉等人见礼。   挥挥手,让人将阮舟摇带了上来。   阮舟摇周身灵力被环绕整身的长长铰链锁住,刚入殿,第一眼便盯住了岑远道身边的江映离!   范飞平道:“牢各位师兄弟见证,阮错他确已成魔!”他不无冰冷地道,“此子性情乖张,魔性难训,若要压制其身上的魔性,不若将他封印至汝江道中,直到其弃魔身悔过为止!”   柳明坤连惯使的折扇都未曾打开,坐于上首,道:“汝江道乃封印大魔之地,阮错他尚未铸下大错,如此惩戒,是否稍过了些?”   黎宏飞则道:“彼之魔身,父母天生。他已成魔,若要舍弃魔身,岂非只有自尽一途?”   范飞平道:“当日妖师预言,如今一一印证,若不将其囚困,来日阎浮提尸横遍野,悔之已晚!”   尹剑持开口道:“罪还未犯下,便这么惩治,恐怕有失我三山的公平……”   方疏华连忙应和,道:“是啊,若阮错真做下了破山宗灭门血案,再这般惩治也不迟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知道包子的事,现在就知道他们俩会be……不过是真的快了,作者菌现在在日六,其实我也很着急到后面。瘫软.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拍东瓜…、橙果、苏璟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佾情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囚室亲热   范飞平道:“你们与此魔相处太久, 不免心软!”   袁秉这时候开口,和缓地道:“非是我等心软,只是, 阮错在太衍山修行数年,纵然偶犯小错, 但大错,还是未曾犯过……”   范飞平道:“他有神器恒阳,且在北山寺中, 又得了一样神器!”   一片哗然!!   岑远道蹙眉道:“师弟, 此话当真?”   范飞平点头,道:“恐其图谋不轨!”   得一样神器便已遭人觊觎, 又何况是两样?   阮舟摇的能力越强,便会越遭人忌惮!   他就像是炸.药,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了, 而且仰仗神器之利伤了自己师伯, 这就佐证了他的魔性难除!   岑远道看向阮舟摇,道:“阮错。”他语气不算如何冰冷,但却充满了威严,“你可真得了两件神器?”   阮舟摇神情淡淡, 道:“得神器……犯门规么?”   岑远道顿了顿,道:“不犯。”   “我也记得太衍没有这条门规……”阮舟摇仍是盯着江映离,慢了半拍才续道,“想来,蓬莱也是没有的……”   范飞平厉声道:“你以下犯上, 意图杀害师长!”   “这事就要问范师伯了。”阮舟摇冷冷地道,“敢问范师伯,为何见到我师尊与我关系亲近些,便痛下杀手?”他又转向江映离,“我只为自保……师尊他可都看见了的。”   江映离仍一声不吭,只是琉璃眸一如往日的清冷,几乎半点儿不移地与阮舟摇对视……   范飞平瞧见他们对视便有些不愉,道:“你勾引蛊惑师尊,还喂他吃易容丹,以下犯上——”他拱手,对上首的岑远道冷冷地道:“师兄,怕子若父!”   骤然间,太衍蓬莱大半人都是一惊。   上首的人多数都还记得些重华旧事,与其他三山不同的是,蓬莱本便是重华遗脉,因此知道的也比旁人详尽些。   当年蓬莱一脉,留在蓬莱山的苗溪远修为最高,但是赵京海离世前,并没有把掌门之位传给他。   他传给了他的四弟子赵利怀。   赵利怀一生都恨妖魔,且因赵京海因古丁龄而死,便更为憎恨阮落岸父子。   为什么那般憎恨?   其实,便是他们这一代人也知道得不清楚。但赵利怀当年想杀阮舟摇,用的便是相近的话——   “其父蛊惑人心,怕子若父!”   为尊者讳,这话很多人都不敢深究。   但此时涉及江映离,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江映离……   江映离神色平静,道:“可否让我与阮错单独说话?”   岑远道沉吟片刻,同意了。   蓬莱弟子把阮舟摇又押了下去,江映离跟在引路弟子身后,随阮舟摇一起到了蓬莱关押他的牢笼……   阮舟摇被推入囚室,扭头,死死地盯着江映离。   江映离跟着入囚室,对外头的弟子道:“你们下去吧。”   引路弟子犹豫了一下,便当真离开了。   “你都想起来了?”阮舟摇迟疑地问。   在功过殿中瞧见江映离高坐上首的一刹那,阮舟摇只觉得自己的心冷透了。   江映离没有为他说话,江映离的神情那般无动于衷——他十有八.九是已经想起来了!   他便没想起来,他们也才刚刚冷战。   现如今他成了阶下囚,江映离却毫无担忧之情……   江映离道:“你在北山寺新得了一件神器?”   阮舟摇不太高兴地道:“是因果钟——”他又转回先前的问题,问:“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江映离忽然道:“破山宗的事,不是你做的吧?”   阮舟摇冷冷道:“怎么,你怀疑我?”   江映离淡淡地道:“破山宗出事时,我记得你曾拉我上床欢.好,然后,不见人影……”   阮舟摇拳头攥起,道:“我那是去给你捉灵兽了。”   江映离道:“所以破山宗的事,确然不是你做的。”   阮舟摇道:“我无缘无故,为何要灭了破山宗?”他冷冷地道,“嫌自己麻烦不够大吗?”   江映离道:“只要破山宗的事不是你做的,那此事便可平安度过。”   阮舟摇盯着他半晌,忽地一把把他拉过来,按着他的后脑,仿佛要把他吃下去一般地凶吻。   江映离诧异了一瞬,挣扎。   阮舟摇却不容许他挣扎,把自己身上的铰链都缠到了他的身上,缠得两个人严严实实密不可分……   “唔……”   自喉中发出低吟。   阮舟摇发觉江映离在回应时,情不自禁地停下了。   “你疯了。”江映离与他额头抵着额头,低声喘息道,“你怎知此处便只你我两人?”他责备道,“若被人撞见,事情便麻烦了……”   阮舟摇沙哑着嗓音道:“我还以为你——”   江映离在来之前,便从方疏华那儿详细了解了一番阮舟摇的罪名。   方疏华把一切说得都很详尽,但却在一点上,说得很是含糊,目光闪烁。   范飞平指控的罪名中,有一项是他勾引师尊。   当年阮落岸会出事,与他的魔血天性密不可分。   重华教便是有人觉得阮落岸无辜,但之所以最后还是被宁枉勿纵的声音碾压 ,就是因为阮落岸“蛊惑”的天性太强了。   重华上下,有谁敢说全不受阮落岸吸引?得知他是魔,这份吸引是因为他的血脉带来的,多少人庆幸,多少人难堪,多少人……忌惮?   几个师兄弟里袁秉最年长,当年的事也知道得最清楚,范飞平的指控几乎与当年重华对阮落岸的指控差不了多少,而且阮舟摇除却还不是妖魔之主外,各方面都更加弱势……   “他怎竟会对范师兄下手?”方疏华百思不得其解。   以下犯上,对长辈下杀手,便阮错不是魔,这一条也足够逐出师门。   江映离虽知隐情,但却没直言。   好在,太衍众位师兄弟都没盘问于他,江映离记忆仍失,虽然现在本能恢复,全无异样,但若被人知道阮舟摇用恒阳剑封印了他的记忆修为,这“勾引师尊”、“以下犯上”的罪名就都坐实了。   “我便知会有这么一天……”江映离低声道,“当日一时之勇,今日牢狱之苦,你往后可能牢记教训?”   阮舟摇道:“师尊挑这时候对我说教么?”他低声道,“徒儿可是因你的情债受苦……”   江映离早知范飞平爱慕于他,面上便有些不自然。   阮舟摇攥住他的手,道:“若他们真要把我封印进汝江道,师尊会救我出去吗?”   江映离斩钉截铁地道:“不会!”   阮舟摇的手紧了紧。   江映离却低声道:“我会陪你进去……”   阮舟摇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没立刻听懂他的意思一般。   江映离又道:“我虽未恢复,但我已原谅了你……”   阮舟摇喉头一动,道:“师尊真的全然原谅了?”   江映离低低地“嗯”了一声,而后主动凑到他跟前,亲上他的嘴唇。   “砰砰——砰砰——”   心脏鼓动的声音。   江映离只单纯嘴唇碾在他的嘴唇上,碾磨了一小会儿,方才犹豫地探出舌尖,试探性地去叩阮舟摇的齿关。   从前这事多是阮舟摇主动,如今江映离占主导地位,阮舟摇只觉得与往日感觉全不相同。且他的舌尖碰到他的时,那一阵酥麻,几乎把他的脑浆都麻痹了……   手指插入江映离的发,指间捏着他的发带,呼吸急促。   他浑身都是铰链,灵力也被禁锢。   但此刻,哪怕是前世意气风发,仙门十四州臣服之时,也未及此刻雀跃心态!   “师弟!”   忽然一声暴喝。   却只见范飞平与岑远道领头,袁秉、黎宏飞、柳明坤等人在后……太衍蓬莱众人均站在囚室门口!   “师弟,你们!”范飞平仿佛恨极了似的,道,“你们怎么敢在这蓬莱囚室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当然是he啊!大错的心结要在知道孩子之前松动解开,抱。   更新时间一般是每日零点之前,因为作者菌是夜猫子,总会刚好在零点之前。瘫软,大家可以在隔天看的,这样隔天就一定能看到有更新=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4个;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恢复记忆   袁秉等人震惊地看着牢笼内的江映离与阮舟摇。   若非亲眼所见, 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江映离与阮舟摇真有暧昧?   江映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要推开阮舟摇,然而因为阮舟摇早前用铰链缠住了他,没推成功, 两人还是紧紧地缠在一起……   范飞平怒对岑远道道:“师兄,你可都看见了!”他抬袖, 一道灵力射出,袭向将两人密合的锁链。   阮舟摇抱着江映离闪躲。   江映离忙要把缠着两人的铰链拆落。   因为有些着急,动作反而没有冷静时的快。   铰链拆了大半, 江映离松开阮舟摇, 正要出囚室,阮舟摇却一下子攥住了他的手腕, 把他拉了回来……   范飞平见状更怒:“竖子尔敢!”不再留手,铺天剑气入那囚室。   方疏华惊道:“师兄不可!”   却见江映离拦自阮舟摇身前一挥手……   轻微几声, 剑气就都入了他体内。   “师兄——?”   “师弟——?!”   几声惊呼, 一应都是震惊。   牢笼外众人本都以为他能抵挡住这铺天剑气, 但纵然范飞平眼疾手快,收了大半,剩下那一小半剑气,还是都没入了江映离的体内……   岑远道不无震惊道:“师弟, 你的修为呢?”   江映离蹙眉,口中溢出些鲜红来。   范飞平既悔且怒,发觉江映离挡不住他的攻势,立时道:“他是不是用恒阳剑镇压了你的修为?!”他指着阮舟摇道,“师弟, 你被他骗了!!”   魂海紊乱,真气乱窜。   江映离早已听不清牢笼外众人在说些什么。   “嗡嗡嗡嗡——”   “嗡嗡”的不止是他的脑子,还有他的丹田。   丹田之内封存已久的戒杀剑“嗡嗡”地震颤着,被范飞平的剑气所激,竟有势起之势……   阮舟摇扶住江映离的手臂,道:“师尊,师尊?”   江映离慢慢推开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脑袋,踉跄了一步,抓住了囚室的栏杆……   岑远道质问道:“阮错,你真的对你师尊用了恒阳剑?”   柳明坤着弟子快些将囚室大门打开,闯进囚室,将江映离搀扶而出……   范飞平不忿地道:“我本便疑他用了恒阳剑,师兄,勾引蛊惑恩师,这可是确凿的实证了!”   这一回,便连袁秉等人都没有吭声,方疏华看着阮舟摇的目光充满了复杂,柳明坤本来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又咽了下去……   “我做过什么,师尊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阮舟摇眼睁睁看着柳明坤把江映离带走,道,“倒是范师伯,范师伯想做什么,当日满月宗内,师尊可是叫你往后都不要再去找他的!”他目光冷得可怕,拳头攥得死紧,道,“……嫉妒便是嫉妒,范师伯何必冠冕堂皇,还找这么多借口?”   范飞平重重地哼了一声,仍是怒目对他,但却未再出手。   只要证实阮舟摇对江映离用过恒阳剑,纵然岑远道心软,太衍众人如何说情,阮舟摇便都难脱罪责!   阮舟摇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只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   “……师弟怎么还没醒?”   江映离这一伤,昏睡了三天三夜。   整整三天三夜他都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太衍众人虽力排众议,不再提阮舟摇的事情。但江映离服食丹药后仍昏睡了三天,足以惊动太衍蓬莱上上下下。   “……也许是魂海中的问题。”   柳明坤示意方疏华起身,自己坐到了江映离的床边。   他是器宗宗主,旁门乃至医道都比较精通。   柳明坤拉了江映离的手腕,上手。   还未将灵力探入江映离魂海,那双脉之相,就让他震惊了一瞬。   “……师弟。”他看向方疏华,道,“你,你来试试?”   方疏华不疑有他,搭上江映离的手腕。   “……”   “……”   方疏华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柳明坤。   先前他给江映离疗伤,直接化开丹药药力进他胸腹修复被剑气创伤的内脏……那时他便发觉江映离的脉象不太对劲,只是他没在意。   如今细细分辨,双脉并齐,这,这分明就是有孕的脉象!   若江映离是女子,已明晰到这样的脉象,他几乎可以断言他有子至少超过了四十天!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都压下了惊色。   方疏华掀开被褥,手按上江映离的小腹……   “师弟伤的很重么?”岑远道手托拂尘,站在一边,长眉紧皱。   范飞平道:“便为一个妖魔——”   “师兄!”丹堂堂主康祺耀忍不住道,“你对此事的反应未免过激,便纵这小辈当真入魔,你到底还是他的长辈。”   岑远道也道:“师弟的确过激。”他看了一眼范飞平,责备地道,“从前你处事沉稳,这事上却如此不冷静……”   众目睽睽之下以剑气袭向阮舟摇,这让他们都不免相信阮舟摇从前重伤范飞平的确是为了自保。   只不过,范飞平毕竟是长辈,撞破他们俩之事发怒也是正常……阮舟摇下手却那般没轻没重,还想杀人灭口——这等心性已不像是在正途中。   且若细想,范飞平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阮舟摇如此年纪,江映离却与他相好,这根本就不符合江映离的性子。   十有八.九,真是阮舟摇刻意……   “……师兄他现在魂海有些紊乱,不过过几日,便会恢复了。”   方疏华起身,站到了柳明坤的旁边,直接下了结论。   岑远道不明意味地道:“当年师尊师叔,道师弟是阮错的一线生机,然而,若累师弟一生清誉毁于一旦,救人自毁,不知是否值得?”   便是救回来了,以一换一,也未必值得,何况现在的情况,阮舟摇怕是没能救回来……   范飞平道:“可否让我为师弟把一把脉?”他道,“我对神器之力还算熟悉,若是因为神器恒阳,寻常丹药恐怕治不好他。”   方疏华道:“牢范师兄关心,不过我刚才为师兄把过脉了,师兄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顿了顿,又道,“如今这般,可能是因为神器的关系。师兄体内恒阳剑的禁制还未完全失效,不过,已然松动不少……”   岑远道道:“恒阳剑的禁制?”   方疏华道:“是。”   柳明坤道:“范师兄的剑气,激了师弟体内的戒杀剑,等师弟将那禁制消解完毕,就会苏醒。”   探查了江映离的腹部,便可察觉其中的剑气与生机。   恒阳剑的封印就在他丹田之内,只要封印失效,江映离便会全然恢复——只不过,戒杀剑在消解封印中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反而是他腹内生机,作用更大。   柳明坤与方疏华默契地将此事瞒下,岑远道等人到底对恒阳剑不算特别了解,便也都相信了……   “师兄……”   待得蓬莱等人看望后离开,柳明坤在屋外下了一道禁制,将袁秉、黎宏飞等人都留了下来。   方疏华几乎是立刻就遮掩不住表情,道:“师弟他腹内有胎息!”   “什么?”   “什么?!”   袁秉的反应只是单纯疑惑,而黎宏飞的话中却有不小的惊色。   柳明坤道:“恐怕快两个月了……”他神情有些不明,“孩子已有心跳,脉象上很容易就能把出来。”   黎宏飞忙去摸江映离的手腕,他对医道没什么了解,但摸脉时,除了江映离的心跳,似乎还有一道微弱地心跳,与江映离节奏稍有不同。   袁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屋内沉默半晌,袁秉才缓缓道:“男修孕子,并不是不可行……”   只要在体内用灵力自成一团空间,孩子在空间之内孕育,甚而还能更好地从修士的身上得到滋养。   ——但这法子得要心甘情愿才行。   若江映离甘愿为阮舟摇怀胎,便是阮舟摇如何控制了他,情根也已然深种。   阮舟摇他本人绝不可能知晓这样的偏门!   黎宏飞有些怒气冲冲地道:“孽障,竟敢当真冒犯——还让师弟为他——不如就让蓬莱把他打死算了!!”   柳明坤不无担忧地道:“以师弟脾性,便如何深爱,也不可能主动……这其中是否别有隐情?”   方疏华道:“等师兄醒来,我们再问一问也就是了。”   柳明坤迟疑了片刻,才道:“若师弟醒来知道,他会不会……”   又是一阵沉默。   便连他们这些做师兄弟的,都一时接受不了江映离有子的消息,何况是江映离自己?   阮舟摇二十岁都还不到,而且以男身孕子,这就意味着江映离是承受的那一方……   不管这其中是不是有隐情,都该让蓬莱把阮舟摇打死!   “……咳,咳咳……”   昏睡至第五天。   江映离总算有了动静。   神志清醒的那一刻,但只觉得头脑内一阵晕眩难言……   睁开眼,目中带了几分锐利,江映离很快就又把眼睛闭上了,一阵闷咳……   方疏华一直守在他的床前,听到他的咳嗽声,连忙就过来把他扶起。   “……师弟!”   方疏华忙塞给他一颗丹药。   江映离顺从地咽了。   温暖的药力很快就化开。   全身都暖融融的。   “咳……师,师弟……”   又是几声止不住的咳嗽,太阳穴旁青筋似乎都要鼓起。   方疏华极为担忧地道:“师兄,你感觉可好?”   “阮,阮错……”   方疏华道:“阮错还被关在囚室中……”他低声道,“你是否想现在就去看他?”   江映离呼吸一窒,似乎气得浑身发抖,但脸上一团红晕,便连脖子深处都蔓延开去了……   方疏华见此,想再为他把一把脉,江映离却拂开他的手,径直下床……   “……师兄?”   落星剑在手,江映离提着剑便要出门。   方疏华大惊,连忙拦住了他:“师兄,你,你这是想干什么?”   江映离浑身发抖,仿佛咬了牙根地道:“杀孽徒!”   方疏华道:“你怎——可你腹中的孩子——”   话音刚落,就见江映离扭头狠狠地瞪他,原先面上的红晕更为厉害,百年难得一见!耳朵根、脖子……整张脸仿佛发烧了似的红!   方疏华连忙噤声,但见江映离胸口起伏不定,有生以来都没见他如此失态……方疏华又忍不住低声地道:“男修孕子必得自愿,师兄,你与阮错他,他……”   江映离微微垂首,闭上眼,临闭上时眼中满是潋滟的水光,仿佛羞恼到了极致。   在囚室与孽徒亲热被人撞破,太衍蓬莱众师兄弟还都看见了……   他腹中之子,他腹中之子——!   再提落星剑,江映离睁眼道:“我今日便要杀了那孽徒!”   作者有话要说:  嗷=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4个;昀芷.青曦、浪费时间专用app、向日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玖喵 6瓶;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5瓶;人约黄昏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原谅了你   一阵喧哗。   似乎已在囚室内的吵闹。   阮舟摇坐在稻草堆上, 手腕上一道枷锁,连接着禁锢灵力的铰链……   他在想江映离。   那日他主动亲吻的滋味是那般甘美,而正因为尝到了那样甘美的滋味, 几日见不着他,心便受相思之苦煎熬。   “……你当真完全恢复了?”范飞平在囚室外将江映离拦下, 他拦下江映离的原因与方疏华并不相同,他怀疑,江映离是在找借口进去看阮舟摇。   江映离已收了落星剑, 冷冷道:“我已完全恢复了。”   范飞平扫过他身后的方疏华一眼, 方疏华神情似有些紧张,但两人反应却都不像是作假。   “你来看他也不是不行。”范飞平让了路, 道,“不过, 师弟, 你不能再像上次一样……”   江映离手指一紧, 跨入囚室,很快就走到了阮舟摇的囚笼门前。   看守的弟子仍主动给他打开了门。   江映离踏入之时,坐在稻草堆上的阮舟摇似有所觉,立刻就站了起来。   “师尊, 你……”欲要靠近,结果却被江映离略有些凶的眼神逼退。   阮舟摇但只觉得一盆冷水浇上了头。   江映离的气势几乎要把他的骨头给压弯了似的,排山倒海,冷厉而又强盛。   “你恢复记忆了?”   阮舟摇低声地道。   江映离不明意味地冷哼,从随身的须弥戒子中取出了根棍子来。   方疏华与范飞平远远地站在囚牢外窥探, 瞧见江映离取出根又粗又大的棍子的时候,方疏华只觉得浑身一震,头皮都发麻了。   “嘭——”   故意吓他似的,把棍子重重地扔到了阮舟摇的脚边,江映离后才取出一根竹条来。   “——这一下,打你在梦魇链中肆意妄为!”   “这一下,打你恶意坑害,累你师兄受人折辱——”   “……打你坑蒙拐骗,打你放肆轻薄,打你失势装可怜、得势便猖獗……”   江映离仿佛恨极了他似的,一下抽得比一下重。   阮舟摇开始还想躲,后来就死梗着脖子盯着他。   江映离抽了他十来下就打算停下,但见阮舟摇双目猩红,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气急,又忍不住抽了他一下!   “你便知用这模样迫我心软——”   阮舟摇道:“师尊上回说已原谅了我。”   江映离将竹条扔了,道:“打完这一顿,我再原谅你!”   阮舟摇垂首半晌,低笑,再抬头时,便道:“师尊被弟子玩了这么久,只打一顿,是不是不大够啊?”   江映离瞳孔微缩,本已气消,闻言立刻把地上的竹条捡起来,又抽了他两下!   阮舟摇浑身发抖,双拳紧握,仿佛强忍着气似的,继续挑衅:“师尊不够用力,是不是因为弟子从前弄得你太爽,所以你下不了手?”   江映离瞧他拳头上筋脉似乎都要爆出来,自己也是气得厉害,把竹条扔了,便要去捡那棍子!   方疏华见状不好,连忙抢入牢门之中,把江映离拦了下来。   “……阮错他修为被禁,你若用这大棒打他,怕是不好!”   江映离恨恨一丢,棍子便被他扔在了地上。   阮舟摇死死地盯着他,江映离也不错眼,死死地盯着阮舟摇。   范飞平只觉得心都放晴了,自从满月宗江映离对他冷言冷语后,他从未有现下这般的高兴……   “三山还未给他定罪,师弟,你不可滥用私刑。”   江映离继续与阮舟摇大眼瞪小眼,只冷漠地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私怨。”   范飞平道:“你既然已经恢复,不如我们先到掌门师兄那儿去……”   江映离闻言才转开了眼,道:“好……”   棍子与竹条都不捡起,江映离就这么走了。   阮舟摇待他们出得门去,却是将地上的棍子捡起,狠狠在牢内乱打了一阵!!   “嘭嘭嘭嘭!”   地上的杂草都飞扬了起来!   扔了棍子,重重地捶地!   捂着心口,阮舟摇倒在稻草堆上,疼得发颤……   ※   “……师弟先前果然受恒阳剑所害!”   范飞平在最前方带路,道,“你修为不复,性子也与往日有所不同。我早该想到是这个原因的。”   “……如此以下犯上,果然魔性难除!”   江映离脚步一顿,颇为冷淡地道:“我们师徒间的私事,不必与别的什么掺和在一起。”   范飞平微微一怔,道:“师弟,你……”   蓬莱是非殿,蓬莱掌门岑远道往日便都住在这是非殿的主殿中。   弟子通报,江映离到来。   岑远道一见江映离就很高兴,起身,迎他到自己的身边,与他对坐而下,道:“你终于醒了,这几日,我们可都担心得很!”他道,“方师弟和柳师弟看你看得紧,咱们几个师兄弟想去多看你一眼,他们俩就跟防贼似的……”   岑远道从前曾在太衍修行,江映离与他最是亲近,闻言面色稍缓,道:“牢师兄挂心了。”   岑远道道:“听闻你先前受恒阳剑影响,过往记忆也有差错……”他沉吟片刻,道,“但不知你与阮错之事,是否真的是阮错他……”   江映离忽地道:“师兄。”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若有一片花草,其中某株长势歪斜,挡住了旁的植株应得的阳光,若为正义,是否该将它除去?”   岑远道道:“不除,怕伤及无辜。”   江映离道:“但若那一株之所以长得如此歪斜,是因为根茎之下,被旁的植株缠住了根系呢?”   岑远道:“……”   江映离道:“破山宗之事我与他同在,此事并非他所为。”   岑远道道:“他对范师弟下手——”   江映离道:“阮错后动的手,当时范师兄起了杀机,且下杀手不止一次。”   岑远道道:“他用恒阳剑控制了你。”   江映离垂眼道:“此事是我师徒间的私事,既然涉及到我,我自也有权决定如何处置于他——”他道,“我欲与阮错私下解决,不必劳动三山。师兄,我是他师尊,你若要越过我的话,我不会同意。”   岑远道凝视了他半晌,道:“他已成魔。”   江映离道:“偌大阎浮提,容不下一个魔么?”   岑远道叹了一口气,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刚入太衍,与你同在孟师叔门下修行?”他露出些许回忆之色,道,“我崇敬孟师叔,你崇敬师尊,我们俩感情一直都很好,所以你不论说什么,我都会依你……”   江映离目中似有动容,道:“师兄对我很好,我记得。”   岑远道道:“重华旧事,蓬莱留下的痕迹远比方丈太衍都多,我就怕你是因私情之故才想放纵了他……你从前修戒杀剑意,走无情道,若分辨不清是否是被控制的感情,真被阮错蛊惑——”   江映离道:“师兄相信被控制的感情,真的是感情么?”   岑远道道:“这个我说不清。”他道,“你可还记得满月宗宁前辈的先例?”   江映离道:“琼华之事,我已知悉。”   岑远道诧异了一瞬,便道:“我也是碰巧从师尊那儿知道的隐秘……”他低声道,“师尊带宁前辈入北界州寻医时,我们才知他徒儿是紫凤萧的器灵。紫凤萧可影响控制人的爱憎,宁前辈,你也知他是谁了吧?他因此赔了大半的神识,本可如师尊他们一般飞升,如今,却仍在凡间,时时病痛……”   江映离低声道:“我不会让阮错像宁忆岸一样。”   “既如此。”岑远道道,“此事还未在阎浮提中完全传开,我们讲破山宗一事澄清,就再给他一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打完这一场,今世债一笔勾销。大错又开始打嘴炮了……前世大错如果不打嘴炮的话,估计。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洛书九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寺中旧信   “哗啦……”   刻着符纹的铰链, 在身上晃出一阵声响。   在外看守的蓬莱弟子忍不住往牢内看了一眼,发现阮舟摇一动不动地继续躺在稻草堆上,忍不住地道:“你可莫要想逃……”他警告道, “就算你能挣脱这封灵铰链,还是闯不出阎浮提的。”   阮舟摇没有吭声。   那弟子扭头回去。   没多久, 又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   “哎,你——”蓬莱弟子扭头,欲要好好对阮舟摇说教说教。   阮舟摇这时出声, 道:“我只动一动, 也不行么?”   那蓬莱弟子迟疑道:“行,当然行……”他见阮舟摇未曾抬眼, 只拨弄着手上身上的链条,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道, “谁叫你是魔呢?”   “……呵。”   是啊, 谁叫他是魔呢?   若他不是魔,前世必不会被逼离江映离的身边。   若他不是魔,今生也能与他安稳度日。   ——谁叫他是魔呢?   修为一节一节地上涨,不顾经脉胀痛, 强提至合体期。   他体内妖魔之力足以支撑他的经络暂时恢复到合体期。   而这刻满符纹的锁链,锁不住一个合体期的魔!   “哐啷——”   忽然,牢笼外有动静。   阮舟摇将修为全数压下,因有遮掩气息的坠子与这封灵铰链,他知道自己绝不会露馅!   但只听蓬莱弟子上前行礼问好, 道:“各位师伯好。”   为首的柳明坤挥了挥手,那蓬莱弟子便替他们把牢门打开,退了下去……   方疏华小声道:“此事不告诉师兄他们,只我们几个来,是否有些不妥?”   黎宏飞道:“他们俩向来心软。”   柳明坤则道:“若是师兄他们知道了,怕不许我们动用私刑。”   阮舟摇慢慢地从稻草上爬了起来。   方疏华第一个推门进去,柳明坤在最后,将门带上。   阮舟摇早已听到他们几人的私语,面无表情,垂着长长的眼睫,也不起身,道:“……阮错见过师伯师叔。”   方疏华情不自禁道:“这几日你受苦了。”   柳明坤与黎宏飞立刻就瞪向了他,目中很有几分责备!   方疏华重咳了一声,道:“阮错!”他面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你与你师尊的事——你可知错?”   阮舟摇沉声道:“阮错不知错!”   黎宏飞气道:“你看,我就说!”他指着阮舟摇,手都有些发抖,“事到临头还无悔过之心,真是枉费了师弟一番教导!”   柳明坤拉住了他,对阮舟摇道:“旁的事,你情有可原,我们也知这其中多有误会……只不过,你对你师尊的所作所为,却是真真切切不容你抵赖。”他顿了顿,才道,“阮错,你真不知错吗?”   阮舟摇道:“师伯师叔们想要给师尊出气,尽管来便是!”他道,“正好这几日无聊!”   此话可气,黎宏飞几乎被他点炸了,当真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来。   方疏华忙从他手上将木棍夺下,道:“若使棍棒,教别人知道了成什么样子?”   黎宏飞就仿佛从前每次知道阮舟摇偷他御宗的灵兽般气急,恨恨道:“等回了太衍山,不让他罚满五大缸,真正对不起我太衍门规!”   阮舟摇一声不吭,根本便没注意到黎宏飞此话的另外一层意思。   三人之中,就数黎宏飞最生气,因此,他也是第一个上来打他。   黎宏飞抽了他十下竹条,不多不少,刚好十下,   柳明坤接过,在动手之前,还郑重道:“太衍门规,欺师灭长者,应受三百鞭挞!如今我三人以竹条代刑,阮错,这已是轻罚!”   “啪——”   “啪——”   “啪——”   方疏华打的时候用的力道最轻,但对于阮舟摇来说,他们三个人的力道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捏着拳,从头到尾面无表情,竹条落在身上时,阮舟摇就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黎宏飞道:“我们走吧。”   柳明坤看了阮舟摇一眼,道:“阮错,你以后要好自为之。”   方疏华最后一个走,临去前蹲在阮舟摇的身前,低声道:“你两位师伯已然手下留情了,唉,阮错,你……”   他拍了一下阮舟摇的肩膀,没有多说,起身,离开。   出得蓬莱囚室牢门,黎宏飞心里还有气:“……便打十竹条,当真便宜了他!”他意难平地道,“他若悔过几分便也罢了,你们看他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还敢说什么正好这几日无聊——那是人说的话吗?!   柳明坤道:“好了,师弟他都没说什么,咱们偷偷打一顿,也就是了……”他“啧”了一声,道,“等回了太衍,要将此事瞒下,倒还没理由教训他了。”   黎宏飞道:“如此欺师灭祖,若师弟不原谅他,蓬莱便是封印他他也活该!”他道,“一想到师弟被他——我就想再抽他一百下!”   方疏华道:“师兄腹中有阮错骨血,往后他俩定难做普通师徒。”   柳明坤和黎宏飞一并都沉默了下来。   方疏华又道:“师兄他面冷心热,心软得很,既未真灭了阮错,早前他又已对阮错有情,怕以后,他们俩还是会……”   黎宏飞心里有种强烈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他相信,其他几个师兄弟也会有这种感觉。   阮错!   竟然是阮错!   太衍众师兄弟,哪一个不把阮错当做小辈看待?   除却他对阮错有几分“偏见”,丹宗的方疏华和尹剑持不说,便说器宗,柳明坤从前也是很喜欢阮错这个剑宗弟子的。   若是两情相悦便也就罢了,偏偏阮错是靠恒阳剑强行把他们的白菜给拱了的……一念及此事,他们心里便更为地意难平。   连孩子都有了,便是把阮错打死,江映离与他的纠葛都已斩不断!   黎宏飞道:“不管他往后与师弟如何,今日这顿打,他活该!”   方疏华不由地笑道:“自然是活该的,等此事了结,我丹宗定会多给他布置些课业……”   柳明坤道:“我器宗也是。”   三人一并回到蓬莱为他们安排的居客殿中。   院落里,一个小沙弥捏着个信封嘴里说着些什么,尹剑持和袁秉都在,发现他们俩回来了,袁秉看了他们俩一眼,目中有着看透一切的了然……   黎宏飞表情最不自然,柳明坤则神情最为自然,直接坐到了袁秉和尹剑持的身边,道:“这位小师傅从哪里来呀?”   那小沙弥对着柳明坤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小僧从北山寺来。”   柳明坤奇道:“那你应是正通方丈门下吧?方丈可有什么指点要传达我等,为何还差人亲自送信过来?”   如凡俗般的通行方式既麻烦又容易遗落,且北山寺多年未在阎浮提上行走了,此番来访蹊跷!   那小沙弥恭敬地道:“此信并非方丈所写,实则是贵派映离仙君遗留在我北山寺的。”   方疏华道:“师兄那时动不了灵力,写信倒也正常。”   黎宏飞从小沙弥手中接过了信,只看一眼信的封面,便口气有些差地道:“给阮错的!”   方疏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道:“师兄失忆时,恐怕也只记得阮错。”   他这话更让黎宏飞想起阮舟摇用的是如何不入流的手段,面上阴晴不定,看起来很想回囚室再打阮舟摇一顿。   方疏华忙夺过了信,道:“既是师兄给阮错的,咱们也不好就看。”他倒很和善地对那小沙弥打了招呼,道,“不知小师傅可愿再劳烦一趟?”   小沙弥道:“阿弥陀佛,小僧愿意。”   方疏华便将信又递还给了他,道:“牢你亲自送到阮错的手上,这信,我们师兄弟谁去送都不妥。”   小沙弥虽不知方疏华何出此言,但却行了一礼,道:“小僧知道。”   方疏华便让个蓬莱弟子,带小沙弥去关着阮舟摇的囚室。   小沙弥跟着到了蓬莱的囚室前,见那囚室分明像一座宫殿。   上面的牌匾高高挂起,上却有“灭罪”二字。   听闻太衍有惩戒岩,琼华有训诫崖,到这蓬莱,却是这更为狠戾的“灭罪”二字。虽然平日里犯错的弟子并不和阮错这样的“嫌凶”关在一起,但只这两个字,便足够让人心惊!   “……没想到江师叔还念着他。”   看守着阮舟摇的蓬莱弟子颇有些唏嘘。   除了太衍蓬莱的长辈,他们底下的弟子都还不知道阮舟摇会被放出去……   阮舟摇做下这样的事,又已入魔,若换太衍长辈被小辈如此折辱,恐怕不死也脱半层皮!   但江映离竟如此大度,还愿意找人来看他。   小沙弥向蓬莱弟子又见一礼,蓬莱弟子便为他开门,只守在了门口。   “……这是仙君曾要给你的信。”小沙弥蹲在阮舟摇的身边,道,“我师尊托我送到蓬莱这儿了。”   阮舟摇正自闭目,只淡淡道:“你放那儿吧。”   小沙弥见阮舟摇有些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道:“我师尊说此信十分重要,师兄,你该看一看才是……”   阮舟摇若没被黎宏飞等人暴打了一顿,恐怕还会想看一看信。但如今,他却兴致缺缺,只仍坐在原地,甚而语气还冰冷了几分,道:“放那儿吧!”   小沙弥无法,只好将信放在一边,口念阿弥陀佛,向阮舟摇行了一礼,道:“信已送到,小僧回过太衍仙长,便要回山了……”他有些不放心地道,“师兄,你可真得看一看这信!”   阮舟摇不吭声,一句话也未回。   小沙弥只得出牢房,眼见蓬莱弟子将牢门紧锁,送他出去……   “其实这太衍师弟,很有几分可怜。”那蓬莱弟子送到门口,止住脚步,道,“他做下的那些事,便被毙命也不冤枉,但这几日……”他迟疑片刻,终究觉得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只道,“……他态度不太好,你莫要放在心上。”   “阿弥陀佛,小僧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回太衍众人所住的因果殿,小沙弥将信已带到、阮舟摇不太想看信的消息一并告诉了太衍众人。   黎宏飞冷哼道:“他不想看,谁还管得到他?”   小沙弥道:“我师尊说,这封信藏在仙君枕边,想必是极为重要之物……”他道,“既然如此重要,若不被该见的人见到,恐怕生出遗憾……”   袁秉点了点头,道:“你替我们多谢方丈。”   小沙弥点了点头,向众人辞行。   当天晚上,江映离与岑远道对弈了一整日,方才回因果殿。   岑远道为他备了花露。   蓬莱特产,小玉昙仙。   江映离本是极喜欢这个味道的,但不知怎么的,他现在却有些饮不下去。   方疏华带着一副棋盘,过来找江映离。   江映离见到棋盘就头疼,微微蹙眉,道:“你不是也想找我下棋吧?”   方疏华哈哈一笑,道:“我知道师兄你刚和岑师兄下了一整天的棋,哪能这么不安好心呢?”   他把棋盘摆上小几,又将黑白二子列上棋盘。   “你看!”他道,“这阵法是近日我与四师兄新得的,不知师兄你可愿指点指点?”   江映离闻言多了几分兴趣,专注地看了那棋盘半晌,捏了颗黑子,点在附近。   “……这处还缺一阵点。”   方疏华道:“是了,这处确实还缺一阵点。”   江映离拿起琉璃杯盏,道:“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方疏华这阵,摆的是“要问阵”,他是想问他什么事,又不好直接开口……   方疏华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他蹙眉道,“那时你还未恢复记忆,写信给阮错,心情定与现下不同……”   如若因此造就了什么误会,那可就不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炸了的评论区了,大家心平气和,心平气和不要吵架……   作者菌攻受都喜欢,有的点,其实后文都会说到的=3=他们俩会是神仙爱情的,真的=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3个;莱蒙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盗庚 24瓶;守侯 6瓶;山下有风月、虞美人 5瓶;永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牢内抢信   “咳!——”   江映离直接呛到了。   方疏华惊讶地看江映离咳得惊天动地。   江映离此生第一次被花露呛到, 因不习惯这难受的滋味,咳声几乎像是要从胸腔里透出来一样……   “怎么如此不小心。”方疏华忙又给他倒水,但江映离此刻最不想喝水, 挥了一下手推拒。   “信?”他哑声道,“什么咳——信?”   方疏华道;“北山寺差了个小师傅送来了封信, 说是你写给阮错的。”   江映离瞳孔微缩,道:“那信呢?!”   方疏华道:“……我让小师傅送到阮错那儿去了。”   刹那间,江映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了。   惊?   羞?!   慌?   恼?   恐?!   方疏华见他情绪不对, 道:“那小师傅说阮错不愿意看信, 现在也未必看了。”   “什么时候的事?”江映离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咳声,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流通了不少。   方疏华道:“今日下午。”他忍不住地道, “昨天岑师兄和你下了大半日的棋……所以今天我们也没去打扰你们。”   江映离道:“……我出去一趟!”   方疏华便见江映离眨眼便消失在跟前——他竟直接撕裂了空间只为缩减那么几步!   “仙君,这么晚——哎, 仙君?”   夤夜人静, 月朗星稀。   江映离几乎只对值班守夜的蓬莱弟子点了下头, 便算打了招呼,直接闯入了蓬莱的囚牢之中……   阮舟摇正盘腿坐在稻草堆中,闭目,调整自己体内的气息。   江映离走至阮舟摇囚禁之处附近便已慢步, 悄无声息,站在了牢门外。   “仙——”   江映离在囚牢外蓬莱弟子开口前,便先封了他的声音。   蓬莱弟子诧异一瞬,见江映离对他摇头,便明白江映离这是要“偷摸”行事。   他从善如流地将钥匙递给了他。   江映离面无表情, 轻轻地打开了囚牢的门。   阮舟摇坐在稻草堆上一动不动,仿佛根本不在乎有什么人进来似的……   那封信就放在阮舟摇的稻草堆旁。   小沙弥为了让阮舟摇看信,放得很近。   江映离手指收紧,目光微凝,走近他……   慢慢蹲下,伸手……   忽然!   阮舟摇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猛然睁眼!   “!!”   瞧见是江映离的那一刻,阮舟摇一怔。   江映离眼疾手快,趁着他愣怔时候,另一只手抄手便去夺他身边的信。   阮舟摇顺着江映离的动作看向稻草堆,察觉到江映离是要抢信的时候,身体比脑子还快,竟然一错身,挡开了江映离的手,把信攥到了自己的手里!   “给我!”江映离按着阮舟摇肩膀便要迫他松手。   然而阮舟摇虽被封灵铰链锁住周身灵力,但勉强到达的合体期却让他抵住了江映离的攻势。   举着信,往后一扬!   江映离没料到他还有力气,往前去势还未止住,竟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师尊这是投怀送抱吗?”   江映离与他对视一瞬,立刻就推开了他。   “……”   “……”   沉默。   阮舟摇捏着信,看了一眼信,又眯起了眼,去瞧江映离。   江映离似乎很冷静。   云淡风轻,冷静得厉害。   “这信里面写了什么?”阮舟摇防备着江映离再来抢夺,一边注意着他神情变化,一边用余光瞧见信封上的字。   予阮错。   这是给他的。   江映离冷冷道:“只是封信。”   阮舟摇道:“只是封信?”他喃喃地重复,道,“只是封信,你大半夜地偷溜进来,就为了抢它?”   江映离用一种似乎生气了的眼神看着他,道:“我是直接走进来的!”   阮舟摇“哼”了一声,故意道:“那就是投怀送抱了?”他折了信,放进自己的衣襟里。   江映离手指又收紧,把捏了的拳背在身后。   阮舟摇道:“我想起来了,那小沙弥说这信是他师尊要他送来的……北山寺中的信,你是那时候写给我的。”   江映离不吭声,却已开始想着直接给阮舟摇一闷棍,然后再将信夺过来。   阮舟摇又道:“这是不是示爱的信?你是不是在信中说了很多肉麻的话?”   江映离面上涌上一股热流,但他面无表情,只希望阮舟摇也看不出来。   如今已是半夜,囚牢的走廊上都点了长明灯。   长明灯的光略有些晕黄,并不算如何地暗,但是,毕竟没点在牢房内,他们能瞧得清彼此样貌服饰、瞧得清彼此眼中的亮光,就已经不容易了。   阮舟摇冷笑道:“你这么着急,肯定是信里面的话丢了你的脸面了。”   江映离忽然怒视他,仿佛实在忍不住气了一般。   阮舟摇缓缓收了冷笑,道:“我可以把信还给你,而且也不偷看……”他低声道,“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江映离道:“什么事?”   阮舟摇道:“我这里,还有几颗真言丹。”   “……”   沉默。   一阵寂静的沉默。   几乎刹那间,江映离就明白了阮舟摇意欲何为。   阮舟摇以为信里至多是过去的他对他的爱语,如今“时过境迁”,纵然曾经的他说了什么,现在都未必一样……   他一定会问他当下!他得想办法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如果我不答应呢?”江映离平静地道,“你猜得到信里有什么,我又何必答应你?”   阮舟摇道:“那我就把这信贴出去!”   江映离瞳孔微缩,狠狠地瞪他。   阮舟摇当然不可能贴出去,但他知道,江映离一定赌不起!   他能偷偷摸摸地过来偷信,定然是很看重他身为太衍剑宗宗主的面子。   若真把信贴出去了,便是旁人如何说他被人勾引,他被勾引到了,总是事实。   “……可以!”江映离抿唇道,“但你只许问一个问题。”   阮舟摇便从须弥戒子中,取出颗真言丹,又用只空瓶子装了,扔了过来。   江映离一把接住了真言丹,垂眼,只放在嘴边片刻,便咽了下去……   半柱香,一炷香。   阮舟摇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   这么久真言丹一定已起效了,他现在说不了谎,而且他已经知道真言丹的秘密!   “你,真爱我么?”几乎是屏着呼吸,问。   江映离只觉得脸颊上的肌肉似乎都有些抽筋,明明这个问题已比他想的要好太多,但他心脏急跳,四肢虚软……   “——真!”   阮舟摇的目光很亮,似乎才想到了什么,几乎是急切地道:“那你现在还爱我么?”   江映离道:“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他伸出手,冷冷道,“拿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我是不会说我期待这一幕好久了,瘫软.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3个;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其身不正   阮舟摇失算, 便道:“你回答我第二个问题,我再还你。”   江映离道:“你之前说——”   阮舟摇道:“不偷看,还给你, 这是两件事!你只应了我一件事,所以我也只能兑现一件……”   江映离沉默片刻, 忽然发难。   阮舟摇早有防备,没被江映离敲着“闷棍”,反而还退后了几步, 另换了个更好的防御姿势。   但只见江映离冷冷地瞪着他, 目光仿佛都要化成冰刺似的。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脖颈处的红晕, 就有些显眼……   那红很快就蔓延到了他的脸上,连他的眼睛都看起来多了几分水光……   江映离似乎察觉到阮舟摇神色有异, 心知他发现自己脸红。   闭了闭眼, 微别开头……   阮舟摇心头一动, 按了按藏信的胸口,道:“你不敢回答我,是不是因为你的答案如我所愿?”   江映离轻咬牙根,恨恨道:“孽徒!”   阮舟摇却走近了他, 仿佛压抑着什么的似的:“你既惦记着这封信,当初你我之事,你一定都还牢记。”   江映离道:“我亦记得你在梦魇链中妄为!”   封印消解之后,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其中有那么几段,便是阮舟摇在梦魇链中对他放肆!他腹中生机照样消解了梦魇链“禁制”, 是以他全都记起来了!   梦魇链中,他有五感,仍能察觉到一切,阮舟摇分明将他当泄.欲工具,几番下手没轻没重,他便在梦中也痛苦难当。   刚清醒之时,当真恨不能提剑把这孽徒杀了。便纵此后他亦生情,但阮舟摇过往行事当真叫他气恨难言。   若不念及前世……   江映离恢复记忆前便已推测出他们前世些许过往,阮舟摇在他失忆后并无太多的避讳,某些事倒让他一窥端倪……   若真是那样的话,他也有责任,既阮舟摇不是单纯丧心病狂,他勉强能原谅他几分……   阮舟摇走得更近,道:“你既记得我妄为,现在又为什么脸红?”   江映离后退一步,面沉如水,瞪他。   阮舟摇道:“便纵我千错万错,你也知道我千错万错——但你,还是爱我,是不是?”   江映离刚要反驳,张口之时,却想起自己吃了真言丹,立刻便又闭上了。   阮舟摇只觉得江映离此时的气势厉害得紧,几乎不可能被当做调情,但他想起真言丹的答案,忽然滋生了莫名的勇气!   “师尊……”不顾江映离的气势,便要去搂他。   江映离不知为何,竟犹豫自己要不要推——他并不打算太快原谅阮舟摇,总要等回太衍,重重地惩戒他一顿再说!   但此时此刻,他迟疑了……   “师弟!”   忽然有人出声。   江映离立刻抓住阮舟摇碰到自己肩膀的手,狠狠一扭,把他给按进了稻草堆!   “嘭”地一声,阮舟摇大半个身子都埋进了稻草,被江映离按着背,连起身都不能够。   范飞平走进囚室,那走廊内的长明灯映得他目光不明。   江映离心头一紧,冷声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范飞平道:“弟子传信,说你半夜来此。”   江映离松开了阮舟摇,出牢门,道:“剑堂多事,师兄何必时时紧盯于我?”   范飞平目光一暗,道:“当年浮生镜一役,你曾说,想,并不能代表什么,更重要的是怎么做。”他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意难平,压低了声音质问,“你这徒弟不但想了还做了!你对他那般,对我却如此!”   江映离皱眉道:“你我相识百年,兄弟情分,你若再执意如此,我便不再是你的师弟。”   范飞平一惊,道:“你竟要因为他,断我师兄弟情分?”   江映离道:“我不是因为他!”   两人都情不自禁看向了监牢中的阮舟摇,阮舟摇已从稻草堆里爬了出来,瞧着这一幕,目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范飞平低声道:“我看你是真的被妖魔蛊惑,就像当年的……一样。”   江映离没吭声,扭头就离开了,范飞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冷冷地看了一眼牢中的阮舟摇,方才跟着离开。   阮舟摇在稻草堆上坐了半晌,看守他的蓬莱弟子和他打了一声招呼,见他无动于衷,便自去将他的牢门锁上。   阮舟摇把强提起来的修为都散去了大半!   他本来是想“越狱”的,现在,却忽然想再等等了。   ………………………………   一夜之间。   近乎是一夜之间。   重华旧事、妖魔后人的消息便传遍了阎浮提。   早前阎浮提中虽有传言,是阮舟摇入魔后灭了破山宗。   但这消息含含糊糊,蓬莱有意遮掩当年“护魔”旧事,外头的风声纵是有心人推动,也是不尽不实。   如今,却是有头有尾,详尽得仿佛当事人重述一般!   “……这三山的前辈未免也太心软了,他们便自飞升,却留下了如此大一个祸害。”   “唉,破山宗虽不算正道,但此魔如此年纪便如此凶残,往后可又怎么办是好?”   “……听闻蓬莱已将那魔头抓到,欲效仿当年重华三山共审!”   “当年重华审讯,不知阎浮提其余仙门可曾参加?”有人蠢蠢欲动,道,“我,我也想去看看……”   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走入了蓬莱仙乡,他在柜台处,要了几大瓶子的醉灵台。   蓬莱山下,客栈中不论修士凡人都莫名地兴奋,高谈阔论!   “……听说当年那妖魔被发现,是因为蛊惑人心!”有人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说,这小魔会不会也蛊惑了什么人?”   “听我在蓬莱的一个杂役兄长说,他妄图蛊惑他的师长,映离仙君……”   “啊,真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   “……客官,您的醉灵台。”   披着斗篷的人将醉灵台放入须弥戒子,丢下灵石,出门。   临出门时,他抬了一抬袖。   红光一闪。   早前高谈阔论的修士聊着聊着便发现自己的同伴神情惊恐……   话语渐渐含糊不清,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一阵尖叫!   几名修士凡人,被拔舌头的拔舌头,被杀的被杀……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   “重华旧事,这外头怎么会传得如此详尽?”   因果殿中,柳明坤无意识地摇着扇子,皱眉道,“难道是有人刻意散布出去的不成?”   尹剑持道:“本来今日就该让阮错回太衍的,现在这当口上,若蓬莱轻纵阮错,阎浮提内定然躁动不安,风言风语……”   袁秉沉吟片刻,道:“师弟呢?”   尹剑持道:“你是问老五么?他出去了,可能是去找阮错了吧……”   “……阮错又要再多受段日子的牢狱之苦,想来,也是该去知会他一声。”   “……”   江映离的确出去了,不过他找的并不是阮舟摇。   范飞平抱着蝶纹焦尾琴,正坐在蓬莱的阴阳鱼石上闭目而奏。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由伴生神器弹奏出来的音,几乎已尽世间情意的极致!   但江映离沐浴在这样的琴声里,却冷声道:“昨日的话,你没听进去么?”   范飞平睁开眼,按住了琴弦。   江映离道:“用这段手段害一个小辈,难道你便不觉得自耻吗?”   范飞平手一紧,蝶纹焦尾琴的琴弦便发出了艰涩的声响。   “这阴阳鱼石,又叫比目鱼石……”范飞平道,“满月宗内,浮生镜中的景象,你都看到了……”   江映离道:“若为情字,你就能到这样的地步,那不是情,是障!”   范飞平冷不住哼了一声,道:“一叶障目?”他反问道,“那你呢?为了一个小辈……你明明已记了起来,你明明已记了起来!”狠狠地捶了两下琴身,蝶纹焦尾琴纹丝不动,足见神器的耐用。   “妖魔的蛊惑能力,你不知有多大!我只不过是把事情的真相传了出去,便是他们如何风言风语,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江映离冷淡地道:“我不与你说,只不过此事,我会告诉岑师兄。”   范飞平仿佛气急,道:“你去,你去!”他恨恨地道,“总有一日你会知道你只是受了他的蛊惑!纵然是他死后你才知道,那我也等得起!”   江映离回头,一道灵力,重重地打了范飞平一拳。   范飞平被打懵了,捂着自己的眼睛,站在原地。   江映离道:“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师兄,你其身不正!!”   浑身一颤,范飞平只觉得心脏也被江映离锤了一拳。   江映离却仍又道:“你扪心自问,你为阮错准备的罪名,有几条,是你自己未曾犯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很水吗?瘫软,我最近其实写得很顺,波折自己觉得写得挺频繁的,按一般写文节奏来说其实不该这么频繁,因为连起来一口气看会觉得过快。这一卷是在讲因果。尤其是这几章的因果,每一个场景的发生,都影响着下一件事,师兄弟三人揍阮错,阮错就没心情拆信,师尊来找信,与阮错对峙,阮错就会发现师尊仍对他有情……加上前面北山寺和后续发展,层层因果环扣。   我自己没想着重写孩子的事,我写师尊知道孩子的时候,就预想好了前章的牢内抢信的情节。看到有读者在评论区里一直在说我溜耍什么的,其实我早前写知道孩子的时候,发现评论区炸了,我本身是有点回避孩子情节的念头的,原先设定师尊知道孩子,不是为了吊胃口,而是孩子的事可以推动他们之间的心结解开,我看了下前面的,师尊知道孩子,是三号写的,现在才九号。   砍不了情节,作者菌也跳不到一下子就知道孩子的地方,作者菌日更六千,快到了,但只是快到了。大家会想大错知道了孩子的事,就不误会了,就可以he了,可是,师尊他前世带着孩子和阮错同归于尽,阮错不是那种知道了会能he的性子。其实想象一下他知道的场景你们就懂了。   作者菌写的时候,孩子是辅助,不是重点,如果大家太在意孩子实在觉得太慢的话,可以养肥或者跳过,作者菌真没想溜想水的意思,但是我实在跳不了现在的情节……   而且,最近的情节很重要啊,明线暗线伏笔辣么多,还有感情戏也在。有小天使应该已经猜到了,今生阮错还是会成为三界至尊。只不过今生师尊会和他谈恋爱=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昀芷.青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得身得心   此话诛心。   范飞平浑身发颤, 却半个反驳的字眼也说不出口。   江映离冷厉无比地道:“此事可一不可再!往后你若再动邪念,休怪我不念同门之情!”   范飞平眼睁睁看着江映离往是非殿的方向去, 仍是颤抖, 便连止也止不住……   百年倾心, 江映离对他一直不咸不淡, 如今明明有人做了比他还错的错事,他却如此区别对待……   “师弟……”他双眼通红,忍不住哑声道,“你,你真是太不公平了!!”   ※   “咚——”   门前的蓬莱弟子忽然倒了, 撞在牢门的栏杆上,发出老大一声巨响。   坐在稻草上的阮舟摇抬眼,入眼便撞见个直立着的斗篷站在囚室外。   阮舟摇:“……”   古丁龄与前世一般习惯,近乎一身的黑, 而那斗篷很宽大, 也几乎把他整个人包括头发都罩在斗篷里……   “想不到会是你。”   古丁龄嘶哑着嗓音道, 仿佛有毒蛇在吐信子。   当年在小天境中,他本想诱个琼华弟子,在琼华派中楔一根钉子, 但阮舟摇不请自来, 他只得杀人灭口……   阮舟摇心里的念头飞速地转过, 猜测古丁龄为何会这时候找到了他——   “你是谁?”   古丁龄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道:“小天境中一别,你忘记得倒快。”   阮舟摇沉声道:“你是那个魔修——”   “哈!”   阮舟摇不顾他这一声充满讽意的冷笑, 道:“这里是蓬莱,此时太衍几位宗主掌门都在蓬莱做客,你独身一人闯进来,不要命了么?”   古丁龄沉默片刻,将自己的兜帽摘下。   他的容貌称不上难看,但也称不上好看。一双眼睛亮得厉害,瞧着阮舟摇的目光却十分古怪。   “你很有胆量……”   比起上一次相见,阮舟摇已然褪去当时青涩稚嫩的模样。   但除却昏睡的日子,他真正活过的年岁也没超过二十,胆敢如此冷静地警告他,他是真的不怕!   “……当年你的父亲,胆子也很大。”   阮舟摇不愿在这时候与古丁龄纠缠,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走吧!”   古丁龄道:“你知道?”他冷笑,“我看你不知道!”上下打量了这囚室的布置,他充满讽刺意味地道,“被人如此折辱,你倒没有半点怒火的样子……”   阮舟摇道:“满月宗宁忆岸之事在前,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   古丁龄顿了顿,才道:“你竟也知道宁忆岸的事……”   若不是宁忆岸,他只当落岸之子当真因江裳而自弃!   这许多年宁忆岸都被封存在浮生镜中,古丁龄不是想不出办法救,而是知道救出来也没有用!   便连满月宗都只以为宁招玉成功地将自己徒儿封印了,后来因为满月宗矿脉受损,不得不外出云游寻找……   但其实真正封印了宁忆岸的人是江裳!而当时宁忆岸鬼迷心窍,为向江裳证明自己心意,竟然自毁神魂!!   江裳一半神魂因他而灭,他便也灭自己的神魂,向他祈和。   江裳虽把他封印进了浮生镜,但浮生镜中却有养护神魂的功效。   他若将宁忆岸救出浮生镜,宁忆岸才可能会死!   “他们骗了我。”古丁龄咬牙道,“我刚从琼华派来,我已经证实,你就是落岸的孩子!”   “……百年多来,我一直在阎浮提上行走搜寻,目的就是想找到你,为你的父亲报仇!”   古丁龄似乎怕阮舟摇不相信,又道,“你父亲尚有些遗物在我这里,你是他的儿子,我会把那些东西都给你!”   “百年……”阮舟摇忽地问了个他前世从没问过古丁龄的问题,道:“我父已死,再活转不过来了,你为何如此执着,找了我近百年?”   古丁龄道:“执着?”他沉默片刻,忽地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为什么执着,但他的仇不能不报。我知道,我一定会为他报仇!”   若古丁龄早来些时候,阮舟摇说不定就跟着他去了,但此刻他又觉得江映离恢复记忆后还对他有意,跟古丁龄去了,恐怕又如前世一般,重蹈覆辙!   “……你若真有心,便等我一段时日。”   “等你一段时日?”古丁龄本以为他会直接拒绝,有些意外,“你难道还对他们抱有期望,以为他们会不介意你魔的身份,把你放出去?”   阮舟摇道:“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来,应该也听到了些风声。”   古丁龄想起那些传言,不免不满:“他们说你勾引自己的师尊!”   阮舟摇沉默了半晌——果然,古丁龄能找到这儿来,定是他的事被宣扬闹开了!   早先顾及三山颜面,消息传得不开,现今古丁龄都找来了,他是阮落岸的儿子,外头恐怕都知道了。   “我同宁忆岸一样,对自己的师尊有意。”他道,“你若知道这事,还愿意把希望放到我的身上么?”   古丁龄脸颊肌肉都似乎抽搐了一下,忆起上回的惨痛过往,欲发作,却又压下。   落岸之子还有的救,他已经高兴!便是有这么一点不完美,阮舟摇毕竟还没到宁忆岸神魂受损的程度……   阮舟摇斩钉截铁地道:“我一定要他,不可能改变心意!”他道,“你若容不下他,尽早走了便是,若往后我发现你在背地里使手段,便别怪我不讲情面!”   刹那间,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爆发出了一股极大的威慑力。   古丁龄一惊,竟如往日里对阮落岸一般,半跪下去。   阮舟摇皱眉道:“你不必跪我……”   除却江映离的事古丁龄做了点儿手脚,前世,古丁龄对他实在说不上有什么不好。他辅佐他只是看在他是他父亲的儿子的份上,他如此情深义重,他甚至恨不得他。   古丁龄跪都已经跪了,也不起身,但神情却恭敬了不少:“我愿追随你,辅佐你,敬你为主……”他向阮舟摇磕了三个头,道,“从今往后,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君上!”   阮舟摇目光闪烁,不免忆起前世相似的光景。   那时的他已然重伤,古丁龄将他救下,某日,便也是这般跪在他身前,口称君上,奉他为主!   古丁龄站起身,俯首道:“……君上当真恋慕映离仙君吗?”   阮舟摇没有回答,但不回答,便是默认的意思。   古丁龄道:“如今君上被困此地,映离仙君却无动于衷——”   阮舟摇有些不高兴地道:“你不用和我说这种话。”   古丁龄顿了顿,才道:“我只想知,君上是想得心,还是想得身?”他道,“以映离仙君脾性,得的了身,得不了心。反正得不了心,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阮舟摇更不高兴地道:“我若想要他,自己便会动手,不必你多事。”   古丁龄便自沉默一会儿,又道:“那君上要在牢中等待,莫非真是想等映离仙君主动将你放出?”   阮舟摇也不知自己想等待些什么,若说是想等江映离放了他,他却没那么想过。   他更想从江映离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恢复了记忆的他,仍旧爱他!   只有确认了这一点,他才能从江映离恢复记了的阴霾中彻底恢复过来。   古丁龄又道:“君上想自己动手,那我就不便多言,只不过坐以待毙不是长久之计,我听闻蓬莱有人爱慕他极深,近百年前便已爱慕了……君上到底是后来的,困在这牢狱之中,不如旁人意气风发——”   阮舟摇皱眉,看起来并没多少动容的样子。   古丁龄又道:“困在此处,君上又能做什么呢?便连要见映离仙君一面,还得等他主动过来……”他低声,又补了一句道,“便有空,他也未必就先想到你……”   阮舟摇目光忽然一动,道:“你可否帮我个忙?”   古丁龄连忙垂首:“君上吩咐便是。”   阮舟摇道:“你,帮我演一场戏……”   ※   “琼华来人!”   将范飞平所做之事告知了岑远道,岑远道得知消息是从范飞平这儿传出去的,当即便吩咐弟子从范飞平的门下人中去查!   便外头流言已经克制不住,但源头控制住了,再行转移一下阎浮提众人视线。过上个一两个月的,流言就能平息大半。   但这时候琼华忽然来人……不知是否是为了阮舟摇的事情。   蓬莱大弟子楚岩风,将琼华的人领至了是非殿中。   袁秉和尹剑持等人得知消息早已到来,发现来的人竟是江裳的师兄向开元。   俱都一惊,几人都起身迎接。   “见过向师伯!”   向开元的神情很有些严肃,而且看他神态,仿佛是急急忙忙匆匆过来的。   “不必多礼了,远道师侄,你蓬莱,可曾来过一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岑远道道,“蓬莱山大,倒不知是何样身份的不速之客?”   “妖师!”   “!!”   “!!”   方疏华情不自禁地道:“妖师来了?”   流言仿佛才猖獗起来,但一日都还未过,妖师竟已来了?   向开元严肃地道:“他闯进听雨小筑伤了我掌门师弟,今日阎浮提上的流言——他疑当年的宁忆岸不是落岸之子,是以强闯了琼华!”   袁秉忽地惊道:“那阮错——”   江映离皱眉,道:“我去看看。”   方疏华忙道:“我陪师兄!”   他们两人一并出了是非殿,往蓬莱囚室方向去。   岑远道严肃道:“此事事关重大,师弟,我们也一起去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都来到了蓬莱囚室之前,却只见蓬莱囚室前蓬莱弟子倒得歪七竖八。显然,是被人给毒晕了。   ——妖师,善用毒!   作者有话要说:  给焦急的小伙伴们剧透一下,大错强化之后,就是师尊露馅之时=3=   今天评论后台很抽,本来想都回一下的。还有,有读者菌的评论不见了,刷新了也没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吞了,如果是我不小心点删了的话应该会吐出来的。但是我真的看到了内容,刷新了一下就没了,允悲。小天使的评论我都看到啦!抱,虽然可能真的抽掉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红豆布丁烤奶、橙果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欣欣向荣、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3个;xrting、香香曲奇、皇耀诛天、蟹黄拌饭、Soi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香香曲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图谋不轨   “放开他!”   此刻江映离已与方疏华闯入了蓬莱囚室, 却只见阮舟摇在牢内不省人事,而一个穿着斗篷看不清面容的妖魔正蹲在牢内, 牢门大开, 内外一片凌乱……   古丁龄察觉有人, 立刻就把倒在地上的阮舟摇扛了起来。   方疏华与江映离默契配合, 一个守在门外防止古丁龄逃走,一个则握住了落星剑,横剑当胸,剑锋直指妖魔!   古丁龄垂着头,让斗篷遮着自己的容貌, 沙哑地道:“映离仙君若是不让路,你这徒儿必死无疑!”   江映离沉声道:“他是你故人之后,你会下杀手?”   古丁龄道:“故人?”他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道, “满月宗一事, 你们三山合起伙来瞒骗于我, 谁知道这个故人是否真的是我的故人?识相的话,你们就赶紧让开,不然, 我可真保不住他的命了!”   瞧阮舟摇面色青白、嘴唇乌黑, 明显就是中毒之象。   古丁龄下药时定然全无顾忌, 连带着阮舟摇也药倒了。   方疏华忽地高声道:“岑师兄他们都来了,师兄,你可莫要放过了他!”   当初妖师对宁忆岸的重视, 江映离虽非亲眼见到,但也听到的多了,只稍一犹豫,便当真下手。   江映离于剑修一途几乎已经到了巅峰极致,古丁龄刚一和他对手就落了下风,只不过因为背上还扛着一个人,江映离有所顾忌,不敢下重手……   战!   退!   江映离剑气密织成网,近乎一寸一寸地逼妖师后退!   在妖师古丁龄被逼至囚室角落,几乎抵挡不住那铺天剑气!   正在妖师近乎要束手就擒之时,他忽然将背上的人推向了江映离。   江映离陡转剑尖出左手把人接住,古丁龄却已撕裂空间,消失不见了……   “师弟!!”   “师兄!!”   门外的众人都闯了进来,然而只来得及瞧见古丁龄撕裂空间的那一刹那!   “妖师的修为精进得如此之快么?”康祺耀震惊地道,“他怎能在这牢内重制之下破得开空间?”   即便古丁龄濒临飞升,也不可能远距离逃开,何况蓬莱囚室中各种压制都很厉害,便连他们这样的修为也不能免俗……   他怎么可能会例外?!   江映离凝重道:“他不是靠修为。”   他分明见到,古丁龄手上有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珠子之内血色隐隐,时而是血色,时而,又像是黑色。   江映离眼尖,瞧出那珠子极像是一方境界的核心!   天地自成一处世界,就像那些历练的境界,其实也是自成的一个一个的小世界。   当境界成长到一定的地步,就会生出一颗“核心”。   江映离曾在宁云山拍下过一颗,那珠子叫元灵珠,而阎浮提中现存的元灵珠,威力都不是很大……   怪不得昔日重华掌教赵京海那样的修为还会受他暗算,这许多年来,三山的高手并不是从未与他相逢。只不过,总也抓不住他……   尹剑持道:“阮错怎么样了?”   江映离低头。   不省人事的阮舟摇就倒在他的怀里,因为他现在的个子都比他高上一些了,大半个脑袋都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中毒了。”   江映离将落星剑收回丹田,打横把阮舟摇抱起,阮舟摇的眼睫毛微微一颤,但却没有睁开眼睛。   江映离将人一路抱到因果殿中,这路上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弟子,窃窃私语地往这边看来。   康祺耀让自己徒儿把那些弟子都“轰”走。   除却方疏华外,其他人都止步于因果殿前,江映离把阮舟摇抱到自己的房间,方疏华为他开门、掀被,江映离就把人抱上了床,为他盖上了被子……   方疏华道:“我给他看看。”   江映离点头,让出位子。   方疏华坐到床前,捉了阮舟摇的手腕,将神识,顺着他的经络探入他灵台之中。   “!!”   还未到灵台,便被一道屏障给挡住了。   方疏华皱眉,再试探着进入。   然而阮舟摇灵台之上,一方屏障把他真灵笼罩得严严实实,几乎半点缝隙也都没有……   “神器护主么?”方疏华有些疑惑。   他没有得到过神器,阮舟摇体内的一者是恒阳剑——从前恒阳剑曾在阎浮提中出过世,可另外一样,他从前却也是连听也没听说过……   如今神器在阮舟摇的体内将他灵台罩得严严实实,他有心想要探查他真灵魂海,却也无从下手了……   江映离道:“我看看。”   并未坐下,只是单纯将阮舟摇的手腕捞起,握住。   他握住阮舟摇手腕的刹那察觉到阮舟摇漏跳了一拍的心跳。   默了片刻,却又发现阮舟摇的心跳十分平稳。   也许是他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在抓住阮舟摇手腕之时,触及那体温热度,他便觉得心悸了一瞬……   只不过若单纯的触摸都让他有感觉,这不免叫人恼恨。   江映离垂眼,探了探阮舟摇的丹田。   果然,一道屏障,且显然是神器所为。   “……你有办法为他解毒么?”江映离把阮舟摇的手放回了被子里,还给他掖了掖被子。   方疏华道:“只能试试。”他看了一眼江映离,又道,“若探不清他魂海丹田内的情况,盲目炼药,毒解不清倒还罢了,万一出点儿什么问题……”   江映离道:“你没有把握?”   方疏华道:“没有毒药本身给我研究,阮错他体内的情况又不清楚……我只有三成的把握!”   这种情况下有三成的把握就不错了,但只有三成,风险就太大。   方疏华安慰江映离,道:“蓬莱也有师兄在,我们一起研究研究,说不定把握就多上几分了。”   江映离道:“怕妖师别有所图。”   阮舟摇一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这中间,江映离出过门,又回来。   太衍蓬莱的人都踏入过他的房门,只除了范飞平——不过范飞平应该也不想看见他才是。   当天晚上,有消息传至蓬莱。   阎浮提又一宗门被灭。   又是半只脚踏进邪道的宗门:临川谷。   破山宗、临川谷。   古丁龄这回行事几乎肆无忌惮,根本就没遮掩过是自己出的手。   妖师忽然如此大的手笔,想到早先被提到蓬莱的那个魔。   阎浮提的人们忽然都慌了。   如果真是当年的预言应验,那他们可怎么办啊?   ………………………………   “妖师是在挑衅,还是……?”   “有弟子传信过来,说临川谷修士的死法与破山宗相差不多。想必,之前破山宗的事也是他做下的。”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尹剑持有些疑惑地道,“破山宗与临川谷内应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何况他一连灭了两个宗门,却又处正邪之间……”   江映离道:“恐怕是为了血祭元灵珠。”   袁秉道:“元灵珠?”   江映离蹙眉,道:“师兄,我瞧他临去时,手中握着的是元灵珠。”   境界的核心,说它威力大,但其实也只不过是一方世界的“核”。   但若外力祭炼,强行扩大……   境界可以无限成长,元灵珠也可以无限成长。   古丁龄手中元灵珠的威力都已如此之大,恐怕,他祭炼得不少。   袁秉心头一紧,道:“若是那样的话,事情便麻烦了……”   灭一宗之人,这说明古丁龄的祭炼可能已经快完成。   快到最后关头,所以他才如此心急。   且他先前灭破山宗的时候,还隐瞒了身份,如今,却毫不隐瞒了。虽说他不隐瞒很可能和确认了阮舟摇的身份有关,但这也说明,他已不怕暴露!   黎宏飞忽地道:“那阮错……”   太衍众人都互看了一眼,沉默。   江映离沉默半晌,道:“至少现在可以证明,破山宗被灭一事与阮错无关!”   ※   阮舟摇躺在床上,安静地偷听着门外众人的话。   袁秉他们几人就在院落里探讨妖师的事,没设下静音结界,毫无防备。   想不到古丁龄还是把临川谷给灭了。   阮舟摇倒没有多少的“愧疚”之情,只是想:古丁龄如此公开身份,估摸着是想给他洗刷“冤屈”。   前世这两桩血案,古丁龄都是隐瞒身份做下的。   他真正重回众人视线是在石西境中,甚至,是在石当州,他是阮落岸之子的事被揭露以后……   他肆无忌惮地犯案只会造成两种后果,第一种是引起阎浮提的戒心,真要将他斩于剑下。   但更可能的是第二种。   蓬莱自诩正道,破山宗的凶手又已证实不是他。如今他让妖师假做与他对立,虽然被临时撞破密谋,不得不再多演一场戏装作中毒,但江映离与古丁龄对峙之时,他却与古丁龄将接下去的事都安排好了……   太衍蓬莱绝研制不出他的解药!他们只能找妖师,只能答应妖师的请求!江映离若能为了他答应古丁龄的要求,那么,一切都好说……若江映离不愿为他以身犯险,那么古丁龄就只能波及其他无辜修士。   以江映离的性子,纵然不能为他妥协,为阎浮提的无辜修士,他也定然会向妖师妥协。   到时他带着江映离离开蓬莱,便江映离还惦记着往日里种种不快,可只要他心中还有他,他们便能培养起感情……   “……我心中有些不安。”江映离忽地皱眉,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袁秉看他似乎疼痛的样子,道:“怎么了?”   江映离道:“我总觉得今日种种,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方疏华道:“哪里不对劲?”   江映离沉吟,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皱紧了眉头,“兴许是我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错要开始升级了,他升级得很快,翻车得也很快,翻车前的甜饼也会很多……瘫软.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橙果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浪费时间专用app、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解药换人   若让后来的江映离分析, 那一日的破绽着实太多!   当时妖师古丁龄分明是蹲在阮舟摇的跟前,而阮舟摇虽然看上去不省人事, 但神器将他的灵台护得那般紧, 他们连探查他神识魂海都做不到!   若古丁龄当真是药别人时波及到了阮舟摇, 怎么别人中的只是迷药?   古丁龄对阮落岸那么重视, 想带走阮舟摇的话,根本就没必要下毒!   只是现在,包括江映离,都觉得妖魔行事邪诡,不可妄加揣测。何况阮舟摇的确一副青白面容地昏迷在了床上……他们绝想不到这会是阮舟摇和妖师临时发挥!   方疏华江映离闯门, “密谋”景象来不及掩盖,阮舟摇灵机一动,直接就倒了下去……   古丁龄也聪明,假作是欲下毒掳人, 扛起他, 方便私下里传音……   方疏华早提醒他们太衍蓬莱的人要来。   古丁龄早应知道闯不出来, 偏偏等江映离把他逼退角落才走。   如此行事,自然是为了和阮舟摇商量接下去的“戏”要怎么演。   反正是假作对立,如今, 倒顺理成章了……   ※   临川谷被灭两日, 阎浮提各种风声都有。   有人说妖师出现, 预言之日将近。   也有人说妖师与妖魔之主的后人勾结,是三山犯下的错,三山必须弥补!   因太衍与蓬莱达成共识, 欲“宽恕”阮舟摇这一遭,因此还有一种比较“官方渠道”的传言,便是妖师给妖魔之主的后人下了毒,因为他不愿意和他同流合污,是以妖师恼羞成怒……   同样的立场总是能引起修士与普通凡人的共鸣。   阮舟摇也是受害人,这让阎浮提中质疑发怒的声音小了许多。   比起阎浮提,蓬莱这里倒是一如既往地安宁,仿佛风雨不侵一般。   古丁龄的信,在临川谷被灭了三日,才送到了蓬莱……   这几日,康祺耀与尹剑持等人都在研究阮舟摇的解药。   但是好不容易研制出来一种喂阮舟摇喝了下去,阮舟摇毫无动静,仿佛喝得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白水罢了。   “……怎么会全无动静呢?”于丹道精通的三个师兄弟都想不通。   方疏华倒是比他们都快接受这个结果,道:“妖师比我们多活了这许多岁月,我们解不出他研制的药,也很正常。”   康祺耀道:“只怕拖久了,纵然解了毒也不好。”   无法探查阮舟摇的神识,便不知道他真灵受毒药的影响到底有多厉害。   太衍丹宗与蓬莱丹堂如此多经验丰富的丹师,却竟对阮舟摇现下的情况束手无策!   这时候妖师送了信来,倒叫他们都激动了一阵!   若能直接得到解药,又或是毒药!他们不但能救阮舟摇,还能得不少的经验。   阎浮提每几十年便总有药方流失,古丁龄活了那么久,总会有独到之处的!   “……”   江映离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便见柳明坤在门外等他。   这几日江映离近乎闭门不出,不是在丹房,便是在自己的房间内看着阮舟摇。   他经常一声不吭,但却坐在阮舟摇的床边。   解药刚研制出来的时候,柳明坤和方疏华未及敲门便闯了进去——他们本以为江映离会在房中和昏迷的阮舟摇说些私密的话,但江映离只是在他的床前静坐,顶多会给他拉一下被子……   “妖师有信。”   江映离目光微动,就跟了他去。   岑远道与袁秉等人正在是非殿中,岑远道见江映离来了,便使了一道灵力注入了手中的玉简,而后,在空中浮现出几个金色的大字来。   “解药换映离仙君。”   “石当州,只许他们师徒二人前来。”   江映离道:“这是什么?”   袁秉道:“妖师送解药的条件。”   江映离看着金灿灿的大字,沉默。   柳明坤道:“妖师为什么要师弟?”他道,“这没道理。”   岑远道道:“若他有意加害……”他皱紧了眉头。   袁秉道:“古丁龄不会害阮错,师弟他毕竟是阮错的师尊,应也不会下杀手……”   尹剑持道:“然而说不定。”   便是阮舟摇,妖师都能下毒了,江映离还要借着阮舟摇的面子,那岂不是更加危险了吗?   岑远道道:“你认为师弟他应该去?”他问的是袁秉。   袁秉道:“不去,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他顿了一顿,又道,“若阮错醒的早,一定不会让妖师对师弟动手,而且……”他看向江映离,道,“我知道,师弟他一定想去。”   江映离当然想去,微微点了一下头,便是认同的意思。   岑远道有些止不住地烦闷,道:“如此被动,万一师弟当真出事……”   袁秉道:“师兄当我便全不担忧吗?”   江映离腹中还有胎息,虽然如今看不大出来,而且看他动手,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但若真与妖师生死搏斗,谁知会不会伤害到他们父子?   “……但阮错出事,师弟他定然坐不住的。”   几人都看向了江映离,江映离忽然垂眼。   岑远道道:“冤孽!”   到底还是松了口,同意让江映离带着阮舟摇去见妖师。   几个师兄弟中,若说修为,江映离当然不是最高,但真打起来,恐怕他们这些师兄弟还打不过他。   岑远道他们怕便怕古丁龄使阴招。   虽说江映离和他无冤无仇,可是若无冤仇,他干什么要让江映离去换解药呢?   蓬莱为江映离和阮舟摇备好了飞车,用的是蓬莱豢养了百十来年的追风马。   两个弟子把躺着阮舟摇的小床抬上了车,江映离入车前,瞧见范飞平远远地站在山门前注视着他。   别开眼,江映离扭头就进了马车。   岑远道自然是注意到了范飞平的出现,他叹了一口气,仿佛惋惜。   袁秉道:“师兄为何叹气?”   岑远道道:“范师弟从前,是我蓬莱二代弟子中处事最严正也最不会犯错的人……”   柳明坤和方疏华闻言,都扭头去看范飞平。   岑远道道:“只可惜情之一字,近百年,便连他的心性都快磨没了。”   袁秉想到江映离与阮舟摇之间的感情,心头微沉,道:“映离和阮错——”   岑远道显然对阮舟摇并不是很抱希望,只道:“但愿师弟他真能成那阮错的一线生机。”   ※   “……”   “……”   呼啸的风声被隔绝在车帘之外。   江映离坐在马车内,宽敞的马车内部摆了一张约莫只能睡下一人的床榻。   江映离并不看那床上躺着的人,他盘腿而坐,神魂都往自己的丹田处去。   已经两个月了,腹内的一团肉早已显出了人形。   不知怎么的,他的孩子似乎很缺灵力,江映离总是会调动灵力补喂给它,因为它自己吸收得非常非常地慢……   不过,它长得倒是非常地平稳。   若能解决妖师的事,回到太衍,他就将阮舟摇关进思过室里思过个一年半载。   等他出来了,孩子应该能走路了。   黎宏飞惯养灵兽幼崽,他可以去问黎宏飞怎么养小孩……   若有孩儿,他倒不好再三五不时地闭关,总要多陪着孩子才是。   江映离有些克制不住地想东想西,再看向阮舟摇时,却想起早前被他藏起来了的信。   那日被范飞平撞见他在阮舟摇的牢房中,他直接离开,未曾等范飞平离开后再去一次。   那封信还在阮舟摇的手里,这让他心里有点不安稳。   只不过,阮舟摇中毒在床,他搜身,总有几分不妥……   现在他即将解毒了,他总能把信拿回来了吧?   坐到了阮舟摇的身边,迟疑片刻,方才探手入阮舟摇的衣襟。   “昏迷不醒”的阮舟摇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紧缩了起来,因他摸索,真怕他的心跳得太快,会被他察觉!!   “……”   “……”   没有信。   趁人不备时搜身的提心吊胆立刻就放松了,但是转瞬间袭向江映离的,就是说不出的失望。   他把信放哪儿去了?   总不可能会留在牢房。   若说须弥戒子,阮舟摇灵力被封印,也用不了须弥戒子……   “!!”   忽然浑身一震,江映离总算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那日牢中抢信,阮舟摇又让他吃了一次真言丹——他是从须弥戒子中取的真言丹!他当时怎么全没注意?!!   被封灵铰链锁住的修士并非全然动不了灵力,可若阮舟摇只元婴修为,绝打不开须弥戒子!   江映离再伸手,按上阮舟摇小腹,他将神识探入阮舟摇的丹田,又一次查探……   阮舟摇本来还正心脏鼓动、指尖酥软……   察觉到江映离的神识入体,连忙收敛心神,严阵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去会有小甜饼,真的=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被困石西   “……”   仍是被神器挡住了神识去路。   江映离又试探性地“进攻”了两次, 发觉上不了阮舟摇的灵台,便收回了手……   “若你修为……”   江映离盯着阮舟摇的“昏颜”, 此话只开了个头, 就没有再说下去。   回忆往昔, 阮舟摇的修为爆发时极其厉害, 但那可能是因为血脉的缘故,说明不了太多……   能动须弥戒子,他就未必没有逃出牢狱的能力……   ——但阮舟摇并没有逃走!   如今,他心里骤然而起的警惕与不安,是否多余了呢?   阮舟摇听他这话, 内心却有些忐忑。   江映离这是什么意思?他发现了什么吗?   车外的追风马仍在马不停蹄地往石当州赶。   江映离面无表情,忽地伸手,在阮舟摇的脸上拧了一下。   阮舟摇:“……”   江映离似乎认为他此刻没有意识,掐了他一把左脸还不够, 竟又在他右脸上也掐了一把。   那力道!可当真没半点儿留情!!   纵然阮舟摇第二下时已有防备, 面颊肌肉都近乎疼得抽搐。   “……孽徒。”   低语轻喃的两个字, 但是,却没能逃脱得了阮舟摇的耳朵……   ※   飞车到达了石当州。   石当州境内,建筑便与别处不同。   别处多用木制房屋, 而石当州境内, 放眼望去, 一应都是石屋。   天然石块切出的砖头一个个地堆成屋身,就连屋顶上也少见稻草。   江映离下了车,就让飞车停在石当州的州界门前等待。   妖师在玉简中并未说具体会在什么地方等——这可能也是防备三山会带人埋伏。   不论如何, 在州界门前等最为妥当。   傍晚,天际已染出一片火烧红。   古丁龄一直等太阳都落得看不见了方才出现……   州界门前,一条河流。   码头处许许多多的石当州人民就在岸上摆摊吆喝,古丁龄就从那人流中来,自然得仿佛自己只是单纯地过来赴一个约会……   江映离道:“妖师。”   古丁龄仍是披着斗篷,把大半个自己都遮在斗篷里面,他沙哑着嗓音,道:“映离仙君守信,竟真没让旁人跟来。”   江映离道:“我知你不希望阮错死。”   古丁龄道:“但我却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江映离分毫未曾惧怕,平静地道:“你我无冤无仇。”   古丁龄道:“那若我给你解药的前提,是要你自尽在我的面前呢?”   江映离颇为冷淡地道:“你若提这样的要求,我自然不会照办。”   古丁龄低低地笑了,古怪地道:“一个魔的命,自然比不上映离仙君的性命尊贵了。”   江映离毫无所动,只道:“我和阮错已经来了,你说过的话,也应该兑现。”他伸手,道,“拿来。”   古丁龄道:“解药我已放在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古丁龄道:“石西境。”   江映离皱眉道:“石西境还有七年才开启,你怎么——”   古丁龄道:“映离仙君不妨猜一猜,我为什么要把交易地点定在石当州?”他道,“石西境未曾全然开启,所以你若带着阮错进去,很有可能会被封在里面七年。”他道,“七年时光,也许外面的人渐渐就能忘记阮错的身份……”   江映离心中有些古怪的感觉,但是他却分辨不出。   “……你愿意让阮错淡出众人视线么?”   他以为,古丁龄会更倾向于让阮舟摇在阎浮提中搞风搞雨。   古丁龄道:“现下他的实力还不够,若继续招人注目,恐怕我护不住他。”   江映离面色稍缓,道:“说的也是。”   他心中还有些怀疑,只不过,古丁龄对阮舟摇果然是关心的,至少这样,阮舟摇的性命他不必担心了。   古丁龄忽地一笑,道:“映离仙君,请了。”伸手示意,自向前去。   江映离回了马车,把车上的阮舟摇抱了下来。   为了方便,他用风灵力把阮舟摇托在半空,跟在古丁龄的身后,两人一并御风,往石西境的方向去……   不过半刻钟,就到了石西境所在的山脉处。   江映离落地,把空中的阮舟摇又托到了自己的怀里……   古丁龄又伸手示意了一回,道:“仙君,请吧。”   江映离道:“解药放在何处?”   古丁龄道:“入口。”   江映离便不再问,当真托着阮舟摇,划开石西境的结界,跃了进去。   古丁龄只在外头等了约莫一刻钟,就也跟着跃了进去。   轰鸣一声!石西境的入口关闭。   江映离刚入石西境,便在入口处的草丛中找到了解药!   把解药从瓶子里倒出来,嗅了嗅,无色无味,江映离迟疑片刻,用舌尖舔了一下,他不确定这药到底有没有问题,横了横心,还是把它喂进了阮舟摇的嘴里……   “……”   “……”   “仙君怕我毒害他么?”   骤然而起的话语,江映离不由地一惊!   却只见古丁龄也出现在石西境,仍是一身的斗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古丁龄见他惊疑,道:“怎么,映离仙君以为我不会进来么?”   江映离有些戒备,道:“你说过,入此境,会在此地被封七年!”   他还以为,古丁龄是准备等他们进来后,就在外封闭石西境,关他们七年!   没想到,他会跟着一起进来。   古丁龄道:“让他和你待在一起七年,我当然不放心——”   话音方落,忽然出手!!   江映离落星剑凭空出现在手中,挡住他的攻击后立刻回攻!   “哈哈哈哈!”   三十招过后,古丁龄后退了一大步。   “映离仙君,你进来前是否忘了,石西境虽不限修为便可进入……但入此境者,不论境界多高都会被压至元婴!”   若非只有石西境有如此大的力量,他也不至于等这么久,一直到最后才祭炼石西境。   江映离手握落星剑,皱眉道:“你是想杀我?”   古丁龄忽然看了一眼地上的阮舟摇,江映离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阮舟摇……   “我不会杀你。”古丁龄冷笑道,“我知道他心中有你,当然不会杀你!”   若真的杀了江映离,纵然阮舟摇不像宁忆岸那样疯狂,他也会时时把江映离记在心上,再不能忘……   古丁龄不会做这种蠢事!至少,不会在阮舟摇未曾亲近他前,便在他们间划开如此大的裂痕!   江映离道:“那你如此大费周章逼我入石西境,到底是为了什么?”   古丁龄的目中闪过一丝光,俱被斗篷遮住,只冷声道,“你现在不用知道!”   张开右手,又是那颗龙眼大的珠子!   珠子升腾在空中,变大了一圈。   刹那间仿佛有无穷的灵力从珠子里爆发出来!   是水行灵力?不,只是那灵力既显得锋利却又无比地柔和!   他们两人都被笼罩在一张巨大的灵力网中,只是被困,倒没有被伤害到一星半点……   江映离手中的落星剑“嗡嗡”颤动,但是却知他根本就打不破周边的灵力网!   “映离仙君!”古丁龄忽然暴喝一声。   江映离眼睁睁地见那珠子向自己撞来!思及阮舟摇就在身后,不敢在阮舟摇身前躲闪——   “嗡!!”   脑子里炸开各种各样的声响。   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   “谁让你多此一举?”   石西境内部一处造好的小竹屋内。   早已“清醒”的阮舟摇替江映离把紊乱的真气导引好,确认他还会昏睡一段时间,立即训斥妖师。   若说修为,他现在的修为恐怕还不一定有古丁龄的高,但阮舟摇知道古丁龄忠心于他,而且他若不现在就压制住他,他恐怕还会背他的意思做出更多损害江映离的事……   古丁龄道:“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道,“映离仙君嫉恶如仇,若某天被他察觉你我并非对立,恐怕他会危害到君上的生命。”   阮舟摇目光一暗,道:“……你可以走了。”   古丁龄站在远处,并没动作。   阮舟摇道:“事已办完,你莫非也想跟着我留在石西境中?”   古丁龄道:“君上在此,祭炼就需中止,若我当真离开,你们就必得在这石西境中待满七年!”   石西境当然不安全!它是阎浮提的诸多小境界中难得的凶境!修士进来以后,修为至多都会被压制到元婴期,而这儿的妖兽境界更高的都有不少,若是不小心,殒命在此也有可能……   阮舟摇本来想就他和江映离两个人待着,但没想到,古丁龄早也不说,到最后关头,摆他这么一道。   “你——”阮舟摇皱了皱眉,冷冷道,“只此一次!!”   古丁龄弯腰垂首,行礼道:“谢君上。”   阮舟摇便扯落了床帘,道:“既然你也不出石西境——你跟我出来一下……”   “……”   “……”   眼睫毛微颤,身下一片松软。   江映离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被白绒绒的一张大毯子裹着,而木屋之中,竟还不知从哪儿冒着一股香气。   “……师尊,你醒了?”   江映离抬眼,便见阮舟摇端着一大锅热腾腾的炖肉放在了桌上。   一阵香气从桌上散发出来。   原先桌上便已有一碟炒肉、一碟清炒的莴笋和青菜、一碗看不清放了什么东西的汤……   各种香气交织在一起,近乎铺天盖地而来。   江映离却无心多嗅,内视魂海,首先检查了一下腹内骨肉的状况。   “……”   “……”   没事。   他明明记得昏迷前,元灵珠向他撞来。   又检查了一遍魂海,却发现魂海之内风平浪静,只是真气有些损耗……   “师尊要起来吃吗?若师尊想在床上吃的话,我替你端来……”   “怎么回事?”江映离下床,冷冷地道。   阮舟摇发觉江映离的口气比先前偷摸叫他“孽徒”时差得多,动作顿了顿,才想起来自江映离恢复记忆后,他们俩的冷战还没结束。   “……妖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这个屋子,是给我们的。”   江映离推门出去转了一圈,果然没看到古丁龄的影子。   “……他什么意思?”再入木屋之中,江映离又问。   这一切太蹊跷了,他虽然还想不通很多地方,但他却觉得,从阮舟摇中毒到现在,一切都透着几分诡异和莫名其妙。   尤其是妖师!逼他们入石西境定有所图。可他口口声声,说是想让阮舟摇淡出阎浮提的视线……   他若真只是想让阮舟摇淡出阎浮提的视线,有许多方法可想,何必这么麻烦?   阮舟摇道:“师尊不如坐下再听我说?”   江映离与他对视一眼,还真的在桌边坐下了。   阮舟摇给他盛汤,一边盛,一边道:“妖师说我现在的修为太低,所以想在石西境中锻炼我……”   作者有话要说:  嗷,下一章写了一点儿,先发这一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3个;仙女岁岁岁、羊咩咩、小九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玖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一个教训   江映离道:“你修为是不怎么高。”   阮舟摇:“……”   江映离说出口之后, 才瞥了他一眼,又补了一句, 道:“我是说, 和你父亲相比。”   阮舟摇本以为江映离第一反应是怀疑, 没想到, 他第一反应竟是认同他说他修为低的观点!   若单纯按他这个年纪,能到元婴期已算出众了。只不过古丁龄若想干点儿什么事,阮舟摇作为他辅佐的“主人”,修为太低,必不能服众——他现在的修为连古丁龄都及不上, 更别说其他的了……   阮舟摇又道:“石西境中妖兽众多,他想在这境中,锻炼我……”   江映离道:“那为何要把我也逼入此地?”   阮舟摇道:“我也不知道。”顿了顿,他却又道, “……不过先前他本想把我从蓬莱囚室中救出, 我说, 你还在蓬莱,所以我也不走……”他不着痕迹地既为古丁龄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又向江映离示好, 道, “也许他觉得我对你太在意, 所以就把你也逼了进来……”   江映离别开眼,道:“……你在蓬莱囚室之中,怎么动得了须弥戒子?”   “……啊?”阮舟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江映离又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道:“我问你,你在蓬莱囚室之中,为什么能动须弥戒子?”   阮舟摇先前修为才至元婴,他就算直接升一阶,升到了化神期,要在封灵铰链的禁锢下调动足够的灵力也不可能。除非……他已到了合体期!以元婴期修为跳到合体期——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他为什么能动得了须弥戒子?!   阮舟摇道:“师尊还记不记得,我十四岁那年,曾身受重伤?”他道,“我那时在小天境里第一次遇见妖师……”他垂眼,道,“那次妖师注了不少妖魔之力入我的经脉,而后妖魔之力在我的体内一直都还有残留……我借着经络中残存的妖魔之力,可以暂时到合体期一段时间。”   江映离手指一紧,沉默。   妖魔之力有多大的威力,他见识过。   虽然对阮舟摇凭着妖魔之力就能越阶这么多有所疑虑,但是想起当年阮舟摇的惨状,他竟不忍问下去了。   阮舟摇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确定这表情并不是在生气。   他柔声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至于让江映离恼羞成怒,道:“师尊,我昏迷之前,一直在想,你我之间的事……”他道,“我想起来你那时打我,你说你‘打完再原谅’,还有真言丹……”   江映离忽然打断了他,道:“妖师就这么把我们两个人留在这里,他去哪儿了?”   阮舟摇道:“师尊不要转移话题。”   江映离:“……”   阮舟摇道:“那日你吃了真言丹,不肯回答我,如今,是否愿意回答弟子那个问题了?”   江映离沉默半晌,道:“什么问题?”   阮舟摇道:“纵然我骗你瞒你,但你恢复记忆后,还是克制不住地喜欢我,是不是?”   江映离闻言闭上了眼睛。   阮舟摇盯着他,道:“我早该想到,以师尊的性子,若真的恨我,那日在蓬莱囚室,早已将我打死了……可师尊不但没有打死我,虽然扔了棍棒在我跟前恐吓,最后却只用竹条打了我十多下……”   哪怕是太衍门规,可都比这个轻多了!   阮舟摇低声地道:“师尊是不是心疼我?”   江映离缓缓地道:“你知道这几日你昏迷着,为师一直在想什么吗?”   阮舟摇:“……”   江映离忽然自称为师,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江映离道:“我一直在想,等回了太衍,必把你关至思过室,叫你在里头腐朽生蘑菇!”他睁眼,忽地勃然大怒道,“如今既在这石西境中,你便也一个人住吧!!”   起身,拂袖而去,竟是直接闯出了门去!   阮舟摇连忙追了出去,道:“这石西境中只有这一处地方可住,师尊要到哪儿去?”   但只见木屋外一条溪流,而木屋背山,溪流外又是一片密林。   江映离刚走出几步,就察觉到阮舟摇快追到他身后了,随手捡了一根残枝,一转身,攻向阮舟摇。   阮舟摇吓了一跳,连忙躲闪。   江映离就用那残枝重重地抽了他一顿!!   “……”   残枝太软,打在身上更多的是痒而不是疼。   阮舟摇躲闪了几下,最后发觉不怎么疼,就干脆让江映离发泄……   江映离抽完之后,手似乎有些发抖,他抿唇,盯着阮舟摇,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阮舟摇只见他眼中气恨难言,但不像是对他的,倒像是对他自己的。   “我便知你不会知错!”江映离把手中的枝条扔了,恨恨道,“孽徒!!”   阮舟摇一愣,眼睁睁地看着江映离消失在密林之中。   他一开始并没反应过来江映离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但仔细一想,却是心头一紧,转瞬便出了一脑门的汗……   当时他做下那些的事,单以太衍门规,就足以重重惩治,逐出师门!   江映离在被他用恒阳剑封印记忆前,本便已有那样的念头!今世他对他虽没有前世那么好,但亲自带他去小天境,亲为他去昆仑寻药,若细细想来,其实多有纵容……   那时江映离都只把他逐出师门,未把他押去刑堂,如今他犯下的事更大更错……用恒阳剑封印自己师尊的记忆,还强迫他做自己的道侣,若真换了别人,不是妖魔,恐怕也要被打死再说了。   江映离还没气消,这时候他再想与他“调情”,他定然觉得他不知错就改,而且新仇旧恨……   他若想和江映离再近一步,应先假意认错,让他气消才是。   “……”   “……”   江映离走进密林,未曾注意方向,等想起来注意方向时,却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方位了。   “……”   目中情绪不明,早先的怒火却已消失了大半。   江映离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寻了一棵大树,坐在了大树底下。   他本不应该发那么大的火……   但是阮舟摇言语撩拨他时,他却是克制不住地发火,恨不能再狠狠地抽他一顿!   甚至,他刚才果真狠狠地抽了他一顿!   阮舟摇活该!!!   若是可以,江映离现在还能回去再抽他一顿!   说起从前,阮舟摇全然没有半点后悔歉疚的意思。他甚至沾沾自喜!!觉得不论他做了什么事,他都还会喜欢他似的……   他的确是还喜欢他。   但是这分明是他用恒阳剑骗出来的!   江映离既恼恨他轻浮,又恼恨自己无法全然无情。   阮舟摇根本就没救了,至今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不管他们之间如何有情,他的手段都是肮脏的无疑!   他还敢像没事人一样的,撩拨他……   越想越气,干脆将一切抛之脑后,继续往林内走……   一个人从树上悄然无声地落了下来,拦在了路前。   “映离仙君!”   江映离皱眉,后退了两步。   那人沙哑着嗓音道:“你为什么要打他?”   在石西境中,妖师不似从前一般装束,竟还露出了半张脸来。   江映离迟疑片刻,才道:“古丁龄?”   古丁龄又重复了一遍,道:“你刚才,为什么要打他?”   江映离冷下声来,道:“他是我徒弟,我打不得么?”   古丁龄道:“徒弟?”他冷笑一声,道,“阎浮提中,便是师父杀了徒弟,那也是杀的得的。”他冷冷地道,“你说的对,你打的得!”   话音刚落,他却已向江映离攻来。   江映离早已察觉他语气不对,提剑回防!   古丁龄仿佛恨极,道:“你凭什么教训我妖魔界的人,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嗷=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缘鸳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影石秘密   江映离与古丁龄过了几招, 就发现古丁龄的情绪不大对头……   他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即将崩溃了似的。   “重华……”   “重华……”   “重华……”   每一招杀招, 古丁龄口中都会咬牙念这两个字。   近百来招, 招招都是杀招!!   江映离只招架了两下, 便开始还击!   石西境对修士的修为多有禁锢, 这让他很不适应。   好在,石西境虽然限制他的修为,却不限制他的剑气。   不愿再与古丁龄纠缠,江映离欲将他直接打趴下!   因古丁龄并未动用元灵珠,江映离寻了个间隙, 右手执剑挡住他的攻势,左手忽然袭击,用了至少□□分的力道,重重地敲中他的后颈!   古丁龄目中聚焦了一瞬, 而后很快地涣散……   “……重华!”   最后还挣扎了一下, 方才倒了下去。   “……”   “……”   昏倒的妖师和旁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安静。   狼狈。   江映离盯着他, 便是早已戒杀多年,心中都闪过了一丝杀意。   若此时杀了他,一了百了!   阮舟摇不会被此人蛊惑, 而他曾做出的预言, 没了预言中的“辅佐”, 其余的也不过就是一个空壳。   心动意动。   但江映离到底还是没动私刑。   他用水灵力将人托起,把人托回了小竹屋……   “……师尊?”   阮舟摇正在竹屋前等着,没想到江映离这么快回来, 倒有些惊喜。   江映离面无表情,控制着水灵力,把妖师扔到了他的身边。   阮舟摇瞳孔微缩,再抬眼之时,目中情绪已是不明。   “……师尊抓到了妖师吗?”   江映离道:“他见到我打你,所以想为你报仇。”   阮舟摇心头一沉,道:“多管闲事!”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道:“他恐怕是很关心你的。”   “我知道他是因为我的父亲……”阮舟摇道,“不过重华虽然对不起他,但现在重华早已不在,留下的只有三山……”他低声道,“过去的恩怨,早就都已经过去了……”   江映离沉默。   阮舟摇用余光注意他的表情,道:“师尊,咱们杀了他,一了百了如何?”   江映离道:“……不如何。”冷冷地扫了阮舟摇一眼,道,“不许杀人!”   阮舟摇道:“师尊难道连妖魔也不忍杀么?”   江映离忽然冷哼了一声,道:“你故意提到重华旧事,不就希望我不杀他么?”   阮舟摇不说话了。   江映离道:“他害死了许多人,纵然破山宗与临川谷并不全然无辜,但他也罪孽深重。”他仿佛看出了什么似的,对阮舟摇道,“他没有对不起你,但是,你不能因为他没有对不起你,就忘了他对别人做过什么!”   阮舟摇分明在乎妖师,江映离怕他以后还会听妖师的话,提前警告。   阮舟摇道:“师尊何必生气?”他柔声道,“屋子里面的菜都要凉了,我一直都在等你……”   江映离闻言,一句话没说,真的就进屋子里去了。   阮舟摇蹲在古丁龄身边,半晌,才低声道:“若刚才他真的要杀你,你怎么办?”   本以为古丁龄是不小心落在了江映离的手上,阮舟摇才提重华旧事,好让江映离手软……   但没想到他话都说出去了,古丁龄传音入密!   阮舟摇知道他还醒着,思及此事风险,甚而有些恼火——以江映离的敏感,他一定猜得出他那是想救古丁龄!!   江映离知道他不希望妖师死,往后这场戏还怎么演?   地上的古丁龄睁开了眼,道:“映离仙君自映离境后,便连妖兽都未曾杀过几只。”   阮舟摇道:“你怎么知道?”   古丁龄当然不会说他几乎把江映离的平生都搜集全了,只语焉不详地道:“……他不会下杀手。”   阮舟摇道:“可你被他抓住,很好玩么?”他不太高兴地道,“我说过,你不要自作主张。”   古丁龄目光一暗,传音道:“这是意外。”   阮舟摇道:“若你再多几次意外,意外恐怕就不再是意外了。”   古丁龄取出一块石头,将什么东西注入了进去……   “……君上可以说这是从我身上搜来的。”   说着他又取出了好几块石头,如法炮制……   阮舟摇分明分辨出这些都是影石,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重华旧事!”古丁龄坚定地道,“这里面半真半假,只要映离仙君看了,就能多偏向你几分!”   阮舟摇心中闪过一丝亮光,但他却未能及时捕捉到。   江映离在屋中,道:“阮错!”   阮舟摇连忙应声,把影石都装了起来,进屋……   江映离道:“无碗无勺无筷。”敲了敲桌子,“我以为你是准备好了的?”   阮舟摇道:“我这就去拿……”   在小竹屋的碗橱中,拿出两副碗筷,又用小指头勾了一只勺子……   江映离早习惯与他一起吃饭的,虽然神情淡淡,但接过碗筷的动作却很自然。   阮舟摇偷觑他,一直等江映离用了小半碗汤,又用了一些蔬菜炖肉……才开口道:“我从古丁龄身上搜到了几块影石。”   江映离道:“是么?”   阮舟摇道:“我刚才看了一块,里面好像是当年重华教内的景象……”   江映离皱了皱眉,放下了碗筷:“你拿给我看看……”   阮舟摇便把那些影石一并都给了他。   江映离摸了一块,将神识探入。   探入的瞬间,他眼神都变了。   阮舟摇有些纳闷他看见了什么,江映离却将其他影石一一看遍,用衣服一包,起身,出了门去。   阮舟摇连忙跟了过去,却见江映离在妖师身边蹲下,把影石全都抖在他的身边!按住他的手腕,大量灵力涌入他的经脉!   “!!”   古丁龄经络疼痛,自然而然地就睁开了眼睛,挣扎!   “这些影石,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古丁龄坐起身,阴阴地看了江映离一眼,道:“无可奉告!”   江映离皱眉,道:“当时你不可能在——这些影石,你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   古丁龄不由地笑了,道:“映离仙君,影石不是只能刻印上记忆的,”   江映离道:“你若知这样的私密,为什么,当年不在阎浮提中散布开去?”他道,“你那么恨太师伯……”   古丁龄道:“当年赵京海在阎浮提的声望那般高,我能杀他,却动不了他的名誉!”   江映离揪住他的衣襟,道:“我不信!”   古丁龄道:“影石不能造假,映离仙君,你知道的。”   江映离沉默。   阮舟摇听到此话却浑身一震。   影石不能造假。   前世,他也对这话深信不疑。   阎浮提中,这本来是众所周知的常识,可古丁龄先前说,他的影石半真半假……   那江映离的呢?前世范飞平给他看的那些有关江映离的影石,是否也可能有问题?   忽然,江映离扭头看了他一眼。   阮舟摇对上他的眼睛,道:“师尊,怎么了?”   江映离道:“无事……”   阮舟摇怎么可能相信?   眯眼。   忽然出手!夺了江映离身边的影石。   江映离大吃一惊,忙要阻拦。   然而阮舟摇的动作快他太多,他几乎立刻就将那些影石都放入了须弥戒子,而后,随意摸了一个出来,看了江映离一眼……   “阮错!”江映离厉声道,“还来!”   阮舟摇听江映离说的严厉,本来有些动摇,但却见江映离瞧他的眼神中竟有些许闪烁不定和慌乱,阮舟摇认定影石必定与他有关,还是将神识探入了影石……   ※   一片昏黄。   正是黄昏,似是在重华旧地。   重华教掌教赵京海,功折散人,阎浮提正道栋梁……   木制长簪,青色的道衣。   他仿佛正通大师的影石中一般装束,手提拂尘,缓缓地走向院落里一副茂盛的葡萄架下……   那葡萄架下有个魔正拿着卷书,半靠在架子旁的石柱上,敲着自己的额头。   赵京海眉眼冷峻,看着就很不近人情……走到他的背后,冷冷地道:“坐没个坐相。”   魔惊了一跳,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就掉了下去,他往后一仰,脑袋撞到了赵京海的腰腹上。   赵京海蹙眉闷哼,魔连忙起身行礼,道:“师尊。”   赵京海挥手道:“不必多礼了。”他淡淡地道,“你与梳柔的婚事……我同意了。”   阮落岸惊喜得厉害,忙道:“多谢师尊!”   赵京海顿了顿,似乎有什么话想问他。但见阮落岸高兴得直接冲了出去,连礼也未顾,赵京海想问他的话,便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葡萄架上叶随风飘。   再摸一颗影石,场景便已是阮落岸与宋梳柔琴瑟和鸣了。   “……刚才那人是谁?”宋梳柔靠在阮落岸的肩头,瞧着他调试琴弦。   阮落岸将音调好了,拨了几拨,才道:“是我的好友,他姓古。”   宋梳柔道:“你这好友为何见面连斗篷都不摘?”她不由地笑道,“下次见到他,我说不定还认不出来呢。”   阮落岸道:“无事,他一向都是这个装束。”扭过头去,在宋梳柔的面颊上亲了一口,“你认得我就好了。”   宋梳柔的脸立刻就红了,低头一笑,嗔道:“光天化日,真不害臊!”   阮落岸又亲了她两口,宋梳柔就直接钻进了他怀里,躺在了他的腿上……   阮舟摇一连看了两块影石,都是他父母的旧事。   前世,古丁龄并没把这些影石给他看过,但若说这里头的景象都是假的的话,他也不信……   阮舟摇神情不明,又摸了一块影石出来。   江映离已然起身,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阮错,你不必再看……”   阮舟摇沉声道:“既是过去的事,事关我父母,我总要多看几眼!”   江映离心头一紧,便不好再加阻拦!   阮落岸和宋梳柔的影像留下的极少,便是三山有遗留,估计也都被毁掉了大半……   阮舟摇现在说不定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父母!他于情于理,都没有拦他看自己父母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嗷=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4个;香香曲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玖喵 6瓶;念长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落岸往事   “赵京海必死无疑!”古丁龄暴怒的声线在第三颗影石之中回荡。   蓬莱第一任掌门赵利怀以剑指他, 道:“往后我重华世代弟子,必以诛妖邪为己任!”   古丁龄大笑道:“诛妖邪?我看是得人不成, 恼羞成怒!”   赵利怀面上闪过一丝恼恨, 道:“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师尊?若不是你, 恐怕我师弟师妹都还不会死!”   古丁龄更怒, 道:“功折散人就是这么教徒弟的么?!今日我便叫他‘功折’魂消!!”   打斗,影石中一片模糊。   阮舟摇知道这大概是赵京海中毒之后的景象,阮落岸死后,妖师报复重华。   重华死了很多弟子不说,掌教赵京海还身中剧毒……   江映离与还坐在地上的妖师都在看着他, 似乎都在根据他脸上表情判断他看到哪一块了。   阮舟摇放下影石,道:“似乎都是重华旧事……”   再看一颗,却瞧见面色苍白,几乎奄奄一息, 骨瘦如柴的赵京海躺在床上, 对床前的弟子道:“溪远, 那孩子还活着吧?”   苗溪远半跪在他的床前,道:“弟子下不了手。”   赵京海道:“罢,罢……”他道, “你可知, 为师当日, 推演了那孩子的命数……”   苗溪远心头一紧,道:“魔孽难消,生灵涂炭……”   赵京海道:“其实有一线生机。”   苗溪远抬头, 道:“什么生机?!”   他与江裳还有孟井推演了无数次,虽知有生机,可是到底如何才能抓住那一线生机,却被天道遮掩,如何也窥不破……   赵京海盯着帐顶,许久,才道:“你师叔,那一脉,收过名弟子……姓江,是……老三的远亲……”他咳嗽许久,道,“让他,收他为徒吧……”   苗溪远道:“收他为徒,便可解血劫么?”   赵京海摇头,道:“若他步入歧途,便杀!”   苗溪远一惊。   赵京海道:“不必通过重华,让他师尊,杀!!”   “!!”   骤然从影石中出来,阮舟摇猛地看向了江映离,带了些许质问。   江映离情不自禁避开了他的眼神,这就让阮舟摇更为肯定,这一段不是古丁龄胡编乱造。   “你收我为徒时,便想着要杀我了?”   江映离道:“我没……”   阮舟摇想起前世江映离还真是亲手把他给杀了的,胸口起伏不定,只觉得一股无来由的怒火,叫他想要发泄。   江映离抿唇,道:“我确是听我师尊的意思,才去茺州收你为徒。”他的话音忽然又低了些许,道,“但是师尊他并没有说若你入魔就要杀了你……”顿了顿,他才道,“可能有一点暗示……”   阮舟摇知道他这是真话,听了后不免更气。   入魔就要杀,江映离刚收他为徒那段时日,对他可是冷淡得紧!   古丁龄忽地道:“重华的人,都爱做这种面子上的功夫。”他冷笑道,“一面救,一面杀,这就是他们的慈悲心!”   阮舟摇却对他声气也不好,直接传音给了他,道:“我有事和你说。”   古丁龄一愣。   阮舟摇对江映离道:“师尊,我想问妖师些事……”   江映离道:“什么事?”   阮舟摇只道:“师尊不好在场。”   江映离被阮舟摇发现往日师长的叮嘱,不知为何强硬不起来,便点了点头,进屋回避去了。   阮舟摇站在原地半晌,忽地一道雷灵力,重重地打到了古丁龄的身上。   “!!”   古丁龄被电得发麻,震惊于阮舟摇爆发的灵力,道:“君上?”   差一点便没压住声音!   阮舟摇设下静音结界,仿佛怒极地道:“我说过,你不要多事!”   “君上是指这影石中的景象吗?可映离仙君知道后分明对君上软化了态度——他是因心虚而软化了态度!”古丁龄道,“且不说君上以后更易与他相处,他便再想杀你,忆起这影石中事,也不好再对你动手!”   阮舟摇冷冷地道:“但你是想刻意挑拨!”   古丁龄没有吭声。   阮舟摇沉默片刻,又道:“你说这影石半真半假——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古丁龄道:“事是真的,影石是假的。”   阮舟摇道:“怎么做到的?”   古丁龄道:“影石只能承载记忆,又或是记录正在发生的一切。”   阮舟摇道:“但若刻意表演,影石中的画面会断断续续!”   若真能造假场景而制作影石,那么阎浮提也不会有“影石不能造假”这话的存在了。   古丁龄沉默了片刻,道:“正在发生的事多有破绽,但记忆,却可以制造……”他低声道,“只需入幻境,制造一段记忆……便连幻境中的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身处幻境,影石也就不会察觉……”   “……这法子,阎浮提中有多少人知道?”   古丁龄道:“我是无意中知道的,只有我知道。”   阮舟摇闭目,但只觉得自己经络鼓胀,极力压抑着爆发的冲动。   只有他知道,只有他知道……   若前世范飞平的影石也是造假,那是不是只可能是古丁龄,教了范飞平?   石西境中的凌迟酷刑,后来被方疏华撞破此事,他才被古丁龄救了出去……   古丁龄到底骗了他多少事?他会不会从头到尾都错怪了江映离?   古丁龄敏锐地察觉到了阮舟摇压抑的情绪,跪了下去,道:“君上,事情是真的,只是影石——是我入幻境时重新经历,所以才能制出!”   阮舟摇扭头,冷冷地道:“事情是真的?那蓬莱掌门赵利怀,说若不是你,我父母也不会死——你不解释解释?”   古丁龄一惊,竟是俯首,拜了下去。   阮舟摇却不放过他,厉声道:“说!!”   古丁龄身体微颤,道:“君上真的想知道?”   阮舟摇道:“你给我一五一十地都说清楚!”   古丁龄抬起上身,跪坐在原地,却是咬牙道:“好,君上!”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定,“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都告诉你!”   ※   北界州客栈。   那时的北界州,已有重华名下“蓬莱仙乡”的产业。   重华有峰名曰蓬莱,因重华弟子遍及天下,蓬莱峰主想要让自己的弟子出行方便,便在各州界处都开设了名为“蓬莱仙乡”的客栈。   “阿古,你见过重华教的功折散人么?”   阮落岸彼时还不叫做阮落岸,刚与古丁龄一道进阎浮提没多久,对一切都很新奇。   古丁龄戴着个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与他同坐在蓬莱仙乡客栈二楼,干巴巴地道:“没见过。”   阮落岸道:“听说他于棋道也好生厉害,而且琴棋书画都很擅长……”   古丁龄道:“阎浮提正道魁首,君上还是莫要去招惹的好。”   “哈哈。”阮落岸却是笑,戳了戳他的胳膊,指了指酒楼下头的人。   “……你看,那是不是就是功折散人?”   赵京海并不经常出山。   但那时出山,是因为北界州的空间有些动荡的缘故……   空间动荡,偌大阎浮提没有几个修士能够察觉。   但赵京海濒临飞升,自然敏感得紧。   于是,他自然也就出山,来探查这北界州出事的原因……   “阿古,你说……救我的重华弟子,会不会不是弟子,而是掌教?”   还不到妖魔二界与阎浮提接轨的时候,阮落岸跳跃空间而来,身受重伤。   在北界州的众山脉处,阮落岸支撑不住,倒在山中。   再醒来的时候,他却已在一户农家,而救他的人留了一瓶丹药,就离开了……   阮落岸留着那丹药的瓶子,只觉得那瓶子上散发着点点的香味……   据说那是重华教特有的香,因为掌教喜欢,所以底下许多弟子也都喜欢。   古丁龄道:“不可能,我见过你的救命恩人,虽然没看清楚她的面容,但她是个女子!”   阮落岸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想法,听闻重华掌教嫉恶如仇,绝不可能会救一个妖魔。   捏着白玉瓷瓶,一颗心,就都系在了那未曾蒙面的女子身上……   “……若我能见她一面,就好了。”   跟踪赵京海,阮落岸只为见他的五弟子一面。   听闻赵京海的徒儿也跟着他来了北界州。   赵京海一共收了五个徒弟,只有一个徒弟是女孩——老五,宋梳柔。   赵京海也住宿在蓬莱仙乡,他的弟子与他相距不远,只不过男女有别,还是有一段距离。   古丁龄跟他干了两天见不得光的偷窥勾当,不免道:“你简直鬼迷了心窍了!”有些不满,不愿意跟他一起干这偷窥跟踪的事,他直接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蓬莱仙乡,自己扬长而去……   再见到阮落岸,阮落岸却已然多了一个“姓”,还要加入重华。   古丁龄简直是大怒,不知道他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你疯了你!重华教那是你能加入的吗?”   便不说赵京海了,他底下那些个弟子,哪个是易于之辈?   阮落岸却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那个他以为救了他的姑娘。   重华教掌教五弟子:宋梳柔。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预警:落岸没喜欢过掌教,错过了。=3=抱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恁时相见   “……假若我那时不骗他, 救他的是个女子,就好了。”   古丁龄道, “落岸成亲后又曾问过我一次, 是不是你母亲救的他……”他嘴唇颤了颤, 道, “我说,不是。”   阮舟摇道:“难道我母亲没救过我父亲,我父亲就不爱她了么?”   古丁龄摇头道:“他都已然情根深种了,纵然知道真相,也不可能再回头了……”   阮舟摇福临心至:“救他的真是赵京海?”   古丁龄点头。   妖魔二界与阎浮提的关系这般差,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阮落岸,救他的其实是赵京海!   古丁龄道:“我后来才知道,落岸他求娶你母亲时,赵京海曾问他, 为何认定是你的母亲……”   修士认定道侣, 不说几十年, 几年总要有的,但阮落岸与宋梳柔,却近乎是几个月就成了亲!   阮舟摇忆起先前在影石里看到的片段, 心里咯噔了一下。   古丁龄道:“落岸拿出了那只瓶子, 说他曾经被你母亲所救……”   熟悉的瓶子, 赵京海救的人那般多,虽记不得是何时救了自己的弟子一命,却也知道, 救他的不会是宋梳柔。   阮落岸跪在他身前那般憧憬地说起他当时是如何的记挂着救他的女子。   赵京海高坐上首,手中茶杯都“哐当”一声吓摔在了地上……   他觉得荒诞无稽……   正通大师忽然塞给他一个徒弟,他已经觉得莫名其妙,如今听便宜徒弟说这样的话,他更加觉得荒诞!   于是他便驳回了阮落岸要娶宋梳柔的请求,只道:“你要确定,你喜欢的真的是梳柔,而不是所谓的救命恩人。”   阮落岸不解。   在他心里,救命恩人早已与宋梳柔化为一体。   在瞧见宋梳柔的那一刻,从前所有的憧憬与美好的想象,忽然就有了实处。   古丁龄以为他对宋梳柔只不过是一时地冲动,就像被鬼迷了心窍一样,甚至要入重华教接近……   但只有他知道,宋梳柔就像是天生与他契合一般!琴棋书画皆是知音,而且,一个眼波流转,就能让他心脏鼓动。   最后,赵京海察觉他的确是真心,虽然还很介意当初阮落岸的那一番剖白,几番犹豫,却还是答应了他们的婚事……   “……此后的事与你无关,蓬莱掌门又怎么会说是你害死了我父母?”   古丁龄浑身一颤,道:“都是赵京海!”他道,“他心中爱慕你父亲,求而不得——”   阮舟摇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他爱慕我父亲?”   古丁龄道:“是他在功过殿主持的审讯!我给他下毒后,某日,听见他在口中喃喃,喃喃你父亲的名字!!”他近乎恨极,道,“重华掌教,‘高风亮节’,说什么你父亲多蛊惑门下弟子?分明是他自己,心有歪念!”   阮舟摇没有说话。   古丁龄道:“而且,他的四弟子赵利怀,也知道他的心意!”他冷冷道,“便连反驳都不能,不是默认又是什么?”   阮舟摇想起自己身上的血脉,忽地想起前世出门多会碰见“一见钟情”的女修。   若说起来,前世江映离主动扑上来,虽有药性缘故,是否也因为他血脉中天生便有蛊惑的能力?   古丁龄道:“……若我当初不骗他,他就不会爱上你的母亲。”他低声道,“纵然,他会爱上赵京海,但至少,他不会那样死去!”他痛苦地道,“你不知,重华功过殿受审之时,赵京海还用练神鞭打了他三百下!”   “驱散魂魄--他们便做的那般绝!”   阮舟摇这才知,古丁龄为何对他父亲的死如此耿耿于怀,除却感情外,恐怕还有刻入骨髓的愧疚与痛苦。   他认为是他害死了他的父亲,并一直到如今还这么以为。   前世,古丁龄从来都只和他说他父亲往日里风光潇洒的一面,便和他母亲在一起地,他都少说。   ——原来如此。   “我很喜欢江映离……”阮舟摇忽地道,“我知道你曾经在别人身上失败过一次,怕自己重蹈覆辙,所以也不允许我太喜欢一个人。”   古丁龄瞳孔微缩。   “宁忆岸不是落岸的儿子,我是。”阮舟摇道,“他没有魔的疯狂,我有。”   半跪在他身前,目光凝然:“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的父亲,可若我与他真的如你所愿,就算我征服了阎浮提,为父亲报了仇,他若不在,我父亲的血脉也会就此断绝!”   古丁龄听懂了他的暗示,失声道:“你——”   阮舟摇目中幽暗,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插手什么都行,唯独不许插手我与他之间的事。”他抿唇道,“我也不喜欢阎浮提这对魔喊打喊杀的样子,但我亦不赞同你用鲜血去恐吓威慑他们。”   古丁龄沉默半晌,才道:“那君上认为,应当如何?”   阮舟摇道:“图利者以利诱之,图名者以名诱之。”他道,“这百年来,你定对阎浮提各大仙门有所了解……除却三山有那个底蕴底气,其他仙门,都有或多或少的阴私。”他道,“你只是想报仇,又何必阻拦我与他之间的事?”   古丁龄道:“重华的人都无情!就算映离仙君他真的爱上了你,若到必要之时,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阮舟摇只觉得还未结痂的伤口又被他给插了一刀,有些不高兴地道:“今生我绝不会让他杀成!”   古丁龄捏拳道:“你不明白!”他额头上青筋都似乎要暴起,深恨阮舟摇听不进他的话!   “你和你父亲一样,身上有着浓郁的妖魔血脉!凡人修士天生就会被你吸引,可吸引的同时,他们也会戒备!”他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父亲的例子还不够你警醒的吗?重华偌大之地,对他喊打喊杀的人,当年,哪一个敢说没有被他吸引?魔血的吸引只不过是一种错觉,江映离他如今何等样修为?当年重华掌教赵京海只差一步便要飞升,江映离的修为低他许多——就连赵京海都抵挡不了,他怎么可能能抵挡的住?!”   “……我知道,你对江映离是真心。我甚至可以断言,江映离他一定会爱上你!可是,这种‘爱’,真的是爱吗?若有一日你真与他站在了对立面,他毫不留情地就能杀了你!”   阮舟摇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为魔血的缘故?”   古丁龄道:“恋慕映离仙君的百年来有多少人?你本是他的弟子,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对你动心?”   阮舟摇目光陡冷,道:“宁忆岸想要江裳时,你并没有阻止。”   古丁龄道:“宁忆岸天生便能控制人的爱憎——我本以为,那是落岸的承继。他起先对江裳只是对美色的征服,我不知他竟认真到那样的地步——”他恨恨地看了阮舟摇一眼,道,“我也不知,你会对重华的人认真到那样的地步!”   阮舟摇有些不高兴,但他知道,此刻古丁龄甚至没用什么语言上的诱导,说的全是真心话!   前世,江映离能爱上他还有迹可循,今世江映离能爱上他……   会是因为血脉的缘故吗?   就连前世他都下得了手杀他……   阮舟摇忽地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古丁龄道:“君上!”   阮舟摇起身,因江映离在屋内,所以他并未撤掉结界,也不想进屋……   直接越过古丁龄过了小溪,进了密林。   古丁龄似乎想跟上,他却转头,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   “……”   走至密林深处。   风声寂静,便连叶子都只是安静地摇摆。   阮舟摇召出恒阳剑狠狠地在林中发泄了一通!   密林中少有灵兽,是古丁龄难得找到的清净地。   阮舟摇发泄了一阵,方才闭了闭血红的眸子,坐在一边,径直靠在一棵三人合抱不住的大树树身上。   恒阳剑“嗡嗡嗡嗡”地在他手中发颤。   阮舟摇心有所动,便进了恒阳剑中……   ※   “你怎么忽然又进来了?”   恒阳剑中的魂魄,诧异于这个许久未见的“主人”。   “因为这里清净。”   阮舟摇简单地道,撩了衣摆,盘腿坐在熟悉的云层上,闭上了眼……   宁招玉沉默片刻,道:“你身上的魔气,影响到恒阳剑了。”   阮舟摇睁眼,道:“魔气?”   宁招玉道:“很重的魔气。”   阮舟摇忽地一笑,道:“当年宁忆岸入魔,你杀他的时候,手软吗?”   宁招玉道:“……你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个问题?”   阮舟摇道:“他能控制你的爱憎,而我……我说不定也能影响某个人的爱憎……”   宁招玉道:“你为什么不简单干脆一点,比如说,不要让自己入魔。”   阮舟摇冷哼了一声,似是在和谁赌气似的。   宁招玉道:“杀心爱之人,当然会痛苦。”他低叹一声,道,“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哪里下得了杀手?”   阮舟摇道:“若他当时还能利用我对他的关心,骗我进杀阵呢?”   宁招玉道:“这个,我不好说……”   “我本以为他的确爱我,只是可能爱得太浅,没有我深……”阮舟摇喃喃地道,“……现在有个人却告诉我,也许他一开始就不爱我。”他自嘲一笑,道,“只是被我的魔血所吸引——若是这样的话,前世今生,一切倒都是我的错了……”   宁招玉皱眉道:“吸引与爱不一样——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阮舟摇道:“你是江裳,江裳也是你。我问你,你师尊功折散人,是不是也恋慕我的父亲?”他不无讥讽道,“连他都抵挡不住血脉的吸引,我师尊修为没他高,想必,也是抵挡不住的。”   宁招玉却是大吃一惊,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他竟头一次显出严厉的神情,道,“重华教掌教声名,不容小辈污蔑!!”   阮舟摇道:“小道消息?”他反问,“你又没有江裳的记忆,怎么知道我是小道消息?”他借题发挥,宣泄似的道:“听闻我父亲刚入阎浮提就被他给救下,他既一开始能救下个妖魔,怎么到后面,却又容不下了?!”   宁招玉道:“你若说的是重华旧事,此事,就非你所想!”他道,“当年我被孽徒伤及魂魄,是蓬莱的苗师兄师徒带我去寻正通大师医治。”他皱眉道,“妖师他也曾对孽徒说过重华先辈的事……正通大师说,他与我师尊是八拜之交,我师尊中毒奄奄一息之际,也是他在床前医治——”   “蓬莱赵掌门的确误会师尊的心意,便连苗师兄他们,都也以为师尊曾有意于他。”宁招玉斩钉截铁地道,“但这只是他们误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最近在玩九阴网游,很久以前玩过,生活职业超好玩!但是玩了几天后感觉以前的小伙伴不在,觉得有点没意思OTZ今天熬夜下了个新网游,换个玩玩,等下载时顺便写了一章更新哈哈=3=   ps:赵京海的这段,作者菌其实很想用射雕新修的一个梗,欧阳修被误会对侄女有意,因为“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但是这句话作者菌老早以前在师徒文里用过,就只当个题目了=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以身代劫   重华旧事。   烟云自起。   有多少错在此地发生, 又有多少错,是错中错着?   在是非殿中苟延残喘, 那深入骨髓的毒, 早已将重华掌教修为侵蚀大半。   妖师果然厉害!但赵京海心知, 这其中之中至少有三分, 是自己铸成大错了的“天罚”!   落岸事出,正通和尚迁居北山寺,闭寺不出。   如今他身中剧毒,底下的弟子,只能轮番入北山寺, 苦求正通出山……   “……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再踏入是非殿中半步了。”赵京海虚弱地道。   正通大师走近他的床边,双手合十道:“赵掌教言重了。”   赵京海闭目道:“大师还在怪我吗……”   正通大师便叹了一声,道:“落岸就连魂魄都被你驱散了, 赵兄, 难道我不该怪你吗?”   三百炼神鞭, 他怎么下的了手?!   赵京海咳嗽了几声,艰难地起身,道:“是我, 错了……”   正通大师忍不住扶起了他……   世人都说重华掌教嫉恶如仇, 威风八面。   但其实, 他并不真的“嫉恶如仇”到传说中的地步,若不然,北界州一行, 他也就不会救下受伤的魔……   如若他当日未曾出手,如今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正通大师坐在他床边,道:“我问你,你是否是因情障,才如此行事?”   赵京海道:“便连大师都如此认为,莫怪利怀他们都会误会。”   正通大师沉默片刻,道:“既是误会,你又为何不解释?”   赵京海掀了掀眼皮,道:“他们只在心里怀疑,并不问我。难道我这个做师父的,还要去和他们说:我不是因爱生恨,我也没有喜欢过自己的弟子——他们怀疑,便自在心里怀疑罢……错已经是错了,事到如今,又还有什么可说的?”   正通大师道:“我记得当年落岸与你五弟子成亲时,你曾来找过我……”他陷入回忆,道,“你曾说,若一切都错,便连开始都是错的,那是否就应该让他们继续错下去……”他坐在了赵京海的身边,道,“你还说过,落岸的姻缘,本该是着落在你的身上的。”   赵京海道:“当我能推算出我与他的姻缘时,他的姻缘,就已和梳柔牵扯在了一起……”他又低咳了两声,道,“天道无情,命中注定,本来若我应劫……阎浮提也不会有这一场血劫……”   正通大师道:“你是早知他们结合会有劫数的——你纵容了他们,最后,却还为那劫数害死了他们!”   “当日我不知他的身份!我未想到他们的结合,会引发阎浮提与妖魔二界之间的血劫!”赵京海剧烈地咳嗽了一声,道,“梳柔身怀六甲之时,推演之数,劫数已近无解!”   “当日一错,百事皆错!”   “我本以为杀了他,驱散他的魂魄,便可解阎浮提这一场血劫,没想到——”   正通大师道:“没想到,劫数更为巨大,更为无解!”   赵京海沉默了片刻,道:“我终于想明白,此劫非为落岸所起,恐怕……是因他的孩子。”   他和落岸在一起不会有如此大的劫数,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们在一起的话,那个孩子就不会出生。   他只认为阎浮提血劫与落岸有关,杀了落岸,便能一了百了。   正通大师想到魂飞魄散的阮落岸,心痛无比:“好友啊……”   便是出家之人,也不禁有落泪的冲动。   赵京海道:“斩草除根,劫数自然可解……”他自嘲地道,“但我徒儿下不了手杀那个孩子,而我亦因他父亲之死,无法坚决……”他低声道,“越想避劫越是应劫……既然如此,不如放他一条生路……”   正通大师道:“我听说,你想让你师弟的弟子收那孩子为徒……”   赵京海忽地道:“若我还要对他下杀手,大师是否便连最后一面也不愿见我?”   正通大师沉默。   赵京海道:“此事关乎我自身,我修为渐殁,亦无法再窥天道……”他虚弱地道,“让他投入太衍一支门下,已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的事了……”   正通大师便推演了一遍,道:“错了,错了!”   赵京海道:“什么错了?”   正通大师道:“你那师侄孙,恐怕与落岸之子有姻缘相牵!”再推算下去,皱紧眉头,“……只怕他们之间也会是死结!你让他收他为徒,是否结上加结?”   赵京海道:“正因他们姻缘相牵,如此,才能有一线生机!”   正通大师几乎是立刻领悟到了什么:“你想让他们……代劫?”   “天道无情,一错皆成劫……”赵京海道,“我与落岸错缘,劫数已然无解……”他咳嗽道,“希望,希望他们能让天道容情,以身代劫,得到一线生机……”   ※   “叩叩。”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江映离从桌旁起身,去开门。   一个重物“咚”地一声撞到了他的身上,一只手掌扣着他的后脑,几乎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撞上了他的嘴唇。   江映离克制不住地后退了两步,阮舟摇按着他的脑袋,一边亲,一边还强迫他后退。   两人一路退一路退……最后,江映离就被阮舟摇压到了床上。   阮舟摇的手按在江映离的脑侧,好不容易亲完,撑起了身子。   江映离见阮舟摇眼中似乎有火苗,仿佛要吞人似的盯着他,   起身,把床帘一拉,阮舟摇按着他的肩膀,用空出来的左手,自顾自地脱起了衣服……   江映离心头一紧,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阮舟摇并不多言,只抓开了他的手,又亲上来。   江映离一开始还不大愿意。   但阮舟摇的舌尖探进他嘴里,只消一勾弄。   口里一阵酥麻,推就推不动了……   “唔……”   “唔……”   克制不住吞咽口水的声音,热烈的纠缠间,一丝津液都自嘴角边滑了下去。   江映离不愿意流口水,极力想要吞咽。   吞咽之中,不小心吮了一下阮舟摇的舌尖。   阮舟摇浑身一颤,立刻就把江映离也给扒光了。   “……”   “……”   交缠结束。   江映离腹内用一团灵力护着,闭着眼睛,扯了被褥抱住,靠在枕头上喘息。   阮舟摇自背后压着他,亲他耳朵,还舔。   江映离沙哑着嗓音道:“你别舔……”   阮舟摇道:“我有办法把妖师赶走了,师尊,你不要再对我不冷不热的,我们在这石西境里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江映离道:“……你先前在影石中看见的事——”   阮舟摇扣着他的手掌,打断他道:“我知错了!师尊,过去的事,我都知错了……”   江映离的手指情不自禁地一缩。   阮舟摇却牢牢抓住,喃喃道:“你原谅我吧,往后我再不会那样对你了。”   江映离沉默半晌,才道:“你是真知错还是假知错?”   阮舟摇道:“知错还有假的吗?”   江映离道:“你从前惯会认错,但心里怎么想的,我总瞧不分明……”   阮舟摇却道:“若师尊真的不愿意原谅我,一定不会让我碰你。”   江映离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怒道:“你现在就给我滚下去!”   阮舟摇低笑道:“现在滚,可来不及了。”   他几乎把江映离整个人都罩在身下,手臂往前一伸,穿过他的腋下,把他紧紧地抱住。   江映离紧抱着被褥,似乎那样就能把自己遮住几分似的。   阮舟摇道:“师尊,我好喜欢你……”   江映离脸上有些热,闭眼,硬声道:“不要在我耳朵边说话。”   阮舟摇又亲了他耳朵一口,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点题点题!=L=叉腰.jpg作者菌顺便还装了一个画架,今天开始学画画!希望一个月后我能成功地画出一只师尊。瘫软。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一条锦鲤 10瓶;玖喵 6瓶;月芽子、?莯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会爱上我   又在床上纠缠了几回。   阮舟摇极尽温存, 且似乎发觉江映离最抵挡不住他的亲吻,便一直与他唇舌纠缠, 不让他有半分喘息之机。   江映离脑子都有些晕了, 只除了还惦记着抓过被子把自己盖上, 其余时候都任他施为。   “……”   “……”   再又欢.好了几回, 这一回,江映离连盖被子的心思都没有了……   “师尊睡一会儿吧……”   阮舟摇穿好衣服,在江映离额头上亲了一下。   江映离全身酥软,的确也懒得起身。   闭上眼睛,入睡。   阮舟摇拉好床帘, 推门出去……   “……君上。”   古丁龄还跪在屋前,斗篷遮住了他大半身形。   阮舟摇取了颗影石出来,去掉了原有的内容。   他把自己的记忆——宁招玉所告诉他的一切,都刻入了影石里。   “阎浮提将我父亲杀害, 因为这你才找到了我, 想与我一同报复阎浮提……”   “但当初阎浮提之所以将我父亲杀害, 却不是什么‘因爱生恨’。”阮舟摇道,“归根结底,是掌教赵京海发觉日后你我会报复阎浮提, 以为是我父亲所为, 找借口先下手为强……”   古丁龄微微颤抖了起来。   阮舟摇将影石扔给了他, 道:“你以为我父亲因你而死,但恐怕,他更是因我而死。”   古丁龄将神识探入影石, 紧紧攥住,一只手撑在了地上。   “赵京海说此劫在我,如此说来,阎浮提他们不过是防范于未然,现如今,你我果然应劫!”   古丁龄道:“为这莫须有、将来还未发生的事而将他魂魄驱散,这是阎浮提的过错!”他恨恨道,“我不能让他白死,便纵赵京海不是为私心又如何?他怎么说也叫了他几声师尊!什么劫不劫的,我不管!!”   阮舟摇目光不明,道:“在我看来,若我父亲不是魔,阎浮提正道定不会以将来可能发生的事而杀了他。”   古丁龄道:“便是他们道貌岸然、装腔作势!血劫,血劫……难道他们杀了我妖魔之主,我们还不能为他报仇吗?!”   阮舟摇道:“压力越大,反弹越大,若是放慢脚步,也许我们可以兵不血刃。”   古丁龄忽地抬头道:“君上之意……”   阮舟摇道:“你出石西境吧!”   古丁龄皱眉道:“你想与映离仙君——”   阮舟摇道:“我是想与他长久地在一起。”他垂眼道,“既然要长久地在一起,总要将未来可能发生的隐患掐灭在摇篮里。”   古丁龄沉默片刻,才道:“君上真的有信心,控制得住他么?”   若阮舟摇是为了江映离才想对阎浮提下手,兴许他不必阻拦他们的事。   阮舟摇道:“就算他是因为魔血而喜欢我,我也会让他真正爱上我。”他目中射出些许精光,攥拳道,“他一定会爱上我的!”   古丁龄俯身,拜了下去:“既然如此,君上……”他磕了三个头,道,“保重!”   ※   江映离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床帘老早就拉了起来,而阮舟摇正坐在他的床边,一只手支着脑袋,多有专注地看着他。   “……”   江映离起身,发现自己浑身赤.裸,很快又躺了回去。   阮舟摇笑着,在床尾将江映离的衣服拾了起来。   江映离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偏阮舟摇这时候还道:“弟子帮师尊穿衣,好不好。”   江映离道:“……你出去。”   阮舟摇闻言,把衣服放在他身边,却只是背过了身。   江映离沉默片刻,还是伸出只赤.裸的胳膊把衣服抓进了被窝里。   只稍一个小术法,衣裳便整齐了。   江映离从床上起来,刚下床,阮舟摇就扯住了他一缕头发,道:“师尊,你还未束冠。”   江映离“嘶”了一声,捂着自己被扯痛的头皮,横了他一眼。   阮舟摇放开那缕头发,直接把他的人给抱住了,道:“我替你束吧!”   江映离道:“你会么?”   阮舟摇道:“我会!”   不过就一个小术法就能解决的事,但阮舟摇如此热情,江映离倒不好拒绝了。   坐在铜镜前,阮舟摇拿了柄木梳握住他的头发细细地梳着……   江映离的头发很黑很亮,而且滑不溜手。   阮舟摇亲他的时候最喜欢用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后脑强迫他紧紧地贴着他。   江映离眼睫毛轻颤,微微半阖着眼。   他知道阮舟摇在玩他的头发,但他一声也没有吭。   阮舟摇替他把头发束好,捏着他的发带,还又捧了一缕发丝在鼻间嗅了嗅。   江映离面上冷静的神情都快维持不住了。   阮舟摇却道:“师尊好香……”   “你……”   阮舟摇从背后抱住他,脑袋也搭到了他的肩膀上:“师尊爱不爱我?”   江映离道:“你总是喜欢问这个问题……”   阮舟摇道:“师尊不亲口说,我当然有些忐忑。”   江映离干巴巴地道:“从前都已经说过了,我何必又要再说一遍?”   阮舟摇便又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抱起,又想往床上去。   江映离挣开了他的手,有些着恼地道:“你怎么老想着做那事。”   阮舟摇道:“情之所至,难道师尊不喜欢吗?”   江映离别开眼,半晌才道:“你先前说,想到法子让妖师离开,你想到了什么法子?”   阮舟摇道:“他已经离开了。”   江映离诧异,回头看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阮舟摇道:“刚才。”   江映离道:“他那么挂心你,应该不会轻易离开才是。”   阮舟摇一边亲他的头发一边道:“但我想与师尊过二人世界,所以,我就把他给赶走了……”   江映离瞪他。   阮舟摇只得收起了暧昧的撩拨态度,正经道:“他疑当年的重华掌教赵京海是因为喜欢我父亲,所以才因爱生恨。”   江映离道:“他这是从哪得来的结论?”   阮舟摇道:“听闻赵掌教去世前,口里一直喃喃我父亲的名字。”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似乎怕他心怀芥蒂似的。   但阮舟摇的表情太过自然,他根本就看不出背后掩藏着如何的爱恨。   “……太师伯去世前,的确口里念着你父亲的名字。”江映离道,“只不过,师尊说太师伯是因为愧疚……”   若非愧疚,已知阮舟摇才是那个劫数的根源,赵京海又怎么会纵容弟子留他一条生路?   阴差阳错,到头来,一切都好像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阮舟摇道:“做都做了,再愧疚,是不是太迟了?”   江映离道:“当年你父亲的事,的确是三山对他不起。”他道,“阮落岸生平未曾对不住过阎浮提,三山却恐他将来会对不住阎浮提。”   阮舟摇目光幽暗,道:“那若是师尊,会怎么做呢?”   江映离一愣,道:“我?”   阮舟摇道:“若天机暗示,我将来也会引起阎浮提一场血劫。如今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师尊会否会为了阎浮提,先下手为强……”   江映离斩钉截铁地道:“我不会!”   阮舟摇低声道:“师尊可莫不是故意哄我?”   江映离道:“我有什么好哄你的?若你什么都还没做,便是天机说你日后罪无可赦,我也不会因为那莫须有的未来而怪罪现在的你……”   阮舟摇但只觉得心脏鼓动得厉害,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他。   江映离在他怀里发出被闷的声响,道:“但你要记得,你不可,真入歧途……”   阮舟摇道:“若我真入歧途,师尊便下的了手杀我?”   江映离沉默半晌,没有回答。   阮舟摇想起前世,便仿佛凉水浇上了心头。   江映离道:“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回头……”   阮舟摇道:“那我若已回不了头……”   江映离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道:“你希望我如何呢?”   阮舟摇道:“我也不知道……”   若江映离说原谅他,阮舟摇也不信那是他的真心话。   但若江映离真说会杀了他,他定然心中还是难以排解。   “……便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江映离忽然道。   阮舟摇心头一紧:“师尊何出此言?”   江映离闭上眼道:“我会看好你,叫你不要作孽。”   阮舟摇道:“师尊的意思是……”   江映离淡淡道:“教不严,师之惰,你若当真步入歧途,总是我的过错……”他道,“弟子犯错,做师父的当然有责任,只盼你记得这一点,莫要明知故犯才好……”   阮舟摇一时没有吭声。   江映离顿了一顿,仿佛恨恨似的道了一句:“孽徒!”他恨声道,“你若敢明知故犯就试试看!”   作者有话要说:  =L=嘿嘿!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橙果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限制级腐女、橙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冬竹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限制级腐女、虞 10瓶;玖喵 6瓶;千若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好像胖了   夤夜。   月朗星稀。   蓬莱是非殿, 长明灯闪烁着淡淡的荧光。   岑远道研磨着朱砂,在纹理细腻的黄纸上画了好两笔……   朱砂的水有些干了, 狼毫也有些微地翘起。   岑远道只写了两条符纹便放下了。   袁秉道:“师兄的心不静。”   岑远道道:“师弟的心难道就是静的吗?”   袁秉苦笑了一下, 没有说话。   江映离失踪了。   和阮舟摇一起失踪了。   石当州, 瞧见过他们的人并不在少数, 但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   石当州虽有三山的弟子,然而知晓妖师喜怒无常,便是想要窥探,也不敢真的上前窥视。   江映离和阮舟摇一并失踪, 他们却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   岑远道道:“蓬莱弟子已将石当州搜遍了,什么也没发现。”   袁秉道:“我太衍弟子也是。”   太衍山不可许久无人,虽然还有许多长老都留在山内,但有些事, 毕竟得宗主出面。   除了方疏华以外, 其他人就都回太衍山去了。   岑远道道:“若再找不到人, 恐怕范师弟,他……”   袁秉沉默。   范飞平自从江映离出事后,便有些深居简出。   他们都着急加派弟子去寻找江映离和阮舟摇的下落, 哪怕岑远道也顾不得注意自己师弟的反常。   岑远道道:“他定想亲去找师弟回来的, 但不知为何, 现在都还未动身。”   袁秉道:“范师弟入障了。”   岑远道道:“我看他道心不稳,若师弟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怕是难过这一关。”   袁秉道:“便是无事, 他也难过这一关!”皱紧眉头,又道,“怎会到如此地步!”   岑远道道:“情关,看他自己闯不闯的过吧!”   再次提起笔,岑远道又在砚台内加了些水,继续磨那朱砂……   ………………………………   “若连异戊阁都找不到我师弟的下落,那他还能在何处?”   剑堂内室,范飞平听说了这个坏消息,几乎怒极!   他甚至要以为异戊阁并没有认真寻找,这段时日,异戊阁送消息送得都没有以前勤了。   那厢异戊阁的管事长老却道:“仙长息怒,石当州与附近几个州我已都派人找了,但是,映离仙君似乎没有出现过。”   范飞平道:“好好一个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异戊阁长老道:“若是妖师带他们回了妖魔界,那可能……”   范飞平立刻道:“不可能!”他道,“如今妖魔二界还未到接轨之期,古丁龄自己想回妖魔二界都难,何况还要带两个人?”   异戊阁长老道:“若不在妖魔二界,也许,是其他的小空间也说不定。”   范飞平目光一动,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异戊阁长老不无暗示地道:“石当州的石西境有些动荡,据阁主说,那本是妖师想要祭炼石西境……”他道,“虽然现在还没到石西境开启的日子,可若妖师真带他们躲进了石西境,咱们在阎浮提里这般寻找,如何,也是找不到的……”   范飞平道:“你确定他们会在石西境吗?”   异戊阁长老道:“这只是我们阁主的猜测。”   范飞平心念几转,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蓬莱太衍弟子遍及阎浮提,找江映离,却愣是没找到!就再加一个异戊阁都没找到,难道江映离他们还能时时隐身,完全避开阎浮提上上下下的耳目吗?   “……既如此,我亲去石西境一趟!”   异戊阁长老连忙行了一礼,道:“劳仙长动身了。”   ※   艳阳高照,水波粼粼。   石西境中的风景便如两个极端。   一处炙热风沙,一处却是山清水秀。   阮舟摇与江映离便处在山清水秀的这片。   水中白鱼肥美鲜嫩,虽然这块灵兽不如另一块区域的多,但山中珍馐也是取之不尽……   “……师尊,你是不是胖了。”   搂着江映离的腰,阮舟摇忽地突发奇想,丈量了一下……   江映离的腰似乎比从前粗了几寸,而且,欢.好时他觉得他腰上的肉比从前软上了许多……   江映离本来还靠在他身上,闻听此言,立刻就从他身上起来了。   阮舟摇也从竹椅上站了起来……   自从妖师走后,他与江映离便似前世在思过室闭关一般生活。   阮舟摇编了个竹椅,还做了竹竿。   闲暇时,便与江映离躺在竹椅上等鱼上钩。   江映离似乎觉得这样很能锻炼他的定力,虽然阮舟摇硬要他和他挤在一张竹椅上,但到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我不嫌师尊胖!”阮舟摇连忙道。   江映离瞥了他一眼,扭头就走了。   阮舟摇站在原地半晌,把竹椅旁竹篓里的鱼全都倒回了水里,追了上去。   “……”   “……”   真的胖了?   江映离回到竹屋,关上房门,犹豫了一下,才从须弥戒子中取出块玄镜,放大了,看自己的腰腹。   最近他小腹上的肌肉都松弛了许多,但阮舟摇好像还很喜欢,经常摸那块地方。   腹内的孩儿早已有明显的轮廓了,虽然还不怎么感觉到他动,内视,却还是能看到的。   阮舟摇敲门道:“师尊?”   江映离心头一紧,道:“你自己钓鱼吧!”   阮舟摇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师尊,你莫生气!”   江映离道:“我没有生气!”   阮舟摇道:“你没有生气干什么把我关在门外?”他软声道,“我以后不胡言乱语了就是,师尊把门打开吧!”   江映离想到自己可能已然显怀了,如今在这石西境中,避又避不开阮舟摇……   直接告诉他吗?   如今孩子才三个多月,阮舟摇若知道了,他至少得腆着脸在他面前怀胎六个月……   江映离一想到那样的情形,便不禁面无表情。   到现在他与他欢.好,他还要扯着被子把自己盖住大半,直接坦言他腹有胎息,话还未到嘴边,江映离就觉得口舌一阵虚软。   当时失忆的他,到底是如何有勇气与颜面写那样一封信的?   若他们不在石西境就好了,他找个地方等孩子诞生,等阮舟摇已看见孩子时,他才能破罐破摔地告诉他那孩子是他的。   如今……   阮舟摇久等不见江映离应声,不由道:“师尊?”   江映离收了玄镜,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门后的江映离仍是一派清冷的神情。   白玉冠带,出尘绝世。   阮舟摇心里立刻就被挠了一下。   “……鱼呢?”江映离道。   阮舟摇盯着他的眼睛,慢了半拍才道:“鱼?”   江映离点头,道:“之前钓上来的鱼?”   阮舟摇道:“我都放回去了……”   江映离都走了,他哪还有心思继续钓鱼?   江映离迟疑了片刻,才道:“我最近,是有点胖了……”他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可能是我最近少走内息的缘故。”   阮舟摇目光一动,道:“原来如此。”   江映离便好似松了口气似的,面无表情地道:“走吧。”   阮舟摇:“嗯?”   江映离道:“继续钓鱼。”   “……”   “……”   有问题。   钓了满满一鱼篓的鱼,照例是放回去了大半。   江映离似乎有些拘谨,虽然还是和他挤在一张竹椅上,却尽量不让他的手靠近他的腰部。   阮舟摇其实并未真切地感觉到江映离胖了。   他们两人几乎日日都睡在一起,每日江映离有稍许的变化,他无法立刻就察觉出来……   但江映离承认他胖,还找了个内息的借口,阮舟摇当即便起了疑心!   江映离瞒了他什么。   江映离一定瞒了他什么!   “……你怎么了?”   江映离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震醒了阮舟摇。   阮舟摇回过神来,道:“啊?”   江映离道:“你怎么不吃?”   桌上一桌的菜,其中有一道菜,便是他们俩钓上来的白鱼。   这石西境的鱼很好钓,而且上钩一次的鱼还会再上钩第二次……   阮舟摇和江映离一起采过蘑菇采过木耳,只这鱼,因为滋味鲜美,倒是三两天都会钓上那么一回。   阮舟摇夹了一块鱼肉,道:“我吃着呢。”他咬了一口,然后,又给江映离的碗里也夹了一块。   江映离夹起鱼肉,放在嘴边,忽然停住。   这回便轮到阮舟摇问了:“师尊,怎么了?”   江映离摇头,道:“没什么。”   细腻鲜美的鱼肉,还是入了他的口中。   “……”   一阵反胃。   江映离只觉得脖子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石西境的白鱼鲜美,腥味其实也不重。   阮舟摇处理鱼时,偶尔会彻底将腥味除去,偶尔,也会留下这鱼天然的淡淡腥味……   这只不过是食材的处理方法。   他似乎天生就擅长用火的方面。炼丹炼得好,做菜也做得好……   今日阮舟摇心里有事,刚好做的就是步骤不多的清蒸鱼。   清蒸鱼调料不多,腥味也极淡,只不过江映离尝到那味道时,就觉得味蕾上的腥味放大了几十倍,胃就先一步抽搐了起来……   阮舟摇察觉到江映离面部细微的表情,不禁狐疑道:“今日这鱼做的很难吃么?”   江映离极力镇定地道:“没有。”   阮舟摇道:“可师尊好像是在忍着什么似的……”   夹了一筷子鱼肉,没发觉有什么不对,阮舟摇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破了鱼的鱼胆,可是在那附近夹了肉吃,俱是清淡鲜美的滋味,并没有苦胆的苦味……   “我喝惯了花露……”江映离道,“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应。”   阮舟摇的目光有些探究,道:“我以为师尊早已经习惯了……”顿了顿,却又补了一句,道,“是弟子想的不够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就露馅了=L=咩嘿嘿嘿嘿!!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孔雀 6瓶;念长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发现怀孕   往日里没有的症状忽然一下子都开始出现了。   江映离不但腥味未除干净的鱼吃不下去, 连已被阮舟摇炖煮得肥肉几乎化在汤里的灵兽肉也吃不下去。   他只能吃清炒的蘑菇木耳,甚至阮舟摇为他去找花露的时候, 他还会顺便在路上摘了几个未完全成熟的果子。   想吃酸的……   忽然有了这个念头, 这个念头就再也去不掉了。   阮舟摇发现江映离在路过山上的果树时, 忽然会变得手欠, 把没有成熟的果子给摘下来。   摘下果子后,江映离会用余光瞄他——当然只是余光,而阮舟摇一旦没有表现出特别关注他时,江映离就会偷偷地把果子吃掉。   “……”   阮舟摇也摘过那未完全成熟的果子。   酸!   入口就是酸!   还有点涩。   江映离吃独食也就罢了,偏偏吃的还不是好吃的独食。   “……师尊?”   阮舟摇把那些还未成熟的果子摘下来用糖腌制, 做了果汤。   酸酸甜甜,江映离果然很喜欢喝。   味蕾得到了满足,江映离就变得特别好说话了起来。   阮舟摇也说不清江映离哪儿发生了变化——江映离从来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但就好像, 比以前稍稍黏糊了那么一点点。   躺在床上, 江映离睡在床里, 半个头偏向了他的方向。   阮舟摇用手指轻轻地摸他的脸。   江映离眼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   阮舟摇道:“师尊过来些好不好?”   江映离皱了皱眉,似乎嫌他麻烦。但是他眼睛都未睁开, 当真抱着被子往阮舟摇的方向挪了挪, 头抵住了他的颈窝。   “……”   阮舟摇心满意足地把人抱住搂在怀里。   不管江映离为何有这样的变化, 他都觉得,这样的变化非常地不错。   ※   “……来人可是古先生?”   富丽堂皇的阁楼,门前的弟子都戴着面具。   古丁龄披着大大的斗篷, 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楼前其中一名异戊阁弟子便道:“阁主已等候古先生多时,古先生,请。”   古丁龄便跟着那弟子,绕过一九曲十八弯的回廊。   狡兔三窟,异戊阁也有五个老巢,那五个老巢不管大小,一应都是“大本营”。   也只有古丁龄,知道异戊阁阁主在各个老巢中出现的规律。   “……我还以为古先生进石西境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又与先生见面了。”   古丁龄沙哑着嗓音道:“阁主最近潇洒得很,我看这异戊阁上上下下都有些懒怠,想必是你这个做主人的,把懒惰传染给了底下的人……”   异戊阁阁主笑道:“他们自己懒惰,又与我何干?”眸子转向了古丁龄,又道,“不过古先生,你将临川谷与破山宗一起灭门,这可让我们异戊阁少了不少的生意……”   异戊阁处于灰色边缘,像临川谷这样的宗派自然更多找他们些。   阎浮提正道势大,邪道,则便相对势微。   只不过这世上从来是此消彼长,风水轮流转。   譬如这异戊阁阁主,就坚定不移地相信,阎浮提正道即将势微。而正道势微了,异戊阁也就到了势起的时候……   古丁龄道:“我这儿却有几笔阁主更感兴趣的交易。”   异戊阁阁主挑眉。   古丁龄就从自己的袖子里抽出一副卷轴来,展开……   但只见那卷轴上画的分明是阎浮提的地图。   而有人,在某些宗派上画了只小旗子,还将一些宗门用朱砂笔连在了一起,旁边几行小字。   异戊阁阁主目光闪烁,道:“古先生这是何意?”   古丁龄道:“合作!”   异戊阁阁主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此计,我能不能问一问,是出自何人之手?”   古丁龄有些阴阴地道:“此事阁主暂时还不必知道。”   异戊阁阁主笑道:“你能将图给我看,已是足够诚意——好吧,我不多问便是。”手一扬,一块令牌掷向了古丁龄。   “……古先生既要改变策略,我异戊阁自然也恭敬不如从命。”   “……”   “……”   古丁龄验过令牌,不多说,便要告辞。   异戊阁阁主待他一只脚都跨出门槛了,才道:“我约莫猜得出是谁画的此图……”他站起身,竟向古丁龄一拜,道,“祝古先生鸿图霸业,马到功成!”   古丁龄脚步顿了顿,离开了。   ※   腹部的肌肉已越发没有从前的紧致。   偏巧这块地方还是阮舟摇总能摸到的地方……   江映离总觉得阮舟摇好像发现了什么,但阮舟摇不问他,他也不好“解释”。   “你一天一天长大,若被你爹发现了,那就……”   “哐当”一声。   江映离受惊回头。   却只见门外一个人影慢吞吞地蹲下去,似乎将什么东西捡了起来。   江映离惊疑道:“阮错?”   阮舟摇便把门推开了,手中提着几只削好的竹筒,走了进来……   江映离神情有些僵硬地道:“你不是砍竹子去了?”   若非阮舟摇去砍竹子,他也不会在房间对腹中孩子说话。   说实在,他腹内那团肉可能都还听不见他的声音,但这好像是父母天性一般,江映离总忍不住趁着没人和它说上两句……   ——现在好了,露馅了。   阮舟摇道:“我新削了些竹筒……”他顿了一顿 ,才道,“旧的可以扔了。”   江映离站起身,硬声道:“是,是可以扔了……”   阮舟摇抬眼看他。   江映离一触及他的眼就别开了,虽然努力的面无表情,但简直是掩都掩藏不住的心虚。   江映离实在太不会说谎了!   便连故作镇定,都叫人看出他的紧张与僵硬。   “……师尊最近好像不太爱动弹。”   “……石西境中不适合内修,我修为已高出元婴太多,所以需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感受到内息的增长。”   阮舟摇道:“师尊最近口味好像也变了。”   江映离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们待在这石西境太久了,吃也吃的腻了。”   其实阮舟摇的手艺很好,而且他须弥戒子中放了大量的调料和工具,哪怕是同样的食材,他都能花样百出地做出不同的味道。   但因为肚子里那团肉的缘故,江映离只得找借口劝说阮舟摇……   说起来石西境还未到开启的时日,但妖师古丁龄都能出去,他们想想办法,也能出去的。   “……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师伯他们恐怕要担心了。”江映离道,“过几日,试试能不能出去吧!”   阮舟摇道:“这里安静,而且只有你我两个人。”   江映离道:“等回到太衍,太衍云巅,还是只有你我两个人。”   阮舟摇目光微动,道:“师尊不是说要把我关进思过室的吗?”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道:“那就先把你关进思过室,过半年,我再把你放出来。”   阮舟摇忍不住笑了,提了提手上的竹筒,道:“我给师尊做竹筒饭,好不好?”   江映离见他好像没起疑心,松了口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竹枝的香味沁入了饭里,阮舟摇做了甜咸口的,还做了不少江映离偷吃过的酸果制成的汤。   江映离胃口很好,吃了整整三大竹筒!   阮舟摇眼睁睁地看着江映离吃。   三大竹筒的竹筒饭!还有那么一大碗的酸甜汤……   江映离并不是喜欢纵.欲的人,不论是在床上,还是在所谓的饱腹之欲上……   前世的他非常喜欢吃金丝鼠,但是便是金丝鼠,江映离也不会吃太多……   他实在太能克制自己了!而如今的放纵,就不免让阮舟摇多想。   阮舟摇琢磨着在门外偷听到的话的意思。   江映离说,一天天长大。   江映离说,若被你爹发现……   一个足以惊世骇俗的念头克制不住地自心底升起……阮舟摇知道自己不应该往这个方向想。   但是,如若江映离是女子,他最近这奇怪的表现,与有孕又有什么区别?   他是男子,他是男……   说不定呢?万一呢?   他要找机会证实一下!!   …………………   夜晚,阮舟摇在黑暗中盯着江映离半晌,慢慢地伸出了手去。   江映离用被子盖着肚腹,胳膊还把肚腹处的被子箍紧了。   阮舟摇捏着那一角被子,轻轻地想把它扯出来,江映离忽然睁眼,琉璃眸在黑暗中透着光,道:“你干什么?”   阮舟摇立刻无比自然道:“师尊,我又想要了……”   一推江映离的肩膀,让他由侧躺的姿势变为平躺,阮舟摇熟练地压到了他的身上,俯身亲到他的唇上。   一通亲吻!先把江映离亲晕了再说。   江映离微微蹙眉,待他亲完,才有些不满地道:“睡到一半……”   阮舟摇却已把他的衣裳解开,动作快得他根本阻止不了。   江映离便干脆闭上眼,随他去。   从前阮舟摇夜半求.欢,江映离偶尔就是这样的反应。   若是从前,阮舟摇会慢慢点燃他身上的火,到时候江映离睡意渐消,就会对他有所回应。   但这一次,阮舟摇的动作却很轻……   江映离似乎察觉到他不带情.欲,比起热火朝天,江映离本来就喜欢细水长流,因他亲吻地温柔,他反而比从前更快几分,仰头回应他的亲吻。   唇舌纠缠,手慢慢便扶上了江映离的腰。   若灵力直接入他腰腹,江映离定然会有所察觉。   但若他们结合在一起,譬如双修,他就可以借着气息圆融,探查江映离的身体。   “……”   “……”   “……”   欢.好完毕。   江映离头枕在他胳膊上,继续睡觉。   阮舟摇却盯着帐子顶,半晌都没有动作。   江映离腹内有一团灵力壳子。   那团灵力壳子笼罩着一团肉……   四肢俱在,五官已全。   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欺骗自己那是江映离长了肉瘤什么的……   是孩子……   是——孩子!   江映离他,竟然当真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发现了,快吧!!=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6个;亦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糖醋排骨、11 10瓶;小孔雀 6瓶;亦浔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前世心结   晨曦的光线从窗外射了进来。   窗外有鸟叫, 站在大树枝上叽叽喳喳不绝。   江映离眼睫动了动,似乎被鸟叫声给吵醒了。   起身, 被褥自肩头滑下……   江映离察觉自己又是浑身赤.裸, 脸上一热, 便先把衣裳穿上。   “……”   阮舟摇没有睡在他的身旁。   在石西境中, 阮舟摇虽然日日都要给他做早餐,但他每次做完早餐,都会回到床上陪他一阵。   ——这一次却没有。   江映离走至桌边,发现,阮舟摇今天连早餐都没有准备。   不太对劲。   推门出去, 四下都没有找到阮舟摇的踪影。   江映离福临心至,去以往他们惯常钓鱼的池塘边寻人。   刚顺着小路穿过一处草丛,就见阮舟摇果然坐在池塘边上。   钓竿空悬,怕是连鱼饵都没有放上去过。阮舟摇一动不动, 看着池面波光如镜, 仿佛入了迷似的……   风穿林木, 波光粼粼。   江映离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阮舟摇回头,双眸俱是血红的颜色……   江映离一惊, 道:“你怎么了?”   阮舟摇似乎也发现自己不对头, 极力压抑着什么, 道:“没什么……”   江映离道:“你身上的魔气……”   阮舟摇忽然就似忍不住了一样,站起身,质问道:“师尊就这么在意吗?”   江映离被问得有些莫名:“什么?”   阮舟摇却逼近他, 双眸仍是血红,道:“我是魔,师尊是不是非常地在意!”   江映离抿唇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劈头盖脸一顿质问,突如其来而又莫名其妙。   阮舟摇昨天还与他小意温存,今日却固态重萌,仿佛又要入魔。   阮舟摇的目光锋利,却仿佛要剖开他的心一般,道:“从前我以为你狠,但却未料到你会这么狠!”   江映离道:“你现在魔气缠身,脑子不清醒……”他伸出手去,道,“我为你调息……”   阮舟摇“啪”地一声打开了他的手,握住他的肩膀,眼中似恨似痛,道:“你,你真是……太狠心了!!”   江映离不知阮舟摇这话从何说起,只有阮舟摇知道,他此刻心如刀绞!   大半个晚上都要受这样的绞刑,他几乎疼得受不住,只能来这湖边静坐。   江映离有些惊地道:“到底怎么——你,你若不说,我不知你为何如此……”   阮舟摇粗鲁地抓住了江映离的手腕,按在了他的肚腹上。   江映离浑身一震,拂开他的手,转身,背对向他。   阮舟摇道:“多久了?”   江映离很尴尬地道:“三,三个多月……”   阮舟摇道:“你为何,能怀上……?”   江映离道:“我也不知道。”他顿了顿,才低声道,“当时我没有灵力,不知怎么的,就……”   阮舟摇没有说话。   江映离强自镇定,道:“梦魇链之后,我腹内就多了一团灵力,这团灵力总能影响我的爱恨,我失忆后,也是因为它才对你……”他道,“我觉得,那团灵力就是这个孩子。他从前总想告诉我什么,你曾说我们前世有情,说不准他便是从前世而来,想告诉我你我前世之事……”   江映离在说这些的时候没有回头,也因此,当他提到“前世”之时,阮舟摇轻微的颤抖,他没看见。   江映离与他决战之时,腰身便粗了寸许。   他从前只单纯以为是江映离胖了!   江映离离开他就能胖那许多,阮舟摇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这与他骗他入九九归一阵一样不能容忍!   但他没想到,江映离竟然能这么狠心……   设九九归一阵杀他便算,竟连孩子也下得了杀手!   阮舟摇哑声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仿佛穿过时间与空间的质问,质问前世的江映离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若真想杀他,他引颈待戮都行,为什么要带着孩子和他一起同归于尽呢?!   江映离沉默半晌,才轻声道:“你总会知道的。”   面上有些热,江映离甚至诧异自己现在还能冷静地站在这里与阮舟摇说话。   阮舟摇却只觉得内息走岔,喉间猩甜。   他总会知道的,他总会知道的!   是,他总算是知道了!!   在江映离前世带着孩子与他同归于尽之后!   江映离道:“我……之前本想告诉你。”他喉头动了动,才继续说了下去,道:“那封信,不知你放哪儿去了——里面写了这事,当然,你现在不必看——”他努力冷静地道,“你之前承诺过不看信,不能毁约,不然的话,将来修炼时容易生出心魔……”   “师尊,你……好狠……”   仿若泣血般的声音,江映离浑身一震,总算察觉他声息不对!   回头,但见阮舟摇眸子猩红得仿佛要滴血似的,而他唇边溢血,眼中、耳中、鼻间……竟都不断有鲜红冒出来。   “——吾父子三人,生死同路,罪责同担!”   忽地想起北界州内,他脑海边响起的祭文!   江映离仿佛瞬间领悟了这几句话的意思,心头一冷,冷意甚至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阮舟摇颤着音道:“你就那么想我死,便连你自己的亲骨肉也容不得……”   江映离回过神来,惊道:“阮错!”按上他肩膀,欲强迫他坐下,为他调息。   阮舟摇却当真一口心头血喷将出来,妖魔之气四下溢出!   耳边江映离的呼唤仿佛那么遥远,遥远的就好像他们在北界州听到的北山寺的钟声。   阮舟摇一把将江映离推开!闪身,不见了踪影……   “阮错!!”   声振林樾,然而阮舟摇,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   “这处的结界最为薄弱!”   范飞平绕着石西境结界走了三天,才确认最薄弱的点在何处。   现在还不是石西境开启的时候。   因石西境的力量比其他大部分境界都大,若他不找准最弱一点的攻入,被困境内也就罢了,就怕引起石西境的排斥,直接绞杀!   如今,他终于确认了攻入的地点。   将准备好的阵符摆好,以免进得去出不来。   范飞平正要攻入,却见有人从石西境中出来,全身上下都是魔气肆虐,而且,七窍流血,唇边的血迹最为可怖。   “……”   “……”   是阮错?!!   未在第一时间分辨出那妖魔是谁,再想拦却已来不及了。   阮舟摇此刻经脉爆裂!修为暴涨!石西境内压不住他体内的妖魔之力,他本能地从境内闯出来,寻其他的外力来克制……   如果说往日里他还只是“入魔”的话,这一次,他已确然是个魔了!   阮舟摇在,江映离一定也在!   范飞平却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杀阮舟摇与找江映离之间略微犹豫,范飞平打算先找江映离。   阮舟摇七窍流血,情状很是可怖,也许……他不去找他,他也活不成了呢?   “……”   “……”   石西境大得厉害,但江映离与阮舟摇既在石西境中生活,定然不会找太过艰苦的地方。   范飞平几乎直觉地认定,他们俩在石西境中一定“风流快活”。   本能地往石西境气候较好的方向寻找,找了大概十来天,才找到了那一处竹屋。   阳光明媚,绿柳如衣。   江映离坐在竹屋前的一张竹椅上,面前是木桌,木桌上放了两只茶杯,而两只茶杯都是满的……   阮舟摇离开已近半个月了,那一日他便连心头血都吐了出来,七窍流血,分明是走火入魔之象。   江映离这几日寻遍了大半个石西境,最后怕阮舟摇回来见不到人,便又留在竹屋这儿等。   有神器护体,阮舟摇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江映离盯着自己茶杯内轻轻晃动的茶水,知道晃动的其实不是茶水,而是他的手腕。   他在担心,担心阮舟摇如果真的出事的话该怎么办。   阮舟摇失踪得太久,这让他疑心他是否晕厥在某个犄角嘎达。   只是若他真是昏厥在犄角嘎达,为什么他寻痕迹所找寻的那些地方,全无人影呢?   这可能是好消息,说明他现在至少还能御风……   这可能也是个坏消息,阮舟摇既已能御风,为何到现在都还是不见人影?   江映离心知,单纯的隐瞒,绝不会引起阮舟摇如此大的反应,真正可能的是,他耳朵边响起的那篇祭文,昭示着前世他带着孩子与阮舟摇同归于尽……   前世。   前世……   何至于此?   在这一刻江映离忽然窥破了某种因果。若他要与阮舟摇长久地走下去,就必须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然后,一一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   作者有话要说:  抱住!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橙果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4个;源梦、皇耀诛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玖喵 6瓶;小孔雀 5瓶;左轻 3瓶;二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重伤被埋   “师弟!”   范飞平走到他的身后, 唤他。   江映离动作顿了一顿,没有回头。   范飞平道:“师弟, 别来无恙?”   江映离终于有了点儿反应, 但是他连身也未起, 似乎连一声招呼也不愿意和他打。   范飞平就自坐到了他的对面, 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   两只茶杯,而且两只茶杯都是满的,他确凿是和阮舟摇住在一起的无疑。   一丝嫉妒的苦痛,范飞平丝毫不怀疑,江映离与阮舟摇恐怕已发生过实质上的关系。   上一回在蓬莱囚室中, 他们的亲吻那般熟练,阮舟摇在用恒阳剑控制他之时,怎么可能当柳下惠?   “……师弟失踪已久,我好不容易才想到石西境这个地方。几番搜索, 终于找到了你……”   江映离道;“师兄他们还好吗?”   “你和阮错失踪了, 袁师兄和方师弟还留在蓬莱。”范飞平道, “太衍事多,其他人不好多留蓬莱,就都回太衍了……”   江映离道:“你回去和袁师兄说, 我一切都好, 让他们不必担心。”   范飞平沉默片刻, 才道:“你不走?”   江映离喝了一口茶,道:“我还有事。”   范飞平道:“什么事?”他心知江映离是为了什么,很快就接道, “……不会是想等阮错吧?我进来的时候,刚好瞧见他出了石西境……”   江映离猛地抬眼,道:“阮错出了石西境?!”   他以为阮舟摇还在石西境内,万万没想到,他竟已出了石西境去了!   范飞平的心脏都似乎都抽搐了一下,道:“他好像又入魔了,这一次比从前看起来都严重,而且,七窍流血,情况怕是不好……”   江映离抿唇,道:“他体内有恒阳剑,不会出什么事……”   范飞平道:“师弟,我听说你失踪前是妖师古丁龄让你来石当州换阮错的解药,怎么,你会和阮错在这石西境中……”   江映离没吭声。   范飞平苦笑道:“你现在话都不愿意对我多说,可见嫌隙已大。”   江映离淡淡道:“师兄走吧。”   范飞平却是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你既要在这里等,那我就陪你在这里等!”   他绝不可能,再让江映离与阮舟摇单独相处下去!   ※   昆仑山,连绵山脉,寒风冻骨……   冰天雪地,便连呵出一口气都能很快结冰!   阮舟摇凭借着本能飞到了昆仑山上!   山麓青脆,山腰以上,却逐渐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阮舟摇扑进雪中,但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冻得麻木。   混沌莲珠……   对,昆仑山上有混沌莲珠!   冰寒之气能更好地抑制他暴涨的妖魔之力并稳定内息。   若能再找到混沌莲珠的话……   阮舟摇躺在雪中,渐渐地,便被埋进了雪里。   昆仑山上白雪飘飘,冷风昼夜不歇……   寒风裹挟着雪花吹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阮舟摇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   身体渐渐失去知觉,头脑就也停止了转动……   不过三天,阮舟摇再睁眼时,就已见眼前一片暗白!   “……”   是雪堆在了他的身上!   能有少许光线穿透雪层,这说明堆在他身上的雪并不十分严实,但阮舟摇,却已没有力气将那些雪都给扫开了……   “……”   “……”   江映离……   阮舟摇忽然很想江映离。   若真的放纵妖魔之力胀裂他的经脉,纵然他死不了,被埋在这昆仑山的积雪之下也是叫地无能。   江映离还在石西境,他若长埋于此,江映离便是再想与他相见也见不到了……   他现在身上还有他的骨血。   他这么一走了之,江映离会不会在石西境等他?   知晓孩子的事后,有那么一瞬间,阮舟摇甚至明白了前世的江映离为什么会想杀他了……   他一定是恨他的,恨他毁坏了太衍云巅,恨他与他签订炉鼎契约……最恨最恨——虽然阮舟摇不想承认,但江映离最恨的一定是他不愿回头,还不愿意给阎浮提丝毫和解的机会!   就像他现在,便也恨江映离。   恨他不告诉他孩子的事,恨他带着孩子与他同归于尽。   他绝不可能因为这份恨而真想把江映离杀了。   但是,虽然深爱却还是恨!   前世今生,他第一次后悔,前世为什么要那般不留余地!若他不将事情做绝,江映离也不至于连亲骨肉都不顾。   ——他最恨的,终究是他自己。   江映离杀他之时,是否也是如此地爱恨交缠?   他明知他的性子,偏偏,所作所为却都要逆他的意……   既恨又无能为力。   江映离心中,他加上孩子,江映离都还是选择了阎浮提!   ※   梦境困苦。   过往被抽丝剥茧,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回现。   “……你准备,今天就和他说?”   “妖师蠢蠢欲动,他又把太衍云巅给毁了——现在就说吧!”   他在重华宫外窥听到了江映离与黎宏飞的对话,以为他们是想实施那“利用”他感情的计划,便与别人亲热,故意叫他撞破。   “……阮错,你是想气我。”   大发脾气的江映离被他折腾了好一顿 ,却仿佛看破了一切一般,一语戳中了事情的真相。   阮舟摇近乎是恼羞成怒的!   “你真是太天真了……我收那么多炉鼎,你真以为我摆着好看吗?”   “——你算什么?别人在床上可比你会伺候人多了。”   羞辱!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刺激江映离的话都说出了口,而江映离果真被他刺痛了。   挣扎,挣扎得很激烈!   阮舟摇在梦中一掌打自他肚腹上,打下去那一掌时,梦里梦外的心脏都仿佛抽搐了起来。   他只是想瓦解江映离挣扎的力道!   一掌打在肚腹上,疼痛波及内脏,自然不会再挣扎。   江映离没有修为,哪怕在盛怒之下,他都未曾用力过度……   但江映离却破天荒地蜷缩起来,甚而似怕他继续碰他,答应用口服侍……   “……阮错,自你我之事被发现后,我有很多事情都曾经忘了,过去的事,其实——”   在真言丹事前,江映离表白之后,他曾两次想和他说从前的事。   “你不用再提以前的事!”那时的阮舟摇却果断地拒绝了,“不管过去你和别人如何,我都不管,只要你以后……”   真言丹事后,江映离口出绝情之语,他说出“不爱”以后分明惊讶,一副想解释的样子——但他根本无从解释,只能哑口无言!!   太衍云巅决战,仿佛冷漠的江映离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九九归一阵吞噬。   “我这是让你,不要再作孽!!”   “!!!”   忽然从无边噩梦中清醒过来。   阮舟摇睁开眼睛,却发现盖住自己双眼的雪已已经没了大半。   一只生着龙角的蛇兽正昂着脑袋,吐着信子歪头打量着他。   眼睛黄澄澄的,鳞片却是漆黑……   一睁眼就见这样巨大的灵兽盯着他,阮舟摇本应该吓一跳的。   但不知怎么的,许是噩梦太过清晰,他虽顷刻间忘了梦中大半事情,梦中的情绪却还有所残留……   “……”   “……”   蛇兽见他醒来,似乎有点儿不太高兴。   不过,当他发现他动弹不得的时候,大眼睛里的不高兴,一下子就又变成了高兴!   这恐怕是某种高阶灵兽……   阮舟摇心头一紧。不知为何像这样的高阶灵兽,竟会不镇守一方地盘,还游到了他的身边……   若现在和这蛇兽缠斗,他身上的情况必然会更差!   像昆仑山这样地界滋养出来的灵兽,总比别的地方的要能耐大!如若它想把他吞了修炼的话……   那蛇兽却是不断地把他身上的雪给磨蹭下去,而后……在他身边游来游去,吐着信子,仿佛在感受什么似的。   果然是冰心雪莲的味道!!   它当年守护了那么久的冰心雪莲,原来那剑修是为了此人才来抢夺的。   蛇兽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阮舟摇的衣裳。   拖——   雪地中不断拖出蜿蜒痕迹。   阮舟摇身不由己地看着天空在眼前移动,脑袋“嘭”地一声撞到一块大石头上——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一间石室里了。   水光荡漾。   几乎映了整个石室的水纹。   阮舟摇睁开眼睛,就见一条大蛇盘踞在散发着青绿之光澄澈冰清的池水中。   池水里飘着不少的荷叶,但水却出奇的清澈。   蛇兽长着龙角的大脑袋搭露在池水外面,不住地吐着信子。   “你拖我来这里干什么?”   因蛇兽并未吞了他,阮舟摇知它并没有杀心,沙哑着嗓音,问。   蛇兽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昂起头,舒展开身子,慢慢地朝他游了过来……   阮舟摇本躺在一处高高的石台上,蛇兽游上石台,爬到了他的身上。   “……”   阮舟摇并不怕爬虫类的生物,但这蛇兽虽没有将真实体型展现出来,体重却是实打实的。   阮舟摇几乎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被它压断了!   蛇兽张开大嘴,毫不客气地在阮舟摇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   鲜血渗出。   蛇兽吐了一个小泡泡,小心地把他的鲜血裹在了泡泡里。   泡泡一路飘一路飘,飘到了青绿冰清的池水上方。   蛇兽用脑袋上的龙角顶开了泡泡。   “滴咚”一声,血液落入了池水中。   刹那间!池中散发出了一阵生机,荷叶变得青绿,枝蔓变得挺拔——满池的白莲花,都开了!   “!!!”   怎么回事?   阮舟摇深知自己血脉中魔性的强大,蛇兽若用他的血喂养白莲,被魔气感染,白莲不枯死都不错了。   但这一池的莲花竟然都开了!而且显见的,是从他血中得到的活力!   “嘶嘶——”   蛇兽似乎高兴,又钻入了池水,在池水中游曳起来。   阮舟摇闻到扑鼻的莲花香……   而且在众多的莲花香中,有一种香气,与众不同。   “……”   是冰心雪莲!   昆仑山特有的冰心雪莲,前世今生,江映离都曾用冰心雪莲救了他。   原来蛇兽是察觉到他体内还存有冰心雪莲的力量,借他之力,赋予这池失去生机的莲花生机。   蛇兽衔了一朵白莲游到了他的身边,虽非冰心雪莲,但也被冰心雪莲浸染了灵宝的灵气。   阮舟摇艰难地爬起来,接过白莲,将白莲花瓣一瓣一瓣地吃下。   那蛇兽见他吃完花瓣,便自游开。   花瓣一入口便化作了甘甜的灵力滋润,因这莲花特有的圣纯气息,总算将他沸腾的妖魔之力压下。   他的修为已直接蹿到了合体期!   身体的极限使得力量与肉身之间并不能达到个完全平衡的平衡点上。   便连阮舟摇自己都没发现,早先被他嫌弃会破坏妖魔之力的冰心雪莲,却在他的体内,阻挡住了他妖魔之力肆虐、修为暴涨的趋势。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冰心雪莲不是雪莲,是莲花=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3个;大王为什么要上班 2个;小九呀、半世、仙女岁岁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decay 30瓶;浮生无欲 20瓶;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5瓶;昵称、二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混沌莲珠   “多谢你了。”   阮舟摇接过蛇兽嘴里的白莲, 将储物戒子中还存着的丹药丢给了它吃。   这蛇兽似乎很喜欢高阶丹药的气息,虽然那些丹药并不是种种都有助于修为的, 但是他每种都特别喜欢吃。   距离他重伤那日, 已过了七八天。   阮舟摇伤势痊愈了许多, 只是经络之内还隐有痛处, 在这昆仑密洞之中,正好疗养。   他已经能行动些许了,只不过这石洞中似乎有阵法,他一时还参悟不透。   “哗啦……”   蛇兽在清亮的水池中游曳,水池被剧烈搅动, 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   阮舟摇调息片刻,方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那水池边,静静地端详着那正中一株冰心雪莲……   周边的那几株白莲,对他的伤势已是不错, 若是将这雪莲摘下, 自然能更快地痊愈。   只不过, 阮舟摇盯着那雪莲半晌,到底还是没有下手。   他并非顾忌冰心雪莲会破坏他体内存储的妖魔之力,但是, 他有一种感觉, 这一株雪莲注定是属于这只蛇兽的, 这蛇兽也算救了他一回,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恩将仇报……   离开池边, 继续走到入口处,钻研刻在石门上的阵法。   昆仑山内的阵法都很有些岁月,阮舟摇于各门都有些精通,除却丹道外,符纹炼器也是不错。   只不过,这石门上的阵法过于古老,前世今生他在太衍中学到的阵法,多是无法套上去的……   “……”   细细观察,观察到石门边缘时,却发现有一道剑痕蔓延出来。   那一道剑痕显然是从外刺过来的。   大半都在门外,只少许,影响到了门内。   阮舟摇早前并没太在意这剑痕。   今日,心念一动,抚摸上去……   是戒杀剑意……   是,江映离。   他来过这儿?!!!!   尹剑持也曾说,江映离当时是上昆仑为他找的药,他……   忽然性急!阮舟摇重重一掌击向石门,想要以力破阵!!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威力从掌心涌至丹田,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   这符纹竟然如此霸道!他合体期修为分明超过以力破阵的限度,但是它竟动荡了他的神魂,差点没把他给震晕了!   抹去口唇鲜血,阮舟摇站起身,神色晦暗不明。   这符纹直击神魂,他神魂太过凝实,早已近飞升修为……若是江映离的话……   剑气深得都透到了门内,江映离也是以力破阵!   符纹无视修为只伤根基,当日,他一定受伤了……   在池内翻腾不住的蛇兽,忽然又游了过来。   阮舟摇见它又吐了个泡泡,努力将地上的血收集起来,不由地道:“这池内的生机已经够多了,我是妖魔,你若再将我的血滴入池内,怕冰心雪莲也要被我染坏了。”   蛇兽看了他一眼,忽然口吐人言,道:“不会的。”   阮舟摇愣怔。   灵兽修炼到了一定的地步,也是能化形说话的,但是这么多天,这蛇兽都一声没吭。   他还以为,它不会说话!   但蛇兽显然不是很喜欢说话的样子,把阮舟摇的血又送到了池水中……   阮舟摇回到池边,问:“从前是不是有个白衣剑修来夺冰心雪莲?”   蛇兽不答话,只昂着脑袋,看着池子中心。   血液入池,池内却并未发生什么变化。   阮舟摇仔细地盯着正中心的冰心雪莲看。   雪莲花瓣晶莹剔透,香气扑鼻。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好像……更香了一点……   满池的莲花摇曳,一株雪莲,更多的则是白莲。   大多数白莲都还透着一点点的红。   冰心雪莲的莲心则是透明的,晶莹剔透……   阮舟摇注意到冰心雪莲的莲心时,忽地就想起混沌莲珠的事来。   前世,是古丁龄找到的混沌莲珠。听说他发现混沌莲珠,是因为混沌莲珠的净化之力。   只有混沌莲珠,才能抵抗妖魔之力。   冰心雪莲本身并不能抵抗魔血的侵染,难道……   心念一动,阮舟摇便将丹田内的恒阳剑取了出来。   蛇兽发觉他取剑之时,头都昂起来了不少。   这是野兽察觉到危险的本能!尤其是对人类修士这本能会更加的强烈。   “……希望我没有猜错。”   划开手腕,将鲜血滴入池中。   鲜血“滴咚滴咚”地落入了池子里。   蛇兽发觉他在做什么以后,又把脑袋收了回去……   它似乎很高兴,在旁边旋来旋去……   当日江映离闯入它的地盘,要夺冰心雪莲。   它将冰心雪莲送给了江映离,其实很舍不得。   他并不是真的怕江映离斩它于剑下——灵兽护宝是本能,多数灵兽都会用生命去守护珍宝。   但是它知道冰心雪莲不止能有一朵,而且,这底下还有宝物!   将冰心雪莲让给了江映离,消解了那一场祸事,对蛇兽来讲,还是一笔值得的买卖……   只不过冰心雪莲枯竭多日,蛇兽还以为自己要亏本了!这下阮舟摇到了,真正应了那一句因祸得福!   青绿色仿佛宝石般澄清的池水慢慢地变得浑浊了。   但是浑浊之后,冰心雪莲却散发出了更加浓郁的香味!   滴入这么多的鲜血雪莲还未被污染,阮舟摇更加相信,这池塘中一定还藏着混沌莲珠!!   冰心雪莲在得到了充分滋养后渐渐盛开……   片片花瓣舒展,整朵花都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芒。   蛇兽黄澄澄的眼中亮光一闪,扑入池中,嘴巴一张,就直接把冰心雪莲给吞下。   “——你等等!”   阮舟摇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了。   蛇兽吞入冰心雪莲后,立刻就陷入了狂躁的蜕皮期!   它已停留在这个阶段许久,吞下冰心雪莲,便立刻就要进阶!   “……”   皱眉,阮舟摇收回了手臂,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一瓶药粉,随意一抹,伤痕顷刻间便都不见了。   “吼!!——”不该是蛇能发出的声响却从蛇兽的口中发出。   蛇兽的双眼已侵染上了红色,变成了橙红色。   阮舟摇早料到它会发狂,直接躲入高台之后设下阵法。   蛇兽在昆仑密洞内翻滚、嘶叫!!   洞穴内地面与穴壁被它尾巴击打得啪啪作响!   阮舟摇在高台之后躲了五天。   五日内,外面咚咚咚咚,几乎如雷声一般!   五天后,那诸多声响才终于歇了下去……   “……”   确认安全,从高台后出来,又走至池边。   巨大的一张蛇皮就落在池水中,而池内冰心雪莲已不在,早先长着冰心雪莲的位置,却又有另一株冰心雪莲的花苞生长出来……   阮舟摇目光一暗,扑入池中!!   池底不见丝毫淤泥,只有积攒的浅浅千年灵髓……   阮舟摇游至冰心雪莲附近,毫不犹豫地将冰心雪莲连根拔起——   “啊啊!!!!”昏迷中的蛇兽仿佛察觉到自己的宝贝把拔了,猛地睁开眼睛,大叫一声,跌入了池水。   “嘭!”未收身形的蛇兽几乎砸溅出了铺天的水花!   阮舟摇早趁躲避它攻势时养伤,伤已好了八成……避开水花,跳上了岸。   飞快地将手中一大摞枝蔓都理开!   混沌莲珠……   果然是混沌莲珠!!   莲珠便嵌在枝蔓的底部,滋养着这一株冰心雪莲。   冰心雪莲本是昆仑山白莲的变异种,能有一株已是不易……   若非混沌莲珠在此,恐怕这池底那样浅一层的千年灵髓,还养不出这么多冰心雪莲。   “那是……我的。”蛇兽察觉了阮舟摇手中珠子的威力,吐着信子,开口。   阮舟摇道:“此物于我有缘。”   “不!”蛇兽用尾巴拍打着池水,道,“于我,于我有缘!!”   阮舟摇道:“多谢你将我从那积雪中刨了出来……往后,若我用不到了……”他目光微暗,道,“我会回来,把这混沌莲珠送给你。”   闻言,蛇兽立刻便向他冲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网页版抽得很厉害,作者菌用发的,结果还是差了一秒,日六也失败了,坑啊!当时章节直接用了数字,结果网页啥都能开,就晋江的开不了,改数字的章节名都花了近一个小时,我的妈呀……暴躁了都我快,菌类瘫.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左轻 5瓶;二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当日之信   这种口头上的承诺, 蛇兽怎么可能会相信?   阮舟摇与它过了几招,蛇兽皮肉坚硬, 近乎无坚不摧!   阮舟摇很快就意识到蛇兽刀枪不入没什么弱点, 若真要伤到它, 恐怕得从它的眼睛入手……   黄澄澄的眼睛清澈得仿佛宝石一般, 蛇兽血盆大口,用的却多是尾巴。   被蛇兽一尾巴扫到了池水中,“嘭”地一声,溅开半人高的水花。   蛇兽居高临下,缓缓游到了池水边……   阮舟摇艰难地从水面中浮出了头, 将嘴里的池水吐了出来。   “我不愿与你为难!”   蛇兽硕大的瞳仁盯着他道:“于我,于我有缘!”   阮舟摇闻言便知它执着于混沌莲珠,只能道:“那就对不住了!”   抬手一扬,忽然挥出一道棕褐色的粉末。   蛇兽本欲闪躲, 但闪躲前迟疑了一小瞬——也正是那一小瞬, 使得它双眼都被粉末迷中!!   “啊啊啊嗷!!!”   疼痛, 不受控制地翻滚入了水中。   阮舟摇从池水中上岸,将须弥戒子中所有高阶丹药都掏出来放在一边……   “……日后,这莲珠我自会送还给你。”他道, “这些丹药, 便作你先前救我一命的酬劳吧!”   说罢, 不等蛇兽眼睛恢复过来,阮舟摇便已到了那阵法边……   混沌莲珠纳入丹田,再生成一道保护膜。   阮舟摇祭出恒阳剑, 以力破阵!   “轰”地一声!整个昆仑山似乎都动荡了些许。   阮舟摇收回恒阳剑,径直往洞穴中指示的路径中走……   绕开昆仑山内大部分阵法,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终于,最后一方洞穴隐隐透着些许的阳光……   走出洞穴,重见天日!   丹田的混沌莲珠似乎有所感应,在他丹田之内沉寂了半晌,渐渐散开一阵一阵的圣纯之力。   阮舟摇但只觉得经络处胀痛的地方都多了一丝清凉!   沐浴在阳光下,盘腿坐下,调息……   “……”   “……”   圣纯之力修复了大半肉身胀裂的暗伤。   越到后来,骨肉越有些酸痛……   混沌莲珠到底是与魔相克之物,不好多留他体内。   阮舟摇将体内的妖魔之力皆挤压在一隅之地,察觉圣纯之力侵入他肌骨时,连忙把它从丹田内召了出来……   罢了,如今他功力还不够压制混沌莲珠的,在他能压制混沌莲珠之前,还是把它放进须弥戒子吧!   将混沌莲珠放入了须弥戒子,因他早前从须弥戒子中急急忙忙地取出了调料粉去迷蛇兽的眼睛,戒子中很有些凌乱……   阮舟摇将里头的东西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尤其是还存有丹药的瓶瓶罐罐,都放在了同一个柜子里。   收拾着收拾着,阮舟摇就在柜中看到了一封信。   那是江映离早前写给他的,却在蓬莱囚室中,千方百计不叫他看见的一封信……   “你之前承诺过不看信,不能毁约,不然的话,将来修炼时容易生出心魔……”   江映离在被他撞破有孕之时说的话,忽然回响在了耳边。   他那般担忧他会看信,难道……   心中一动,将信取出。   阮舟摇只迟疑了片刻,就把信封打开。   他早已近飞升修为,什么心魔不心魔,对于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妨碍……   江映离说这信中他曾想告诉他孩子的事。   以他那样薄的脸皮,他会怎么说呢?   “……你不瞒我,我亦再不瞒你。”   “……我腹中有胎息,你我之子,四旬有余……”   “……吾愿孩儿出世,君心可安?”   ……………………   石西境   距离阮舟摇消失,已快过去了一个多月。   江映离的腰身,原先只是碰触时能察觉变化,现如今,恐怕多看两眼,都能发现他腰身粗了……   范飞平有一日无意中瞧见,还以为自己看错。   江映离虽然发觉他的视线不对,施了术法掩盖,只是若继续在这石西境中,被他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阮错一个多月都没回来,要么是他出事了,要么是他不愿意再看见他……   江映离不能继续再在这里等下去,打定主意,等到月末,若阮舟摇还不出现,那么,他就先回太衍再说!   “……师弟准备出石西境了?”   范飞平发现江映离最近竟然都在收拾东西。   这石西境内的竹屋,大部分东西江映离都没有动,但他把那些碗筷竹筒啊什么都收了。   范飞平知道,那些十有八.九是阮舟摇亲手做的。   ——这让他越发觉得嫉妒却也无可奈何!!   “……我欲启程,回太衍!”   范飞平道:“你不等阮错了?”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道:“他既这么久了都还不回来,那可能是不想回来了。”   范飞平情不自禁打量着他的神情,但江映离的神情太浅,他根本就瞧不出什么。   这几日与江映离同在这石西境中,江映离并不愿意他住入竹屋,他只能在外头简单地搭了一座小屋子。   江映离看起来并不是很着急,而且,他还等得非常地有耐心……   范飞平甚至都有些不耐烦了起来,江映离如此等着别人,这自然让他看了更不舒服……   只是他知道,他再不能惹他不高兴了。   “……回太衍也好。”范飞平道,“太衍众师兄弟,担忧你担忧得紧,我们一直没传信回去,他们恐怕还在找人……”   江映离道:“你本可先出去,通知他们。”   范飞平道:“石西境还不到开启的时候,我怕我一出去,想再进来就进不来了……”他顿了顿,才低声道,“若留你一人在这石西境中,数年时光,你要如何消磨?”   江映离道:“师兄费心,然我自有办法消磨。”   范飞平碰了个软钉子,再看他一如既往清冷——甚至有些冷冰冰的面庞,只能不再多言。   月底了……   阮舟摇还没有回来。   江映离等他,等得一直都很耐心。   只不过,要出石西境的这一日,眼瞧着石西境中的“太阳”落到了山下,他只觉得一股子怒火,快要在他的胸口.爆.炸!   阮舟摇最好是受了重伤,动也动弹不得!   要不然,他今日不来,往后再来找他,他不打下他下半截来,都枉费了这几日的等待!   暮色四合,天地都黑暗了下去。   范飞平纳闷他这一日竟没有早早地上床,也不修炼或者入睡,就在院落之中陪他。   江映离只备了一只杯子,自顾自地喝茶。   一杯茶……两杯茶……   光是范飞平所见,他就喝了七八杯!   月亮渐渐上了柳梢头,四面的风都多了几丝的清凉之意。   眼见着头顶的天空,星辰从左到右,转了一天……   等太阳再出来的时候,范飞平都觉得有几分枯燥,不知江映离不入定,只单单在那儿枯坐地等待,到底是如何坚持下去的。   “……走吧!”   晨曦第一缕阳光照耀在自己的身上,江映离站起身,神情淡淡,看不出失望与否。   范飞平从入定中清醒过来,道:“师弟,现在出发?”   江映离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我会直接回太衍,还请范师兄上蓬莱,告知岑师兄一声。”   范飞平道:“袁师兄还在蓬莱……”   江映离道:“我不在太衍多日,怕门内有不少俗务积压……”他道,“有劳范师兄了。”   范飞平虽知他是不想与他同行,但也无法,道:“那师弟你一人,好走……”   江映离什么话也没说,只从须弥戒子中取了根棍子,放在了他曾与阮舟摇同床共枕的床榻上……   除了妖师准备的东西之外,他几乎带走了所有。   步出院落的一刹那,江映离只觉得石西境中的一切,缥缈的就仿佛一场梦似的。   微微侧头,却没有真的回头,江映离御风而起,直接飞至了石西境的入口,重重一招,破境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第二更估计会到明天凌晨,小伙伴们可以先睡=3=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浪费时间专用app、小九呀、.^七里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月芽子、欧琳Oleenna 5瓶;念长生、seven_g、我有一块腹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炉鼎印记   已到月初, 晨曦第一缕阳光从云端后透了出来……   阮舟摇刚刚回到石当州,站在石西境片刻功夫, 犹豫了一下, 转身走了……   已经这么久了, 江映离会不会已经不在石西境了?   那日, 他走火入魔,石西境对修为的压制使得他本能地推开江映离出了石西境……   如今过了这么多天,阮舟摇“近乡情怯”,越想越觉得江映离可能已经走了。   他先到石当州的异戊阁分点,付了灵石, 好好打听了一番江映离的消息。   听闻江映离仍处在“失踪”的状态下,阮舟摇便觉江映离也许还在等他……   买东西,买了许多酸甜的小吃。   阮舟摇百般琢磨着该如何与久别重逢的江映离说第一句话……   回到了石西境结界前,破开结界, 进入!   石西境风景依旧, 阮舟摇轻车熟路地回到了江映离与他的小竹屋外的林子。   小竹屋仍如往常一般朴素, 旁边还立了一间小屋,阮舟摇瞧见小屋的时候眉头就不由地皱了起来……   “……师尊?”一边喊着江映离,一边踏入门中。   但只见门内空空如也, 便连碗橱都空了大半。   “……江映离?”   阮舟摇心里咯噔了一下, 里外都找了一遍。   分明异戊阁说江映离还在失踪, 然而,江映离却已不在这石西境中了!   ※   “……今年剑宗又收了几名弟子,我看他们资质还不错, 就挑了两个入我门下。”   “这几日小泉州的玉清门连传了几次信来,从前玉清门与我太衍没什么往来,也不知醉翁何意?”   “……师兄,师兄?”   剑宗长老白长鹤轻轻地推了推江映离。   原本陷入熟睡的江映离浑身一震,立刻清醒过来,道:“怎么了?”   白长鹤迟疑片刻,才道:“师兄刚才,睡着了?”   江映离直起背脊,面无表情地道:“只是一时走神……你继续说吧。”   白长鹤道:“……你不在时,玉清门传了几回信来,对太衍有示好之意。”   江映离道:“玉清门?”   太衍势大,少关注小门小派,江映离又多年闭关,对玉清门的印象,也不过是多年以前听过个名字罢了。   白长鹤道:“玉清门中多是剑修,他想与我剑宗‘交流交流’,若我剑宗不愿意地话,那太衍就也不必回应……”   江映离轻吸了一口气,道:“挑个时间,派些人去吧……”   白长鹤点头,道:“好。”   他没有立刻出门,而是仍在近水楼台,瞧江映离按揉他自己的额头。   “……师兄最近似乎精神不济,可有找疏华看过?”   江映离放下揉额头的手,道:“只是之前受过些伤,留下了点儿后遗症……”   他有子之事,太衍已知道的师兄弟都默契的隐瞒下来了,白长鹤早先不知江映离有子,现下自然也不知。   白长鹤忧心忡忡地道:“师兄这样子,倒像是中了什么毒。”他有些疑惑地道,“以你修为,还能留下何等样的后遗症?”   江映离干巴巴地道:“……没什么,过一段日子就好了。”   白长鹤还想再问。   “--师叔,师叔!!”有弟子在近水楼台前传音。   白长鹤道:“好像是楚师侄?”   江映离便与白长鹤一道出门,果然!见尹剑持的徒儿楚湘辉正在近水楼台之外。   江映离道:“我未曾关闭结界,怎不进来说话?”   楚湘辉见他们出来,本欲噤声,听见江映离问话,连忙道:“是师尊吩咐的,他怕我们吵到了师叔清修……”   江映离心知尹剑持是因何事而体贴,面皮子微绷,没吭声。   白长鹤道:“既怕吵到师兄静修,那你在近水楼台前叫人,又是为何?”   楚湘辉忙道:“太衍有客来,要见江师叔!”   江映离手指微动,道:“什么样的客人。”   楚湘辉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是一名妖修。”   白长鹤诧异道:“妖修?”   阎浮提中正道势大,纵然是不为非作歹的妖修,总也低调得很。   曾几何时,妖魔也曾在阎浮提中肆虐,但那时正好是妖魔二界与阎浮提接轨之时,阎浮提内“本土”的妖修,没有依仗是不敢太过高调的。   如今竟有妖修敢上太衍“踢馆”,白长鹤未觉得担忧,只觉得稀奇。   楚湘辉道:“据那妖修说,他是昆仑山来的……”压低声音,又道,“而且,口口声声说,阮师弟他抢了他的神器混沌莲珠——阮师弟,阮师弟他真的会抢别人的神器吗?”   江映离面无表情,而后仿佛放松不及,呛咳了一声。   白长鹤见他气得咳嗽,惊诧道:“师兄!”   江映离道:“既然如此……”他努力压抑住了喉咙中的痒意,道,“那我就去见见吧!”   太衍主峰。   会客的厅堂。   尹剑持坐在一旁,只蹙眉,捏着椅子的把手不语。   黎宏飞面无表情,只偶尔看一眼下首的妖魔。   柳明坤摇着扇子,不无好奇地打量着底下的妖修。   但只见那妖修暗黄瞳孔,一身黑色的皮衣。   皮肤白的厉害,舔茶时伸出的蛇信也红得厉害——是!他虽化作人形,但却还是用兽形吃东西。   尹剑持知道他是蛇妖,还特意吩咐弟子取冰茶来……   但没想到,这妖修会捧着杯子舔起来。   “……”   “……”   “……”   太衍三大宗的宗主都在此,但尹剑持与黎宏飞克制,柳明坤却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   他年少时曾也见过化形妖兽以人形吃生肉的,但哪怕那样血丝呼啦的场景,都没此刻的诡异画面让他一言难尽……   “……师兄。”   江映离走进会客厅,便察觉到空气中的古怪气氛。   柳明坤立刻合了扇子,松了口气似的迎上来,道:“师弟,你终于来了。”   他为江映离介绍,道:“这便是昆仑山来的客人……”他示意了一下那妖修,然后又为那妖修介绍,“小友,这便是我太衍剑宗宗主……”   那妖修瞧见江映离,立刻就站了起来:“宝物,还……”他很直接地伸出了一只看起来有些苍白的手。   江映离目光动也不动,与他对视半晌,道:“那日昆仑山,冰心雪莲……”   妖修道:“冰心雪莲,与你有缘。”他点了点头,然后又非常坚决地道,“混沌莲珠,与我有缘!”   江映离见到真人,便知这妖修绝不会说谎。   阮舟摇走火入魔后闯出了石西境,结果,竟是抢别人的神器去了?!!!   江映离目似寒冰,道:“他既抢了你的东西,我太衍自然会为你做主!”   那妖修很高兴地道:“好,好!”他挥一挥手,在空中现出了阮舟摇的影像,确认道,“是他!”   太衍众师兄弟都仰头看那悬在空中的影像。   但只见阮舟摇身上有不少的血迹,影像之内,正坐在一方高台上疗伤。   他的气色看起来很不好,好像刚受过什么重伤似的。   不过,比他的气色更加惹人注目的是他额间那抹显眼的黑色花纹……   柳明坤忍不住道:“他额上的纹路,怎么好像是炉鼎印记?”   江映离心头咯噔了一下,仔细看去!   却见阮舟摇额上蜿蜒出的黑纹,除却稍微细长扭曲、边际也延长至鬓角……其余的特征,果真是炉鼎印记无疑!   柳明坤是器宗宗主,于偏门最为擅长。这种炉鼎印记的变形,在他眼中根本一眼就能瞧破。   他的眼神略微有些诡异了些许,询问似的看向江映离,道:“师弟,你们在石西境中……这么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蛇蛇:告状.gif   大家以后可以睡醒再看第二更=3=么么哒!还有,之所以之前作话说本文的雪莲是莲花,是因为雪莲其实是像莲花的一种菊花科我记得,那一章写到冰心雪莲是雪山白莲的变种,所以作者菌在作话里说本文的雪莲就是莲花,哈哈=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甘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回石西境   江映离当然知道柳明坤在怀疑什么。   如若他不是和阮舟摇几乎形影不离, 他也会怀疑,阮舟摇是不是什么时候招惹上了什么人……   炉鼎印记。   光是炉鼎两个字, 就足以叫人多想歪想。   尹剑持道:“若师弟不知, 恐怕要找机会, 好好问问阮错。”   柳明坤也点头。   ——他们当然不认为会是江映离收阮错当了炉鼎。   江映离目中情绪不明, 盯着那影像,一直到妖修收回。   “……你叫什么名字?”江映离转头,问那妖修。   妖修道:“大……大蛇?”   江映离:“……”   柳明坤:“……”   尹剑持:“……”   黎宏飞忽地道:“看你鳞上的花纹,你应是昆仑山的守山巨蟒……”他道,“在阎浮提中行走,不比昆仑山……你应给自己取个名字才是。”   妖修略有些暗黄的眸子盯着他,道:“我不会。”   黎宏飞道:“那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若人修要给妖修取名,多是不怀好意想要“控制”, 只有妖修给妖修取名才不会有事……   妖修吐了吐蛇信子,似乎是警惕,但黎宏飞却似乎笃定他会答应,非常地镇定。   “……可以。”那妖修忽然似察觉到了什么,竟然真的答应了。   黎宏飞道:“我御宗比较适合灵兽居住,你便在我御宗住下吧。”   妖修这次答应得更快:“好。”   “……”   “……”   黎宏飞就带着那妖修去御宗了。   柳明坤等他们离开,重新打开折扇, 道:“师兄这招好。”   尹剑持也道:“正好找借口把这妖修留下了。”   柳明坤便对江映离道:“这妖修才来我们太衍,阮错离开昆仑山恐怕也不太久……师弟,你觉得阮错会回石西境吗?”   江映离道:“他有没有回去, 我去看看便知道了。”   尹剑持却道:“可你腹中——已然显怀……”   虽然柳明坤又给他做了法器遮掩,不如术法易叫人察觉,可若江映离一个人去找阮舟摇,他们都不免担心。   江映离道:“无事。”他道,“石西境的结界弱点只有我一人知晓,而且地方那么大,你们便是去了,也找不到……”   若尹剑持或柳明坤一定要陪他去,江映离恐怕要因他们的关心过度而“恼”了。   柳明坤自然明白自己这师弟的性子,叮嘱道:“那师弟要记得传音。”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   正午的日头晒得人眼睛都有些花。   玉清门外门弟子轮番守着一座宅院,眼前一片金星。   不得进,不得擅离职守……   被那明晃晃的日头照着,真恨不能能结上一层结界,彻底把太阳给遮住!   但是,且不说他们的修为还结不出那样的结界,他们玉清门的掌门,也三令五申,不许他们在贵客门前“乱来”。   便设个清凉阵法都算是乱来,若真结了结界,恐怕他们都要被送到刑堂去处置了。   “……那贵客到底什么来头?”   “你我外门,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知道?”   “吱钮”一声木头的长吟,大门打开了。   两个看门的外门弟子连忙站直了,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从没有偷懒或者说悄悄话的样子……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一个斗篷巨大、几乎把他全身上下都给遮住的修士哑声着道。   两个外门弟子连忙道:“是!”   那修士便自离开,连对他们多说半个字都嫌多余似的。   “……一定是哪里来的大能,若不然,掌门如何这般重待?”   那修士口中的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其实,“任何人”这个词单指的是他们玉清门的掌门。   便是玉清门内门弟子都不允许轻易过来,他们这些被选来“看门”的外门弟子,一开始也非常地高兴——当然,高兴只持续了很小一段日子,在发觉那修士能随心所欲地叫他们掌门吃闭门羹后,高兴就变成了惶恐。   这哪里是伺候贵客?这分明是伺候祖宗啊!他们玉清门的祖宗脾气如此之大,若是一个不好,把他们门派像破山宗和临川谷似的给灭了那可怎么办呢?   不过,宅院里的人,自然不知看门的人已将他当做洪水猛兽。   阮舟摇端坐在金黄而又柔软的蒲团上,闭目调息。   稳定下来的妖魔之力能更好地淬炼他的骨肉,古丁龄得知他得了混沌莲珠后,便让他用妖魔之力淬炼一遍,再用圣纯之力淬炼一遍……   只不过短短几日,原先紊乱的合体期修为便渐渐巩固了。   他的肉身还是吃不消他神魂越阶太多的修为,然而,以这个速度下去,他便不用元灵珠,用上几年,也能再重回渡劫期。   唯一麻烦的就是,他脑袋上又出现的黑色印记。   阮舟摇之前并没有发现自己额头上黑色的炉鼎印又显现了出来……   在那大蛇的洞府,他站在池水边,并不是没有往水中看过。   可那时他体内的妖魔之力已然稳定了下来,因此,那炉鼎印便收了回去。   他已彻底是个魔了。   只不过魔修掩盖了气息,不轻易出手,平常和普通修士也没什么两样……   古丁龄发现他额上有炉鼎印记时,勃然大怒,差点以为是范飞平干的……   阮舟摇回石西境找寻江映离,找遍整个竹屋,最后只发现在竹屋床上有一根眼熟的木棍……   那是太衍众师长们人手一根的训诫棍。   ——其实多数是用不到的,多是拿来恐吓。   阮舟摇瞧见那训诫棍,便知江映离非常生气——但他虽然生气,却一定没有气到无可转圜的余地。若不然,江映离什么都不会留下,什么也都不会带走——直接走个人,就足够让他追悔莫及……   但没想到,那床边竟被人布下了阴极幡。   是范飞平!!   原来是他把江映离给哄走的。   范飞平也不知布的是什么阵法,霎时间,前尘往事,一股脑地往他脑袋里涌。而且,涌现的全都是他和江映离之间不美好的回忆。   石当州的抛弃,石西境的千刀万剐,太衍思过室的“捉奸在床”……   一幕幕的过往,几乎不容他拒绝,飞快地在他脑子里回放!!   阮舟摇差一点就被阴极幡给洗脑了!   阴极幡打入他的丹田,本欲侵入他的魂海,却被因果钟给拦截在外……   因果钟到底还没认主,阴极幡却已有自我意识。   阮舟摇强压下被阴极幡激起的恨与妒,找到了古丁龄,来这玉清门中养伤……   “恒阳剑能影响修士的记忆。”古丁龄道,“阴极幡也能。”   “……阴极幡虽是恒阳剑的伴生神器,但毕竟已认范飞平为主……”   并非压制又或是封印了阮舟摇的记忆,阴极幡只激发了阮舟摇的回忆!   阮舟摇所有不好的记忆都在重复地占据他的心神,若要用恒阳剑瓦解影响,就只能将所有不好的回忆都忘掉!   但是阮舟摇当然不想忘。   不管那回忆有多不好,那毕竟是他与江映离的回忆。   他宁愿记着,痛着,永生悔恨,但要遗忘,却万万不能!   古丁龄道:“好在君上得到了混沌莲珠,混沌莲珠也属阳性,能够克制几分……”   不过阮舟摇觉得,混沌莲珠虽然能助他修为大进,但对阴极幡来说,却是治标不治本。   伴生神器早已是半个神器,若他早早驯服了因果钟,直接阻拦也就罢了。现如今,阴极幡虽未入他的魂海,但在他灵台之上悬浮,也叫他厌烦得紧。   “……太衍差人来了么?”   当天下午,古丁龄方才回了宅院。   阮舟摇几乎入定了一天,听到古丁龄的动静,睁眼第一句,问的便是江映离相关。   古丁龄道:“听说太衍剑宗同意了玉清门的要求。”   阮舟摇肯定地道:“但他不会来。”   古丁龄道:“君上现在这般模样,想的倒还都是儿女私情。”他看了他一眼,又非常恨铁不成钢地道,“就像那阴极幡!纵然阴极幡是神器,既布了阵法,定然会有破绽!”   他查过了,阮舟摇在太衍各门的成绩都非常优秀,怎么还能自己撞进这样的陷阱里去?   阮舟摇道:“当时未多注意,现在说这些也无用……”他轻描淡写地就揭过了这事,道,“其他的事,你已着手在办,我相信你,不用我太过费神……”   古丁龄道:“把目标转向人间,自然是好计。不过当今帝皇也多仰仗修士,大门世家依靠皇权的也数不胜数……”他道,“若皇宫出现异动,金陵州的修士恐怕心生警觉。”   阮舟摇道:“但那些世家,比不得南赡部洲其他仙门。”   为了自己家族的地位和利益,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求助于阎浮提其他仙门的!   只要古丁龄不激进,手段足够温和,收揽世家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古丁龄道:“那君上打算何时动身去金陵?”   阮舟摇沉吟片刻,道:“再过一段日子吧……”   古丁龄看他沉吟之时,便知他肯定是在想江映离!   被阴极幡打入体内之后,阮舟摇多呈魔态,几乎遮掩不住。   他若这个样子去太衍找江映离,就算不引起太衍的芥蒂,他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状态,若叫旁人发现,定然又是一场“审魔”大会。   玉清门是古丁龄在阎浮提中的一个据点,阮舟摇心心念念想让玉清门与太衍搭上关系……   他明知道江映离来不了!   但是太衍来人,他就高兴。   古丁龄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劝说不能,也只得不说。   他已决定不再插手阮舟摇与江映离之间的事,只是,偶尔稍稍想一想他们的事,便觉得阮舟摇这根本就是火中取粟!收服世家仙门的事一旦被江映离察觉,阮舟摇要怎么向江映离解释?古丁龄不知道这短短的日子中阮舟摇是否真的让江映离爱上了他,但若说江映离能爱阮舟摇爱到不顾一切,他绝对不会相信!   三山之中,太衍弟子最有一种倔性,当年分出的三支,蓬莱承继了重华的“刚正”,琼华承继了重华的“无为淡定”,而太衍……太衍算是最中和的一支,且当年琼华与太衍一同分出蓬莱。琼华是采取“避世”的态度,可太衍却是采取“抗争”的态度……   此时此刻,便古丁龄都察觉到,阮舟摇恐怕根本放不下江映离。他不得不做点儿最坏的打算……防范一些未来可能的事故。   栽在情字头上的人,前头已经有两个鲜明的例子了!他万万不能让阮落岸绝了血脉——虽说,他若硬要与江映离在一起,血脉已注定断绝。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他们还有孩子!叉腰.jpg蛇蛇那么可爱怎么能够有cp!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3个;周&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周&萍 4瓶;二哈、七夜之遥 2瓶;冷冷又酷炫、甘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蓬莱玉牌   故地重游, 再踏入石当州境内,心境似乎都有些不一样了。   江映离定了定神, 方才御风至石西境前。   寻薄弱点, 破境而入!   回到他曾与阮舟摇住了几十天的竹屋, 却只见竹屋前一片肆虐, 竟像是被什么人给毁坏了似的……   “!!”   江映离仔细探查了现场遗留下来的气息。   是阮错!   刹那间,在江映离还没意识到这可能代表了什么之时,心头便是一阵冷意。   此地一草一木,都见证了他们今生最“和睦”的一段日子。   没有欺骗,没有任何强求的手段……   若阮舟摇将这地方毁了,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都叫他心冷!   抿了抿唇,琉璃眸中透出一点微光,推门入内。   但只见空落落的屋内, 四周墙壁似也有剑痕……   江映离忽地察觉不对劲,仔细抚了抚那痕迹……   这剑痕仍是阮舟摇留下的,他甚至没有召出恒阳剑,只是用剑气在这四下留下了印记……   这竹屋,妖师设了不少的阵法。   阵法未破,竹屋便也没被阮舟摇毁掉。   若阮舟摇当真有意损毁,应该先破阵法才是。   找到了蹊跷之处, 江映离心头咯噔了一下,去床边,发觉他留下的棍棒果然已经消失不见……   应是被阮舟摇拿走了!而看床边的痕迹……   阮舟摇分明像是受了什么影响, 不能自控……   难道是范飞平?!!   不多想。   江映离扭头就出了竹屋,直接破出石西境。   没找到阮舟摇,他径直便往蓬莱山方向去……   山峦叠翠,积雪山头。   冬日的蓬莱山只在殿堂洞府之内设了驱寒的阵法。   殿堂洞府之外,灿烂艳阳照得山峰之下一片银装素裹。   袁秉在此地已留了大段时日。   江映离回到太衍,柳明坤等人便传音给了袁秉。   袁秉松一口气之余,却没立刻回到太衍,仍在蓬莱留了几日……   “——师弟?!”   江映离闯入蓬莱,几乎把袁秉和岑远道都吓了一跳。   前不久范飞平才刚回来,袁秉本欲回太衍,甚至岑远道都准备把蓬莱的事交给师兄弟,去太衍看望江映离……   但没想到,江映离竟然直接闯进了蓬莱山是非殿。   “……你这,你这是?”岑远道惊讶过后,倒就恢复了平静。   他示意他坐到他与袁秉的身边,道:“……我们才在说去太衍看你,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也不让弟子通报一声——”   江映离沉声道:“范师兄回来了么?”   岑远道道:“前两日便回来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江映离目中寒光一闪,道:“他现在何处?”   岑远道看他面色不对,道:“怎么了?”   袁秉道:“范师弟刚回蓬莱便闭关了,半年死关——他说,至少半年后才会出关。”   “阮错失踪了。”江映离道,“我先前离开石西境,范师兄还自己留了一段时间……却不知,此事是否与他有关?”   岑远道道:“阮错失踪了?!”他诧异道,“你们不是一起回的太衍吗?”   范飞平回山后语焉不详,柳明坤他们传来的消息也只是说江映离平安地回到了太衍。   在他们看来,江映离平安地回到了太衍,意味着阮舟摇也平安地回到了太衍。   江映离道:“是他告诉你们的么?”他沉声道,“我今日回石西境,却见我与阮错原先所住之地留下了不少痕迹……”他顿了顿,才道,“像,被人暗算……”   岑远道道:“师弟他不会如此!”   江映离与袁秉一时都看向了他。   岑远道想起早先范飞平的古怪行为,眉心也皱了起来:“……他闭了死关,若强行叫他出来,怕他会走火入魔!”   江映离道:“我看石西境中的痕迹,阮错应该出了石西境……”他有些凝重地道,“不知他情况如何,他早前受伤不轻……”   岑远道沉吟道:“这样吧,我让蓬莱弟子注意一下阮错的行踪,若是能找到,也免得你过于担忧。”   袁秉也道:“阮错他命大得很,不会有事的。”他说此话时,情不自禁看了一眼江映离的腰腹。   江映离:“……”   岑远道也情不自禁顺着袁秉的视线看去。   江映离面无表情,忍住了去遮的冲动。   “咳……”袁秉咳嗽了一声,道,“师弟来的正好,过两日,你我就同回太衍吧?”   江映离道:“……当初阮错来蓬莱修行,若我所记不错,应有精.血记录在案?”   岑远道心中一动:“师弟的意思是。”   江映离道:“……看他如今是否安好?”   岑远道道:“师弟既如此不放心,那我就带你去看看吧……”   ※   蓬莱是非殿的后山,一处极大的洞穴。   溪水拦路,林木横生。   看山头,几乎有两个是非殿的主峰那么大。   江映离与袁秉都跟在岑远道的身后。   岑远道提着一盏长明灯,在最前头带路……   洞里洞外皆有结界,为不触发蓬莱的警戒机制,他们全程都是走过去的……   袁秉望着脚下的溪流,但见那水流湍急,而供人行走的卵石却不算很大……“御风久了,我都有些忘了这脚踏实地的感觉……”   江映离刚踏过一块卵石,就眼睁睁看见袁秉一脚踩进了水里。   江映离:“……”   袁秉:“……”   岑远道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道:“看来师弟是久不走路了,往后还是多走走的好。”   江映离道:“蓬莱还保留体修的习惯,太衍中,体修却已不是必要的修行了。”   岑远道有些感慨地道:“若说体修,当年的掌门师叔他当然最……”他顿了一顿,却道,“只可惜掌门师叔……”   袁秉道:“不论如何,师叔一手重建了蓬莱,他的功法,到底是传承了下去……”   岑远道点了点头,接下去的路段就没再吭声。   蓬莱密洞。   这里所存放的,都是蓬莱弟子的精.血。   每一个蓬莱弟子入门,都会自舌尖取血,存在蓬莱。   若是不小心在外陨落,那么盛舌尖血的玉简就会自动碎裂,昭示那弟子连魂魄都未曾保全……   岑远道提着长明灯,带袁秉与江映离走至洞内最深处的玉牌前。   一拜,两拜,三拜……   袁秉与江映离也同他一样,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   “打扰师叔了。”岑远道对供奉的玉牌请罪。   三拜完毕,才带袁秉与江映离又去洞穴浅处……   蓬莱第一任掌门的玉牌并未碎裂,然而,一直都是黯淡的。   昔日浮生镜一役,赵利怀深感自己杀戮之念太重,欲入一方境界洗练。   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快完结啦!完结时,大错和师尊前世的心结就完全解开了。高兴.gif作者菌觉得下个月,或者更勤快的话下下个月就完结了,连番外都能完结=3=抱!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扭曲的橡皮糖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暮潇 220瓶;朱辞 10瓶;seven_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找上门来   洞穴的一间石室, 在标示着阮舟摇名字的一方木盒后,一块玉牌散发着淡淡的莹润的光芒。   那是阮舟摇的玉牌。   这间石室内存放的玉牌, 多是琼华与太衍到蓬莱修行的弟子。   江映离凝视着那方玉牌, 见那玉牌上有轻微的纹路, 纵横交错……   岑远道蹙眉道:“阮错的玉牌怎么——”   袁秉也是心头一紧, 道:“我看错了么,阮错的玉牌裂了?”   江映离不等岑远道回答,便先肯定地道:“没有裂。”   岑远道上前,将那玉牌取下来……   奇怪的是,岑远道的掌心碰触到玉牌的一刹那,上面的纹路就消失了。   “……阮错还活着。”岑远道斩钉截铁地道。   江映离沉默半晌,视线仍在那玉牌上,道:“师兄,本命玉牌上出现纹路, 代表着什么?”   岑远道摇头道:“从前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江映离从他手中接过玉牌,手指抚了抚,道:“……他的本命玉牌,可以给我么?”   岑远道道:“这……”   袁秉道:“蓬莱上下都已知道阮错的身份,纵然在蓬莱的修炼期限未满,他也只能回太衍修行。”   岑远道知道蓬莱弟子多数都对魔有偏见,叹了一声, 道:“好吧。”他道,“虽然蓬莱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但毕竟, 没有明令禁止过弟子玉牌不能予人……”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航一也在师弟门下吧,近日里来出了如此多的事端,若他想留在师弟的身边,便让他多留一段日子吧。”岑远道道,“来蓬莱修行的事,不必太着急。”   “……”   “……”   袁秉和江映离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微的变化,只是岑远道没察觉。   当初阮舟摇欲坑孟航一入矿山挖矿,江映离探入他神识后,窥探得他的想法,大发雷霆!   他本以为阮舟摇骗孟航一去寻蝶纹焦尾琴并不是而有意为之,就像从前孟航一也会设个套子给他钻一样,错,却并非不能原谅。   但没想到,阮舟摇是明知前方有虎,却还故意骗孟航一进了虎坑……   孟航一的事,仍是江映离心中的一根暗刺!虽说他已知阮舟摇与他有前世今生,但以孟航一的性子,再得罪他能得罪到哪儿去?若孟航一真的只挖了一段时日的矿,这根刺未必种得这么深,只是,孟航一却被极乐门门主戈烈侮辱了……   “……师弟在想什么?”   回程之时,袁秉要了蓬莱的追风马车,与江映离同坐。   江映离刚入车内,袁秉就探查了一遍他的身体。   男修孕子少有记载,在岑远道面前又不好多说……   虽知江映离修为高,不会有什么事,但袁秉总要探查了才放心。   江映离面色微凝地道:“我在想……”   袁秉听他只说了三个字,便没继续说下去,道:“你是不是在想航一?”   自岑远道提起孟航一后,他现在的脑子里也都是孟航一,想必江映离也差不了多少。   江映离低声道:“航一现在都还未醒来,虽知他并无大碍,但……”   袁秉道:“你怪阮错?”   若不是阮舟摇让孟航一去寻蝶纹焦尾琴,孟航一又何至于此呢?   江映离没有吭声。   袁秉道:“现在他人都不在,便你如何想翻旧账怪罪于他,他也是不知道的。”   江映离道:“师兄认为,阮错天性如何?”   袁秉道:“若说从前,他的性子实在不像是会入魔的。”   江映离道:“如今他性子较从前偏激许多,若单对我,倒也罢了,若对别人也,那就……”   袁秉不由抚须,笑道:“你这是怕他往后闯下大祸?”想了想,却又道,“不过你担心的也有道理,他这性子也不知为何变得偏激了许多,我记得他十三岁时,航一虽总找他的茬,但他其实并不是很记仇……”   江映离道:“当日放任,也许反而做下了他们师兄弟间的隔阂。”他道,“也许我那时太过忽视,以至于他日久生怨……”   袁秉没有说话。   太衍的教导,一般弟子间的冲突,只要不是太过分,长辈们都不会刻意去拎出来教训。小时干得热火朝天的,长大指不定好成一条裤子——这本是自然而然的事,太衍便倾向于天道自然,可江映离这意思,倒像是怀疑阮舟摇是故意坑害孟航一……   江映离又道:“师兄可知有什么法器,可窥破人的前世?”   袁秉诧异道:“便是神器怕也没有这样的功用,师弟因何有此一问?”   江映离摇了摇头,便没再吭声。   他其实并不想让阮舟摇再进浮生镜。   浮生镜展现的只会是阮舟摇的欲望,却不是他的记忆,他若想知前世之事,是否只有阮舟摇对他坦诚相待一途?   他对孟航一的恨也许别有隐情,正如他相信,他先前那样对他,并不是毫无根由……   袁秉道:“希望我们能快些把阮错找回来吧……”   他担忧,阮舟摇若失踪太久,事情可能就超出他们的掌控之外了。   ※   “剑宗的弟子,来了?”   “只过来了几个外门弟子,不过有个外门管事也一并跟来了。”古丁龄道,“太衍邀请玉清门去太衍山做客,想必,是接受了玉清门的示好。”   院落中,艳阳仍旧高照。   小泉州的气候便是这般明媚,明明是冬日,却如暖春一般。   阮舟摇站在桃花树下,额头上黑色的纹路越发清晰了起来。   纷纷扬扬落红如雨,阮舟摇接了一片花瓣,眼中情绪难明:“太衍云巅的桃花……不知开得怎么样了?”   古丁龄没好气道:“也许君上该先仔细考虑一下你丹田内阴极幡的事情。”   阴极幡留在阮舟摇体内,永远都是隐患。   古丁龄已去蓬莱打听过了,范飞平闭了死关。   阮舟摇额上那炉鼎印记,他不愿意说,他就也不多问,只不过这阴极幡……他必得多提醒他几次。   阮舟摇道:“若我能征服因果钟,也许它能帮我将阴极幡隔绝在外。”   古丁龄道:“那不知君上进度如何?”   阮舟摇沉默片刻,才道:“毫无进展。”   在北山寺时,因果钟分明对他有感应,但入了他的丹田之后,除却阴极幡进入之后它反抗了一下,阮舟摇想要“征服”它,它却没半点儿动静……   当初他征服恒阳剑时,恒阳剑至少给了他考验关卡。因果钟什么都没给他准备,阮舟摇也无能为力。   古丁龄道:“太衍来人,想必君上的心就更加静不下来了。”   阮舟摇忽然看他,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太过浮躁?”   古丁龄道:“君上的计划很好,心思也很缜密。但若临到关头,你还心心念念都是儿女私情……便再有好计,也只会功亏一篑。”   阮舟摇低声道:“我不想瞒你,其实,我很想见他一面。”   古丁龄知道他说的是江映离,纵然斗篷遮着他的全身,他身上也似冒出了些许的黑气。   阮舟摇道:“……见一面我的心就定下来了,我就能去金陵州,也能好好地琢磨一下因果钟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丁龄沉默片刻,才道:“你真像你的父亲。”   阮舟摇目光微动,古丁龄却是转身就走,道:“玉清门对太衍剑宗示好,等太衍弟子离开,玉清门就会送上厚礼……”他道,“你若实在想得厉害,就亲选些礼物随单子赠去吧!”   阮舟摇道:“你不怕江映离找上门来么?”   古丁龄都快走到门口了,头也不回地,道:“难道君上不就是想让映离仙君找上门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的那一更小伙伴们不用等啦!那一更没了OTZ作者菌明天白天有课,其实今天白天也有课。   今天太困了,所以我得把更新时间调掉,不能凌晨更文了,要不然起不来=3=抱住大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3个;28752505、欣欣向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红色小兔 20瓶;逍遥游 12瓶;91%电、玖喵、少无殇 10瓶;甘乐 5瓶;冷冷又酷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孽徒消息   古丁龄说的没错, 他的确希望江映离能来找他。   如今他已然控制不住魔态,若上太衍, 极有可能会惹来旁人注目。   只是他现今都还无法彻底将魔态隐藏起来——这恐怕, 与阴极幡有几分关系。   阮舟摇琢磨着, 琢磨着给江映离送去什么大礼。   他送的礼物必然不能太显眼, 但若不够显眼,没让江映离认出来,他又一定心有不甘……   思索半日,阮舟摇终究敌不过自己的私心,竟从院中的桃树上采了许多的花瓣,制了一盒糕点叫玉清门代送。   玉清门掌门显然对盒子有什么非常地好奇,但他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半句话都没问。   纵然在礼单上瞧见“桃花糕一盒”的字样,可玉清门掌门却还是认定, 里面一定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宝物……   江映离与袁秉回到太衍,去封闭的地室内看了回孟航一。   孟航一仍自沉睡。   这四周密布的阵法,已最大限度地聚合灵力输送给他。   旁人若进来,倒反容易破坏阵法的流通。   江映离只在他的冰床旁坐了一阵,并没有久留。   阮舟摇的玉牌出了蓬莱便少了层禁制,江映离回太衍云巅,就将他的玉牌放在了窗边的案几上。   玉牌久不经人碰触, 慢慢地就会从右下部蔓延出细细密密的裂纹……   江映离每每看裂纹快胀满整个玉牌了,便用指尖轻轻一点……   玉牌触碰到他的手指,上头的裂纹便会一并地消失。   “——师兄, 玉清门奉礼。”   约莫两日后,仍旧没有半点儿阮舟摇的消息。白长鹤带着玉清门奉上的礼单上太衍云巅来叩门。   江映离让他进来,自己手上半分也没停笔,又挥毫写了一个“静”字……   这段时日,他几乎两三日的要写一个静字。   若不写静字,倒好像静不下心来了……   “看起来玉清门是当真有意交好。”白长鹤将礼单的事说了,又道,“只不过玉清门在小泉州,离我太衍……”   语气些微的迟疑,白长鹤自是不知玉清门这时交好太衍是为了什么。   稍小一些的宗门,交好的往往也是就近的门派,玉清门离太衍实在是有些距离,而若说是看中了太衍的实力,早不示好晚不示好,为何又在这时如此热情呢?   江映离道:“给我看看。”   白长鹤便将礼单交给了他。   玉清门多与人间联系,门下弟子有不少都投身凡俗仕途。   礼单正是俗世最常用的大红底子,精致喜庆得不似修道者的风格。   江映离神情淡淡,打开礼单,极快地扫视……   在扫视到中间一行字:“桃花糕一盒”时,他的视线在上面停了停,合上礼单,道:“……这次玉清门送的东西都在何处?”   白长鹤道:“三只须弥戒子,正好,我还未让弟子收入库房。”   江映离便向他要了那三只须弥戒子,探入戒子中探查了一番。   “……”   “……”   奇怪!   按理说,桃花糕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便是玉清门本地的特产,也该放在下品礼之中。   江映离探了下品、中品之后,却都未寻见单子上的物什……   心头一跳!某种猜想反而越发明晰了起来。江映离探入最后一只须弥戒子,在一应的珍奇宝物中,终于找到了那只雕花木盒!   “……”   将雕花木盒拿出,缓缓地放在了桌子上。   白长鹤见江映离神情似有凝重,看了一眼盒子,道:“此物有什么不对劲么?”   江映离盯着那盒子,道:“我还不确定。”   白长鹤便对了一遍礼单,道:“这是——桃花糕?”他神色有些许地古怪。   若说走亲访友,带零食小吃自然是正常的,但玉清门毕竟是“上供”,混入这样一盒桃花糕,难怪江映离不起疑心。   江映离打开盒子,捏起了一小块。   白长鹤惊道:“师兄!”   江映离却只稍稍端详了一会儿这糕点花瓣样的造型,一口,就咬了下去。   ※   “……前,前辈,你真的不能吃!太师尊他平日里最宠这些灵兽了,你若把他们吃了,太师尊一定会责罚我的。”   妖修——如今已叫佘归真的妖修蹲在一方结界外,脸贴着结界,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里头的金丝鼠瞧。   金丝鼠们似乎察觉到有危险,瑟瑟发抖,藏到了御宗专为它们准备的各种木制的遮蔽物后,偶尔,才只露出半个脑袋来……   “前辈!”一旁被安排跟着佘归真的弟子简直要哭了。这妖修的修为可高他太多了,若他真的想要用强的,他连阻止都阻止不了。   佘归真盯着金丝鼠,道:“你们,有,很多鼠……”   言外之意就是他吃几只也没关系。   弟子忙道:“不多不多,真的不多!”   佘归真道:“我看到有几十只,很多!”   弟子道:“可是宗主养了百来年——真的不多!”   佘归真有点儿不高兴,但是他的眼珠子还是转也不转,就盯着那只露出些许皮毛的金丝鼠们……   江映离走入御宗时,就瞧见佘归真蹲在一方结界外,而一个御宗弟子,欲哭无泪地跟着他蹲在结界外。   江映离:“……”   “见过太师叔!!”御宗弟子眼尖,瞧见江映离,立刻向他行礼。   江映离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   御宗弟子又行一礼,便站着了——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不为所动、仍旧蹲着的佘归真。   江映离道:“你先下去吧。”   御宗弟子道:“是,太师叔。”   江映离等那御宗弟子走后,才站至了妖修的身后。   佘归真知道是江映离,头也不回地道:“你们太衍,有,很多,鼠……”他盯着某只不甘寂寞、大胆地跑出窝,发觉被他用“饥渴”的视线盯着,又立刻跑回了窝的金丝鼠,“……我可以吃几只吗?”   江映离道:“这你要问我师兄。”   佘归真听到这话,嘴巴都似乎撇了撇……   太衍御宗宗主分明有妖族的气息,但是他对他这个同类却一点儿也不友好——不但否决了他最初想的名字“佘大”,还不愿意让他吃金丝鼠。   江映离道:“……你上次说,我那孽徒抢了你的混沌莲珠。”   佘归真这回终于有反应了,他将从头到尾几乎没转过的视线转到了江映离的身上。   只听这个皎若明月、眼底波澜不惊得仿佛风浪难以侵扰的修士淡淡地道:“……我已寻到了孽徒的踪迹,你可要与我同行?”   佘归真立刻道:“好!”站起身,眼睛都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pc端死活上不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希望排版没问题,今天还会有第二更的嗷=3=,第二更就不会这么短小君了=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七夜之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拍东瓜… 20瓶;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七夜之遥、22058751 5瓶;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玉清重逢   玉清门的礼物已经送去了。   但是江映离好像并没有发现那盒桃花糕中的玄机, 太衍那儿没有传来半点儿消息……   阮舟摇这几日心情很是不好……   本来也是——送一盒糕点,江映离怎么就一定能发现呢?他可能连礼单都没有看过……   虽然江映离是剑宗宗主, 可是剑宗之下, 那许多长老还有各堂管事……江映离纵然当甩手掌柜, 剑宗也照样运转。   但阮舟摇却总怀疑, 江映离可能已看到了礼单,但是却没想起他来……   “咚——咚——”在神识魂海中敲击因果钟,因果钟发出如最普通铜钟似的声响,几乎无半分奇特之处。   说来也怪,旁的神器,不论如何内敛都会有些许锋芒,但是因果钟,却半点儿都没有。   如果不是那一日范飞平在场,它展现了一次威力, 纵然北山寺的小沙弥说它是神器,他也是不相信的。   院落中的桃花落得厉害,几乎堆了小小的一层……   阮舟摇并不让古丁龄把人放进来,院落之内也未设什么阵法……   落红漫地,阮舟摇便任由它落。   某日,阮舟摇坐在桃花树下打坐调息,有人从天而降, 就踏在了那落红上。   “……”   “……”   眼睫毛微颤,桃花眸睁开,阮舟摇对上那人眼睛的一瞬, 便觉得这几日沉寂已久的心脏“突突突突”地跳动了起来。   “……”   江映离一语不发,神情颇为淡漠地走向他。   玉冠长带,白衣墨发……   清透的琉璃眸一如既往地干净冷淡。   腰腹处分明是用了什么法子遮掩,看上去仍旧劲瘦……   阮舟摇喉头微动,盯着他的眼睛,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他吗?”江映离微微侧头,忽地问道。   从天而降!   竟又有一个人从天而降!   阮舟摇乍眼一瞧,只见一个穿黑色皮衣的男子,嘴唇红得像血、皮肤白的像纸,施施然落在了江映离的身后……   “……”   容貌极其精致,但妖异得厉害——他分明不是人修!   阮舟摇立刻看向了江映离,仿佛质问他似的。   佘归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阮舟摇,肯定道:“是他!”   这个声音……   阮舟摇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江映离对佘归真微微颔首,朝阮舟摇走来。   “……你抢了他的混沌莲珠,是也不是?”视线与视线隔空交汇,江映离沉默片刻,才问。   阮舟摇看了佘归真一眼,佘归真抢答似的道:是!!”   阮舟摇万万没想到,生活在昆仑山、看起来连山都不怎么出的蛇妖,竟然会告状?!!!   面色微凝,却是一言不发。   江映离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在他额上扫了一圈。   阮舟摇额上的黑色印记果然存在!现今,比佘归真放出的影像还要深了几分……   额上黑纹,使得阮舟摇俊美的面容上多了更多的邪异之气。   如果说鲜红炉鼎花纹给人的感觉是妩媚,黑纹,却只能让人感受到妖异……   “……混沌莲珠是无主之物,有缘者可得之。”阮舟摇沉声道,“若没有我,它便守着那池子一生,也未必能得到混沌莲珠。”他瞥了佘归真一眼,道,“无主之物,我怎么能算是抢呢?”   佘归真立刻道:“于我有缘,是我的!”   江映离又道:“你是否承诺过会把混沌莲珠给他?”   阮舟摇道:“……我只承诺过我用完了以后会给他。”   江映离道:“所以……你的确承诺了。”   阮舟摇沉默半晌,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有话想和你说。”他看的是江映离。   江映离不吭声。   佘归真道:“你,想偷跑?”   阮舟摇嗤笑了一声,道:“你们都已经找到这里来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偷跑到哪里去?”   江映离目光一暗——他早发现,阮舟摇周身魔煞,分明就是克制不住妖魔之力的表现。   他现在的修为早已比之前高出许多,然而,连魔身都遮掩不了,恐怕真是受了什么重伤……   阮舟摇看着江映离道:“你敢和我进来吗?”   江映离淡淡道:“有何不敢?”他对佘归真道,“你且先在外稍等,我很快就会出来……”   佘归真竟出奇地相信江映离,点了点头,便在一旁的桃花树上,变回原形,盘了起来。   阮舟摇:“……”   江映离:“……”   “……跟我进来吧。”阮舟摇带头进屋,“哗”地一声推开了门。   江映离跟着他踏入。   踏入的那一刹那,阮舟摇反手就把他压向了门板,手掌往后压住门板,“嘭”地一声合上了门!   阮舟摇困着江映离把江映离吻了个昏天暗地,便连唇齿之间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江映离被亲懵了,挣扎都忘了,等后来反应了过来,便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   “……”   阮舟摇疼的捂嘴,左手还撑在江映离颈侧,右手抹了抹疼痛处,发现手上一片红色……   “——你咬这么狠?”阮舟摇不敢置信地道。   江映离冷冷地道:“你不是说有事和我谈吗?这就是你想谈的事?”   阮舟摇舔去唇边血迹,另一只手就又撑回了江映离颈侧,道:“你来找我,难道只单纯想为那蛇妖讨一个公道吗?”   江映离看也不看他,道:“那你以为我还有什么事?”   阮舟摇道:“想我?”   江映离:“……”   阮舟摇目中波光流转,收拢手臂,就直接把他抱住了。   “上次是我不对,其实我走后不久便已后悔……只是,我当时走火入魔,实在没有力气回石西境去找你……”   江映离目中似有些许变化,但他并未抬眼,而是道:“你和昆仑山的妖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佘归真是真与那混沌莲珠有缘,可若说他与混沌莲珠的缘分比和阮舟摇的深,那却未必。   如果真的深的话,佘归真何必等到阮舟摇在时才得见混沌莲珠出世?   阮舟摇道:“他也算救了我一回,那日我走火入魔,近乎本能地飞到了昆仑山……”他道,“是他把我从雪里面拖出来的,混沌莲珠,也是在他的洞府里找到的。”   阮舟摇简单地说了一下得到混沌莲珠的过程。   江映离忽地道:“你要混沌莲珠有什么用?”   佘归真想要混沌莲珠时,阮舟摇说日后会给,便说明他实际并不贪那混沌莲珠……   可既对混沌莲珠没多大欲.望,阮舟摇又有什么事,非得要用到混沌莲珠这样的神器不可呢?   阮舟摇面色变也不变,道:“用它疗伤。”   江映离看他半晌,轻声道:“既要用它疗伤,为何又要承诺佘归真?”   混沌莲珠本来该是阮舟摇之物,他一番承诺,倒将缘分改系给了佘归真。   佘归真是妖修,妖修对宝物的占有欲往往要强许多。如果是守护着的宝物,被人抢夺便意味着缘分殆尽。佘归真如此修为,和他打架输了,未必还会追着不放。可阮舟摇承诺会送给佘归真,混沌莲珠的缘分就着落在了佘归真的身上……   佘归真能察觉到那是属于自己的缘分,这样一来,怕是要不死不休。   阮舟摇道:“当时未想那么多。”他忽地低头,手摸向江映离的腰腹……   江映离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贼手,警惕道:“你干什么?”   阮舟摇还是看着他的腰腹,道:“师尊是遮住了吗……”   江映离只觉得血液都往脸上涌去,直接把他的手打开,道:“关你什么事。”   阮舟摇道:“我在昆仑山中,不小心看到了一点儿东西……”   江映离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   阮舟摇便非常明显地提醒他道:“信!”   刹那间,胸口起伏,江映离目中神情几变,似羞,似恼,似气,似恨……他浑身颤抖,道:“你说过不看!!”   阮舟摇道:“我若不看,便不知你当日心意……”他道,“师尊,我很高兴。”   从脖子上起的红晕,蔓延到脸颊,连带着耳朵根都红得彻底!   阮舟摇这时候叫他“师尊”,更叫他无地自容!   江映离面无表情,推开阮舟摇,扭头便走。   阮舟摇却从他背后抱着他,亲他滚烫的耳朵根。   江映离的身体仍旧轻轻地颤抖,阮舟摇知道,他还沉浸在那封信被他看到的“打击”中。   他的师尊最是面皮子薄,便连欢.好都要扯着被子盖住身体不让他看。   这种掏心窝子的情话,别说说了,便是写的,恐怕也能要他半条命!   江映离仿佛咬着牙道:“真该让你在昆仑山被雪多埋几日。”   阮舟摇吃吃地笑,道:“师尊既已找了过来,便说明,你是想我的。”   沉默,江映离并没有反驳。   阮舟摇一边拥住他亲吻,一边往内屋里走。   江映离没有回应,但是也没有反抗。   当路过窗子的时候,江映离眼尖地瞧见,一条硕大的黑色巨蟒尾巴缠在不远处的桃花树上,大脑袋从窗户口探进来,金灿灿的瞳孔盯着他们。   江映离:“……”   猛地推开了阮舟摇!   旁边正是桌椅,阮舟摇一个踉跄,无半点缓冲之力地摔坐了椅子上。   “……”   “……”   巨蟒开口,一边吐着信子一边道:“你们不是师徒吗?”   它有点疑惑。   传承刻在血脉里,但巨蟒在阎浮提中行走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它的脑袋里,师父就等于长辈,而长辈对小辈是有教训权的——若不然他也不会专找江映离告阮舟摇的状。   怎么阮舟摇,还能那么以下犯上呢?   江映离狠狠地瞪了阮舟摇一眼,没想到他竟连窗户都不关。   阮舟摇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砰”地一声把窗户给关上了。   巨蟒:“……”   江映离将自己乱在衣襟内的头发拨了出去,很快就恢复了以往波澜不惊的神态:“……我出去了。”   阮舟摇未及挽留,江映离却已转身,推开门就出去了。   巨蟒大半身体仍盘在窗外不远处,脑袋在窗户上蹭,似乎想把它推开似的。   “……我出来了。”江映离道。   巨蟒扭头,霎时便向他游来。   阮舟摇刚好出门,瞧见佘归真的原型,便道:“你为何不变成人?”   它这么大的个头,在他的院子里游那么两下,半地落红都变成花泥了。   巨蟒道:“我,不习惯。”   就连说话他都不太习惯,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太衍,它能放纵便放纵一下。   阮舟摇便提及了正事,道:“你想要混沌莲珠,但我现在却需要它帮我疗伤。”   巨蟒道:“可是,是我的,是我的!”   阮舟摇道:“……我以后会将混沌莲珠给你,若有违此誓,便叫我天地不容!”   巨蟒虽隐隐察觉到阮舟摇立的誓言不小,但它想了想,还是道:“是我的!”   江映离摇头道:“它修行虽久,但未入俗世,一切只靠本能。”   兽类的本能就是拿在手上的才是拥有,哪里会在乎那么多弯弯绕绕?   阮舟摇便问江映离,道:“那师尊以为,我该把混沌莲珠给他么?”   江映离沉吟道:“你是压制不住体内的妖魔血脉,是么?”   阮舟摇道:“是。”   江映离道:“那你把混沌莲珠给他,了结了诺言吧。”他道,“我可以替你调息。”   阮舟摇心中一动,却很快就想起自己丹田之内的阴极幡。   混沌莲珠对阴极幡有克制作用,若交出去,阴极幡便更易逼近他的丹田。   江映离只稍看他神情变化便知他心有顾忌,道:“怎么了?”   阮舟摇道:“师尊不知,我回过一趟石西境……”顿了顿,他才道,“在石西境中,我受到了范师伯的暗算!”   作者有话要说:  咩嘿嘿嘿嘿!!!!=L=如无意外以后还是会有二更的嗷!只是偶尔可能会偷懒,哈哈=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鹿时与 10瓶;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重入蓬莱   江映离看石西境中残留的痕迹时, 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   阮舟摇凝视着他,道:“他手上有恒阳剑的伴生神器阴极幡, 只可惜阴极幡已认他为主, 恒阳剑也无法阻止阴极幡入我魂海……”   江映离皱眉道:“你说阴极幡进了你的魂海?”   阮舟摇道:“还没有, 不过也快了。”   江映离严肃道:“你坐下。”   阮舟摇看了一眼四周。   江映离就拉他到一棵树下, 让他坐在大树凸起的树根上。   神识进入阮舟摇的灵台,江映离仔细地探查。   阮舟摇心头一惊,近乎本能地想遮掩自己的修为。   江映离却只专心感受了一下神器的气息。   阴极幡……   果然是阴极幡!   却见阴极幡虽未入阮舟摇的魂海,但明显渐渐往他魂海逼近……   江映离收回了手,问:“这样已经有多久了?”   阮舟摇道:“大约一旬……”他低声道,“我出石西境后,就再也控制不住。”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道, “……且这阴极幡似乎有意挑起我脑海中不好的回忆。若不是这混沌莲珠,恐怕我已被那些负面情绪淹没……”   江映离微微抿唇,显然在忍耐着什么。   阮舟摇暗想,往后若江映离察觉他在金陵州的行事,保不齐他还能把此事推到范飞平的身上……范飞平这么一遭暗算,对他来说也不算全是坏事……   江映离伸手,把阮舟摇拉了起来, 道:“我带你上蓬莱!”   阮舟摇微微一怔,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师尊要带我上蓬莱么?”   蓬莱上次“审”他之时, 他可都还不是魔态呢。   江映离道:“岑师兄他向来公道,便是早先,他也预备将你放出了……”他顿了顿,才道,“只是妖师忽然出现,倒把他的安排都打乱了……”   阮舟摇道:“这么说……”他立刻想起,柳明坤三人来蓬莱囚室打了他一顿的事。   这件事他一直都没和江映离说过,现在想想,柳明坤他们好歹也是长辈,他若真被蓬莱惩戒,他们犯不着还来囚室里动用私刑。   原来,那时候他们就知道他会被放出去了……   阮舟摇情不自禁看了江映离一眼——他会被放出去,自也意味着,“受害者”给他求过情。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道,“你看我干什么?”   阮舟摇道:“没什么。”   江映离侧头,就见那巨蟒又找了棵树盘了上去。   大树吃不住巨蟒真实的重量,颤颤巍巍,好不可怜。   “……混沌莲珠,可否借我们一段时日?”江映离走到那巨蟒的身前,低声道,“可能没法立刻就将它还你……”   巨蟒的大脑袋立刻就对着江映离了:“借?”   江映离颔首道:“用完立刻归还,绝不拖延!”   巨蟒似乎踌躇,身子情不自禁缠紧了大树,几乎让大树发出了木质结构被挤坏的声音……   “……”   “……”   “好吧。”巨蟒昂着脑袋,黄色的瞳仁发出了精明的光,“但是,你们得付出点儿东西!”   江映离道:“你想要什么?”   巨蟒上半身都在半空中抬了起来,道:“鼠,鼠!”   江映离目光微动,道:“……可以。”   巨蟒非常高兴地道:“不能借太久!”说罢,就从树上又游了下来,高兴地在院落里游来游去……   阮舟摇无比疑惑地道:“为什么我借它不同意,你借它就同意?”   江映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可能它怕你骗它。”   阮舟摇可擅长骗人得紧,巨蟒天生敏锐,定然是发觉他这人不实诚。   阮舟摇笑了笑,没说话。   江映离要带阮舟摇上蓬莱,阮舟摇留了一枚玉简在屋里,算是给古丁龄留了一个信儿……   阮舟摇出门,但见那巨蟒浑然天真地在院子里晃荡,不由地道:“若蓬莱解决不了我体内的阴极幡,师尊会否硬要我将混沌莲珠归还?”   江映离只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阴极幡有主,只要主人出手,定能解决。”   阮舟摇低声道:“如今我已呈魔态,范飞平若再揪住这点不放,也许我便有去无回……”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道:“几日不见,你胆子小了许多。”   阮舟摇便知江映离看穿了他的“挑拨”,却道:“可徒儿我说的都是实话……”不着痕迹地搭上了江映离的腰。   江映离却很快将他搭上他腰的手拉了下去,道:“不要动手动脚的,被旁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阮舟摇道:“这里只有一只蛇妖。”他看向张开血盆大口,“嗷呜”一下就把院落里栽种的牡丹咬掉的巨蟒……   顿了顿 ,才又道:“……他早已看见过了。”   江映离沉默。   阮舟摇想他想得紧,但偏偏佘归真在这儿,老大一个灯笼。   若上蓬莱,哪里有机会和江映离亲热?然而江映离似乎没有再和他亲热的想法,便连他搭个腰都不愿意。   江映离道:“我们走吧……”   阮舟摇只得压下了心猿意马,道:“好。”   江映离和阮舟摇先把佘归真送回了太衍,并留了个口信,让黎宏飞答应给他几只金丝鼠吃。   黎宏飞的反应他们两人自是看不到了。   江映离携阮舟摇上了飞车,一路上阮舟摇都在盯着他看。   “……”   “……”   江映离干脆闭上了眼睛,盘腿打坐。   阮舟摇视线往下,趁他没睁眼,便瞧他的腰腹。   江映离的遮掩手段非常高超,阮舟摇几乎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但是那时便已有点儿显怀,现下应该更……   胡思乱想。   既想上手摸,又怕江映离直接恼了。   江映离虽然闭着眼睛,可阮舟摇视线恍若实质,他又怎么可能不知?   一路忍到了蓬莱山,江映离睁开眼睛,便径直欲下车。   阮舟摇在背后抱住了他,把他转了过来,亲了一通。   江映离按住他的肩膀撑开半臂距离,哑声斥道:“这里是蓬莱山!”   阮舟摇看他双眉微蹙,但眼中分明有潋滟水光……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蓬莱山。”阮舟摇道,“可正因这里是蓬莱山,若现下不与师尊亲热,往后怕是找不到机会了。”   江映离面上一热,见阮舟摇如此理直气壮的样子,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拥吻……   亲热……   蓬莱山守山的弟子早便发现了他们的马车,只不过,里面的人没有出来,他们也就都没有贸然上前。   约莫过了半刻钟的功夫,马车的小门开了。   衣裳一丝不苟的江映离从马车上下来,而后,又扶阮舟摇下来。   “……江师叔!”苗子越正好从蓬莱山门出来,瞧见江映离与阮舟摇,立刻便迎了上来。   江映离一瞧见苗子越,神情便可见得和缓:“是你?”   苗子越点头道:“我刚要下山去买点儿东西,想不到正巧就撞见了江师叔。”他奇道,“江师叔上蓬莱,莫非是听说正通大师来蓬莱做客了?”   江映离道:“正通大师?”   苗子越道:“听闻琼华出了些变故,是以大师才来我蓬莱……”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江映离身后的阮舟摇。   阮舟摇如今额际的黑色纹路已经被遮掩了大半,不过,他身上的气息,让苗子越觉得有些不安。   以他阅历,甚而分辨不出阮舟摇这股极淡的气息代表着什么,但是,他却当真不安。   江映离道:“正通大师可在是非殿吗?”他看了阮舟摇一眼,道,“我师徒二人,也该去和他打声招呼。”   苗子越就带江映离和阮舟摇去了是非殿。   是非殿内掌门居所,正通大师与岑远道对坐在床塌小几两旁。   江映离对岑远道打了声招呼,又向正通大师见礼。   岑远道一见他便惊喜:“师弟又来了?”虽已瞧见他身后的阮舟摇,却还是起身把江映离拉了过去,道,“上回你走后,我一直都后悔未曾多留你几日……”他说完,又对阮舟摇道,“你平安就好。”   阮舟摇有些诧异岑远道会对他示好,回礼。   正通大师则含笑着对阮舟摇道:“小友灵台之内,因果钟可还安好?”   阮舟摇道:“那日事发突然,晚辈未曾多想就把因果钟送入了丹田——大师见谅。”   正通大师道:“因果缘分,向来是说不清的,不过这因果钟与你之间的缘分还差了那么一点点,是以今日,老衲才会出现在这里……”   阮舟摇道:“听闻琼华有变?”   正通大师微微敛笑,道:“早前江裳神魂受了重创,这几年已渐渐支撑不住……”他肃穆道,“我需要因果钟,才能替他将混乱的魂海镇住。”   岑远道叹息道:“一半神魂损毁,纵然浮生镜内的魂魄与他有神识相牵,到底还是重伤。”   江映离蹙眉道:“若将浮生镜内的神魂与他的聚合,是否可挽救几分?”   正通大师道:“分出神魂,只要与他真身有所感应牵连,便也没什么大碍……”   岑远道道:“真正有大碍的,其实是当年毁掉的那一半神魂。”他皱紧了眉头,沉声道,“……这后遗症到底还是发作了!”   阮舟摇没有说话。   前世,他入琼华夺紫凤萧,几乎顺利异常。那时的江裳甚至还与他打了一场,只是打着打着,似乎就有些神志不清,甚至恍惚之中,还将他认作了他的父亲……   那是他第一次那般清楚地意识到:江裳恋慕他的父亲。古丁龄当初说起重华旧事,其实并未特指过江裳……   正通大师道:“用因果钟,也是治标不治本。”他有些悲悯地道,“怕他撑不了多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作者菌明天一整天都有课,躺平。再有一两章,就开始下一卷了!嗷!前世的结马上就都要打开了,嘿嘿!=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2273221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4瓶;七夜之遥 2瓶;念长生、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最不公平   阮舟摇忽地道:“我恒阳剑中有一缕神魂,是江裳掌门的。”   正通等人俱是一惊, 岑远道道:“你确定吗?”   阮舟摇就将恒阳剑从丹田内召了出来。   但只见已认主的神器华光内敛, 表面却一层淡淡的辉芒……   正通大师接过了恒阳剑, 道:“老衲待会儿会将神识探入, 还请小友行个方便。”   阮舟摇点了点头。   正通大师便细细地探查了一番,面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来:“想不到‘他’竟真当活了下来。”   江映离道:“大师的意思是?”   正通大师道:“当年宁招玉受了重伤, 老衲为他诊治时, 已然救不过来了……”他低声一叹,道,“没想到, 他的魂魄竟能保存在这恒阳剑中……”   岑远道道:“如此说来,师叔有救了?”   正通大师点了点头, 又对阮舟摇道:“小友可否借剑一用?”   阮舟摇道:“大师请便。”   正通大师便收了剑, 双手合十,道:“看来因果钟当真与小友有缘——琼华事急, 我不便在此耽搁太久, 几位,老衲告辞。”   “大师走好。”   “送大师。”   正通大师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离开了……   江映离待他走后,问岑远道道:“为何宁前辈的魂魄会被储存在恒阳剑中?”   岑远道道:“恒阳剑已多年未曾出世了,兴许是曾被古丁龄得到, 又给了宁忆岸。”他道,“当日宁忆岸曾费尽心思想要将宁招玉救回来,没想到,还真被他救成了……”   江映离沉吟片刻, 看了阮舟摇一眼。   阮舟摇只暗想着前生古丁龄还真莫名熟悉恒阳剑的事,岑远道这猜测倒不是全无可能……   岑远道顺着江映离的视线看到了默不作声的阮舟摇,忽地就问江映离,道:“师弟此次上蓬莱,是为了?”   江映离道:“范师兄将阴极幡打入了我徒儿的体内,这次来,我是想请师兄让范师兄高抬贵手,将他体内的阴极幡取出。”   岑远道微微一惊,严肃道:“阮错,你过来。”   阮舟摇就乖乖地过去了。   牵住阮舟摇的手腕,搭脉,神识从经脉中探入。   岑远道并未真入阮舟摇灵台,只是探查到阴极幡的气息,便收了神识。   “——师弟糊涂了!!”岑远道向来冷静的面壳都要碎裂的迹象!他万万想不到,范飞平还真会用如此手段暗算一个小辈!   江映离道:“阴极幡入体,阮错控制不了魔态。”他凝重道,“若范师兄如何也不肯出手,还请师兄想法子将阮错体内的阴极幡逼出……”   岑远道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道:“逼出来,怎么逼?”他道,“你范师兄他早就想好后路,你可知,上回我去他闭关室外传音入密,却发现他根本就不在室内……”   江映离一惊:“他不在蓬莱?”   岑远道道:“想来,当日他说闭死关,却也未说一定在蓬莱闭关室……”他摇头道,“偌大阎浮提,可闭关的现成洞府便已是成千上万……若师弟再找个风水宝地,设下结界,便连蓬莱也寻他不到。”   江映离面色微变,道:“可阮错体内的阴极幡快逼入他魂海了!”   岑远道道:“若有相克的神器,兴许……”   江映离道:“我从昆仑山妖修那儿借了颗混沌莲珠,只是混沌莲珠虽与阴极幡属性相克,却无法阻拦阴极幡的进入。”   岑远道道:“阴极幡与恒阳剑一般,都有进攻的凶性,混沌莲珠,却不是防守的物什。”   阮舟摇忽地道:“那因果钟呢?”   岑远道一愣。   江映离却也道:“因果钟有防的特性,它是否能克制阴极幡?”   岑远道沉吟片刻,才道:“这,这恐怕还得问一问正通大师……”   早前因果钟在阎浮提中声名不显,是以它的特性如何,岑远道也不了解。   江映离:“那等正通大师救得了师叔,再说吧。”   ※   月上柳梢头,天色也已黑得只能瞧见星子了。   阮舟摇在自己的床榻上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觉,便偷偷地,摸去了隔壁江映离的房间。   江映离房内还点着灯,他闭目坐在桌案前,烛火映得他的面庞很有些安谧宁淡。   阮舟摇走到他身后,瞧见他桌案上又是一个“静”字。   “师尊静不下心来么?”阮舟摇问。   江映离睁开眼睛,道:“你怎么过来了?”   阮舟摇道:“睡不着,也不想打坐。”他从背后贴住江映离,暧昧地亲了一下他的发丝,道:“更主要的是想你~”   江映离被他尾音勾得一颤,似乎都有些绷不住神情。   阮舟摇直接挤到了他的椅子上,不但半抱住了他,还把脑袋都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江映离低斥道:“这里是蓬莱,别闹!”   阮舟摇道:“我只是想抱抱师尊,师尊以为我想干什么?”   江映离:“……”   把桌案上的静字放到了一边,江映离又摸一张纸出来,再写了一个静字。   阮舟摇百无聊赖地道:“师尊这个字好像没有上一个好看。”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把纸给揉了,又一张,又一个字……   阮舟摇看他一连写了七八字,而这七八个字,他根本都还没说什么,江映离却自己觉得没有第一个字好,都给揉掉了……   ——他静不下心。   阮舟摇心神一荡,不免地想,难道他静不下心,是因为我在他的身边?   “你我前世……”江映离方出口这四个字,便轻吸了口气,道:“罢了!”竟是忽然反悔,又不想问他了……   阮舟摇道:“师尊想问什么?”他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吞吞吐吐?”   江映离迟疑道:“因果钟,可追溯因果……”   阮舟摇的心漏跳了一拍,却还是冷静地道:“所以?”   江映离道:“岑师兄传音问过正通大师了,正通大师说,因果钟的确可以防住其他神器,只不过……”   “只不过?”阮舟摇不由道,“师尊大半夜在这儿写‘静’字,难道,这因果钟有什么让你都觉得忌惮的吗?”   江映离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怕你作孽太多!”   今生今世,光是在太衍,阮舟摇便已做了不少不可告人的事情了。   因果钟若真能追溯因果,追溯到什么程度,会否比浮生镜更让他无法接受——江映离甚至都不敢深想!   浮生镜只是欲.望的体现,当初阮舟摇真正触怒他的,是在他出浮生镜后,他探他神识所发觉的一切。   他真的做了!而从前从阮舟摇的只言片语中,他也能清楚地意识到,前世的阮舟摇,做的恐怕更加过分……   阮舟摇收紧手臂,显然也想到了某些可能。   “……那我不治了。”   江映离道:“阴极幡在你体内,还容得你说不治就不治?”他淡淡道,“正通大师说过,因果钟内无灵识,既要救你,我自也要入钟为你护法……”压低声音,“你若当真作恶多端——”   阮舟摇的心脏似乎都跳得快了很多:“可我今世还什么都没做!”   江映离哼了一声,道:“你最好什么都还没做。”   阮舟摇忽地把江映离的下巴勾了过来。   江映离直接被他这一举动弄懵了。   如此轻佻的动作,他往日里从未这样对他过。   尚未来得及作反应,甚至不知自己是该勃然大怒还是该如何。   阮舟摇紧紧搂着他的肩膀,径直一个深吻。   江映离喘不过气来,被迫侧头,紧紧揪住阮舟摇的衣襟。   当两人的心跳都一样快时,阮舟摇似乎才安心了些许,松开了他,将头蹭到了他的颈边……   “……师尊都有我的孩子了,注定就是我的人。”   江映离的脸立刻就胀红了,当真勃然大怒地道:“你给我滚回你的房间里去!”   阮舟摇贴着他的面颊,自然能察觉他面颊是滚烫的。   仍旧紧紧地抱着他,手臂箍在一起,就算他使劲拉也拉扯不开。   “……孩子都有了,师尊若想抛下我,可就成了负心汉了。”阮舟摇低笑道,“太衍门规,始乱终弃者,应当如何?”   江映离板着脸道:“我是剑宗宗主。”   阮舟摇道:“自古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江映离道:“你倒看看哪朝哪代,能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阮舟摇道:“其身不正,何以治下?”   江映离道:“等你当了剑宗宗主,到那时,你便可以将此话身体力行了。”   阮舟摇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得几乎咳嗽了起来……   前世他与江映离甜蜜的那段日子,江映离在他心中积威仍重,他哪敢这么放肆地和他顶撞?   但今世,撇开江映离为师的身份不谈,他不在意他的身份而与他顶嘴调情,江映离的反应,却让他心神激荡,几不能自持。   若前世便与他如此,见到江映离的这一面,他恐怕不会怀疑他的心意。   江映离听他笑,不知怎么地就有点儿恼了。   阮舟摇有必要笑成这样吗?倒好像他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似的。   “天子身系国之重器,自不可能与庶民同罪。”江映离板着脸道,“我是你师父,天地君亲师,便是我错了,对你来说也是对的。”   阮舟摇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敛笑,道:“师尊说的对,地位与身份,本便是人生在世最公平也最不公平的存在……”   江映离听他口气似乎带了些认真,不似先前的玩笑,蹙眉道:“……我先前说的话,不是认真的。”   阮舟摇道:“我早知师尊持身甚谨,当然不会知法犯法……”   江映离转开头,道:“你知道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会有二更,不过二更会等凌晨后更,而且很大概率会短小君=3=大家可以先睡=3=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3个;Ann40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浪费时间专用app 44瓶;二哈 2瓶;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石西旧事   温存了一阵,江映离仍对阮舟摇早先所说的话有所顾虑, 但阮舟摇倒像只是随便说说, 很快就把它抛之脑后……   约莫三日后, 正通大师回蓬莱归还恒阳剑。   因岑远道早便与正通大师通过气, 所以正通大师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叫岑远道将他们都召了过去……   “若要动用因果钟, 必得让因果钟认主不可。”正通大师颇为严肃地道, “因果钟会追溯修士‘因果’,以其自身障做障……若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受考验的修士, 日后半生修为都再难精进……”   阮舟摇道:“敢问大师,因果钟到底是如何个追溯因果法?”   “这个, 恐怕得你进了因果钟才知道……”正通大师捻了捻手中的佛珠, 道,“小友, 你可准备好了吗?”   江映离不等阮舟摇回答, 便道:“大师,我们开始吧!”   正通大师看向阮舟摇。   阮舟摇对他点了点头。   “……如此,那便开始吧!”   一间空旷的石室,正通大师只留了江映离和他两人。   正通大师让阮舟摇先坐在石床上入定, 他,则顺手将手中的那串佛珠挂到了江映离的脖子上……   江映离有些诧异地道:“大师?”   正通大师严肃道,“追溯因果,意味着重走回头路。”他沉声道, “因果钟虽不会主动伤人,可若修士自身有魔障,在受考验时自伤,那谁也救不了……”   江映离道:“若出了什么意外……”   正通大师道:“如非必要,不能强行退出!”他道,“破不了魔障,此事更会成为阮错一生的阻碍!阴极幡本就影响着他的魂海,你万不可在因果钟内轻举妄动!”   江映离郑重点头。   正通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道:“这串念珠跟在老衲身边多年,当初我日日撞因果钟,手上握的都是这串念珠……”   江映离道:“怪不得它与那因果钟间有所感应……”   正通大师有些诧异地道:“你感受得到?”   江映离微微一怔,道:“是,我感受得到……”   正通大师道:“若你感应得到,再好不过!”他低声道,“阮错与因果钟间,缘分既深且浅……他日日撞因果钟,却无法从中得悟什么。若你能助他,抑或是他助你,此劫就未必有我想的凶险……”   江映离心头一紧,意识到此行比他想象得还要凶险!   正通大师再又叮嘱了他几句,便在四周设下阵法,让江映离入阵。   江映离瞧着在石床中已然入定的阮舟摇,步履坚定地走入了阵中。   “咚——”   “咚——”   “咚——”   分明静置在地上的因果钟似乎从他的神魂中发出撞击声。   江映离眼前一黑,再醒过来的时候,四下已是换了副景象。   ※   石西境。   不远处漫天黄沙,而江映离所立此地的沙土虽然不是黄色,但却也是某种干涸已久的黑色……   稍稍在四下探查了一会儿,江映离便见远方层峦起伏,不远处一方陡崖,仿佛被人从中间切开,中间的空隙笔直陡峭。   这是石西境。   虽然风景不同,但此地显然就是石西境!   江映离与阮舟摇本在石西境一隅,并未在其他地方走动。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江映离却能意识到,这是石西境。   而且,阮舟摇就被绑在这里的某处。   “……”   抿了抿唇,不知心底这认知是从何而来。   江映离顺着戈壁边沿往内走。   风越发强劲,且在狭窄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切绞一般!   各个方向涌过来的风浪都仿佛尖刀似的。   江映离并没察觉到痛,但他却感觉到了些许皮肉被划开的错觉……   风刃戈壁。   这里是风刃戈壁……   又一个名词闯进心底。   江映离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凉了许多。   “咳……咳……”虚弱的咳嗽从某个远处传来。   江映离耳尖,循声而去!   绕过几个小弯,一个衣裳破破烂烂的人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阮舟摇!被吊绑在陡崖之间的空隙中央……   四周的风刃几乎毫无停歇地将他周身所有皮肉割开。   所有风刃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他的要害,甚至多只在他脖子以下肆虐……   “……”   走到阮舟摇面前,江映离喉头梗着,嘴唇颤了颤,却只是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鲜红血肉绽裂,很快又被不知名的力量修复!   皮肉割开又修复的速度太快!几乎能让人想见这样的凌迟该有多痛!!   “……”眼中瞳孔有些涣散,但阮舟摇意识到有人来,抬了抬眼,焦距很快就对准了江映离……   “……师……”   意识到来者是江映离,阮舟摇身上仿佛一下子就多了几分活力!早先绑在这里,他就像一块死气沉沉的烂肉,可是现在,他却是个还有生命的活物了!   “怎会……如此?”江映离哑声道,运起风灵力,铺天盖地,欲将那些风刃挡住!   可正如他心底隐隐的预感一般,风刃遇到他的灵力没有半点儿阻拦,仍旧落到了阮舟摇的身上……   阮舟摇猩红的眸子盯着他,眼中的情绪多变。   一时像是喜悦,一时又像是恨!他浑身颤抖,最后那情绪变化,却停留在了说不出的恨与厌恶上……   “你……你竟然会来看我……”阮舟摇仿佛嘲讽地咧开嘴,道,“我以为师尊有了新欢,早就把我这个旧爱给忘了。”   江映离明知自己影响不到这里的东西,却还是忍不住重重一掌,击在阮舟摇身侧的链条上!   阮舟摇死死地盯着他,道:“师尊怎么会忽然记起我来?愧疚了,后悔了……还是,觉得我这个魔脏了你映离仙君的名声,你要来杀人灭口?!”   江映离哑声道:“你不要说话。”又一掌,击在阮舟摇周身的锁链上……   阮舟摇的鲜血从空中一涓滴溅落,底下一条细细的溪流,却都染成了绯红。   “不要说话?”阮舟摇从喉中发出破风箱似的笑声,道,“你看我的惨状便够了吗,师尊?我可以告诉你更多……咳……或者你想告诉我,这都是你师兄干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找到我了,所以想把我救出去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情不自禁地顿了顿,但很快,他就厉声道,“江映离,你以为我是傻子是不是!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敢说吗,你敢说吗!!”   猩红的眸子盯着江映离,阮舟摇分明想得到一个答案。   江映离想开口,但喉咙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哽住似的,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阮舟摇便哼笑一声,道:“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因为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是不是我还不知道呢!我怎看得出来,你会那么饥渴,一个,两个,三个……”   “亏我以为,以为你待我不同……”   淡红色的液体从他眼中流下,此时的阮舟摇并不能很好地将情绪掩盖住,拳头握的咔咔作响,徒劳地扭头,不想被江映离瞧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   江映离道:“你有没有告诉过我?”   他问的是真正的阮舟摇,问他是否告诉了前世的江映离。   阮舟摇根本就没有听懂,他闭上眼睛,无比冷漠地道:“我不想看见你。”   江映离越过他,走到了他的身后。   阮舟摇察觉他走,立刻睁开眼睛,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江映离细细地观察了锁链上的符纹,知道以阮舟摇自己,绝挣不开!   阮舟摇发觉他未走,似觉得自己先前的反应丢脸,恼怒道,“你怎么还不走!”   江映离又绕至他身前,道:“我不走。”他凝视了阮舟摇半晌,忽地凑近他,亲吻他带血的唇瓣……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的,有点儿小虐,本来想照顾一下大家,早上再发,但想想说了凌晨发,那就凌晨发=3=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5064435 5瓶;彩虹甜心蜜糖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你也能信   阮舟摇觉得晕眩,心底某种掩藏得很深的情绪都泛滥了起来。   江映离的吻并不是很深, 但却很细致。   柔软的唇瓣贴着他的唇瓣细细碾磨, 不多时, 便连风刃戈壁肆虐的风都停了下来……   “……”   “……”   一吻毕, 江映离微微退开,站立片刻, 坐在了陡崖下的一块巨石上……   阮舟摇张了张口, 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能说出口来。   江映离但见四下风刃俱停,便知因果钟中的风刃, 恐怕是阮舟摇痛苦的具现。   坐在那块巨石上,江映离承诺道:“我会在这里陪你。”   阮舟摇没有吭声, 只是别过了头去。   约莫到了亥时, 陡崖将一部分灿烂的阳光遮蔽。   有人从陡崖外走了进来,无声无息, 但江映离却立刻察觉到了……   被捆在间隙间的阮舟摇忽地浑身一震, 四周风刃,便又有卷起之势。   江映离皱眉,看向来人。   但只见一个布衣修士背剑而来,对坐在阮舟摇对面的江映离视若无睹, 横剑插入土中,“铿”地一声!   “……石西境很快就要开启了。算算时间,你也在此地三年多了……”   江映离骇然一惊,竟未想到阮舟摇竟在石西境受过三年的凌迟酷刑!   布衣修士道:“师弟他已彻底忘记你了。”说到这里的时候, 他仿佛欣慰地道,“石西境既已开启,我,自然也不会一直关你在这里……”   阮舟摇哑声道:“怎么,范师伯想要杀人灭口?”他加重了‘范师伯’这三个字,仿佛加重给谁听似的。   范飞平十分平静地道:“我不会杀你。”他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魔气肆虐。”他打量着他,哼了一声,道,“只要看得出你是魔的修士,他们都会动手——根本就不必是我。”   阮舟摇笑,越笑越大声,但因嗓音嘶哑,笑得咳嗽了起来……   “你的好师弟真的完全忘了我吗?”阮舟摇若有所指地道,“‘范师伯’,你确定?”   范飞平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道:“妖魔多话!”   一道风刃,融入四周的风,瞬间将酷刑力度加倍!   江映离徒劳阻止,但不知为何,就是阻拦不住!!   阮舟摇的身上肌肉微颤,但他却还是不知死活地道:“也许他根本就没忘了我,也许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   范飞平似乎怒极,虽极力压抑,但下手却越来越重。   阮舟摇的视线,从范飞平的身上移开。   他对上了江映离的……早已发觉范飞平看不见的江映离的视线。   “……幻觉。”他低声道。   江映离抿了抿唇,仍不敢碰他身上具现的伤处,凑过去,再亲他。   范飞平的鞭笞越来越重,但这四周的风刃似乎越来越轻。   “——妖魔!”最后恨恨地说了这么一句,范飞平将那剑留在了原地,愤愤地离开!   江映离吻毕,又再度后退了两步,似有些赧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阮舟摇睫毛微颤,却睁开眼,盯着他。   “……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江映离低声道,“不要让自己痛苦。”   阮舟摇喉头动了动,才道:“为什么他看不见你?”   江映离没有说话。   因果钟不允许他说他们此刻是在因果钟中,而且,真正的阮舟摇并非全无意识,只是哪怕他能感受到一切,如今也意识不到他俩是在因果钟中……   阮舟摇开始咳嗽,一声接一声的咳嗽。   江映离伸了伸手,似乎想帮忙拍一拍他的胸口或脊背,但是手刚伸出去,瞧见他身上纵横的血迹,指尖一颤,便又收了回来。   “师尊现在是否觉得,我这个徒儿,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阮舟摇忽地道,“你先前‘指点’苗子越,他那么‘单纯’,一定还不如我……”   江映离道:“子越于剑道上有天赋,遗传了他的父亲。”   阮舟摇立刻就死死地盯着他,猩红的眸子,四周的风刃再度肆虐起来。   江映离惊了一跳,不知为何阮舟摇的反应这么大!   “他并非我的弟子,我与他相见也不过数面之缘,除了他小时候我抱过他,他长大后,我多在太衍闭关……”   阮舟摇道:“你喜欢他父亲么?”   江映离仿佛被刺了一下:“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慕师伯风采多年,弟子,江映离……”   江映离立刻道:“别念了!”   阮舟摇道:“这,这封信,确凿是你写的吧?”他仿佛嘲笑地道,“有什么,不能用玉简传信,倒还找个信笺,仔仔细细——”   江映离私密之信被人瞧见,心脏都跳快了几分,他板着脸,道:“我慕师伯,并不是爱慕!”   阮舟摇道:“不是爱慕?蓬莱剑神苗溪远——他可曾瞧见你写的这封肉麻的信吗?”   江映离有些恼,但阮舟摇此刻如此模样,他对他恼不起来,只能恼自己。   “师伯当年于剑修一途臻至极途,我等二代弟子对他多有崇拜……”他说到这里时,情不自禁低了低声音,仿佛真有些心虚似的,“那时……的时候,你都还是个婴儿,你在乎这些事做什么?”   阮舟摇哼了一声,道:“那他儿子呢?老子飞升了,你就找儿子……你嫌我在床上的时间不够,怎的,他在床上的时间就够了?他比我还矮上几分呢,我便不信他比我厉害……”   江映离越听越不对劲,道:“你说什么床上?”   阮舟摇微微扭开头,有些恼火地道:“师徒双飞——你做的好事,还要问我!”   江映离瞳孔微缩,意思到他口中的侮辱意思,伸出手,便似要给阮舟摇一个大嘴巴子!   阮舟摇察觉到他动作,不但不躲,反而还迎上来。   江映离的手止在半空,气得发抖,却还是把手收了回去:“你说的什么鬼话,以后不许再说!!”   阮舟摇道:“你没有么?没有和范飞平双修,没有和苗子越双修?!”   江映离便真“啪”地扇了他一个巴掌!阮舟摇怔了怔,便又道:“我都看见了!影石之中,你如何抵赖!”   江映离眼中些微光色,仿佛气出来的水光,他哑声道:“这种事,你也能信!!”   阮舟摇道:“不信?”他自嘲似的笑了两声,道,“师尊,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资格不信?”   “……这石西境中的折磨,你师兄那一颗颗不容我置疑的影石。”阮舟摇猩红的眸子越发锐利,厉声质问道,“你说,我有什么办法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今天肾结石上医院了,可怕,大家以后要少喝豆奶啊……我就是喝了三箱豆奶,躺平,虽然很小一颗,能自己排掉,但痛起来要命!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无业游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饶了阮错   江映离浑身颤抖,似乎被气得不轻!!   阮舟摇见他如此, 还不罢休, 道:“你让别人亲过你么, 你让别人抱过你么?师尊, 除了我以外,你到底让多少人上过你的床?!”   江映离一时间甚至有再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但见他如今这般惨状, 拳头紧了又松——   “……你在刻意辱我。”江映离顿了顿, 道,“你何必刻意辱我?”   阮舟摇胸口剧烈起伏,道:“我只是问你问题罢了, 怎么,你心虚吗?”   “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认定了, 何必还要再问我!”江映离冷冷道, 转身便走。   阮舟摇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道:“江映离!”   江映离脚步微微一顿, 头也没回, 继续走。   阮舟摇又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声:“江映离!!”   江映离这次连脚步都没顿。   阮舟摇原先神情中的锐利与讥嘲就都消失不见了,仿佛濒临崩溃。   “江映离……师尊,别走——”   “……”   “……”   未见江映离停留, 阮舟摇浑身颤抖,低头,一颗一颗泪珠砸溅在砂石之间……   “……”江映离默默地走了回来,止步在他的身前。   “……师尊?”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阮舟摇抬头。   “啪”地一声,江映离不轻不重地扇了他一耳光,面无表情地道:“这一巴掌,为你的轻信,还有你的刻意羞辱!”   阮舟摇嘴唇动了动,眼中亮起的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江映离闭了闭眼,却道:“你先前说的那些话,我以后都会当做没听见过……”他轻轻地摸了摸阮舟摇被打的地方,道,“我只与你越过过雷池,无论原因如何,你疑我,别有情由,我不怪你……”他目光略有些锐利地道,“可你不能辱我!阮错,也许你只是一时泄愤,但你刻意的羞辱言辞,会让我心冷!”   “……”   江映离见他不语,只是看着自己,擦去他眼角泪痕,低低道:“我心悦你,而我既已心中有你,自然不会再招惹旁人了……”   ……………………   范飞平觉得阮舟摇最近的表现有些奇怪。   不动声色,波澜不惊。   便连三年多来仍会刺激到他的影石都只在最开始看时有点儿反应……   这和他往日里的表现截然不同。   “……世人说,哀莫大于心死。”范飞平似乎怀疑地打量着阮舟摇,道,“你莫非已死了对我师弟的心了?”   阮舟摇掀了掀眼皮,道:“范师伯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范飞平似乎并不是十分地在意,阮舟摇不再对江映离执着,这对他来说甚至是件好事——不过,反正他都是要死的,他绝不会让阮舟摇活着出石西境!江映离好不容易把他忘干净了,阮舟摇当然更不能有机会再去他的面前晃荡……   石西境马上就要开启了,等他死了以后,他也就不必要如此频繁地来这儿了。   “……”   “……”   “……他走了。”范飞平刚离开,阮舟摇就睁开了一直半阖着的仿佛困倦的眼。   江映离轻轻吐了一口气,从一旁的巨石上下来,克制自己几乎要忍耐不住的怒火。   阮舟摇口中的影石如何,他其实已猜到几分……但只有真正看见,他才知道那画面的冲击力有多大!   厌恶,反感!就好像他近来闻见腥味,胳膊上便会起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胃里翻江倒海……   初初见到影石之时,江映离甚至忘了这是因果钟内,直接一剑刺向了范飞平。   只可惜一切都是幻象,所以他也被迫地看遍了那些影石中的内容……   阮舟摇见江映离许久没动作,忽地又道:“师尊,他走了。”   江映离只好过去,亲他。   阮舟摇极度从善如流地探出舌尖叩他的齿关。   江映离很顺从地就让他进去了……   阮舟摇再见那些影石能保持如此镇定自若,自然是因为江映离每次都会安抚他。   江映离碰不到范飞平,甚至也碰不到这石西境中的风。   但是,他们却能碰触到彼此。   他浑身都是伤痕与血迹,江映离不敢碰触他,因此,只能亲他。   太衍山中,便是最情热时江映离也不过任他施为,哪里有这么主动过?   “……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江映离靠在他耳边道。   阮舟摇声音有些喑哑地道:“我知道。”   江映离道:“你如今还在意吗?”   阮舟摇摇了摇头。   江映离摸了摸脖子上的佛珠,佛珠却没有一点儿感应。   按理来说,若阮舟摇过了魔障,他们应该能出去才是,可不知怎么的,佛珠就是没反应。   ——也许是阮舟摇还未完全打消疑虑,影石的内容对他来说冲击太大?   又过了两天,风刃戈壁的风忽然变得急促了起来。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声钟声,阮舟摇什么都没有听到,江映离却浑身一震!   是因果钟的钟声!!   “阮错?!”   却见一个青衣修士御风而来,瞧见被捆在陡崖昏沉沉的阮舟摇面色大变。   他几乎是立刻近前来检查了一番阮舟摇的情况,越查神色越难看!   自因果钟的钟声响起之后,阮舟摇的精神似乎就不是很好……   “师……叔?”有些迟钝地辨认着眼前这个修士,阮舟摇瞳孔都是涣散的。   方疏华有些严肃地道:“我救你出去!”   几下就将捆住阮舟摇的锁链斩断。   江映离连忙跟上了方疏华,几乎寸步不离。   方疏华将阮舟摇背在身上,迅疾地飞离风刃戈壁。   大约离开风刃戈壁一百里不到,有人追了上来……   “!!”   一个闪身,避开杀招,方疏华与出手之人对了一个照面,两人均是一惊!   “范师兄?”方疏华从空中落地,吃惊地道,“你怎么也在这石西境中?”   “方师弟。”范飞平也跟着落地,视线径直转向方疏华背后之人,道,“……你背上的,是魔!”   方疏华心头一突,面不改色地道:“他是我太衍三代弟子,失踪多年,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找到。”   范飞平向他走过来,道:“你背上的已经是个魔了,并不是什么太衍的三代弟子……”他皱了皱眉,才道,“师弟已经把他逐出师门了。”   方疏华面色终于沉了下来,道:“范师兄,我一直都未曾问你,师兄他,到底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范飞平道:“你在说什么?”他无比平静地道,“师弟他正好端端的,什么手脚不手脚?”   方疏华厉声道:“你若真不知情,怎么知道我指的是哪个师兄?”   范飞平情不自禁地沉默。   方疏华道:“自航一将他们师徒之事撞破,阎浮提中莫名其妙多了那么多的流言!”他道,“知晓此事的人除了我太衍弟子,便只有你,范师兄!”   范飞平道:“流言传遍阎浮提,那是因为他们的影石被复刻出去了!”他冷冷地道,“你以为,我愿意让别人看见你师兄与人赤.身裸.体纠缠的样子吗?!”   方疏华道:“那阮错呢?阮错他消失如此之久,师兄他又记忆缺失——”他目中仿佛带了些冰寒,道,“师兄他在去石当州时就出问题了,在石当州之前,他还欲将他与阮错的事大白于天下!”   范飞平仿佛被激到了似的,道:“他就是鬼迷心窍了,被个魔迷成这般模样!”他恨恨道,“连掌门师兄的劝阻他都不听,这不是鬼迷心窍了又是什么?”   方疏华道:“不管师兄他是不是鬼迷心窍,我只问你,范师兄,师兄魂海记忆,是你动的手脚吗?”   范飞平有些不愉地道:“你心里既然已经有答案,为何还要问我?”   方疏华瞳孔微缩,忍不住地道:“你才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范飞平忽然出招,一剑往方疏华方向刺来。   方疏华大惊,自是躲避反击。   “妖师预言,我看你们都已忘了!”范飞平出招凌厉,几乎毫不留情!“……你们都舒服日子过惯!纵容妖魔!!”   方疏华抵住范飞平剑招,防止范飞平袭向阮错。   “抚养阮错,是我们的师尊的意思!”   “他们是因为愧疚!”范飞平厉声地道,“他们当年杀错了人,却不知,真正该死的就是阮错!”   方疏华又抵住了一招杀招,惊疑不定地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范飞平道:“重华旧事,方师弟,你太年轻,你什么都不知道。”   方疏华闻言,略微有几分分心。   范飞平瞅准这个时机,一剑刺向阮舟摇腹部。   方疏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杀机,闪躲,却已有些来不及!   范飞平的长剑几乎只偏了些微的角度,因方疏华闪避的方位缘故,他若执意要杀阮错,方疏华也会被他重伤……   可若是真让方疏华把阮舟摇带走,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如今方疏华已知道了一切,若不然就……   忽然剑锋一摆,虚招一晃。   方疏华顾及背上的阮舟摇,只能再向一旁侧去。   “嗡嗡!”   长剑陡转方向,瞬间将他们两人穿透!!   方疏华震惊地看着范飞平,似乎想不到他竟会下如此狠手。   范飞平浑身一震,带着血迹的浮在空中的剑,“铿”地一声,失去控制从空中掉了下来……   “师兄,你……”方疏华喷出一大口鲜血,半跪在地上,灵台受损,魂海破了一个大口子,真气倾泻而出!!   范飞平的唇动了动,道:“我不是有意……”   方疏华本欲调息,察觉到自己真气倾泻的速度太快,竟将背后奄奄一息的阮舟摇放下,按住他的胸腹,将自己兜不住的真气都输送到他的体内……   范飞平的目光立刻变了:“你还要救他?!”   方疏华道:“阮错若死,师兄会好过么?”他近乎质问地道,“你心慕师兄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没了记忆的师兄,对你来说,还是你恋慕的那个师兄吗?”   范飞平咬牙道:“可他是魔!师弟若和他在一起,会被他拖入无间地狱!”   方疏华道:“他到底是被阮错拖入无间地狱,还是被你?”他呼吸不稳地道,“这几年师兄仿佛被控制的行尸走肉,你难道想让他那样一辈子?!”   范飞平道:“他总会把他忘了的!”   方疏华竟是笑了,笑得时候被血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   “就算他真能忘了阮错,难道你就有机会了?”他目中甚至带了几分悲悯,道,“范师兄,已近百年了……”   “……百年时光,你都未让师兄心动。便再有个百年,他还是会对你无动于衷!”   剧烈地咳嗽了半晌,方疏华才带着些许悲怆地道,“你饶了阮错吧,就当是,饶了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今天一整天都在喝水和蹦跶,哈哈!表示这章稍微一丢丢地粗长,今天没二更,明天可能会有=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无业游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七夜之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愿不愿意   江映离眼见得方疏华真气渐散,欲救不得救, 竟只能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   他碰不到方疏华!   阮舟摇已然昏迷, 他甚至碰不到阮舟摇, 让他帮他传话!   因果钟是有意为之, 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早已发生过的。   早已发生过的事容不得改变!   流过周身的血液都似带着冰渣子似的, 江映离死死地盯着范飞平, 却见范飞平在方疏华诛心之语下面色几变,最终,恢复了漠然, 摇头道:“成与不成,不是你说了算的。”他压低了声音, 道, “若师弟和旁人在一起,我未必会干涉, 但, 偏偏是他!”   如今,他已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   “住手!”江映离察觉范飞平意图,厉声一喝,长剑横刺。   然而范飞平却已再有一剑, 刺入方疏华丹田之中!   若说他第一剑还算犹豫不定一念之差,这第二剑,却已是果决果断,甚至不叫方疏华有神魂留存的可能!   “咚——”   长剑刺进范飞平体内时, 因果钟的钟声自远方响起。   江映离手腕一抖,松了剑柄,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地定在了原地。   “咚——”   “咚——”   两声因果钟的长鸣,脖颈上挂着的佛珠分明有一颗变了颜色……   江映离眼前花得厉害,再有意识时,已躺在了精致繁复的寝帐内。   原本昏迷的阮舟摇正居高临下的压在他的身上,额际黑纹刺眼,玄金长袍上细密的纹路略有些粗糙……   束冠未戴,长发披散。   阮舟摇的眼中看不清是什么情绪,灵活的手指解着他的衣服……   “!!”   江映离合上自己的衣襟,猛地转身,拢着自己的衣襟仿佛防备的姿态。   “……师尊不是说心悦我吗?”阮舟摇凑到他面颊旁,蹭了蹭。   脖颈被蹭到,酥麻战栗,江映离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   阮舟摇见他还是没有转过来,道:“我们都已经做过那么多次了,你却还是不愿意让我看着你……”他道,“师尊是单纯的害羞,还是说了谎话?”他的声音略有些变了,压低地道,“你先前说心悦我,莫非只是缓兵之计?”   江映离没有吭声。   他心中纷繁杂乱的心绪涌动,但不知怎么的,瞧见方疏华被杀害的场景并不能在他心中停留太久。一股力量将过去的记忆模糊,无比清楚地又放大了现在的一切……   阮舟摇的手搭上他的腰,往上,半揽着他,捏住他手里的衣襟,强行地扯出来。   江映离在那只手要探入他衣内时抓住了他,艰难地道:“你别……”   阮舟摇道:“为什么别?”   他眼睛里出现了黑亮的光芒,带着少许的风雨欲来,还有几丝多疑与压抑。   江映离仍拢着衣襟,却平躺了回来。   视线与阮舟摇的隔空交汇。   江映离意识到,他在怀疑他。   “我和范飞平——”   他想解释,也亦是试探,先前石西境中的一切,阮舟摇可还记得?   阮舟摇忽然粗暴地打断了他,道:“我不想知道你和他之间的事!和别人的也不想听!!”说完之后,他似乎发觉自己话说得太重,顿了顿,才道,“你过去如何放荡,我都不管,你以后不许和别人再有瓜葛!”   江映离目光微动,凝视着他。   阮舟摇视线往下移,盯着他拢着衣襟的手,便又要来解他的衣服。   “!!”   江映离反射性地又挡住了。   阮舟摇明显生气了,周身气压低得厉害。   撑在江映离脑侧的手指收紧,抓皱了身下柔软的锦缎!   江映离眼见他胸口起伏,眸子猩红得都快滴血了。   “我只是不习惯……”江映离心知他不记得先前的事,微微别开头,道,“你给我点儿时间。”   阮舟摇很不高兴地道:“给你时间,给你时间做心理准备吗?你若是真喜欢我,还用得着做心理准备?”   江映离心脏“嘭嘭嘭”地撞击着他的胸膛。   轻轻呼吸,平复心跳。   阮舟摇嘴上抱怨得厉害,但还当真没有立刻就进一步。   江映离觉得自己的心跳缓过来了不少,垂眼,转过身去。   阮舟摇见他又用侧身对着他,不由道:“你又——”   江映离却自己宽衣解带,然后,又转了回来,把挡到自己腰腹的手都移开了。   “……”   “……”   闭目半晌,江映离才克服羞耻睁开眼睛。   阮舟摇盯着他,盯着他的眼睛,竟没有往下看。   “……原来你心中对此耿耿于怀。”江映离轻声地道,透过这个阮舟摇,对他那个无法真正清醒过来的意识道,“我只是不习惯这样……”他眉心蹙了蹙,最终还是加了一句,道,“我若真不愿意,不会只是不愿意脱衣服。”   阮舟摇摸了他一下。   江映离浑身一颤,看了他一眼,又别开头闭眼。   阮舟摇道:“所以,你愿意?”   江映离不吭声。   阮舟摇不依不饶地道:“你到底愿不愿意,师尊,你对我不止是为色所迷——这么说来的话你愿意?”   江映离便睁开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愿意,愿意!你满意了没?”   ※   “咚——”   “咚——”   “咚——”   岑远道在是非殿中枯坐,又听见三声因果钟声时,情不自禁地起身,而后又坐了下去。   楚岩风瞧岑远道似乎坐立难安,不由地道:“师尊怎么了?”   岑远道道:“怕你师叔会失败。”   楚岩风道:“江师叔吉人天相,想必不会出事。”   岑远道道:“若他一人,自然是吉人天相的,只是……”   楚岩风目光一动,道:“师尊是怕阮师弟……?”   岑远道道:“他是我三山的劫数,亦是整个阎浮提、更是你师叔的劫数!”   楚岩风道:“有劫必有解。”   岑远道道:“然而却是难解!”他忽地扭头,问楚岩风,道,“情劫,便这般难度么?”   楚岩风惊了一跳,瞧岑远道白发童颜的样貌,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岑远道黑脸:“——你想什么呢!”   楚岩风有些尴尬地赔了一礼,道:“弟子认为,师尊多虑。”   岑远道却是严肃道:“你不知此事有多凶险!!”   范飞平将阮舟摇押上蓬莱之时,岑远道其实也有些宁枉勿纵的想法。   以他为人,虽没有真如此做,但有这样的想法,便可知他对阮舟摇的忌惮。   “你师叔他,是代了你太师祖的劫!”岑远道道,“你太师祖羽化之前,只你太师尊留在身边……你太师叔将掌门之位传于我后,你太师尊便将这代劫之事透露给了为师。”他情不自禁地摇头道,“他虽未说的详细,但此劫的凶险,却已可见一斑。”   楚岩风道:“以江师叔为人,他不会纵容阮师弟入魔。”   岑远道道:“什么事在没发生之前,都像是不可能的。”他沉吟片刻,又道,“你去,再派些弟子,寻寻你范师叔……”   “是。”楚岩风应了,又道,“若是范师叔不肯露面,那该如何?”   岑远道道:“那你就放出消息,说你江师叔和他弟子阮错,正在蓬莱做客。”   楚岩风微微一愣,道:“师尊,这样会不会……”蓬莱其他弟子可能不清楚,但他却知道,阮舟摇体内有阴极幡,而阴极幡是范飞平的所有物——是他害的阮舟摇。   岑远道道:“你范师叔毕竟是你太师叔门下,对阮错有偏见……”他皱眉道,“总不能让他偏见一辈子!”   楚岩风道:“如今师叔他们正在紧要关头,不如,过段时日再……”   岑远道道:“可若他能将阮错体内的阴极幡取出,他们便不用继续留在因果钟内了。”   追因溯果,寻本溯源。   修行到他们这个地步,或多或少都有瓶颈魔障。   江映离自映离境后一直都未再出戒杀剑,若要岑远道说,这就是他修行中结下了心结。   正通大师谈因果钟之时,岑远道便已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心结不解,受困一生。   因果钟很可能会不断循环一段魔障,直到那段魔障被勘破为止。   可若堪不破,原本的小魔障,也许就变成大魔障了。   “……你范师叔他一定不会离开蓬莱太远,此事事关师弟,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楚岩风道:“好,弟子立刻就去办。”   岑远道挥了挥手,等楚岩风走后,又往琼华那儿传了消息过去。   他有一种直觉,若这一次江映离救人失败,那么阎浮提的血劫,便到无法可解的地步了!   ※   金陵州。   范飞平遮掩了容貌,正在皇城前异戊阁的势力范围内闲逛。   金陵州最大的势力有三家,田家、孔家与汤家。   俗世皇朝弱势,皇室中人虽也有修行者,但多数修为不高。   金陵州三大世家几乎是皇朝背后最大的势力!有不少资质不算上佳的修士不愿投入大仙门受苦,便都入世家,享一世荣华……   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要改变了。   异戊阁预备对世家出手!   修仙世家与阎浮提几大的宗门的关系并不是很密切,与三山有关系的,更是寥寥无几。   等阎浮提发现金陵州的异动,说不定,异戊阁的行动都已经结束了……   范飞平虽不知异戊阁为何突然有这个念头,但不可否认,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若先将金陵州的世家收拢,然后再往小义州……   范飞平止住了自己汹涌而来的念头,不由地想:难道异戊阁还想“征服”阎浮提不成?世家的力量再大,也大不过三山。便说蓬莱山,金陵州小义州的世家加起来,恐怕连他们的一半都没有。   异戊阁到底意欲何为?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一更,不过会拖到凌晨后=3=么么哒=3=大家可以先碎觉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无业游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盗庚 30瓶;欧琳Oleenna 5瓶;我有一块腹肌、鸢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又香又美   “今年的丹药怎么少供了那么多?”   金陵州仙鹤堂前,一名白衣少女有些不满地道:“赵掌柜, 这是怎么回事?”   仙鹤堂赵掌柜立刻就从他的柜台后跑了出来, 赔礼道:“大小姐见谅, 今年咱们铺子里收的丹药不多……”   白衣少女仿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道:“收的丹药不多?”她指了指仙鹤堂内的柜子,道, “这也叫收的丹药不多吗?”   但见那柜子上方一盒盒的玉盒, 虽不是所有丹药都放出来那么一目了然,但光看种类和那玉盒的材质,便知道赵掌柜说话不实诚……   赵掌柜苦着脸道:“这都是汤家订了的, 哎——赵大小姐,他们订的多, 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白衣少女道:“赵掌柜, 你可是姓赵的,”她一字一句地道, “你是从我们赵家出去的, 难道还想胳膊肘往外拐吗?”   赵掌柜低声道:“大小姐可以回家去问问你的兄长,此事,非大小姐想的那么简单……”他又更小声地解释了几句……   白衣少女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是在敷衍我!”   赵掌柜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白衣少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气冲冲地就离开了,   “……仙长。”   范飞平正准备往仙鹤堂去,有人却拦住了他。   “……仙长,阁主有请。”   范飞平看了一眼仙鹤堂内的赵掌柜, 皱了皱眉,还是跟着那传信的弟子离开了。   异戊阁。   金陵州新建的异戊阁据点。   雕梁画栋,金漆楠木……   与其他据点比起来这处据点一改低调奢华的习惯,看起来很有些富丽堂皇……   范飞平径直入了内阁,异戊阁阁主独自一人坐在九曲回廊的荷花厅内,背着手,看着那水中的荡漾的波纹。   范飞平只站在荷花厅外,行礼道:“阁主。”   异戊阁阁主头也不回,道:“进来吧!”   范飞平就走了进去。   “……现在已是冬天,你看,这池子荷花开得却很好。”   范飞平道:“阁内设了阵法,自然是好。”   异戊阁阁主笑了笑,随手开了一小包鱼食,把鱼食抖搂进了荷花池里。   但只见荷花池内红的白的鲤鱼全都涌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张嘴吞食。   异戊阁阁主淡淡地道:“你觉得,这池子里的鲤鱼幸运吗?”   范飞平道:“阁主这是何意?”   异戊阁阁主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范飞平面无表情地道:“有吃有住,冬暖夏凉——若对鱼来说,已是它们天大的福气了。”   异戊阁阁主笑了笑,道:“那你呢,有吃有住,冬暖夏凉……你会不会不甘心?”   范飞平面色微变,又问道:“但不知阁主到底何意?”他这话分明是把他比作湖里的鱼了!   “蓬莱那边有消息,映离仙君正与他的弟子在蓬莱做客。”异戊阁阁主道,“而且,他正冒着一生修为难进的风险‘救’他的徒弟……”他若有所指,“能克制阴极幡的物什,想来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用上的……”   范飞平瞳孔微缩,拳头立刻就攥紧了。   异戊阁阁主仿佛洞悉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机关算尽,却只能见他们越走越近……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范飞平沉声道:“他们两人注定无缘!”   异戊阁阁主嗤笑了一声,道:“无缘?若是无缘,怎么会纠缠得如此紧密?”   范飞平有些不甘地道:“他们就是有缘,有的也都是孽缘!!”   异戊阁阁主道:“对你来说是孽,但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只怕不管缘孽,都甘之如饴……”   范飞平口气不太好地道:“阁主明知我对我师弟的情意,何必还如此刺激我?”   异戊阁阁主道:“我只是觉得,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把你的师弟越推越远罢了。”他指了指湖中仍张着大嘴的锦鲤,道,“你看,鱼有吃食就会高兴,你不让它们吃,它们就会天天想着……可若你天天喂它们,它们并不懂得节制,最后,就会自己把自己给撑死……”   范飞平没有接话。   异戊阁阁主眼中情绪不明,喃喃地道,“你越想拆散你师弟,他们就会越相爱,他们本是天定的姻缘,纵然如何曲折波折,总也是天定的姻缘……不论是缘是孽,你一个外人,哪里轻易干涉得了?”   范飞平道:“可我知道,师弟绝对不能和他在一起!”   异戊阁阁主道:“也许他宁愿受劫,也要和他在一起呢?”   范飞平没有吭声。   异戊阁阁主忽地道:“其实,有一个法子,能够让你如愿以偿。”   范飞平道:“什么法子?”   异戊阁阁主道:“什么都不要管,让他们继续相爱。”   范飞平道:“阁主莫不是在说笑?”他很是不高兴。若是他能坐视江映离和阮舟摇的关系的话,早也坐视了,还需要他来教他吗?   异戊阁阁主道:“你越横加干涉,你师弟不过是越来越讨厌你罢了。映离仙君是个原则底线极强的人,你与其自己动手惹他厌恶,不如等他徒弟自露马脚与他决裂……”   范飞平皱眉道:“可他不在乎他是魔!”   异戊阁阁主道:“江映离若在乎他是魔,当初也不可能收他为徒。”他道,“重要的是阮错他怎么做!”   “一个要君临三界的魔……怎么可能心慈手软?”   范飞平意识到了什么,几乎有些不敢置信。   异戊阁阁主道:“我异戊阁,欲助他一臂之力。”   范飞平道:“可是——”   异戊阁阁主打断了他,道:“他既要君临三界,儿女情长都是不必要的东西!”面具后,一双眼睛仿佛有魔力似的盯着范飞平,异戊阁阁主道,“便我与古丁龄合作,也不意味着你与映离仙君就不可能了……”   范飞平沉默半晌,终是道:“此事有违正道。”   异戊阁阁主嗤笑了一声,道:“正道?”他带了点儿讽刺意味地道,“范仙长,你现在,难道还处在这正道之中吗?”   ※   “师尊,你看这桃树,和太衍云巅上长得是不是一模一样?”   灿烂午后,阳光都叫人无比的温暖。   江映离仔细地观察了一番重华宫内的桃树,发现,还真的非常地眼熟……   阮舟摇不无得意地道:“这都是我从太衍云巅上搬来的!”   江映离奇怪地道:“你搬树做什么?”   阮舟摇道:“因为我喜欢看师尊站在桃树下的样子。”他凑到他肩上深吸了一口气,道,“又香,又美~”   作者有话要说:  范飞平快狗带了,摸摸大家,死亡倒计时=3=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星心 10瓶;缘鸳落 5瓶;木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放弃一切   江映离但觉得面上热意,不由地道:“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阮舟摇道:“想你啊!”   江映离:“……”   阮舟摇轻轻地抓起他的手, 把自己的手指插入他的手指缝隙中。   十指相扣, 江映离瞧着便是一怔。   阮舟摇捉起他的手亲了一下, 又咬了一口他的指节。   江映离忍不住别开眼去, 竟不敢多看。   阮舟摇凑过来,要亲他。   江映离闭上眼, 等待他将柔软的唇瓣贴上自己的……   “君上!”忽然有个小妖煞风景地出现在院落中, 半跪着恭敬地道,“宫内新又入了七名炉鼎,资质上佳, 还请君上过目!”   江映离:“……”   阮舟摇:“……”   江映离慢慢挣开了阮舟摇的手臂,看不清眼中是什么情绪。   阮舟摇有些恼怒斥那小妖:“谁让你过来的, 滚!”   那小妖连忙道:“君上恕罪, 君上恕罪!”说完,还真一溜烟地就“滚”了。   “……一定是妖师让他来的。”阮舟摇仿佛解释地道, “是妖师给我寻的人, 我一直都没动……”   江映离淡淡道:“人放了吗?”   阮舟摇道:“……没。”   江映离又道:“那些人,被你们抓来多久了?”   阮舟摇道:“我其实并不太管这方面的事,是妖师——”   江映离皱着眉头,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人?”   阮舟摇道:“我不碰他们, 古丁龄自然就会把他们放了。”   江映离沉默半晌,才道:“阮错,你为何要当这‘三界至尊’呢?”   阮舟摇目光一暗,道:“师尊问这个做什么?”   江映离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他顿了顿, 才道,“你是否一直都有野心,又或者,有意图肆虐天下的欲.望?”   阮舟摇道:“我只有一个欲.望,就是得到你。”   江映离道:“那你现在已经得到我了。”他道,“你为什么没有停下来?”   有的事,稍稍深想,便一下子明晰了起来。   阮舟摇自和他解开心结后,对阎浮提所下的那些命令,都未触及他的底线——他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可是,这所谓“过分”的判定,是在与他激进得要征服阎浮提的情况下相比。   阮舟摇的确为他放弃了很多,但他似乎并没有真想放弃这一切的打算。   因果钟内展现得太全,仿佛这就是前世发生过的事。   阮舟摇道:“若我说,我是想为父报仇呢?”   江映离平静道:“你知道,我不会信。”   阮舟摇沉默片刻,才道:“太衍琼华蓬莱……还有阎浮提这许多的仙门,从我下赏顺除逆令起,便一直希冀与我重华宫和解……”   江映离道:“你不愿意和解么?”   阮舟摇摇了摇头,却道:“师尊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打上门来,而是想同我们和谈?”   江映离道:“太衍在其中诸多周旋……你师伯师叔他们都相信你并非无可救药。”   阮舟摇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道:“师尊没看破本质。”他掬了一缕江映离的发丝,因发丝顺滑,最后留在手中的只有雪白的发带。   “……阎浮提之所以没有喊打喊杀,是因为,他们打不过我!”   江映离瞳孔微缩,道:“阮错!”   阮舟摇道:“若我如今未到渡劫期,你猜,我会不会是下一个落岸仙君?”   江映离道:“你不会是你的父亲,三山也不会再让已经发生过的错误重蹈覆辙。”   阮舟摇道:“我父亲那样的修为,都免不了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师尊真以为,若我安分守己,什么都不干,他们就会放过我了吗?”冷笑一声,道,“更别说,我现在还已经干了!”   江映离心头一紧,沉声道:“并不是人人都会那样想的,阮错,你若继续下去,才可能真的不得善终!”   阮舟摇目中闪过一丝痛楚,道:“师尊,你咒我?”   江映离张了张口,似也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不妥。   阮舟摇道:“我站到现在这个位置,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他眸中闪烁着某种深刻的东西,质问地道,“你却说,我得不到善终?”   江映离艰涩道:“我并不希望,我只是怕……”   “只要你在,我不怕得不了善终!”   江映离听他斩钉截铁的话便知他的心硬如铁。   “你想阎浮提几大仙门皆臣服于你,他们绝不可能心甘情愿……”江映离闭了闭眼,道,“底下的人心有怨恨,你的统治又怎么可能会长久?”   阮舟摇道:“妖师他只是想报仇,但我想的却多些。”他道,“我可以不用激进的手段,而且,也只在开始必要时才会动重刑……”   “即便如此,杀孽不小!”   阮舟摇有些烦躁地道:“可那是必经的过程——你看人间朝代更替,哪朝哪代的菜市口不染红一层地皮?”   江映离没有吭声,他只觉得,在这因果钟中,他好像真的窥破了命运的安排。   阮舟摇兴许是被命途逼到这条路上的,但是他并非完全被动,他有那个想法!   只要他有那个想法,这条路,不论前世今生,就会是他必定踏上的不归之途。   “……师尊,你生气了?”阮舟摇情不自禁地软下了声音,道,“你若不喜欢,我可以让他们再温柔些动手……”   江映离的心忽然软了一下,道:“我只是在想,你我今生能否改变命定的轨迹。”   阮舟摇道:“命定的轨迹?”   江映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现在并没有想起一切,但你的心在聆听。”他道,“阮错,你给我听好了,若你执意要走这条路,我未必拦得住你……”   阮舟摇目中光彩几变,仿佛真的听懂了他的话似的。   江映离一字一句地道:“但,我绝不会同你站在一起!”   “师尊!”   江映离拦住了他的手,道:“我没有办法为你放弃一切,阮错,便如你也无法为我放弃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嗷=3=今天无二更,抱大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无业游民、3765588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山海 20瓶;最爱天痕壹月? 10瓶;欣欣向荣 9瓶;多多、冷冷又酷炫、3032053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我也很痛   阮舟摇道:“并非是我不愿为你放弃一切,而是你我若要在阎浮提中安身立命, 便不可能任人宰割!”   江映离道:“若阎浮提当真容不下你, 我情愿与你同入魔界!”   阮舟摇似是惊住, 半晌, 才道:“师尊,你……你在那儿活不下去的……”   阎浮提与妖魔二界的空间重叠并非难得, 但凡俗修士却从未有人能入妖魔二界诛魔。   “……那边的妖魔之力太强, 你纵然舍弃肉身,也未必能在那儿待得住一日。”   江映离道:“若我是魔,便能待住了。”   阮舟摇心情激荡, 竟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江映离愿为他堕魔么?他,他竟愿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其实江映离便是成魔也不可能受得住妖魔界精纯的力量, 但, 他愿意为他舍下阎浮提!   “咚——”   忽然,因果钟的钟声再度响起。   江映离低头一看, 便见自己身上挂着的念珠又有一颗变了颜色。   阮舟摇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 伸出手,抱了江映离一下。   “……师尊,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爱……”   梦幻泡影,仿佛风沙似的从指间溜走。   江映离徒劳地伸手想要回抱住他, 但手臂拢住的却只是空气。   远方有惊雷响起,四周蔓延开云雾。   江映离微微抬头,望着天上一道道划开云幕的白亮。   风重,风急……   重华宫内旖旎的桃花已经全部消失了。   一并消失的还有头顶的暖阳。   这里是太衍云巅。   没有熟悉的近水楼台, 更不必说落花流水的清泉……   近水楼台废墟之上的法阵,一点一点地流着华光。   有人从山下走上来,江映离没有回头,却知道那人是阮舟摇。   “……师尊。”阮舟摇轻轻地道,站在他的身后,忽地又说了一句,道,“你胖了。”   江映离回头,面朝向他,没有吭声。   阮舟摇站在法阵之外,玄金长袍,正冠整装。   恢复了黑色的眸中意味不明,凝视着他,随着他的沉默一同沉默……   “……这里很熟悉。”江映离道,“我好像曾经站在这里,祭重华太衍的诸位先辈……”   阮舟摇这一回似乎并非全然没有现世的记忆,反而很自然地接道:“师尊早准备好了与我同死,提前祭告,定也有请罪的意思。”   江映离喃喃地道:“除魔卫道,吾辈天职。”   阮舟摇:“……”   江映离神情骤冷,忽地扭头,道:“阮错,你,杀了黎师兄?!”   阮舟摇指尖颤了颤,握紧,道:“从前,我……是杀了……”   江映离但觉得脑内疼痛,一股汹涌的情绪仿佛要在他胸口处炸开似的!   阮舟摇道:“师尊!”入了九九归一阵,去扶似乎有些颤抖的江映离。   江映离反手就把他手臂拗在了身后,迫他半跪下去。   “阮,阮……你……你……”似乎震怒,就连话也说不出来!   阮舟摇忽地使了个巧劲,江映离踉跄了一下,就反而倒向了他的怀里。   阮舟摇接住了他……   “阮错!!”江映离浑身颤抖,一只手抵着他的肩膀,仿佛仍不能接受那个事实似的。   阮舟摇道:“师尊,你莫忘了你我在因果钟内,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江映离推开了他,喉中一甜,竟是吐了一大口血。   阮舟摇惊道:“师尊!!”   江映离眼角甚而有液体滑下,他重重地将自己的眼泪擦掉,怒声质问道:“你告诉我,你这么做,能有什么‘隐情’?”   阮舟摇迟疑了片刻,才道:“他将你放走,我,我恨你逃走,迁怒于他……”   江映离面无表情,闭上眼,面上更似浮现一层寒霜。   迁怒,竟然只是因为迁怒!   阮舟摇道:“师尊,如今受因果钟影响的不是我——师尊!”   前世种种误会,阮舟摇早已明晰了大半,他心中有伤,但那伤痛迟早都会过去的。   因果钟唤醒的是他与江映离两人的因果!最开始他的因果还能压住江映离的,可是,从见到方疏华的死亡起,重华宫中,阮舟摇今世的意识便开始渐渐恢复……   被困在因果钟里的已不是他,而是江映离!   “……我错了,师尊,我错了……”阮舟摇不住地认错,从背后抱住了江映离,道,“我今生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师尊,你原谅我吧……”   江映离道:“疏华死了,师兄也死了……”他道,“还有谁的死,我没有看见?”   阮舟摇觉得自己的心都像被浸入了冰水里:“师尊……”   江映离攥住了阮舟摇的肩膀,用力之大,仿佛铁钳子夹住了他:“我要与你同归于尽之前,你到底还做过什么?!”   阮舟摇见他眸中泛红,半晌,才道:“我只是,欲攻打阎浮提……不再用相对温和的手段。”   江映离逃走后,他将插在各大宗门的钉子全都启用了。   威逼、利诱、离间、陷害……   阎浮提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正道弟子们自相残杀,战战兢兢而又变得多疑……   攻势还没发动,便已有两个宗门不战自灭。   江映离道:“你是真的准备攻打阎浮提?!”   阮舟摇道:“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你许久都没有出现,我有些坐不住……”   江映离却道:“若你只是想逼我出现,我不可能会做到那一步!”   若他是独身,在黎宏飞死后,他立刻就会和阮舟摇同归于尽!   阮舟摇是他的弟子,他走到这一步他要负很大的责任……且他心中有他,自然做不到亲手杀了他之后独活。   但,他有孩子……   如何连几个月也等不了?   他一定对阮舟摇不再抱半点希望!   除了黎宏飞的死以外,一定……一定还有什么!   江映离脖子上的念珠又有一颗变了颜色。   因果钟的钟响仿佛从天边传来……   江映离只觉得脑内又一阵剧痛,竟是倒向九九归一阵中!   “师尊!”阮舟摇抱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你,你可知,我当年为何选你?”   似曾相识的话语,阮舟摇心头一紧。   江映离凝视着他,捉住了他的衣袖,道:“那日你问我,论道会为何偏闯你的房间。我说,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想,是天意让我选择了你……”他捉着他衣袖的手紧了紧,道:“我当初的确是什么都没有想……但我确然对你有绮思!你说我逼.奸于你,不算污蔑……”   “……一切都是报应,怪不得天意,今日为师与你同死,便当,了了这段因果——”   阮舟摇双眸发红,一下子就意识到此时的江映离便是前世与他在太衍云巅上决战的江映离。   这是他当年未曾出口的话!   他未必是真的装作重伤骗他入阵!   他只是有这么多话都还没说出口!   “……我那日问你论道会的事情,是因为我不甘。”阮舟摇哑声道,“你吃了真言丹说没爱过我,我以为……”他缓了一下,才续道,“我从未真的以为你逼.奸于我,我只是没办法!”他道,“我若不这么说,便没有理由怪你!”   “……你爱不爱我,你爱谁,我又有什么资格置喙?我是你徒弟,你与我双修本就是你垂青于我——你不愿意了,我连说你负我都不能!”   江映离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嘴角呛出血沫。   阮舟摇情不自禁为他擦去那血迹,道:“我只怕你不忌与别人双修,我只怕你心中无我……”他道,“我从前说的,很多都是气话,我只是故意想气你……”他轻轻地吻了一下江映离的眼睛,道,“我很痛苦,师尊……我痛苦得太久了,你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我痛得厉害,才想让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也尝尝那种痛苦的滋味……”   江映离道:“真,真言丹……”   阮舟摇道:“是真言丹有问题。”他道,“过去的痛苦,我都会慢慢地忘记……师尊,往后我不会再疑你了。我亦不会再故意气你!”   江映离抓住他的手掌,忽地道:“我,我也很痛。”   阮舟摇一愣。   江映离却闭上了眼睛,道:“我也很痛……”   ※   “咚——”   “咚——”   “咚——”   三声因果钟响。   石室内的正通大师情不自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盘腿坐在法阵中心的江映离仍旧纹丝不动,脖上的念珠却忽然断了线,尽数滚落在了地上……   “咚——”   “咚——”   “咚——”   “……不对,因果钟怎么响了六声?”一直关注着动静的岑远道几乎立刻变了脸色,直接飞出是非殿到了石室门前……   石室大门仍然紧闭,无半点声息。   岑远道传音入密,试图联系上正通大师。   “无大碍。”正通大师只简单地回了三个字。   岑远道却道:“神器规律不会轻变,还请大师告知详情,免得我胡思乱想。”   正通大师道:“度人者自度,帮别人度过了劫数,剩下的,自然还有自己的劫数。”   岑远道道:“大师的意思是,师弟他——?”   正通大师道:“他正在度劫。”   岑远道不免惊慌道:“师弟自映离境后便心有挂碍,闭关多年都未曾跨越那一道心坎!”   正通大师道:“有阮错在内,他定能跨过。”   岑远道道:“阮错他能起什么作用?!”   一挥拂尘,打开石室大门,岑远道直接闯入了石室!   正通大师立刻就把石室大门关闭。   “轰隆”巨响。   岑远道却见石室内一道巨大的法阵,但阮舟摇并未坐在法阵中,只江映离,坐在了阵眼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二更!即将到来的七月作者菌会日万=L=叉腰.jpg这几天让作者菌浪一会儿吧,(~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守侯 20瓶;我有一块腹肌、铜雀 10瓶;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缘鸳落、仙女岁岁岁 5瓶;宇宙超级无敌螺旋爆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心甘情愿   岑远道面色一沉,道:“怎么是师弟在阵眼上?”   正通大师轻轻叹了一声, 才口起:“因果钟与阮错的缘分, 不如与他的深。”   岑远道皱眉道:“大师早就料到了吗?”   正通大师道:“我并未料到, 只是, 隐隐有这种感觉……”   因果钟在阮舟摇体内的时候并没有认主,这么长的时间, 足以说明他们之间的吸引力并没有那么大……   如今是因果钟选择了江映离!   正通设阵法时原本阵眼是在阮舟摇处, 可是,当因果钟敲响六声时,阵眼就已自己转移到了江映离那儿……   “唔……”   盘腿入定的江映离忽地蹙眉, 溢出一声低吟。   岑远道慌道:“大师!”   正通大师道:“你该相信他能度过这次的难关。”   岑远道道:“不是我不相信,只是师弟他……”他似乎踌躇, 咬了咬牙, 才道,“师弟他在映离境内做下血孽, 曾发过誓, 往后再也不会出戒杀剑!”   “……戒杀剑本是他本命之剑,身为剑修舍弃了本命灵剑,便等于放弃了大半仙途!”岑远道道,“当年孟师叔让他由无情道转修情道, 可无论他闭关了多少年,师弟还是一直都未成功走入情道!”   若只是谜障,江映离还有几分机会顿悟,可是他是自改了修行的方向后, 一直都还没入门!!   循序渐进,参透是自然的事,可这时困他在因果钟内,解不了障不说,还可能会画地为牢,更加重一层禁锢!   正通大师皱了皱眉,道:“江小友他,从前修的是无情道?”   岑远道道:“师弟他性子冷了些,便修了无情道……”他又道,“当年孟师叔与故掌门修的也都是无情道,但孟师叔并未一直修习下去……”   正通大师沉吟片刻,道:“奇怪。”   岑远道道:“大师何事称奇?”   正通大师道:“你师弟他与阮错有姻缘相牵,你的师祖早就推算出来了……”他道,“既有姻缘相牵,为何还让他修无情道呢?”   岑远道愣了愣,道:“这,师尊未曾提起过……”   又是三声因果钟响!   “咚——”   “咚——”   “咚——”   仿佛只瞬间,阵内飘起一重云雾,江映离与阮舟摇,一齐都被那云雾包裹住了……   ※   “不,我不能……”   因果钟内,蓬莱仙乡。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月色。   江映离正压在阮舟摇的身上,额头汗水便如珠子般断线滚落。   阮舟摇侧头,主动亲他的唇角,江映离紧紧地抱着他在他唇上磨来磨去……   月色从窗外倾泻进来,照亮了他们彼此。   江映离抱阮舟摇抱得极紧,想把体内的冲动全都发泄出来!   他不得章法,只得抱紧他磨蹭……   阮舟摇道:“师尊?”   江映离仿佛听不见他在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发出略微急促的□□。   阮舟摇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心脏跳得极快!   “我不应该,我不应该……”   江映离低声喃喃,仿佛痛苦,但却根本就停不下自己对阮舟摇的冒犯!   阮舟摇道:“师尊,你中了药……”   江映离听到“中药”二字仿佛清醒了几分,哑声道:“阮错……你推开我。”   阮舟摇低声道:“师尊,我为什么要推开你?”   前世,他做的最大胆的事,就是在推不开江映离的情况下,要了他。   那是雄性的本能——但阮舟摇也知道,早在那一日之前,他便对江映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长得太好看了,而且样子又很年轻。   虽说他们以师徒相称,可是阮舟摇一日日地长大,江映离却仍不见老……   他会喜欢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江映离道:“这样开始,会错。”他的头抵在阮舟摇的颈窝上,道,“一开始就错,往后也都是错……”   阮舟摇道:“你当年给我取名为‘错’,这个错早就开始了。”   江映离道:“我,我给你取名为‘错’,只是希望你知错就改……”他道,“你身上有魔血,我怕你误入歧途……”   阮舟摇道:“若你我之事是错的话,那我永远都改不了了。”   江映离还想说什么,阮舟摇却一个翻身,反客为主。   江映离额上的汗水几乎把他的发丝都给浸透了。   阮舟摇道:“今世是我逼你。”他抓住了江映离的手腕,按在了他的头上……   亲吻落到了江映离的唇上,江映离原本身体里沸腾的血液渐渐地竟平复了下来。   “其实前世,也是我趁人之危……”   江映离的目中有些迷茫,但他脑中虽未有任何的前世记忆,某些东西却好像刻进了他的灵魂,听懂了阮舟摇话中的言外之意……   “师尊,我是心甘情愿的……”   “咚——”   “咚——”   “咚——”   因果钟的钟声很近又很远。   江映离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师弟,眼前一黑,所有的一切就好像都笼上了一层雾……   ※   古丁龄再踏入蓬莱之时,大大方方,几乎半点儿也没遮掩自己行踪的意思!   蓬莱弟子却觉得他戴着大斗篷鬼鬼祟祟,还没认出他是谁,就已报告给了岑远道……   “师弟。”   岑远道在阵外,轻轻地唤了江映离一阵。   正通大师并没有拦他的呼唤,岑远道没得到江映离的回应,既了然却又有些失望……   “师弟,你可切莫被困在因果钟内啊!”   忧心忡忡,却还是出了石室。   正通大师在石室内重新布下结界。   岑远道在是非殿中,命弟子散去大半,独自一人在殿中等那不速之客……   古丁龄不负所望地进了是非殿。   岑远道在是非殿的正殿上首,端坐着,客气地道:“妖师再入我蓬莱,真叫我蓬莱蓬荜生辉!”   古丁龄连头都没从斗篷后露出来,有些不太客气地道:“若蓬莱都称得上‘蓬荜’,阎浮提恐怕处处都是破烂地方了。”   岑远道道:“阁下此来,可是为了阮错?”   古丁龄低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瞧见阮舟摇给他留的信时,古丁龄当真气不打一处来,觉得阮舟摇没出息透了!   江映离一来,他就跟着他走了,而且,还敢和他一起上蓬莱!   他便真不怕江映离把他坑死在蓬莱山!!   岑远道道:“我师弟正在帮阮错解决他魂海之内的问题,还请阁下暂时不要打扰他们。”   古丁龄道:“岑掌门真是有两个好师弟,一个伤人,一个救人。”他嘲讽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真的帮上了什么忙呢。”   岑远道有些尴尬,知道古丁龄是在说阴极幡的事。   范飞平动用阴极幡毕竟算不得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被古丁龄这样不光明正大的妖魔光明正大地点了出来,尴尬之外还有些许的荒诞。   “……阮错他不会跟你走。”岑远道定了定神,道,“他父亲的事到底已经过去了,你何苦拖他入劫?”   古丁龄冷笑道:“你们杀了人,却还要别人大度,这就是你们阎浮提所谓的正道吗?”   岑远道道:“一味的沉湎于过去于现在于事无补,我只是不希望有朝一日见阮错万劫不复!”   古丁龄道:“你是不愿见他万劫不复,还是别有私心?”   岑远道沉默了片刻,才道:“他与师弟,有天定的姻缘……”   古丁龄一听这话便似有怒火:“天定的姻缘,你说这话便不觉得可笑么?你蓬莱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所谓天定的姻缘,到头来,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虚妄!”   岑远道有些不解地道:“阁下既传私信于我,我以为你的想法或多或少有些改变?”   古丁龄若没有“和解”的意思,和他私下见面又有什么意义?   古丁龄冷淡地道:“我传私信于你,自是有话不能叫旁人听见。”   岑远道道:“阁下有话但说无妨。”   “你可知你的范师弟,现在身在何处?”   岑远道面色一变,道:“你这话何意?”   范飞平将阴极幡打入了阮舟摇的体内,岑远道一听这话,便以为古丁龄对范飞平下了毒手!   古丁龄道:“你这幅表情做什么?我可什么都还没干……”他冷笑一声,道,“你蓬莱却与异戊阁有所勾结,这消息若是传出阎浮提,蓬莱百年清正之名丧尽!”   岑远道猛地起身,道:“还请阁下不要随意造谣!”   古丁龄道:“我是不是造谣,岑掌门自己心里清楚。”他嗤笑道,“你蓬莱若能解决他体内的阴极幡,再好不过。若解决不了,他有个三长两短,你蓬莱便等着污名加身吧!”   扭头便走。   岑远道立刻道:“等等!”   古丁龄并不止步。   岑远道沉声道:“你说范师弟他与异戊阁勾结,有什么证据?”   古丁龄道:“想要证据,岑掌门自可亲自派人去金陵州……”他不无嘲讽地低嗤了一声,道,“但不知一向自诩刚正清明的蓬莱,对待自己人是否也能不偏不倚?”   岑远道道:“可阁下怎么知道范师弟与异戊阁之间的事?”   古丁龄道:“似我这等妖魔歪道,与异戊阁当然有所往来……”他头也不回地道,“比不得‘刚正清明’的蓬莱!”   岑远道没有再吭声,眼睁睁地看着古丁龄出了是非殿。   古丁龄这是有备而来!   他以为他会去打扰江映离和阮舟摇,但是,他错了。   范师弟和异戊阁……   范师弟和异戊阁?!   古丁龄这番态度根本就不像是说谎,而且早先,范飞平的表现的确很有不妥……   岑远道面沉如水,传音给了自己的弟子。   “岩风!”他联系的是他的大弟子楚岩风,“你,去一趟金陵州!”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画了一只师尊!下个月月底我再画一只大错,嗷!?>ω 第146章 风雨欲来   “仙长从这边走就好, 那一条街, 恐怕不大太平哩……”   水波荡漾, 日头挂得老高。   楚岩风刚从小舟上跳了下来,听撑船的船夫如此说, 不免地疑问道:“那条街怎么了?”   船夫道:“咱们金陵州的汤赵两家撕破了脸,昨天便有修士打得毁了大半条街!”   楚岩风奇道:“金陵州是天子脚下,汤赵两家同为世家, 如此大打出手, 往后在朝堂上如何见面?”   那船夫就道:“这个老头子我可就不知道了。”他将自己腰间的葫芦提了起来,打开来喝了一大口, “……其实以前汤赵两家便不是很合得来, 但从前,他们还会做面子上的功夫。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 连手都动了……”   楚岩风蹙眉,微微沉吟。   船夫仿佛才回过了神来, 道:“你瞧我, 这张嘴就喜欢叨叨叨!其实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这来往过江的人, 总喜欢传些小道消息……”   楚岩风于是就道:“多谢船家提醒了。”   从金陵州最东面的白杨镇上岸,楚岩风只着了普通修士惯穿的衣裳,就欲寻此地异戊阁的“分舵”。   人间大半皇城都在金陵州,虽当今圣上并未定都金陵,但此地的气氛都与别州不同……   繁华,喧闹。   楚岩风得岑远道密令, 一路上并不多看。   岑远道要他低调行事,若范飞平果真在此,立刻就要传信给他……   只不过,范飞平若是真在金陵,怕也不会以真身行事……   “……赵掌柜,今日你不会还是那一番借口吧!”   不知不觉,就到了那船夫嘱咐他不要过去的那条街上。   楚岩风情不自禁地驻足,便见一家丹药店前,一个白衣少女带着三五名修士堵在那药店门口,质问道,“我让你补的丹药,你怎么还是没交上来!”   丹药店的掌柜汗如雨下,双手握拳摇晃,口里只不住地叫饶……   那白衣少女怒道:“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回家问过你的兄长了吗——啊啊,大小姐饶命!!”   噼里啪啦的雷灵力,几乎把掌柜的身上的头发都劈得焦了不少。   楚岩风皱紧了眉头,就见白衣少女一声令下,她身后两名修士挥出了两条长鞭!   通体光泽,那是蕴含着金水灵力的长鞭!   这种鞭子专为惩戒人,金灵力增大伤口,水灵力却愈合伤口……   光天化日之下,世家之人竟如此的肆无忌惮!   “啪!!”   重重的一鞭朝着丹药店掌柜重重地挥了下去,掌柜赵习德面如土色,只能缩着脖子闭眼。   楚岩风抄手便将修士挥来的长鞭抓住,暗劲一运,直接把握着鞭子的修士给甩飞了出去!   “!!”白衣少女惊了一跳,转瞬间便是震怒,“你--你大胆!”手指一指楚岩风,她身后的修士立刻就围堵了上来……   楚岩风挡在丹药店掌柜的面前,道:“早听说金陵州的修士比别处多几分威风,如今,倒真叫我大开眼界了!”   白衣少女——也就是赵家独女赵香彤发觉看不清他的容貌修为,怒火稍压了压,口气却不是很好地道:“这是我赵家的家务事,阁下何必插手?”   楚岩风道:“姑娘当街打人,动静如此之大,过路之人自然也看不下去。”   赵香彤忍不住指了那丹药店的掌柜道:“他曾是我赵家的人!”   赵习德将自己焦了的头发往后面抹了抹,竟是给白衣少女跪下了:“大小姐啊,非是老赵我想胳膊肘往外拐,只是,只是丹药都已经被别人给收走了!你去问问你兄长——若你实在不愿问你的兄长,问一问上回陪你兄长来的范仙长也行啊……”他道,“范仙长可是全程都看见了的!”   赵香彤道:“你有丹药的时候紧着别人,就算是被人收走了,也是你故意为之!”   赵习德道:“大小姐可去问过你的兄长了?有些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岩风听到“范仙长”二字就有些敏感,道:“范仙长?”   赵习德道:“范仙长便是在赵家做客的仙师。”他又转向赵香彤道,“大小姐问一问范仙长也是使得的,他也知道些内情……”   赵香彤道:“你明知他已经离开了,我也不可能会去问我的庶兄。”她似乎又有发怒的趋势,“你就是故意想找借口!”   赵习德没办法,只能给她磕了几个响头。   楚岩风听出赵习德对这白衣少女的恭敬,虽然看他磕头磕得砰砰作响,但却不好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他琢磨着赵习德口中的范仙长指的是不是范飞平?如果是的话,范飞平又为什么会在金陵州的一个世家内做客呢?   “……”   先前被楚岩风甩出去的修士,忽然凑到赵香彤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赵香彤的面色微变,看了楚岩风一眼,扫过仍在磕头的赵习德,道:“今日且先饶了你……”特意对着楚岩风重重地哼了一声,她扭头道:“我们走!”   跟在她身后的修士,便浩浩荡荡地跟着她离开了……   楚岩风等她走后就把跪在地上的人给扶了起来……   赵习德连忙向他道谢,道:“多谢仙长。”   楚岩风道:“掌柜的不必客气,我还怕是我多管闲事了呢……”   赵习德苦笑了一声,道:“大小姐的脾气不大好,一直都……”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道,“仙长出手相助,小店也没有什么能回报的,前几日我新得了一朵黄玉莲花,不知仙长可否嫌弃?”   楚岩风道:“举手之劳,掌柜的不必多礼。”   赵习德道:“黄玉莲花对我仙鹤堂来说虽然难得,却并非珍奇之物。仙长若不收下,我这心里也难安啊……”   “礼便不必了,我师门不许弟子在外收礼。”楚岩风道,“掌柜的若真想报答的话,不如同我说说那位范仙长的事?”   赵习德愣了愣,道:“仙长对范仙长感兴趣吗?”   楚岩风道:“实不相瞒,他有可能是在下的师长。”   赵习德道:“我只见过范仙长几面,倒不知道太多……”他见楚岩风露出失望之色,不由地道:“不过范仙长三五不时还是会来小店附近逛逛的,他虽然可能离开了赵家,但应该还在白杨镇内!”   楚岩风道:“多谢掌柜的告知。”   再又婉拒了赵习德的黄玉莲花,楚岩风便在这附近住下,守株待兔,想试试是否有机会能撞到那位范仙长。   赵习德的店叫做仙鹤堂。   在白杨镇内似乎颇有名声。   楚岩风这几日便见仙鹤堂内人流涌动,一天之内倒没有几个时辰是空闲的。   如此大店,底蕴自然不小。   听闻赵习德本是赵家的家仆,契约到后拜了上一位仙鹤堂的拥有者为师。仙鹤堂的旧主去世之前,便让自己唯一的徒弟继承了店铺……   旧仆念主,赵习德每年都会供给赵家不少的丹药,但是今年,却供给了汤家。   若供别家还好,可汤家偏偏与赵家是死对头。   赵家大小姐赵香彤脾气一点就爆,几乎是三五日地上门找茬。   赵习德似有苦衷,但却咬死了不肯说明缘由。   他只让赵香彤去问她的庶兄,然而赵香彤与她庶兄向来不合,她便连问句话也不愿意……   ——这事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楚岩风敏锐地察觉到了好几处不对的地方。   但不管汤赵两家的事如何蹊跷,他此次的任务都是寻找范飞平,别的事,他没必要管得太多……   楚岩风在附近一住就是四天。   范飞平约莫是第五天中午的时候方才出现的。   遮掩了容貌和气息,但行止却还是同往常一样。   楚岩风眼尖,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范飞平似乎只单纯地在仙鹤堂对面的露天摊位上坐下。   坐了半天,就起身离开。   楚岩风摸了摸胸前挂着的坠子,传音回蓬莱,静悄悄地跟了上去……   却见范飞平走到了一家装修得富丽堂皇的拍卖行前,与门口的守门人说了几句,就进了旁边的酒楼。   楚岩风连忙也上了酒楼。   却见那酒楼正举行一场拍卖会,而范飞平领了个牌子往厢房处走……   楚岩风只得也花了块上品灵石做门票,领了玉制的牌子,去往贵宾才能进入的三楼厢房……   “……我在这儿的事,是不是阁主让古丁龄捅去蓬莱的?”   范飞平刚见到房内的人,便强压着怒意道:“但不知阁主这是何意?”   “范仙长这是从何说起啊?”异戊阁阁主把手中的茶杯都放了下去,一副惊诧的样子。   范飞平压低声音道:“我的弟子已经传信给我了,阁主不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异戊阁阁主道:“范仙长一直是我异戊阁的贵客,我让蓬莱知道你与我异戊阁有瓜葛,对我没什么好处。”   范飞平道:“那古丁龄为何会那么说?”   这几日他几乎焦头烂额,岑远道早不知情晚不知情,偏偏是现在!!   异戊阁阁主道:“古丁龄护短,你又与他护的那个“短”是情敌……”他说到这里时,忽然看了他一眼,道,“范仙长,你不会又私下里对阮错动手,没有告诉我吧?”   范飞平面无表情地道:“我一直在金陵州,还能对他动什么手?”   异戊阁阁主道:“那就好。”他道,“一个阴极幡,就足够坏事了。”   范飞平的神色忽然微微变化。   显然,阴极幡的事有猫腻。   异戊阁阁主不动声色地道:“等你回蓬莱,咬死了不承认,也就是了。”他笑了一下,道,“蓬莱难不成还能严刑逼供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住大家=3=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计谋暴露   范飞平忍怒道:“希望阁主真的没有害我!”   异戊阁阁主便叫了人来, 招待范飞平。   范飞平无心饮宴, 但异戊阁阁主却似乎十分坚持, 想要消除他们之间的疑虑隔阂似的……   心中仍有疑虑,但范飞平最终却还是留下了。   “……蓬莱那儿, 确是阁主授意古先生去的吧?”   离开了厢房,留范飞平一人在内,金陵州的分舵主跟在异戊阁阁主的身后, 情不自禁地问。   异戊阁阁主看了他一眼, 那分舵主立刻就低头道:“属下多嘴!”   异戊阁阁主道:“无事。”他轻描淡写地道,“反正, 你猜对了……”   分舵主有些吃惊地道:“阁主是想放弃范仙长吗?”   如若是想放弃, 为什么又还要对范飞平虚以逶迤?   异戊阁阁主进了范飞平隔壁的厢房,开启了隔绝神识的结界, 道:“范飞平此人阳奉阴违,身份又高。若不钳制住他, 早晚会坏事……”   分舵主道:“属下不明白。”   异戊阁阁主道:“他此前就隐瞒了把阴极幡打入阮错体内的事, 表面上答应不插手江映离师徒间事,却还是有私心……”他低哼了一声, 道,“他对阮错的杀意太重了!”   分舵主道:“但如此一来,蓬莱之中,我异戊阁的人就少了……”   异戊阁阁主道:“坏事的人,还不如没有。”   分舵主道:“恕属下直言,与古先生合作, 无异于与虎谋皮。”他犹豫地道,“如今古先生看着没我异戊阁势大,然而待妖魔二界再现,他借着阮错的血脉身份,便可号令妖魔二界!”   异戊阁阁主道:“世上本就没有长久的势力,妖魔二界不属于阎浮提,迟早会离开阎浮提……”他道,“古丁龄单纯想要报仇,阮错又被太衍抚养多年……他们对那至尊之位能感兴趣多久?十年,百年?”他淡淡道,“……只要不杀光阎浮提的修士,他们必得耗费精力管理。妖魔二界强者为尊,阮错又和他父亲般是个情种……”   异戊阁阁主说到“情种”二字时,竟忍不住笑了笑,道,“……情劫死结,便让他们渡吧!纵阮错恋栈权位、又或到如何高位,只要江映离还在,他便永远都有软肋!”   分舵主低声道:“那蓬莱派来的人——”   异戊阁阁主道:“阮错体内的阴极幡恐怕还有什么问题,你去……”他小声嘱咐了几句。   分舵主神色几变,拱手道:“属下马上去办。”   异戊阁阁主点了点头,分舵主便出门去了……   ※   酒楼三楼厢房,每一间厢房外都设了独立的结界。   楚岩风虽在走廊上游荡,妄图探出范飞平到底在哪间房内,但是,收效甚微……   他只能寄希望于恰巧撞到范飞平,又或者得到哪怕一点点他在哪间厢房的线索……   但,这两者希望都很是渺茫。   “……这糕点是阁主要送给范仙长的,我虽未带令牌,但却有阁主口谕!”   三楼拐角处,楚岩风听到了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   守在一间厢房外的两个弟子有些严肃地道:“无令牌不得入,还请师兄回去取令牌来。”   端着托盘的黑衣弟子瞧来很有些生气的样子,道:“你们就不怕阁主生气吗?”他情不自禁地放大了声音,道,“范仙长是阁主的贵客,你们如此怠慢,我定要告诉管事的师兄去!”   守在厢房外的弟子面色微变,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道:“无令不可入,我们只是照规矩办事,还请师兄见谅。”   黑衣弟子狠瞪了他们两人一眼,道:“你们给我等着!”抓着托盘,转身便走……   楚岩风悄悄地摸到了这拐角唯一一处厢房旁边。   守在厢房外的弟子道:“怎么办?他不会真的向阁主告状吧?”   另一名弟子也道:“要不然,你去劝劝师兄,我也进去,先向范仙长报个备?”   厢房外的弟子道:“范仙长正在里间饮宴,若你我就这么闯进去,会不会惹他生气?”   另一名弟子道:“那也没有办法,万一得罪了内门师兄,只能希望范仙长不怪罪了……”   厢房外的弟子道:“也好。”   楚岩风捏了张隐身符,就看着两个弟子一个往黑衣弟子消失的方向追去,一个则开启了厢房的结界,走了进去……   “……”   进门的弟子似乎忘了重开结界,普通一扇木门,根本就拦不住任何有修为的修士!   楚岩风微微皱眉,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莫名其妙的顺利。   早前此处根本就没有守门的弟子!他有些警惕,觉得此事可能是个陷阱。然而现在这样大好的时机,留此空门,若不把握,恐怕再无机会探出范飞平到底想干什么……   “……师尊,我现在在金陵州白杨镇最大的酒楼内。”   传音报备!楚岩风横了横心,穿墙,进了厢房。   ………………   厢房内,玉雕屏风隔开了一张大红木桌子。   范飞平坐于窗前,喝了几杯醉千年,只觉得自己的头都有些晕。   陪着他喝酒的胖子和新进来的弟子似乎说了几句话,但他心不在焉,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他们传音入密了……   “范仙长。”负责异戊阁大部分拍卖会事宜的胖子忽地又入座敬了他一杯酒,道:“这杯酒,是我代阁主赔礼道歉的!”   范飞平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诚恳。   那胖子喝干了一杯酒,道:“其实阁主的确与范仙长有些嫌隙,都是因为范仙长先前,未曾将暗算阮错之事告知阁主的缘故……”   范飞平有些不自在地道:“在阁主让我不要动手之前,我就已然动手了。”   胖子道:“但是范仙长之后还是没有告知阁主所有事,不是吗?”   范飞平道:“他们已经想到如何解决了,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差别?”   那胖子笑道:“只怕范仙长不甘心,仍留有后手。”   范飞平沉默。   胖子近乎直白地试探道:“范仙长并不很担忧打入阮错体内的阴极幡会被取出,这其中,是否……?”   范飞平忽然打断了他,道:“是阁主让你问我这些的吗?”   胖子有些抱歉似的道:“如果范仙长实在不愿意回答,那么就算了。的确是阁主让我问你的,但我认为,阁主愿意问范仙长。意味着阁主并不真想与范仙长生了嫌隙……”他暗示地道,“说到底阁主也不希望映离仙君和阮错在一起,范仙长何必如此沉不住气呢?”   范飞平捏着酒杯,半晌,干尽了,道:“你,你去告诉你们阁主……”他双目中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光,“……我的确留有后手,只不过,这后手对阁主来说,也是有益无害的。”   胖子道:“但不知是什么样的后手?”   范飞平道:“若阴极幡留于阮错体内,他体内的妖魔血脉会不断沸腾汹涌,妖魔之力难抑!”   胖子道:“那若将阴极幡取出呢?”   范飞平道:“阴极幡取不出!”   胖子道:“这——”   范飞平道:“除非,气息交融者,将它引入自己的体内……”   胖子道:“范仙长的意思是……”   范飞平“啪”地一声摔了酒杯,道:“他,他定会把阴极幡引入自己体内的,我知道……”   胖子没有说话,但他心知范飞平口里的“他”指的是江映离。   范飞平道:“有这一层引渡,我便可让他将阮错忘得干干净净!”他道,“师弟还未入情道,我这是为了他好……”   胖子不由地道:“原来范仙长只是想让映离仙君遗忘,倒是我与阁主都想错了……”   楚岩风忍住了汹涌翻腾的心绪,慢慢往后退去。   胖子忽地道:“谁!!”   楚岩风一惊,原本遮掩得好好的气息瞬间泄露。   范飞平立刻察觉屋内有生人气息,目光一厉,一道剑气便刺向了楚岩风的方向。   “师叔!!”楚岩风躲开了那道剑气,现身。   胖子立刻就道:“范仙长,这是你的师侄?”   范飞平瞳孔微缩,道:“岩风,你——”   楚岩风沉着脸道:“师叔,我已将此事传回师门了,你,你好自为之!”   范飞平道:“岩风,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岩风退出门外,道:“还请师叔亲去向师尊解释!!”   ※   因果钟内,太衍云巅。   阮舟摇刚踏上云巅之下的阶梯,便意识到这是他从宁云山矿山逃出来之后……   前世,他二十岁之时,石当州动荡,妖师祭炼石西境壮大元灵珠。   蓬莱首先察觉不对,欲集阎浮提众修士商讨应对方案。孟航一为蓬莱传信,撞破他与江映离的情.事……   短短几天,他与江映离的私情就彻底在阎浮提中传开。   江映离并未如何避讳,仍带着他去了石当州的论道会。   石当州的论道会上,江映离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抛下……阮舟摇被骗定下炉鼎契约,声名狼藉,被逐师门。   蓬莱弟子及不少阎浮提“正义之士”因他血脉之故而追杀于他……范飞平救下他后,故意同他说江映离已与他在一起了。   他当时自然不信。   只不过,从宁云山出来后,却撞见范飞平与江映离在思过室内亲热。   “……”   阮舟摇瞳孔微缩,想起此事,立刻转身,想去思过室阻拦范飞平!   一阵天旋地转,阮舟摇竟不能自主,昏在了半山腰!   “……”   神识清醒,可人却还是昏的。   这是前世他受伤太厉害,因此昏迷了的过往!   有人从山上下来,一阵杀气,直冲他心口而来!   阮舟摇心头一紧,仍却动弹不得……   “铿——”长剑轻鸣。   有人挡住了扑面而来的杀机,冷声道:“不许伤他!”   是江映离!   “我不杀他……”好半晌范飞平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才响起。   阮舟摇察觉到江映离把他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   “……”   有手指碰触着自己的鼻间,似乎在探自己的气息。   范飞平尝试着靠近,长剑轻鸣再响,似乎是江映离警告了他。   “……你继续抱着他,他会死的。”范飞平近乎压抑到有些变调地道,“我可以救他,我保证,我不会杀了他!”   江映离道:“我不信。”   范飞平道:“我不会骗你。”他道,“我从来都不会骗你。”   “……你,立心魔誓!”   “吾范飞平,对天道立誓,若杀阮错,人神共弃!”范飞平直接下了最毒的誓,“若有违此事,叫我魂不入九幽,死无葬身之地!”   阮舟摇察觉到江映离在用手摸他的脸。   一下一下,仿佛留恋……   “……你要治好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范师伯狗带之日,就是这一卷完结之时,菌类瘫.jpg然后大错就要开始真正的追妻火葬场了,追妻火葬场有的!!叉腰.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欧琳Oleenna、商丘 10瓶;37655885 3瓶;甜茶、诠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前世死讯   范飞平只恨得厉害!他明明用阴极幡封住了江映离的记忆, 但他只一见阮舟摇, 便认出了他来……   “……救他不难, 但师弟却要帮我个忙。”   江映离道:“你说。”   范飞平道:“你,你先把人放下, 走过来……”   阮舟摇想阻止,但他甚至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任由江映离将他放下, 往范飞平那儿去。   范飞平并没有对江映离做什么, 而是走到了阮舟摇的身边,蹲下, 捉起了他一只手腕。   江映离忍不住道:“你……”   阮舟摇便觉得有什么东西逼入了他魂海之中……是阴极幡?!   江映离有些警惕地冲过来将范飞平拉开, 冷冷道:“你干什么?”   范飞平道:“我在救他。”   并没感觉到痛……   但是阮舟摇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江映离替他擦了两次,质问道:“你害他?”   范飞平道:“这只是要救他的必要手段……”他过了一会儿, 道,“师弟, 只有你才能救他。”   江映离此刻全部的心神几乎都在怀中流汗不止的阮舟摇身上, 迟了半拍,才道:“怎么, 救?”   范飞平道:“等会儿我会把他体内的伴生神器引出来,引到你的体内。”   江映离微微皱眉,道:“这样能救他?”   范飞平道:“能,当然能!”   阮舟摇的心脏仿佛都被揪住了。   江映离却很干脆地就答应了:“好……”   江映离早已至大乘期,阎浮提中亦只有修至大乘期的修士可称之为“仙君”。   范飞平仰仗阴极幡,因无法将阴极幡逼入江映离的丹田, 他又无法熟练地运用阴极幡……以防万一,范飞平将他能封印的记忆全部封印!   正因阴极幡不在江映离体内,江映离才能这般容易地想起来……   但只要江映离心甘情愿地放开禁锢,阴极幡就能进入他的丹田!   江映离按照范飞平的指点,指引阮舟摇体内的阴极幡入自己的体内。   怒极!然而阮舟摇却在因果钟的限制下动弹不得!!   当阴极幡打入江映离丹田的那一瞬间,江映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开眼睛,一掌袭向范飞平!   “!!”范飞平毫无防备地被击倒在地,体内魂海都是一阵紊乱。   江映离把阮错背了起来,似乎想走……   范飞平压下翻涌的血气,怒道:“师弟!!”   江映离止步在原处半晌,忽然,往后一倒,与阮舟摇一同摔倒在了地上……   阮舟摇能察觉到范飞平过来把江映离抱起的动静。   指尖一颤,仍然一点儿都动弹不得。   范飞平仿佛要疯了似的地道:“我就不信,你忘不了他!!!”   ※   楚岩风从酒楼三楼包厢退出了门,迅疾地往外离开!   范飞平想也不想地就跟了上去,异戊阁的胖总管也用了个高阶法器,直接就追了上去……   为首追他的人是范飞平,而范飞平后便是胖总管与好几名异戊阁的弟子。   飞出金陵州境内,范飞平仍跟在他身后。   楚岩风心知跑不过他,便落在了一处林子里,横剑向前,道:“师叔想杀人灭口么?”   范飞平亦落地,沉声道:“你是我剑堂的大弟子,我怎么可能杀你?”   楚岩风却摇了摇头,道:“师叔,你的身上有杀气!”   杀气骗不了人,至少,范飞平对他是有杀意的!   范飞平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道:“你所听到的,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道,“你江师叔他走的是无情道,这么多年,都未于情道入门……他的弟子阮错用妖魔手段勾住了他!你江师叔被他蛊惑了,我是想帮他!!”   楚岩风道:“阮师弟与江师叔之间的事我并不清楚。”他目光一暗,道,“但师叔你与异戊阁的牵连,却毋庸置疑!”   范飞平似乎被噎住了,半晌才道:“我与异戊阁——”   异戊阁的胖总管带着异戊阁几名黑衣弟子落地,气喘吁吁地道:“范仙长还不动手?”   范飞平的话被打断,有些不满地道:“他是我师侄!”   胖总管走到范飞平的身边,道:“若你这师侄回蓬莱在你掌门师兄跟前说上那么几句,范仙长要如何自救?”   范飞平沉了沉眼,心知这胖子是在挑唆他。   胖总管看了楚岩风一眼,道:“他定然已经传信回蓬莱了,你将他杀了,蓬莱死无对证……”他压低声音道,“若不杀他,范仙长就怕是百口莫辨了。”   楚岩风手中长剑一响,指向了胖总管:“原来是你!”   胖总管有些惊讶地道:“想不到蓬莱大弟子竟认得季某?”   楚岩风几乎惊怒地道:“师叔!他是做那种生意的,你竟与他交际往来?!”   胖总管在他蓬莱附近也做过“生意”,他对他可不陌生!   胖总管不由笑了,道:“瞧瞧,听听,想不到蓬莱大弟子也如此的天真……”他对着楚岩风眨了眨眼睛,道,“我是异戊阁之人,你范师叔又是我异戊阁的贵客,难道,我们还不能够‘交际往来’吗?”   楚岩风失望道:“师叔,你……你真的变了……”   胖总管便道:“范仙长,现在不动手,你还待何时?!”   范飞平召出长剑,指向楚岩风。   楚岩风道:“师叔,动手吧!”他却没有先发制人,仿佛晚辈礼让长辈似的。   范飞平长剑在半空“嗡嗡”旋转,剑气不住地肆虐散发……   剑光一闪,“嗖”地一声!   楚岩风正全身心地戒备,然而那长剑却往后去,径直贯穿了胖总管的心脏,余下所有黑衣弟子,则被周遭散发的剑气全部诛杀!   胖总管震惊道:“范飞平,你,你……”   范飞平设下结界,防止胖总管灵识出窍逃逸。   胖总管自然察觉到范飞平要毁灭他灵识的意图,道:“你不要命了,竟敢背叛阁主?!”   范飞平冷冷地道:“你真当我蠢,你们的戏码,我看不穿吗?”   异戊阁分明是设计逼他与蓬莱反目,若他真杀了楚岩风,便被异戊阁攥住了老大一个把柄!   胖总管艰难地撑着一口气,不让元婴逃出体内,免得被范飞平毁灭。   “想不到范仙长如此愚蠢,蓬莱迟早容不下你,你竟还要与我阁主作对……”   范飞平道:“我本只是奉师命,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我同门相残!”   胖总管实在撑不住,元婴逃逸,孤注一掷,往结界上撞去。   范飞平几乎一挥手,结界内登时燃起熊熊烈火,一声惨叫不绝,转眼那抹灵识就被烧得干干净净……   楚岩风似有些惊疑地看着这一幕,道:“范师叔,你……”   范飞平冷冷道:“你走吧。”   楚岩风沉默半晌,道:“师叔若是想以退为进,岩风不会如你的意。”   范飞平道:“你是我剑堂大弟子,我不可能会对你下杀手。”   楚岩风道:“我会将此事如实禀报师尊,师叔,你真要放我?”   范飞平道:“你若再不走,我可能就改变了主意!”   楚岩风收剑,却是跪下向范飞平磕了几个头。   “……岩风多谢师叔往日教导之情。”他站起身,道,“此事我会照实禀报师尊,师叔,珍重!!”   头也不回,楚岩风御风离开了。   范飞平站在原地良久,一把火,将一地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   “……”   心内的杀意似是仍在沸腾!但范飞平,终究还是抑制住了本能的冲动,没有追上去!   他知道,纵然岑远道等人认为他别有苦衷,他也再回不了蓬莱。   而方才,他亦将异戊阁这个退路,断了大半……   ※   因果钟内。   阮舟摇已与先前的江映离一般,看不见、摸不着。   就连江映离都看不见他,因被范飞平打入了阴极幡,仍如从前一样剪花、修炼、写字……偶尔,还会看着窗外发一会儿的呆……   阮舟摇无论怎么和他说话,他都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疏华身上许多阮错的气息,按理来说,那确凿是阮错干的无疑,可是……”   “可是以阮错脾性,做不出这样的事。”   黎宏飞有些暴躁地道:“阮错消失如此之久,一出现,师弟便死了,便纵不是他做的,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白长鹤很是难过地道:“难道真如外界流传的那样,是误杀?”   柳明坤道:“且不管真相如何,师弟最近本来就有些怪怪的,阮错和疏华的事,我们要如何告诉于他?”   早前范飞平无法将阴极幡打入江映离体内,怕被江映离察觉,就半实验性地把江映离所有记忆都封印了……   因江映离所有记忆被封,为掩盖此事,范飞平便让江映离自称闭关,避开了太衍众人……   袁秉等人虽对江映离在论道会上所为摸不着头脑,但江映离一点儿也不想提起此事,自顾自地闭关,他们只能暂按不表。   只是如今,方疏华出事,这事当然不能瞒着江映离!而且,据那日闯见方疏华等人的修士传言,阮舟摇是误杀了方疏华后被杀……   早先江映离还欲与阮舟摇结为道侣,如今失踪已久的阮舟摇与方疏华同时出事,无论如何也不该隐瞒江映离才是。   “……师兄说阮错?”   江映离面对着柳明坤,仿佛恍惚了一下,才道,“我最近都没见到他,论道会还没开始吗?怎么玉池州那儿还没有消息……”   柳明坤心里咯噔了一下,道:“师兄,论道会早已经过了。”   石当州的论道会,都已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玉池州的则是几年前更几年前!   江映离道:“论道会已过?”   柳明坤小心地试探道:“师弟,你不记得了吗?”   江映离蹙眉半晌,才道:“我……我好像不记得了……”   柳明坤立刻就通知了所有的师兄弟,包括三五不时来太衍做客,总关心江映离的范飞平。   袁秉道:“若师弟真的忘记了一切,于他,可能是件好事……”   范飞平道:“阮错误杀方师弟,此事还要告诉他吗?”   柳明坤道:“误杀之事,到底不能肯定……”   范飞平道:“航一也算亲眼看见,柳师弟还不愿意相信吗?”   柳明坤低低地叹了一声,捏住了自己的折扇。   黎宏飞道:“不管他记不记得,我们到底,还是要告诉他的!”   太衍众师兄弟好不容易聚会了一次,江映离被请到了主峰,有些茫然地看着桌上的菜肴糕点……   有炭烤金丝鼠。   黎宏飞知道他喜欢吃,竟把他的小可爱都贡献了出来。   玉瓶子里装的是各种香味的花露,便是珍奇也都拿了出来。   黎宏飞还道:“有酒吗?”   白久洲的各种佳酿,还有醉千年,一应的摆上了宴席……   阮舟摇就站在江映离的身后,看着江映离在太衍众师兄弟的热情下,慢吞吞地动了两筷子……   一筷子炖灵兽肉,一筷子烤金丝鼠。   “……师弟,有件事,我们得告诉你。”   试探出江映离当真失忆,众人几乎都松了半口气。   江映离不记得阮错的事,此事的冲击对他就减了一半。   黎宏飞喝了大半瓶醉千年,借酒壮胆地道:“你,你那小弟子阮错,他误杀了疏华……”   “……阮错他,他可能也死了。”   “……”   “……”   江映离放下筷子,坐在原位沉默。   黎宏飞叫上了这么多的酒,就是为了此时:“……师弟,你也喝点儿吧……”   他把瓶醉千年推到了江映离的面前。   江映离摇头,道:“我不喝酒。”   范飞平道:“喝一点,也没有关系。”   袁秉眼睛有些湿润,倒了杯酒,敬江映离道,“我们一起喝。”   江映离无法,便只能喝了一杯。   悲伤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压抑不住,太衍众师兄弟几乎把从前未曾酗过的酒一并在今日中酗了。   江映离却真的只喝了一杯,静静地看着他们干完了一大瓶……   “……师兄,我回去了。”   酒过三巡。   醉千年的效力有些厉害,袁秉只挥了挥手,神志都有些模糊了。   江映离便自离开,未曾御风,慢慢地走回太衍云巅……   阮舟摇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跟到瀑布旁。   江映离过了瀑布,没有进屋,而是走到了湖水边的桃花树下。   阮舟摇就看着他慢慢地坐了下去,然后靠在了桃花树的树干上。   他失去的那段记忆并不长,范飞平似乎也认为行尸走肉般的江映离并不好,便只将他有关他的记忆都抹掉了大半……   小徒弟十六岁时的论道会,江映离的记忆只止步于此。   他十六岁之前的事,江映离虽有印象,却也被范飞平给模糊了。   江映离在太衍云巅行止一如往常,但是,情绪反应,却似乎比从前迟钝得多……   “……”   “……”   他此时分明什么表情也没有,阮舟摇却觉得揪心般的难过。   “……师弟?”   范飞平见江映离离开,不久,就也跟了过来。   江映离并没有回应他,仍是靠在桃树上。   范飞平只觉得此刻的江映离莫名的脆弱,不由低声道,“师弟不如回房吧,此处多是水灵力,虽你主修水行功法,但多待到底于身体无益……”   江映离道:“我忘了很多事么?”   范飞平道:“忘得也不多。”   江映离没有吭声,慢慢地站起来,就进屋子里了……   他坐到了靠窗的床榻上,而后一坐就是好几天。   范飞平起初有些怕他是想起了什么,但江映离似乎并没有想起什么,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他往日里也会发呆的,就是最近发呆的时候多些。   范飞平这次明明未封印江映离全部记忆,但江映离与从前,却还是不同——范飞平几乎怀疑阴极幡有后遗症!   又是一日,范飞平将为江映离特意准备的小玉昙仙的花露放在他的床头。   久未见过的孟航一竟出现了,面色非常苍白地向江映离行礼。   范飞平离开,想让孟航一挑起些江映离的情绪波动,   孟航一待他走后就开始唤江映离。   “师尊……”   江映离没回应。   “师尊……?”   江映离仍是没应他。   孟航一确认他当真什么都不记得后,眼中含泪,情不自禁透露出看见阮舟摇被古丁龄救走的事来。   “……你带我去。”   江映离仿佛活了过来,立刻便提出了这个要求。   孟航一似乎忌惮范飞平,拒绝了江映离的提议……   江映离并没有坚持,仿佛知道自己去会坏事一样。   孟航一只小声与他商量了些事,便自己独自一人,去寻古丁龄……   孟航一找过他?!   阮舟摇搜遍记忆,都没有关于孟航一的记忆……   他修为大成后去过太衍,当时也只知孟航一死去多时。   难不成……   阮舟摇目中一暗。   若是孟航一撞到古丁龄手上 ,古丁龄的确有可能,直接就把他给杀了。   几日,几月……   果然,孟航一一直都没有回来。   因果钟内的时间过得很快,就仿佛黄粱一梦,转瞬间就过去了大半年。   阮舟摇每日都会在江映离耳边唤他,虽然得不到回应,却莫名地执着……   “师尊……”   “……”   江映离刚写了一个字,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把笔放下了……   太衍众师兄弟总会过来找江映离说一会儿话,江映离渐渐恢复了往日里看书、剪花、修炼的习惯……   但是他和从前比仍旧少了几分生气。   “师尊?”阮舟摇察觉江映离似乎有所反应,又唤了他一声。   “阮……阮……”   忽然开口唤出了他的姓,江映离瞧着本该虚空的地方,眼中似乎都有些光芒闪烁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3=嗷!!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王为什么要上班、扭曲的橡皮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麋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上穷碧落   阮舟摇惊喜道:“师尊, 你看得见我了?”   江映离伸出手在他脸颊上摸了一摸, 终于清晰地道:“阮错。”   阮舟摇便顺从心意一把将他抱住。   江映离拥着他道:“阮, 阮错……”略有些沙哑,但声线却异常地坚定。   阮舟摇道:“我没死, 我没死!”抱了他半晌,又道:“今生,方师叔他也没死!”   江映离他没有吭声, 只是抱着他的手还是很紧。   阮舟摇正要挑破现下他们是在因果钟内, 然而竟无法出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给限制了一般。   “……师兄。”   有人在门外敲门。   江映离把阮舟摇推开, 去开门。   白长鹤站在门外, 道:“师兄,掌门师兄让你过去。”   江映离微微颔首, 让他稍等,自己则回到房中, 换了件衣服……   换衣服时, 他仿佛就将阮舟摇给忘了,阮舟摇再唤他, 他却只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出门去了……   “……此事到底还不能确定。”   “……上蓬莱一趟,便能确定了。”   “……然而……”   江映离刚踏入门中,太衍的几个师兄弟就都忽然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江映离微微蹙眉。   柳明坤道:“师弟近来精神可好?”   江映离道:“还好。”   柳明坤道:“师弟近来心情可好?”   江映离:“……”   黎宏飞不像柳明坤那么委婉,直接道:“师弟,航一出事了。”   江映离沉默半晌, 才道:“出了什么事?”   黎宏飞道:“不好说。”   柳明坤些微严肃地道:“航一有玉牌存在蓬莱之中,我欲上蓬莱一观,师弟可愿与我同行?”   江映离道:“航一,他……?”   柳明坤道:“一切都还不确定。”   江映离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袁秉。   袁秉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道:“航一失踪太久了,先前卜算,他的神魂都未出事,但他如今都还未出现,要么是被困在什么地方,要么是已遭不测,只万幸是,我们能确定他神识还未被毁灭……”   江映离只觉得心底一阵凉意,神色略微有些恍惚。   袁秉道:“蓬莱玉牌,若未有裂痕,他便可能只是单纯地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江映离没有多言,答应了和柳明坤一起上蓬莱的事。   岑远道老早就收到了消息,对此也是难安。   柳明坤与江映离都是御风,到达蓬莱,岑远道未曾多说什么,直接带他们去了蓬莱山洞。   存放弟子玉牌的山洞内,各种光芒闪烁。   属于孟航一的玉牌裂痕遍布,但是却未完全地破碎……   这意味着他被人杀死了,但是神识却幸存了下来。   孟航一乃是孟井的儿子,三山对他与孟航飞的感情都比普通弟子深些……   “……我以为航一他留在太衍了,没想到你们又以为他回了蓬莱。”   岑远道道,“如今才发现……他,他……却不知他的神魂该如何去寻?”   江映离道:“阮错……”   岑远道道:“什么?”   江映离道:“他去寻阮错了。”   岑远道微微一惊,柳明坤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师弟,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们!”   江映离道:“几个月前,大概是……”他似乎在努力回忆,但他连是几个月前都想不起来!   岑远道道:“师弟怎么了?”他有些狐疑地道,“我怎么觉得你的样子不大对劲?”   柳明坤道:“师弟他失忆了。”   “失忆?!”岑远道几乎震惊,“怎么会?!”   江映离修为那般高,就算受了重伤也应该不至于此。   柳明坤无奈道:“兴许是他自己不愿意想起来……”   阮舟摇的事情,毕竟刺激了他,太衍众人不是没怀疑过江映离是否受了什么暗算,但江映离却一如寻常,只是记忆少了一段……   岑远道沉吟片刻,道:“航一的事我会让底下弟子去查,师弟他……让丹堂的人看一看吧?”   柳明坤看了江映离一眼,道:“也好。”   阴极幡在江映离的丹田之中,江映离修为极高,检查者也不可能贸然入他丹田……   蓬莱上下都知道孟航一为了找尚在人世的阮错而失踪了,与此一并知晓的,还有江映离失忆的事。   阮舟摇跟在江映离身后,看丹堂的人如何检查也检查不出。   他烦躁,甚至有些郁闷。   丹堂堂主康祺耀似也认为江映离也许是丹田之内有问题。   虽然此例从前从未有过,可江映离全身上下,也就丹田没有探查过了……   “……我想带师弟去寻恒阳剑。”   “……什么?”   范飞平直接对岑远道与柳明坤道:“我想带师弟去寻恒阳剑。”   柳明坤诧异道:“恒阳剑已失踪多年,范师兄要到哪里寻找?”   范飞平道:“我已探查到神器的下落,师弟他既然是记忆出了问题,那么,恒阳剑兴许能够解决。”   恒阳剑的特性,便与记忆有关。   一时之间,柳明坤与岑远道倒都被他给说动了。   范飞平却分明是怕康祺耀探查江映离的魂海,若他真入江映离丹田查看,那么阴极幡的事,兴许就瞒不住了……   而且,范飞平现在才知道江映离竟还记得阮舟摇!孟航一去找阮舟摇的事情他并不知情,显然,江映离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和孟航一商量好的。   用阴极幡到底无法彻底让江映离遗忘,只有恒阳剑,神不知鬼不觉……   范飞平便真的把江映离给带走了,康祺耀慢了一步,未能及时发现江映离丹田中的秘密……   阮舟摇有些痛心。   他知道此后的一切发展,偏偏该死的因果钟这么久了都没有响起来,仿佛故意要让他们再经历这段似的。   范飞平并不是立刻就知道恒阳剑在宁云山的,他与江映离还在阎浮提其余的地方找了许久。   江映离对范飞平不冷不热,范飞平偶然亲近,他便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寒气来……   范飞平虽在思过室中放肆过,但对江映离还有些尊重。   江映离不喜欢他亲近,他便当真就不与太过亲近……   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倒还不算太差……   阮舟摇不喜欢范飞平找江映离说话,好在江映离为人少言寡语惯了,尤其是对范飞平,范飞平倒也不能一直骚扰他。   宁云山,范飞平有如神助似的准确找到了恒阳剑的方位。   恒阳剑是否曾在古丁龄的手中,阮舟摇一时半会儿还未瞧破。   但当范飞平欲征服恒阳剑,江映离为他护法之时,阮舟摇心里咯噔了一下,顷刻间便想起自己前世刚成魔,听说江映离与范飞平在宁云山,就过来对江映离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   ※   楚岩风一路回到蓬莱,尚还有些惊魂未定。   当踏上蓬莱的山石台阶时,一股悲怆之意油然而生!   岑远道的猜测竟然坐实了,他甚至宁愿他白跑一趟!   径直入是非殿,寻到了岑远道。   岑远道本正强忍着到江映离闭关的石室外探查的冲动,发觉自己的弟子回来了,倒有些惊喜。   “岩风,你回来得这么快?”   楚岩风向岑远道行了一礼,有些沉重地道:“师尊所言不错,范师叔他的确和异戊阁有往来。”   岑远道微微敛笑,凝视他半晌,才道:“你探出他为何会和异戊阁有往来了吗?”   楚岩风摇头道:“这个弟子还尚未探出。”   岑远道道:“他从前一向嫉恶如仇,怎会与异戊阁有往来?”   楚岩风些微地颤抖,道:“师尊,师叔怕是真的已变了……”   岑远道嘴唇动了动,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岩风只觉得难过,但是他却压住了自己的情绪,道:“……除此之外,弟子还听到了范师叔与异戊阁一位总管的交谈。”   岑远道整颗心都提了起来,道:“他们说了什么?”   楚岩风犹豫了一下,才道:“是有关江师叔的。”   岑远道诧异道:“师弟?”忽地想起范飞平为江映离的痴狂,心头一沉,道,“你但说无妨!”   楚岩风道:“范师叔将阴极幡留在了阮师弟的体内,他想让江师叔把阮师弟体内的阴极幡引到自己体内,这样一来,便能让他把阮师弟忘得干干净净——”   岑远道道:“就这些吗?”   楚岩风道:“若江师叔不将阴极幡引出,阮师弟的妖魔血脉压抑不住,恐怕会出事……”   岑远道摇头道:“他到底还是因为一个‘情’字!”   楚岩风道:“师尊认为,范师叔可能会有苦衷吗?”   岑远道目中有些悲哀地道:“为了一个‘情’字,你说,这算苦衷吗?”   楚岩风道:“异戊阁的总管想要激范师叔杀我灭口,范师叔反将他们杀了。”   岑远道道:“真有此事?”   楚岩风道:“是。”他很诚实地道,“不过,我的确感觉到了范师叔对我的杀意。”   岑远道闻言生出几分希望,道:“他已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却不知,是否已经后悔……”   楚岩风道:“师尊认为,范师叔还能回头吗?”   岑远道道:“这要看他会不会回来了!”   若他回到蓬莱,主动将阮舟摇体内的阴极幡取出,那么,才算真正的回头!   一日,两日,三日……   很快,又是三日过去了。   石室内因果钟迟迟未曾敲响,岑远道某日从入定中惊醒,忽地便问楚岩风道:“岩风,因果钟响了吗?”   楚岩风亦从入定中挣脱了出来,道:“弟子未曾听到。”   岑远道便遣弟子去石室门前问。   轮值的弟子都说因果钟钟声未响,岑远道便又尝试着联络范飞平……   但范飞平仍旧没有回应。   楚岩风道:“看来师叔当真不愿意回来。”   岑远道面色有些难看。   他知道,范飞平恐怕是真的不会回头了……   …………………………   蓬莱山前,雄壮巍峨。   范飞平更改了容貌与装束,站在蓬莱山前,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   他并非后悔对阮舟摇下手。   但若往后不能回蓬莱,他又有些悲哀。   他想知道江映离是否真的把阮舟摇给忘了。   阴极幡若在阮舟摇体内久留,不致命也叫他脱掉半层皮!   江映离一定会把阴极幡渡到自己身上的,只消他稍稍一个提醒……   “……这位师兄,你可是要上蓬莱山吗?”蓬莱山前的守门弟子注意到了范飞平,两名弟子交谈了几句,便有一人上前询问。   范飞平立刻就道:“不用,我只是路过这里,正巧被蓬莱山的山景所惊艳……”他仿佛留恋似的看了一眼蓬莱山,沉声道,“我走了。”   两名守门弟子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其中有一名弟子道:“我怎么觉得这位师兄的行止有点眼熟?”   另一名弟子道:“哪里眼熟了?该不是你轮值太久,眼花了吧?”   那名弟子便也怀疑起了自己的眼光:“许是我看错了吧……”   两名弟子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   范飞平踏出蓬莱山地界的那一刻,就知道,往后,他再也回不来了……   ※   “师兄,求你……”   “师兄,求你……”   宁云山那一场争斗后,因果钟敲响三声,眨眼之间便又到了蓬莱山上。   阮舟摇瞧见江映离与范飞平打起来之时,还未来得及高兴,便见范飞平刻意打断江映离的骨头,想要让他丧失行动力。   江映离不知为何事执着,竟不住地站起来,哪怕鲜血染红了衣裳,手脚都断了,却还要强撑!   范飞平几乎怒极,下手也失了轻重 :“今日我便是杀了你,也不会让你去!!”   江映离实在打不过,竟直接给他跪下了,不但跪下,还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阮舟摇空前激愤,想要把江映离扶起来,但是他却碰不到江映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映离前所未有的卑微模样。   范飞平瞧见此幕,似也心痛难当,他手中的剑都抓不住了,情不自禁地与江映离对身跪下,仿佛质问地道:“你就那么爱他,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江映离哑着声音,但却坚定地道:“蒙师兄错爱,但映离此生已有心爱之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不可,让他一人独行!”   阮舟摇愣怔,虚空中的手仍搭在江映离的肩膀上,但是心却已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范飞平听他此话坚定,呕出了一大口血,泪流满面地道:“你竟是真的爱他……”他喃喃地重复道,“你竟是真的爱他?!”   江映离将嗓子眼中的血沫咳了出来,道:“师兄,让我去……昆仑!”   范飞平却无视了他的恳求,而是问道:“你若真的爱他,为什么还一直都未入情道?”他哑声地道,“当年,你修无情道,我向你表明心迹,你说,你不喜欢男子,且修无情道……”   “——阮错是男子,你现在还未入情道!”   江映离道:“我与他之间的事,并没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他摇头道,“我……我不记得你曾向我表明心迹。”   “你当然不记得!”范飞平道,“关于我的事,你从来都不会上心——你心中只有苗师伯!后来又有一个阮错!!我明明一直就在你身边,但你却从来不多看我一眼……”   江映离道:“对不起,师兄,但我心中已经有阮错了……”   简单的一句话,似乎把范飞平积攒多年的怨恨都给堵住了。   那么长久以来的意难平,那么长久以来的妒忌与不甘……   范飞平甚至不像是个修士,一瞬之间苍老了许多……   “若你跟了他,会身败名裂呢?”范飞平最后挣扎地道,“他……他与阎浮提的劫数,是死结啊!”他道,“他若要当这三界至尊,便注定会死在你的手上。他若不当这三界至尊,阎浮提也容不下他!”   江映离道:“不,不会……我不会让他沦落至此!”   范飞平道:“这是命数。”他看着江映离浑身是血,咬了咬牙,还是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丹药,递给他,道:“你既定要入此劫数,我是否只能,成全了你……?”   “……”   “……”   范飞平竟然松口,真将江映离带去了坤兰。   昆仑山上,江映离及时阻挡阮舟摇了对岑远道的杀招。   当意识到阮舟摇要将他师兄杀死之时,江映离神情之中分明有一丝恐惧!   前世的阮舟摇只看见了他的怒,却未看见他掩藏于下的不安。   阮舟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杀死了范飞平。   一如前世。   范飞平并没有多少挣扎,似乎已然准备好赴死。   早在意识到江映离真对阮舟摇动心的那一瞬间,他可能就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住大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两个阮错   “映离仙君。”   重华宫内。   江映离被元灵珠所制, 面色苍白却仍旧冷静。   古丁龄仍戴着一张面具, 站在他的跟前, 打量戴着铰链的仙人半晌,才道:“怪不得他会为你所迷, 映离仙君,风姿的确是好……”   江映离道:“阮错呢?”   古丁龄道:“君上将你交给了我。”   江映离沉声道:“我要见阮错!”   古丁龄道:“仙君与旁人有染,君上他自不愿意见你……”   江映离目光如锋, 顷刻间就向他刺去!   古丁龄道:“这近十年来, 你与旁人亲密,如今又何必再回头来找君上呢?”   江映离动了动手脚上的铰链, 道:“我没有!”   古丁龄道:“纵然你没有, 在他心里,已是有了。”   江映离胸口起伏, 似是早先暗伤未愈,克制不住地咳嗽。   阮舟摇形如透明, 只恨无法干预!!   古丁龄透过面具盯着江映离半晌, 才道:“映离仙君可相信天命吗?”   江映离道:“天命虽是定数,却可更改!”   古丁龄道:“你会是君上的死劫。”   江映离闻言, 猛地抬头看他。   古丁龄道:“君上他注定是妖魔之主,也注定会成为三界之主……”他道,“这是天命!”   江映离道:“若你不蛊惑他,他不必走上这条不归路!”   古丁龄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我若不蛊惑他,他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他道, “他只有这一条活路:当上这三界至尊,征服阎浮提——只有这样,阎浮提才能容得下他!”   江映离道:“我可以与他隐居,什么地方都好……”   古丁龄道:“待得过几年快活日子,便再步他父亲的后尘?”他沉声道,“我绝不允许!!”   江映离道:“他若做那许多孽,便能长久么?”他闭目道,“阎浮提绝不可能屈服于他,他便真做这三界至尊,总有一日会被拉下马!”   古丁龄道:“没有谁能真正把他拉下马,除了你!”   江映离似乎愣了一下,道:“我?”   古丁龄冷冷道:“他若要活下去,只有当这三界至尊,而要当这三界至尊,唯一可能让他功亏一篑的,就只有你!”   “他本来就不该成功!”   古丁龄质问道:“你想害死他吗?映离仙君,你扪心自问,若他真做了什么对不起阎浮提的事,你会不会杀了他?!”   江映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古丁龄道:“那蓬莱的范飞平,宁愿背叛阎浮提也想你活下来,他本要阻止你来找君上的,却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竟让他松了口。”   江映离道:“他不做这些事,一定,一定也有机会活下来……”   古丁龄脸色非常难看地道:“若是他父亲渡劫,还有一线生机,只是阮错代劫——”他身体都似乎绷紧了些许,好半晌才放松,道,“映离仙君,你赌得起吗?”   江映离似乎被他这话给问住了。   古丁龄毫不心慈手软地废掉了他行功的经络!   全身自主运行的灵气被迫截断,真气逼在丹田之内,但魂海却快速地枯竭。   江映离疼得发抖,汗如雨下,几乎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古丁龄最后道,“君上他虽痴迷于你,但废你经络之事,他是同意了的……”   江映离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汗水流进眼睛,又从眼角处流了下去……   古丁龄一直等到他流汗不再那么厉害了,用水灵力简单地替他洗去了些汗水,将他捆到了重华宫内的木架子上……   “师尊……”阮舟摇徒劳地碰触着自己现下根本碰触不到的人。   江映离浑身发颤,睁开双眼,似乎能看见他。   阮舟摇心头一紧,道:“师尊!”   江映离似乎还没消尽那疼意,盯着他,道:“你恨我……”   阮舟摇道:“不——”   江映离双眸却有些涣散,仿佛以为自己看见的只是幻象。   “……你恨我……”   阮舟摇的心都要绞碎了!   这种痛比起前世的求而不得,仿佛更为剧烈更为难耐……   “我不恨你,是我,是我做错了……”阮舟摇泪流满面。   江映离微微垂下眼,道:“那次逼我入浮生镜的是你……”他低声喃喃地道,“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咚——”   “咚——”   “咚——”   因果钟又响了三声。   阮舟摇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恼恨!!   他还没有告诉江映离他的心里话,江映离甚至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因果钟不是帮人渡因果的吗?为什么轮到江映离,如此草率就过去了?!   “……阮错。”   重华宫室,桃花满地。   阮舟摇瞧见自己坐在桃花树下,提着一个大瓶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灌酒。   江映离有些僵硬地站在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又唤了他一声道:“阮错……”他情不自禁地道,“那真言丹……”   “嘭”地一声!!   已然处于疯狂边缘的魔甩手就将瓶子扔在了他的身前!   江映离惊了一跳,虽忍住了退开的冲动,但是玉瓶的碎片却溅落在他的脚边……   阮舟摇先前的折磨并未出现在这因果钟内,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们曾冰释前嫌,过了一段还算不错的日子。   可惜的是,一切都被真言丹给毁了。   “阮错!”   醉醺醺的魔直接起身,连一个眼神也没留给他,冷漠地走掉了……   阮舟摇眼看着江映离站在原地等待,仿佛觉得他会回来似的。   桃花几乎落了他一身,花瓣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丘。   等待。   良久的等待。   希冀回来的人仍没有回来,江映离终于转身,又回了自己的院落……   魔为他准备的这一处宫室仿照了太衍云巅,便连阵法都有些相近……   黎宏飞已在宫室内,发觉是江映离进来,便未掩身形,道:“阮错呢?”   江映离平静地道:“他走了。”   黎宏飞道:“那他……”   江映离坐在宫室内最大的红木桌子旁,喃喃地道:“师兄,我先前一直都在修无情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真言丹才会认为我对他无情?”   黎宏飞道:“你已弃无情道那般久了,按理来说,这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江映离道:“你之前,真将我所说的全都传达给了太衍?”他道,“或者师兄他们的演算,出了什么问题?”   黎宏飞道:“师兄他们推演了好几次,且袁师兄亦从太师伯那儿知晓些代劫之事……”他低声道,“袁师兄虽不知你和他之间会是姻缘,可,古丁龄所说的天命,确凿是存在的……”   江映离道:“如若,真的不是姻缘……”   黎宏飞一惊,道:“师弟,你现下可不能胡思乱想!”   江映离看起来却很冷静,道:“我与他,总是缘浅……”他闭目道,“也许,情也不够深……”   黎宏飞道:“你腹中生机已然成形,等他知道子息的事,他也许便不会再信那真言丹……”   江映离没有吭声,但他克制不住地想起往事,想起他和阮舟摇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古丁龄没有骗他。   他与阮舟摇之间是死结。   按推演算,若他们纠缠在一起,阮舟摇又不早死的话,成为三界至尊的阮舟摇只有他才能够阻止!   黎宏飞虽未明说……但他却隐隐察觉到了端倪。   他是阮舟摇的死劫,而阮舟摇,同样也会是他的死劫!   唯一的生机便是他颠倒阴阳而孕育出来的胎息!   九九归一阵……凭修士精血真气便能驾驭……   他若真要杀了阮舟摇,正好就能用到他早年间侥幸得到的九九归一阵!   一切都是那么地巧合却又顺利成章……   他甚至,不能不多想!   ……………………   重华宫室的桃花落得厉害。   不知真是前世如此,还是因果钟胡乱加上的。   阮舟摇跟在江映离身边,没过多久,便听闻“自己”无故震怒,移平了太衍云巅。   阎浮提中修士对此忌惮极了,几乎怕这个横空出世的魔头立刻发狂!!   太衍云巅是阮舟摇最重视的人的居所,连那儿都能毁掉,更别说其他的了。   ——他到底为何忽然将太衍云巅移平,却只有三山才略知一二……   不要有那段往事,不要有那段往事……   阮舟摇不住在心中祈祷,然而,熟悉的场景仍旧一幕幕地上演!   他将太衍云巅移平,江映离和黎宏飞都以为孩子的事不能再隐瞒下去……   他们在重华宫商量——偏偏都不直说是孩子,只含糊不清地代称!   每日都来宫室外喝酒的“自己”窥听得见,早先压抑的怨恨悲怆纠缠在了一起,最后一根稻草落在了他的心上,山崩地裂,天地变色。   他爆发了!!   “……原来你那时本想将孩子的事告诉我。”   近乎绝望地旁观着这段旧事,他阻拦不了想要刻意刺激江映离的自己,更碰不到还不知这一切的江映离!   眼见着江映离听闻苗子越被他“宠幸”时骤变的脸色,江映离闯他寝宫,带着真心错付的怒气!——   折辱,羞辱!   癫狂的魔早已压抑许久,骤然爆发出来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他狠狠地上了江映离一顿。   故意粗暴,故意想让他痛!   江映离双手被缚,颤得仿佛筛子。   魔却毫无所觉,只因自己也情绪激动得发抖……   云雨后解开捆缚着江映离的手,魔被他猝不及防地推下了床!!   气,恨,恼!!   前世处于崩溃边缘的魔气得掐住了自己师尊的脖子……打了他!   刻意折辱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为了消解他的挣扎,重重地打了他肚腹一掌……   “我……我伺候你……”   蜷缩在一起,等了许久见他仍然蜷缩的魔认定他是在装可怜!   江映离被迫舒展开肢体,眼见着又要遭受欺凌……   脆弱,几乎是阮舟摇见过的有生以来江映离最示弱的时刻!   “你不要现在……我很痛……”   今世的阮舟摇听见这样哀求的话几乎难以忍受!   他记得,记得江映离主动用口的这一段往事!!   江映离当时如此卑微示弱,为什么他没听出来?!   “师尊,不要……”   把面色惨白的江映离抱住,阮舟摇徒劳地想阻拦他的主动。   他觉得他会疯!不疯在因果钟为他而准备的关卡,而疯在这江映离为主导的往事中!   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待他呢?他怎么能这么对他?!   江映离有些恍惚地躺在床上,发现刚才还狠绝无比的魔紧紧地抱住了他。   一个阮错,两个阮错。   不知怎么的,有一个阮错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错以后就会努力改掉口是心非and嘴贱的毛病了,菌类瘫.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5瓶;千若魅 2瓶;无光、甜茶、冷冷又酷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你要等我【修】   阵法内的佛珠在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一颗, 两颗, 三颗……   每一颗佛珠的光都融合在了一起, 最后将阵眼中的江映离给笼罩住。   “……你杀了你师伯,你杀了你师伯?!!”   因果钟内, 前世未曾发生过的质问却在此钟内发生。   阮舟摇道:“师尊,我错了!”   江映离一只手撑着重华宫室前的桃树,浑身颤抖, 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阮舟摇道:“……师尊?”   手刚碰到他, 江映离便把他的手给打开了。   阮舟摇但见江映离双眼通红,前世今生, 第一回 见他如此模样!   “是我害了他……”江映离道, “若不是我,未曾想到你能对他下杀手……”嘴唇微颤, 悔恨几乎让他窒息!!   逃出重华宫,黎宏飞利用了自己的妖族血脉换他出去……   他甚至都没想过阮舟摇发现黎宏飞会怎么样, 更没想到阮舟摇会下杀手!!   阮舟摇道:“今生今世, 我必不会——师尊,今世师伯他还没死!”   “阮错……”江映离手指收拢, 紧握成拳地道,“我不会,再让你作孽了!”   江映离骗他入九九归一阵,当时,便说他是让他不要再作孽!!   阮舟摇目中有些黯然,道:“师尊, 我愿立下心魔誓,绝不伤太衍之人一根汗毛!”   江映离道:“只是太衍吗?”他似乎痛恨地道,“你到现在还不愿回头,你还舍不掉你那三界至尊的高位!”   阮舟摇道:“我并非恋栈权位之人,师尊应当明白!”   江映离道:“我不明白!”他冷冷地道,“你说你是为了我入魔,是为了我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可我与你在一起时,你为何仍不愿意回头?”   阮舟摇道:“我若不登此高位,注定身陨!”   江映离道:“你都已这般修为了,谁还能杀得了你?”   阮舟摇道:“那你该问问这天!”他道,“这天注定我要一统阎浮提!这天也注定我若不走这条路,便连活着与你在一起都不能!”   江映离道:“你当这三界至尊,难道就能活着与我在一起了吗?”   阮舟摇心知此时的江映离既是今生的江映离又是前世的江映离……   他希望他能“回头”。   无论前世今生都希望。   “可我想活着同你在一起……”阮舟摇低声地道,“我们错过了很多很多,我可以向你保证,今生我绝不会像前世那般手段——我会选择伤亡最小的方式,我能做得到!”   江映离道:“阮错……”他背对着他,没让他瞧见他的神情……   “……纵然你成功又如何?”他坚决地道,“不论你成功失败,我都绝对不会陪你!!”   ※   “!!”   江映离从阵法中醒过来了。   地上一道道的流光,符纹闪烁着光芒。   阮舟摇仍端坐在不远处,双眼紧闭,显然并未从因果钟出来。   “……我,失败了吗?”是佛珠将他从因果钟内护送出来的,他未能过因果钟的考验,阮舟摇也未能!   正通大师道:“不,小友,你未曾失败……”   江映离从阵法中站了起来,脑中一阵晕眩,因果钟中的记忆便铺天盖地地塞满了他的脑袋。   江映离面色一白!因那些片段真实且历历在目!!   前世。   前世……   原来他与阮舟摇的前世,竟是如此……   正通大师略有些严肃地道:“你醒来了,正好……”他道,“方才你师兄传了一次音进来,而且,阮错他……”   江映离心头一紧,道:“阮错他怎么了?”   正通大师沉吟片刻,才道:“老衲未曾料到,你会成为他新的心结……”   江映离道:“大师此话何意?”   正通大师道:“你本来是已成功的了,可是当他帮你渡过“因果”之时,他却把自己赔了进去……”   阮舟摇所有心结都已解开!但如今,却又新结上了一个心结。   江映离不愿意陪他!江映离不会原谅他今生即将做的所有的事!   若放弃,他与江映离绝不可能长久地在一起!可若不放弃,江映离恐怕仍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江映离面色微沉,抿唇道:“那我……还是失败了?”   正通大师道:“倒也不算。”他挥一挥手,这石室内便又多了一层结界。   “……你跟我来。”   江映离便跟着正通大师出去了。   岑远道正在是非殿中等待,与他同在的,还有蓬莱大弟子楚岩风。   江映离道:“师兄?”   岑远道瞧见他便松了口气:“师弟,你出来了?”   江映离道:“我在里面多久了?”   岑远道道:“好几天了,我都怕你出不来……”   正通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岑远道忙道:“对了!”他示意楚岩风,道,“你把你在金陵州听到的,都告诉你师叔吧!”   楚岩风便向江映离见了一礼,把当日在金陵州听到的所有话都复述了一遍。   江映离道:“我能将阴极幡引渡到自己体内?”   楚岩风道:“范师叔他是这么说的……”   正通大师道:“阮错他恐怕出不了因果钟了。”他道,“你若真能把他体内的阴极幡引到你的体内,我将他从因果钟内唤出,他便不至于走火入魔……”   岑远道道:“只不过此法是否凶险,换其他人是否也能引渡?”   正通大师道:“若无气息交融,恐怕渡不过去。”   江映离之所以能将阮舟摇体内的阴极幡渡过去,只因为他曾与阮舟摇双修——也只有这样,像阴极幡这样级别的神器才不会过于排斥。   岑远道道:“可惜范师弟他并没有回蓬莱,若不然的话……”   江映离凝视着正通大师,道:“大师,若我引渡阴极幡,是否会对……造成伤害?”   正通大师道:“不会有什么伤害,但你当真可能会忘记所有关于阮错的记忆。”他道,“阴极幡在阮错体内许久,便也获取了他的记忆。这怕是范长老故意为之,为的是让你能更彻底地忘了他!”   江映离神色微变,道:“我会想不起来吗?”   正通大师道:“不会。”   江映离道:“大师肯定吗?”   正通大师道:“阴极幡不似恒阳剑,真能让人忘个干净……”他道,“你对阮错有情,阴极幡最多只能让你遗忘有关他的记忆,却断不了你与他之间的羁绊。”   “……羁绊还在,便使用阴极幡的人修为如何高深,它也阻止不了你再度想起来。”   江映离心中一动,忽地想到因果钟内些许的片段。   范飞平前世便曾设计让他彻底忘了与阮舟摇的情……   但是,宁云山中。   阮舟摇只不过与他一照面,他却又轻易地想起了他来……   ——他忘不了他!   “……既然如此。”江映离道,“那,我这便试试看吧!”   石室。   一地符纹闪烁。   江映离坐在了阮舟摇的对面,看了他半晌,方才轻轻地握住了他搭在膝盖上的手。   阮舟摇眼皮子一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因果钟内的事我差不多都记得。”江映离低声地道,“你既心结难解,想来也是听进去了我的话……”   “……我知道,你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你是真的想活着与我在一起,甚至你想弥补我不曾记得的前世……”江映离顿了顿,才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仍走那条路,你我今生命途,与前世兴许不会有什么差别?”   阮舟摇的眼皮子似乎又动了动,这一回比方才的更为明显。   江映离只觉得阮舟摇这是真听进了他的话,轻声道:“为什么不试着走一走另外的路呢?纵然你我血劫真的难解,可你不走那条路,我们便有许多快乐的日子可过……纵与你一同身死,此生亦无憾矣……”   阮舟摇一颤,地上符纹亮得厉害。   江映离闭上眼,神识探入他的灵台,将不住逼入他魂海的阴极幡给捞了起来。   阴极幡果然不排斥他!   一开始的时候,阴极幡似乎仍旧想留在阮舟摇的体内。   然而很快,它却直接随着江映离的神识而动,飞快地从阮舟摇的体内进到了江映离的体内!   “唔……”   一阵晕眩。   江映离勉力支撑,又尝试着碰触有着阮舟摇神识的因果钟……   “咚——”   “咚——”   “咚——”   三声钟响!   江映离眼前一黑,倒向了阮舟摇……   ※   “江小友休养几天,便无大碍了……”   “……岑掌门何必担心?阴极幡毕竟是伴生神器,小友他受其影响,昏睡个几天也很正常……”   “……老衲会医,掌门便不必让丹堂的人再跑一趟了。”   正通大师为隐瞒江映离有子,三言两语便将岑远道的好意都给推了……   岑远道道:“师弟修为这般高,竟要昏睡这许久吗?”   从江映离昏倒那日起,距离现在,都已经过了七八天了。   正通大师道:“阴极幡毕竟影响了他的记忆,记忆受到了影响,他才要多睡几日……”   岑远道道:“说的也是。”   正通大师送走了岑远道后,便又入江映离的房内探脉。   江映离腹中的胎儿越来越大了,再过一个月,便是立刻出生,都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希望阮错能快些回来。”   …………………………   金陵州。   妖师所在之地。   阮舟摇传信给古丁龄,知道他在金陵州后,便与正通大师等人告别,独自一人上金陵州寻他。   古丁龄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络方式——至少暂时是还没有的,因为阮舟摇怕被江映离发现!   他还困在因果钟内之时,江映离的声音便仿佛从脑海深处响起似的,轻易就把他所有的坚持给瓦解了。   便天道注定他与江映离同死,他当真什么都不做,与江映离快快乐乐地过一段日子——便纵身死,自也无憾!   而且,他们现在还有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   在白杨镇上留下些痕迹,阮舟摇便等着古丁龄主动来找他。   金陵州,白杨镇的繁华几乎可比隔壁的小义州!   小义州乃人间帝王定都的地点。   论繁华,却还不如金陵州的许多地方。   既然是繁华之地,那么,异戊阁的势力自然是少不了的……   阮舟摇在白杨镇等人之际,便见到异戊阁弟子不下十次!   金陵州有三大世家:田家、孔家、汤家……   其中,有赵姓世家与汤家的势力范围差不多,但因与朝堂关系稍差汤家一些,因此未挤入三大家中,还和汤家成了死对头。   现如今,汤赵两家的矛盾似乎已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了。   阮舟摇知道这里面有古丁龄的手笔——没想到他竟将任务完成得如此之快!而且,刚好挑中了汤家!   三大家中汤家是最好下手的一家。   田家和孔家都好明哲保身,纵使汤家被赵家耍手段挤出去,他们两家也不会出手。   除却汤家瞧见世家落难会施以援手外,田家和孔家都更鼠目寸光,着紧自己家族眼前的利益!   只要汤家倒台,另外两家,便能个个攻破……   “……君上。”   古丁龄戴着个大斗篷,在阮舟摇等了约莫三日后便出现了。   阮舟摇将古丁龄带到了一只小舟上。   四面都是水,小舟便在那水上摇晃。   金陵州附近的江河,波涛并不汹涌,远远看去,水平面甚至有些平滑的样子……   “君上体内的阴极幡解决了?”古丁龄有些愉悦地道,“看来蓬莱果真识相,未曾多出什么幺蛾子。”   阮舟摇道:“阴极幡的事是解决了,不过,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商量……”   古丁龄道:“君上但说无妨。”   阮舟摇沉吟片刻,才道:“金陵州的事,你‘全权’负责吧……”他近乎是明示地道,“往后,我也都不会再插手了。”   古丁龄周身原本的高气压慢慢地就变成了低气压……   他是聪明人,他听得懂阮舟摇的意思!   “……君上这是何意?”   阮舟摇肯定道:“没有我,你一样可以成功。”   古丁龄周身的气压就越来越低,甚至有突破极限的意思。   “我能问问,君上是为何忽然有了这样的念头么?”   阮舟摇道:“他实在不愿意我走这条路,我欠他良多,不能再让他失望。”   古丁龄连敬语都不用了,忍怒道:“你说的他,指的该不会是映离仙君吧?”   阮舟摇道:“正是他。”   “我就知道你会受他迷惑!”古丁龄几乎勃然大怒,站起身,头也不回地便要出船篷去。   阮舟摇一下子就把他给拦住了,道:“你要去哪?”   古丁龄道:“他让你鬼迷心窍,我只能杀了他!”   阮舟摇瞳孔微缩,立时道:“不行!!”   古丁龄冷笑道:“你若放弃一切只想与他逍遥快活,必然会丧命!与其见你因他而死,我宁愿你现在痛苦——长痛不如短痛!!”   阮舟摇道:“他若死了,我绝不会独活!”   古丁龄浑身一震,显然是被气的:“你——”   阮舟摇沉声道:“我知道你想为我父亲报仇,既是为我父报仇,是你是我也没什么差别!你从金陵州开始动手,便没有我号令妖魔二界,你也定能在阎浮提万人之上!”   古丁龄道:“我当初立下的誓言是辅佐你,不是自己自立门户!”   阮舟摇道:“但我现在已经不想继续下去了……”   前世,古丁龄曾也和他说过,他注定便要当这三界至尊,若不顺天而行,必然会早早殒命……   ——其实他还说过执着江映离会害死他,但他当时一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古丁龄道:“江映离对你来说便这么重要吗?比你父亲、比你自己的命都重要?”   阮舟摇道:“我能为他而死,他也能为我而死。”他目中波光流转,道,“而且,我与他现在有了个孩子,纵然为了孩子,我也不该让他为我劳心伤神……”   古丁龄沉默了很久,似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君上方才说什么?”   阮舟摇道:“我与他现在有了个孩子。”   “有了个什么?”   “孩子。”   “什么孩子?”   “我与他的孩子。”   “……”   “……”   古丁龄消化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震惊道:“你们两个——?!”   阮舟摇道:“便我与他都死了,我们的骨肉,还能将我们的血脉延续下去……”   古丁龄道:“江映离——可江映离不是男修么?!”   阎浮提的修士这么特别,便连妖魔界公的和公的都孕育不了子息,阎浮提的修士却行?!   阮舟摇道:“他是男修,其实,我也不知他是怎么……”顿了顿,他才道,“反正,我不会再插手金陵州的事情了。”   古丁龄知道有孩子后,周身的气压似乎缓和了许多。   “君上,你当真执意如此?”   阮舟摇道:“我意已决。”   古丁龄点了点头,道:“好!”他却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珠子,道,“君上想知道,若你不顺天而行,会与他有什么下场吗?”   阮舟摇面色一沉,道:“你这是何意?”   古丁龄道:“若君上能忍受这样的后果,你不再插手金陵州的事,我以后也不会再以此事烦你!”   阮舟摇沉默良久,道:“好!”   古丁龄便将阮舟摇吸入了手中的元灵珠,顷刻之间,将元灵珠最深处的结界打开……   死亡。   全都是死亡。   他会死,江映离会死,他们的孩子也会死……   阮舟摇刚只看到他与江映离孩子的死亡,便强行闯出了元灵珠,怒对古丁龄道:“你伪造这样的场景,有什么意义?”   古丁龄道:“我只是让你知道后果!”他道,“你真以为你与他有孩子,你们的孩子便能逃脱一劫,顺顺利利地长大吗?”他目中出现了些许的痛色,道,“你可知你父亲他当年的修为,比你现在高了不知道多少!他只是没有顺天而为,因我的过失而没有顺天而为!你母亲死了,你父亲也死了……若不是赵京海要让你代劫,放了你一马,如今你根本就没机会站在这里说这样天真的话!”   阮舟摇道:“可若我当真征服了阎浮提,师尊他定然不会原谅我……”他皱眉道,“以他性子,说不定……”   古丁龄道:“他会杀了你!”   阮舟摇只觉得心口被他扎了一刀,抿唇道:“是,他会杀了我,然后与我同死!”   若不知江映离竟有阮舟摇骨肉,古丁龄因恨江映离勾了阮舟摇的心,定然会借题发挥。   只是想到江映离可能有阮舟摇的孩子了,古丁龄便没有说话。   阮舟摇摇头道:“若我无论怎么做,都必与他同死,此劫无解,倒不如,让我们父子三人在劫数到来之前好好过日子。”   古丁龄目中微动,一时之间竟也有些心软。   不过,他很快就又强硬.起了心肠,道:“你当真愿意他死吗?”他道,“如同你父亲一般,江映离若死,恐怕亦是神魂俱灭的结局。”   阮舟摇浑身一震,道:“太衍势大,必不会——”   古丁龄道:“他是不会,可你会!”他道,“你也说了,你若死,他会跟着你死!!”   阮舟摇道:“那你说,我该如何?!”他道,“天道注定我要当三界至尊,天道也注定我会殒命——”   古丁龄道:“你若不和江映离纠缠在一起,不会殒命。”   阮舟摇道:“但我偏要和他纠缠!”   古丁龄恨恨地道:“既然如此,那又还有什么好说的?”   阮舟摇却心中一动,道:“他若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若江映离什么都不知道,他先成为三界至尊,再将他哄回来,这样一来,倒还避免了江映离与他同死的可能……   “他什么都不知道,便不会阻拦于我……”   古丁龄皱眉道:“什么……?”   阮舟摇目光微沉,道:“也许我有办法解这死结!”   ※   蓬莱山。   江映离昏睡多日,仍旧没有醒来。   正通大师几乎日夜不休地在江映离床前看护。   江映离的身体不能让旁人瞧见。   因为,在江映离引动因果钟之时,他腰腹处的显怀就有些遮掩不住了……   “阮错……阮错……”   昏睡中,再度低喃阮舟摇的名姓。   正通大师轻声安慰他道:“阮错还没有回来。”   “阮错……阮错……”   江映离仍是喃喃着阮舟摇的名姓。   他的记忆正在消散,阴极幡在他的体内,几乎贪婪的吞噬着他的回忆。   他恐惧——虽然知道他能够再度想起来。   他希望阮舟摇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却无法感受到阮舟摇熟悉的气息。   正通大师微微蹙眉,道:“……只可惜老衲也没有联系他的办法。”   不安,眉头紧皱。   江映离几日都没有睡好,睡梦中呓语也都是常事。   “……阮错。”   这一日,江映离口中又呼唤着阮舟摇的名字。   正通大师正要再度安慰,房内出现了一股气息,熟悉的气息!   床上的江映离几乎立刻舒展开了眉头。   正通大师不由地道:“阮错?”   阮舟摇走至江映离的床边,凝视着江映离,眼珠也不转地道:“可否请大师回避?”   “阿弥陀佛。”正通大师双手合十,道,“你终于回来了。”他道,“你师尊他一直在梦里叫你的名字。”   阮舟摇只觉得心口软得一塌糊涂,道:“我知道了。”   正通大师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阮舟摇坐在江映离的床前,握住了江映离的手。   江映离低喃道:“阮错……”   阮舟摇道:“我在。”   江映离又道:“阮错……”   阮舟摇沉默片刻,道:“师尊,我恐怕有些事,不得不做……”   江映离仿佛有所感应似的,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攥得紧紧的!!   阮舟摇轻声地道:“我这都是为了你我的未来……”在江映离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他低声道,“你,要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嗷!!!很快就下一卷了,=L=叉腰.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5瓶;大王为什么要上班 2瓶;千若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怎会知道   阮舟摇在江映离床前坐了好一会儿, 出得门去, 回身将门带上。   正通大师道:“小友这便准备走了吗?”   阮舟摇不答, 反道:“师尊身体如何?”   正通大师道:“他身体还好,只不过, 他毕竟不是正常出了因果钟的……”   阮舟摇道:“多谢大师护了师尊。”   正通大师道:“我给他那串佛珠,本是为了护你的。”   但没想到,江映离与阮舟摇命途牵扯如此之深, 阮舟摇过不了的那一关, 江映离同样也过不了……好在佛珠护住了江映离,让江映离能平安地从因果钟内出来……   阮舟摇道:“大师可要收回因果钟吗?”他毕竟未能过因果钟的考验……   正通大师摇了摇头, 道:“不必了。”他道, “就让因果钟先留在你的体内吧!”   阮舟摇便回头,看了一眼屋门……   正通大师道:“你刚醒来之时, 便说要寻故人了断因果……如今你回来了,你的因果, 是否已经了断了?”   阮舟摇道:“大师相信天命吗?”   正通大师沉默片刻, 道:“小友这是何意?”   阮舟摇心知他与赵京海熟识,往事也必知道几分:“从前有人同我说, 我必将会坐上一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师尊会坏了我的大事,甚至,可能会害死我……”顿了顿,才又道,“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信命的人,但不知怎么的,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有预感,将来这些事情还有可能发生……”   他早已在渡劫期,纵然肉身有所限制,合体期修士亦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前世他心魔太重,对天地万物之间的感应并没有这么鲜明。可现在,他的预感却一日比一日强烈!尤其在他准备为江映离放弃时,他甚而能窥见他与江映离两人逃不开的宿命!   正通大师道:“是谁跟你说的这些?”   阮舟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正通大师有些严肃道:“你与阎浮提间,是有一劫,只是此事知道的人很少——是谁告诉你的?”   阮舟摇道:“妖师。”   正通大师道:“便是古丁龄也不可能知道!”   阮舟摇微微一怔。   前世,古丁龄与他说起劫数之时,是在他修为大成,下那赏顺罚逆令后……当时他过于执着江映离,古丁龄看破他对江映离爱多余恨,便说江映离是他的死劫,他若想要坐稳三界至尊的位置,就不该与江映离过多纠缠……   ——他当然听不进去。   何况他能忍受那许久的凌迟酷刑,都是找江映离“报仇”的念头支撑住了他!   今生,古丁龄提及劫数比前世还早了些时候。许是因为今生的他并未表现出多少对江映离的恨,他对江映离的爱让他难以安心……   正通大师道:“你的劫数并不是死劫,只不过唯一的生机,在你师尊身上。”   阮舟摇惊道:“大师的意思是……?”   正通大师道:“世事轮回,当年赵兄执着破劫,反而把事情越弄越遭……他逆天而行,当时就死了那么多的人……”他道,“天地自初生起便必然有劫,但天衍四九,一线生机,你顺应劫数,仍可能有一线生机!若将自己囿于一个小圈子里,画地为牢,倒可能步赵兄的后尘……”   阮舟摇蹙眉,沉吟片刻,道:“还请大师再帮我照看师尊几日,不要让旁人靠近他。”   正通大师只觉得阮舟摇似乎改变了什么念头,道:“你有什么想做的,就早些做吧!我会帮你照顾他的。”   …………………………   阮舟摇御风,又去了金陵州。   他并无古丁龄确实的联络方法,每次都是去信,让纸鹤先引消息过去。   但这一次,他并没打算提前联系古丁龄。   金陵州,异戊阁据点附近。   阮舟摇发现有个遮掩了大半身形的人正在附近闲逛……   忽地觉得眼熟,阮舟摇放弃了立刻找古丁龄的打算,而是跟上了那个修士。   范飞平再度走上熟悉的九曲回廊,回廊的尽头,异戊阁阁主仍在亭子中心喂水中密密麻麻聚在一起的锦鲤……   水声哗啦哗啦,张开大嘴的锦鲤们仿佛妖怪般狰狞!!   范飞平向他见礼,道:“阁主这一次,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胖总管死了,死在和他一同“追杀”楚岩风的路上。   范飞平并不相信异戊阁阁主会不怀疑他。   但是异戊阁阁主并没有和他撕破脸,反而一如往常,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异戊阁阁主道:“古先生说,阮错不想动手了。”   范飞平面色微沉,道:“他是为了师弟?”   异戊阁阁主道:“我没想到他竟真如此痴情,只不过,他若不动手,我异戊阁倒无用武之地了……”他顿了顿,才道,“他竟真的想放弃一切,与你师弟在一起……”   范飞平猛地攥紧了拳头!   异戊阁阁主轻声地道:“古先生暂时劝住了他,只不过,若他再反悔,恐怕便真当下定了决心……你说,我们有什么法子,能把他与映离仙君分开呢?”   范飞平慢慢松开了手,却是道:“他若真能为师弟放弃一切,至少,师弟不必身死……”   异戊阁阁主一时竟看不出范飞平是真心说这话还只是想借口推托不为他办事……   范飞平杀了他异戊阁总管的事,他们两人心照不宣。   异戊阁阁主并不信他轻易地就能放弃江映离,范飞平现在这么说,也许是不愿意和他合作,又或者是以退为进地试探。   “……他们若在一起,映离仙君一定会被他害死。”异戊阁阁主道,“有些事我上次可能没说清楚,阮错注定要当三界至尊,江映离也注定会去阻止他……纵阮错不当这三界至尊,待他魔性发作之时,阎浮提也必然容不下他。”他仿佛感叹地道,“众怒难犯,他还定然会连累太衍——便如当年的重华旧事,你师弟十有八.九会为护他而亡——又或者,殉情?”   范飞平脸色难看得厉害,而且,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情绪都快要绷不住了。   异戊阁阁主道:“阎浮提早已忘记当年的惨烈了,可是范仙长你,你是记得的……蓬莱为何对魔如此忌惮,范仙长,你也应当还记得。”   范飞平道:“我是记得……”   他是赵利怀的弟子,阎浮提尤其是三山死的许多人,他都还记得!   异戊阁阁主便道:“你一定不想让你师弟落得如此下场,我这儿有几块影石,你看完后,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范飞平却自丹田内召出长剑,横剑相向,厉声道:“我是都记得,可太衍琼华都未必清楚的重华旧事,你怎么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着看着可能会有疑问,不过都会揭晓的。躺平。关于劫数这回事,具体是这样的:大错注定会走上征服阎浮提的道路,玄妙的命途会推动这件事的发生!因为正道势大,到妖魔崛起的时候了,这是世事的轮回,所以大错不搞事人生就会很坎坷……师尊是那个唯一能阻止大错的人,如果师尊不存在,大错就能顺顺当当地做他的三界至尊,阎浮提血劫也会无解。(赵京海蔫坏地直接让师尊收大错为徒,大错避无可避)   大错唯一能好好过日子的路就是当三界至尊远离师尊,但他不肯断了和师尊之间的关系,偏要勉强.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4瓶;小孔雀 3瓶;大王为什么要上班 2瓶;念长生、宇宙超级无敌优秀少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欲了难了   异戊阁阁主手中的影石顷刻之间落地, 仿佛鬼魅似的退开几丈, 凌空踩在水面上。   范飞平未出小亭, 仍以剑指他,死死地盯着他, 道:“当年你以我师尊的消息诱我与异戊阁往来——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异戊阁阁主道:“范仙长何必动怒?”他道,“我们只是在谈映离仙君的事……”   范飞平直接打断他道:“不要转移话题!!”   异戊阁阁主道:“当年赵掌门去了魔界, 在魔界被妖魔害死……”他似有些沉痛地道, “现如今他的神魂都还被困在魔界中,但蓬莱却无一人能救他出来。”   范飞平冷冷道:“若我师尊真在魔界, 不会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异戊阁阁主道:“赵掌门杀了那么多的妖魔, 你以为魔界的人会那么好心,还让你们有机会救他?”   范飞平道:“若如此, 你早先为何不说?”   异戊阁阁主道:“如今妖魔二界都还未与阎浮提空间重叠,纵然告知蓬莱, 也不过多惹烦扰罢了。”   范飞平道:“这么说来, 阁主倒还是一心为我蓬莱着想了?”   异戊阁阁主沉默片刻,柔声道:“范仙长, 我若真不知贵派赵掌门的下落,当初怎么会有赵掌门亲写的符篆?”   范飞平目光微动,道:“也或许是阁主你想了什么办法伪造出来的?”   异戊阁阁主摇头,道:“范仙长名声向来刚硬清白,我异戊阁又怎么敢定你为目标呢?”   范飞平没有说话。   异戊阁阁主道:“蓬莱旧事,我的确听过一些, 当年我亦曾在魔界生活过一段时间,正好碰见了赵掌门……”   阮舟摇隐藏在亭外,头一次差点泄露气息!   凡间修士根本无法在魔界生存,这异戊阁阁主敢说他在魔界生活,难道,他是妖修魔修?   “……赵掌门在魔界,心心念念的都是蓬莱。”异戊阁阁主道,“他很想念两个徒弟,尤其是你——范仙长,他总会向我提起你……”   范飞平道:“师尊他……不会——”   异戊阁阁主道:“世人皆道蓬莱掌门心硬如铁,然而,在我看来他的心却很软……”他慢慢地从水面上走了过来,跃进小亭,不顾范飞平仍旧指向他的剑。   “……他曾说,范仙长小时并非刚硬脾性,只是瞧见重华血劫,才渐渐学了他的脾性……”他叹了一口气,道,“赵掌门,其实他一直都觉得有愧于你……”   范飞平的剑尖微微下垂,当真为此话所动:“你真的见过师尊?”   异戊阁阁主握上范飞平的剑,道:“我自然见过……”   阮舟摇心头一凛,直觉有异!!   异戊阁阁主反手将剑捅入范飞平的丹田!直没剑身,一直没到剑柄为止!   范飞平抓住剑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   强大的灵力顺着剑身灌入他的魂海,浑身经脉都仿佛要被震断!!   “……你实在不该对我拔剑相向。”异戊阁阁主颇为冷淡地道,“还有,有件事我本想瞒着你的……”他低低地道,“古丁龄虽未告诉我,但我却已然发现——”他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好师弟,江映离,他怀了他徒儿阮错的骨肉!”   范飞平瞳孔微缩!异戊阁阁主手握剑柄一转,范飞平双膝软倒,当即便跪了下去!   “师……师……”范飞平低喃着,竟无力气再说下一个字。   面具后,异戊阁阁主的双眼闪烁着冰冷且诡异的光芒。   范飞平抬手,颤抖着指着异戊阁阁主道:“你,你……”   异戊阁阁主道:“你丹田已破,不必强撑了。”   范飞平眼前一黑,往前扑倒,顷刻便断了气息!   阮舟摇眼见着异戊阁阁主将范飞平的神魂捉住,慢慢往这庭院外退,悄无声息地离开……   “你一定还记得,重华旧事,重华是靠什么手段才让那个魔头束手就擒的吧。”异戊阁阁主道,“阮错他竟与江映离有子息……”他不由地笑了一笑,道,“若他仍是不愿顺天而为,那我只好从他的孩子下手,替天行道了!”   ………………………………   金陵州。   金陵州的地形与玉池州相近,大部分都是丘陵的形态。   阮舟摇站在一处山丘的顶端,负手,眺望着不远处翻滚的麦浪……   古丁龄戴着个大斗篷,慢慢地从山丘下走了上来。   “君上?”古丁龄道。   阮舟摇似乎没什么反应,仍旧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麦浪。   古丁龄就自顾自地道:“君上未曾提前通知我便来了金陵,莫非,是又反悔了吗?”   阮舟摇虽暂时打消了那个念头,但古丁龄知道,他只要见江映离一面,十有八.九就会被江映离给带偏!   阮舟摇道:“……我本真的有些反悔了。”   古丁龄没有吭声。   阮舟摇目光平静地道:“你说我与他的劫数,注定无解,但正通大师却告诉我,我师尊他是我此劫的唯一生机……”   古丁龄低声道:“只怕是阎浮提的唯一生机吧?”   阮舟摇没有管他,只续道:“其实,我一直都有些预感,我注定会走上这条路……”   古丁龄仿佛预见到了什么,迟疑片刻,才道:“其实,这条路也没什么不好……”   阮舟摇平静地道:“若想前世种种,我与江映离总是不断地错过……范飞平明明可以杀了我,且若无命运阻拦,他恐怕果真杀了我!”   偏偏,江映离让他立下了不杀他的心魔誓!   范飞平真的没有杀他!   他意难平地把他绑在石西境的风刃戈壁上,又用影石给予他身心双重折磨……   本是心凉,多年折磨更令他恨怨难消!!   昆仑山上,江映离挣脱阴极幡的束缚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纵容范飞平将他修为废去,让江映离以为他对他爱意不深……   他表明心迹的那次,原本他们是可以在一起的。   真言丹,真言丹……   吃了真言丹无法说谎,偏偏他问他的那句,正好在真言丹药力的“盲区”。   阴差阳错,阴错阳差……   江映离若真的告诉了他孩子的事,他定不会疯狂下去!   偏偏又差一步!   古丁龄正疑他口中“前世”为何,骨头咔擦的声音响起,微微一惊,这才发现阮舟摇双手握拳,竟生生地将自己的手指握断!   “……便连我今世有那么一点放弃的念头,却都恰好得知,有人会因不愿意我放弃而盯上我的孩子——”   古丁龄一怔:“你们有子之事,被旁人知晓了吗?”   阮舟摇面沉如水,不答只道:“时也,运也,命也!!”   扭曲的黑纹自额上重现,阮舟摇双眸血红,盯着头顶上的天,道:“这便是我的宿命了!!!”   风浪轻卷,原地已无两个应属于异世的魔。   蓬莱山。   因果殿。   殿外值守的弟子正有些瞌睡,只觉得头顶上的太阳将他的骨头都快照化了……   一阵风过!肆虐的魔气!!   值守弟子一惊,几乎立刻就往殿内闯去。   “——大师,大师?!”   刚进因果殿,却被正通大师拦挡住了。   “你如此惊慌,可是殿外出了什么事?”   值守弟子道:“我刚才,我刚才——”   正通大师见他紧张地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道:“你若指的是魔气的话,我已发现了。”   值守弟子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道:“怎,怎么办?”   正通大师道:“你出去吧。”   值守弟子一愣,睁大了眼睛。   正通大师却道:“老衲和你一起出去。”   “吱钮——”   因果殿的大门关闭了。   正通大师眼见朱红大门关闭,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殿内的那一对师徒,一切因果皆为天定。   ——欲了,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会有第三更嗷!第二卷 终于结束了,躺平,下一卷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嘿嘿!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3229001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撩妹狂魔老琴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2290013 10瓶;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找他徒弟   “……我会回来的。”   “别, 别走……”   “师尊, 你要原谅我。”   “不……别走……”   “……”   忽然从小憩中惊醒, 江映离手一挥,近水楼台前的那扇窗“嘭”地一声关上了。   一个黑衣男子带着张金红相间的镂空蝶纹面具从门外闯了进来, 近乎是直接将门撞开,仿佛调笑地道:“这一回你只关上窗,却忘了关上门!”   江映离沉声道:“阁下三番四次闯我太衍, 到底所为何事?!”   黑衣男子沉吟半晌, 面具后的眸子似乎在发光!他柔声地道:“我只是,有些想你了……”   江映离握住放在桌旁的落星剑, 横剑相向!   黑衣男子用丝毫不见半点儿嘲讽的语气, 道:“以你现在的修为,打不过我。”   江映离面色微变, 握着落星剑的手便更用力了几分!   自从他在太衍云巅中醒来,几位师兄弟的表现一个比一个怪!   尹剑持几乎塞给了他无数的丹药药粉, 方疏华亦每三日便来一趟近水楼台……   江映离最初两天还有些浑浑噩噩, 几乎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但是,当他某日打坐内视时, 却瞧见腹内那个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的小生命!   他有孩子了!   且这孩子还在吸收他的灵力!!   他的几个师兄弟分明就知道这件事,若不是柳明坤的坠子,他早就发现自己腰腹的变形!   但孩子的父亲呢?是谁?!   为什么这孩子会在他的腹内,而他什么都不记得?   黑衣男子见江映离戒备得厉害,不由地更柔下了声音,道:“我听说你最近不太爱动弹, 便连你的师兄弟们你都不想见……”   江映离冷冷道:“与你无关!”   黑衣男子道:“我只是关心你……”   江映离没有吭声,他几乎是盯着黑衣男子的面具,仿佛想从那面具上看出什么来……   黑衣男子靠近了两步,道:“你不该动刀剑。”   江映离皱紧眉头,长剑直接指向他的胸口!   黑衣男子道:“我好不容易才能来看你,下次……”他顿了顿,才道,“下次,恐怕要再过好长一段时间了……”   “……”   “……”   黑衣男子说了很多很多,绝大部分听起来都像是虚假关心的废话。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听他说那些废话,黑衣男子似乎说累了,见他无动于衷,便道:“我要走了……”   江映离仍握着落星剑!   黑衣男子有些留恋地道:“我真的走了?”   江映离不理他。   黑衣男子便离开了——他在太衍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江映离放下了落星剑,坐在小几旁,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这黑衣男子来过许多次。   光是他撞见的,便有不下五次!   有一日江映离莫名困倦,不想入定,趴在桌上小憩……   唇边微痒,一睁眼,却见个明晃晃的镂空面具凑在他眼前,而戴着镂空面具的人,在轻薄他……   孩子不会是他的吧?   江映离手指一紧,面沉如水,只觉得从前心如止水的心境仿佛有几百年那么遥远了。   他烦躁,苦恼,偶尔甚至有些愤懑……   肚腹里的孩子一日比一日大,方疏华甚至试探地问他,要不要现在就把孩子取出来……   他腹中的孩子已经足够大了,且他又非凡人。   孩子在他的体内,会不断地吸取他的功力……   他如今灵力不足,修为都似减退。   其实,把孩子取出来是最好的选择。   但不知怎么的,明明以男身孕子让他在师兄弟面前那般难堪,他却未曾应下方疏华的提议……   这孩子不会真是那个黑衣人的吧?!   太衍云巅的结界又被触动,丹宗丹房,方疏华将丹炉内的药捡了出来,叹了口气,收拾了东西上太衍云巅。   近水楼台之内,江映离果真又坐在他临窗的小榻上瞧着窗外的桃花发呆。   方疏华走至他床前的小几旁,将须弥戒子中的东西一并取出……   江映离忽地道:“你知道那个老是闯我太衍云巅的人是谁吗?”   方疏华不答,只道:“师兄,该吃药了。”   江映离沉默着,将方疏华递给他的瓶子接过来。   这瓶中是化开的丹药。   他尝不出是什么,也没有问过。   方疏华隔几日便会让他喝一瓶,几乎从不间断……   江映离将唇上些微的湿润擦去,肯定地道:“师弟,你们有事瞒我。”   方疏华道:“你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等你想起来了,就都知道了……”   江映离道:“我忘了什么?”他道,“你们这般避而不谈,看来隐情不小。”   方疏华观察了一下江映离的表情,发觉江映离并不像是怒极的样子。   自失忆后,江映离曾有段时间心情很不好,柳明坤认为他是记忆缺失而造成的不安烦躁,但他与尹剑持,都觉得江映离是受孩子影响。   “……凡俗之中孕妇都会有抑郁的征兆,莫不是师兄他——”   方疏华当时刚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便被柳明坤抽了一扇子!   阮舟摇走了……   而且他并未让江映离想起他,只给太衍留了张玉简便走了。   太衍众师兄弟本要为了江映离寻他。但寻着寻着,发现阮舟摇与古丁龄有往来,他们便把此事按下了……   偏阮舟摇还总是回来偷看江映离,也不知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尹师兄他已找到能让航一醒过来的法子了,等航一醒过来,你腹内的孩子正好也可以出世了。”方疏华道,“双喜临门。”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淡,仿佛他只是说了一个不好听的笑话……   方疏华有些尴尬地道:“这几日,你便多出去走走吧,别老是待在近水楼台里……”   江映离并没有应方疏华。   不过等方疏华走后,他还当真起身,出了近水楼台……   先前浑浑噩噩的那段日子,他多是在近水楼台中沉睡。   黑衣男子总时不时来骚扰他,他就更怀着说不清的心思,继续待在那近水楼台之中……   只可惜,他仍然不确定,那人会否与他腹中之子有关系。   “……师叔好。”   “……师叔好。”   “啊——是江师叔?师叔好……”   踏入丹宗之时,三三两两的弟子都向他行礼。   江映离只微微点头便算打了招呼——一如既往。   弟子们许久未见江映离,没有一个人发现有什么问题。   江映离在丹宗逛了一会儿,看了几名弟子炼丹,便又往御宗去……   御宗的山头与丹宗最近,一大片一大片……因御宗要饲养灵兽的缘故,大片的山头都划归给了御宗管辖。   江映离便在去御宗的路上,遇到了一条大蟒蛇横在路中央!   蟒蛇有角,角如龙角一般。   江映离分明见它双眼黄澄澄,嘴大如盆,偌大的蛇身挡在路上,仿佛要刻意吓走上御宗的修士一般……   说起来,他这一路走来,倒也的确没见几个弟子走动。   “你是妖修?”江映离凝视着那蟒蛇半晌,忽地问道。   大蟒蛇仿佛慵懒,听见江映离的声音,方才昂起了它硕大的脑袋。   “……是你?”大蟒蛇的声音里竟有几分高兴,“好久不见——哎?你的肚子怎么好像肥了好多……”   大蟒蛇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他腹部的伪装,江映离浑身一震,手似乎想遮自己的腰腹,但刚伸到途中,便又放下了……   大蟒蛇吐了吐信子,有些疑惑地道:“为什么你只肥了肚子?”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道:“你是谁,为何会在我太衍山中?”   御宗虽然饲养灵兽,但是绝对不会饲养妖修!大蟒蛇分明就是妖修一流,绝不可能是御宗的饲养对象……   大蟒蛇道:“我是佘归真。”它摇晃了两下巨大的蛇身,道,“我不喜欢用人身,所以就用这个样子睡觉……”   江映离迟疑地道:“我以前……认识你吗?”   大蟒蛇愣了一愣,道:“你不认得我了?”   江映离平静地道:“不认识。”   大蟒蛇道:“上回我们见面,也,也没过太久啊?”   它几乎无法置信江映离的记忆力竟然能差成这样!虽然……阎浮提修士的记忆再怎么好也不可能比得上它。   江映离蹙眉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蟒蛇想了想,游了过来,用尾巴勾了勾他的衣袖,然后又往御宗游去。   江映离自然而然地跟上,没有御风,而是如普通凡人般在地上走着……   “大蛇——哎——我不是叫你变成人身再过来的吗?”御宗弟子情不自禁地抱怨,“你看那些小师弟,都被你吓成什么样子了!”   御宗外门弟子,几乎没有一个敢进到大蟒蛇十步之内的。   便是他们这些见过世面的内门弟子,有时候看见佘归真的本体,都有些毛骨悚然……   大蟒蛇却道:“你师叔!”它游到了江映离的身后,然后用脑袋把他往前顶了顶。   御宗弟子一见江映离便情不自禁严肃了起来,行礼道:“弟子见过江师叔。”   江映离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不必多礼。”   御宗弟子道:“师叔可是来找师尊的吗?师尊现在还在西边的山头那儿找灵兽……”   “不。”江映离道,“我只是过来看看。”   御宗弟子便领他往丹堂内堂去,还为他沏了茶水来。   江映离顺他的意喝了一杯茶,并不想久留,道:“你不必跟在我的身边,我只是想随意逛逛,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御宗弟子道:“师叔想逛什么地方,我可以带你去!”   江映离迟疑片刻,情不自禁看向了盘在地上的大蟒蛇。   大蟒蛇对那御宗弟子道:“我带你师叔逛,你走吧。”   御宗弟子犹豫了一下,对江映离道:“师叔若是有什么吩咐,过来叫我一声便是。”   江映离点了点头,   大蟒蛇有些兴奋地甩了甩尾巴,道:“我带你去看小可爱!”   江映离不解其意,跟着大蟒蛇便到了御宗的某个角落。   这里离其他灵兽饲养的地方都有些远。   安静,偏僻……   仿佛天然未曾被修士侵入!   大蟒蛇游到了一处地方,便停下了。   江映离发觉这是在一处结界旁。   结界内,偶尔可见某些木制品后面露出些绒毛,仿佛有什么活物躲在里面似的……   大蟒蛇有些贪婪地把自己的脑袋压在结界上,道:“你看它们,真肥啊……”   江映离静静地站着,不知怎么的,脑海中似乎有片段闪过。   结界内的活物偶尔出来跑动一下,但许是因为大蟒蛇在,它们都只敢出来透透气,很快就又跑了回去。   大蟒蛇似乎委屈,扭过头来对江映离道:“你徒弟还没把混沌莲珠还给我。”   江映离道:“……什么?”   大蟒蛇昂起脑袋道:“你徒弟还没把混沌莲珠还给我,租金——租金已经不够了!”   江映离道:“租金?”   大蟒蛇道:“一只鼠鼠,不够!”它吐了吐蛇信子,告状地道,“你师兄他不愿意多付租金,我吃亏了!”   江映离微微蹙眉,道:“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蟒蛇有些失望,毕竟,他带他来这里就是想让江映离补上他的“租金”。   黎宏飞的金丝鼠明明又下了许多小崽。但是黎宏飞仍然不愿意多付给他一直金丝鼠,哪怕是偶尔加餐他都不肯……   “你们阎浮提的修士都喜欢坑人。”   大蟒蛇把自己盘了起来,大脑袋放在最上面。   江映离隐隐触碰到了一层往事,可不知怎么的,硬是无法想起更多!   他徒弟?   混沌莲珠?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会忘得这般干净?   “——师弟!!”   黎宏飞骤然出现在江映离的面前,仿佛焦急赶来,气息都有些不稳。   江映离道:“师兄不是在西边的山头?”   黎宏飞拉了他一下,道:“你怎么过来了?”   江映离平静地道:“我就是四处走走。”   大蟒蛇瞧见黎宏飞出现,便用自己的脑袋拱了江映离一下,道:“混沌莲珠的租金到期了,你快点让你师兄补上!”   黎宏飞闻听此话便似生气,道:“什么混沌莲珠,你不要在我师弟面前胡说八道!”   大蟒蛇瞳孔一缩,仿佛泛出金黄:“我的,混沌莲珠,我的!”   江映离察觉到蟒蛇骤然而起的攻击性,不由地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黎宏飞有些含糊地道:“这,这个……”   大蟒蛇怒道:“你的,鼠,这么多!我又不,全都要!!”   着急,话似乎都连不成句子。   江映离有种荒诞的熟悉感,这种说话的方式,这种不熟悉的强调……他仿佛,真的认识这条大蛇似的。   黎宏飞道:“行,我给你。”他沉声道,“但你不能再骚扰我师弟,明天,我再给你!”   大蟒蛇便将它昂起的头颅都缩回去了,道:“这是你自己答应的!”   黎宏飞就把江映离给拉走了,仿佛怕佘归真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   江映离道:“这妖修,我是不是认识?”   黎宏飞道:“它本在昆仑山修行——说认识,你也算……”   江映离道:“阮错在哪?”   黎宏飞一个激灵,失声道:“你想起来了?”   江映离面色微沉,道:“航一还昏睡着,我的弟子,能‘租’他混沌莲珠的就只有阮错——阮错在哪?”   黎宏飞道:“他,他……”他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江映离道:“我有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他闭目,轻轻摇了摇头,仿佛想再确认什么似的……   “关于我这弟子,我忘得最多!”   若非佘归真提起,他不会意识到,他对自己小徒弟的记忆竟只有一个模糊的大概。   他就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小徒弟,连什么时候收他为徒他都不记得了。   这和他肚腹中无故出现的孩子一样不对劲!   黎宏飞道:“你什么都不记得——等你以后想起来了,就知道了。”   江映离面如寒霜地道:“我若想起来了,便也不用再问你们了。”   他拢了拢手指,到底还是把手掌贴上了自己的腹部。   “……我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   黎宏飞近乎落荒而逃。   他在几个师兄弟中看起来最为严苛古板,但其实,他也最受不住旁人的“求恳”。   若直言不讳,告诉江映离他腹内的孩子是阮舟摇的,他必得向他解释阮舟摇为何会和他有孩子,而他又为何会失忆,阮舟摇又去了哪里等等……   在太衍查到阮舟摇与古丁龄的行踪之时,他们便已觉得有异!若袁秉的猜想真的坐实的话,江映离忘记了和阮舟摇的一切,那就最好!   怕只怕阮舟摇当真要走那条不归路,抛下了江映离。   江映离留在御宗,没有离开。   佘归真等了许久,黎宏飞都没有回来。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无视黎宏飞之前的警告,又变成了蛇身,游到了江映离的身边。   江映离道:“你知道我徒弟的事吗?”   佘归真老实地道:“知道一点。”   江映离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忆吗?”   佘归真道:“这个我不知道。”   江映离目光微沉地道,“我想……我应该去找找我那个徒弟!”   佘归真眼前一亮,登时道:“你要找你徒弟——那你带我去啊!”   他的混沌莲珠,都还在阮舟摇的身上呢!都这么久了,阮舟摇若是不想还给他,那他可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嗷!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撩妹狂魔老琴爹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速战速决   江映离说做就做,很快便开始收拾东西。   他往常出门一向少带什么, 只是这一回, 倒是把尹剑持塞给他的丹药都给带上了……   佘归真很兴奋, 几乎直接跑到了他的太衍云巅上。   江映离发现佘归真缠着近水楼台前的桃树,一边打喷嚏一边吞了不少的桃花花瓣……   近水楼台的水灵力极其强盛,佘归真吞了不少水灵力,他常年生活在昆仑山, 与水行灵力倒也没什么排斥……   江映离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便见方疏华与柳明坤都在近水楼台外的结界外等待着什么。   江映离脚步一顿,方才走了过去。   柳明坤摇着他万年不离手的扇子,道:“师弟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江映离不答,反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柳明坤便道:“黎师兄的蛇不见了, 有弟子说是跑到你这里来了。”   江映离情不自禁地看向结界内的桃花树。   佘归真显然也听见柳明坤提到了他, 从树上游了下来,仍旧是大蟒蛇的形态,径直游到了江映离的脚边……   柳明坤收扇, 往旁边退了一步:“……我怎么觉得它好像比上次又大了些?”   佘归真冲他吐了吐蛇信子,柳明坤立刻就又往后退了一步。   方疏华道:“师兄,有件事得麻烦你跑一趟……”他顿了顿, 又加了一句道:“很急!”   江映离皱眉道:“什么事?”   方疏华道:“航一真元补的差不多了,只是还差那么一点刺激……”他道,“白久洲有一名酒师,曾经酿过一种十全大补酒。航一沉睡之中吸收药力不稳定,若用他那样的灵酒激发药力, 我与尹师兄给他开药便不必担心药量的问题了……”   江映离道:“我并不认识什么酒师,可有师兄与我同去带路?”   方疏华张了张口,忽地瞧见他身边的佘归真,便一指佘归真道:“它的鼻子很灵,师兄可以同他一起去。”   佘归真立刻把头都昂了起来!   江映离神色淡淡,看了方疏华一眼。   方疏华忍住了没把视线转开,柳明坤倒是一开始就不与他对视。   “……白久洲在最西南边,除了西南界州,便是白久洲最为偏远……”   方疏华道:“白久洲风景极好,且山清水秀,又是酒乡……师兄你许久未出门,去白久洲,顺便也可以散散心……”   江映离分明看穿他们“调虎离山”的意图,却还是道:“你们说的酒师,当真能救航一?”   柳明坤道:“能!”   江映离淡淡地道:“那我就去一趟吧。”   柳明坤与方疏华便见江映离又回了近水楼台,不知要回去干什么。   佘归真跟着江映离游进去,又偷偷地藏在水里游了回来……   方疏华略有些担忧地道:“我先前说的那般明显,师兄肯定看穿你我的意图了!”   柳明坤也道:“让他去白久洲,他一定猜到阮错是在东北方向……”   方疏华道:“但若不让他出门,我们也看不住他。”他也只想得出让江映离去白久洲的借口了……   柳明坤低声道:“等师弟从白久洲回来,也该是孩子出生的时候了……”   孩子出生,江映离一定没工夫再去找阮舟摇。   佘归真的脑袋半浮在水中,几乎只露出了鼻部的小孔。   柳明坤与方疏华一直都没离开,就站在近水楼台前,仿佛怕江映离偷溜了似的。   江映离约莫过了一刻多钟方才出来,见柳明坤和方疏华还在近水楼台外,便从丹田内召出了落星剑,递给了柳明坤。   “……若有急事,以此剑唤我。”   柳明坤忙推拒道:“你还是带上传音符吧!”   江映离摇了摇头。   方疏华道:“你腹中毕竟有……这剑还是带在身上吧。”   江映离的手指似乎动了动,便真将剑收了回去……   “——佘归真!”   大蟒蛇差点一口水呛进肚子里,尾巴一甩,“啪”地挤出大片水花。   江映离头也未回,淡淡地道:“我们走吧。”   大蟒蛇便从水里游了出来,几乎飞快地路过了柳明坤和方疏华,跟上了江映离……   ※   “君上,你怎么才回来?”   小义州一处精致豪华的宅院,阮舟摇刚落在院落之中,便见古丁龄等在凉亭内。   “……我这次未留超过半个时辰。”   “便这一来一回,便已是好几个‘半个时辰’了。”古丁龄摇头,顿了顿,又道:“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小皇帝说不定何时就改变心意……”他提议道,“你若不再进宫一趟,多陪他说说话?”   阮舟摇淡淡地道:“赵家不是派人去了吗?”   古丁龄道:“只是那小皇帝更喜欢你些。”   阮舟摇看了他一眼,目中意味不明。   古丁龄道:“等他下令,收回对汤家的‘恩典’,那金陵州,便已风水轮流转了……”他双眼发亮地道,“也许我们可以加快收服金陵州的速度!”   阮舟摇沉吟道:“汤家联络了玉池州的仙门,若玉池州有异动,便没那么快……”   古丁龄道:“那般小门小派能成什么器?不过是垂死挣扎。”   阮舟摇便道:“太衍,恐怕也已经注意到小义州的异动了。”   江映离失忆后,阮舟摇便时不时抽时间回去看他。   太衍的长辈一开始很戒备,一发现他的踪迹便立刻堵上近水楼台……   他与古丁龄的行踪并不算如何秘密,太衍虽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但光知他与古丁龄同行,便已认定他的“堕落”……   只不过,连堵了几次都没有堵成功,江映离反而还对他们起了疑心。   柳明坤他们便干脆不堵,反正知道他不会害江映离,且,他也一定不会告诉江映离实情……   若他想让江映离想起来,早就让他想起来了,如今,却只能戴着面具偶尔见他他面聊慰相思……   古丁龄道:“太衍干涉不得人间皇朝,何况与汤家争斗的是赵家。”他道,“君上只要能忍住少去太衍晃荡,太衍便不会多留心小义州的……”   阮舟摇道:“他腹中应快八个月了。”   古丁龄面色微微一变,道:“这么快吗?”   阮舟摇目光一暗,沉声道:“速战速决!”   …………………………   茫然。   出了太衍山门,江映离佘归真一人一蛇,站在山脚处都有些茫然。   江映离腹中胎儿吸他灵力太厉害,不敢御风分走太多灵力,佘归真看他站在山脚,以为他在等待什么,就在他身边迎风而立,昂着脑袋。   江映离道:“……太衍,租兽似乎不在此处?”   佘归真发出了充满疑惑的声音。   江映离便面不改色地道:“……我们走。”   佘归真便与江映离走在山间小路上,一个走一个游。   因江映离要去西南方向的原因,他们是从西南方的山门下来,山脚并没有什么小镇。   江映离走了一会儿,就发现佘归真总时不时消失一阵。   待走到树林的尽头,江映离停下脚步,问:“你走累了?”   佘归真道:“没有。”他忽然变成了修士的样子,道:“……这地上石头好多!”   他原形的皮肉自然皮糙肉厚,但是有东西硌在身下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远不如在太衍御宗游来游去的舒畅!   江映离道:“昆仑山,石头不是也很多吗?”   佘归真想了想,认真地道:“雪,不硌人!”   江映离道:“你住在太衍这么久,可曾想过回昆仑山?”   佘归真道:“你徒弟,混沌莲珠——”他道,“他还没有还我!”   江映离平静地道:“可惜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要不然,我就能让他把混沌莲珠还给你了。”   佘归真道:“他在东北方向!”   江映离目光闪烁,道:“东北方向的哪里?”   佘归真道:“你那两个师兄弟只说是东北方向……”   江映离原先便猜测阮舟摇可能真的在东北方向,但方疏华“露馅”露得实在太厉害,他怕他是故意“露馅”坑他,如今,从佘归真口中套出了话,看来他那小徒弟果真是在东北方向无疑了。   佘归真见他许久不说话,又变成了大蟒蛇,道:“你要去东北方向找他吗?”   江映离摇了摇头。   偌大南赡部洲,东北方向有多少州界多少城镇?他若真去找阮舟摇,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们欲把我引去白久洲,又不怕我中途改道,不与我同去……”江映离喃喃道,“要么他们真的不怕,要么,就是有什么大事,必得他们出面……”   佘归真百无聊赖地道:“他们能有什么大事?”   江映离目光微凝,道:“我们快些走吧!”   他要赶快找到白久洲的酒师,而后,赶回太衍!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日万又失败了,差六个字,作者菌已经是一朵干枯的作者菌了,菌类瘫……不过,我还是要尝试日九!连载太久了有点儿想快点开下一本,师尊特烦恼那本有很多特别带感的梗,各种修罗场,哈哈哈哈哈!这本下个月应该能完结吧,握爪!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4个;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多多 50瓶;糖糖 20瓶;大王为什么要上班 2瓶;诠释、冷冷又酷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缘分回归   火光!!   熊熊燃烧的火焰是那般的炙热, 几乎连头发丝都被烧焦卷起。   汤若悠与自己的兄长汤睿互相捂着对方的嘴巴, 辟火阵外, 只听交叠不住的脚步声!   “……好像少了两个人。”   “……哪两个人?”   “两个……汤成勤的庶出。”   “庶出便先不必管,能找找, 不能找就算——”修士又放大了声音,道, “动作快点,不要落下什么东西, 快点儿收拾完走人!!”   乒铃乓啷……   响声一直持续到午夜。   汤睿与汤若悠一直都待在辟火阵中, 隐身法器罩着他们两兄妹——那是当他们父亲出事, 他们母亲便当机立断给他们防身用的。   天,亮了。   汤睿和汤若悠却待在原地,一直又等到了天黑。   “……大菜头。”   汤若悠本已觉得麻木, 当漫天星子出现在夜空,她扯动僵硬的嘴唇。   泪水,忽然就一下子涌了出来……   汤睿哑声道:“他们, 应该不会再来搜了。”   汤若悠道:“是赵家。”她咬牙道, “是赵家?!”   汤睿“嘘”了一声,又在原地待了许久,方才握住了汤若悠的手腕,和她一起慢慢地走出了辟火阵……   “……唉,汤家这一场灭门蹊跷啊!”   往西南方向走,身上的灵石不多,但好在他们惯会做生意, 很快就赚到了路费。   金陵州汤家一夜被灭的事眨眼便传遍了大半个阎浮提。   汤睿与汤若悠乔装改扮,只默然地听着一路上被凡人修士们揣测他们家灭门的缘由。   “圣上虽收回汤家特权,但汤家好歹也是一方世家,于皇朝有益。赵家这么做,是不是过于凶狠了一些?”   “哎哎哎——还不确定就是赵家干的吧,赵家敢这样行事么?若是被抓到什么证据,不就自己也被拖下水了?”   “说不定,是当初灭了破山宗和临川谷的魔?”   “……你们可别乱说啊。”   聊天的修士们似乎对“魔”这个字极其忌惮,道:“若是妖魔闹事,怎么说也该挑些大一点儿的宗门吧!”   金陵州的几个世家,只能算矮个子中的高个子罢了。   汤若悠忽地攥紧了拳头,低声道:“一定是他。”   汤睿道:“谁?”   汤若悠道:“国师!”   汤睿诧异道:“你,你小点儿声!”他看了一眼四周,好在,没有被人听见。   汤若悠道:“国师是魔,圣上却装不知道!!”她浑身发抖,近乎有些压不住自己的声音,道,“爹前脚才与圣上密谈,这么快,我们家就出事了!”   汤睿道:“国师与赵家往来那么密切,若我们家出事,圣上一定会疑心的。”他道,“我们才刚与赵家水火不容,他们,应该不敢?”   汤若悠恨恨地道:“我看圣上就是被鬼迷了心窍了,便他真知是他做的,也不会为我们沉冤!”   汤睿“嘘”了一声,低声道:“这事以后再说!”   汤若悠知道现在场合不对,强压下了情绪!   汤睿沉默地与她同在租车内对坐。窗外的景象掠过得极快,两人的心脏也跳得极快。   汤若悠抹了抹自己的眼泪,道:“我们就这么逃了?”   汤睿道:“母亲,让我们逃。”   汤若悠道:“我不甘心!”   汤睿没吭声,只看着窗外。   汤若悠便又重复了一句,道:“我不甘心!!”   ※   江映离与佘归真在一个小镇里租到了灵兽。   因佘归真对绝大部分灵兽都有天然的震慑作用,江映离只得舍弃绝大部分灵兽,选了一只白毛大狮子!   一人一蛇坐在白毛大狮子身上,白毛大狮子十分炸毛,但身为百兽之王的骄傲,它硬忍了下把某个爬行动物甩掉的冲动!   白毛狮子跑得很快,越过州与州之间,只水路不能再走。   江映离与佘归真几乎坐着它跑过了小半个阎浮提!   晕眩!   虽然江映离将震动减轻到几乎没有,但是他腹中的小生命还是抗议了起来。   江映离只得放弃了赶路的打算,把佘归真也从白毛狮子上赶了下来。   佘归真恋恋不舍地下来,与白毛狮子对他的排斥完全相反!   江映离面色略微有些苍白地道:“我们先在这儿住一天吧。”   佘归真没有异议,只在江映离给白毛狮子灵石,让他走的时候发出了些许不满的声音。   江映离带他进了一家客栈——蓬莱仙乡。   蓬莱仙乡的菜肴一向都十分美味,佘归真很快就被勾引过去了。并且,他效仿隔壁修士点了一大盆的蛙类,吃了一盆又一盆……   江映离在他要第三盆的时候,便把装着灵石的储物袋给他,自己则先去房间休息。   不入定,只单纯盖着被子入睡。   江映离这一睡便睡到了晚上。   一觉醒来,腹中胎儿果然又将他灵力吸走了大半。   他已是大乘期的修为,也不知这么小的一团怎么有这么大的胃口!一个月前这孩子都还只吸了他二十分之一不到的灵力,现在,除却他储存在魂海之中的,运行在经络内的灵力全被他吸走了……   希望他别受不住补头才好!   江映离起身,下楼。   蓬莱仙乡一楼似乎很是热闹。   某一桌旁,竟围了不下二十多个修士!   “吃!”   “吃!!”   “吃!”   “吃!!”   起哄声。   似乎还有喝彩声。   江映离刚与那几堵人墙擦肩而过,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拨开人群,入内。   但只见佘归真旁边叠了好几个大铁盆,而他还在唏哩呼噜地吃着红呼呼的香辣蛙肉!   没多久,那一铁盆就又被他吃干净了。   “……哈哈哈哈,我赢了!!”   这群修士竟是在此设立了盘口,赌佘归真能吃多少盆!   江映离沉下脸来,一言不发,把还要再来一盆的佘归真给拽了起来。   “……干,干嘛?”佘归真正吃得过瘾,旁边修士的围观也不能损坏他吃蛙肉的兴致!   昆仑山有蛙,但是很难抓。   此地的蛙肉虽然比不上昆仑山的甜美细致,但胜在食之不尽咽之不绝!   从他出昆仑山后,这是他吃过最爽快的一餐了!   江映离道:“你这样,不好。”   佘归真道:“有什么不好?”   江映离一噎,竟一时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   佘归真不懂人情世故,江映离虽然觉得他失礼,但妖修吃东西本来就不讲什么礼仪,所以,竟无法劝服她。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后,有修士道:“你们还吃不吃啊?”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道:“不吃了。”   拽起佘归真,就要走!   佘归真留恋得厉害,但只觉得好不容易有能吃过瘾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走。   “你徒弟还欠我混沌莲珠呢!”   江映离脚步一顿,道:“租金我师兄会付给你的。”   佘归真忍不住地道:“不,不够……”   江映离淡淡地道:“只是借,金丝鼠是难得之物,付租金早已足够了。”   至前台,付灵石。   佘归真竟吃掉了半块上品灵石的蛙肉!江映离付钱的时候,都有些吃惊。   佘归真犹豫了一会儿,道:“混沌莲珠,你们……你们可以不还给我。”   ……………………   “!!”   小义州皇城。   上林春的庭院内。   阮舟摇忽地起身,无视了对面与自己对弈的人,转身要走。   “国师!”穿着滚龙便服的莫司问惊了一跳,“你,你要上哪儿去?”   阮舟摇道:“家中有急事,圣上先自己一个人下棋吧。”   莫司问皱眉道:“国师!!”   阮舟摇却眨眼间便已不见,显然,用的是仙家手段!   “……你派人,去找汤家的漏网之鱼。”   “……嗯,去,都去!西南方向派多一些人,玉池州那边也要多派些……”   小义州府邸,古丁龄正在吩咐手下妖魔办事。   阮舟摇径直入内,敲了敲门。   古丁龄惊了一惊,忙对那小妖道:“你下去吧!”   “是。”   古丁龄不待那小妖离开,便迎了上来,道:“君上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是不是小皇帝那儿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阮舟摇道:“汤家的人找到了吗?”   古丁龄皱眉道:“没找到。”   阮舟摇道:“是异戊阁下的手?”   古丁龄摇了摇头,道:“不是!”   他们在金陵州的动作迅速但却隐秘!让赵家代替汤家只不过是第一步罢了,直接将汤家满门灭掉,只会引起各方不必要的注意!   异戊阁如今和他们站在一起,虽然只是短暂结盟,却没必要给他们拖后腿。   阮舟摇道:“赵家家主没这个胆子干此事,若不是异戊阁,那便只能是……”顿了顿,他却没说下去……   古丁龄奇道:“君上以为是谁?”   阮舟摇没有回答,反倒问他道:“师尊他可还留在太衍?”   古丁龄道:“映离仙君不爱出门,许是还留在太衍吧。”   阮舟摇道:“你没注意他的下落?”   古丁龄道:“太衍近来戒备得厉害,我们的人安插不进去。”   阮舟摇抚了抚自己的心口,道:“混沌莲珠……”   “什么?”   阮舟摇没有说话。   他方才与小皇帝莫司问下棋的时候,分明感应到混沌莲珠与他的缘分又回来了。   佘归真愿将混沌莲珠送给他!   如此突兀,如此莫名其妙……   阮舟摇忽然就有一种预感,此事与江映离有关!   “我回一趟太衍!”   古丁龄一怔:“什么?”   阮舟摇沉声道:“我回一趟太衍!”   话未多说,阮舟摇直接御风离开。   古丁龄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君上!”   古丁龄微沉了脸色,最终也只能安慰自己,江映离有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吃货丧失一切,瘫软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腌不死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橙果 3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最西南边   “我要那个。”   “嗯……”   “我要那个。”   “……嗯。”   “我要那个!”   江映离给佘归真点了一大桌子菜, 虽然越点越皱眉, 却没有真的拒绝……   佘归真仿佛放开了一切, 只不管不顾地大吃大喝,甚至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轻松的气息!   “……以后太衍要供奉我。”佘归真道。   江映离淡淡地道:“供奉恐怕不成, 养你可以。”   佘归真道:“那就养吧!”   江映离为他夹了些菜,自己放下筷子, 便坐在位置上,看着它吃。   佘归真对美食的迷恋使得他们又逗留在这个小镇了两天。   江映离直觉佘归真放弃了不少, 虽然仍惦念着快点回太衍, 但最终还是补偿了他……   “汤家一夜之间被灭门, 你们说,这会不会和先前的破山宗和临川谷一样啊?”   “……破山宗和临川谷都是邪门歪道,汤家的名声也算不上太差。”   “这和名声又有什么关系?灭了破山宗和临川谷的是魔, 如今这汤家,说不定也是……”   江映离面色微沉,起身。   佘归真一边吃着甜点一边含糊不清地道:“你, 你挡着我看外面了。”   江映离低声道:“你先继续吃。”   佘归真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江映离直接离开了座位,走到了邻桌几个修士的身后……   邻桌的几个修士本来还在高谈阔论,但渐渐地,声音却低了下去。   “这位兄台……有何贵干啊?”   江映离虽遮掩了容貌气息,但这么明晃晃的一个人就站在身后,几个修士想不发现他都难。   江映离道:“你们方才说的汤家,是怎么回事?”   一个修士便有些兴奋地道:“道友也对汤家灭门之案感兴趣吗?”他把自己跟前的小菜往江映离的方向推了推, 道,“此事都已发生快半个月了,听闻汤家上下的尸首都不见了,就连府邸都被烧了个精光!”   他对面的修士哆嗦了一下,道:“如此丧心病狂的做法,照我看,一定是妖魔干的!”   江映离气息不稳,一瞬间,竟有岔气的趋势!   那几名修士见他面色不好,大为惊慌:“道友,你,你怎么了——我们可什么也没干啊!”   他们疑江映离是想要讹诈,几个人对视一眼,竟偷偷地就溜走了。   江映离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听他们说汤家灭门案是妖魔做的以后。   心脏跳得极快,全身上下的血液也都浸透着凉意……   灭门之案……   灭门之案?!   这灭门之案,真的会是妖魔做的吗?!   “……别吃了。”   花了大约半刻钟恢复正常,江映离回到佘归真的桌旁,沉声地道:“我们应该赶路了!”   佘归真道:“还有——先,先让我吃完吧!”   江映离却硬声道:“不行,别吃了!!”   佘归真惊了一惊,只觉得江映离气势忽如其来的强盛,脸色也莫名其妙的难看……   江映离倒没直接强拉他离开,只是让小二帮忙打包,然后把大包小包全丢给了佘归真。   江映离又租了一只灵兽,几乎半点儿也不想耽搁似的往白久洲方向赶!   “……”   “……”   他的心情好像很不好。   佘归真破天荒地压制住了自己大吃特吃的欲望,虽然坐在了灵兽上,但是却没有把打包的纸包给打开来。   江映离焦虑的情绪似乎影响了他,佘归真并不是很能分清修士的各种情绪,但是,他觉得这样的情绪让他很不舒服……   太阳落了又升,升了又落。   很快,他们就将步入白久洲的境内!   江映离在白久洲的州界门前停下,忽地问佘归真:“我那徒弟,他当初租你的混沌莲珠的时候,是魔吗?”   佘归真道:“你是说,阮错?”   江映离道:“是。”   佘归真自然地道:“他本来就是魔啊。”   江映离目光一暗,从灵兽上下来,盯着白久洲州界门前硕大的字牌。   他……竟有些害怕回到太衍,面对那所谓的真相了……   ※   阮舟摇回了太衍,并未在近水楼台中找到人。   江映离不在。   佘归真也不在。   阮舟摇几乎翻遍了御宗也没找到那么大的一条蟒蛇。   江映离定然和佘归真离开了太衍!!   沉着脸,冒充御宗弟子在太衍山内打探消息。   御宗弟子似乎也不知道佘归真去干什么了,这就说明,江映离和佘归真的行动并不是公开的!   太衍近来频频动作,尹剑持去了蓬莱,柳明坤又去了琼华。   阮舟摇虽知他们可能是为了防备他,但是,却未想到太衍竟会让江映离离开太衍山!   他们的孩子都那么大了,若江映离在外碰到什么,他们就不担心么?!   “……湘辉,丹房的那个铲子,你帮我去——”话刚说到一半,方疏华忽然觉得不对劲,一道灵力便打向了门口。   阮舟摇避开灵力,将自己面上金红镂空蝶纹面具取下,道:“师叔!”   方疏华瞳孔微缩:“阮错?!”   阮舟摇道:“师叔!”他走进丹房,道,“我师尊呢?”   方疏华道:“你,你怎么会来?”小义州发生了那么多的事,阮舟摇身为“嫌烦”,这时候来太衍,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阮舟摇道:“我听闻师尊不见了,所以回来找他。”   方疏华恢复了平静,又向旁边的丹炉内注入一道灵力,道:“你师尊他出门了。”   阮舟摇道:“去哪儿了?”   方疏华答非所问地道:“他很快就会回来。”   阮舟摇道:“那他去哪儿了?”   方疏华的手指紧了紧,忽地冷冷地道:“你管师弟去哪儿做什么?你不是在小义州忙你的大业么,怎么还有工夫来太衍关心他!”   阮舟摇抿唇道:“师叔,你多心了……”   方疏华道:“你的几个师伯都不愿意相信!”他沉默了一瞬,带了些痛心地道,“其实我也不愿意相信!!”   “你和航一,是这代弟子中最受宠的——你别那副表情!航一虽然总是找你的麻烦,但你回击的那些手段,我们几个师兄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阮舟摇皱眉道:“师叔,我有苦衷……”   “苦衷?”方疏华不由地道,“有什么苦衷?”他冷冷地道,“你纵然有天大苦衷,也不至于抛下师兄,还故意让他忘了有关于你的一切!”   阴极幡还在江映离的体内,原本阮舟摇只消多和江映离说几句话,江映离就可能都想起来了。   可阮舟摇什么也没做,甚至只留下了一张玉简就离开了。   “小义州到底是怎么回事?”方疏华道,“你师伯他们都有猜测,我知道,他们只是闷着不说!”他皱眉道,“我相信你是真有苦衷,可是你什么都不说,纵然我相信你也没有用!”   心思细腻如方疏华,前世,只他一人看出江映离在论道会上的不对劲。   阮舟摇与古丁龄同在小义州,袁秉等人甚至都无法相信阮舟摇是“清白”的。   但方疏华,却觉得阮舟摇对江映离用情很深,若为了古丁龄而放弃江映离,他不相信!   阮舟摇道:“这件事我现在还不能解释,但是师叔,你得告诉我师尊在哪儿!”   方疏华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是不想让他记起你吗,纵然你戴了面具,老是在他眼前晃悠,他也还是会想起来的。”   阮舟摇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声道:“他若想起来的话,我就让他再忘了。”   方疏华用些微古怪的眼神看着阮舟摇,仿佛阮舟摇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阮舟摇道:“师尊他不能出太衍!”他道,“如今外面不安全,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阮舟摇道:“师叔可听说汤家灭门之事么?”   方疏华盯着他道:“你不要告诉我这事真的和你有关!!”   阮舟摇道:“汤家的事,并不是我做的。”他顿了顿,才道,“我只怕师尊他在外面会听到什么流言……”   毕竟上天注定,江映离会阻止他成为三界之主。   阮舟摇生怕他和腹中的孩子有什么好歹,尤其是异戊阁虎视眈眈——异戊阁阁主欲利用他们两人的孩子,虽然他现在远离江映离,并未被他所影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江映离就安全了!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和异戊阁直接撕破脸。阮舟摇只希望江映离能够一直呆在太衍山不动窝,实在是不希望他跑到外面去晃荡……   方疏华道:“他去了西南边……”顿了顿,他才道,“最西南边,纵然会有流言传过去,那恐怕也是很久以后了。”   阮舟摇目光一动,道:“多谢师叔!”   他知道,方疏华已然是松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之前写得有点粗糙=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29001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汤家兄妹   “酒师?”酒铺子的掌柜听得江映离的问询, 很是爽朗地一笑, 道:“我们这白久洲乃是阎浮提最名副其实的‘酒乡’, 若仙长要寻酒师,咱们这白久洲可遍地都是酒师啊!”   江映离道:“有创过十全大补酒的酒师吗?”   酒铺掌柜道:“这十全大补酒, 咱们阎浮提的酒铺子里也都有……”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道:“仙长可确定是哪一种十全大补酒吗?”   江映离微微蹙眉, 摇了摇头。   他来之前,得到的信息只有方疏华的一番话。   然而方疏华不但没提及白久洲酒师的名字, 便连提及的所谓酒师创过的十全大补酒也在此地稀松平常……   “……掌柜的, 敢问这白久洲最有名的十全大补酒是哪位酒师所创?”   “咱们白久洲名酒多得很, 若说最有名……”酒铺掌柜沉吟道,“最有名的,那要看如何算了——有的酒师并不图名利, 街上酒郎挑卖的酒,都可能比市面上所有酒都好!”他提议道,“仙长若是真想找最好的酒师, 不如在我白久洲住上那么两三年。两三年后, 你最喜欢什么酒,便直接可找酿酒的酒师了……”   江映离道:“这却不必,我只是想找个人。”向酒铺掌柜倒了谢,江映离便离开了。   佘归真跟在他的身后,似乎被这白久洲铺天酒香熏晕了,一句话都没说不出来。   江映离掏了掏自己的须弥戒子,发现自己没带传音符……   当时方疏华让他带上传音符, 然而他只觉得此行定花不了太久的时间,不想中途被师兄弟“打扰”,就没带。   如今,想问问方疏华他要找的酒师到底是什么样的酒师,都不能了……   江映离目光一暗,决定在此地待三天!若是三天之内打听不出酒师的下落,他便回太衍,问方疏华!   方疏华他们显然有事瞒着他,若他不打草惊蛇地就回去,也许还能瞧破些什么端倪?   佘归真一直回到他们入住的蓬莱仙乡,方才缓过些劲儿来:“你,你不是要找人吗?”他道,“找到了吗?”   江映离道:“没有。”   佘归真眼前一亮,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那么快回去了?”   太衍山虽然没有饿着他,但是哪里有跟着江映离吃得痛快?   江映离一点儿也没有他师兄黎宏飞的吝啬,就算他敞开肚皮大吃大喝,他都面不改色地付灵石——当然,江映离偶尔也会因付灵石太多而皱眉。   江映离言简意赅地道:“三天!”   三天找不到人,那他就准备回去了。   佘归真便过起了江映离四处打听酒师、他四处打听吃的的生活。   白久洲的酒最有名,因此,菜肴里多用酒。   江映离对酒敬谢不敏,佘归真因怕原身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也不喝酒……   但酒加在菜肴里,那就没多大的问题了。   “吃……吃……真好吃……”   大盆的菌菇炖鸡,佘归真又是一盆接一盆的吃。   江映离嘱咐他最多只能吃十盆后,就向酒楼的掌柜打听十全大补酒的事。   除却酒铺子以外,白久洲最常与酒打交道的,自然是各个酒楼的掌柜!   “仙长说的十全大补酒,是哪一种十全大补酒啊?”酒楼的掌柜道,“小店里便有三种十全大补酒,因为主要的功效不同,价格也不尽相同……”   江映离道:“我只是想知道,白久洲是否曾有一酒师创了种十全大补酒?”他补充道,“他应是个有名的酒师。”说到这里时,浮光一现,又道,“……也或许只是他的酒有名,他本身并不有名……”   酒楼掌柜道:“若说咱们白久洲最有名的酒,自然是醉千年莫属!”   江映离道:“醉千年?”偌大阎浮提,醉千年虽然醇厚甘美,但它单纯以酒劲大而得名,很难想象在白久洲这样的酒乡,醉千年会摇身一变变成最“有名”的酒……   酒楼掌柜道:“我不是指阎浮提别处卖的醉千年,而是咱们白久洲特有的醉千年!”他双眼明亮地道,“仙长可到清泉镇去走一趟,浮生酒堂的醉千年,定能让你满意!”   江映离正想说自己想找酒师,而不是找酒。   忽然酒楼外一阵喧哗,酒楼掌柜似乎看见了什么,失声道:“住手!”   江映离回过头去。   却见佘归真被一个女修扔了张符篆定在了座位上,很快就又是一张攻击符篆!   佘归真张大嘴巴,缝隙自唇角裂开,眨眼之间便变成了一条漆黑鳞片的巨蟒。   “嘭!!”   酒楼内不少修士和凡人直接被吓得绊倒椅子地跑了。   修为较高的修士,发现看不穿佘归真的修为,也多数退出了客栈外!   女修又多扔了一张符篆,对仍傻傻地站在柜台后的酒楼掌柜大喝:“你还不快跑?!”   酒楼掌柜动了一动,似乎想跑,但又迟疑。   江映离转瞬间便出现在那巨蟒跟前,拦下女修的进攻,道:“他并非害人的妖物!”   女修道:“他是妖修!!”   普通修士根本就看不穿佘归真的真身,江映离知道这女修定然有什么法器能感应妖魔,便道:“他是跟我在一起的,算是——我的灵兽。”   女修怒气冲冲地看他,一看便是一愣。她虽看不清江映离的容貌,却被他通身的风华气度给震了一震!   又有一个年轻的男修跑了过来,道:“若悠,若悠!!”他拦在了女修的前面,对江映离道:“对不起,舍妹许是误会了,情仙长见谅……”   江映离察觉到女修的杀意消退,便淡淡地对他们点头示意,到狂躁不安的佘归真身前,安抚他……   佘归真很难受,大尾巴不断地扫倒一些桌椅。   但是江映离的手摸上他的蛇身之时,他却慢慢恢复了冷静,乖顺地躺在了地上……   江映离把他身上的符篆取下销毁,又为他输入了些灵力。   一旁的男修与女修站得十分地近,女修——也就是汤若悠犹豫地道:“我怎么觉得这位仙长有些眼熟?”   汤睿也道:“他……他是不是那时我们去小天境的路上——?”   “!!”   汤若悠也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临江州小天境开启,他们兄妹两人曾为了赚灵石而参加异戊阁举办的拍卖会。   当时他们在路上遇见了两名修士。   两名师徒相称的修士都没有掩藏自己的容貌……   徒弟貌美得惊人,而师父更似天人一般!   莫说容貌,那两人光是通身的气度,便已不同凡响!   “道友——不,仙长!”汤睿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道,“你,你还记得我吗?当年小天境——我是汤睿,舍妹汤若悠!”   江映离抬头看他,似有些迟疑。   汤睿却越瞧越眼熟,几乎笃定自己没有认错!   “想不到能在白久洲见到仙长,那时我与舍妹冒犯,未曾多照顾仙长……还请仙长见谅!”   当年江映离与阮舟摇欲去小天境,并未暴露他们在大宗门的讯息。   汤睿与汤若悠其实有些猜测,尤其在江映离为他们留下那么多的灵石不告而别,他们更猜测江映离身份不低!   如今江映离仍带着遮掩气息的坠子,但他方才那一出手,便已尽是仙家风范!   江映离从他模模糊糊的记忆模模糊糊地提取出了点儿片段……   小天境,汤家兄妹……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前些日子受了人暗算,记不得太多的事。”江映离倒很直接地道,“不过,我似乎对你们有些印象。”   汤睿便有些高兴地道:“仙长记得便好!当日仙长不告而别,又给我兄妹留了那许多灵石……家母因仙长才得以延命,很是感谢仙长……”说到这里的时候,汤睿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眼中水光似乎都闪了一下。   江映离站起身,道:“你哭了?”   汤睿瞧江映离神色平静,仿佛只单纯疑惑,连忙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道:“没,我没……”   佘归真化成了人形,抱住一只桌子腿坐了起来。   酒楼外有许多胆子大的凡人修士们都忍不住往外退了一步。   阎浮提中有不少妖修,但妖修身份敏感,多数都很低调……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真正见过如此修为高深的妖修!   江映离仿佛看穿汤睿因何落泪,道:“生老病死,便连修士也不能免俗……”   汤睿沙哑着嗓音道:“多谢仙长开导,其实我与若悠本并不打算动用仙长赠予的灵石,只是我母亲她……”   江映离道:“你们送我一程,我给你们灵石,是作路费,并没有其他意思。”   汤若悠忍不住地道:“仙长,你,你可是大宗门的人?”她目中仿佛迸射出强烈的饱含希望的光芒,道,“我和我哥哥是金陵州汤家的人,我汤家被妖魔灭门了!!”   酒楼外一阵骚动,不少听见的修士都“啊”了一声。   汤家的事早就传到白久洲了,但是他们都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当事人!   佘归真听见此事“嗖”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嘭!”地一声,桌子被他的脑袋顶了一大个洞。   汤若悠与汤睿都戒备地后退——他们惧怕佘归真!哪怕他们已知道,佘归真并不是被派来追杀他们的妖魔。   江映离皱眉道:“你们是汤家的人?”   汤睿忙道:“是,仙长!”他道,“我父亲生前曾联络玉池州的玉隐宗宗主,我怕灭我家门的仇人会寻去玉池州,便来这白久洲找我外公……”   汤若悠目光一黯,道:“白久洲亦是金陵州最远的州界之一了,我们,我们也是为了逃命!”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错很快就要出现了,嗷!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撩妹狂魔老琴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撩妹狂魔老琴爹、玖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我太好看   酒楼外的窃窃私语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原本更多人关注佘归真, 现如今他们却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汤若悠兄妹的身上。   江映离道:“这里人太多了。”他从须弥戒子中分出些灵石放入储物袋, 放到了柜台上。   “……你们跟我来。”   汤若悠和汤睿都跟上了江映离, 佘归真亦跟上了他们俩兄妹。   汤若悠和汤睿都仍戒备着佘归真,但许是江映离在的缘故, 他们的精神并没有过度紧绷……   “我住在这里。”   江映离甩掉了所有尾随的修士,到了一家客栈的二楼厢房。   汤若悠和汤睿都知道江映离有意帮他们, 很是激动!   汤睿道:“我与舍妹不日便去寻我外公,仙长可否愿意去我外公家做客?”   江映离沉吟片刻, 道:“也可。”   他却没有立刻出发的意思, 而是关上了厢房的门窗, 道:“金陵州,你们家为何会遭此横祸,你们可有什么线索?”   汤若悠道:“是, 是魔——”她双眼含泪道,“一定是魔!”   江映离便在她带着哽咽的声调中,将金陵州的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赵家就开始和金陵州的汤家对上了。   一开始只是丹药, 汤家甚至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赵家大小姐并没有去找汤家的麻烦——她拎得清,一直都只找把丹药卖给他们家的仙鹤堂掌柜的麻烦……   可后来,白杨镇的药店都和他们汤家断了关系……   兵器堂,酒楼,拍卖会……   原本熟悉的中间人都不见了,而新换上的中间人,对他们汤家油盐不进!   汤家家主汤成勤预料到是有人在针对他们汤家, 赵家一直都想挤掉汤家跻身进三大家中,但是这么多年,都没能得逞……   赵家不会忽然变得厉害起来,他们汤家收到了掣肘,这只说明有人在背后捣鬼!   汤成勤私下觐见当今圣上莫司问时,便将此事透露给了他……   莫司问道:“这样的小事汤卿一定能完美解决的,朕相信你们三大家的实力……”   小皇帝拒绝了他。   出乎意料。   当今皇上莫司问只不过才十六岁,但是政令间已渐渐有铁血之风!   历代皇朝都很依靠世家,但是,不同的皇帝也会有对世家有不同程度的猜忌。   修仙者与普通凡人的差距太大了,光是寿命,就足以让普通人忌惮……   前几任皇朝的统治者往往会自己尝试修行,又或让自己的亲信!   但就连血亲也未必靠得住,后几任统治者渐渐玩起制衡之术,三大世家的排名也是因此产生……   汤成勤看出当今的小皇帝比先帝与先先帝都要疑心病重!皇帝乐得看他们三家能与什么人斗起来——只要不斗他,那就一切都好说。   汤成勤于是改变策略,不与赵家正面冲突,而是与金陵州附近的小泉州和玉池州往来……   原本,他们汤家的弱势慢慢被扭转了,可是,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那妖魔不知用什么手段迷惑住了皇上,皇上什么都听他的。”   汤睿说起此话时目光黯然,道:“他,他还被封为了国师!让圣上下令,把我汤家剔除出三大家之外!!”   江映离道:“你们怎知国师是妖魔?”   汤若悠就将一块盘符取了出来,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待着的佘归真忽然就蹿了起来,双眸变得金黄,紧紧地盯着那块盘符。   汤若悠道:“我父亲是靠此物发现国师是妖魔的……”她嘴唇颤抖地道,“但,父亲发现国师是妖魔后,刚告诉圣上,我们家就遭受了灭门之祸!”   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此事与国师有关。   江映离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国师……你可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   汤若悠道:“这我不曾见过……”   汤睿忙道:“我进过宫,我看见过国师!”他道,“那国师常穿一身黑衣,戴着面金红的面具!那上面好像刻着花——又或者是蝴蝶?”   江映离手指微微收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微微收紧……   这描述很像是总闯他太衍山门的黑衣人,且那黑衣人——他看得出,十有八.九也是个魔!   汤若悠直接给江映离跪下了,磕头道:“求仙长为我汤家主持公道,求仙长为我汤家主持公道!”   汤睿也跟着汤若悠跪下。   江映离却立刻挥了挥袖子,把他们两人都强行扶了起来。   “太衍门规,不可见死不救!”江映离缓下声音,安抚地道,“你们放心,此事我会管的。”   汤若悠和汤睿听见“太衍”二字,便觉得心中蒙上已久的阴霾都驱散了!!   ……………………   阮舟摇花了几天才找到江映离。   白久洲偌大的地方,江映离等人又都遮掩了容貌气息……   好在汤家幸存者的事在白久洲传得沸沸扬扬的,阮舟摇沿路找过去,最终还是发现了江映离他们的踪迹。   “……”   “……”   变作人形的佘归真正在以盆为单位地吃着炖灵兽肉!   面容模糊却又说不出熟悉的白衣修士身边坐着两个眼熟的人。   是汤家兄妹!   阮舟摇在金陵州时并未见到过汤家兄妹,因此,不知当年因缘际会碰见的两兄妹竟是汤家的人……   汤,汤……   阎浮提中姓汤的世家,本也就金陵州有了。   “……”江映离忽然似察觉到了什么,往身后看去。   阮舟摇并未立刻现身,而是掩藏了身形。   心思较为细腻的汤若悠发现了江映离的小动作,道:“仙长,你怎么了?”   江映离道:“有人……”   汤睿一惊:“什,什么人?”   江映离微微皱眉道:“许是又想打听你们下落的修士吧,不必理他们就是。”   汤睿和汤若悠便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在白久洲的身份已然暴露,虽然江映离厉害得很,但他们总不免像惊弓之鸟……   佘归真一直都在吃灵兽肉!   等他吃完,江映离便带着汤家两兄妹去找他们外公,往南边城镇方向去……   佘归真在路上忽然道:“刚才那个人的修为很高。”   江映离微微一怔,道:“你说谁?”   佘归真认真地道:“偷看我们的那个人。”   江映离脚步一顿,扭头,往身后看去。   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却相信佘归真兽类灵敏的五感!   “——他现在还在吗?”   佘归真道:“刚才还在,现在走了。”   江映离便道:“下次你若发现了什么,直接告诉我。”   佘归真道:“发现什么都要告诉你吗?”   江映离认真地道:“发现刚才那个偷看我们的人的话告诉我!”   佘归真便应了,道:“好。”   阮舟摇听见了一切,只能远远退出佘归真能感应到的范围,在他们身后跟着……   汤家兄妹既跟着江映离,江映离一定听说了金陵州的事!   却不知道汤家兄妹是怎么跟他说的,江映离是否会误会……   汤家兄妹的外公就住在白久洲的清泉镇上。   江映离觉得这个名称耳熟,经佘归真提醒,才想起来清泉镇,是酒楼掌柜推荐他去找醉千年的地方……   江映离并没立刻跟着汤家兄妹去拜访他们的外公。   他让汤家兄妹先行一步,他曾第二天早上再去拜访。   汤家兄妹只道江映离是想正式些,没多想就应了。   江映离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傍晚时分,打开了门窗,仿佛在等什么人似的……   阮舟摇几乎熟练地从窗户里翻了进去,仍穿着黑衣,带着他那金红的面具。   “嗡嗡嗡——”   忽然!落星剑凭空出现,刺向他的方向!   阮舟摇惊了一惊,避开落星剑的剑芒,眼睁睁地看着江映离握住了落星剑,目似寒冰,握着剑柄以雪白剑锋指着他的胸口。   “你……真凶。”   阮舟摇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江映离道:“你可是小义州皇帝的国师?”   阮舟摇沉默片刻,道:“是。”   江映离走近一步,道:“你可是妖魔,并非人修?!”   阮舟摇道:“也算是……”   江映离厉声道:“你可曾灭了汤家满门,只不小心留了两个活口?!”   阮舟摇忙道:“汤家之事我未曾做过——我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江映离盯着他,道:“你没有骗我?”   阮舟摇大着胆子捏住了落星剑的剑身,往外拨开,道:“我不会骗你的,我灭汤家满门,于我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江映离的剑垂落了下去,但忽然,又退后一步,再度举起指着他的胸口!   “你已对我放肆许多次了,不知阁下尊荣如何,可敢将面具摘下一见?”   阮舟摇目光动了动,道:“面具我不能摘。”   江映离道:“为什么?”   阮舟摇竟笑了笑,道:“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我怕你一见我真容,便会忍不住爱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错开启嘴炮模式!!哈哈!今天来不及了,所以只有两更,蹭大家=3=   这一卷不会有大虐的……只会有酸爽XD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差点暴露   江映离闻听此话面色就有些不善, 仿佛发怒, 捏着落星剑的手指都更用力了些!   阮舟摇见他发火, 忙道:“非是我不愿让你见我真容,只是, 现在还不是时候……”   江映离道:“那到何时才是时候?”   阮舟摇道:“时机到时便是……”他顿了一顿,又道, “你何必现在就要看我长得什么样子?纵然你看见了,你也还是不认识我的……”   江映离原本略微严厉的表情就稍稍地缓和了下来……   阮舟摇道:“你为何不留在太衍云巅?”   江映离收了落星剑, 只淡淡地道:“我为什么要留在太衍云巅?”   阮舟摇道:“现在外头不太平。”   江映离道:“与你有关?”   阮舟摇沉默了一会儿, 才道:“是与我有些关系, 而且,你腹中的孩子都那么大了——”   江映离猛地抬头,仿佛瞪他。   阮舟摇仍然继续道:“……在外面独身一人, 不太好。”   江映离冷冷地道:“与你无关!!”   阮舟摇这回,竟没有接话。   江映离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地想, 难道他腹中的孩子真与他无关?   他失忆后, 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并没有太大的认知。   他知道自己失去的记忆与这黑衣人相关,也认为他忘得最干净的徒弟可能也与此事有关……   这黑衣人如此轻薄,他当然想歪了。何况他也不太能接受自己会和自己徒弟有一腿的可能……   但他说与他无关时,这人竟没有接话!!   阮舟摇却是忍住了接话的冲动!   江映离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他若透露太多,一个不好他就记起来了……   虽说江映离就算记起来他也可以消除他的记忆,但是, 他怕自己下不了手……   “……我只是关心你。”阮舟摇忽地靠近了江映离两步,江映离立时后退,与他隔开一张桌子那么远的距离。   阮舟摇止步,道:“你来白久洲想做什么?师,你师兄弟他们一定找了什么借口。”   江映离琢磨着他话中不小心说出的那个“师”字,淡淡地道:“我有弟子陷入沉睡,需要一种十全大补酒帮他吸收药力。”   “十全大补酒?”   江映离道:“你听说过么?”   阮舟摇道:“偌大阎浮提,十全大补酒怕有不下百来种,何况这里是白久洲,着名的酒乡……”   江映离皱眉道:“应是有名的酒师创出的十全大补酒——又或酒师不有名,此种十全大补酒有名!”   阮舟摇目光一动,低声道:“你说的,不会是酒师秦地吧?”他道,“他都已死了好几十年了。”   前世他登上那至高位,重华宫的酒几乎全都是白久洲出产的。   白久洲供奉上来的酒五花八门,也不乏滋味绝美的。   其中,最珍惜便是浮生酒堂存的那十来小坛美酒。   ——那是酒师秦地的作品!当年秦地酒红人不红,为人低调得紧。   几十年过去,白久洲的人大多都不知道当年秦地之酒如何盛名!若太衍是让江映离来找秦地,那他们便是故意叫他找不到……   江映离道:“他死了?”   阮舟摇道:“若你找的是他的话,他就已经死了。”   江映离微微皱眉,道:“人若已去世,那他的酒——”   阮舟摇道:“浮生酒堂应还有些储存,只不过,你若是直接问浮生酒堂的掌柜,那掌柜的一定不会告诉你实话。”   江映离忽地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阮舟摇含糊地道:“我自然有我自己知道的办法……”   江映离没有说话。   阮舟摇便站在离他一桌远的距离外看他。   “……你怎么还不走?”江映离面无表情地道,“我要打坐了。”   阮舟摇道:“你什么时候回太衍?”   江映离道:“等我取到秦地的酒便回。”   阮舟摇皱眉道:“浮生酒堂不会给你的。”   江映离道:“总有法子……”   阮舟摇沉吟片刻,就道:“若我能帮你拿到秦地的酒呢?”   江映离沉默半晌,道:“你为什么这么想让我留在太衍云巅?”   阮舟摇道:“我希望你和孩子能够安全。”   江映离闻听此话,便似有些怔忪。   “这孩子,是不是……”   “嘭”地一声,忽然,窗外传来了响声。   江映离仿佛如梦初醒!   他刚才差一点就问这人孩子是不是他的了,差一点!!   江映离仿佛想逃避似的,直接闯出了门去!   阮舟摇紧跟其后,就见佘归真变作原身冲着个修士“嘶嘶”警告,那忽然出现在客栈院落的修士提着剑,一脸的戒备!   “住手!!”江映离察觉那修士杀意蓬勃,连忙叫住!   修士瞧见江映离便是一惊,道:“他是妖!你一个人修,让我住手?!”   江映离道:“他虽是妖,但是不害人!”挡在佘归真面前,他一副保护的姿态。   修士沉下脸来,道:“你就是太衍的仙长?”   江映离道:“我是太衍的人,阁下莫非是汤家兄妹的亲朋?”   修士冷笑一声,道:“我是!但我却未想到,太衍之人,竟也能与妖修为伍!”   “铿”地一声,修士收了剑,扭头就走。   江映离连忙跟上,道:“还请阁下稍安勿躁,佘归真他与普通妖修不同……”   修士猛地转身,长剑便指向了江映离!   江映离登时站住,阮舟摇立刻挡在了江映离的身前,冷冷地道:“你这人真不知好歹!”   修士道:“妖便是妖!”他面色微变,瞧见了阮舟摇的装束,忽然又质问道,“这样的面具——难道你就是小义州搅风搅雨的妖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发短小君,明天会补=3=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9314638 8瓶;大王为什么要上班、念长生 2瓶;冷冷又酷炫、dearrisingsun、甜筒冰淇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卫家妖印   江映离心头一紧。   却听阮舟摇直接道:“不是!”   修士面上似乎惊疑不定, 半晌, 却还是道:“两位与妖修为伍, 恕卫某不能奉陪!”   阮舟摇道:“因一己偏见而至亲朋于险地,你便高兴了?”   修士道:“阁下此话何意?”   阮舟摇道:“汤家兄妹二人, 若无太衍庇护,恐怕时时处在危险之中。”   白久洲最大的势力都抵不上太衍一隅, 修士沉吟片刻,道:“你们二人与妖修为伍, 是不是太衍之人都还不一定……”   江映离却开口道:“若你真不信我是太衍之人, 又怎么会上门找我?”   修士面色似乎和缓了一些, 道:“若悠两兄妹已是汤家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了……”他顿了一顿,道,“若他们两兄妹被诱上邪途, 金陵汤家便再无后人……”   江映离道:“我知阁下的担忧,只是我太衍门风清正,断然不会有你担心的事情发生。”   修士看了阮舟摇一眼, 拱手道:“在下卫真。”   江映离道:“江映离。”   修士微微一惊, 道:“映离仙君?”   江映离便去了遮掩容貌的手段,道:“你此来寻我,莫非是他们兄妹俩出了什么事?”   江映离曾与汤家兄妹说过明日拜访的,但卫家提前派人,这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了。   卫真几乎立刻就改了之前冷冰冰甚至有些戒备的模样,颇为热切地道:“他们兄妹俩并未出事,只是家师让晚辈来请前辈!”   江映离微微蹙眉道:“尊师客气……”   卫真道:“仙君既踏足我白久洲, 卫家理当招待。”   佘归真以蛇身游到了江映离的脚边,昂头对他“嘶嘶”。   这一回卫真面不改色,视佘归真如无物地道:“仙君,请……”   江映离便示意佘归真变回人身,看了阮舟摇一眼,跟了上去。   江映离走到半道上的时候,就发现阮舟摇也跟了上来。   卫真许是以为他们是一道的,根本就没拦他。   阮舟摇这一身装束显然引人注目,尤其到了卫家之后,不少听说过金陵州之事的卫家人,都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师父,师父?”卫真一入院门便唤起了师父,有个白发老朽正提着个酒勺子浇花,听见卫真的呼喊,便道:“在呢,在呢……”   卫真便至老朽跟前拜了一拜,道:“师父,太衍的仙长徒儿请来了。”   白发老朽放下酒勺子,转过身来。   江映离与他四目相对,白发老朽凝视了他一瞬,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似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气管……   “……师父?”卫真有些担忧地道。   白发老朽摆了摆手,道:“你……你先下去……”他拼命地咳完,沙哑着道,“为师有事,同这位仙长说……”   卫真忍不住看了江映离一眼,道:“是,师父……”   江映离迟疑地,走向了那白发老朽。   “……一别多年,想不到仙君还是风采依旧。”   江映离道:“你是……?”   白发老朽道:“老夫云伦山卫子坤,当年映离境中曾有幸得见仙君,未曾想今日,能在这白久洲中相逢……”   江映离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位云伦山卫子坤。   白发老朽道:“不知仙君为何会到我白久洲来呢?”   江映离道:“我欲找酒。”   “酒?”   江映离道:“十全大补酒。”   白发老朽竟然立刻就了悟道:“仙君莫非是想找秦地酒师的十全大补酒吗?”   江映离意外地道:“先生竟知?”   白发老朽道:“旁的酒恐怕也用不着仙君如此大费周折,想来,也只有秦地之酒了……”他捂着自己的嘴又咳嗽了几声,道,“秦地之酒,只在浮生酒堂内还有几坛,老夫与浮生酒堂的掌柜熟识,也许可以帮上仙君的忙。”   江映离眸子中波光闪烁,道:“多谢。”   白发老朽便点了点头,叫来下人,道:“你带仙君入住,好生照看他。”   那仆从应了一声,便领着江映离往西厢院落中去……   “吱钮——”一声,江映离进得门后,仆从便离开了。   江映离看了一眼这屋中的摆设,微微蹙眉。   佘归真一等那仆从离开便变作原身盘在院落里的大树上。   阮舟摇则从窗户里跳了进来,轻盈得像是一片羽毛……   江映离道:“你为何要跟过来?”   阮舟摇道:“卫家人未曾赶我,我自然可以跟来。”   江映离道:“你确是皇朝国师无疑?”   阮舟摇不由地道:“我在那修士面前没有承认,是为你名声着想……”   江映离道:“我却没有让你跟来。”   阮舟摇故意装没听到,道:“若我没记错的话,阎浮提并没有云伦山这个地方。”   江映离平静地道:“阎浮提没有云伦山,但是映离境有。”   阮舟摇道:“映离境?”   江映离道:“映离境有三千大小山脉——你未曾去过,自然不知。”   阮舟摇喃喃地道:“映离……”   江映离道:“你对映离境感兴趣?”   阮舟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两个字念起来很好听……”   江映离微微一愣,转瞬间面皮子一紧,意识到了什么。   阮舟摇目中灼热,分明克制却又放肆。   江映离的心“怦怦”直跳,明明冷静地告诉自己什么都不应该想,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地想了……   阮舟摇有些把持不住——尤其他看出江映离在故作镇定之时!   江映离虽然什么都不记得,可是对他,明显还有留情。   他要忍,忍……现在还不是时候!   “嘭”地一声,忽然,佘归真从门外面撞了进来。   江映离微微一惊,俯身便将佘归真按住。   佘归真蛇身翻腾,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原型。   江映离道:“你要蜕皮了?”   阮舟摇道:“他上次蜕皮才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   江映离还未来得及细想阮舟摇话中流露出的讯息,他将丹田中的灵力抽了许多出来,输送到佘归真的体内……   佘归真的大脑袋几乎仰着,可怖血盆大口也微微张开,蛇信子耷拉下来,仿佛一条死蛇似的。   “……你怎么了?”没发现佘归真体内出了什么问题,江映离甚至疑惑他是中暑了。   佘归真道:“妖……妖……”   “妖什么?”   佘归真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地道:“妖印!”他张开嘴巴喘气,一下一下地开合……   阮舟摇半蹲下去,摸了摸佘归真的蛇腹。   佘归真似乎想躲,但尾巴只扫了一扫,便没了力气。   阮舟摇道:“他身体没出什么问题,不过……”   江映离道:“是……威压吗?”   阮舟摇道:“看来这卫家有古怪。”顿了一顿,他低声道,“汤家那样浅的底蕴却能瞧破我的跟脚,恐怕与这卫家脱不了干系……”   江映离道:“汤家兄妹有一方盘符。”   阮舟摇道:“盘符对普通妖修有用,对我没用。”   江映离目光微沉,便道:“汤家兄妹说他父亲瞧破你跟脚后,他们家很快就被灭门了——此事与你有几分关系?”   阮舟摇道:“……我以为你已相信不是我做的了。”   江映离道:“我自然相信不是你做的,但是——”   阮舟摇便打断了他,道:“威压只有血脉更纯正的妖魔才能施加,你现在应想想,卫家能与妖魔有什么关系。”   江映离有些不高兴地道:“你便是妖魔,卫家与妖魔之间的关系你会不知道吗?”   阮舟摇道:“妖魔与妖魔之间也未必有什么联系,何况——”他忽然面色一变,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映离境?!!”   江映离道:“怎么了?”   阮舟摇道:“映离境中多是妖兽,那老朽说他是云伦山之人,岂不是表明自己妖修的身份?”   江映离道:“卫真如此厌恶妖魔,若按常理,他的师父不大可能会是妖修……”   阮舟摇道:“师——你当年屠了映离境半境妖兽,若他真是映离境出生,恐怕恨极了你!”   江映离还未对此事发表什么意见,汤睿与汤若悠便穿过院落小门到了他们的屋前。   “仙君这是……?”   兴冲冲进来便瞧见地上化作原型的佘归真,汤若悠情不自禁往汤睿身后站了站。   江映离道:“他只是有些没精神。”   汤若悠小心地点了点头。   汤睿道:“仙君住在此处若是有什么不合意的,可以同我兄妹二人说。”他道,“千万不要客气!”   江映离摇头道:“这里很好,不必再加劳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又崩了,瘫软.jpg用手机发,希望不会有排版问题,点蜡。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拍东瓜… 10瓶;甜筒冰淇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孩子出世   汤睿道:“我师祖说明日便可带仙君去浮生酒堂了, 有师祖在, 浮生酒堂的掌柜定会将十全大补酒献出!”   江映离道:“浮生酒堂, 可与卫家关系很好?”   汤睿道:“关系算不算好我也不清楚……不过小时候我住在外公这边,浮生酒堂便每月都会来送酒……”   江映离便自沉吟。   既然是长久的合作关系, 那看起来关系就算不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纵然阮舟摇说那白发老朽可能与他有仇,但无论是否曾有那么一层因果在, 为了十全大补酒,他都该走一趟。   月上柳梢头, 阮舟摇靠在江映离的窗边, 百无聊赖。   一只纸鹤不知从何处飞来, 到得阮舟摇面前,阮舟摇一把就把它抓了下来。   “君上何时回小义州?”   纸鹤传音。   阮舟摇将纸鹤烧了,又叠了一只, 只道:“过几日便回。”   至于这几日是一两日还是八.九日,那么就不一定了。   江映离坐在床榻上入定之前,便瞧了一会儿窗外。   阮舟摇的影子透过窗棂印在了窗纸与小半个墙壁上。   他看了很久, 方才闭目。   这一入定, 便到隔天早上了……   昨日蔫蔫的佘归真今日已恢复了它的龙精虎猛。   院落之中有不少小花,它一朵朵的都去把它们摧残掉……   江映离刚出门,便发现阮舟摇还靠在他的窗子下。   看着不像入定,倒像是睡着了。   “……”   “……”   江映离站在门前看了他一会儿,阮舟摇似有所觉,睁开了眼睛。   “……早上了吗?”阮舟摇猛然坐直了。   江映离立刻转开了视线,道:“早上了。”   阮舟摇摸了摸自己的脸, 发现他的面具仍戴在脸上。   江映离瞥了他一眼,道:“你长得便真有那么丑吗?”   阮舟摇认真道:“不丑,很好看。”   江映离道:“我倒不信。”   阮舟摇笑了一笑,道:“你说不信,莫非是想看看我长得什么样子?”   江映离淡淡地道:“我才不想看,我只是单纯地不信罢了。”   阮舟摇便又摸了摸自己的面具,道:“你不想看最好,因为你便是不信,我也不能给你看的。”   江映离:“……”   一阵沉默。   “……仙君。”   “仙君?”   有人在院落外敲响了角门。   江映离道:“进来!”   便有一仆从模样的人推门而入,恭敬地道:“师祖已备好车驾,不知仙君可否准备好启程?”   江映离淡淡地道:“走吧。”   仆从便又行一礼,在前方带路。   院落内的佘归真和阮舟摇几乎都被无视了。   佘归真仍旧在玩花,阮舟摇想了想,还是把佘归真带上,偷偷跟上了江映离……   “……仙君真的想要十全大补酒?”   出乎意料,浮生酒堂的掌柜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而且,是真正的二十出头,并不单单指容貌和身形……   江映离站在浮生酒堂的柜台前,道:“此酒珍贵,我可以灵石、丹药换之……”   浮生酒堂的掌柜目光闪烁,道:“秦地的酒乃无价之宝,便再多灵石再多丹药也换不得。”   江映离道:“掌柜若有其他要求,但说无妨。”   浮生酒堂的掌柜道:“我当然没什么要求,你既然是卫家主引见来的,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江映离皱眉,神态间却已有些凝重。   这年轻掌柜口口声声说不会为难,但江映离怎么听,都觉得他的口气是想告诉他他会非常地为难他!   掌柜的丝毫不惧江映离天生浑然的气势,仿佛对待个普通客人道:“你跟我来。”   江映离只顿了一瞬,便跟上了他。   掌柜的带他走下一道长长的阶梯。   两侧长明灯散发着幽幽的光,少许光亮之中似乎还能听到一些风声。   但是这地下室当然是没有风声的,它近乎四面密封。   掌柜的带着江映离拐了几道弯,来到一间石室前。   江映离只见掌柜的从他的衣袖袋子里取出一大把的钥匙,慢吞吞地拿出了一把,打开了石室……   灰扑扑!   江映离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扑面而来的灰尘!   掌柜的似乎早料到会有此,一道风灵力就将那些灰尘都给吹散了。   但只见那石室中满满当当都是酒坛,一个摞上一个,都被灰尘覆盖……   掌柜的道:“仙君可知道这十全大补酒有什么功用吗?”   江映离诚实地道:“我并不太清楚。”   掌柜的轻叹了一口气,道:“秦地酿造的十全大补酒与市面上所有的十全大补酒都不同……它能拓宽修士的经络,并且还能滋阴壮阳……”   江映离微微一愣。   若这酒真有拓宽修士经络的功效,那就莫怪这酒的珍贵了。   掌柜的道:“……秦地已然去世,这酒的酒方也已失传多年。”他若有所指地道,“少一坛便是真的没一坛了……”   江映离道:“酒既问世,必然会被人饮下。”他道,“既然如此,早饮晚饮,又有什么区别?”   掌柜的沉默片刻,道:“仙君倒有见地。”他轻声地道,“不过,酒也挑主人的……”   他忽地将一坛酒搬了下来,用手抹去灰尘,扒开红泥布封!!   江映离但只觉得一股浓重的酒香窜入他的口鼻!   晕陶陶,昏沉沉……   一时之间,天旋地转,竟不知身在何处……   掌柜的轻轻拍了拍手,道:“你修为比我想象得要低不少……”   江映离强打精神,但却抵抗不住酒力!   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阮舟摇在浮生酒堂外等江映离出来。   缩小身躯盘在他手上的佘归真很不安分,好几次都想趁他不注意蹿出去!   阮舟摇自然是把它牢牢地给按住了,但是,一直到现在,江映离都还没有出来……   不会出事了吧?   阮舟摇心底一沉,便趁着浮生酒堂的伙计不注意潜入了堂内。   浮生酒堂堂内有一道开着的密室门。   阮舟摇瞧着那往下的阶梯,几乎直觉这是一个陷阱。   ——但不论如何陷阱,江映离都在里面。   往下走,再往里走。   盘在他手上的佘归真似乎也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安静地缩着脑袋。   阮舟摇不多时便走到了一处分叉口。   左边的通道看起来比较干净,右边的通道在长明灯的照射下却很有些脏乱。   阮舟摇脚步一顿,往日里惯常拥有的直觉竟然不起作用了。   佘归真在他手上动了动,忽然脑袋往一边伸了伸,意思是让他走脏乱的那个通道……   阮舟摇心中一动,当真顺了它的意。   “……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走出十来丈,阮舟摇低声问。   佘归真盘在他手上,吐着信子道:“没有啊。”   阮舟摇道:“……那你让我往这边走?”   佘归真动了动自己长长的身体,道:“我只是觉得这边给我的感觉舒服一点。”   都已经走出十来丈了,这条路还不确定是否是死路,自然也没必要回头。   阮舟摇便当真继续往这条路走了下去。   中途遇上了好几个弯,但他都自己选择了个方向……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远方有光,豁然开朗!   原本的地下密室连通着一个山洞,而这山洞外,竟是个小镇……   是清泉镇。   浮生酒堂便算在清泉镇的范围内。   阮舟摇刚以为自己走错了,却见远方火光铺天,渐渐有哭声喊声传来!   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往火光燃起的地方飞去……   却见江映离靠在片残垣断瓦之间。   火离他很远,但是鲜血离他却很近。   江映离一身白衣,半阖着眼,靠在一根倒塌了的顶梁柱上。   他四周尽是普通凡人的尸体。   一具具,一具具……凌乱地堆放着……   江映离怀中抱着十全大补酒,手中却握着一柄剑,剑上浸着淋漓的鲜血!   阮舟摇只觉得呼吸都似要停住了。   “……师尊,师尊?”他轻轻地摇晃江映离。   江映离废了好半天的劲儿才睁开了眼皮:“怎……怎么……回事?”   敏锐的五感告诉阮舟摇,很快就会有许多人来!   若是被他们瞧见江映离这般模样,恐怕一大盆脏水就要泼到他的身上了。   阮舟摇心念几转,自知设计江映离的人定做好了下一步的准备。   若真让他们得逞,纵然最坏的打算太衍帮江映离澄清,可他们仍然被动……   阮舟摇在江映离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不容拒绝地抽出了他手中的剑,握在了自己的掌中……   江映离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连他要干什么都没明白过来。   阮舟摇低叹一声,道:“趁此机会,倒能真让我绝了总来看你的念头……”   白久洲大部分修士赶到之时,便见一名黑衣金红面具的魔头,重创了太衍剑宗宗主,仰天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自此,皇朝国师与太衍结下仇怨,国师真身乃妖魔之事,传遍了天下……   ※   “……唔。”   江映离把自己关在思过室中,捂着肚腹,只觉得腹部疼得快裂开了!   汗如雨下,手背上经络都似乎要鼓起!   此时他遮掩身形的术法早已解除,肚腹虽不像凡人孕子那般硕大滚圆,却也很有弧度……   方疏华焦急地在外传音,道:“师兄,师兄?!”   江映离却咬牙道:“你……你将那酒,给航一……”他道,“我这里没事!”   方疏华道:“你是不是动了胎气,你是不是动了胎气?!”   白久洲江映离出事,太衍接到消息后立刻就把江映离接了回来。   十全大补酒的酒气几乎冲撞了他肚腹中的胎气,但江映离向来忍得惯了,把自己关在思过室中,还说要闭关!   “……师兄,你开一下门,师兄,你快开门啊!!”   江映离强提精神道:“你去找航一便是,不用管我……”   方疏华道:“航一什么时候都能醒来,你到底如何了?!”   江映离只觉得浑身灵力都在被腹中孩儿吸收!   按照这样的趋势,恐怕他会把他吸干……   “——师兄?!!”   江映离直接设下了静音咒,阻挡住了方疏华的传音!   他腹中之子的状况不正常,若是放方疏华进来,方疏华十有八.九会阻断孩子吸他灵力的状态。   江映离不想那样,他直觉,若是那样的话,这孩子定然保不住!   他腹中之子缺的竟是生机!!   当初他曾借腹中之子求得一线生机,如今,若想让孩子好好地活着,这生机必得返还!   “呃啊……嘶……”   低低地呼痛,江映离第一次发现,世上竟有他都会觉得忍耐不住的痛处。   经络中的灵力便如抽丝剥茧似的往腹中去……丹田内的灵力更是,近乎倾泻而出!!   他早该发现的,纵然这孩子如何古怪,他修为已至大乘期,经络中灵力庞大繁复……小小婴孩怎么可能轻易吸收了那么多?这只意味着他需要这么多的灵力来维持生机!!   “呼……呼……呼……呼……”   粗.喘着气,江映离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灵力几乎被刮干净了……   经络被刮得有些疼痛,但腹内孩儿还是贪婪地吸收着。   那是他求生的本能!甚至不知孕育着自己的人会遭受怎样的凶险。   不行……灵力快没了。   江映离从须弥戒子中取出回灵丹,咽了一颗。   极品回灵丹的药效很快,几乎转瞬间便恢复了他三分之一的灵力。   江映离抽调了一部分灵力阻挡药力直接注入孩子身体,另外那部分,就让孩子尽情地吸收……   若是实在不行,他还得再吃一枚丹药。   只是极品回灵丹药效已然强势,若再吃一颗,他恐怕挡不住侵袭向孩子的药力……   “阮错……”   有那么几瞬间,江映离分明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喃喃着阮错的名字,但喃到一半,却连自己说了什么,又为什么会说都给忘了……   “阮错……”   “阮错……”   “轰”地一声!门外传来巨响!!   袁秉收了破门法器,直接从碎石群中踏了进来。   “师,师兄?”   江映离眼皮被汗水黏连,竟看不清向自己走来的人的身形。   袁秉沉着脸走到他跟前,道:“你真是糊涂了!”   斥责,但却很快将灵力输送至江映离的体内。   江映离察觉到袁秉并没有阻拦腹中之子吸收灵力的趋势,微微放松……   袁秉一直等灵力消失的速度减慢,方才收回了手。   江映离又有了力气,但却仍然疼得厉害,咬牙撑在石床上……   “……师弟,这样下去不行!”袁秉道,“这孩子若损伤到了你的丹田,怕你一生修为再难进境!”   江映离道:“不,不行……”他皱眉道,“我不能让他死……”   袁秉道:“他不会死的!”他直接把方疏华叫了进来,让方疏华扶江映离躺下。   江映离颤声道:“师兄!!”   袁秉道:“我保证!!”   原本袁秉传过来的灵力又被吸收了大半,江映离很快便又有了透支的感觉……   袁秉让方疏华弄昏他,江映离却怕若是昏迷无法摸清孩子的状况。   “唉……”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袁秉原本当真如江映离猜测的那样,要切断孩子与他之间的灵力联系。   他自不知江映离前世如何,这孩子又为何如此,他只以为,便这孩子真要吸收灵力,等把他取出来了,再输送给他就是了。   但江映离这样,却让袁秉犹豫了起来。   这时候切断灵力是保全了江映离,可若他的孩子真出了什么问题,只怕江映离宁愿永远都无法飞升也不愿意如此。   “……再试试吧。”袁秉示意方疏华,道,“你也试试看。”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L=就是这么快!!!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九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3章 师母是谁?   袁秉与方疏华的灵力都送到了江映离的体内。   当江映离体内的灵力聚集到了一定的程度之时, 江映离便感觉孩子吸收灵力的速度也猛然快了起来……   仿佛像是入定, 只是吸收灵力的从他的元神小人变作了腹中之子。   元神小人避让着灵力的输送, 甚至尽可能地把自己那儿的灵力都往孩子的体内输去……   快结束了。   江映离额上冒出了汗水。   腹中孩儿吸收灵力的速度越来越慢,只是, 似乎还差了点儿什么!!   “师兄……”江映离忽然道。   袁秉还在输入灵力,惊了一下, 才开口道:“你现在莫要开口,若不小心走火入魔——”   江映离却道:“师兄, 你们停下吧。”   袁秉道:“你腹中孩儿还在吸收灵力……”   江映离道:“我知道, 但我有感觉——”他坚决地道, “你们停下吧!”   袁秉便与方疏华对视了一眼,收回了手掌。   江映离闭目调息半晌,道:“师兄, 麻烦你们出去一会儿……”   方疏华道:“我帮你取出孩子——”   江映离却道:“你们都先出去!!”   方疏华看了袁秉一眼,袁秉对着他点了点头。   方疏华便道:“好,但是, 你不可再设下结界。”   江映离没有睁眼, 点了点头。   方疏华便和袁秉一道出了思过室,还恢复了石门,把石门放下……   “……”   江映离睁开了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   “怎么还没出来?”   一刻钟过去了。   方疏华站在思过室门前,实在忍不住,便如壁虎似的贴在了墙上。   袁秉道:“便是没设隔音阵法,这石门如此之厚, 里头有什么动静,你也是听不见的。”   方疏华贴在石墙上,道:“固体传声,说不定便能听见些什么……”   袁秉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思过室内。   江映离咬着自己的衣摆,握着落星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疼痛!   但这疼痛他倒还可以忍受!!   腹中孩儿被一层散发着灵气的薄膜覆盖。   江映离草草在腹上伤口上药,小心地把孩子从薄膜中取出来。   “呜——哇……”   长得像个皱巴巴的猴子似的孩子放声大哭,但只哭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慢慢停住了哭声,还冲江映离砸吧着嘴笑了一下。   “希望师兄不会怪我……”   江映离小心地给孩子清洗了,按了一下中丹田,将自己的精纯真元,送入了孩子的体内!   原本还有些虚弱的孩子立刻变得精神奕奕。   他不像凡俗的婴儿一般睁不开眼睛。   相反,除却皮肤还有些皱皱的,一双已睁开的眼睛却如黑葡萄似的有神明亮。   “……你,你很好看。”   江映离夸完,便把孩子抱到了自己的怀里,盖上被子,躺了下去……   方疏华与袁秉在外左等右等,江映离都还是没有开门。   方疏华等不下去了,直接把石门打开,闯了进去!   “!!”   江映离正在石床上沉睡,而他身上却趴着一个小鼓起。   头毛稀疏,却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动弹着。   方疏华情不自禁地屏息,放轻了脚步,走到了江映离的身边。   小鼓起似乎发现了方疏华,从被子伸出手来冲他抓了抓,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方疏华忍不住,掀开被子把那一团抱了起来。   袁秉察觉江映离情况不对,将他手腕捡起,把了一把脉。   “你!”袁秉刚意识到江映离做了什么便十分生气!但瞧见江映离面色苍白地沉睡着,这股气竟发不出来了!!   江映离竟然用自己真元补孩儿受损的魂海!虽说小时不补,长大这孩子可能会有缺陷。但江映离这样做,十有八.九会伤到自己的根基!!   方疏华从自己须弥戒子中取出早准备好许久的襁褓,把孩子裹了起来。   孩子精神好得很,不但会伸出手摸他的下巴,还不断地咯咯笑,一看就是个乐观性子。   方疏华抱着孩子靠近袁秉身后:“师兄没事吧?”   袁秉道:“没事!”他道,“调养几日就好了。”   方疏华便戳了戳袁秉,道:“你说这孩子长得像阮错还是像师兄?”   袁秉现在听到阮错两个字就烦,但是对上孩子葡萄似的黑溜溜的眼睛,竟也心软了几分……   “……当然是像师弟!”   起身,接过了孩子。   孩子仍是不惧生,也伸出手摸了摸袁秉的下巴。   袁秉有些不自在地调整姿势,怕自己会让他不舒服。   “mua……mua……咯咯……”   袁秉忍不住笑了笑,竟对方疏华道:“你发个帖子,去小义州吧。”   方疏华道:“师兄的意思是?”   袁秉道:“这孩子出世,总要有个名分!”   方疏华正想说些什么。   袁秉却又道:“不!不发小义州!”他道,“既是我太衍添丁之喜,这请帖,自然要发遍阎浮提!!”   至于阮舟摇那儿……他们知道就行了,反正,帖子是不会发给他们的。   ※   江映离只觉得自己似乎沉在水里。   温暖的水,晃晃悠悠……   他的心很静,虽然好像被困一隅,但是却有种说不出的舒适……   “师尊,师尊?”   有人在叫他。   在那遥远的看不清的岸边。   江映离微微蹙眉,只觉得好梦被扰……   “师尊,师尊?”遥远的看不清的彼岸离他越来越近,声音竟也慢慢地越来越近了……   江映离有些烦闷地睁开了眼睛。   舒适的感觉一下子全都褪去了……   孟航一的脸几乎离他只有一只手掌不到的距离。   江映离微微一惊,坐起身,道:“航一?!”   孟航一惊喜道:“师尊,你终于醒了啊!”   江映离蹙眉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道:“我怎么了?”   孟航一道:“你睡了好久,半个多月……师叔说你是在自己疗伤……”   真元受损,江映离只能依靠自身恢复。   孟航一醒来后便知江映离沉睡了,喂药的事便是他接下了手。   “……师尊,你该吃药了。”   江映离坐起来,接过孟航一递给他的药碗。   刚喝了一口,江映离就道:“我……我的孩子呢?”   孟航一面色微微一变,迟疑道:“孩子,孩子……”   江映离皱眉道:“孩子怎么了?”   孟航一道:“孩子在师叔那里,师叔在帮师尊带孩子呢……”   江映离一口气把药给干了,碗递还给他,道:“我去看看。”   “哎——师尊!!”   江映离已出了门去,不过一个咒诀,衣冠便均已整束。   太衍上下张灯结彩,云巅外竟也有红绸红灯笼挂着。   江映离愣了一愣,下了太衍云巅,往剑宗方向去!   “……”   “……”   剑宗,本应是长老上课的时间,但这时候竟没有一位长老上课,连弟子们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连演武场上都没见到人。   江映离进剑宗的授课堂找了找,皱眉,便又去丹宗寻方疏华!   孟航一说孩子是师叔在带,那么,十有八.九,就是在方疏华那儿了。   “……师叔?”   丹宗一样是空落落的,丹房里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江映离刚从丹房里出来,迎面便撞上了尹剑持的徒儿楚湘辉。   楚湘辉托着个小盘子吃惊地看着他,道:“师叔,你醒了?”   江映离便道:“湘辉,你师叔呢?”   楚湘辉道:“他们都在主峰——师叔,你已经醒了啊!”   楚湘辉几乎是几步就把小盘子放回了丹房,小步跑出来道:“师尊他们都在主峰,大多弟子也在。”他道,“师叔可要湘辉带路?”   江映离道:“好。”   楚湘辉便带江映离去了太衍主峰。   这一路上,便偶尔能遇到些弟子了。   剑宗弟子瞧见江映离都是惊喜!一个个地都上来道喜。   其中有几个生面孔的,是他师弟白长鹤又收的几个徒弟……   江映离向他们颔首,便似回了招呼。   与他们擦肩而过后,还听见有弟子小声地道:“咱们剑宗宗主好生孤清……”   另有弟子道:“师伯他对弟子很好,你们是不知道……”   刚至主峰,便见孟航一气喘吁吁地向他们跑过来。   江映离脚步一顿,孟航一便至他跟前,道:“师尊去哪儿了?”   江映离道:“我去了一趟丹宗。”   孟航一有些尴尬地道:“师叔他们都在主峰,我还未来得及告诉师尊……”   江映离面不改色,只对着他微微点头。   楚湘辉对孟航一道:“师弟也来了?”   孟航一道:“劳师兄为师尊带路了。”   于是,孟航一便自然而然地占了楚湘辉的任务,一边请江映离进主峰大殿,一边道:“师伯他们听说你醒了都很高兴,师尊,小师弟他也在这儿……”   江映离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着急,维持住了沉稳的步伐。   “师兄!!”   方疏华正好进殿,瞧见江映离,便很高兴:“……来来来——”他立刻就把江映离拉到殿侧,道,“你看这儿,我们布置得如何?”   江映离便见太衍向来庄严正经的殿中亦是张灯结彩,仿佛生怕旁人看不出他们要办什么喜事一样。   “你们这……是干什么?”   方疏华很自然地道:“师兄孩儿的百日宴,请帖已发遍阎浮提了。”   江映离只觉得自己心脏仿佛被掐了一下,不能说惊喜,也不能说生气——只实打实的惊却是真的!   方疏华道:“你那孩子长得很像你,而且活泼开朗……”他有些温柔地道,“往后必能成大器。”   江映离道:“孩子呢?”   方疏华道:“大师兄他抱着呢。”   方疏华带江映离去了主峰殿外的厅堂。   若没有什么大事,一般外人上太衍,太衍都是在厅堂内招待的。   孩子果然在袁秉这里!   一个襁褓中不住传出“咯咯咯”的笑声,袁秉一边和白长鹤在商量请帖的事,一边还抖一下抖一下地哄他。   “……师兄。”   袁秉和白长鹤都看向了门口,袁秉立刻从案前站了起来!   “航一方才才和我们说你醒了。”袁秉抱着孩子走向他,道,“来,你抱抱他吧……”   江映离有些郑重地把孩子接了过来,孩子黑溜溜的眼对上他的似乎更开心了。   “mua……mua——”他对着他高兴地拍着手笑!   江映离莫名有些难过,道:“爹从前对不起你……”   脸贴脸,与孩子稚嫩的肌肤轻轻磨蹭。   婴孩似乎不懂事,张开嘴巴糊了他半脸的口水。   江映离丝毫不嫌弃,简单地一擦便当了事。   婴孩继续冲着他笑,黑润润的眼亮得就像星星一样。   “……师弟给他取个名字吧。”袁秉道,“可以先取小名。”   江映离无措道:“我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叫他什么好……”   方疏华凑过来道:“好听些的名字就好,往后再取个大名!”   江映离便道:“我望他一生平安喜乐,顺顺遂遂……不如,就叫他平平如何?”   袁秉犹豫道:“这……”   方疏华道:“‘平平’似乎有‘平凡’之意,若不然,叫平安也好?”   江映离便道:“那便叫平安!”   袁秉轻轻一叹,道:“师弟还是不大会取名字。”   方疏华想起江映离早年间曾给自己取名叫江戒杀,也是一阵地后怕……   比起“江戒杀”这个名字,“江平平”倒显得正常得多了。   江映离很高兴!   抱着孩子,喜悦的感觉一点点从心中升腾出来。   袁秉担忧他真元未愈,想让他多加休息。   但江映离却不愿意将孩子给他,只道:“让我带他几日吧……”   袁秉无法,便示意了一下方疏华。   方疏华便与江映离提及了奶水之事……   “……这段日子平安的奶水都是从御宗那儿来的,师兄,你已辟谷多年,我会和黎师兄说一声,让他把奶水送去太衍……”方疏华有些不放心地道,“你切莫忘了喂食。”   江映离道:“我知道了。”   他竟也未曾多去想袁秉他们设的“百日宴”,只带着孩子,便回了太衍云巅。   孟航一几乎全程未发一言,一直到回太衍云巅后,才小心翼翼地凑到江映离的身旁。“师尊……”他道,“小师弟长得玉雪可爱,却不知,师母是谁?”   江映离刚坐下,听到这个问题,便似身形一顿……   孟航一醒来之时,孩子已然出世!   他几乎震惊于醒来后这一番变了的天地,更让他不解的是,便是他的师伯师叔们,都也很默契地不提孩子的母亲……   江映离道:“我不记得了。”   “啊?”   江映离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很平静地道:“我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哈哈哈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欧琳Oleenna 5瓶;甜筒冰淇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 孩子眉眼   “国师, 国师?”   莫司问似乎有些不满地扔下了棋子, 道:“你在想什么?”   阮舟摇似乎才回过神来, 道:“抱歉,圣上, 我又走神了。”   风吹过庭院。   此处正是他在小义州的府邸。   当今圣上微服出巡,他才回府没半个月, 他却已经来了不下六次了。   莫司问道:“我说过,出门在外, 你不必叫我圣上。”   阮舟摇道:“若唤圣上名讳, 于理不合。”   莫司问淡淡地道:“若真论身份, 国师可比朕大得多,为何其他时候的礼不遵守,偏偏执着叫朕圣上?”   阮舟摇也淡淡地道:“……到底不妥。”   莫司问听出他语中的坚持, 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你在白久洲的事,传得太开了……”他低声道, “现如今朝中有许多声音, 让我撤了你国师的名号。”   阮舟摇道:“圣上向来有自己的想法,不必都听我的。”   莫司问有些恼火地道:“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阮舟摇道:“但不知我的话有何处不妥?”   莫司问盯了他半晌,才道:“……明日朕还会来,国师记得招待。”   阮舟摇便道:“圣上好走,不送。”   莫司问抿了抿唇,便离开了……   古丁龄等莫司问离开,就走进了庭院。   阮舟摇扔了棋子, 直接在庭院内唯一一株桃树旁坐下……   古丁龄道:“君上对小皇帝的态度越来越差了。”   阮舟摇不置可否,只道:“你认为我该对他热情吗?”   古丁龄道:“非常时行非常法,君上不必纡尊降贵,但是,现如今毕竟还要用到这个小皇帝,君上何必故意惹他?”   阮舟摇道:“我从未想过招惹他。”他目中难辨,忽地道,“可你就没有想过,汤家的血案到底是谁做的么?”   古丁龄皱眉道:“君上的意思是……?”   阮舟摇沉吟片刻,道:“我以为,灭了汤家的是莫司问!”   古丁龄微微一惊,道:“这怎么可能?”   除非疯了!否则的话莫司问如何能对附属于自己的世家下手?   阮舟摇道:“是与不是,以后,你就知道了……”   古丁龄心中一动,道:“我会去查。”   阮舟摇点了点头,便是同意了。   莫司问此后果然还是来国师府邸找阮舟摇,阮舟摇虽然接待他,但都不冷不热……   “……最近阎浮提出了件大事,你可知道?”   阮舟摇将白子点上棋盘,道:“圣上说的是什么大事?”   莫司问道:“太衍广发请帖,说是他们太衍山的映离仙君,孩子快满百日了……”   阮舟摇手上一松,棋子“咚”地一声落在了棋盘之外……   莫司问看了他一眼,道:“国师,你的棋掉了。”   阮舟摇将滚落在地的棋子捡了起来,只觉得心中波涛汹涌!!   算算时间,孩子的确很大了,但是,他没想到,他和江映离的孩子竟已出生了?!   他一直都在府内未曾出门,古丁龄却也未将此事告知于他!   莫司问道:“听闻在白久洲,你曾重伤过他,却不知国师与他有何仇怨?”他顿了顿,才道,“世人皆道是你猖狂,但我相信,国师并非无冤无仇便伤人的人。”   阮舟摇将那枚棋子捏在手中把玩,半晌,道:“我与他是有些‘仇怨’。”   莫司问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道:“听闻映离仙君风骨高洁,容貌也是上佳……”他道,“不知阎浮提中何等样的女子能够配得上他?”   阮舟摇皱了皱眉,道:“圣上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莫司问哂笑了一下,道:“只是觉得,映离仙君与国师之间似乎没那么简单……”   阮舟摇忽地便抬眼看他,双目对上之际,莫司问手指微紧,心头漏跳。   “……圣上不该随意探寻我的私事。”阮舟摇冷冷地道,“希望圣上以后能注意。”   莫司问莫名有些失望,动了动唇,道:“朕知道了。”   待莫司问走后,阮舟摇立刻叫来了古丁龄,直接道:“太衍请帖,给我一份!”   古丁龄惊了一惊,不知阮舟摇是从何处得知……   “太衍……未给我们发请帖。”   阮舟摇皱了皱眉,但眉头却很快又舒展了开来:“不发请帖也对,世人都知我们敌对……”他又道,“玉清门接到了请帖吧,你去一趟玉清门。”   古丁龄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君上才在白久洲引起了众怒——”   阮舟摇哼了一声,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白久洲那群人有数。”他眯了眯眼睛,道,“他们未算计成功,此事自然也不会大肆宣扬。”   若不然,江映离为了村民与他这魔头赶上,太衍仙君的好名声只会越发厉害!   现如今,阎浮提中的风言风语,却也只不过风起了那么小阵罢了……   古丁龄道:“君上还未曾告诉我,白久洲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舟摇道:“此事有些复杂,我日后再告诉你。”   古丁龄道:“君上!”   阮舟摇道:“那是我的孩子!”他道,“百日宴,我自然不能错过!”   还有个原因,那就是白久洲的妖未成功地算计到江映离,此番太衍盛会,保不定还会做些什么……   古丁龄道:“若是你在太衍现身,被发现,那又将映离仙君置于何地?”   阮舟摇目光一动,没有说话。   古丁龄摇头,道:“他是你的劫数,亦是能阻拦你的唯一存在——怕只怕你纵使让他忘记了一切,相克的命数,到底还是相克……”   阮舟摇道:“我会小心的。”   古丁龄便知劝不动他,只好答应去玉清门要请帖。   阮舟摇在府内几乎根本冷静不下来。   一会儿想江映离,一会儿想孩子……   他,他竟马上又要见到江映离了……   而且,他与江映离真有了子嗣!!   ※   “百日宴,请那么多仙门……”   “啊,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丹宗。   近来方疏华等人忙得厉害,似乎都无心授课。   内门弟子们便乐得自在,总也想去太衍云巅瞧一瞧小师弟……   朱子睿戳了戳坐在小几旁发呆的孟航一,道,“从前你与孟师兄的百日宴,也是如此热闹吗?”   孟航一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我那么小,我怎么记得?”   卓同恩道:“孟师兄应该也快回来了吧,如此大事,他不必继续留在玉池州……”   孟航一道:“哥说他会回来的。”   蔡振成就道:“咱们太衍请了这么多的宗门,到时弟子轮值,我们也该参与!”   朱子睿和卓同恩都点了点头。   孟航一却好像没听到似的。   “……师弟他好像不大对头啊?”   “……我也觉得。”   “可能是睡得久了,刚醒来所以精神不大好……”   “可我觉得他是不是因为小小师弟?”   “……江师叔瞒得可真够紧的,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小小师弟来。”   丹宗的几个弟子都忍不住地在笑,孟航一却神游天外,与他们格格不入。   课时结束,孟航一上了太衍云巅。   “师尊……”   江映离抱着孩子正在写字。   孩子在他怀中睡得正香,江映离一手托他在自己怀中,一手则捏着支细长的狼毫慢慢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孟航一走近了,便见江映离写了“平安”两字。   那是孩子的小名,孟航一知道。   从前江映离每动笔必然写的便是静字,但如今近水楼台中挂着的“静”字已经换成了“平安”,江映离乐此不疲,不过两日便要换上三四次。   “师尊。”孟航一又唤了他一声。   江映离收笔,将笔放下,道:“有事么?”   孟航一犹豫着摇头,道:“没,没有……”   江映离知他遭受过什么,道:“你若有什么不好出口的心事,可以用纸笔告诉为师……”   孟航一道:“也不是什么心事……”他吞吞吐吐地道,“但是,师尊忘了小师弟的母亲是谁了吗?”   江映离神情微微莫测,只道:“我忘了……”   孟航一道:“那,大错去哪了?”   江映离道:“谁?”   孟航一道:“阮大错!”   江映离反应过来他是说他那个失踪的小徒弟,道:“我也不知。”他轻吸了一口气,道,“为师忘了很多东西……”   孟航一有些怔忪地道:“他害了我……”   江映离脑中似乎闪过了些什么,但却只是一闪而过!   孟航一坐在江映离的对面,道:“原来大错那么恨我……”   江映离道:“你与……他是师兄弟,师兄弟间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   孟航一摇头,道:“从前我对他很不好。”他低低地道,“他骗我,其实我很快就想明白是他骗了我……”顿了顿,他才道,“但是他竟那么恨我吗?”   江映离分明不记得前事,却竟道:“他也许并不知道你会被那样伤害,只是有意外发生……”   孟航一道:“但他还是恨我。”   江映离心底其实是赞同孟航一的说法的,他甚至知道孟航一很可能听不进他的安慰!   “……他若是真的恨你,会换一种报复方法。”江映离还是道,“过去的事既已过去了,你不必自苦,徒生魔障。”   孟航一抿了抿唇,道:“其实我并没太放在心上,睡了这么久,便当时如何恨,现在都快淡忘了……”他道,“可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恨我至此?”   其实他以为他和阮舟摇和解了。   虽然他希望阮舟摇能替他去蓬莱,但江映离没只偏心阮舟摇,他便也没从前那么讨厌阮舟摇……   江映离道:“若有机会,你亲去问他吧。”   孟航一道:“师尊觉得,大错会来吗?”   江映离心头一紧,沉默片刻,才道:“为师也不清楚。”   江映离怀中的孩子似乎被吵醒了,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睛。   江映离轻轻地晃了晃他,低声道:“再睡一会儿,你才睡了一刻钟。”   平安好像听不懂自己的爹在对自己说什么,冲着他“咯咯”地笑。   孟航一忍不住地道:“我为什么觉得这孩子的眼睛,长得有点像……呢?”   冲动!但总还是忍住了把阮舟摇名字说出来的冲动。   孟航一早察觉到江映离并不愿意提及孩子的母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会觉得这孩子是阮舟摇的!   他心底有这个念头后,越看江映离的孩子越像阮舟摇!   其实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来?但许是先入为主,他总疑惑这孩子与阮舟摇的相似。   江映离道:“你说像谁?”   孟航一道:“……许是我看错了吧。”他直接向江映离告辞,就离开了太衍云巅。   江映离若有所思,低头,观察了一下孩子的眉眼。   ……这孩子的眉眼,的确不像他。   ※   百日宴。   离平安的百日还有近两个月,可是阎浮提各方送来的礼物都已经塞满了太衍云巅。   各宗门送的礼物都已是他们门中最好的东西了。   而江映离倒也不挑,各宗门的礼物都会在近水楼台中过一遍,若有适合平安用的,他便会留下来。   玉清门,桃花糕……   瞧见礼单上这两行字时,江映离不知怎么地莫名在意。   找到玉清门送来的礼物,寻到了一盒桃花糕。   江映离打开木盒,吃了一块。   “……”   清淡香甜,也不算特别难入口。   江映离神色平静,便将那一盒桃花糕都吃掉了。   “师弟!”   有人在太衍云巅的结界外叫他。   江映离把空了的盒子合上,出门。   岑远道正手提拂尘站在结界外,瞧见江映离,便立刻含笑着走了进来。   “师弟……恭喜!”他从须弥戒子中取出一只玉盒,道,“这是我这个做师伯的送于师侄的百日礼。”   江映离道:“多谢师兄。”行礼,接过盒子。江映离把岑远道请入了近水楼台内。   岑远道颇为怀念地打量着近水楼台的摆设,道:“这么久了,师弟住所的摆设还是一如往日。”   江映离将盒子放了,为岑远道备茶,道:“康师兄他们呢?”   岑远道道:“他们还在找你范师兄。”他沉默片刻,才道,“范师弟失踪已久,便连你孩子的消息出来,他都没有出现……”他叹了一声道,“康师弟他们怕他不回蓬莱了,就想去找找他。”   江映离道:“他失踪了?”   岑远道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你与阮错过因果钟后,他就再没出现过。”   江映离一愣,听到“阮错”两个字,便觉得自己脑中又是一片空白。   这一片空白来得快去得也快,江映离甚至疑惑,自己方才是不是走神了。   岑远道又道:“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身为修道之人,不好的预感往往意味着事实。   岑远道甚至不敢去蓬莱石洞中确认自己的预感,康祺耀他们去寻范飞平,他都同意了……   江映离道:“那师兄倒是可还会来参加平安的百日宴?”   岑远道忍不住笑了笑,道:“师侄的百日宴,我这做师伯的怎么能不参加?”他又补了一句,道,“康师弟他们也会来的,只不过现下日子还没到,所以还不着急罢了。”   江映离道:“多谢师兄。”   岑远道便又饮了几口茶,才道:“师侄是在睡吗?”   江映离道:“刚睡下不久。”   岑远道道:“那看来我这个做师伯的要等百日宴才能瞧见他了。”他道,“却不知师弟的道侣是谁?袁师弟他们怎么都未曾提及?”   因为孩子的缘故,岑远道并没往阮舟摇的身上想。   当初江映离与阮舟摇明显有情,可是,因果钟后,是阮舟摇自己选择不让江映离记起一切的。   岑远道与袁秉他们的想法差不多,阮舟摇放弃了江映离!   如今江映离这么快就有了孩子,虽然时日有些问题,但说不准便是服用了什么奇珍异宝才会如此。   江映离便又道:“我……我都忘了……”他道,“不过孩子虽然在睡,师兄却可以见见他。”   江映离把岑远道带入了内室,打门,领他到一座摇篮前。   这摇篮是器宗宗主柳明坤做给平安的。   摇篮上刻了不必人摇便自己能动的符纹,甚至还有各种防火防水防雷的符纹……   若阎浮提中其他人知道这小小的摇篮竟刻了这许多的符纹,恐怕要喊一声大材小用!   岑远道站在摇篮前,仔细地端详着孩子的面容。   孩子睡得很熟,皮肤很白,看起来好看极了……   岑远道却越看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最后,竟是眉头一皱,道:“师弟,你这孩子……”   江映离道:“怎么?”   岑远道把欲出口的话都咽了下去,仍是蹙着眉道:“没,没什么……”他看了江映离一眼,“……许是我多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私通的证据(并不)=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撩妹狂魔老琴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5瓶;大王为什么要上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百日宴上   阮舟摇拿到了玉清门请帖, 便欲伪装成玉清门弟子参加太衍举办的百日宴。   妖师古丁龄忙得厉害, 无法和他一起去, 最后,也只得无奈地叮嘱, 让他仔细注意不要暴露身份。   阮舟摇自然是应了的——不过,是否能真的做到那可就不一定了。   佘归真缠绕在阮舟摇的手腕上, 近乎是兴奋地道:“回太衍——要回太衍了吗?”   阮舟摇道:“你要见机行事,不能贸然出现在太衍中人的面前。”   佘归真吐着蛇信子, 道:“我知道的。”   阮舟摇便与佘归真住在了玉清门, 准备到时候和玉清门的大部队一块儿上太衍贺喜。   太衍这场百日宴请的人很多, 听玉清门的人说,很久以前如此盛会,只在蓬莱剑神苗溪远之子苗子越出生时有过。   孟航飞与孟航一两兄弟出生时阎浮提正值多事之秋, 因此,倒没有像苗子越与现在这位“平安”相比。   “……却不知太衍仙君是与谁有的孩子,怎么这消息现在都还没有传开来?”   “大宗门行事都是如此, 神神秘秘的。”   “听闻映离仙君性子清冷得紧, 却不知是如何神女……”   “当年太衍掌门的妻子,也未曾在阎浮提上留下半点仙踪……”   阮舟摇仍旧住入同一个院落,院落外照例是外门弟子看门,院内一株桃花树。   佘归真已变作蛇身在桃花树旁游来游去,他张嘴接了一会儿桃花,便似腻味了,游到了阮舟摇的身边。   “……你不留在小义州, 真的可以吗?”   阮舟摇只道:“妖师能够打点好一切的。”   佘归真情不自禁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   那日江映离出事,阮舟摇假装重创江映离,回小义州后,便在府内闭门不出。   妖师倒似乎很欣慰阮舟摇待在府里,他希望阮舟摇能够老老实实地修炼——至于江映离什么的,阮舟摇能远离就远离!   不过,纵然妖师瞒住了他关于江映离的消息,阮舟摇却还总想着他。   这对修炼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心境。   佘归真有些心潮澎湃地道:“你快些修炼就能统领妖魔!”他难耐地道,“若你真的征服了阎浮提,岂不是有吃不完的鼠鼠?”   阮舟摇顿了一顿,才道:“但我不会只吃金丝鼠。”   佘归真诚实地道:“我想跟着你干!”   阮舟摇瞧了一眼他硕大的身躯,道:“也许你跟着我干,反而会吃不到金丝鼠。”   佘归真道:“为什么会吃不到呢?到时候阎浮提就都是我们的了!”   阮舟摇竟情不自禁笑了一下,道:“因为他也很喜欢吃。”   佘归真没听懂他话中的情意,但却觉得有点儿酸。   古丁龄向阮舟摇报告各方动向的时候阮舟摇并不避开他,阮舟摇不激动,但他却觉得有些激动了。   能登上高位,这是每一个凡俗生命都会有的野心。阮舟摇瞧起来并不算很积极——这让佘归真渐渐地都有些替他焦急了起来!   “……你若听他的话,好好修炼,这天下很快就会是你的了。”   阮舟摇不由地看向佘归真。   但见佘归真一双蛇瞳,蛇瞳内尽是认真。   阮舟摇道:“你还未开窍……”   佘归真有些不满地道:“什么?”   阮舟摇道:“情窍。”他摇头,“世上的人情世故,你都还不懂。”   佘归真道:“你多大了,你便懂了?”   阮舟摇似笑非笑地掐了一把他的七寸,道:“我有人修血脉,懂的自然比你多。”   佘归真很不服气地道:“我已经活了几千——至少也有几百年了!”   阮舟摇道:“活得久未必就知道得多,更何况你还一直待在昆仑山内。”   佘归真道:“我怎么不知道了?我知道,你师尊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阮舟摇目光一动,便不吭声了。   佘归真道:“他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妖魔的气息。”他咕哝道,“你师尊他又不是魔……”   阮舟摇目中便似沉了沉,仿佛在思量着什么似的。   佘归真道:“你们师徒,为什么会成为伴侣呢?”   阮舟摇道:“我师尊他……身上那妖魔之气,重么?”   佘归真愣了愣,道:“不重。”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以前我感应不到,在白久洲卫家,我忽然就能感应到了……”   阮舟摇道:“此番上太衍,若你还能感应到他身上有妖魔之气,告诉我。”   佘归真不知他为何如此吩咐,但是,却还是应了……   ※   百日宴近,玉清门也很快就准备出发。   阮舟摇作为内门大弟子,换了套白衣,还戴了张白色的面具。   玉清门门主万希钊近乎拘谨地和他同坐一辆飞车——没办法,掌门人坐的车驾是最舒适的。   阮舟摇什么都没说,只不过在路上停靠时,让万希钊安排他与普通内门弟子同样。   万希钊自然连声道不敢。   阮舟摇只道:“你想让别人都知道你并不是我的师父么?”   万希钊一噎,便只得同意了。   佘归真待阮舟摇坐一辆单独的马车后,便从他的手腕上游了出来。   阮舟摇出门前招待他的伙食极好,这让他动得有些慵懒。   权利的好处就在于此。   更让人羡慕的是,阮舟摇大多事都不用亲自去干,只要古丁龄帮他吩咐下去就行……   这简直是万恶的阶级制度!   “你若真喜欢,倒可以去魔界待上一段日子。”阮舟摇淡淡地道,“魔界以实力为尊,什么阴谋阳谋,也便阎浮提中会用得到。”   这也是古丁龄千方百计想让他好好修炼的原因。   妖魔大军便都至阎浮提中,阎浮提也未必能被他们占领。   但只要阮舟摇以实力压制,他们便会如破竹之势,将整个阎浮提攻下!   阮舟摇魂海真灵早已到达渡劫期,但他怕自己修炼太快,到时便无法自主地选择方法……   他要慢一点,再慢一点,用和缓的手段,千万不能重蹈前世覆辙!   车马不过又半日多功夫就到了太衍山下。   佘归真虽然对权利很是憧憬,但阮舟摇邀请他去魔界做客,他却不大愿意。   “魔界没有阎浮提好。”   仿佛刻在血脉里本能这么告诉他,佘归真就也这么告诉阮舟摇。   阮舟摇并不执着要把他拐到魔界去,他既不愿意,他就也不多提……   玉清门掌门万希钊十分郑重地把阮舟摇请下马车。   阮舟摇道:“你莫过头了。”   玉清门掌门道:“君上要紧跟着我……”   阮舟摇便在一应内门弟子的前头,只落后万希钊一步,踏上了太衍山阶。   百日宴在大殿中举办。   一应的长桌,还有供人跪坐的蒲团。   满堂瓜果糕点。   阮舟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主位上扫视。   玉清门在阎浮提众多仙门之中并不能算实力强劲的,因此,离主位也很有一段距离。   江映离还没出现,只太衍几位宗主还在和来往宾客寒暄。   不过半刻钟,琼华派的人都到了,为首一个白衣女子将贺礼送了上来,而后,一语激起千层浪:“师叔很快就到。”   一阵哗然!   江裳竟要出面!!   当年阎浮提中惊绝艳艳的几人,便只江裳还在人间。   听闻江裳身体一向不好,琼华又低调得太过。   在座不少仙门,甚至便连江裳一面都没见过……   “琼华掌门,与太衍剑宗宗主,可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都姓江,许是有吧。”   阮舟摇他们座位一旁的小宗门中有人道,“琼华太衍蓬莱三山同支,便没有亲戚关系,琼华掌门说不定也会来的。”   有人道:“映离仙君毕竟是晚辈,琼华掌门已不出阎浮提多年,若无亲缘关系,怎会为他出山?”   又有人道:“看来映离仙君有后一事,三山都很重视……”   时辰一点点地过,大殿内渐渐坐满了仙门十四州的各大宗门。   太衍自然没将阎浮提所有的势力都请来,但只有在一方称得上名号的,便都在这里了。   “袁师弟。”   岑远道与他几个师弟来得稍迟,进殿便与袁秉等人互相回礼。   袁秉道:“怎么不见范师弟?”   岑远道道:“我们未曾找到他的下落,想必,师弟他有了姻缘,他也不愿意来见吧。”   袁秉便没有多问,而是请岑远道等人入座。   江映离几乎是在满堂宾客坐满之时出现的,他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因襁褓裹得严实,瞧不真切。   仙门十四州,几百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   江映离神情疏淡,若不是手中还抱着个孩子,一点儿也不似沾染过人间烟火……   “卫家来贺!!!”   忽然,山门外一声长啸透过太衍殿门。   江映离皱紧眉头,第一件事便是为怀中孩儿设下隔音结界。   却有一白发老朽带着数百之众踏入太衍殿门,气势汹汹!   转瞬间,黑压压的一片,直接把殿门都给堵了。   袁秉皱了皱眉头,迎上去,道:“不知道友从何处来?”   白发老朽目光炯炯,道:“白久洲!”   袁秉道:“今日是我太衍为三代弟子办百日宴的大喜日子,若道友想要蹭一蹭喜气,袁某便吩咐弟子为道友多备一桌款待……”   白发老朽道:“袁掌门客气了,不过今日,我来此可不是为了蹭什么喜气!”他拍了拍手,道,“抬上来!!”   便有几个弟子将几具创痕累累的尸体抬了上来。   一片哗然!   便这仙门十四州大小山门,也未想到来者竟敢在太衍的大喜日子搅局!   黎宏飞已然发怒,道:“阁下这是何意?”   白发老朽道:“素问太衍门规清正,敢问,若太衍弟子犯下恶行,该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蹭=3=会有第二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麙、骆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相思不解 15瓶;周&萍 12瓶;冷冷又酷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奸情暴露   太衍众人都是一惊, 近乎第一念头, 便是阮舟摇惹了什么大祸!   江映离在白久洲之事他们都略有耳闻, 外界传言是阮舟摇重伤了江映离,但他们知道, 江映离动了胎气,并不是因为阮舟摇!   阮舟摇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对怀着他骨肉的江映离下手——在小义州国师是魔的消息传出后, 他们就已经百分百肯定,国师就是阮舟摇!   白发老朽却直接转向江映离, 道:“映离仙君, 你可承认, 这些无辜的白久洲凡人是你杀的吗?”   柳明坤也不免惊怒道:“你什么意思?”   白发老朽道:“映离仙君虽是剑宗宗主,但自古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剑宗宗主便不是太衍弟子, 不受太衍门规束缚吗?”   尹剑持似乎想说什么。   但江映离却已抱着孩子站了出来,将孩子递给就近的他。   尹剑持有些紧张地接过了孩子。   江映离道:“阁下登门造谣,到底是何用意?”   白发老朽冷笑一声, 道:“如今仙门十四州的同道都在太衍, 映离仙君可敢证明自己的清白么?”   江映离平静地道:“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白发老朽一指那地上的尸体,道:“这些凡人,都是在白久洲为你所杀!那日与你同行的妖魔为了包庇你,竟然替你担下了罪责!”   黎宏飞怒道:“胡说八道!”他斥道,“阁下若不想惹上麻烦的话,现在离开太衍还来得及!”   白发老朽道:“我卫家在白久洲的势力都不算大,你们若想以强欺弱, 我们也没有办法。”他道,“可现如今天下同道都在此处,难道,太衍便连自证清白都不敢吗?”   岑远道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太衍众人的身旁,道:“三山同气连枝,阁下既说我师弟是滥杀无辜之人,若真有证据,我蓬莱定会秉公办理……”他顿了顿,严厉道,“但若阁下空口造谣,我三山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白发老朽哼了一声,道:“岑掌门不必拿蓬莱压我,你不妨来瞧瞧这几具尸体上的伤口,看与贵师弟的戒杀剑意可有半分不同?”   岑远道心中一动,当真近前,仔细探查了那几具尸体……   “……师兄?”袁秉皱了皱眉,只觉得这白发老朽定然是有备而来。   岑远道回到太衍众人身旁,低声道:“当真是戒杀剑意……”   白发老朽立时道:“世人皆知映离仙君修戒杀剑意已久,你们这回可无可狡辩了吧?”   佘归真紧紧地缠在阮舟摇的手上,若不是被阮舟摇按住,甚至都要冲出去了!   他很不高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不高兴。   在卫家之时,他便很讨厌卫家,如今,这白发老头,便更让他凭添了厌恶之情。   江映离却摇头道:“我不出剑已久。”他抬手,落星剑便悬浮在他的手中,“嗡嗡”转动,“自映离境后,我道心不稳,戒杀剑已沉睡在我丹田之中,这落星剑……我亦少用。”   白发老朽道:“那映离仙君倒是说说,是谁将这些凡人都杀了,还用的是戒杀剑意呢?”   江映离凝视他半晌,道:“阁下如此恨我吗?”   白发老朽眼中似闪过些什么,只冷声道:“映离仙君杀我白久洲之人,我自然恨你!”   江映离沉默片刻,却道:“虽然你恨我入骨,只是,我未做过的事,我不会承认!”   佘归真近乎焦急了!   他传音给阮舟摇道:“那白发老头是妖修,你师尊为何不戳破?”   阮舟摇面具后神色凝重,道:“因为若现在就戳破他是妖魔,他带来的几百人,都莫想着平安离开太衍山!”   江映离本就为当年杀孽愧疚万分,至今都还不愿再造杀孽。   纵然这白发老朽兴许是害死那些凡人的元凶,但他身后那几百人……十有八.九都是不知情的。   白发老朽不由地笑了,道:“映离仙君说自己未做过,便是空口白牙,连一点儿证据都说不出来吗?”他道,“这世上修戒杀剑意之人除了你还能有谁?映离仙君只要能找出第二人,老朽立刻向你赔罪!”   黎宏飞道:“我会!”   白发老朽冷冷道:“你同样也是太衍之人,便是你会,太衍照样脱不了干系!”   柳明坤却道:“刚才阁下不是说能找出第二人便赔罪的吗?怎么如此快就反口了。”   白发老朽哼了一声,道:“柳宗主欲逞一时口舌之利,然而阎浮提这么多道友,恐怕不少人面服心不服!”   柳明坤心头一紧。   早前三山包庇妖魔之事已在阎浮提上传了一阵,虽然事情最后是平息了下去,但却在阎浮提众人心中埋下了颗种子……   他们会怀疑三山与妖魔勾结!哪怕当年是三山处死了前任妖魔之主!!   过去的事情已过去得太久,人们总是只看眼前的利益得失。   “说起来……”玉隐宗的宗主忽地道,“太衍的确需要好好澄清一下,当初阎浮提曾传言太衍抚育了妖魔,此事事关我阎浮提安危,切不可轻放!”   玉清门门主万希钊忍不住开口了,道:“谁人不知你包宗主与卫家的关系,包宗主接了太衍请帖上门,如今又欲跟着自己亲朋打主人的脸……”他若有所指地道,“墙头草随风倒,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厚道啊?”   玉隐宗宗主包犁镜黑下了脸,道:“万门主在小泉州那样的好地方生活,竟也没让你的嘴巴香一些。”   玉清门门主万希钊客气地道:“比不得玉池州那样的仙境,包宗主不也是没能‘近朱者赤’吗?”   “噗”地一声……   万希钊身边便有许多弟子笑出了声。   气氛一下子倒松了不少。   “包宗主话说的的确不好听,不过,若说道理,也有那么几分……”天极门长老出声了,道,“三山向来是我阎浮提的中流砥柱,若说句难听的,仙门十四州所有宗门加在一起,怕也未必有三山势大……”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道,“西北有难,荧惑守心。破山宗与临川谷接连被灭,妖魔的消息近来也渐渐地多了……”   天极门门主附和道:“世事盛极必衰衰极必胜,算算时间,也该是道消魔长的时候了……”他与自家长老对视了一眼,道,“虽说此间有天命轮回之意,但若让我阎浮提坐以待毙,那却万万不能够!”   此话一下子带起了其余仙门的情绪。   比起白发老朽的指责,他们更加担忧的是阎浮提的劫数!   修行者得窥天道,或多或少都知道“风水轮流转”这个道理。   江映离滥杀无辜之事他们都不怎么相信,只是牵扯到妖魔的话,那就……   尹剑持抱着孩子,忍不住看了袁秉一眼。   袁秉站了出去,又对那白发老朽道:“不知阁下要如何才能相信我师弟是清白的?”   白发老朽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听闻满月宗的浮生镜被贵派的映离仙君‘借’来了,映离仙君不如将浮生镜拿出来,于天下之人面前进镜如何?”   琼华派长老楚莹莹都不由地到了太衍众人的身边,道:“用浮生镜,是否有些过了?”   白发老朽道:“楚长老可是担心映离仙君心有龌龊吗?”   楚莹莹皱眉,没有吭声。   岑远道道:“浮生镜只能瞧出修士的欲.望,与修士所做之事,又有什么关系?”   白发老朽道:“他若没做过,镜中自然也不会有相关之事。”他目中一利,道,“但若做过——”   满月宗宗主孔平实在忍不住,道:“当初映离仙君进浮生镜,我是看见过的!”   白发老朽怒道:“是谁插嘴!”   满月宗宗主孔平微微一惊,起身,行礼道:“满月宗孔平。”   白发老朽道:“我说话,你师父还有资格插嘴,你一个小辈,还是莫要不知礼数的好!”   孔平面皮子一红,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论礼来说,这白发老朽倒也没说错。   无奈坐下,只能不再插话。   江映离道:“若我进浮生镜,你便满意了吗?”   白发老朽硬声道:“请映离仙君先入浮生镜再说吧!”   柳明坤捉住了江映离的袖子,低声道:“不可!”   当年那么多人欲征服浮生镜,然而,便是再如何正派之人,内心总也有些阴暗的角落。   其实阴暗的角落人人都有,只是,现于人前的自然会被人指指点点,埋藏在心中的,旁人不知,自然也无法指责……   江映离却从自己的须弥戒子中取出了浮生镜,道:“……浮生镜,的确在我的手上。”   一片惊叹!   绝大部分人是没有见过神器的——一样都没有见过。   白发老朽盯着那浮生镜,眼中似乎都有水光闪过。   江映离道:“浮生镜已认我为主……”顿了一顿,他才道,“不过,它本有旧主,倒也不完全听我的话。”   白发老朽道:“仙君不必多言,快些入镜吧!”   江映离深深地看了白发老朽一眼,伸手探了探浮生镜如浩瀚星空般的镜面。   “……”   手陷入了镜中,江映离深吸一口气,踏了进去……   佘归真感受到了神器的威力,紧紧地缩着尾巴,忍不住缠紧了阮舟摇的手腕。   阮舟摇知道江映离心中并没有什么阴暗的角落,但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入镜,心中也是忐忑……   佘归真传音道:“你为什么还不站出去?”   阮舟摇道:“我若出面,他便百口莫辩!”   他现在可还和江映离是敌对状态呢,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便再演一场戏,这么多人也不可能尽信。   佘归真紧张地道:“这,这镜给我的感觉,便似那日在卫家感受到的一样。”   阮舟摇微微一愣,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什么。   但他还没想明白什么事情,便见浮生镜中波纹荡漾,许久,方才出现了景象……   江映离在浮生镜中站立片刻 ,往深处走去。   镜面模糊不清,倒像是被人为掩盖了……   “……你怎么忽然又进来了?”   镜中宁招玉的残魂并未凝成实体,如云雾一般地飘散在江映离的身边。   江映离道:“旧债要偿。”   宁招玉道:“旧债?”   江映离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飞快地转过了一些念头。   宁招玉便似感应到了一切,道:“原来如此……”   漫天星辰落地,宁招玉并没有多与江映离交谈,而是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早入浮生幻境之中……   “呜哇呜哇——”   太衍云巅。   江映离踏步至一半,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正是往山上的方向。   孩子的哭声仿佛从远处钻入他的耳中,江映离近乎是立刻瞬移了身形,直接进了近水楼台!   小小的孩子正在摇篮内哭泣不住。   江映离赶忙把摇篮内的孩子抱了起来,轻轻哄他。   数百双眼睛都看着浮生镜,但见人前孤高清傲仿佛不近人情的映离仙君背地里却无比地温柔……几乎穷尽了一个父亲能有的柔情。   最了解浮生镜特性的柳明坤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对那白发老朽道:“阁下可满意了?”   白发老朽却死死盯着浮生镜,沉声道:“不会只有这些的,不会只有这些的……”   江映离把孩子哄睡了,便坐在摇篮前陪他。   一刻钟,两刻钟。   整整两刻钟,浮生镜内竟然都未曾变过景象!   “孟师弟——”朱子睿小声地叫了起来。   孟航一从大殿侧门进来,发现气氛似乎不大对劲,但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找到内门弟子席位入座。   朱子睿轻声地道:“你看前面的浮生镜,江师叔他正在浮生镜里呢。”   孟航一听到“浮生镜”三个字便脸色大变,道:“师尊他——”   一旁的蔡振成立刻就把孟航一的嘴巴给堵住了。   “莫要大惊小怪的!你什么声也不要出,安心看着就是……”   孟航一连忙示意自己知道了,蔡振成便松了手,与其他弟子一般专注地瞧着前头地浮生镜。   白发老朽忍不住,往那境内投去一道灵力!   离浮生镜最近的岑远道眼疾手快,将灵力拦下。   白发老朽似乎早料到有此一招,又连续攻去几道灵力。   尹剑持怒道:“阁下是否欺人太甚?”   白发老朽眼见着一道灵力没入浮生镜,却道:“急什么,我又不是要伤他!”   却见浮生镜内的景象慢慢变化了,江映离略有些茫然地站起了身,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外力干扰,也只不过是让浮生镜换一副景象罢了。”他瞥了尹剑持一眼,道,“你们这么着急,只会显得可疑。”   “你——!!”   柳明坤连忙把尹剑持拦住了。   尹剑持怀中的孩子似乎都惊醒了过来,“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   阮舟摇心头一紧,几乎忍不住要从位置上站起来。   袁秉却忙从尹剑持手里接过孩子,颇为熟练地将他哄睡着了……   “……”   “……”   这一幕太过家常温馨,许多人的注意力,竟都无法停留在浮生镜中了。   浮生镜内,四周的云雾有些浓。   这景象很古怪,因为江映离已没有那种被控制的感觉,而是清醒地站在那云雾之中。   浮生镜在思考,应给他什么幻境。   它举棋不定,它踌躇犹豫。   江映离在镜中仿佛都感受到了浮生镜的意识,道:“你随便给我一个幻境吧,什么都行。”   周围的云雾忽然一滞,而后云雾散开,江映离发现,自己还在去往太衍云巅的路上。   白发老朽的脸色忽然有些黑。   他几乎能预见到,等会儿又是孩子的哭声响起——   “呜哇呜哇……”   果然!孩子的哭声响了!!   江映离又是情不自禁地瞬移到了近水楼台内,将摇篮中哇哇大哭的孩子抱了起来,哄他。   “噗——”   太衍剑宗弟子便有几个忍不住笑出了声的。   然后丹宗、器宗、御宗的弟子都有几个忍不住笑出了声。   孟航一最为放肆,知道白发老朽的不怀好意后,完全不克制地哈哈大笑!   他们的笑声仿佛会传染似的,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阎浮提弟子竟也有点想笑的冲动……   “这孩子是不是吵着你了?”   却见浮生镜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看不清面容,甚至连装束都有些模糊。   江映离浑身一僵。   这镜中莫名出现的男子便把他怀中的孩子抱了过去……   “你给他取名了吗?”   “取,取了……”   “叫什么名字?”   江映离似乎有些冷静了下来,道:“叫平安。”   “平平安安吗?”男子若有所思,道:“好名字。”他亲了婴孩一口,婴孩便冲他“咯咯”地笑。   “mua……mua……”   “不是姆妈,是爹——”男子亲昵地道,“快叫爹……”   霎时间,太衍几个长辈的样子都像被九天玄雷劈中似的。   岑远道以及楚莹莹属于三山的人,面色也都有些古怪。   “……这孩子不是映离仙君的吗?”   有人小声地发出了质朴的疑问。   太衍弟子席上的众内门弟子也是神情莫测。   器宗的奚青昊甚至凑到剑宗丹宗这边问:“那声音是不是有点儿耳熟?”   孟航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爆炸了!!其他人可能听不出来,但是他,他刚听见就分辨出来了。   浮生镜中的声音,分明和阮大错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他师尊的孩子怎么会变成阮大错的孩子了?   “咳——”茺州的断龙宗不由地道:“与同性结为道侣,在咱们阎浮提中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其余宗门仿佛才回过神来,附和的纷纷附和,心不在焉的则连附和都要忘了……   白发老朽忍不住哼了一声,道:“道貌岸然。”   太衍众人便皆怒视,便连弟子都似乎克制不住似的。   浮生镜中,孩子已被哄得睡着了,那看不清样貌的男人握住了江映离的手腕,把他拉到了后山。   佘归真一直都缠在阮舟摇的手上没有探头。   但当发现浮生镜内的男人竟是带江映离去烤金丝鼠后,它的脑袋立刻就抬了起来。   “嘶——嘶——”佘归真传音给阮舟摇道,“里面的那个人是你?!”   阮舟摇盯着浮生镜,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心仿佛都胀满了,软软的,塞满了棉花。   佘归真仿佛惊怒地道:“那么多——有那么多鼠,你们私藏?!”   浮生镜内竟更似前世景象,前世阮舟摇曾因被黎宏飞抓包,再难偷到金丝鼠,他便想方设法偷了一对,用尽心机让它们繁衍……   到最后,他所拥有的金丝鼠,甚至都要比黎宏飞多了。   黎宏飞看见这一幕,又觉得气,又觉得好笑。   没想到那条昆仑山出身的蛇兽贪嘴也就罢了,他的师弟竟也如此喜欢金丝鼠的。   “竟是金丝鼠吗?”阎浮提有见识的修士咽了咽口水,“听闻百味集上道,金丝鼠是最鲜美的灵兽之一……”   天极门门主竟也不由地道:“阎浮提中已少见金丝鼠了,没想到太衍竟还有饲养。”   黎宏飞无法,只得道:“今日阎浮提同道来我太衍贺喜,太衍自然也要款待……”他近乎心痛地哆嗦地道:“屈晨。”   御宗弟子立刻就迎了上来,道:“师尊。”   黎宏飞道:“你去挑几只肥的来吧……”   御宗弟子迟疑了片刻,道:“是。”   殿内的气氛便又似热络了一些,便连早先想疑江映离的人,因期待金丝鼠的味道,竟都不好意思释放敌意了。   浮生镜内的江映离吃着金丝鼠肉,忽然问对面的男子道:“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3=太衍都要知道他们俩的那啥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瑜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7章 都是妖修   江映离对面的男子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似的。   江映离却似执意想得到一个答案, 道:“你是谁?”   霎时间, 整个阎浮提的人都似乎屏住了呼吸。   映离仙君的情人到底会是谁?莫非今日就要揭晓!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三下五除二地就吃完了金丝鼠肉, 擦了擦嘴,道:“你希望我是谁?”   江映离目光略有些波动, 道:“我记不太起来了……”   男子便道:“既然你已经忘了我,那么, 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   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太衍大殿中都不免发出了失望的唏嘘声。   今日这一场百日宴, 来日阎浮提众多八卦之中, 绝对会有映离仙君的一笔!   只是映离仙君的情人叫人看不清面容, 这就让他们百爪挠心。   ——怎么偏偏瞧不出来是谁呢?   江映离却道:“你虽然不说,但是我已经猜到了。”   男子道:“你猜到了?”   江映离道:“我猜,你就是小义州皇朝的国师。”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白久洲阮舟摇重创江映离的说法都还未彻底平息下去, 阎浮提众人,记得此事的也还有许多。   “映离仙君果真与妖魔勾结?!”   “小义州国师不是妖魔么?!!”   岑远道立时施了扩音咒,沉声道:“大家稍安勿躁!!”   白发老朽还没说什么, 就听浮生镜中的男子道:“你这么肯定吗?万一, 我不是呢?”   白发老朽身后有人道:“肯定是!”   “对,肯定是!”   他们似乎群情激昂得厉害!   “原来当初是你们太衍故意做戏!我说那些镇民身上的伤痕怎么如此古怪……分明,你们杀了人后故意让妖魔背锅,一明一暗,图谋不轨!”   白发老朽朗声道:“敢问太衍各位仙长,你们对此,可有什么解释吗?”   孟航一甚至都忍不住站起来了, 蔡振成拉他差点都拉不动!   阮舟摇正琢磨着是否要制造点儿骚乱结束现下这一切,又听有人“咦”了一声。   只见浮生镜中的江映离面色平静地道:“白久洲时,他们想陷害的人是我,你把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故意与我敌对……”他道,“若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你不会为我如此……”   浮生镜幻化出来的是他所认为的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虽然这男子容貌装束都模糊得厉害,可是,江映离却能瞧出阮舟摇的影子!   江映离已隐隐认定阮舟摇就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哪怕阮舟摇是妖魔……   柳明坤立刻就道:“众所周知,浮生镜内无法自己控制自己,我师弟是被陷害的!大家可都听到了?!”   白发老朽后头的人霎时间没了声音。   白发老朽却沉声道:“纵然不是他所为,但他与妖魔勾结,这便是你太衍的清正吗?”   黎宏飞怒道:“若只因出身而判定是非,这样的清正与愚昧有什么两样?!”   镜中的男子正巧在此时道:“你若认为是,那就是吧……”   江映离与他对坐在火堆两旁,两人却是相对无言。   太衍大殿中一时静默。   佘归真缠着阮舟摇的手腕,道:“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阮舟摇面色有些微的沉冷,亦是没有说话。   阎浮提的劫数,是上天注定的一劫。   这些修道人士修行多年,可越是上天注定的,便越容易让人惶恐……   人力有时尽,天力却何为?   江映离与妖魔有关系,偏巧又是三山中地位不小的得道仙君。   纵使他们都相信江映离是清白的,但万一,他会导致灾劫的发生,那……   玉清门门主便忽地开口道:“既然白久洲血案不是映离仙君做下的,今日本是个大喜日子,不愉快的事不如都改日再说吧?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天极门亦赞同道:“本是良辰吉时,映离仙君身为人父,还是早些出来主持百日宴吧!”   白发老朽却不肯!   他并没有立刻口出拒绝之语,柳明坤未曾防备,正想把江映离从浮生镜中拉出……   白发老朽一抬袖!一道金光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了浮生镜中,岑远道一挥拂尘阻拦,但那金光却穿透了拂尘没入镜中……   孟航一破口大骂道:“你这老头,怎么竟如此卑鄙?”他激愤地道,“难道这样卑鄙之人的话,还没有我师尊能让大家信服吗?”   白发老朽冷冷地道:“黄口小儿莫要多嘴,你倒是好好看看,你那师尊在镜中干了些什么!”   却见浮生镜中又变了一副景象,竟是映离境中数万妖兽逼近的景象,江映离只一人!手握戒杀剑,牢牢抵抗住了兽潮!   “映离境?”   “这是……映离境?”   “是映离境——”   映离仙君是自映离境一战成名,阎浮提中大多仙门前辈都还记得这段往事,只不过亲身看见的倒也不是很多。   袁秉道:“映离境一役我师弟屠了半境妖兽,事后,他因不忍而弃了无情道……”   白发老朽冷笑一声,道:“不忍?若是不忍,还能屠戮映离境半境的妖兽?”   万希钊道:“你这人说话倒有些奇怪了,当年映离仙君若不站出来抵抗兽潮,只怕咱们阎浮提损失惨重……”   天极门掌门亦道:“映离仙君仁善,为我阎浮提众人造下杀孽,又因杀孽而留下心魔……”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这段往事,老夫也是知道的。”   白发老朽拳头微紧,道:“他能如此屠戮妖兽,自可见是个心肠歹毒之人!”   孟航一把捂着他嘴的蔡振成的手给扒开了,直接道:“你难道是那妖兽的同类不成?我师尊为保阎浮提修士才杀了那些妖兽,为救人故,你若非妖兽,有什么立场指责我的师尊?”   白发老朽一挥袖子,竟直接一掌往孟航一方向袭去!   尹剑持大惊,直接替孟航一挡下:“阁下怎么忽然动手?!”   白发老朽道:“你太衍教不好弟子,便让我来帮你们教教!”   大殿之中瞬间空出一片地方,尹剑持与白发老朽交上了手,两人转瞬间便过了三四十招。   柳明坤趁此机会把江映离从浮生镜中唤了出来。   江映离刚出浮生镜时尚有些茫然模样,很快,眼神却渐渐地变得坚定了起来。   方才浮生镜中妖兽兽潮出现,他亦是未出一剑,只作抵抗。   他隐约感觉自己曾经在浮生镜中经历过类似的场景,但,这一次,他的心境又有不同!   “嗡嗡——”   戒杀剑出!   困扰了近百年的心魔刹那之间破碎。   江映离加入战局,只两剑!一剑分开白发老朽与尹剑持,第二剑则劈头往白发老朽那儿挥去——   似有漫天星辰而落,剑锋离白发老朽不过半毫距离,江映离收剑而回,轻飘飘地落在了原地……   白发老朽眼睛似乎都红了,道:“你在侮辱我?映离仙君——你在侮辱我?!”   江映离风轻云淡地道:“当年之事本无对错,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认为是我做错了……”   白发老朽粗喘着气,道:“你,你不认错?你连认错都不——你怎有脸面!”   江映离道:“若我当年不出手,便会有无数同胞惨死在兽口之下……”他顿了顿,道,“吾乃人修,保护同类,是我应当做的事。”   白发老朽仿佛怒极:“那若妖兽,是否也可以为那些惨死的妖修报仇?”   江映离点了点头,横剑于前,道:“只有立场,无关对错!我愧疚我造下杀孽,但若再有一回,我仍会做同样的事!”他道,“我知道你不甘心,可你在白久洲所做的一切,却波及了无辜!”   白发老朽道:“废话少说!”他怒极,“我们手下见真章吧!”   绚丽的剑光!   剑宗弟子都有不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江映离于剑道恐怕只比当年的蓬莱剑神苗溪远差那么一点点,如今蓬莱大部分晚辈,根本从未见过他出剑!   屏息,凝气。   阮舟摇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映离,只觉得热血上涌,恨不能立刻把他藏到什么地方去!   江映离使剑时简直美得厉害!   剑光满目,旋开的白衣墨发……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当真有些想冲上去把他抱在怀里!!   “你,你竟精进了……”   白发老朽伏在地上,双手撑地,眸子血红!   江映离低声道:“你所带众人无辜,现在带他们下山,还来得及!”   白发老朽惨笑一声,发出似哭似笑的“嗬嗬”声。   “天道不公!你不认错,它竟还让你精进了!”   “哇”地一大口血喷出!!   他身后的人连忙上前去扶他。   “师父……”   “师父!”   卫真拦在了白发老朽面前,似乎怕江映离会下杀手!   “莫要动我师父!”   江映离道:“映离境旧事,我阎浮提修士也是为了自保,当年那一场兽潮来势汹汹,若不抵抗,所有入境修士都会丧命!”   卫真其实并不明白自己师父为什么要和江映离打斗,犹豫着,回头去看白发老朽。   白发老朽将扶着他的人推开,抹了抹嘴角的血,道:“若真是自然法则,你们只为自保,为什么映离境会损毁大半,以致我们幸存的妖修都要在阎浮提苟延残喘?”   “!!”   阎浮提众仙门之人都慢慢聚集到了太衍身旁。   有人低声道:“都是妖修?”   杀气!   若不是太衍还没有动作,恐怕他们立时就要出手将白发老朽带来的几百号人斩于剑下!   他们并不能分辨出这些人是否都是妖修,但既然白发老朽是,那其余的人也八.九不离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还会有更=3=抱!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夫聊发少年狂 6个;3229001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冷冷又酷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紫凤萧现   卫真不敢置信地道:“师父, 你, 你在说什么?”   白发老朽重重地拍了一下卫真的肩膀, 却把他推开:“映离仙君,映离境中, 是有人故意引动兽潮——知此事后,你对屠我映离境半境妖兽之事, 可还敢问心无愧么?!”   江映离微微一惊,道:“你说有人故意引动兽潮?”   白发老朽冷冷地道:“映离境与阎浮提接轨, 自然是大开历练之门!我映离境中数百年都少有兽潮, 如何你们的人来了, 便有了兽潮?”   岑远道道:“若是人为,你可有证据?”   白发老朽道:“映离境境界不稳,就是证据!”他面色略微苍白地道, “便是那境界的意识,告诉了我……”他全身发抖,道, “你们, 你们现在,却还冠冕堂皇地说自己是自保?!”   江映离道:“此事我实在不知,当年我护送阎浮提修士出境,并不知映离境境界不稳……”   白发老朽道:“那你现在可是知道了?!”   黎宏飞忽地道:“既然你早知映离境兽潮是人为,为何不早上太衍?”   岑远道也道:“便不上太衍,上我蓬莱也是好的。”   白发老朽竟忍不住笑了,一边咳嗽一边笑:“你们阎浮提对妖修打打杀杀, 听说,妖魔二界的主人为你们做了不少事,都被你们杀了……”他道,“我若贸然前来,是否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三山痛处被戳,几人一时都无话可说。   玉隐宗宗主却道:“你既然怕三山给你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怎么现在,却敢来了呢?”   玉隐宗弟子附和道:“那白久洲的人根本是你们杀的,你们嫁祸映离仙君,莫不是想攻我阎浮提,挑我阎浮提内乱?!”   白发老朽目光一沉,咬牙道:“我只是想要个公道!”   原本在白久洲便能把江映离困住,但是,却偏偏出了阮舟摇那个变数!   白发老朽已经忍了太多年了,过去的血债都被他压在心底,但是,总会忍不住想起来……   映离仙君有了孩子,太衍山将喜事宣扬遍了整个阎浮提!   这对算计他失败的他来说更加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呢?   做下如此血债的人,却过得如此幸福。   江映离,江映离!!   他的名字都取自于映离境!   江映离的成名之路是淌过他们映离境妖修的鲜血踏出来的,他要报复,他要报复!!   卫真此时已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由又挡在了白发老朽的身前,道:“我师父他未做过坏事——他从前甚至教导我们不与妖魔来往!”   白发老朽带来的百来人中有一些害怕了,但是,更多的人听了卫真此话,却也附和道:“我们未做过什么坏事,卫家主也是,还请三山的仙长们明察啊!”   玉隐宗宗主便看向了岑远道,道:“不知岑掌门认为,此事应当如何?”   岑远道道:“他所说之事,有待调查……”   天海门长老道:“不论映离境旧事如何,白久洲血案,恐怕是他们所做无疑……”一双美眸扫过白发老朽身后的人,天海门长老毫不遮掩自己的杀气,“纵虎归山,怕多事端!”   白发老朽眸中闪动,忽然暴起,直袭江映离!!   江映离只瞧见他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心中警铃大做!阮舟摇顷刻间便从玉清门门主身后跃出,欲要替他拦下。   “呜——”   一阵音波。   阎浮提大殿中所有修士都只觉得脑内巨震!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阮舟摇亦是无力为继,不知怎么的,这声响似乎对他的影响更高大!仿佛针对他妖魔血脉似的。   音波过,摔倒的修士也都又站了起来。   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白发老朽手腕,只在江映离面前不到半臂处,一根染血的长箫,从白发老朽手中掉了下去。   凭空出现的修士接住了他手中掉落的长箫,轻叹了一声,道:“你若想报仇,应该找罪魁祸首才是……”   白发老朽震惊地盯着修士,道:“你,你……”   修士又道:“这紫凤萧,我要收回。”   岑远道等人连忙上前,道:“见过师叔!”   阎浮提众人都是一惊!却见这修士一身白衣,温润如玉,眉眼之间与江映离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江映离气质清冷,他却透着一股叫人身心舒畅的温柔!   “见过琼华掌教——”   江裳让他们免礼,道:“三山分离已久,如今琼华早已不称教了。”   天极门门主却有些激动地道:“然而,掌教毕竟还是掌教!”   江裳便对他一笑,然后扫了一眼阮舟摇,并未停留,转到了江映离的身上,道:“恭喜你勘破心魔……”   江映离迟疑了一瞬,才执礼道:“谢师叔相救。”   白发老朽嘶声道:“你,你为什么帮我,又帮他——?”   江裳捏住手中长箫,道:“我救你,并不是想让你找我师侄报仇。”   白发老朽仿佛绝望,握拳捶地道:“他,他是你师侄,哈哈……怪不得,怪不得——”他们关系那般亲近,江裳又怎么可能会帮他这个并非同类的妖魔呢?   江裳蹙眉道:“他虽杀了你映离境中诸多同伴,但他并非引起兽潮之人……”他摇头道,“映离境本是适者生存之地,你们妖修亦等待着修士入境厮杀历练……”   岑远道道:“归根结底,此事因兽潮而起!”   江裳颔首,道,“若无兽潮,映离境不必涂炭!”   白发老朽道:“那你说,我该去找谁?!”   江裳道:“找你该找之人。”他目光沉了沉,道,“这时机恐怕很快也要到了!”   白发老朽近乎悲愤!但江裳在此,他竟也无能为力!   江裳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江裳,他早便死了!   便是那紫凤萧,那紫凤萧!   他本以为,可以借紫凤萧的力量杀了江映离!   江裳如此恰好地出现将紫凤萧夺回,这一切,倒像是天注定好的了……   “我们走!”白发老朽仿佛泣血似的道,卫真连忙扶起他,带着身后的几百人出了大殿。   天海门长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欲言又止!   然而江裳在场,她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江裳等白发老朽确然离开了,才道:“宴会,继续吧!”   楚莹莹便把江裳迎入琼华派的上座,阎浮提众仙门也都又重入了席位。   孟航飞从大殿侧门进来,往弟子席这边走。   孟航一近乎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道:“哥,你来了!”   孟航飞“嘘”了一声,而后坐至了剑宗弟子席位首座,仿佛一直都在这儿似的。   他便是太衍派去接待江裳的弟子。   江裳身体不好,赶路也很慢。   若不是孟航飞收到太衍消息,知道百日宴生了变故,江裳万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正通大师虽然用因果钟合了他大半神魂,但他毕竟还有一部分神魂在浮生镜中。   因他是自愿将那部分神魂留在浮生镜内的,所以,恐怕一直都要如此虚弱下去了……   百日宴举行得很顺利。   三山长辈祈福、送礼……   阎浮提几大仙门也很识趣地不提起先前的事。   宴会到一半之时,孩子睡着了。   江映离和袁秉说了一声,便带着孩子回近水楼台。   阮舟摇忍耐不住,跟了上去。   他还未和江映离相见,一个人却挡在了他的跟前。   阮舟摇微微一惊,道:“江掌门?”   江裳道:“你是阮错吧。”他直接地道,“你跟我来。”   阮舟摇皱眉,不知江裳找他有何贵干。   他想去看江映离,尤其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事。   不过,江裳特意寻他,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想和他说……   “……江掌门找我何事?”   江裳道:“若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师叔祖才是。”   阮舟摇沉默片刻,却道:“师叔。”   江裳目光一动,道:“好小子,你与你师尊若接连理,叫我一声师叔,倒也使得。”   阮舟摇只觉得江裳的语气与上一次见他似乎有所不同,微微奇怪。   江裳在太衍云巅旁寻了一处巨石,理了理衣摆,直接坐了上去。   阮舟摇站在巨石下,目光闪烁。   江裳道:“你在小义州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阮舟摇道:“师叔的意思……”   江裳平静地道:“其实若我是你,我也会选择这条路。”他道,“我亦不信命!”   阮舟摇道:“师叔赞同我的做法?”   江裳道:“天注定之事,难以改变,若要改变,只有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做不了……”他道,“我并不想见你步你父亲的后尘,你与你师尊的缘分纠缠在那死劫之中,这条路,是你必经之路!”   阮舟摇不由地道:“我师尊他并不理解,恐怕我师叔他们也不明白……”   江裳道:“你知道阎浮提对妖修为何如此忌惮吗?”   阮舟摇道:“天命?”   江裳摇头道:“在你父亲之前,其实已有不少妖修混在阎浮提之中。”   “……他们多数并不是来自妖魔二界,而是阎浮提天生地长的妖魔。”   阮舟摇道:“兽类修行,自成妖修,至于魔……入魔修士与真正的魔还是有些区别,却不知阎浮提可有过又土生土长的魔呢?”   江裳道:“从前重华教真正要驱逐的魔,实际上是入魔修士!妖魔妖魔,妖修多数延续了兽类的兽性,害人修行。重华教立教后,斩妖除魔!因它庇护阎浮提受妖魔妨害,千百年来,才有如今的地位!”   阮舟摇道:“若这么说的话,从别界来的妖魔,只是受阎浮提妖魔名声所累了?”   江裳道:“不错,在你父亲之前,阎浮提对妖魔的忌惮,多来源于本土妖修魔修的狠毒放肆——”顿了顿,他才道,“但自你父亲之后,阎浮提妖修魔修一时绝迹,渐渐的,因妖师古丁龄下的诅咒,关于妖魔的一切,竟多数都与你妖魔二界挂钩了……”   阮舟摇沉默片刻,道:“江掌门忽然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江裳道:“我有一半神魂在那恒阳剑中,多谢你告诉正通大师,让他愈我神魂。”   阮舟摇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而且,正通大师亦将因果钟留给了我……”   江裳把怀中的紫凤萧取出,似有些留恋地摸过萧身。   “……这紫凤萧,我也应当给你。”   阮舟摇微微一惊,道:“这紫凤萧不是宁——?”   江裳道:“他是我徒儿,但,这只不过是他的原身。”他道,“你恐怕用的到它。当然,我只算是借你……”   阮舟摇便道:“那我可就更不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得及的话还有第三更嗷=3= 第169章 即将再会   江裳把紫凤萧都送给了他, 宁忆岸虽然是紫凤萧器灵所化, 可是器灵便是紫凤萧的神识。虽然他不再寄托于紫凤萧, 紫凤萧却确然是宁忆岸!   换位思考,若江映离是神器器灵, 无论有再大的理由,阮舟摇都必然舍不得将他真身借人!   江裳道:“我怕, 有人导引了这一切。”   阮舟摇皱眉道:“师叔的意思是?”   江裳道:“在我未想起来之前,我只道我那不成器的徒儿是被妖师所蛊惑……”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道, “但当恒阳剑中的神魂重入我的体内, 我才知道,原来这背后还有旁人。”   阮舟摇道:“谁?”   江裳道:“我亦不知。”   阮舟摇:“……”   江裳道:“我与我徒儿的事,你想必也听说过了?”   阮舟摇道:“正通大师说了些, 妖师也曾告诉我一些旧事……”   江裳道:“当年你父亲神魂俱灭,只在你襁褓之上留下了执念,用神器救他的念头, 并不是我自己凭空想出来的。”   阮舟摇道:“师叔的意思是, 是有人设计?”   江裳道:“紫凤萧器灵成功转世,它,它实则是一件凶器……浮生镜、恒阳剑、紫凤萧、因果钟,浮生镜本是妖兽的神器,昭示着兽类最直接的欲望,紫凤萧则本是魔的神器,可控制人心……”他说到此处时, 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微动,“因果钟是佛,恒阳剑是道!”   阮舟摇道:“那混沌莲珠呢?混沌莲珠,不也应该是佛吗?”   江裳道:“混沌莲珠并非神器!但若说它是神器,它又的确是……”他微微皱眉道,“但凡称神器者,均是阎浮提最好的炼器大师也造不出来的……浮生镜恒阳剑紫凤萧等皆有伴生,可你得到混沌莲珠时,可曾发现它有伴生神器吗?”   阮舟摇不语。   江裳便继续道:“你应该听说过,当年我化身宁招玉,接下满月宗宗主之位后,却又将宗主之位交于旁人,在外游历……”   阮舟摇道:“莫非师叔当年不是去寻矿山山脉,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江裳道:“以满月宗底蕴,若当真是矿山山脉枯竭,纵然找不到新的山脉,也大可以做其他营生。浮生镜是妖兽之物,我得到它之后,再了悟到紫凤萧是妖魔之物……”他轻吸了一口气,道,“我便知,我是被人设计了。”   紫凤萧是魔界的东西。   阮落岸死了,妖魔二界与阎浮提几乎水火不相容!   若不是因为空间重叠的时日还没到,妖魔二界早就打进了阎浮提!古丁龄恨阎浮提恨得厉害!但是,他却也没有办法改变自然法则违抗天命!他只能预言,蛰伏下去,等待下一代妖魔之主的出现。   但紫凤萧,却在那之后出现在阎浮提,还被他得到。   江裳察觉有人算计时,不是没想过算计他的是妖师。   可是细想一下,妖师古丁龄当年似乎也并不知道紫凤萧的存在。   ——若他拥有紫凤萧,直接用紫凤萧都能把阎浮提弄得天下大乱!而且他是真认为紫凤萧的器灵、他徒儿宁忆岸是阮舟摇。   这就证明,紫凤萧的事,他是真不知道的……   阮舟摇道:“师叔当年出门游历,是为了调查此事?”   江裳点头道:“不错,我欲证明我心中的猜测!”   但凡有人谋算,定然也有迹可循。   江裳当年是在茺州寻到的紫凤萧,他自然也多在茺州调查……   “可惜的是,我未调查到太多有用的东西,便被人发现了。”江裳平静地道,“我那劣徒原先虽然情感丰富些,但他是紫凤萧器灵,面上一直装得很好……”   后来,宁忆岸却越发疯狂,甚至都到了偏执的地步!   古丁龄根本在纵容宁忆岸!   宁忆岸原本通过梦魇链要他,还有个度,后来却是越来越得寸进尺,越来越没有忌讳……   能伤到他的神魂,甚至后来演变到在现实中将他采补至死!   纵然古丁龄纵容他,可是宁忆岸自己也应该知道自己不应该那么做。   宁忆岸疯了!而古丁龄虽乐得见他入魔,却不可能故意让宁忆岸疯到失去理智!   古丁龄肯定也不愿意宁忆岸引起旁人注意的,说到底,古丁龄当真想好好辅佐宁忆岸……   阮舟摇消化了一会儿,才道:“师叔方才说没查到什么,但若你没查到什么,也不必现在就拦住我。”   江裳神色忽然缓和温柔了许多,似是欣慰地道:“你很聪明。”   阮舟摇道:“师叔是否已有猜测?”   江裳沉吟道:“我怀疑,阎浮提血劫,到底着落在阎浮提之中。”   阮舟摇心头一紧。   江裳道:“妖魔二界与我阎浮提久不干涉,天道以此设劫,其实很不合常理……”他道,“自你父亲的事发生后,阎浮提中妖修魔修销声匿迹了大半,久而久之,众仙门几乎忘了过去,只记得妖师古丁龄的预言。”   阮舟摇道:“师叔认为此事与阎浮提自生的妖魔有关?”   江裳道:“很有可能。”   阮舟摇没有吭声。   江裳道:“来日你若当真登上高位,除了切莫行差踏错之外,还要注意你的背后是否有双别人的眼睛……”   阮舟摇道:“……谢师叔提点!”   他向江裳告别,没有再上近水楼台,而是下山,堵白发老朽一行人去了……   ※   风平浪静。   近水楼台外的桃花洋洋洒洒地飘着,水灵力将它们卷起又抛下,   江映离在这风平浪静的太衍云巅上伫立良久,将桃花花枝剪了些许,便把剪子收了,又入了近水楼台。   “师尊,这是今日御宗送来的灵兽的奶水。”   江映离道:“放那儿吧。”   孟航一便把一只大瓶子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江映离开了黄纸,以酒蘸朱砂,写了道平安符……   孟航一奇道:“师尊怎么不让柳师伯画?”   柳明坤于符篆一道可胜过江映离太多!江映离未曾修习符篆,画出来的自然不如柳明坤。   江映离道:“因是我为他求平安。”   孟航一便噤声,瞧着江映离折了黄纸堆叠,最后用红绳缠绕,放进了平安的襁褓之中。   “……我若离开,不陪在他的身边,就符纸便能代我陪他。”   孟航一道:“师尊要出门吗?”   江映离道:“平安的百日宴,映离境妖修再出,阎浮提必然会被惊动。”   袁秉等人都不欲拿此事烦他,然而江映离根本不必打听,猜都能猜到阎浮提会有什么反应。   他想去一趟小义州。   因为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可能在那儿。   阎浮提越发重视妖魔的事,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妖魔,他想去那儿看看。   孟航一福临心至地道:“师尊该不会是想去找……”   江映离道:“你要同为师一起去吗?”   孟航一惊了一跳,很快欢喜地道:“去,去!”他道,“师尊去哪里我都陪你!”   江映离便道:“那你收拾收拾,去……也和你尹师伯说一声。”   孟航一立刻应了,直接跑出了太衍云巅。   大约过了一刻钟。   也许一刻钟都还不到。   尹剑持出现在近水楼台的结界之外,没有打招呼,便直接闯入结界中来了。   江映离自屋内睁开眼睛,亲去开门迎他入内。   尹剑持刚进门中,便开门见山地道:“师弟想去哪里?”   江映离道:“小义州。”   尹剑持道:“你与国师‘勾结’之事阎浮提中尚还有流言,而且平安如今不满周岁……”   江映离道:“平安便交给师兄了,我相信几位师兄会照顾好他的。”   尹剑持凝视他半晌,道:“你当真要去?”   江映离不答反道:“师兄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的,有的事,你们瞒不住。”   尹剑持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道:“那个混账东西!!”   江映离一愣,不明白尹剑持为何忽然开骂。   尹剑持却转瞬间又恢复了淡定,道:“你若执意要去小义州,我们自然拦不住你。你带着航一……航一他修为亦有精进,他照顾你,我也放心。”   江映离蹙眉道:“我亦精进了,师兄不必担心。”   尹剑持伸出手,似乎想拍一拍江映离的肩膀,但是他的手刚伸出就又收了回去,道:“你若去小义州,传音符可得带在身上!”他从须弥戒子中直接取出了一块玉佩,不容分说地就系在了江映离的腰上。   江映离只后退了半步,但察觉尹剑持意欲何为后,他并没有再度后退……   尹剑持系完传音符后,终究还是拍了一下江映离的肩膀,道:“万事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要再遇了哇哈哈哈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麙 3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谁的孩子   “原来这就是人间的皇城!”   江映离这回有了经验, 先问太衍传送阵以及租兽点的所在, 才带着孟航一过去。   两人选了最快的飞车, 顺顺当当地就到了小义州。   人世繁华,高墙围着皇城。   皇城外, 寂静偏远些的好地都是各色的大宅院,反倒是离皇城近的, 全是一家家的小铺子……   当然,两座王府还有一座国师府并不算在内。   闹市之中, 也便只有这三家坐落在寸土寸金的皇城外围。   孟航一并不是第一次出门, 但是他憋坏了, 甚至都忍不住有种多逛逛的冲动。   江映离心中有愧,虽不记得孟航一早先因何受辱,却还是尽自己所能补偿于他。   孟航一须弥戒子中灵石亦是不缺, 但江映离竟能察觉他对摊子上哪些小吃玩意儿感兴趣,全都为他买下……   “!!”   手里抱着袋子,孟航一只觉得幸福得要命, 便是早先知道江映离有了孩子的嫉妒心情, 都没了许多……   还好他没有在江映离跟前闹,江映离心中到底还是有他的。   “当——”   几声铜锣声响。   仪仗队开道,官兵清场。   江映离把孟航一拉到路边,便见华丽的车驾当街而过……   周边百姓待得车驾过后,便有私语道:“是国师的车驾吗?”   “圣上当真宠信国师,便连他是妖魔的流言都置若罔闻……”   凡人话说得很轻,但是修道者耳力灵敏, 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江映离神色略有些严肃,孟航一则有些茫然地道:“国师,国师是谁?”   孟航一未曾放低声音,便有遗留的几个兵卒,瞪眼过来。   江映离不欲多生事端,便直接把孟航一拉走了。   在小义州中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因小义州皇城附近未有蓬莱仙乡分店,江映离只寻了个普通修士开的客栈便罢。   孟航一吃着在太衍中难得能有的油旋儿,嘴巴上都是油,还努力想要维持在江映离面前的形象。   江映离未嫌弃他,并且他只开了一间房,显然准备与孟航一同住。   “师尊,小义州的国师是谁?”   江映离将屋内的窗子推开,道:“你不知道?”   孟航一先前听了不少流言,但他到底还是有些懵:“师尊浮生镜中的那人,不是阮大错吗?”   江映离手腕一抖,窗子“嘭”地一声撞了回来。   孟航一吓了一跳,道:“师尊,怎么了?”   江映离头也未回,只稍稍侧了侧,道:“你说,浮生镜中的人,是阮错?”   孟航一道:“听那声音像……”他想了想,又道,“不过,好像和阮大错的声音比起来又有点儿不一样。”   江映离再度把窗子推开,用木棍顶住,坐至于孟航一的对面,沉默许久,道:“我与阮错的关系,如何?”   孟航一道:“师尊很宠阮大错。”他稍稍压低了声音,道,“更宠阮大错……”   江映离从这个“更”字似乎听出了许多许多。   孟航一原先的兴奋劲儿似乎又没有了,吃掉最后一个油旋儿,把油纸给扔了,他几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问江映离道:“师尊的孩子,是大错的孩子吗?”   江映离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动,没有说话。   孟航一却只当江映离已回答了,又道:“那孩子是单纯大错的孩子还是单纯师尊的孩子……又或者说,是你们两人的孩子?”   江映离能瞧出孟航一眼中的希望。   孟航一心中有猜测,而且是那一日百日宴便有了,他只是忍着不说。   沉睡前,江映离与阮舟摇同床共枕那般久,而且阮舟摇长得很有些好看,江映离到底是个男人,血气方刚,若被自己小徒弟勾引到了,发生点儿什么……   孟航一心中胡思乱想,有些难过吃醋,却没有前生那般激动!   若不是亲眼所见,知晓江映离与阮舟摇有一腿,孟航一只会以为是江映离占主导地位,阮舟摇是为下。   他虽然有些接受不了阮舟摇会变成他的“师母”,但若换个角度想,江映离对待两个徒弟并非偏心,只是阮舟摇是他道侣罢了……   纵然接受这点还需要时间,但对江映离往日的偏心,孟航一却觉得一下子看开了许多。   谁叫阮大错另辟蹊径,竟真能得了江映离的欢心?   江映离道:“我不记得了……”   孟航一勉强唤回神游天外的思绪:“什么?”   江映离道:“他是不是阮错,我不记得了。”   孟航一甚至都没意识到江映离避开了他那“孩子是谁的”的问题,而是道:“师尊真的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吗?”   江映离道:“兴许曾经记起来过,但是都忘记了。”   孟航一竟似松了一口气,道:“记不起来,也好……”他道,“如果大错真的当了小义州的国师,必然背离了我阎浮提正道。”他小声咕哝道,“他犯门规了,当初还骗我……”   江映离道:“你恨他吗?”   孟航一道:“他若是有意的,我便告诉师伯,打死他!”   江映离尚未说什么,孟航一却先他一步黯然地道:“其实我知道他不会是有意的。他因为我从前欺负他而报复我,但一定想不到我会被卖到异戊阁里去……”   原本在异戊阁拍卖会上他喊出了自己的身份,那些修士都不愿意惹上三山,自然也不可能碰他。   碰到戈烈,是他倒霉。   他在沉睡时曾大梦一场,梦见自己激烈地质问阮舟摇,又梦见自己如何报复戈烈、报复异戊阁……   梦中的阮舟摇和他说,是他咎由自取。   从前他亦常使手段欺负阮舟摇,也曾骗过他许多次。   若未碰见戈烈,阮舟摇的所为甚至没有他从前孤立他的恶劣……   他即将陷入沉睡的时候,想过很多报复阮舟摇的法子,但是醒来之后,那些念头都渐渐地消失了……   江映离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当真长大了……”   孟航一凝视着他,道:“师尊是因为我不怪大错而说我长大了,还是因为——”   江映离道:“是因为你能够冷静地思考。”他道,“你与阮错,无论是他报复你还是你报复他,都不可能有对的人。你若意识不到自己有错,便还未长大……”   如今他受如斯侮辱,却还能为阮舟摇说话,这样的成长,简直跨越了一大步!   孟航一目中出现些许明亮之色,道:“师尊以后会偏心我些吗?”   江映离道:“我现在不记得他,纵然以前偏心他些,以后也会偏心你些。”   孟航一兴奋!   而江映离自看破映离境之事是他自己画地为牢后,心境上升了一大截,竟也不执着什么一碗水端平的事了。   人心天生自然而偏,会偏心,才正常。   如今的孟航一,也值得他偏心了……   ※   “他,来了……?”   小妖传话,江映离离开太衍,现在已到达了小义州。   阮舟摇留在宫中,几乎想立刻就回到国师府里去!   江映离来了小义州?他……他是来找他的吗?   小妖无比恭敬地道:“妖师让君上稍安勿躁,映离仙君到来,君上更应该冷静一些。”   阮舟摇道:“你家主人知道此事了吗?”   小妖道:“主人已知道此事,但主人说他既答应了君上,便不会再对仙君动手。”   阮舟摇便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妖便眨眼之间消失在了皇宫之中。   “……国师。”   身着明黄龙袍,莫司问并未带那正冠珠冕,而是如寻常一般入了御花园。   阮舟摇简单一礼作为招呼,道:“圣上这么快就下朝了吗?今日早朝,似乎结束得比从前快一些。”   莫司问道:“事少,结束得自然快……”他顿了顿,才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方才那是国师的手下吧,也是妖魔?”   阮舟摇直接岔开话题,道:“圣上不是想让我主持祭祀大典的吗,时间紧迫,莫要被旁的绕乱了心神……”   莫司问走至离他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道:“国师只当一个‘国师’,有些屈才了。”   阮舟摇道:“修士不可入朝为官,这本是皇朝的规矩。”   莫司问道:“但我却有些怀念国师还未当国师之时……”他顿了顿,才道,“金陵州汤家势去,赵家挤入三大世家之一。虽然赵家势力亦是雄厚,但到底比不上经营多年的汤家。”   “……若长此以往,只怕三足鼎立之势破坏,世家的平衡也会被打破……”   阮舟摇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圣上的决策,该问朝中的大臣才是。”   莫司问有些不高兴地道:“虽然皇朝有皇朝的规矩,但朕是皇帝,自然与别人不同。”他道,“国师刚当上国师之时,曾与我说,有办法解决现在的困境,朕已按你说的做了,你却不愿意继续为朕出谋划策——”   阮舟摇忽然看向他,目中有些锐利:“我未继续为圣上‘出谋划策’的缘故,我以为,圣上自己心里明白!”   莫司问呼吸一窒,握拳道:“国师,你放肆了!”   阮舟摇淡淡地道:“圣上早许我放肆了——帝王之诺,重于千金……”他指了指天,道,“老天爷可都记着呢。”   莫司问有些忍气吞声地道:“你明知我,明知我……”   阮舟摇打断了他,道:“有因必有果,圣上若不是擅自动手,又如何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莫司问盯着他,道:“难道国师,真不知我为何会对汤家下手吗?”   阮舟摇没有说话。   莫司问便忽然笑了,道:“其实,国师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嗷!!我觉得今天可能没有第三更了,躺平.jpg一般更新时间都是每天的零点之前=3=零点之后一般不会有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厌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相思不解、厌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被听墙角   阮舟摇当然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看出莫司问对天下的野心, 看出莫司问对世家的杀心……   还看出了, 莫司问对他的觊觎……   阮舟摇甚至未在他面前露过真容。   但莫司问却似被他吸引, 便连帝王应有的戒备都未曾对他设下。   那是因为他的妖魔血脉——阮舟摇是这么想的。   古丁龄也发现莫司问对他的心思了,但古丁龄认为一切皆可利用, 甚至暗示他利用莫司问对他的感情。   ——他当然不可能同意。   前世今生,他都只有意无意地勾引过一个人, 那就是江映离。   对别人,他便连多给一个眼神的欲.望都没有, 要让他去勾引讨好, 做梦!   莫司问对汤家下杀手之后, 阮舟摇几乎立刻就对他改了态度。   莫司问对世家的杀心已久,可对汤家下杀手,却有那么一丝“讨好”的意思。   他是想讨好他。   阮舟摇知道。   而一旦继续纵容莫司问的这种做法, 往后江映离清算起来,说不定就把他当成“蓝颜祸水”,认定是他蛊惑了莫司问了。   莫司问见阮舟摇长久地不接话, 便清楚他避而不谈的意思,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朕若真让你主持祭祀大典,恐怕马上就要被折子给淹没了。”   阮舟摇很没诚意地道:“圣上有什么别的让我做,也都可以。”   “眼下倒的确有个更适合你的差事。”莫司问道:“赵家并入三大家,一直都还未有个正式的仪式,正好,祭祀大典之前,你代朕主持……”   阮舟摇道:“世家正人心惶惶, 圣上派我去,不怕引起什么反效果吗”   莫司问道:“朕不怕。”   阮舟摇便道:“圣上应以安抚为主。”   莫司问道:“他们都当你是凶手,除非我把你这个凶手惩治了,不然他们永远都不能够安枕。”   阮舟摇便道:“那圣上便将我禁足吧,我近日没有出门的打算,正好可以在府中修炼。”   莫司问探究地看了他一眼,道:“映离仙君已到了小义州……国师当真愿意在府内修炼吗?”   阮舟摇面具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道:“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莫司问道:“没什么……只不过是朕早前听见了一些传言,一直都没有机会向国师证实……”   阮舟摇面无表情,不吭声。   莫司问就续道:“听说国师在白久洲是想为映离仙君担责,且那太衍的百日宴上,映离仙君入了浮生镜。镜中出现的男人,有人说很像国师你……”他摘了一朵花丛旁开得最好的牡丹,道,“……那人是映离仙君的情人,听说百日宴的主角便是他与映离仙君的孩子。阎浮提仙门当真是无奇不有,原来男人与男人也能有子嗣……”   阮舟摇道:“若圣上也入仙途的话,便知道,阎浮提中亦没有男修与男修孕子的先例。”   莫司问道:“国师的意思,你与映离仙君并没有什么孩子了?”   阮舟摇不答。   莫司问便锲而不舍地道:“太衍那样大的仙门,却派了许多人来找国师你。”他道,“朕早该想到,你是太衍之人。”   阮舟摇淡淡地道:“圣上欲挖掘我的身世,是不信任我了么?”   莫司问直接道:“朕信任你!”他目光灼灼地道,“但是,你也应该让朕毫无保留,认为你值得信任!”   阮舟摇这回还没有说什么,莫司问便断然地道:“世家的事交给你了,国师,你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阮舟摇目光闪烁,应下了。   ※   金陵州的赵、田、孔三大世家都派人往小义州来。   一开始只是粗布打扮的下人,后来是内府高级些的仆从。   最后,听说几位主家的人都已经来了。   一辆辆马车碾过小义州皇城外的街道,世家之人陆续都住入了当地闲置已久的宅院里……   孟航一打听了一下,听说是世家要举办集会。   汤家已被三大世家除名,赵家自然而然便跻身进了三大世家中。   因汤家血案,赵家的名分迟迟没有通过官方认证……   但如今,圣上就准备为赵家正名了。   ——国师也会参加!   国师是妖魔一事早在阎浮提传得沸沸扬扬的。   在小义州中,沸沸扬扬的却还有另外一样流言。   灭了汤家的,是国师。   这种情况下,当今皇上让国师主持世家的集会,简直像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过,纵然民间的声音多数质疑,但是在小义州内,这样的讨论竟然也不是特别的激烈……   “师尊,你真要参加这什么集会吗?”孟航一迟疑地道,“到时师尊的身份很可能会被曝光,先前在太衍山上……”   江映离道:“无碍。”他道,“只不过是一场集会罢了……”   孟航一便应了,去打听参加集会要准备些什么。   世家的集会准许非世家的修行者参与——这大大地方便了江映离和孟航一。   当今圣上也会参加集会,有人说,那是因为国师的缘故。   圣上若不出现,三大世家心中必然惴惴不安……谁敢和凶手多处呢?   江映离仍是将自己与孟航一的面容模糊,戴着遮掩气息的坠子,便与孟航一去赴小义州的宴会。   孟航一身上没有坠子,他的修为足够让世家中人重视,因此,师徒两人顺顺当当地进了集会的据点。   那是一处灵力充沛的宅院。   荷花厅,阁楼。   九曲回廊。   江映离与孟航一是以散修的身份进入的,同为散修者有不少人好奇他的真容,但因与他不熟,都没有凑上前来。   三大世家的集会出乎意料的平淡。   散修都在吃茶,而三大世家的人陪同皇帝与国师正在阁楼外围散步。   孟航一打听了一下,了解到赵家入三大世家的仪式并不复杂,只要国师主持,将一方牌匾揭开送去赵家便是。   而在这宅院中,他们三家就需交流半个月的感情……   竞争对手,哪里又能培养起什么感情呢?   坐在荷花厅内,江映离并不怎么动筷子,三大世家的人簇拥着阮舟摇与莫司问,隔着湖水在对岸赏花。   孟航一发现了,轻轻地扯了扯江映离的袖子,江映离顺着他的指示看去,瞧见其中一个戴着金红面具的熟悉的人,目光便是一动。   孟航一怎么看怎么都认不出来那是阮舟摇。   在他昏睡之前,阮舟摇的身高和他也差不了多少,但是现在,看他身形,却显然已快高出他一个头还要多了。   “那就是国师?”孟航一仿佛自言自语地道。   一旁的散修道:“是啊,那就是国师。”他有些奇怪地道,“……这位道友来赴宴,难道连国师是谁都认不出来吗?”   孟航一有些羞赧地道:“我刚到小义州不久,没,没见过……”   对面盛装的年轻皇帝似乎正好看向了荷花厅。   荷花厅中近乎所有修士都向皇帝招手。   莫司问对着他们轻轻一点头,并没有带着三大世家的人步入荷花厅。   他们转身,走了。   看起来人间帝王对来“蹭吃蹭喝”的散修并不十分关注。   也是,能来此参加宴会的,多数是想投奔世家的。   莫司问没必要对散修投入太多的精力,他只要把控好世家便够。   江映离起身,离开了席位。   孟航一在江映离有动作之后立刻跟着站了起来,江映离却摇了摇头,轻轻把他按了下去。   “师尊?”孟航一小声地道。   江映离道:“为师去去就回。”   孟航一只能坐在原地,看着江映离走出了九曲回廊……   江映离避开了送糕点美酒的婢女,直接往阮舟摇与三大世家所在的阁楼方向去。   三大世家的人与莫司问还有阮舟摇似乎并不同行。   江映离过来时,便见他们两人近乎是独处的——其他人离得太远。   “国师的情绪好像不大高,莫不是朕和你一起走,你觉得太过枯燥?”   阮舟摇淡淡道:“圣上说笑了。”   莫司问只轻轻一笑,道:“方才那赵家的小姐说想要收留汤家遗孤,你怎么想?”   阮舟摇道:“圣上怎么想?”   莫司问道:“你若同意,那我便让汤家那对兄妹入赵家族谱。”   阮舟摇道:“怕汤家那对兄妹,认为赵家亦是害死他们全家的元凶之一。”   莫司问道:“正因为如此,让他们受一受赵家恩德,便正好感化……”   阮舟摇皱眉道:“圣上最好不要。”   莫司问道:“那你说,汤家兄妹应当如何处置?”   阮舟摇道:“他们既已留在白久洲,圣上便让他们留在白久洲罢!”   莫司问道:“你便不怕养虎为患,到时候……”   阮舟摇道:“圣上不必再试探我了,我对汤家没有杀心——对任何一个世家,都没有!”   莫司问幽幽地道:“卿可知道,你这么说,朕很难安心……”他低低地道,“你既不是仇视汤家,又为何要帮助赵家把汤家挤下去呢?”他近乎直白地道,“国师,你是否想谋夺朕的江山?”   阮舟摇面色变也不变,淡淡地道:“圣上言重了。”   莫司问轻笑了一声,道:“其实你若真想得到朕的江山也无妨,不过,你需要换一个办法……”   阮舟摇没有接话。   莫司问却仿佛克制不住,道:“你,留在宫里陪朕吧……”他承诺地道,“朕能给你朕拥有的一切!”   江映离站立片刻,在那拱门外,怔怔地看着旁边栽种的鲜花。   莫司问的语气似都透着些灼.热,更为大胆地道:“朕心悦你!”   阮舟摇终于有了点儿反应,道:“圣上说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错身上的万人迷buff,哈哈哈=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槿 6瓶;欧琳Oleenn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2章 是我徒弟   江映离没有继续听下去——他本来也不太喜欢听墙角。   转身, 欲离开。   阮舟摇忽然道:“谁?!”   江映离脚步一顿,还未想好是否“逃跑”,阮舟摇却已几步就过了那一道拱门。   “……”   “……”   江映离没有回头, 但他能感觉到戴着金红面具的魔顿住了脚步,视线如芒在背。   “国师,你——”莫司问本想责问阮舟摇, 以为他是故意避开自己。   亦过拱门,瞧见了江映离,莫司问原本冲出口的话就咽了下去……   “你是谁?”小皇帝有些不满地质问, “这边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走到阮舟摇的身边, 仿佛仍有些不满, “……纵然是修道者, 也应守规矩才是!”   江映离转身, 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道:“打扰两位。”   再转身, 真的便走了。   阮舟摇手指动了动, 却没有去拦他。   莫司问本来生气, 但见阮舟摇对这看不清面容的男修无动于衷,不由地道:“国师认识他?”   阮舟摇面无表情地道:“他施了术法, 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莫司问道:“国师修为这么高, 也看不清吗?”   阮舟摇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这样的法咒,无论修为如何都是看不清的……”   莫司问皱眉,看向江映离离开的方向。   阮舟摇头也不回, 道:“圣上该送匾了。”   莫司问只得跟上了他,道:“……国师还未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阮舟摇道:“我无意于儿女私情,也请圣上以后不要再问我那样的问题。”   莫司问道:“到底是无意于儿女私情,还是无意于朕?”   阮舟摇脚步顿了顿,看了他一眼。   莫司问便道:“好吧好吧,朕以后不问了便是……”说完,他又忍不住地道,“但朕总有一日会要你心甘情愿!国师……我知你是人中龙凤,那些修道之人也未必不是凡夫俗子……”他目光灼灼地道,“只有朕配站在你的身边!”   ※   “师尊,师尊?”   一处幽静的院落。   有树,但却不是桃树。   靠近大树边缘,一张精致的梅花石桌摆放在那儿。   江映离就坐在梅花石桌旁,只是他垂着眼出神,似乎在看自己衣上的纹路……   孟航一大着胆子在江映离的眼前晃了晃手,叫他。   江映离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怎么了?”   孟航一道:“师尊,你走神很久了。”他带着些许试探地道,“那个小皇帝特意派人把我们安排在东厢,师尊是不是在想,小皇帝是否有什么用意?”   江映离道:“没什么好想的,不是也有其他散修在此么?”   孟航一道:“话虽如此,不过传旨的官人只为我们带路,是不是因为阮大错他……”   江映离皱眉道:“你确定他就是阮错?”   孟航一诚实地道:“不确定。”   江映离道:“为师到现在都还不知那国师的名讳……航一,你去打听一下,当今国师姓什么叫什么——如果可以的话,再打听一下他出身何地!”   孟航一道:“好,师尊。”   他出了门去,想了想,没有向宅院里的仆从打听,而是去找了同住东厢的修士。   东厢房的修士们都是金丹期以上的。   他们的年龄都有些大了。   孟航一早已结丹,比他们多数人的修为还要高上一截。   修为比他们高,登门拜访,修士们都出了屋子,反应也大都比较热情。   “不知道友师从何处啊?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功力,为何不入大宗门修行?”修为最高的一个元婴期的老者道,“我们这些老头子,来小义州,也不过是想得些‘体面’罢了……”   有道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但以孟航一修为,便入大宗门,怕也是“凤头”的一员……   孟航一见那老者向他行礼,便也回了一礼,道:“我在我父亲的门派里修行,冒昧前来,其实是想向几位前辈打听一件事。”   原本坐在树下、看起来比较孤僻的修士听见“前辈”两字不由地舒心,也过来道:“道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们知道的,我们必然知无不言!”   孟航一便道:“今日我见那国师气度非凡,只可惜用蝶纹面具遮脸,瞧不清面容。听闻他修为高得很,但无人知他姓名也无人知他来历……”   有修士道:“来历是不知道的,但是姓名国师却未曾保密,他——”   元婴期的老者忽然打断了那个修士,道:“道友打听国师的消息,不知是有什么用处吗?”   孟航一犹豫了一下,才道:“那国师,我可能从前见过他……我想问问他的名字,看看他是不是我想找的那个故人。”   原先被打断了话的修士立刻道:“国师姓阮,叫阮舟摇!”   元婴期老者瞪了那修士一眼,道:“为尊者讳,你也不知道避讳!”   那修士似乎也有些后怕,但是他只缩了一下肩膀,便又低声道:“听说国师本是要入朝堂为官的,圣上在人间慧眼识英雄……但可惜国师是修道之人,莫氏皇朝有规矩,不许修行者入仕途!”   元婴期老者便接道:“不错,前朝已有百年不设国师了,圣上因爱国师之才,这才破例将他晋封……”   孟航一听说国师姓“阮”心就已乱了大半,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接话:“还有这样的规矩?”   修士道:“自然有这样的规矩。等咱们入了世家,还要立下心魔誓呢,在不危及自身之时,永不得背叛皇朝!”   孟航一定了定心:“心魔誓?”   修士理所当然地道:“若不立心魔誓,凡人怎么敢重用我等修行之人?”他道,“我们一根指头都能把他们给捏死……”   孟航一道:“人间皇帝权利虽大,对我们修行却没多大的好处。”他蹙眉道,“心魔誓限制不小,几位难道甘心吗?”   修士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道:“这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修行之事本来就要靠我们自己解决,只要不背叛皇朝,立个心魔誓也没什么……。”   “而且圣上亦会悬赏奇珍异宝,举国之力,供养我等!留在小宗门里,还不如在世家来得潇洒自在……”   元婴期老者忽地便道:“道友恐怕是大宗门里的人吧?”   孟航一道:“啊,啊,我……”   原本觉得孟航一怪异的修士立刻就道:“若道友是大宗门里的人,为何想入世家呢?”   孟航一含糊地应了几句,近乎是落荒而逃。   他牢牢地记住了国师叫“阮舟摇”的这个消息,直接回了他与江映离的院落,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江映离。   江映离正站在院中等他,听见阮舟摇三个字,便觉得脑袋一痛!   “师尊,你没事吧?”孟航一见他以手掌按自己的太阳穴,连忙去扶他!   江映离却慢慢推开了他的手,显然站得还很稳:“没什么,只不过这个名字……”   孟航一道:“阮大错莫不是改了名字,换了个假名?”他道,“姓还是一样的,叫什么‘舟摇’……”最后半句轻得像是在咕哝,“他给自己取的名字倒算好听……”   江映离道:“风雨歇静后,落岸停舟摇。”   孟航一愣了愣,道:“什么?”   江映离面色微有些凝重,没吭声。   他想起,当初还未收阮舟摇为徒时,就曾见过还是婴儿的他……   “风雨歇静后,落岸停舟摇。”   阮舟摇的襁褓上便有这样一句话。   而已飞升的蓬莱剑神苗溪远,抱着还是婴儿的阮舟摇问他,道:“江师侄,你可愿意等他长大后收他为徒吗?”   那时候的他还很小,阮舟摇也看起来病恹恹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死掉一样……   他很郑重其事地向苗溪远承诺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苗溪远便摸了摸他的头发,对他说:“三山一分为三,往后蓬莱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他似乎预见到什么似的,道,“若是他往后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师侄,那就都要靠你了。”   “……”   “……”   “师尊……师尊?”孟航一又唤他。   江映离把自己的袖子理了理,道:“怎么了?”   孟航一道:“你刚才……又走神了。”   江映离目光微动,道:“不过想起了一点旧事……”   孟航一便道:“来参加世家集会的修士都有意要入世家,且要入世家的修士都要立下永不背叛皇朝的心魔誓!”他提议道,“师尊,咱们继续留在这儿恐怕不行,不如晚上偷偷溜走……”   江映离却摇头,道:“再等等。”   他知道,阮舟摇一定会来找他的。   …………………………   月上柳梢头,有蝉不住地在枝头鸣叫。   宅院管事虽把孟航一和江映离安排在同一个院落,但却并不是同一间房。   夤夜人静。   江映离把屋内的灯点起,推开了窗。   有夜风从窗外飘进来。   约莫过了半刻钟不到,便有人从窗外翻了进来,走到了他的身后。   江映离回头,果然见到了熟悉的金红面具。   “……你把术法去了吧。”阮舟摇道。   江映离果真将混淆面容的术法去了,道:“公平起见,你是否也该把面具摘下?”   阮舟摇道:“这可不行,我早知道你长得什么样,你却不知道我长得什么样……”   江映离听他语带调笑,神情淡漠:“阮错!”   阮舟摇露在面具外的嘴角弧度登时消了下去。   江映离目中有些许锐利,扫过眼前这人僵硬的嘴角与身躯……对上他的眼睛,道:“原来,你真是我的徒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嗷!这个月还会有段日子双更的,但是作者菌马上要开课啦!我得做课前作业,瘫软.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流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浮生无欲 6瓶;309098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3章 又被撞破   阮舟摇沉默了半天, 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你想起来了?”   江映离面不改色地道:“我都想起来了。”   阮舟摇道:“我……我不是有意瞒你……”他走到江映离的身后,直接搂住了他。   江映离身形一僵, 努力克制住了自己推开他的冲动!   阮舟摇低叹了一声,道:“那日上太衍云巅,我都没见到咱们俩的‘平安’长得什么样子……”他把江映离耳边的发往后拨, 低语道,“我给他想了一个大名,就叫阮知书, 等他长大了, 你再给他取个小字……”   江映离耳朵后的茸毛都竖了起来, 但他仍旧面不改色地道:“要姓江!”   阮舟摇愣了一愣, 然后便道:“师尊若想让他姓江, 那便让他姓江吧……”他沉吟片刻, 道, “江知书, 这名字也不算很难听……”   江映离低头, 看了一眼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你在小义州当人间皇朝的国师,到底是想干什么?”   阮舟摇道:“师尊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他道, “我只是想用点儿温和的手段, 既是温和手段,从小义州开始就最好……”   江映离不知道。   江映离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根本就没有想起过去的事,更没想到阮舟摇的嘴风如此之严,仍然指代不清……   阮舟摇收紧了手臂, 道:“师尊没有生气?”   江映离琢磨着阮舟摇这句话的意思,嘴上道:“我当然生气!”   阮舟摇道:“我还以为师尊会斥责我的……”他顿了顿,忽地便按住江映离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   江映离双眉微蹙,对上他的眼睛,仿佛不满。   阮舟摇目光闪动,而后,便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江映离微微侧开头,阮舟摇便只亲在他的唇角上……   “……许久未与师尊亲热,择日不如撞日?”   江映离有些懵,而等他回过神来时,天旋地转,阮舟摇已抱着他把他压到了床上!   江映离抵着他的肩膀,目中有些许的戒备。   阮舟摇道:“我们许久没有过了……师尊是不是害羞?”   江映离挡住他又要亲下来的动作,道:“你戴着面具,我不习惯……”他忽然伸手,就要去揭阮舟摇的面具!   阮舟摇眼疾手快,松开江映离退出了两丈远……   江映离起身坐在床边,目光有些锐利地道:“为什么不摘面具?”   阮舟摇不答,却道:“师尊何时也学得这么坏,明明什么都没想起来,竟还骗我说你都想起来了……”   如果江映离真的想了起来,一定知道他现在在谋夺天下!   这样的做法有违江映离的原则,江映离不可能还如此淡定。   果然,一到要上床江映离就露了馅……   在什么都没想起来之前,江映离绝不可能让他上他的床!   江映离淡淡地道:“我是想起了一些,只是没有全部想起来。”   阮舟摇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道:“师尊连我长得什么样都没想起来,纵然想起什么也肯定想起得不多……”他笑了笑道,“既然师尊还没想起来,那徒儿这面具就不能摘了。”   江映离抿唇,道:“你既是我的徒弟,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有很多办法,你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阮舟摇道:“师尊何必强人所难呢?如今还不是你我相‘见’的契机……”   江映离紧盯着他,道:“你若不想与我‘相见’,总来找我做什么?”   阮舟摇微微敛笑,道:“是师尊来了小义州,所以我才来找你的……”   江映离便冷冷地道:“好好修行不修,倒要做旁人的佞臣!”   阮舟摇怔了怔,意识到江映离所指为何……   “早上小皇帝和我说的——师尊都听见了?”   江映离道:“你们未曾收声,我又不是聋子,自然都听见了。”   阮舟摇见江映离面带寒霜,一双眸中亦像是风雨欲来……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些高兴地道:“师尊,你是在吃醋吗?”他道,“我与那小皇帝间什么都没有,他连我真容都未见过……”他情不自禁地又向江映离走近了两步,目光灼灼地道,“我心里一直都只想你……”   江映离还坐在床上,发现阮舟摇向他逼近,便想起身避开。   阮舟摇当然不会让他逃走,几步便抢至床前,轻而易举地把江映离推到了床榻上……   “师尊……”   阮舟摇居高临下。   江映离缓缓收紧手指,极力“镇定”地与他对视。   阮舟摇垂下眼帘,道:“师尊不挣扎,那我就亲了……”俯身,亲在江映离的唇上。   江映离未曾躲开,便狠咬了他一口!   阮舟摇“嘶”了一声舔了舔伤口,仍旧按着江映离,又亲下去。   江映离便挣扎起来,一开始还只是用力,最后却以灵力进攻,逼迫阮舟摇放开他!   “……”   未躲开锋利的风灵力,阮舟摇肩上渗血,很快又都止住。   江映离瞧见他的伤口,攻势登时便都停了下来。   阮舟摇道:“我不想放开你……”他蹭在江映离的颈边,仿佛若有所指地道,“永远都不想放……”   江映离眼睫毛微颤,心底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破碎了……   他的确不记得眼前这个人,但他的脑中不记得,他的心却还记得……   “师尊,你这么晚还没,啊——!!”   心乱意迷之时,忽然有人推门!   孟航一见江映离屋内的灯许久未灭,房门虚掩,便直接走了进来。   瞧见屋内的人影孟航一立刻忍不住大叫!   阮舟摇直接从江映离的身上翻下来,几下闪身到孟航一的面前,用一道符篆堵住了他的嘴。   孟航一掐着自己的喉咙,又惊又怒!   阮舟摇警告道:“今晚我没来过!”他颇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房内的江映离,转身,飞速地离开!!   东厢房的修士们都被惊动了!   他们一股脑地都到了江映离的院落外。   但阮舟摇走得太快,他们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师尊!”孟航一好不容易把符篆扯掉,冲到江映离床前,既惊且忧地道,“阮大错他刚才——”   江映离早已坐起了声,沉声道:“你去把外面那些人打发走。”   正巧此时,隔壁东厢房赶来的修士便大声唤了起来:“道友,道友你没事吧?”   孟航一忙道:“没事!”   院外的修士道:“若是有什么事千万莫掖着藏着,大家同在东厢,理应互相帮助!”   另外有修士附和道:“道友可否请我们进屋一看?若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也好安心啊!”   孟航一只得出门,去了院落外。   几名修士都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显然,他们除了“关心”以外,更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孟航一道:“抱歉,几位道友,我方才叫是因为不小心撞见了一只飞虫……”   “飞虫?”一个修士疑惑地道,“道友未设祛除虫兽的阵法吗?”   孟航一道:“一时没想起来,结果迎面撞上了只大的……”   站在最后面的元婴老者道:“那道友下次可要小心了,这小义州,蛇虫鼠蚁可多得很呐……”   前面几名修士都尴尬地附和着笑。   孟航一愣了愣,虽然元婴老者目泛精光似有暗示,但是他愣是没从他说的话中琢磨出什么……   “……几位道友不必担心,真的只是飞虫,我等会儿就设除虫阵法,保证再不闹这样的笑话……”孟航一歉意地道,“劳烦诸位白跑一趟了。”   修士们似乎仍有些将信将疑,但孟航一说得坚定,他们也不好硬要进屋子去看。   “既然如此。”修士们向孟航一行了一礼,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会。”   “明日再会。”   “……”   孟航一把修士们都送走了。   松了一口气,回屋。   “……师尊。”   再又踏回房内。   江映离已恢复了往日里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他唇上的红色,都不见了。   孟航一当然瞧见江映离唇上的血——当时他看见阮舟摇压在江映离的身上,以下犯上……   “师尊先前……和大错在干什么?”孟航一有些忍不住地道,“我怎么好像看见大错压着师尊……”   江映离道:“航一!”他出言打断,显然不是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孟航一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道:“师尊,你与大错,你们两个……”他疑问都快冲出口了,但却生生地咽了下去,道,“……大错他和师尊相认了?”   江映离道:“还没有。”   孟航一道:“我觉得大错他不像是想干好事,师尊,我们要不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航一,你回太衍山吧。”   孟航一大惊道:“师尊,你,你要赶我回山吗?”他立刻便觉得是自己撞破了阮舟摇与他亲.热的事,江映离才想赶他!   江映离摇头道:“我并不是想赶你……”只是,孟航一在他身边,阮舟摇亦是他的徒弟——都是他的徒弟,关系变得如此,怎么想怎么尴尬!   孟航一道:“师尊一个人在小义州,我不放心!”   江映离道:“我要留在此地查出阮错留在小义州的原因。”   孟航一道:“我可以帮师尊查啊!”   江映离道:“多一个人,便多一份被发现的可能。”他顿了顿,才道,“此事可能凶险。”   孟航一道:“师尊这么说,可瞧低了弟子了。”他郑重地道,“跟着师尊,弟子不怕危险!”   江映离微微一怔,原先打定的主意,便都有了动摇的趋势。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夫聊发少年狂 3个;撩妹狂魔老琴爹、矮子丕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瑜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情敌见面   如若孟航一当真这么想跟在他的身边, 他硬不让他跟, 倒也没什么必要。   孟航一道:“我记得小时父亲说, 要查阎浮提各州的消息, 都可以向异戊阁打听。”他道,“异戊阁有悬赏的途径,师尊如果想查大错的话, 不如通过异戊阁?”   江映离皱眉, 道:“异戊阁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以后也莫要接触。”   孟航一道:“我知道师尊不喜欢异戊阁,其实我也不喜欢……”他想起旧事,面色都难看了些许,“……但是他们那儿毕竟可以打听消息……”   江映离仍是没被打动,只摇了摇头, 拒绝了。   孟航一有些黯然,江映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道:“不必通过异戊阁, 我们自己查也就是了。”   孟航一精神一震!这便知道,江映离一定不会再赶他走了……   ※   隔日。   天色方才明亮。   有群婢女便开了角门,往江映离与孟航一的院落中来……   江映离尚在屋内打坐, 孟航一却已出门。   迎面撞上了排成两行鱼贯而入的婢女,孟航一很是吃了一惊!   为首的婢女不慌不忙地向孟航一行了一礼,道:“两位仙长可都起了吗,我们可方便进去伺候?”   孟航一忙道:“不必不必,我们自己来便是。”   为首婢女道:“仙长自有广妙神通, 不过这安排,却是陛下的一点心意……”   孟航一皱眉道:“陛下?”   为首婢女又冲他福了一礼,道:“当今陛下不日便要开祭祀大典,如今仙长驾临,少不得要尽尽地主之谊……陛下今日就在白云渡旁,不知两位仙长可有空闲,跟奴走一趟白云渡?”   孟航一道:“这我要先问问我师尊的意思。”   为首婢女冲他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孟航一飞快地回房关门,飞也似地就到了江映离的床边。   江映离正闭目静心,孟航一就站在床边盯着他,也不说话。   江映离眼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师尊!”孟航一立刻就道,“当今皇帝想请我们去白云渡!”   江映离道:“白云渡?”   孟航一道:“应是个渡口什么的吧。”他压低声音道,“难道是阮大错想搞什么幺蛾子?”   江映离目光微动,从床上下来,道:“白云渡在哪儿?”   孟航一道:“那婢女可能知道……”   江映离捏了咒诀让衣冠整束,推门而出。   一个丫鬟服饰的人就站在台阶下,冲他遥遥一拜……   江映离道:“皇上要请我?”   那婢女恭敬地道:“是,仙长。”   江映离面色淡淡地道:“……那便劳你带路了。”   为首婢女深深一拜,指挥她身后的人入江映离的屋中……   江映离与孟航一都没有阻拦。   为首婢女等那些人都进去了以后才道:“两位仙长,这边请。”   江映离便带着孟航一,跟着那婢女往后门去。   府外的小门前停了两顶轿子,每顶轿子都配了八个轿夫、四个侍从。   江映离还未上轿,眉头便皱紧了。   婢女道:“仙长请。”   一个侍从直接替他掀开了轿帘,端的是恭恭敬敬。   孟航一浑然不觉得不对,在另一个侍从为他掀开轿帘时高兴地就坐了上去。   江映离见孟航一都上去了,便也没说什么。   入轿,起轿。   轿夫抬轿四平八稳,这车内甚至还烧着什么不知名的香料,香得厉害……   大约走了一刻多钟,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江映离原本一直闭目养神,睁眼,掀帘下轿……   光线略有些刺眼地从头上撒下来,只见宁静渡口,碧水荡漾中,竟只有一条船停在渡口旁边。   ——白云渡竟真是个渡口!   莫司问一身滚龙便服,在那渡口旁一株大树下摆了张梅花桌。   桌上有一张棋盘,人间的帝王正执子踌躇。   江映离走至梅花桌旁,道:“皇上。”   只点头示意,却没有同凡修一般的恭敬。   莫司问倒也不恼,反而抬了抬手,请他坐下。   江映离未曾入座,单手负后,神情平静地道:“皇上邀我师徒前来,可有什么要事吗?”   莫司问将手上的棋子丢入了棋瓮,道:“映离仙君,久仰大名。”   身份被戳穿,江映离神色变也没变,只仍神情淡淡地注视着他。   莫司问的目光仿佛带刺,从他眉眼往下,细细地打量着。   孟航一已下轿来到江映离的身后,小声地道:“师尊?”   江映离道:“航一,我与皇上有话要说。”   孟航一看了莫司问一眼,低声道:“那,弟子告退……”   莫司问眼瞧着孟航一离开,不由笑道:“映离仙君遣走自己的徒弟,难道还怕朕吃了他不成?”   江映离不答只道:“皇上请我师徒,其实,想请的就只我一人吧?”   莫司问站起身,道:“看起来映离仙君心中早有猜测,你倒是说说,朕单请你来,是想干什么呢?”   江映离却不愿和他打什么机锋,直接道:“皇上既已请了我来,我不必猜,皇上就会告诉我。”   莫司问轻笑了一声,拂乱了桌上的棋盘,道:“映离仙君,朕的国师,可是你的高徒?”   江映离眉心一跳,没有回答。   莫司问道:“那国师既是你的高徒,想来朕请你,也没什么错了。”   江映离皱眉道:“皇上有话直说吧。”   莫司问道:“朕要办一场祭祀,这主持祭典的人让国师来当并不妥当,思来想去,映离仙君在阎浮提的名声向好,若是让仙君来主持的话……”   江映离直接打断他,道:“我已久不入俗世,皇上这差使还是请别人来办吧。”   莫司问把棋盘上的黑子都丢入了黑色的棋瓮,竟是嗤笑了一声。   “映离仙君此话,倒不像是个得道高人。”   江映离没有说话。   莫司问便又道:“不入俗世,如何修行?难道映离仙君的修行,就是日日打坐,枯坐在一团精致的蒲团上?”   江映离道:“入世为修行,静坐亦为修行,皇上身上煞气太重,若不将这煞气除去,恐怕难得善终。”   莫司问故作吃惊地道:“朕好心好意请仙君办事,怎么仙君还咒我不得善终呢?”   江映离蹙眉道:“你印堂发黑——”   莫司问一下子就打断了他,摆了摆手,道:“仙君,我对你的徒儿有意!”   江映离心头一紧,原先要说的话一时竟都忘了。   莫司问目光竟带了些温柔,道:“虽然我现在都还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他。”   江映离闭了闭眼,才道:“皇上年纪轻轻,这等私密事,不该和一个没同你见过几面的人说。”   莫司问道:“我虽未与仙君见面,但仙君与我国师的关系,我却好奇很久了……”他目光微沉,忽然便道,“仙君,你上过他了么?”   江映离立刻被激怒了,道:“君子非礼勿言,皇上此言是否过于肮脏了些?”   莫司问道:“朕不过随口一问……”   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却似乎很是心不在焉……   “朕知道,朕不应该对他动心,何况,朕连他真容都还未曾见过……”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是朕越想压抑住对他绮念,这心里就越忍不住地想。”他转看了江映离一眼,忽地道,“我还以为他被什么人□□过,如此能蛊惑人——”   江映离冷冷道:“皇上便是这么说自己的心上人的吗?”他毫不客气地道,“既无要事,那我师徒便先告辞了!”   莫司问倒并没有拦他,只是挽留了一句,道:“还请仙君好好考虑一下祭祀的事,此事,说起来也关乎阎浮提人间的运道啊……”   “……”   “……”   江映离浑身冒寒气地从小皇帝那儿过来了。   “师尊?”孟航一朝莫司问的方向瞄了一眼,有些疑惑莫司问对江映离说了什么。   他方才一直都在暗暗关注着江映离这边。   修行者耳聪目明,似他这等修为,其实也能听到一两句。   然而江映离一声不吭,也未管那些轿子侍从,只拉着孟航一,带着他离开了白云渡。   孟航一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因江映离面似寒冰,他就没敢问。   “……”   顺着海岸线走出约莫半里,江映离停下了脚步。   孟航一道:“师尊,我们不回那庄子了吗?”   江映离沉声道:“回!”   孟航一道:“那……”   江映离忽地扭头问他:“你可带了联系你师伯的传音玉玦?”   孟航一连忙把自己腰上的传音玉玦扯了下来,递给了江映离。   江映离将一道灵力注入玉玦,玉玦“嗡嗡”旋转,不一会儿,那头便传来了声音。   “航一,你们到哪儿了,师弟在你身边吗?”   江映离道:“师兄,是我。”   尹剑持吃了一惊,道:“师弟?”他几乎是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出了什么大事吗?”   几个师兄弟出门,唯独江映离最不喜欢联系门派。   江映离太“独”了,一旦求助,尹剑持甚至怀疑天都要塌下来了!   江映离道:“太衍在小义州有多少弟子?”   尹剑持道:“有不少,怎么了,你们那儿出了什么事?”   江映离道:“帮我查一查这人间的帝王。”   尹剑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查谁?”   江映离道:“莫司问!”   尹剑持皱眉道:“太衍向来不干涉人间——”   江映离沉声道:“但恐怕人间的掌权者已然出事!”   莫司问方才分明是故意想激怒他!而他激怒他,为的只可能是转移话题!   自古帝王皆有煞气,煞气重的也不是没有,但这小皇帝如此避讳被他提及,其中定有什么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哈哈哈哈哈!!我回来啦!嗷!作者菌表示八月份会开始日万,尝试日万完结这本书!抱住!当然,明天可能还会有一发短小君=3=嗷!关键词:85,85的部分我也写啦,大家记得看=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过春风、撩妹狂魔老琴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老夫聊发少年狂、不过春风、伊伊、破式·程、撩妹狂魔老琴爹 10瓶;宠 9瓶;欧琳Oleenna 5瓶;冷冷又酷炫 2瓶;我的镇山河烫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师徒再会   尹剑持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江映离既这么说, 他也就应了:“让弟子调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师弟, 你们还准备在小义州那儿留多久?”   江映离迟疑片刻,才道:“再留一段日子吧……”   尹剑持道:“平安还在太衍,这孩子年纪小, 合该是父亲陪在身边的时候。”   江映离喉头微动, 道:“有劳师兄们照看平安……”   尹剑持便知江映离恐怕是想在小义州久留。   江映离关了传音玉玦, 将传音玉玦还给了孟航一。   孟航一一边把传音玉玦系回腰上一边道:“师尊,我们回庄子吗?”   江映离道:“回!”他让孟航一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又带着孟航一往来时的路回去了……   师徒俩在那山庄住下,这一住,便住了好几十天。   “秋中就要办祭典了……”   “圣上莫不是还想让国师操办?”   “也不知怎么回事, 怎么祭典的事,最近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听闻国师昨日去了一趟皇宫,怕只怕, 这没有消息,就已算是个消息了……”   太阳变得有些大,夏末的日头照旧有点儿毒性。   江映离坐在院内的桃树下, 铺宣纸、研朱砂,慢慢地绘着一张平安符……   他每七日便会绘一张平安符,每张平安符都倾注了无尽的心力!   像这样普通符篆的威力绝不会超过一年半载,江映离画这么多,徒耗心神……   但是孟航一知道, 江映离是在想自己的孩子。   这些平安符当然无法都用到他的孩子的身上,可他的爱子之心,却已都在这平安符里……   月上柳梢头。   孟航一并没有回屋睡觉,而是坐在了江映离屋前的门槛边。   不知名虫儿的叫声此起彼伏,一声盖过一声。   孟航一屏住呼吸,却在捕捉四下里细微的任何不属于虫子的动静!   “吱——”   似乎是窗子打开的声音。   孟航一几乎是从地上蹿了起来!敲也不敲门地就闯进了江映离的屋内!!   “!!”坐在床上打坐的江映离吓了一跳,道,“航一,怎么了?”   孟航一四下里搜查了一阵,什么也没发现。   江映离眉头微皱,又问道:“航一,到底怎么了?”   孟航一道:“我听见动静,还以为是有人……”   江映离目光微动,道:“深更半夜,有什么人?”他直接道,“你回去睡吧。”   孟航一欲言又止,分明不太情愿。   江映离道:“明日便是立秋了,近来天气也寒了些,你本就主修水灵力,子时不要在外逗留太久。”   孟航一余光又扫了一遍屋子,没察觉任何异样,慢吞吞地行礼,道:“是,师尊,我这就回去睡觉……”   江映离一直等孟航一离开,方才下床将房门上拴,打开了窗户……   大约过了一刻钟不到,就有一个人从窗外跳了进来,几下半功夫,便已一屁.股坐到了江映离的床上。   江映离道:“想不到你真的会来。”   阮舟摇仍带着他镂金蝶纹面具,摸了摸面具边沿,道:“你猜到我会来?”   江映离面不改色,拨弄了一下房内的烛火,道:“昨日国师才去了一趟皇宫,庄子里的修士们都听说了。几十天都没出门的国师好不容易出门,我想,他说不定会来我这里一趟……”   阮舟摇不由地笑了,道:“师尊生气了?”他起身,走到了江映离的身后,“我并不是不想来看你,只不过我先前不小心又突破了,不得不留在府内巩固……”   江映离蹙眉道:“突破?”他扭头看阮舟摇,本是想看他身上的气息的,但却撞进了他面具后仿佛缱绻多情的桃花眼。   “……”   “……”   甚至有些狼狈地移开了眼,江映离勉强没崩了神情,道:“你,你现在突破到什么境界了?”   阮舟摇道:“当然还是不及师尊的。”   江映离面无表情地道:“你一口一个师尊,若你修为真超过了我,这‘师尊’二字倒像讥讽了。”   阮舟摇眨了眨眼,眯了眯那双好看的桃花眸:“看来师尊真的在怪我……”   江映离淡淡地道:“我有什么好怪你的?你现在又不归我管,你是人间皇朝的国师——”   阮舟摇忽然抱住江映离,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江映离猝不及防,血液登时涌上头脸,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   阮舟摇只咬了一口,舔了一下,很快就把人给松开了。   江映离捂着自己的脖子,连连退后,退到床沿时,被绊了一脚,竟有些狼狈地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阮舟摇舔了舔自己的齿尖,肯定地道:“师尊想我。”   江映离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勃然大怒,但怒火发到一半,却又被更深的羞耻淹没。   气,恼!   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阮舟摇见江映离胸口起伏,虽然面色通红,但是一双眼睛却仿佛能射刀子似的把他戳成筛子。   阮舟摇直接爬上床,去抱他。   江映离把他推开,飞快地就下了床。   阮舟摇便顺势倒在床上,道:“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和你见一面,你连抱都不肯让我抱……”他仿佛撒娇似的埋怨道,“师尊真薄情。”   江映离深吸了几口气才把紊乱的心跳给止住了,道:“皇上要让你主持祭典吗?”   阮舟摇面色立变,坐起身,道:“师尊关注这个做什么?”   江映离道:“先前皇上找我,想让我主持人间的祭典。”   阮舟摇目光不定,沉吟片刻,道:“以后不论小皇帝找师尊说什么,师尊都不可答应!”   江映离道:“人间祭典多为帝王主持,若我没记错的话,莫司问上位不过两年,他这么早便让旁人来主持祭祀,便不怕失了天佑吗?”   阮舟摇道:“莫司问若是信命,恐怕也不敢对世家下手了。”   江映离盯着他。   阮舟摇顿了顿,才道:“师尊,我还没好好看过平安呢……”   江映离莫名有些不自在,道:“你自己不看,关我什么事?”   阮舟摇软声道:“那咱们挑个时间,一起回太衍看他,你说好不好啊?”   江映离睨了他一眼,忽地冷笑道:“我回了太衍,好叫你的党羽在小义州搅风搅雨?”   阮舟摇道:“师尊说的这是哪里话?”   江映离道:“那皇帝身上的煞气非比寻常,太衍竟都查不出什么来。”他忽然欺近床边攥住了阮舟摇的手腕,道,“你告诉我,他那通身的妖气魔煞,是不是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号开始日万=3=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九呀 10瓶;我的镇山河烫脚、米罗爱卡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6章 尸体气味   阮舟摇慢慢地握住了江映离的手腕。   江映离的手便渐渐地松了开去。   阮舟摇将自己的手掌与江映离的手掌交叠……   手指插入手指, 紧紧地握住。   江映离盯着他们两人交握的双手, 仿佛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转移了注意力。   阮舟摇柔声道:“师尊, 我并未对当今的皇帝做过什么手脚, 妖师,他也没有。”   江映离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只冷冷地看他道:“你敢肯定?”   阮舟摇道:“我们不欲引起阎浮提其他修士的注意, 若是真对皇帝动手脚, 当然打草惊蛇。”   江映离皱了皱眉, 忽然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阮舟摇正想摸上那么两下,时机飞逝,不由有些遗憾……   “你有没有发现,便如那日我问你汤家之案是否是你所为……你的回答,都只告诉了我一点:你那么做对你没好处。”   阮舟摇仍想摸江映离的小手, 心不在焉地道:“师尊觉得这理由不够充分吗?”   “不。”江映离盯着他,道,“我只是在想, 若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事对你有好处了,你是不是就会高高兴兴地去做了?”   阮舟摇沉默片刻,然后笑道:“师尊这是说哪里话?忽然就给弟子扣上这样大的帽子……”   江映离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坐到床边,道:“我在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现在也许什么都还没做,但以后呢,将来呢?你扮成这副模样, 又不肯让我想起过去,你知道你想做的事得不到我的认同,想必,你想做的事,和作奸犯科也没太大的差别。”   阮舟摇低声道:“师尊想让我做个好人。”   江映离扭头看他:“很难?”   阮舟摇道:“做‘坏人’太久,有点习惯了。”   江映离抿唇道:“打破旧习惯,自然就能养成一个新的。”   阮舟摇道:“师尊,当你走路的时候,你可曾注意让自己不踩到地上辛苦劳作的蚂蚁?”   江映离微微蹙眉,道:“蝼蚁太小,这又怎么时刻注意?”   阮舟摇道:“是了是了,在我而言,有些人有些事便都是蝼蚁。我纵然有心注意,但那毕竟不是我的本性……”   江映离心头一紧,起身道:“不,那不可能是你的本性!”   阮舟摇微微一惊,见江映离反应如此之大,忙换上一副轻松的神态,也起身将江映离抱住。   江映离挣了两下,没挣开!   阮舟摇哄他道:“以后我会为师尊多加注意的,师尊就不要生气了……”   亲吻,安抚……   江映离开始挣扎,后来便渐渐地安静了许多。   “秋中要办祭典,师尊,等祭典后我就和你回太衍看平安……”阮舟摇带了点儿遗憾地在他耳边道,亲了亲他的耳朵,“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阮舟摇迅疾跃出窗外,而在他刚跃出窗外的那一瞬间——   “叩叩。”   房门敲响了。   江映离理了衣冠,开门,就见孟航一站在门外。   孟航一几乎立刻就蹿进了屋内,在屋内四下徘徊,仿佛在找什么似的。   江映离道:“航一,你在找什么?”   孟航一道:“是不是大错找来了?”   江映离道:“……什么?”   孟航一道:“师尊不惯说谎,告诉我,方才是不是大错找来了?”   江映离有些不自然地道:“你大晚上的不休息,就想问为师你师弟来没来么?”   孟航一盯着他,盯得江映离甚至都情不自禁地垂下了眼帘。   “师尊,我很难受!”孟航一忽然呼哧呼哧地喘了一阵,揪住自己胸口的衣襟,有些绝望地道,“大错找你,我……我很难受!”   江映离怔了怔,面上甚至显出些茫然无措来。   孟航一的难受并不似作假,可是他不知自己的徒儿为何会如此难受……   想安抚,却无从说起。   孟航一却不等江映离反应过来,退后一步,就跑了。   “航一?!”江映离追了出去。   孟航一却径直进了自己的屋子,“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江映离站在院落中,月色从头顶倾撒下来,瞧着那扇被关上的门,一阵的冷意。   阮舟摇在暗处注视着江映离,一直等江映离动了动,回房,方才转身离开……   “卫子坤。”   “君上?”   “你帮我,查一件事……”   ※   转眼即是秋中。   圣驾移至小义州至东处的义山山脚。   三大世家都早早地到了义山山脚。   江映离师徒俩跟着大部队的散修,亦在义山山脚处住下。   黑云漫天,近几日连天暴雨,把整个义山都弄得泥泞不堪。   赵家家主自告奋勇地要施法,莫司问却把人给拦下了。   “皇上,这雨若再下下去,大典恐怕不能如期举行。”赵家主非常诚恳地建议道,“我们只是略施小法,不过是为了祭祀能够更好地举办成功,老天不会怪罪的。”   莫司问摇了摇头,道:“祭祀还未开始,若我们这么快便‘逆天而为’,纵然改了天气,也未必能得什么好运。”   赵家家主欲言又止,没有阻拦。   江映离心中却不由地想:难道这污浊泥泞遍地,便能有好运气了?   大雨连下了几日,就在世家等人都以为祭典要推迟的时候,祭典前日,大雨正好停下。   晴空如洗,万里无云。   江映离走出客栈,仰头望天。   苍穹干净得像一块透蓝的宝石,但哪怕这天上再美,地上却也腥臭难闻……   “呕……”   孟航一闻到浓重的草木泥土腥气,忍不住干呕了好一阵。   江映离给了他一颗清心丹。   孟航一似乎有些别扭,别扭地道了谢。   那日他们师徒间的争执,若说没有什么影响,肯定是骗人的。   孟航一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江映离和阮舟摇之间的事他早就猜到了,但当他猜测阮舟摇是那个为上之人时,却有能将他心脏挤爆了的郁气!   他那么崇拜江映离,江映离在他心中便如日月一般不可亵渎。   阮大错!   偏偏是阮大错!!   阮舟摇若是委身于江映离,他虽然吃醋,也没有这样重的心结,可是江映离是那个下面的人……   孟航一偷偷地看了江映离一眼,江映离察觉到了,问:“一颗清心丹不够?”他又从须弥戒子中取了一颗,给他。   孟航一忙道不是,不过江映离都把清心丹倒出来了,他也就接了过来。   江映离闻着山林间几乎冲鼻的草木腥气,眉头紧皱。   “皇上,这,是不是太臭了……”田家家主忍耐着没有在莫司问面前捏鼻子,因莫司问要在祭典举办前“维持天然”,连去腥臭的阵法他们都不能设。   莫司问竟然面不改色地道:“天地的气味,又怎么能算臭呢?”   话音刚落,他身后就有一个婢女实在忍不住地吐了一地,这一吐仿佛打开了什么机关,另有两个侍从也跟着吐了。   莫司问的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他身后的总管太监很是有眼色,挥了挥手,便有人将那两个侍从婢女给带了下去。   “国师还没到?”   总管太监道:“国师府的人说,国师已经赶来了。”   莫司问道:“他就是走路也该到了,何况他能御风……”   田家家主趁机道:“圣上可是要让国师主持祭典吗?这祭祀大事,国师姗姗来迟,若是让他来主持,是否对老天不敬?”   一大部分修士纷纷附和,这田家,正是三家之中“招兵买马”最多的一家。   莫司问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道:“那田卿认为如何?”   田家家主道:“我认为,圣上应该亲自主持!”   莫司问摇了摇头,摆手道:“谁主持,朕心中已有决定的人选了……”   赵家家主与孔家家主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心中竟都冒出了一个想法:   若是小皇帝真让阮舟摇主持,那还不如让田家家主呢。   ……………………   山路蜿蜒。   枯枝、断木。   无论大路小路都是一股潮湿混合着腐朽的气味。   “呕——”   “呕……”   “略——”   阮舟摇瞧着变回原形,趴在路中央翻肚皮吐舌头的大蟒蛇,不由地踢了它的尾巴一脚。   大蛇立刻把尾巴甩到了另一边让他踢不着,继续躺在那儿。   “我是让你来帮我干活的,不是让你在这里挺尸的。”   大蛇刚张大嘴巴想说话,那一阵腥气冲入鼻间,它又腹部肌肉收缩,翻过去干呕了好几声……   “……”   阮舟摇有点儿后悔把佘归真带来了。   佘归真虽是“野生动物”,但是昆仑山地处极寒,干净得很——谁能想到一条蛇竟然能闻着山里的味道吐得这么厉害呢?   佘归真道:“你,到底,想让我闻什么?”它呼哧呼哧地开合着大嘴巴,“臭,都是臭的!”   阮舟摇道:“闻一闻,尸体的味道……”   佘归真翻了个白眼——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想象:“山里,死掉的鸟兽那么多,到处都是尸体的味道!”   阮舟摇面色有些诡异地道:“我是说,人修,尸体的味道!”   佘归真一个翻滚就把自己的大脑袋昂了起来:“你是说死人?”   阮舟摇淡淡地道:“就是死人。”   佘归真仔细吐舌头查探,最后道:“臭味太浓了,闻不太出来。”   阮舟摇道:“一点都闻不出来吗?”   佘归真又仔细地闻了闻,道:“有很多尸体的味道,可是气味太杂,我不确定。”   阮舟摇便示意他缩小变细,再让他缠到了自己的手上。   阮舟摇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这让佘归真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你不是要参加祭典吗?”佘归真不无疑惑地道,“让我闻死人,是干什么?”   阮舟摇摸了摸它变小了的脑袋,道:“只是想印证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阮舟摇摇了摇头,没有告诉它。   佘归真“嘶嘶”地吐着舌头,尾巴缠着他的手腕,昂着小脑袋道:“我不确定那些尸体的味道是不是都属于人修,不过,我闻到了酒混合着丹砂的气味。”   阮舟摇浑身一震:“丹砂?”   佘归真的脑袋冲某个方向顶了顶,道:“在那边。”   阮舟摇想了想,从自己的储物戒子中取出了块金丝鼠肉干,放到了它的嘴边。   佘归真兴奋地一口就把肉干吞掉,“嘶嘶”地昂着脑袋,期待着阮舟摇再给他一块。   阮舟摇便带了点儿诱哄地道:“我还要去见小皇帝,分不了身。”他又摸了一块金丝鼠肉干晃到佘归真的眼前,“不如你帮我去探查一番,等你回来,这些肉就都给你……”   佘归真不疑有他,兴奋地就答应了:“好啊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吃货的悲哀,理直气壮.jpg   今天还会有一更粗长,嗷=3=蹭大家=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宣翎 15瓶;兔子75 14瓶;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劫数有三   太阳渐渐地下去了。   当四下昏暗了几分后, 山间的潮湿味就也去得差不多了。   随行的宫人在山脚处搭了一个凉棚, 皇帝与三位世家的家主便都坐在那凉棚之中休息。   其余的修士随从, 多只能自己找歇脚的地方……   “吉时快到了, 国师却还没到。”   “祭天如此大事,国师姗姗来迟是否太过分了一些?”   “都已这个时辰了,国师不会干脆不来了吧?”   “皇上, 您看, 这……”   “时辰未到, 几位卿家何必如此着急?”   田家家主尴尬一笑地道:“皇上,非是我等着急,只是这时辰都要到了,您看,国师他连影子都还没有一个……”   赵家家主亦道:“若国师当真爽约, 圣上再临时决定祭典主持之人,这恐怕对天不敬。”   莫司问慢条斯理地饮着宫人给他沏的碧螺春,道:“朕何时说, 让国师来主持祭典了?”   孔家家主吃惊道:“那圣上想让谁来主持?”   田家家主立刻道:“若圣上不欲亲自主持,我等愿为圣上分忧!”   莫司问不由地笑了,在桌上敲了三下, 方才让随侍宫人为几位家主再上一壶好茶。   他对田家家主的话未置一词。   田家家主显然有些失望。   三家的家主,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向莫司问探话。   探话的同时,时不时还“推销”一下自己。   他们恨不能莫司问立刻能看上他们,把这祭祀大典交给他们来主持……   孟航一将一切尽收眼底,情不自禁小声地道:“这也太狗腿了。”   外头都说世家与帝王不过互利互助的关系, 然而在他看来,这世家的家主虽然没有嘴上称臣,行为上却早已称臣了。   修行者都能做的出这样的事,也不知他们的骄傲都到哪里去了。   江映离微微蹙眉,显然也对这三家家主的奴颜屈膝有些奇怪。   “只剩一刻钟了,看来国师是真的不打算来了。”   田家家主说此话时并没有多少遗憾,甚至连自己的庆幸都不加以掩饰。   赵家家主虽曾受阮舟摇的恩惠,但,他略微犹豫过后,也还是道:“皇上,不能再拖了,若时辰错过,这可是大大的不敬啊!”   莫司问没有反应,仍自喝茶。   孔家家主见状不由地抱怨,道:“都是国师,祭天这样大的事也敢迟到!”他恨恨地道,“这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谁说,我迟到了?”   一个低沉的嗓音倏忽从远方飘来。   孔家家主大惊,一改先前的怒色,尽数变成了惶恐!   阮舟摇从树顶飞跃而来,施施然落地,正好踩在刚铺的砖地上,一点泥水也没踩到……   莫司问瞧见他一如既往的黑金玄袍与镂金面具便笑了,起身,亲迎上前道:“国师来了。”   阮舟摇向他回了一礼,不过显然没有莫司问的礼大。   “皇上这里很热闹,看起来,我错过了很多。”   桃花眸扫视过那一堆世家的人,三家家主噤若寒蝉。   “……怎么我一来大家就这么安静了?”阮舟摇露在面具外的嘴角挑了挑,笑道,“大家不必如此拘谨……”   田家家主清了清嗓子,走过来向阮舟摇行了一礼,道:“见过国师。”   另外两家家主如梦初醒一般,带着所有修士,都向阮舟摇行礼:“见过国师——”   江映离和孟航一都没动。   阮舟摇也未将视线转到他们的方向,只淡淡地道:“免礼。”   田家家主自然而然转向莫司问,向莫司问行了一礼,道:“皇上,既然国师已到,眼见着吉时也近了,不知那主持祭典之人,到底是谁?”他顿了顿,又道,“皇上属意之人,是早知皇上的意思,还是……”   莫司问笑着道:“朕属意之人,当然早知朕的意思。”他挥了挥手,便有宫人捧着繁复精致的袍服,走到了江映离的跟前。   “……”江映离皱眉。   宫人高高地举着袍服,不敢抬头。   莫司问踱步往江映离这边走来,道:“算来算去,我们这里的修道者,就属映离仙君辈分最高,映离仙君既然来参加祭典,当初朕所说之事,想必仙君是答应了的?”   修士中一片哗然,尤其是与江映离同住过隔壁院落的,知晓江映离的身份,眼睛都瞪大了!   江映离冷冷地道:“我并没有答应。”   莫司问有些为难地道:“吉时快至,仙君若是不答应,我朝恐怕就要得罪上天了。”   “是啊是啊!”莫司问身边的宫人立刻附和,仿佛江映离不答应便十恶不赦一般。   江映离不为所动,道:“皇上弄这一出,便不怕得罪上天吗?”   莫司问道:“仙君这话便不知从何而起了,朕想让仙君主持祭典,这分明是好事啊!”   田家家主等人的双眼竟然都亮了起来,不约而同地道:“皇上圣明!!”   三大家主,率先向江映离跪下。   而后,三大世家的家人、依附的散修,亦都向江映离跪下。   江映离便连身体都僵住了,他便在太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剑宗宗主,也未曾有这么多人向他跪拜!   “你们,是否……”有苦衷?   田家家主忽然打断了江映离即将出口的话,道:“吉时快到,还请仙君快快穿上祭服,向上天祝告吧!”   “还请仙君穿上祭服!”   “请仙君穿上祭服!”   “……”   江映离沉默着,看着跪在自己跟前那宫人的脑袋顶。   那宫人的脑袋顶被他高举的衣服遮住了大半,卑微得不得了。   而那片黑压压的人头,口里的话,仿佛带着求恳。   江映离看了阮舟摇一眼,接过了祭服。   阮舟摇没有动,也没有出言阻拦。   孟航一道:“师尊?”   江映离道:“我不太懂如何祭祀。”不过一挥手,那祭服就已套到了他的身上。   又有一名宫人垂首趋步将一柄拂尘献上来。   江映离接过拂尘,却又从自己丹田内召出了戒杀剑!   戒杀剑一出,浓重剑意叫他附近的几名散修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三步!   江映离盯着莫司问,一字一句地道:“皇上真要让我主持祭典?”   莫司问行了一个道家礼,道:“有劳仙君了。”   江映离便不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那就不要错过吉时!”   燃香。   开道。   所有散修都退到了队伍的中后段,江映离则被安排到了中段。   一名宫人不住地在江映离身边小声地叮嘱江映离注意事项。   祭祀各个环节都有人负责了,江映离只需要在最后穿着祭服上祭坛帮皇帝上三炷香便足够。   这听起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可是却也诡异得不能再诡异。   人间的祭祀能起的作用至多不过一两年,那三大世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就算这祭祀会损耗主持者福德,也不必忌惮成这个样子……   阮舟摇自然而然地走到江映离的身边,要与他并行而去。   莫司问走在队伍的稍后面一些,盯着阮舟摇,却没有叫人把他拉回来。   “师尊到底还是答应了。”阮舟摇传音给江映离,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了然。   江映离目不斜视,道:“你知道皇上在搞什么鬼吗?”   阮舟摇道:“我有些猜测,不过……”   江映离道:“我却猜不到。”   他猜不到莫司问让他主持祭祀是为了什么,也猜不到三大世家的家主原先还在争这个主持的位置,为何很快,又那么高兴让他主持祭祀。   所有的修士都向他跪下了,就好像他应了这件事,能救他们的命!   江映离不能不答应莫司问。   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义山很高。   大约是除昆仑外最接近天的山了。   祭坛就在其中一座山峰的最高处。   四周云气缭绕,远方一轮红日正渐渐往下沉……   江映离总觉得这个时辰并不够“吉祥”。   铜锣在响。   符纸在飞……   一群奇装异服的男女在祭坛前跳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的舞。   莫司问点燃了三炷檀香,交到了江映离的手上。   江映离攥着香,等那群男女跳完,司仪让他上前时方才走至了祭坛边……   “祈,阎浮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江映离冲那祭坛拜了拜,将香插入了瓮中。   黑气!   自云层上卷过来的黑气。   江映离后退一步,戒杀剑登时出鞘!   剑光一转,迅疾得很快就像要把他们淹没的黑气尽数被他逼退!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祭坛下的修士们都开始惊慌。   田家家主近乎绝望地道:“难道连映离仙君都不够诚心吗?”   戒杀剑在江映离手中不住地发出破空声响!   黑气逼退一阵,很快却又有更浓的黑气涌将上来。   莫司问慢慢在护卫身后往后退,阮舟摇长剑一横,架在了莫司问的脖子上。   “国师?!!”莫司问身边的总管太监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你想造反吗?!”   阮舟摇充耳不闻,只逼问莫司问:“皇上,你在这义山之上,动了什么手脚?!”   总管太监道:“阮舟摇,你可别忘了是谁提拔你到现在的地位的!”   阮舟摇道:“我当然知道皇上看重我。”他手上的剑却更逼近了莫司问的脖颈,“但我更想知道,汤家上下那几百口人,尸体都到哪儿去了?”   ※   “反噬已至,无力回天……”   “这就是报应。”   “哎,报应啊……”   黑气从四面八方围来,从山下涌上来的慢些,但往山下跑的人一应都又跑了回来,显然,只有江映离附近是安全的。   江映离手中的戒杀剑虽然暂时逼退了黑气,但肉眼可见的,那黑气围住的范围越来越小……   “慌什么?!”江映离再又逼退一阵黑气,见众人大多数都还如无头苍蝇一般乱冲乱跑,不由地道,“你们都是修行之人,便如普通凡人般只想听天由命吗?”   田家家主定了定心,登时道:“仙君说的有礼。”他示意了孔家家主和赵家家主,道,“我们来助仙君!”   有了领头人,所有修士便鼓起了勇气,各自找方位开始逼退那翻涌的黑气。   他们中大多数人恐怕并不知道那黑气代表着什么。   但是只看被黑气沾染的草木都尽数枯了,便知这玩意沾上了不死也残……   莫司问盯着阮舟摇,阮舟摇也盯着莫司问。   总管太监几乎是着急地叫人护驾!   但是修士们忙着赶跑黑气,普通人就连靠近阮舟摇都困难,更别说要从他手上救人了。   “你怀疑,是朕计划了这一切?”   阮舟摇道:“皇上若是什么都没做过,我就算怀疑皇上,皇上也不痛不痒。”   莫司问沉默片刻,道:“朕可不可以认为你是恃宠而骄?”   阮舟摇冷笑一声,剑锋几乎切入莫司问脖颈处的肌肤:“皇上最好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否则的话,我自己怕也控制不住自己手上的剑!”   莫司问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一种复杂的光芒,道:“你知道本朝与世家合作了多久吗?”   阮舟摇道:“两百年。”   莫司问不由嗤笑一声,道:“是啊,两百年……”他眼中出现了锋利的杀意,道,“世人都道世家与皇朝互利互惠,可世人同样也疑惑,皇朝到底要如何驾驭这些修仙世家……”   力量的凌驾太可怕了,人间帝王再怎么富有四海,也不可能敌得过哪怕一个普通的修仙者。   阮舟摇道:“入世家者,不是都要立心魔誓么?”   莫司问道:“那么没有约束力的心魔誓,国师还真当真了?”   阮舟摇道:“皇上不是修仙者,自不知心魔誓的威力。”   莫司问笑了笑,道:“但你可知,他们如何能心甘情愿立下心魔誓?”他反问道,“因利、因权?你们这些修行者的能耐大得很,若真要等你们自个儿画地为牢,恐怕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阮舟摇低笑了一声,道:“我早觉得世家的权势蹊跷得很,只不过,我一直都未想多管闲事。”他冷笑着道,“皇上想除世家便也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我的心上人拉下水!”   莫司问的面色忽然变了,道:“你果然和映离仙君有染!”   阮舟摇道:“皇上不是早就知道了,何必多此一问?”   莫司问忽然笑了一声,仿佛嘲讽:“国师与映离仙君是师徒吧?”   阮舟摇道:“是又如何?”   莫司问道:“两百年前阎浮提的劫数一应有三,天,地,人……天劫是天命之劫,注定应劫者是人与魔,地劫是人伦情常,注定应劫者是师与徒,人劫则是情劫……”他仿佛要报复什么似的,压抑得浑身颤抖地道:“国师啊国师,你与你师尊映离仙君的劫可是死劫啊!”他有些兴奋地道,“你就不怕你对你师尊的感情是天道注定的吗?你的师尊,可是注定会害死你的啊?”   阮舟摇目光一厉,沉声道:“两百年前的事——谁告诉你的?!”   人间这一任皇朝存在的时间都不过两百年,莫司问绝不可能知道得这么多!   莫司问笑了一笑,仿佛无赖地道:“国师不是想杀朕吗?朕都要死了,那朕还有什么好说的?”   阮舟摇怒道:“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莫司问动了动眼皮,仔细地看了他一眼。   “国师……”莫司问道,“你果然,是个纯纯粹粹的魔啊……”他似感慨又似蛊惑的道,“既然天注定你必走上那条不归路,何必走死路,不如,跟着朕……”   阮舟摇二话不说,刺了莫司问的大腿一剑!   作者有话要说:  咩嘿嘿嘿=L=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有一块腹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8章 你非善人   剧痛传来, 莫司问的脸登时涨成了猪肝色!   总管太监吓得又大声尖叫起来, 道:“阮舟摇, 你怎么敢?!”   阮舟摇一双眼睛黑得仿佛要滴墨汁来, 冷冷地道:“我知道皇上此时提这些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小命,皇上,你真认为我不敢动手吗?”   杀意如刀刃, 几乎化为实质割伤了莫司问的皮肤。   莫司问额上冷汗潸潸, 颤抖着, 靠在一个侍从身上捂着自己的大腿。   阮舟摇的剑已经离他的脖子有一段距离,但是,那剑气,却好像还贴着他的脖颈。   “朕可以告诉你,是谁告诉的朕你的劫数……”莫司问道, “但你要保证,不许伤朕一根汗毛!”   阮舟摇道:“你说就是。”   莫司问推开面前的宫人,凑近阮舟摇, 道:“国师,我……”他忽然睁大眼睛,道:“映离仙君小心!”   阮舟摇情不自禁地回头, 一道红光便打上了他的脊背!   仿佛有千钧之力,阮舟摇被红光击向祭坛之后!   江映离大惊,飞身一跃就想将阮舟摇抓住。   阮舟摇察觉到不妙,运掌力将江映离推开!   江映离却借力在祭坛上一旋,仍拽住了阮舟摇的衣摆, 两人一起跌下了山崖……   “师尊?!!!!!”   孟航一仿佛泣血般大叫,胡乱挥开一阵黑气,竟也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   赵家家主眼睁睁瞧着这一幕,几乎面如死灰,道:“映离仙君呢,映离仙君呢?!”   几个世家家主不得已让弟子收拢起来。   莫司问被侍从搀扶着,穿过了黑雾……   有新来的修士不明所以,不由地大叫:“为什么皇上他们没事?”   田家家主忙道:“皇上,此次祭典是映离仙君所主持,不能算数!”   莫司问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在黑雾中,半晌,只传来一个声音道:“让他主持祭典,众卿可是事先同意了的。”   赵家家主浑身颤抖,呆呆地看着天空中又聚拢而来的黑气,仿佛,连抵抗都忘了……   ※   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阮舟摇刚落地,便又有一个重物砸到了他的怀中!   江映离的手撑在他胸膛上,艰难地要爬起来。   阮舟摇也不知怎么想的,伸手一搂,江映离就又摔到他怀里了。   “……”   “……”   江映离又摔了个够呛!   他狠狠地瞪了阮舟摇一眼,但因为阮舟摇分明也被他砸得够呛,他便只艰难地爬了起来,没有骂人。   “师尊,这里是……”阮舟摇起身,便见四周昏暗不明。   江映离面上已变得严肃,凝重地瞧着山间那挥散不去的浓雾。   这浓雾并不是黑气,但与黑气却很不相同。   江映离轻轻地伸出手。   “噼啪——”   那雾气中竟有电光闪过!   阮舟摇道:“师尊,你莫乱动,跟在我身后吧。”   江映离道:“你让我跟在你身后?”   阮舟摇道:“小皇帝在祭坛附近设下了阵法,我先前让佘归真过来探路,想不到,我们会直接掉进来。”   江映离瞧着他,阮舟摇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师尊?”   江映离转开眼,道:“你脸上有一片叶子。”   阮舟摇摸遍了脸和面具也没摸到江映离口中的叶子,江映离便趁此时迅疾出手,攻向阮舟摇!   “!!”   阮舟摇挡住了江映离的进攻,后退了好几步。   江映离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戴着那破面具?”   阮舟摇反问道:“师尊这时候要看我的长相?”   江映离道:“你的面具歪了。”   阮舟摇又摸了摸面具,江映离又再出手。   阮舟摇几下挡住,最后跳到了浓雾吹不到的树顶上,抓住了繁密的枝杈……   “师尊真机警。”站在高高树顶上的人情不自禁地调笑。   江映离面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道:“你,是不是已经到了大乘期?”   阮舟摇面上的笑容就渐渐地消失了……   “师尊,原来你之前是想试探我的修为吗?”   江映离没有说话。   阮舟摇那么自信地想让他走在他的身后,他的修为,说不定就可与他比肩。他假装要揭他的面具,阮舟摇不疑有他,为了不让他得逞,一定会使出全力!   阮舟摇放开树杈,从树上飘然落下。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阮舟摇却逼近了他几步,站到了他的跟前……   江映离蹙眉道:“你干什么?”   阮舟摇道:“师尊心虚了?”   江映离道:“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心虚?”   阮舟摇道:“师尊若不是心虚,如何连与我对视都不敢。”   江映离面无表情,抬眼与他对视。   阮舟摇与他对视半晌,便笑,道:“师尊若不是真心虚,便不会与我对视这么久,只想证明自己没有心虚。”   江映离目光微动,欲越过他,道:“无聊。”   阮舟摇张开手臂把他拦住,道:“方才师尊还要和我一同‘殉情’,现下好不容易我们两人安全了,师尊怎么对我如此冷淡?”   江映离的耳朵根红了,面上也浮现了些许怒意!   阮舟摇柔声道:“咱们俩人都掉下来了,师尊,你莫要和我闹脾气,好不好?”   江映离正想说什么。   忽然,一阵风声!   江映离与阮舟摇都反射性地往左后方退了两步。   “嘭”地一声,一个人形重物砸中了阮舟摇。   阮舟摇被砸倒在地,懵了一瞬间,就毫不客气地把人形重物给推开了。人形重物呻.吟着,艰难地从布满枯枝落叶的土地上爬了起来……   “航一?”江映离瞧清人形重物是谁,连忙去扶!   “——你怎么也下来了?”   孟航一把自己头发上的叶子抓掉了,道:“我看见师尊你掉下来,所以……”   阮舟摇发现是孟航一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江映离则带了些责备却显然是关心地道:“谁让你下来了,这里没那么容易出事。”   孟航一咧开了嘴,越过江映离瞧见阮舟摇时,嘴角的弧度又消失了许多。   阮舟摇略有些阴阳怪气地道:“孟师兄几岁了,还要跟在师尊的屁.股后面寸步不离……”   孟航一一听这话便也阴阳怪气地道:“比不上国师厉害,竟也甘心供普通凡人驱策。”   两人大眼瞪小眼。   新仇旧恨,仿佛都要在这对视间爆开了一般!   江映离忽地皱眉,道:“你们听!”   阮舟摇与孟航一都什么也没听到。   一个情不自禁道:“师尊,这是我和阮大错的私仇。”   一个道:“师尊莫要转移话题。”   江映离却更冷肃地道:“听!”   远方似乎有梵音传来。   梵音圣洁,歌声也显得渺远。   江映离仔细聆听那梵音半晌,手上接印,竟结了个须弥印,往浓雾处击去!   孟航一吃惊道:“师尊,你这招式我怎么从前没看见过?”   阮舟摇也只看见过一次——前世在太衍云巅决战之时,江映离结的就是须弥印。   “糟了。”江映离面色有些难看,“是灭佛阵。”   孟航一道:“灭佛阵?”   江映离道:“两百年前凡朝有奸臣篡位,因护国寺有一众僧侣加持,凡人斗不过修行者……”他盯着那渐渐弥漫过来的浓雾,道,“为成功篡位,便有谋士研出了这灭佛阵。”   孟航一道:“灭佛阵很厉害吗?”他疑惑,“可我从未听柳师伯提起过。”   “修行肉身俱破,自然厉害!”江映离蹙眉道:“师兄他一定听说过灭佛阵,只是灭佛阵绝迹已久,启阵的条件又太繁琐……”   孟航一已经觉得有点儿冷了,他分明已元婴修为,但却慢慢地挪到了江映离的身后。   阮舟摇瞧见了,立刻先占了个位置把他挤开。   孟航一气得瞪了他一眼,江映离却没管两个徒弟间的小动作,不断地耗费灵气结出一小个一小个的须弥印,往四面八方处试探。   “咚——”   须弥印往最右边时,传来类似鸣钟的声响。   孟航一大喜道:“师尊,咱们往那边走吗?”   江映离却拽住了他,摇头,继续结须弥印试探地往四方发去。   “师尊!!”阮舟摇忽地搂住江映离的腰.身便带他退离了原地三尺。   孟航一飞快地也退了三尺,浓雾便像海浪一般卷了过来,重重地扑到了他们原来闪开的方位。   孟航一惊道:“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江映离盯着那浓雾,沉吟片刻,竟向那浓雾走去。   阮舟摇与孟航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抓住了他。   一个抓手,一个却只敢抓袖子。   江映离挣开了他们两人,道:“我只是去破阵。”   阮舟摇道:“若是破阵,让我去!”   孟航一则道:“师尊还未说这灭佛阵到底如何凶险,怎么能让师尊独涉险境?”   江映离道:“灭佛阵先灭精神,再灭肉.体。”他盯着那浓雾道,“也没什么好怕的。”   孟航一横了横心,道:“若是心境的考验,弟子也要参与!”   阮舟摇则又抓住了江映离的手掌,道:“我陪你。”   江映离抬眼,凝视着阮舟摇,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阮舟摇有些慌:“江映离?”   江映离听见自己的名字,目光也不过闪烁了一下。   “……你不能去。”   阮舟摇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出事,但我不可能让你一人——”   江映离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怕你出事。”他顿了顿,才道,“你非善人。”   阮舟摇心头一紧。   江映离堪称平静地道:“纵然你过了灭佛阵,于人于己,也全无益处。”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错,还真的不是个好人,菌类瘫.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9章 孽徒当诛   不过一个怔忪, 江映离与孟航一竟已入了浓雾, 被浓雾吞噬!   阮舟摇心底猛地燃起熊熊怒火!   恨!怨!!!   摧残了附近的枯枝灌木无数, 最后只剩下浓浓的挫败感……   “我……不是善人……”   阮舟摇目光几变, 却还是咬牙道,“不是善人又如何?”,他一掌掌风袭向浓雾, 浓雾被吹开一缕, 却未真正散开。   阮舟摇却直接闯入了浓雾, 自行入阵!   纵然他不是善人帮不到江映离,他也偏要帮!   凭什么孟航一都能和他并肩共进退,他不行?   ………………   “大错?”   夕阳西下。   一个普通小镇的渡口旁边,孟航一张大嘴巴看着忽然闯进来的阮舟摇。   阮舟摇亦是没有想到,他刚闯进阵便见孟航一和江映离站在不远处。   这已是在阵法的幻象中了。   可他们竟没有“失散”在阵法中。   “……这是怎么回事?”   阮舟摇几步走了过去, 盯着江映离,似乎想看这个“江映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映离皱着眉头道:“我不是叫你不要进来吗?”   阮舟摇道:“师尊只说我并非善人,谁说只有善人才能闯得过阵法了?”   江映离抿了抿唇, 别开头去,道:“随你。”   渡口前码头上有许许多多的孩童在追逐打闹,笑声、跑步声, 还有一旁小贩的叫卖声,声声不绝。   江映离师徒三人似都有不同程度的茫然,对这丝毫称不上腥风血雨的幻境有些不适应。   “嘭……”   忽然,一个藤条编织成的圆球被人踢到了阮舟摇的跟前。   阮舟摇俯身,将那藤球捡了起来。   “大哥哥!”   “大哥哥!!”   踢球的小孩一窝蜂地朝他的方向涌过来。   五六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阮舟摇, 其中一双眼睛的主人忽然道:“大哥哥,你陪我们玩好不好啊?”   阮舟摇把球还给了他们,淡淡地道:“不好!”   一个扎着冲天揪的小女孩便来拉阮舟摇的衣服,道:“大哥哥长得这么好看,来陪我们玩吧!”   “是呀大哥哥,陪我们玩吧!”   “陪我们玩吧!!”   “……”   阮舟摇看着江映离,江映离也看着阮舟摇。   孩子们在他身边蹦蹦跳跳,仿佛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孟航一似乎有些嫉妒了,直接蹲下身,凑到那扎着冲天揪的小女孩跟前道:“这个大哥哥不喜欢陪人玩,我陪你们玩好不好啊?”   那个女孩扭头看了孟航一一眼,所有小孩都扭头看了孟航一一眼。   孟航一不知怎么地呆了一呆,然而所有的小孩很快扭头,又去抓阮舟摇的衣摆,道:“大哥哥,大哥哥!”   “……我们就要你陪我玩!”   这是在灭佛阵中,阮舟摇还记得这一点。   眼前的小孩全都是幻象,而如今幻象引诱他去做什么,说不定,便是挖了个坑给他跳。   阮舟摇道:“我不和小孩子玩。”   小孩子们仍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地撒娇。   阮舟摇忽然抬手,手上冒出一个骷髅头,张大嘴巴,往孩子们的方向咬去。   “啊啊啊啊啊!!——”   一群孩童立刻吓得面如土色。   转眼间,所有围着阮舟摇的小孩子都跑光了。   大人们仿佛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在自家孩子撞到自己怀里倾诉时,还臭骂了孩子一顿。   江映离道:“他们不是真人。”   阮舟摇道:“若是真人,我便不用这种手段吓唬他们了。”   江映离竟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很快,天就黑了。   原本进阵法后这里就已然是黄昏。   日转星移。   小镇也黑漆漆得有些吓人。   阮舟摇等人在镇里逛了一圈,最后找到个挂着红灯笼的客栈。   那客栈的摆设有些像蓬莱仙乡。   但是更红,更艳……   若换成白色,就更……   阮舟摇没有深想下去。   客栈的掌柜告诉他们,只剩两间房了。   江映离非常自然地把其中一串钥匙给了孟航一,他则拿着另一串钥匙,自己上了二楼。   孟航一看了阮舟摇一眼,什么也没说,上楼,进自己的屋子,牢牢地把门关上。   阮舟摇犹豫了一下,还是往江映离的房间走……   “哗啦——”   “哗啦——”   是水声。   阮舟摇站在江映离的门口,脚步一顿。   房门“吱钮”一声,自发地打开。   阮舟摇忍不住往里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见江映离站在冒着蒸汽的浴桶旁,手一抬,他身上的衣裳就全部掉到了脚边。   阮舟摇:“……”   不能看,不能看,不能看……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搅,疼得他太阳穴都要炸开了!   耳边传来的水声仿佛在提醒他跟前发生着什么,阮舟摇不住地咒骂自己,甚至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背!   江映离的屋内有屏风,但是那屏风不在浴桶前,根本什么也没遮住。   “阮错。”   属于江映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阮舟摇浑身颤抖,撑在房门外。   “阮错……”   江映离起身,随意将挂在一边的外衫取下,内里什么也没穿,只披着一件外衫,走到阮舟摇面前,牵住了他的手。   “……”   “……”   眼眸对上眼眸。   这双眼睛,分明就属于江映离!   琉璃般清透的眸子,常年清寒,不起波澜……   阮舟摇大脑一片空白。   江映离拉着他,走到床边坐下。   “你喜欢吗?”   阮舟摇的眼睛都不敢往下看,只盯着他的眼睛,道:“喜欢。”   江映离慢慢靠在他的肩头,湿漉漉的发尾还带着热意,贴在两人交叠的手掌上。   “我知道,你喜欢。”江映离轻声地道,“你嘴上嫌弃我放浪,可是你心里,却一直都嫌我对你不够放浪……”   阮舟摇道:“我只是觉得你对我不够热情……”   江映离“嘘”了一声,打断了他:“我现在足够热情了吗?”   软玉温香在怀。   阮舟摇心跳都急促得厉害!   不论前世今生,纵然前世他以为江映离私生活如何不堪,可都不敢幻想江映离对他如此主动!   他做梦都希望江映离能够这样热情!   做梦!!   靠在阮舟摇肩头的江映离慢慢地动了……   温热的唇,缓缓地贴近他的耳朵……   阮舟摇手掌紧紧地揪住衣袍,忽地按住了他,道:“我真的很希望师尊能够对我这般……”   江映离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手上,仿佛大猫一样摩挲。   阮舟摇的眼中却在刹那中结出了寒冰!   “前提是,真的师尊!!”   一掌打向身边人的头骨,身边人的形象顷刻间扭曲,变成了一只尖叫嘶鸣的猴子,从他的手中逃窜了出去!   阮舟摇自床前站起,推门下楼。   但只见身后的客栈顷刻之间化为乌有,许久之后,从阴影处走出来了一个人。   “……”   阮舟摇骤然暴起,又是一掌,要击向来人的头盖骨。   来人吓了一大跳,连忙逃窜,大叫道:“阮大错你想干什么?!!”   阮舟摇招到半途,连忙收劲。   孟航一躲在旁边半晌,确认阮舟摇是真的不想杀他,方才走了出来。   “你先前害我害得还不够吗?若你真敢杀我,师尊他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阮舟摇道:“师尊呢?”   孟航一道:“我怎么知道?”他又道,“你还没回答我之前问你的话呢!”   阮舟摇道:“我若真要杀你,必然会挑师尊不在的时候。”他故意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道,“我杀了你,毁尸灭迹,师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孟航一呆呆地看着他,好像被他吓傻了。   阮舟摇不知怎么的,就想再吓一吓他!   运掌,出力!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击向孟航一的头颈!   本来他明明只用了一分力,随时可收,可是快要打中孟航一之时,阮舟摇却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道,狠狠地击了下去……   “咚……”   一个人头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他的脚边。   阮舟摇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略有些愣怔。   他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杀意从何而来。   更不明白,为何孟航一如此轻易地就死在了他的手上……   “阮错,你在干什么?!”   忽然一声暴喝把他从愣怔中惊醒。   阮舟摇瞬间慌乱,眼睁睁地瞧着江映离抱起孟航一的尸体,却不知如何解释。   “师尊,我,我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江映离仿佛怒极地道,“你害得他被卖进异戊阁便不是故意,这次,又不是故意?!”   阮舟摇道:“我刚才不知道怎么——好像被人控制……”   江映离又是怒又是心凉,半晌,目中的怒火消失了大半,换上的却是说不出的冰冷和失望。   “残害同门,一而再再而三——阮错,太衍容不得你!”   “不,师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师尊!”   江映离却仿佛咬牙切齿地道:“我要逐你出师门!!”   “!!”   刹那间,前尘旧事排山倒海而来。   “身具魔血,勾引师尊……如此妖孽,太衍容不得!”   江映离无情地站在跪伏着的人的面前,居高临下而又十足睥睨。   “如今我已从孽徒的蛊惑中清醒过来,今在阎浮提众多同道的见证下,我便将这孽徒逐出师门!!”   阮舟摇满脑子都被前尘往事塞满!   郁气!妖气!魔气!怨气!   双眸猩红,妖魔之力在全身上下流窜!   “你是魔,你以为我师弟真的会爱你吗?”   “你是魔,你师尊早已预备好将你伏诛……”   “你是魔,江映离他会害死你的!!”   最后,那孤高清岸的仙人,攥着戒杀剑指着他。   “孽徒当诛!”   冰冷的仙人冰冷的神情。   “……我从未爱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嗷=3= 第180章 我就是你   “轰隆。”   阵法上空似乎传来了雷声。   江映离闯出灭佛阵, 在灭佛阵外, 却迟迟不见自己两个徒弟出来。   阵外的梵音更强, 仿佛真有一座寺庙近在眼前。   江映离在灭佛阵外不住徘徊, 想要找到启阵的阵外之眼!   若再不找到这外阵眼,恐怕他那两个徒儿,都要凶多吉少了……   ※   “我, 我做错了……”   阵法之中, 孟航一瞧着眼前幻化出来的阮舟摇的尸体, 泪流满面……   孟航一方一进浓雾便发现自己身处太衍云巅。   太衍云巅仍旧是那个太衍云巅。   一切照旧,只除了不见了阮舟摇生活的痕迹。   孟航一在太衍云巅上住了一日便已完全忘记了身在阵法之中的事,江映离让他做了自己孩子的干爹——虽然这辈分有点奇怪,他也很高兴地接受了。   他与江映离一同抚养江平安,虽然养孩子的生活有些繁琐, 但他却不觉得枯燥……   然而好景不长,阮舟摇这个孩子名义上的父亲回来了。   “你是平安的父亲,那我还是平安的干爹呢!”   不服, 想要宣誓主权。   面对这样“幼稚”的挑衅,阮舟摇却只是嗤笑了一声,十足的嘲讽。   干爹, 干爹怎么能比得上亲爹呢?   孟航一仿佛读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勃然大怒,和阮舟摇斗了不下几百回合!!   然而,出来劝架的江映离偏心,次次都偏向阮舟摇……   “你偏心他, 你喜欢他!”孟航一不无怨气地道,“师尊,阮大错有什么好,为什么你偏偏要喜欢他?”   江映离对此的回答,是:“他是我儿平安的另一个父亲。”   孟航一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牛皮做成的球,被打进肚子里的气撑得他快要爆炸!!   他威胁,如果江映离和阮舟摇不分开,那他就把他们两个的事捅到掌门那里去!   “你想告诉掌门就告诉掌门吧。”阮舟摇竟还在他的面前,把江映离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你猜,掌门他知不知道,师尊和我的事?”   孟航一气懵了!瞧见阮舟摇在他面前对江映离下贼手,恨不能直接把他的手都给砍了!   阮舟摇还真的和他打了起来,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最后,阮舟摇打赢了,把他捆起来扔在了近水楼台冰冷的瀑布下。   孟航一日日都被水流击打,也日日都能透过近水楼台未关的窗,瞧见阮舟摇对江映离如何的轻.薄放肆。   “啊啊啊!!!”   爆发!   某日,瞧见阮舟摇又溜入江映离的居所,孟航一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挣脱了阮舟摇捆他的法器。   他抄起自己的弟子佩剑就冲进了近水楼台!   不由分说对着阮舟摇一阵地砍。   阮舟摇的功力似乎减退了,闪躲得十分吃力。   孟航一怒火上头根本管不了那么许多。   重重的一下,直接砍到了阮舟摇的胸口上。   “你……你……”   阮舟摇睁大眼睛,口喷鲜血不敢置信地倒了下去。   孟航一提着剑,呆立半晌仿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有个声音在他心底提醒他,提醒他现在不是呆愣的时候,江映离可能马上就要回来了。   孟航一一个激灵从梦魇中清醒过来,趁着江映离不在,把地上的血全部清洗干净,然后,把阮舟摇的尸体拉到了自己山头的小屋内。   “呜……呜呜……呜……”   孟航一一边挖坑想把阮舟摇埋了,一边哭。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蛊惑教唆他毁尸灭迹,并且,孟航一甚至有种感觉,只要他把阮舟摇的尸体给藏好了,江映离这辈子都不会发现是他杀了阮舟摇!   如果江映离真知道他杀了阮舟摇,肯定不会要他这个徒弟了。   残害同门,说不定还要被逐出师门。   “呜,呜呜……”   “不用怕,不用怕……你把尸体埋得干净一些,你所担心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孟航一却是把手中的铲子一丢,坐在阮舟摇尸体的旁边,哭道:“可是,大错活不过来了。”   “他活不过来是好事,他活不了,你以后就可以独占你师尊的宠爱。”   “我不想杀了大错。”   “你想。”   “我不想。”   “你想!!”   “……”   孟航一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手掌上满是泥泞,还有鲜血。   “你就算不想杀了他,可是现在都已经杀了……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的话,不论你怎么认错,你的师尊师伯师叔们都会认为你是个杀人凶手!”   “难道,就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吗?”   “就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孟航一道:“可是,我的确是个杀人凶手啊……”他眼中忽然又涌出了泪水,道,“我杀了大错,我杀了大错!”   蛊惑他的声音似乎都迟出现了好一会儿,半晌,那声音才续道:“杀了就杀了,他一直都很讨厌你,你也一直都很讨厌他。”   “我,我是讨厌他,可我没想让他死……”   孟航一忽然开始摇头,不断地摇头:“不行,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师尊,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师尊!”   蛊惑他的那个声音甚至都有些气急败坏了:“你是不是疯了!你如果把这件事告诉江映离,你可就真成了杀人凶手了!!”   孟航一浑身颤抖,半晌,却使劲把自己的眼泪擦掉,道:“是我,是我做错了事……”他道,“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   “……”   “……”   “轰隆……”   又一声炸雷。   灭佛阵外江映离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更快地在四周搜寻,仔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孟航一满脸泪水跌跌撞撞地从阵法里跑了出来,一屁.股坐到了江映离的跟前,道:“师尊……”   江映离见状大惊,把孟航一拉了起来,道:“航一,你出来了?”   孟航一抹掉自己的眼泪,抓住他的衣袖,哆嗦地道:“我,我杀了大错。”   江映离浑身一震,冲口而出便道:“不可能!”   孟航一道:“我,我不是故意,我不小心……”   江映离浑身发寒,但冒寒气只不过是一瞬间,很快,他身上的寒气却又都退了下去……   “他已经大乘期修为了,你杀不了他。”   孟航一仿佛还在梦里,呆滞地道:“大,大乘期?”   江映离只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活转了起来,道:“想必你是在灭佛阵内看见了什么幻象……”   孟航一呼吸一窒,使劲喘了一口气。   “师,师尊!!”他的双眼立刻清明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江映离,大哭道,“师尊,我还以为我杀了大错,我还以为我同门相残——我还以为你要逐我出师门了!!”   江映离有些笨拙地安抚他。   孟航一几乎是嚎啕大哭,泪水几乎都汇成了小流。   “……航一!”江映离忽然推开了他,“阮错呢,他还没有出来?”   孟航一一边抽噎一边抹眼泪:“他,我不知道……他出来了吗?我没有看见他……”   正巧此时,天际又炸下一个响雷!   江映离神色严峻,沉声道:“航一,你,去西边找,若能找到阵眼,就直接把阵眼打碎!”   孟航一道:“阵眼,长什么样的阵眼?”   江映离道:“什么样都有可能——时间紧迫,航一,你去西边!”   孟航一几乎直接被江映离推到了西边,他转身回头,还想再问江映离。   然而江映离却将衣袍卷起,半蹲下去查探四周。   孟航一瞧见江映离如此认真,忽然就不敢打扰,一声未吭,真的往西边去查探了……   ……………………   “你是谁?”   “我是你。”   “不,你不可能是我。”   “如果我不是你,那我又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我是你。”   “不,你不可能是我!”   “……”   漆黑。   漆黑一片。   自被“江映离”瞧见他击杀“孟航一”的现场后,阮舟摇便走火入魔,再度血脉爆发!   阮舟摇只觉得自己悬浮在半空,而四周全是一片黑暗,瞧不见任何色彩,也看不到任何光明。   “你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了吗?属于魔的力量,如此强大……”   阮舟摇情不自禁地顺着那个声音探查了一下自己的丹田。   丹田之上真灵恢复了前世渡劫期的强壮,魂海则拓宽了无数倍!   “这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我们!”那个声音有些兴奋地道,“你的修为如此高深,若在阎浮提,可轻易将所有‘高手’像踩死蚂蚁那样杀灭。”   阮舟摇冷冷地道:“我不杀人。”   那个声音道:“你不杀人?”   阮舟摇道:“你不是想说你是我吗,怎么,连我不杀人你都不知道?”   那个声音有些古怪地笑了笑,道:“没有魔是不杀人的,你若不杀人,就是压抑自己的本性!”   阮舟摇目光沉冷,没有吭声。   “……你的体内,是不是有因果钟?”好半晌,那个声音忽然又不敢置信地道,“混,混沌莲珠?!”   阮舟摇眯了眯眼睛,道:“你怕神器?”   那个声音道:“你我是魔,魔,自然怕神器。”它的音调似乎都有些变了,道,“因果钟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要把混沌莲珠放在自己体内?”他带着怒意——明明毫不相干,但却好像是自己的屋子,被人扔了数不尽的垃圾似的那种怒意,“你疯了吗?!混沌莲珠天生克魔,你便是再纯粹的妖魔,把混沌莲珠放在体内,它也会耗尽你的妖魔之力!!!”   阮舟摇道:“这,也与阁下无关吧?”   那个声音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一体,怎会无关?”   阮舟摇不欲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道:“我们现在是否还在灭佛阵内?”   那个声音似乎有些意外:“你相信我就是你了?”   阮舟摇嗤笑了一声,嗤笑得那个声音有些恼羞成怒了。   “不管我是不是你,你告诉我,我们现在是否还在灭佛阵内?”   那个声音冷笑道:“魔,怎么可能闯得出灭佛阵?”   阮舟摇道:“灭佛阵只灭佛,魔自然闯得出。”   那个声音沉默半晌,才道:“你很聪明。”   阮舟摇忽地道:“你,是灭佛阵中的——”   那个声音直接打断了他,道:“你知道你的师尊和师兄现在如何了吗?”他用一种嘲讽的语气道,“他们俩以为自己已经闯出了灭佛阵,正在那儿欢欣鼓舞,顺便还想把你给救出去呢!”   阮舟摇瞳孔微缩,道:“你什么意思?!”   那个声音不无嘚瑟地道:“阎浮提的修士竟然如此天真,这么容易就相信自己过了杀阵。”它哈哈大笑地道,“等他们找到阵眼,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时,我再降下杀劫……”他的语气充满了恶毒和阴狠,“到时候,便能见他们乐极生悲,绝望的表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阮舟摇面沉如水,闭目,唤体内的混沌莲珠。   那个声音原本还在笑,但笑着笑着,笑声便多出了惊恐。   “阮舟摇,你在干什么?!”   阮舟摇竟还有闲心调侃,道:“你不是我吗,你猜猜我在干什么?”   “不,不!!”那个声音忽然扭曲了起来,“混沌莲珠,混沌莲珠?!”   阮舟摇用灵力导引着混沌莲珠,蓄积到一定程度,直接将它的力量在体内爆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   “噗!”阮舟摇克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   四下里的黑暗随着叫声眨眼之间便消失了。   “噗通”一声,阮舟摇从空中落下,待得砸到了地上,阮舟摇才发现,江映离与孟航一,就在不远处……   作者有话要说:  嗷=3= 第181章 小阮舟摇   “大错!”   孟航一眼尖, 第一个发现阮舟摇凭空出现。   江映离本还在查探草丛, 听见孟航一的声音, 扭头一看, 便也很快冲到了阮舟摇的身边!   阮舟摇从地上爬起来,抹去唇边的血迹。   孟航一瞧见他双眸猩红便是一惊!情不自禁抓住了一旁江映离的衣袖。   “师尊……”阮舟摇摸了摸自己的面具,第一句话便道, “我们还未出灭佛阵!”   江映离盯着他唇边的血迹, 道:“可这已是在阵外……”   阮舟摇斩钉截铁地道:“我们还未出灭佛阵!!”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梵音仍在吟唱, 天色略有些暗了下来,树影憧憧,形如鬼魅……   江映离凝神静气,仔细往四周看了看,半晌, 他道:“阮错,你,可带了因果钟吗?”   阮舟摇将因果钟从自己丹田灵台上召出, 道:“带了。”   江映离便运了真气,一掌击向那因果钟。   “咚——”   天地仿佛都震颤了。   耳边的梵音开始扭曲,不远处的雾气也一并扭曲。   江映离握住了阮舟摇的手腕, 道:“如若今日我们注定要死在这灭佛阵中,你可不可以让我瞧瞧你长什么样子?”   阮舟摇正想说什么,一旁的孟航一便先开口了:“师尊,你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的!”   阮舟摇目光闪烁, 道:“师尊还未想起过去吗?”   江映离道:“你不给我看你的模样,我自然想不起来。”   阮舟摇轻叹了一口气,反握住江映离的手,把颗圆滚滚的珠子放在了他的掌心……   江映离方瞧清那珠子是何物,瞳孔微缩,登时就把珠子甩飞了出去!   阮舟摇不过一抬手,那珠子就又飞到了他的手上……   “师尊怎么了?”   江映离退开了至少有三丈远,冷冷地盯着他,道:“你把混沌莲珠给我做什么?”   阮舟摇盯着他道:“师尊又不是魔,怕什么混沌莲珠?”   孟航一几乎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江映离好半晌,神色才变得扭曲:“你怎么看出,我不是你师尊?”   它把江映离另置空间隔开,用时不过转瞬!阮舟摇没有理由这么快就发现。   阮舟摇道:“我师尊他既然什么都还没想起来,自然也不知道我身上带着因果钟。”   孟航一立刻退到了阮舟摇的身后,惊道:“大错,他,他是假的师尊?!”   “江映离”身上的皮肤开始变得扭曲,很快,就变成了个黑乎乎仿佛猴子一样的人形物。   孟航一没认出这是什么来,只更害怕地抓住了阮舟摇的衣服。   阮舟摇眉头皱得死紧,道:“你是灭佛阵的阵灵,还是什么东西?”   那生物古怪一笑,道:“堂堂魔主后人,竟会认不得我么?”   阮舟摇攥着混沌莲珠的手一紧,道:“你,你真从魔界来?”   那生物吐出长长的舌头又收了回去,发出“嗤嗤”的笑声。   孟航一只听得心烦意乱,不由地道:“你别笑了!”   仿佛被魇着似的,孟航一不管不顾地就拔出弟子佩剑就冲上去要砍那生物。   阮舟摇拽住孟航一的领子就要把他拉回来。   孟航一回身一剑,刺入阮舟摇的肚腹。   “……”   “……”   未曾防备,阮舟摇握住肚腹前那已变成一根枯木的利器,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   原先“江映离”变作的生物眨眼之间消失,“孟航一”则变作了那长舌黑皮的怪物。   凶器似有毒性,阮舟摇咬着自己的舌尖,想让自己清醒。   那生物道:“你身上有混沌莲珠,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竟冲阮舟摇跪下,拜了两拜,“西山老祖,君上保佑。西山老祖,君上保佑……”   阮舟摇正纳罕这生物到底故弄什么玄虚,那生物却张开黑乎乎的大嘴巴,一口就把他给吞了进去。   ……………………   “阮错!!!”   江映离忽然从入定状况下睁开眼,猛地站了起来。   孟航一还在那儿找阵眼呢,骤然听见江映离的声音,扭头一下跑到了江映离身边,道:“师尊,大错出来了?”   江映离用手指揩去自己额上的汗,道:“你师弟可能出事了。”   “啊?”   方才无缘无故的走神便已是蹊跷,何况骤然而起的心悸……   江映离怎么想怎么不对劲,道:“航一,你那儿还有多少朱砂金粉?”   孟航一忙把自己的须弥戒子打开,仔细一探,道:“不是很多……”   太衍于符篆一途并不精通,要不是江映离总要为自己的孩儿写符,这些都不会有。   江映离让他把须弥戒子给他,稍过了一眼,便道:“这些足够了……”   孟航一瞧着江映离取酒调朱砂,不由地道:“师尊,你这是想干什么?”   江映离沉声道:“列阵!”   自古道邪不压正,纵然灭佛阵法如何得天独厚,既是邪物,一定有法可制!   ※   “咚——”   “咚——”   “咚——”   再次睁开眼,阮舟摇发现自己盘腿坐在先前瞧见过的码头渡口旁。   不远处的孩童们嬉笑着打闹。   黄昏日落,荡漾的海浪与微风都仿佛透着温柔,此情此景,比先前他瞧见的场景要温柔许多倍。   “……”   怎么回事?   阮舟摇摸了摸自己的腰腹,没有摸到本该插在他肚中的利器。   站起身,风将他的发与衣摆一并吹起。   阮舟摇心有所动,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   面具不见了。   “大哥哥!”   “大哥哥!!”   “你陪我们玩好不好啊大哥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场景。   阮舟摇往一侧看去,便见个白衣仙人在渡口附近被孩童们围攻。   那白衣仙人的模样太熟。   形容装束,分明就是江映离!   “你们去找别人吧。”江映离有些冷淡,但是,却没有冷待这些孩童,“我还有事有办……”   “大哥哥能有什么事啊?”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江映离沉吟片刻,竟真的向儿童询问了:“你们认识阮错吗?”他道,“他大约七八岁年纪,容貌很好……”   “阮错?”   孩童们忽然就更热情了起来:“原来大哥哥认识小哥哥啊,我们认识,认识!”   那群孩童便簇拥着江映离往一个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什么“带大哥哥去找小哥哥”。   阮舟摇起先还在想这个情景的诡异,但当他跟着江映离越走越偏僻后……   眼前的小巷,还有那几棵被砍掉了树身的斑驳树桩。   他心里一个咯噔,觉得这地方好像他当初在茺州的家。   百年沧桑,前世阮舟摇在元灵珠中修行,近百年的折磨早就让他忘记了很多事情。   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童年,忘了他并不是从小在太衍山长大……   江映离是在他已晓事时,才来茺州收他为徒的!   他给还是婴孩的他取名为阮错,就把他“放养”在了茺州……   阮舟摇依稀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总会发烧,而在茺州总会有太衍的人过来照顾他,免得他魂海受损的程度加大!   “你就是阮错?”   一个称不上是多少破旧,但也绝对称不上是多少好的木屋,屋前有个小孩坐在小板凳上,正在那儿编蜻蜓。   这样复杂的蜻蜓一只可以卖到三文钱,阮舟摇记得,自己光是编蜻蜓一天便可以卖好几十文。   “你……是谁?”   小时候的阮舟摇瞧见仙风道骨的江映离便有些呆了。   他见过不少修行者,但那些修行者多是在他生病时才来,平日里为了不影响他的生活,基本上都不来打扰他。   江映离瞧见他手上的蜻蜓,便道:“你做手工活,是为了赚钱吗?”   小阮舟摇有些脸红地把蜻蜓藏到了自己的身后,道:“是,是为了赚钱……”   太衍弟子当然会给照看小阮舟摇的夫妻银两,但当小阮舟摇长大,搬出那夫妻的家后,阮舟摇便已有个模糊的念头:他不可能永远靠着那来无影去无踪的修仙者过活!   小时候的他很聪明,会做饭,还自学了手工活——他能装以他的力气能制作出来的小陷阱,抓鱼打猎……没一样不行。   江映离道:“你,很好。”   他很快就表明了来意,和小阮舟摇说,要收他为徒。   “……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甚至出乎阮舟摇自己的意料,小时候的他听见江映离的“垂青”,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还有些疑惑戒备。   江映离道:“因为你资质上佳。”   小阮舟摇摇头,道:“有很多人都比我聪明,但是他们都要到各大仙门去求。饶是求,也未必能成功地拜个真正的仙长为师。”   江映离道:“你不相信我是大仙门的人?”   小阮舟摇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似的,道:“那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呢?”   江映离半蹲在小阮舟摇的面前,道:“因为,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莫名一震!   阮舟摇站在江映离的身后,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孩童们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但江映离与小阮舟摇之间的气氛便仿佛只有他们彼此。   小阮舟摇抿了抿唇,终于把他编好的蜻蜓放在了自己的板凳上……   江映离仍旧半蹲着,凝视着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小阮舟摇走到了他的跟前,伸出手,抓住了眼前这个白衣仙人的衣袖。   江映离目中波光流转,主动牵住了他的小手,道:“我带你回太衍吧……”   阮舟摇便眼睁睁地,看着江映离牵着小时候的他离开……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江映离的关门弟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爱的小大错=L=嘿嘿。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2章 天真善良   阮舟摇已经忘了。   忘了自己被那黑皮长舌的怪物吞了, 忘了现在的这一切可能又是灭佛阵给他的幻象。   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竟能瞧见江映离和他的往事!!   现在的江映离显然还是有几分“常识”的——带着一个小孩, 不能御风。   江映离甚至都没租用租兽, 而是像凡人一样, 领着小阮舟摇横跨茺州。   “……”   大阮舟摇不由地想,难道江映离是出门又没带灵石吗?   “……啵。”   一枚石子扔到了湖水中。   江映离砍了棵树幻化出一条小舟,带着小阮舟摇在湖水上漂移……   小阮舟摇时不时地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钱, 数自己还能吃多少顿。   他身边那个仙君显然不食人间烟火——幸好, 他身上还有点儿银两。   “师尊, 我想再去买些馒头!”   方一下船,小阮舟摇便开口了。   江映离微微颔首,道:“你去吧。”   大阮舟摇便瞧着江映离当真站在原地,而小阮舟摇一个人往集市的方向挤,想要买几个最便宜的馒头。   “……”阮舟摇皱眉, 觉得自己这样的年纪,一个人买东西说不定会被抢。   “嘭!”街上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撞了一下小阮舟摇,小阮舟摇手上的小钱包果然被人给抢走了。   “小偷——小, 小偷!!”   小阮舟摇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追上了那两个人。   大阮舟摇早已察觉自己在此只是个过客,但瞧见这一幕, 却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雷灵力,毫不客气地往那两人身上打去!   那两人却活蹦乱跳的,仿佛一点儿也没被雷灵力影响似的,还继续往前跑。   小阮舟摇腿太短,追啊追怎么也追不上……   抢劫的两人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小阮舟摇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晌,面上浮现出些许恐慌的神色。   阮舟摇其实早已不记得这件往事,但他瞧见小阮舟摇脸上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他在担心自己没有钱会饿死,甚至担心江映离会反悔不再收他为徒。   小阮舟摇近乎是慢吞吞地往江映离的方向走的。   江映离一直就站在原处等,小阮舟摇狼狈得很,头发凌乱,满头满身的汗。   江映离不由地道:“怎么了?”   小阮舟摇支支吾吾地,没敢吭声。   江映离见他形容狼狈,手上一掐算,便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钱丢了就丢了吧,以后你也用不到凡俗的银两了。”   小阮舟摇闻言,有些不高兴。   那银两不管怎么说,也是他自己挣来的。   他辛辛苦苦挣的钱与修士给他的钱他都没放在一起过,如今他跟着江映离走,就只带了他辛辛苦苦挣来的钱。   江映离让小阮舟摇跟着他,小阮舟摇咽下自己的抗议,乖顺地听从——他如今身无分文,这么小的年纪,就是想回家都困难。   他只能跟着江映离了。   只希望,跟着江映离,走的不会是一条不归路。   江映离什么话也没说,但他最终还是带着他,找到了那两个盗贼的贼窟!   阮舟摇一直到这时候,依稀才回想起了些什么。   他在和江映离发生关系之前,对江映离孺慕且尊敬!如今他入小天境重伤之事还未发生,孺慕之情还未滋生,但初见时江映离在他面前显露的仙家手段,却叫他敬重他了许多年。   两个盗贼被江映离的“飞身出现”吓得面如土色,面对着明显不是凡人的江映离,连跑都不敢。   江映离先把那两个盗贼打了一顿,方才云淡风轻地问小阮舟摇道:“是这两个人吗?”   小阮舟摇把自己的钱袋扒了回来,双眼满是星星地道:“是这两个人!”   江映离便把那两个盗贼藏在家中的银钱全都搜刮出来了,一应给了小阮舟摇。   大阮舟摇:“……”   小阮舟摇却没有接那银两,道:“那不是我的。”   江映离琉璃眸凝视着他,道:“这是他们抢来的东西,你收了,也没有大碍。”   小阮舟摇却还是摇头,道:“那不是我的。”   江映离唇边似乎出现了一丝笑意——这对大阮舟摇来说简直是天上下红雨!!   在他还把江映离当做自己师尊的时候,他记忆中,小天境重伤之前,江映离从未对他笑过!   江映离拍了拍小阮舟摇的肩,然后就带着小阮舟摇,继续往太衍山的方向赶路。   春夏秋冬……   这其中,江映离似乎还绕了路!   在途中又遭遇了几次事件,每次江映离都“姗姗来迟”。   阮舟摇总算察觉到江映离是在“考验”他。   而小时候的他,全然不知江映离的意思,在遇到有人快饿死之时,他还是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给了出去。   阮舟摇甚至有些恍惚了——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有过如此纯情善良的时候。   快到太衍山之时。   那一日,小阮舟摇已经在火堆旁熟睡。   江映离坐在火堆旁盘腿打坐,有人凭空出现在他的身边。   “映离,阮错的心性如何?”   江映离道:“很好。”他说完,方才起身对出现的那人行礼,“见过师叔……”   来人竟是太衍上任掌门孟井!孟井一身道袍,走至熟睡着的小阮舟摇身边,探了探他的丹田魂海……   “他身上的魔煞并未完全除去,这么多年,神器也不过是稍稍消解。”   江映离道:“既然本性不错,做我弟子,我便可放心教他。”   孟井道:“映离,你可有信心,叫他不要入魔?”   江映离微微蹙眉,道:“师叔此话何意?”   孟井道:“天命难违,怕只怕将来他会把你拖下水。”   江映离道:“他比我想象中更善良,更自立。”他平静地道,“出身不会影响什么,我相信他,将来不会成为作恶多端的妖魔!”   阮舟摇听得此话,只觉得心内一阵翻涌。   他的善早在那长久的凌迟酷刑中被磨灭!便知江映离当初未曾负他,可是伤口却还是刻下了。   他已习惯不再轻信他人,习惯以最坏的角度去考虑事情……   原来曾经的他如此天真、如此善良……   未曾经历过黑暗,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心干净得仿佛剔透的水晶。   可惜,他往后再也不可能有这样干净的心了。   “咚——”   “咚——”   “咚——”   耳边忽然传来钟声。   阮舟摇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头顶悬浮着因果钟,而四周的黑暗则在不同程度的扭曲……   “不要再敲了!”   属于黑皮妖魔的声音“隆隆”地响起,显然,他还在这黑皮妖魔的肚子里。   “啊啊啊啊!不要再敲了!!”   翻滚!撕扯!!   黑皮妖魔的肚子疼得几乎要炸开!但是他要吞噬掉阮舟摇,必不能再把他给吐出来。   阮舟摇摸了摸自己的腰腹,果然,那里还有伤口。   因果钟在他头顶不住地发出声响,偶尔能被他听到,偶尔,却仿佛只有那妖魔听见了。   “君上,君上!!”   伴随着黑皮妖魔两声凄厉惨叫,阮舟摇眼前豁然开朗!!   他四周的黑一下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四面八方而来的亮光!   有一条大蛇撞到了他的身上,大大的瞳仁仿佛都能倒映出他的影子……   “喂,喂!”大蛇用蛇尾巴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脸和胸口。   阮舟摇发现自己无法有大的动作,便只看着他。   大蛇见他没什么反应,十分慌乱地道:“你不会已经死了吧?”   大尾巴卷上了自己,阮舟摇的手好不容易挪动了一段距离,在他的鳞片上划了一下。   佘归真却全无所觉,一边卷着因中毒而僵直的阮舟摇一边“唰唰”地往前游去……   它一边游一边嘴里还念叨:“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阮舟摇:“……”   游了大概有小半刻钟的功夫,佘归真方才松了自己的尾巴。   阮舟摇依稀可见,极目全是鲜红朱砂。   鼻间朱砂混酒的气味浓烈得几乎呛人!   佘归真在那朱砂阵外游了几下,高声道:“那边的,有人,在吗?!”   孟航一正在阵内帮江映离调朱砂,江映离丝毫不停笔,额上俱是冷汗……   “师尊,是不是有人来了?”   江映离艰难地道:“我不能停,航一,你去回……”   佘归真不住地在外头叫。   “那边,有人在吗吗吗吗?”   孟航一最终忍不住仰着脖子回道:“有人!!”   佘归真眼前一亮,道:“是什么人呀!”   孟航一想了想,高声道:“是好人!”   江映离:“……”   阮舟摇:“……”   要不是阮舟摇现在连动都动弹不得,他恐怕要忍不住把这两人揪起来暴打一顿!   他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佘归真听见孟航一说好人,竟然非常高兴!   好人就代表着是正道弟子,是正道弟子就说明能卖太衍一个面子!   阮舟摇虽然是皇朝的国师,但他怎么说也是太衍弟子啊!   佘归真尾巴卷住阮舟摇,十分干脆地就把他给卷进阵法里去了……   “喂!!你干什么?!!”   江映离在画九九归一阵!   眼看着都要画成了,佘归真卷着阮舟摇往阵里拖,地上的朱砂便被卷成了一团泥泞。   江映离行气回收不得,“唔”地一声闷哼,唇边涌出鲜红。   九九归一阵太耗费精气了!骤然被破坏,甚至反噬到了他这个画阵的人。   “师尊!!”   孟航一惊得连训斥佘归真都来不及,连忙去把摔了笔半撑在阵眼中的江映离扶起。   佘归真瞧见江映离脸色苍白口吐鲜红,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了事了……   “原来是你们。”佘归真把还僵直着的阮舟摇给卷了过来,道,“我,我就是怕你的徒弟死掉了。”   江映离瞧见阮舟摇,便抹去了唇边的血迹,艰难地挪到了他的身边。   “……”   把了把脉。   “他,怎么会中毒?”   佘归真道:“我不知道,我就看见他被一只妖魔给吞了,然后那只妖魔开始原地打滚,一边滚一边叫……”   等他瞅准时机把那妖魔一击毙命时,阮舟摇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孟航一气愤道:“你可知道你刚才坏了我师尊的阵法?!”   佘归真道:“我,我不知道……”   孟航一道:“如今我们都在灭佛阵里,师尊真气损耗又受了重伤,再要列阵,定会损他寿元!”   佘归真昂起脑袋又低下:“我,我真的不知道……”   孟航一又气又伤心,但他受伤的师尊江映离却在检查完阮舟摇的情况后,从须弥戒子中取了一颗丹药,塞进了阮舟摇的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阮舟摇借着那丹药的药力行遍经络,手指动了动,发现自己可比之前动弹更大的幅度。   “寺……尊……”   刚开口,阮舟摇就又闭上了。   佘归真“哈”地笑出了声,乐得不行。   根本笑不出来的孟航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佘归真自知理亏,只能把自己卷起来,又垂下了脑袋……   “这灭佛阵果然繁琐。”江映离蹙眉道,“我本以为,我们之前就已闯出去了……”   孟航一软声道:“师尊,你也吃颗丹药疗伤吧。”   江映离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他抬头,看那边上翻滚的云雾……   “你们看见那些雾了吗?”   孟航一越看越心惊,不由地道:“师尊,这怎么和之前——”   江映离道:“这灭佛阵是大阵套小阵,方才,我们恐怕只闯了一个小阵罢了,它很快,就又要把我们都给吞下去了……”   佘归真昂起头,看了那涌过来的云雾方向半晌。   “你们说的是天上的云吗?”他带着点儿疑惑地道,“我怎么什么雾也没看到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好卡……还是我的网崩了,再试试能不能发,唉ORZ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3章 出灭佛阵   江映离浑身一震, 道:“你没看见?”   佘归真道:“有什么东西吗?”   江映离目光一亮,道:“道友,可否请你在前方开路, 把我两个徒弟, 都带出去?”   佘归真竟没“入”这灭佛阵中!   孟航一立刻道:“不行师尊,我不同意!”   江映离咳嗽了一声,咽下喉中的血气,不管孟航一的抗议, 只是盯着佘归真。   佘归真莫名有些忐忑地道:“你想让我怎么带?”   江映离道:“把他们,就这么拖, 咳……咳咳咳咳……出去……”   阮舟摇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去抱江映离。   江映离只扭头看了他一眼,坚定地推开他的胳膊, 继续盯着佘归真:“像你之前拖阮错一样地拖!”   孟航一看了那云雾一眼, 道:“不行, 师尊,那样来不及!你受伤这么重, 不如让他先拖你——”   江映离便指了指孟航一, 道:“道友, 请你,先把我这个徒弟拖走吧!”   佘归真看了孟航一一眼,又去看江映离。   孟航一立刻就想闹。   佘归真却忽然松口,道:“好!”也不管孟航一的挣扎, 他大尾巴一甩,就把孟航一给卷住了。   “喂唔!——”   佘归真把孟航一的嘴巴也给堵住了,直接卷住了拖走。   “噗……”又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涌出来,孟航一和佘归真的身影刚消失,江映离就无力地靠在了阮舟摇的身上,浑身发抖。   “师尊……”   先前就算再怎么疼痛也没有反应的阮舟摇,竟也忍不住颤了一颤:“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江映离听见此时他还掺杂着大舌头似的口音,不由地笑了。   阮舟摇强硬地驱动自己的四肢,把江映离抱住:“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江映离道:“你这么说话,为师忍不住……”   阮舟摇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他暖融融的颈窝处,道:“师尊,你是不是故意让佘归真把孟航一拖走的?”   江映离不答,却只淡淡地道:“你要叫他孟师兄。”   阮舟摇道:“我都和师尊是那样的关系,叫他孟师兄岂不是乱了辈分?”   江映离咳嗽了好一会儿,像是想把血沫都给咳出去,道:“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摇头,道,“什么关系,都没有……”   阮舟摇心下一沉,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被针扎了一下。   “……师尊这时候还要说这样的话吗?”   江映离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也能猜到几分。”他道,“你既然都选择了那条路,为什么还埋怨我和你划清界限?”   阮舟摇浑身一颤,道:“师尊!!”   江映离闭了闭眼睛,道:“若是就在这里死了,我不知道你以后会干出什么,倒也不必再生气了……”   阮舟摇道:“我,我……”   江映离听出他似乎想解释,但是阮舟摇明显解释不出什么。   江映离道:“不管如何,你这面具,这时候总可以摘掉了吧?”   阮舟摇还没说什么,江映离就忽然出手,掀开了他的面具。   阮舟摇此刻中着毒,当然不可能阻挡得了。   江映离对上阮舟摇已变得正常颜色的桃花目,两人对视。   “……”   “……”   “原来你是这副模样。”江映离扫视过他的脸庞,道,“长得,挺好看的。”   阮舟摇道:“师尊……”   江映离道:“你可知我在画九九归一阵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吗?”   阮舟摇心头一紧。   江映离道:“一线生机,前世今生……”他清透的琉璃眸中渐渐闪烁着什么,仿佛是水光……   “原来,是你负我!”   阮舟摇心神大乱:“师尊!!”   江映离慢慢地从他身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阮错……”他喃喃地,却有些沉重地道,“原来,是你负我!”   阮舟摇睁大了眼睛,仿佛面对着最不愿意面对的噩梦!   江映离摸了摸他的脸颊,仿佛留恋。   阮舟摇想站起来,想和他说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他根本动不了!那该死的妖毒,明明他都已经这般修为了,却还是无法征服它!   江映离瞧着他苦苦挣扎却又挣扎不脱的样子,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负我?”   阮舟摇仿佛想要挽留他,不住地道:“是我做错了,师尊,是我做错了!”   江映离又道:“你说你做错了,但你却又想再负我一次!”   阮舟摇连连摇头,拼命伸手,要把江映离抓住!   江映离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断了吧。”他一双琉璃眸冷得像掺了冰,“断得干干净净,以后再无瓜葛!”   阮舟摇全身血液都已逆流,不住地道:“不,师尊,不要!”   江映离冷漠地道:“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头晕目眩,一股压力自头顶下压,阮舟摇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要被挤出去似的……   耳旁“嗡嗡嗡嗡”不绝,仿佛有蜜蜂钻进了他的脑袋!   压力越来越重,耳边声音也越来越大!   “喝!!”   即将浑身爆.炸之时,忽然有什么人在他耳边大喝,阮舟摇浑身压力一清,脑子也立刻清醒了过来。   江映离抓着他的肩膀,死死地盯着他,他唇边一抹血迹似乎被擦过但是没擦干净……十指用力,几乎掐入他的肉里!!   阮舟摇微微一怔,道:“师尊,你……”   他们两人身侧忽然传来嗤笑一声,道:“这样的幻境都能陷进去,天道属意的‘三界之主’是不是也太弱了?”   阮舟摇这才发现,有个穿着灰衣的书生模样男子就站在离他们三丈远的地方。   年轻男子头戴方巾,手攥拂尘,胸口上,似乎还挂着一串佛珠……   如此不伦不类的打扮,饶是阮舟摇看了都愣了愣。   江映离压抑住喉间的血气,按着阮舟摇的肩,艰难地站了起来。   “掌柜的……怎么会来此?”   年轻男子道:“我来小义州卖酒。”   江映离克制不住地呛咳了一声,咽下血沫,道谢道:“多谢掌柜的相助。”   阮舟摇动了动——他发现自己能动弹了,立刻就从地上蹿了起来。   “你是……白久洲浮生酒堂的掌柜的?”阮舟摇怎么看怎么都这男子眼熟,只是他古怪的装束让他有些不敢确定。   年轻男子冷冷一笑,道:“难为君上还记得我。”   阮舟摇立时听出,他恐怕对他颇为厌恶。   “卫子坤说,你虽助他陷害我师尊,与他却并非一路。”阮舟摇有些怀疑地道,“……你不是不愿来小义州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年轻男子听到卫子坤的名字,神情总算稍微不那么冷漠了一些,但他瞟了阮舟摇一眼,道:“他是妖修,当然愿投入你麾下,我一个自由身,来不来小义州与你何干?”   阮舟摇凝视他半晌,道:“你是魔修?”   男子浑身一震,皱起眉头,却没有反驳。   阮舟摇便肯定地道:“你果然是魔修!”   他这打扮分明囊括了儒释道三样!若是正统修行绝不会走得这么偏,不是旁门左道便是修魔!   江映离皱眉,攥住了阮舟摇的手腕,似乎是要阻止他再说下去。   年轻男子冷笑道:“魔修又如何?你这个最‘大’的魔修,难道还想置喙我的修行不成?”   阮舟摇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年轻男子道:“我看你就是有那个意思!”说完,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江映离,“废话我也不想多说,映离仙君,你另一个徒儿呢?”   江映离道:“我已让一位道友将他带出了灭佛阵。”   年轻男子道:“道友?”他神情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道,“是什么样的道友?”   江映离神色平静地道:“恐怕掌柜的并没有见过。”   年轻男子似乎心有不甘,但他走出两步,又回来了:“你们可要我带你们出这灭佛阵?”   阮舟摇被灭佛阵坑了太多次,且这男子是魔,不由地心生警惕。   江映离却道:“掌柜的愿意出手相助,再好不过。”   年轻男子淡淡地道:“你莫要多心,我可不是想帮你们!”他若有所指地看了阮舟摇一眼,道,“只是补偿上次在白久洲的冒犯罢了。”   江映离道:“有劳掌柜的。”   “……”   “……”   那年轻男子还当真在前方开路,就那么大喇喇地往前走,连弯都不拐。   阮舟摇本来还心有疑虑,但见那雾气并不浓重,越往外走能见度越高……   走至义山山脚时,阮舟摇才反应过来,他们竟真的出了灭佛阵!   江映离此时气血似乎好了些,又向男子道了一次谢……   年轻男子道:“看起来仙君伤得不轻,不知,可愿到敝府一坐?”   阮舟摇忽地道:“你在小义州有府邸?”   年轻男子瞪了他一眼,似乎不满他插话。   江映离道:“义山上还有许多无辜同道,做客之事,改日吧。”   年轻男子道:“仙君不会认为那些人还在义山吧?”他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盘符,盘符上头纹着各式各样的年号。不过一掐诀,指针就“嗖嗖”转动,最后指向了几个字……   江映离瞧清楚指针指向的字后,心沉了下去。   年轻男子道:“如今已是十月,参加祭天大典的世家修士,早就都回金陵州了。”   阮舟摇道:“那你为何会来?”   “我?”年轻男子神情渐渐变得诡异,似笑非笑地道,“是有人让我来救你们的。这话,你们不如去问那个叫我来的人。”   江映离道:“是有人让掌柜的来的么?”   阮舟摇与他顷刻间便想到了一处!   既能让人救人,那么那个人不但对他们无恶意,并且,还很可能知道这次的祭天大典,莫司问在弄什么玄虚!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第二更,应该,如果来得及的话=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马猴哦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欧琳Oleenna 10瓶;蜀中阿哥挽天河め 5瓶;小时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4章 不要离开   “佘归真——你是叫佘归真吧?”   孟航一坐在大蛇的蛇身上, 不无恐慌地道:“你是不是迷路了?”   佘归真停了一会儿,往回游了游,又往前游。   四面八方的迷雾都聚拢而来, 佘归真看不见那些雾, 但是孟航一却看得清清楚楚……   “你……你是不是真的迷路了?”   佘归真含糊地道:“我再找找……”   孟航一坐在佘归真的身上几乎绝望了。   他一开始还想让佘归真快点出阵,好让他回去救江映离。   但是,现在他们恐怕连自身都难保。   佘归真虽然看不见雾也未陷入灭佛阵中,可, 出不去也白搭啊!!   “沙,沙, 沙……”   孟航一忍不住揪住了佘归真的鳞片,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佘归真瞧了一眼自己脑袋顶上灿烂的朝阳,道:“你现在看到听到的可能都是幻觉,不要自己吓自己……”   孟航一当然知道自己可能是被阵法魇着了, 但是那“沙沙”的声音仿佛在拨弄他的神经, 不住地从四面八方响起……   “喂……”孟航一没过多久又刮了刮佘归真的鳞片, “我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   佘归真饶了几个大圈,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地方它先前来过, 正自沉思之时, 孟航一充满恐惧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它仿佛被他感染了, 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道:“不要管它,你就当做没听到!”   孟航一丝毫听不进去!   他原先的胆子并没有这么小。   从前,他最渴望的就是自己独自一人斩妖除魔, 然后,受万众敬仰!   能有这样的渴望,他当然不会胆小!   但不知怎么的,那“沙沙”声仿佛有一种魔力!孟航一能感觉到自己太阳穴旁的经脉都在跳动,而自己的心脏越发跳得厉害。   噗通,噗通……   “沙沙……沙……”   “啊啊啊啊!!!”   忽然!   孟航一瞳孔微缩,从佘归真的身上跳了下去,拼命地往后方跑去。   佘归真猝不及防,等孟航一都跑出十丈了才反应过来要追!   “别过来,别过来!!”孟航一的声音几乎凄厉。   佘归真一边追一边大叫:“幻象,都是幻象!”   然而在孟航一的眼中,却是一众缺胳膊断腿的畸形妖魔,天上地上甚至水里……一股脑地往他的方向涌来。   方才他还坐在佘归真身上时,就有黑色的液体从他脚踝往上爬……   “呼,呼……”孟航一跑出大约三四里后,喘着气,停了下来。   佘归真也不知道孟航一哪来的爆发力,竟然连他也追不上!   孟航一从自己的丹田灵台内抽出一柄剑,直接横上自己的脖子。   “喂!!!”佘归真瞳孔一缩,尾巴抻直,登时如离弦的箭一般弹跳了出去!   孟航一使劲,往脖子上一抹!   “铿——”   似乎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手中的剑。   佘归真差了半拍才飞到孟航一身边,尾巴一卷就把他卷得严严实实,心有余悸,不敢让他再动弹一下!   “唔,啊!”孟航一涨红着脸,拼命地想从佘归真粗.长的蛇身中挣脱出来。   佘归真收紧肌肉,仿佛缠绕猎物似的压制他的动作。   “松,松!”孟航一面红脖子粗,几乎快要被他勒死。   佘归真却因为紧张,稍稍放松了一点儿,很快就又收紧了!   这个任务是江映离交给他的,要是孟航一真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死了,他就再也不能去太衍山蹭饭了。   “松!唔!!”   孟航一翻着白眼,几乎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白光……   正在孟航一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佘归真勒死的时候,一道雷电,击中了佘归真的七寸!   佘归真猛地一弹,情不自禁地就松开了孟航一。   孟航一伏地,全身血液流通,大口大口地喘气!   佘归真仿佛被自己身上那道雷电的威力吓到了,飞快地蹿上就近的一棵大树,藏了起来。   “……”   有人轻飘飘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落在了孟航一面前。   孟航一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抬头。   瞧清那人容貌的一瞬间,他浑身一震,瞳孔骤然缩小!   ※   “师尊,这魔修恐怕有问题。”   阮舟摇与江映离还是去了那年轻男子的府邸做客。   年轻男子说他姓傅,叫傅楼。   他的浮生酒堂开在白久洲。   然而白久洲与小义州相隔万里,这人却在小义州有这么大的宅院。   江映离上回在白久洲求十全大补酒结果被傅楼用酒香迷晕,已是吃了一次亏,如今知晓这人是魔修,他却不像有多少警惕的样子……   阮舟摇皱眉道:“他之前帮卫子坤陷害师尊,可他本身却不像卫子坤那般与师尊有血海深仇……”   江映离是太衍山的人,傅楼参与陷害就等于惹上了整个太衍山!   卫子坤是为了映离境所有受害的妖兽才敢惹上太衍的,那傅楼呢?   江映离却忽然道:“先前你在灭佛阵中,看见了什么?”   阮舟摇呼吸一滞,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   他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阵法魇住的,也不确定真正的江映离是何时被替换的!   但还好,他的面具还在。   这说明至少江映离掀开他的面具后和他说的话,都是他的幻觉!   江映离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你在灭佛阵中,一直在发抖……”他意味不明地道,“你一直在和我说对不起,然后还哭了。”   阮舟摇道:“……师尊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江映离却不愿意换话题,沉声道:“我很好奇,你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阮舟摇干脆就自己换了话题:“佘归真他们人呢,怎么现在都还没有联系我们?”   江映离道:“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这儿,也许会去山脚下等。”   阮舟摇就折了一只纸鹤,让纸鹤飞过去找他们。   江映离瞧着他折了两只纸鹤,喉咙有些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阮舟摇放飞了纸鹤,听见声音便向他走过来……   江映离骤然发难,去抓阮舟摇的面具!   阮舟摇惊了一惊,侧身一避,顾虑江映离身受重伤,竟没有出全力抵抗!   “……”   “……”   几招过后,江映离成功掀下了阮舟摇的面具,阮舟摇侧头背对于他,心知江映离恐怕什么都看见了,便转身,慢慢地把头也转了回来。   “啪……”   江映离手中的面具落地,指尖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阮舟摇轻轻地唤他:“师尊?”   江映离凝视了他片刻,两人的视线交汇在半空,仿佛被打成了死结。   “师尊?”阮舟摇又唤了一声,这一回,双眸中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你,不要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嗷=3=迟了点儿发,抱大家!稍微修了一小下。 第185章 神秘修士   一句“你不要离开我”, 甚至带了些许的卑微。   江映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阮舟摇就一把抱住了他!   灭佛阵内层出不穷的幻象,无一不与江映离有关。   阮舟摇心底埋藏最深的恐惧就是江映离想起一切, 然后, 毫不留情地离开他!   江映离被他抱了一会儿,才道:“你这是干什么?”   阮舟摇道:“我……”   “喂!”   傅楼此时已恢复了正常的装束,走入大厅。   阮舟摇立刻将江映离放开,面上恢复了波澜不惊。   傅楼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 很快,就移开, 对江映离道:“你也不管管你徒弟?”   江映离不答,只道:“掌柜的这样打扮,莫非还要出门?”   傅楼道:“不用。”   他招手,让慢自己一步的婢女上来, 把她手上端着的一只琉璃小碗拿了下来……   “我听闻仙君喜食花露, 寒居简陋, 也只有这一碗称得上珍藏。”   江映离微微蹙眉,看了一眼递到眼前碗里淡青色的汁液……   “掌柜的客气了。”   傅楼分明瞧出他婉拒的意思, 不收回手, 坚持地道:“仙君试试吧。”   江映离犹豫了一下接过碗, 阮舟摇立刻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傅楼嘲讽道,“君上害怕我在这花露里下毒不成?”   阮舟摇道:“我师尊不饮花露已久,倒是我,有些想喝。”他不由分说地从江映离手中夺过碗来, “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半!   傅楼面色微变,道:“你!”   阮舟摇喝了只几口,察觉到这花露的香美滋味,竟不由自主地停下……   “……”   探了探魂海经络,确认没问题。   阮舟摇把碗递给了江映离,道:“味道还好。”   江映离与他对视一眼,便向傅楼举了举碗,道:“劳掌柜的款待。”将剩下的花露,一饮而尽。   傅楼笑了一下,道:“不客气。”   “嘭!”   “——嘭!!”   不多时,远处似乎传来重物击打大门的声音。   傅楼微微敛笑,道:“我去看看。”   阮舟摇与江映离留在原地半晌,不约而同地也跟了上去。   却见佘归真以原型不住地撞着傅楼府邸的大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衣裳有些脏污的人。   “航一!”   江映离几步上前,把孟航一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再看向那剩下一人,目光已如冰棱!   戈烈非常识相地没有上前,举着手,道:“仙君,我可是帮忙护送你徒弟出了灭佛阵,你这样,难道想恩将仇报不成?”   江映离一怔,看向孟航一。   孟航一似乎魂不守舍,没有吭声。   戈烈道:“人既已送到,那我就先行一步了。”他扫过傅楼一眼,对江映离道,“仙君,后会有期!”   江映离立刻就把孟航一拉进了屋子里,孟航一任由江映离给他把脉、检查身体。   佘归真以原型大喇喇地跟着他们游进里屋。   傅楼兴致勃勃地打量它,并没有阻拦。   “……戈烈他,可曾对你放肆?”   江映离斟酌着,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孟航一摇了摇头,但却似欲言又止,想对江映离说什么……   江映离冷冷道:“你不必担心,他若真冒犯了你,为师定不饶他!”   孟航一喉头动了动,道:“师尊,我——”   江映离道:“到底怎么了?”   孟航一咬了咬牙,道:“没,没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瞧出孟航一有所隐瞒,江映离却没有追问,而是道:“灭佛阵耗费精气,航一,你在傅掌柜这儿洗漱休息一会儿吧。”   傅楼登时道:“来人,去收拾间房出来!”他对孟航一道,“我这儿有一处温泉,你先跟我来吧。”   孟航一就跟着傅楼,去他府内的温泉洗漱。   江映离等孟航一离开,便去找在院落里缠树玩耍的佘归真!   “道友。”   “啊?”   佘归真乍然听见江映离的声音,一阵心虚,蛇身没扒住树干,差点没从树上掉下去。   江映离瞧出他的心虚,声音更沉:“你与航一是一道的,跟你们来的那个男人,可曾对航一动什么手脚?”   佘归真从树上游了下来,道:“你是说刚才那个男人吗?”他十分认真地道,“他帮我们出了阵法,是个好人。”   江映离:“……”   阮舟摇:“……”   江映离蹙眉道:“他没做特别的事么?”   佘归真道:“什么特别的事?”他忽然昂起了头,道,“在他之前出现的那个修士,才,做了特别的事。”   阮舟摇道:“在他之前出现的修士?”他眯眼道,“你指的是灭佛阵内还是灭佛阵外?”   佘归真道:“当然是灭佛阵内!”他游了两下,道,“不过是那个叫孟什么的在灭佛阵内时,我一直在灭佛阵外……”   阮舟摇道:“那那个人做了什么?”   佘归真道:“我不知道。”他的大脑袋迎向江映离,道,“你徒弟瞧见那个人就开始哭,然后一边哭一边抖,还跪下抱那个人的大腿!”   江映离紧紧地皱了眉头:“这应是航一被灭佛阵魇住了。”   佘归真立刻摇头,道:“不不不不不可能!那个修士,我瞧见了的。”   阮舟摇道:“你瞧见了?那个修士,长什么样?”   佘归真立刻含糊了起来。   他哪里瞧见那个修士长什么样了?打在身上那道雷灵力,害得他蹿上树躲了起来。   能在树杈之间瞧见孟航一的举动都不错了,那修士背对着他,他根本什么都没看见。   阮舟摇转向江映离,道:“师尊。”他有些猜疑地道,“那修士,不会与孟航一有什么关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今天重温了前文,想修文,菌类瘫.jpg快完结了,作者菌琢磨一下怎么收尾=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帽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有一块腹肌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那是我爹   江映离还待再问, 但佘归真反复只强调那修士的修为高强,其余的,根本就说不出什么来。   有修士出现在灭佛阵内便是已是个问题。   更大的问题, 便是他的修为高深。   佘归真乃昆仑山护山神兽, 连他都如此忌惮,那修士的修为……   阮舟摇目光微暗,心念自一瞬之间便已急转了千回。   蒸汽缭绕。   孟航一从温泉池中出来,穿好了衣裳,回到自己房间时还如同在梦里……   他呆滞地坐在屋内的红木桌旁, 怔怔地想着什么。   阮舟摇偷偷潜到孟航一窗外, 探听内里的动静。   “……你出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孟航一忽然道。   阮舟摇皱紧眉头,不确定他是否说的是自己。   孟航一又道:“你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阮舟摇还是没动。   但听一阵风声,有修士便施施然飞落在孟航一门前,大喇喇地打开了门就走了进去。   阮舟摇分明瞧见, 那人是戈烈!   “现在天还没黑。”孟航一似乎早知道来人是谁,声音有些低,道,“你本应该再过一些时辰再来的。过一些时辰, 天才会完全黑下来……”   戈烈道:“天黑下来好办事?”他有些轻佻地想去捏孟航一的脸颊,孟航一把他的手打开,有些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你约我来,不是想办事, 那是想干什么?”戈烈脸上的笑容登时收了七分,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我可是很忙的……”   孟航一冷冷地道:“我听说师伯他们私下里一直在追杀你,你已很久不敢回自己的门派了。”   不回门派,又有何事可忙?   被戳中痛处,戈烈目光一暗,面颊上的肌肉都似乎僵了僵,但他很快就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道:“能得他们的宝贝疙瘩婉转相就,我吃点儿亏也不算什么……”   孟航一似乎气愤,胸口起伏道:“你!!”但不知怎么的,他虽对戈烈怒目而视,很快,却又把自己的情绪强压了下去。   “……那天我看见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戈烈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他很自来熟地把孟航一桌上的茶壶给提了起来,嗅了嗅,然后掀开白玉似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孟航一道:“你若不知道,你怎么听他使唤!”他站起身,双拳紧握,身体微颤!   “你……你一定认识他,你说,他是谁?!”   戈烈很干脆地道:“我不认识。”   孟航一失声道:“不,不可能!”他道,“你不止一次说过,救我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你一定见过我爹,那个修士,他明明就是我爹——”   “噗!!”   “!!!”   阮舟摇浑身一震,幸好,里头戈烈喷茶的声音够大,没让他露出任何端倪。   “孟少侠,咳……孟少爷!”戈烈一边捶着胸口咳嗽一边用好笑的眼神看着他,“你爹飞升已久,阎浮提千百年来多少飞升修士,你可听说有哪个前辈,还时不时下凡间来逛逛的?”   孟航一道:“可是他的眼睛,他的声音,明明就是我爹啊!”   戈烈道:“灭佛阵可诱引入阵者产生幻觉,你看错了。”   孟航一激动地道:“我不可能看错!”他甚至对着戈烈跳脚了,“就算我看错了,他打到佘归真身上的引雷术——那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戈烈把茶杯放下,直接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忙,乖,你去找你师尊说你的猜测吧。”   孟航一一把抓住了戈烈的衣袍,道:“你若不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便和我师尊说,你又调戏我!”   戈烈神情微变,明显就想起这么多日子以来东躲西藏的苦楚。   当初孟航一几次三番对他不敬,他在异戊阁买下他后,便给他下了点儿药,叫他主动求.欢……   本来以为这事孟航一会咽进肚子里谁也不说,但不知怎么的太衍长辈们似乎都知道了,一个个地都想找他算账……   招惹孟航一,相当于招惹上太衍琼华蓬莱三山!   他可真不想再招惹他了。   “他是我朋友的师父。”戈烈把孟航一拽住他衣袍的手给薅了下去,道,“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孟航一立刻又拽上他的衣服,道:“什么朋友?”   戈烈忽然凑近他,似乎想亲他,孟航一吓得立刻松手。   戈烈似笑非笑地掸了掸自己的衣服,道:“是你的仇人。”   孟航一道:“我的仇——”   戈烈再度靠近他,孟航一警惕地连连后退!   “我从前说过我不喜欢被人冤枉,你若用那种手段威胁我,我只能当,你还想和我再续前缘……”   孟航一吓得直接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戈烈“哈”地笑了一声,也听不出来是嘲讽还是其他。   “这里的宅子是白久洲浮生酒堂的掌柜的所有!”“嘭”地一声推开了门,临走前,戈烈似乎瞟了一眼阮舟摇藏身的方向,“浮生酒堂的掌柜,最会利用修士的弱点。”他若有所指地道,“灭佛阵内,没有任何人能不暴露自己的弱点。不论人修,还是妖魔……”   “……”   “……”   戈烈走了。   阮舟摇自藏身处走出,看了一眼孟航一的房门。   他忽然有一个猜测,但又不能肯定。   暮色四合,天色已渐渐地暗了下来。   阮舟摇将蝶纹镂金面具又戴上,趁着夜色,直接潜入了皇宫。   小义州的皇城看起来仍然是那么地巍峨,秋中的那一场祭祀,似乎并未给这皇城带来任何的阴影。   阮舟摇听到小太监说,皇帝还在御书房。   阮舟摇很干脆地就潜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灯火明亮。   莫司问正坐在案后,一边咳嗽一边批奏折。   阮舟摇只单纯用了障眼法,就大喇喇地走到了他的身前。   但只见莫司问左侧立了一小面屏风,屏风上面一副挂画,玄袍墨发,竟画了他。   阮舟摇:“……”   莫司问批了几本奏折后,就捂着自己的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他扭头,盯着阮舟摇的画像。   画像上的阮舟摇带着面具背对着人看海,并未露出真容。   莫司问有些着迷地道:“像,真像……”他摸了摸画,又亲了一口……眉间的黑气似乎更加重了些!“世上美男子千千万万,却无一人能及的上你……”   阮舟摇一阵嫌恶,鸡皮疙瘩都差点冒了出来。   莫司问却痴迷地抚着画道:“落岸,朕方才好像闻到了你的味道,莫非,你没有死在灭佛阵中,又回来看朕了吗?”   “?!!”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阮舟摇不免生出些荒诞之感!   莫司问年岁几何,怎么会看着他的画像唤他父亲的名字?   “啪!”   不知何处来的一阵风把御书房的窗子给吹落了。   莫司问把自己贴上挂画,仿佛享受地闭上了双眼。   阮舟摇皱眉,慢慢退出了御书房……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阮舟摇回到傅楼的宅院,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江映离休息的那间。   江映离早前在灭佛阵内消耗了不少,样子看起来有些疲倦。   阮舟摇本想和他说孟航一和莫司问的事的,但见他这般劳累,便没有多言。   “你去哪儿了?”江映离问。   他点着灯坐在桌旁等了他不少时辰,便如从前在太衍云巅上做的那般。   阮舟摇道:“师尊先休息吧,你脸色很不好。”   江映离道:“九九归一阵,有些耗精血。”   阮舟摇心头一揪,道:“师尊为什么要摆九九归一阵?用丹砂列归一阵,很耗真元……”   江映离道:“直觉。”他道,“九九归一阵可克灭佛阵。”   阮舟摇凑过去,抱住了江映离。   江映离略微愣怔,却还是回抱住了他。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列这归一阵了。”   江映离微微蹙眉,道:“你怎么了?”   阮舟摇在他颈边磨蹭了几下,含糊地道:“没怎么。”   江映离目光微动,低声道:“忽然发此感慨,你必是为什么所触动……”   阮舟摇动作一顿,忽地道:“师尊,偌大的阎浮提,可出现过飞升之人再回人间之事吗?”   江映离很干脆地道:“没有。”   阮舟摇道:“便连传言也无?”   江映离道:“有过几次传言。”他摇头,道,“……但大多都被证实是假的。”   有可能是目击者看错,也有可能是传言变形……   阎浮提已存在千万年了,传闻如此之少,变相证明飞升之人难回人间。   ——若飞升之人都能回凡间,阎浮提恐怕也要大乱了!   阮舟摇道:“我今天听到一些消息,和从前太衍飞升的前辈有关。”   江映离愣了愣,道:“你是说孟师叔?”   阮舟摇不答反道:“当年前辈中未曾飞升的,只有琼华派的江师叔一人了吧?”他目光渐渐地变化,道,“我想去一趟琼华。”   江映离道:“可金陵州那些世家——”   阮舟摇用食指抵住他的唇,江映离琉璃眸微微睁大,眼睫毛都颤了颤。   “我会快去快回……”   亲了他一下。   江映离被他亲上的那一瞬间,目中似乎闪过了什么。   阮舟摇并无所觉,只抱着江映离享受劫后余生的安谧。   窗外不知名的虫儿叫得厉害,眨眼人间灯火便已灭了大半。   阮舟摇把江映离抱上床,给他掖上了被子。   “阮错……”江映离抓住了他的手腕,似乎想说些什么。   阮舟摇低声道:“我会很快回来。”   出宅院,入深山老林。   阮舟摇伸出手掌,慢慢地将自己的修为解放出来……   他要以渡劫期的修为,撕裂空间,直接去一趟方丈山!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悬疑太久的,很快就能都揭开啦=3=抱住大家!嗷!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蜀中阿哥挽天河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7章 像喝醉了   方丈山。   漫天的星辰就像撒入夜幕的会发光的沙。   听雨小筑内一大片的池塘。   枯萎的荷叶仍旧倔强, 池水中一大片一大片, 仿佛并非生长在夺天之时的仙山之上……   江裳立在池塘边的一个小亭里,白衣望月。   有风吹过,闭眼。   江裳再睁开眼时, 就已见头戴镂金蝶纹面具的魔站在自己的面前。   “阮错?”   阮舟摇道:“是我。”   他把面具摘了,十分自然地把它放进自己的须弥戒子。   江裳皱眉, 目中飞快地出现了一抹忧虑:“你怎么来的琼华?”   阮舟摇道:“我传送过来的。”   偌大阎浮提也没有直接传送进琼华的阵法, 江裳有一瞬间分明已经猜到了什么, 但是他却没有道破, 而是道:“你不是在小义州么, 怎么忽然会想到来我琼华做客?”   阮舟摇道:“出了些事,我那孟师兄在灭佛阵中看到了我已故的太衍师叔祖。”   江裳先是惊诧道:“灭佛阵?”而后他慢了半拍,才注意到另一个字眼,“太衍师叔祖?”   阮舟摇道:“我那孟师兄的父亲。”   江裳面色微变, 道:“到底怎么回事?”   阮舟摇便将小义州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江裳, 包括孟航一提及的那位修士。   “飞升之人不能再下人间, 至少从前天书里是这般记载的。”   阮舟摇道:“天书?”   江裳道:“天书是副刻字的龟甲法器,百年前阎浮提大劫, 我师尊他的修为又被损毁大半……”他低声道,“师尊出事后,阎浮提应劫之法, 就是我三山以天书推演出来的。”   单独依靠人修的力量,他们也只知劫数的大概罢了。   赵京海临死之前窥破阮舟摇与他门下弟子的姻缘,若非即将陨落, 也不可能如此精准……   江裳道:“你与你师尊的劫数,三山知道的人也不多。若真有人知晓一切告诉了人间帝王,要么他真是三山之人,要么,他盗用过蓬莱功过殿中的天书。”   阮舟摇道:“师叔猜不出,那背后之人想搞什么鬼吗?”   江裳道:“我暂时还想不到。”   阮舟摇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江师叔吸收了恒阳剑内的残魂后,可否有那残魂的记忆?”   江裳微微一怔,才道:“那残魂是我的一部分,我自然有那魂魄的记忆。”   阮舟摇道:“那你也知,我有前世今生。”   江裳目光闪动,移开眼,去看天上的月亮。   阮舟摇道:“前世我与蓬莱的岑师伯在昆仑山打斗的时候,他曾口称师叔你的名讳,叫我不要中计。”他盯着江裳,道,“我一直都没有多想,直到我那孟师兄说,他在灭佛阵内看见了他的父亲……”   事情牵扯上孟井,又牵扯上了阮落岸。   阮舟摇不得不怀疑最近的种种事端都和当年的重华旧事有关。   重华旧事的当事人几乎都已不在阎浮提了——只除了一个江裳!   江裳轻轻吸了一口气,道:“阮错,你怀疑我?”   阮舟摇道:“我只是想问,师叔与此事到底有几分关系?”他带了几分探究地道,“是你说我背后还有一双眼睛的。玉池州的论道会上,琼华也曾放话,师叔推演出了‘荧惑守心,西北有灾’这一卦……荧惑守心指的就是人间皇朝,今日莫司问他看着我的画像唤我父亲的名,我不免想起,师叔也曾看着自己的徒儿想我的父亲……”   江裳道:“你不应该想这么多。”   阮舟摇仿佛自嘲的道:“若再不多想,前世今生,我恐怕都被人给算计了。”他盯着那池中的残荷,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前世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在乎,今生,我却不得不注意。”   江裳沉默片刻,道:“我与此事的确有几分关系,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阮舟摇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江裳道:“我师尊逝世之前,曾叮嘱苗师兄,要让你师尊收你为徒。”他目光微暗地道,“师尊是想你们师徒代劫,而我那时收你父亲为徒,其实也曾妄想,替你们师徒‘代劫’。”   阮舟摇似有所动。   江裳却无奈一笑,道:“然而没缘分的终究还是没缘分,我差一点就成功了,只不过另一人不是我最初心慕的人罢了。师兄他们都曾想过各种办法消解阎浮提的这场劫数,我做的是最差的,但也是最成功的……”   他与宁忆岸的纠葛几乎让阎浮提的劫数提前了。   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场灾劫还未正式开始就已然结束。   “虽然我已知道我并不是真心恋慕你的父亲,但是阮错,我绝不会害你。”江裳道,“当年我师徒之事虽未代劫成功,可妖师误以为我那孽徒是你,劫数便已然延迟!”   “我那几个师兄弟在你拜入太衍之前都在想方设法替你延迟劫数,哪怕是你蓬莱的赵师叔祖——”   阮舟摇忽地道:“江师叔说的赵师叔祖,指的可是蓬莱上任掌门?”   江裳面色沉凝地道:“阎浮提中传言,我四师弟是入浮生镜后发现自己杀欲太重,因此找了一方境界历练……但他其实去了魔界!”   阮舟摇断然道:“人修在魔界中活不下去!”   江裳道:“但他若借助媒介,而不是自己亲入魔界呢?”他道,“我不知你可有听你师尊说起过,重华有一种术法,可以借助灵兽的身体,来躲避一方世界的规则限定……”   阮舟摇想起小天境江映离与雪绒兽互换的往事,瞳孔微缩。   江裳道:“你赵师叔祖一去不回,原本蠢蠢欲动要入侵阎浮提的妖魔,却都被他给压制住了。”他比阮舟摇更断然地道,“我重华弟子,绝不会做违反正道之事!”   ※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   小义州的傅府,却有一间房彻夜灯火通明。   “佘归真,你确定我师尊真的没事?”   佘归真变做小蛇,尾巴搭在江映离的额头上。   “……应该没事。”   孟航一焦虑道:“可是师尊烧成这样,我如何唤都唤不醒他!”   佘归真道:“你师尊这么高的修为,哪里会轻易发烧?”它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尖,又探测了一会儿温度,“他这样子,倒像是被人下了什么咒。”   孟航一道:“师尊在灭佛阵内受了重伤,难道是灭佛阵动了什么手脚?”   佘归真道:“刚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快……”   它游到了江映离的枕边,脑袋昂起,蛇信子似乎都要吐到江映离脸上去了。   孟航一吓了一跳,连忙把它提溜了起来。   佘归真猝不及防悬空,在他手上扬起上半身,道:“你干嘛?”   孟航一却反问道:“你干嘛?!”他十足警惕地道,“你可莫要占我师尊便宜!”   佘归真暗金的蛇瞳都变得亮眼了许多:“谁占便宜——”   “咯哒”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孟航一与佘归真一人一蛇都往门口看,只见傅楼手上提着灯笼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担忧地道:“怎么了,是映离仙君伤势复发了吗?”   佘归真立刻就从孟航一手中挣脱了下来,变大了尺寸,道:“他发烧了!”   傅楼坐至江映离床前。   孟航一有些担忧地道:“傅掌柜的,你能看出我师尊这是怎么了吗?”   傅楼把江映离的腕子从被子底下摸了出来,把了把,道:“好像没什么事。”   佘归真有些稀奇地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为什么叫不醒他?”   傅楼道:“仙君损耗了些真元,这应当是他在自我疗伤。”   孟航一还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他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只好不开口。   傅楼道:“国师呢?”   佘归真也抬起大脑袋问:“对啊,君上人呢?”   孟航一道:“我也不知道……”话说到一半,他瞪了佘归真一眼,“你叫阮大错什么?”   佘归真道:“君上。”他还兴奋地游了两下,道,“我觉得这个称呼特别地带感!”   孟航一哼了一声,道:“乱七八糟!”   傅楼道:“国师深更半夜的不在府内,也不知是什么大事,着急得连早上都等不了?”   孟航一咕哝道:“他现在翅膀可硬了,随心所欲……”   话音刚落。   床上浑身滚烫的江映离忽然睁开了眼睛,半坐起身!   “阮错!”   “!!”孟航一刚听见声音立刻就惊喜地凑了上去,“师尊你醒了?”   江映离皱紧眉头,竟捶了捶自己的额头,道:“我怎么会,嘶——头,痛!”   佘归真游了过去,翘起尾巴尖,又探了探江映离身上的温度:“退烧了。”   江映离瞧见佘归真,蹙眉道:“道友也在?”   佘归真纳闷道:“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江映离掀被下床,摇晃着身躯地道:“孽徒在哪?”   佘归真道:“孽,孽徒?”他忍不住去瞅孟航一。   孟航一有些迟疑地道:“师尊,你指的是阮大错吗?”   江映离目光陡寒,道:“孽徒轻侮师长、陷害同门!!”“铿”地一声,戒杀剑出鞘。   江映离提着戒杀剑,更加摇摇摆摆地道:“我现在就要去清理门户!!”   孟航一惊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师,师尊……”他目中带出些恐慌,“你怎么了?”   江映离往前走了两步,被空气绊倒!   孟航一连忙扶住了他!   “孽,孽……孽徒?”江映离抓着孟航一的手臂,含糊地道,“我要清理门户!”   佘归真用尾巴扫了一下江映离的手,江映离的手指一松,戒杀剑就落了地……   孟航一慌张地道:“师尊是不是烧糊涂了?”   佘归真蛇瞳凝视了江映离涣散的眼眸半晌,道:“我觉得他更像是喝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错把师尊留在了狼窝,嗷=3=大家七夕节快乐!作者菌默默地散发着单身狗的芳香=L= 第188章 孽徒情妄   江映离明明没有喝酒, 又怎么会醉成这样?   孟航一在傅楼的帮助下把江映离又弄到了床上。   江映离有些不安分, 明明眼中迷离,却还想挣扎着再爬起来。   傅楼捏了颗珠子,在江映离额头上轻轻一点。   江映离登时闭目软倒, 不省人事了。   孟航一情不自禁摇了摇江映离:“师尊?!”   傅楼道:“让他再躺一会儿吧。”起身,他一句话也未多说地出门了。   阮舟摇刚从外面回来, 迎面就撞上了傅楼。   傅楼一反先前对他的排斥, 竟还主动向他点头示意。   阮舟摇心中一动, 简单一回应, 连忙就闯进了江映离的房间。   已至夤夜, 江映离的房内却还点着灯。   阮舟摇挤开床前的孟航一自己坐了上去,见江映离双眼紧闭的模样,不由地唤他:“师尊,师尊?”   江映离毫无反应, 一股酒香却似从他身上传了出来, 甜美得紧。   阮舟摇情不自禁地低头, 闻他身上的酒香。   孟航一被他挤开时就已经不满,瞧见阮舟摇凑江映离那么近, 头皮登时炸开!   “阮大错!”他抓住阮舟摇的胳膊想把阮舟摇给扯起来。   阮舟摇把他的手薅开,问:“师尊喝酒了?”   孟航一动了动嘴唇,道:“没有。”   佘归真吐着蛇信道:“我也觉得他像喝醉了酒。”   阮舟摇心念一转, 瞧孟航一与佘归真都瞪着眼睛看自己,抄手放下床帐,道:“你们最好先出去。”   孟航一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阮舟摇隔着床帐道:“你们出去就是。”   厚实的床帐几乎把里面的一切都严严实实地遮掩了。   孟航一生怕阮舟摇会对江映离干点儿什么, 可是转念一想想到他们早就干过些什么……心中难以言喻的滋味,扭头便出了房门!   佘归真紧紧跟上,临了还用尾巴把门给卷上了……   阮舟摇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便凑到江映离旁边,去亲他的嘴唇。   舌尖轻轻叩开齿关,触碰到同样柔软香甜的舌尖。   阮舟摇克制不住地缠了他半天,咬了江映离一口,方才停下。   果然没有酒味!   既然没有酒味,那这酒香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   “……”   仿佛一瞬,又仿佛已千年万年。   江映离忽然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阮舟摇手臂还半圈着他,未曾避让,直接与他眼睛对上了眼睛。   江映离目中似有迷离,慢慢地,却在眼底清晰地映出了阮舟摇的样子。   “孽,孽徒!”   一掌!毫不留情打上了阮舟摇的胸口。   “咳……”   阮舟摇猝不及防,经脉剧震!   先前他释放修为至渡劫期,本就留下了些许暗伤,江映离毫不留情的一掌,几乎让他气血翻涌难抑。   “师尊?!!”   江映离一个翻身便下了床,把床边吊着的戒杀剑扯下,剑锋直逼阮舟摇!   “师尊,你怎么了?”   “唰唰唰!”   剑势毫不留情!   躲!阮舟摇灵活地躲开几次江映离的攻击,发现江映离的行动并不干脆利落,迟钝了很多不说,一双眼睛还死死地盯着他。   “师尊?!”   江映离一剑撕开了床帐,帐钩与剑锋碰撞,发出不甘寂寞的声响。   门外孟航一与佘归真闻声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想冲进房中。   忽然鼻间传来一阵酒香!一人一蛇但觉得头重脚轻脚踩棉花……   “咚”、“咚”……   两个人都倒了下去。   “吱钮——”   一个人穿着儒生的衣裳,捏着佛珠,大大方方地踏入了房中。   阮舟摇此时正强行用手臂箍住了江映离的上半身。   江映离的戒杀剑早已被夺了下来,他神智不清明,挣扎反抗也无法用尽全力。   傅楼站在门口,歪了歪头,道:“你困不住他的,他醉得太厉害,除非你能困他一辈子。”   阮舟摇目光凌厉,质问来人道:“是你动的手脚?”   傅楼道:“我只是想请映离仙君一品佳酿。”他笑了笑,道,“君上早先可是试过毒的……”   阮舟摇手一抬,一物便在空中瞬间恢复了巨大,迅疾向傅楼刺去。   傅楼躲闪抵抗不及,手掌被恒阳剑重重地钉在了墙上。   “君上这是想要与我两败俱伤吗?”   鲜血从掌心流下,傅楼仰头瞧着自己鲜红的血液滴在地上溅出一朵朵血花,神情晦暗不明。   阮舟摇道:“解药!”   傅楼笑道:“我的这种把戏,能骗到你们一次,却骗不到你们第二次。”他竟从自己的衣裳内摸出块帕子来,细细地擦拭着自己被钉在墙壁上的手掌,“君上应该知道,我如此行事,必有所欲。”   阮舟摇早已检查过江映离的身体。   魂海、灵台、筋骨……什么问题也没有!   “你想怎么样?”   傅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妖魔二界很快就可与阎浮提接轨了,君上下手如此仁善,到底是太衍教导得太好,还是你一心只想着映离仙君了?”   阮舟摇眯起了眼睛,道:“你是魔界的人?”   傅楼没有回答,而是用手中的佛珠敲了敲扎在他掌中的恒阳剑。   阮舟摇一抬手,恒阳剑便又缩小,飞回了他的丹田内。   傅楼道:“君上还没去过金陵州吧,皇上那一场天祭,将金陵州修士的生机都夺了大半,剩下的那一小半,今后,还会源源不断地输入皇城……”   阮舟摇不耐烦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傅楼目中闪过杀意,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阮舟摇道:“你想让我杀尽三大世家的人?”他冷冷道,“我不会那么做。”   傅楼道:“君上若不将他们都杀干净,异戊阁可要凌驾于我妖魔二界之上了。”   阮舟摇道:“你的意思是,是异戊阁在皇上身上动了手脚?”   傅楼道:“君上与异戊阁合作那么久,难道还看不出异戊阁的狼子野心吗?”   阮舟摇道:“他们狼子野心便狼子野心,与我何干?”   早在卫子坤逼上太衍之前,傅楼便已关注了阮舟摇很久。   妖师古丁龄在太衍之中现身,这意味着他已找到了落岸之子,复仇计划开启。   但傅楼越观察越觉得不妙,阮舟摇在金陵州做事过于束手束脚,究其根源,竟是他不愿多伤无辜!   一个魔,没野心也就算了,竟然这么有良心?!若不是亲见了阮舟摇,打死傅楼也不敢相信!   傅楼用手帕把自己的手掌包了起来,笑得有些嘲讽:“看来君上已被太衍教坏了脑子。”他的目光转向了阮舟摇怀中的江映离,“我给映离仙君喝的那碗花露,叫做情妄。他心中便对你有千万情丝,情妄入口,根根尽断……”   阮舟摇指尖一阵颤抖,道:“可我也喝了,且喝得比他多!”   傅楼非常没有诚意地道:“你也会忘。”   霎时间,强大威压一股脑地压向傅楼。   傅楼手捏佛珠顶开防护阵诀,再瞧阮舟摇,已是惊诧万分:“你,你的修为??”   阮舟摇调动四方灵力压缩成困,四面加压,似想把傅楼挤死在那灵力之中。   傅楼跪了下去,艰难地撑着脑袋顶上的千斤坠。   “你,你已到了巅峰!”傅楼双眼发红,神色似癫似喜,“你已可以将妖魔二界接轨至阎浮提?!”   阮舟摇道:“解药!”   傅楼手上的血几乎流红了他大半个胳膊,道:“你若杀了我,不过三旬,必与映离仙君两两相忘!”   阮舟摇更怒,灵压更重。   傅楼一边笑一边咳血,他七窍流血,但神情却很欢喜。   阮舟摇道:“解药!!”   傅楼道:“君上大可把我杀了便是,酒师秦地的药酒,试问天下谁人能解?”   江映离在阮舟摇怀中不安分地动弹。   阮舟摇将灵力尽收,更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傅楼半跪在地上,颤抖着手,又从怀里掏出帕子,擦自己眼耳口鼻处流淌的鲜血。   阮舟摇冷冷道:“我不会杀三大世家的人,你换个要求。”   傅楼目光闪烁,抬起头,道:“君上既已渡劫修为,不如再修重华,提前引我妖魔二界与阎浮提空间重叠!”   阮舟摇低头,看自己怀里的江映离。   傅楼又道:“君上明明已经有这个能力,为何还这般瞻前顾后,小心翼翼!”   阮舟摇道:“我的境界还不稳定。”   傅楼道:“是不稳定,还是君上没有那个心思?”他哼笑了一声,道,“我先前还纳闷君上为何在小义州如此小心翼翼,现在看来,君上是想压制自己的修为,君上,想违抗天命?!”   恒阳剑又出,剑气逼人,警告地指向了傅楼!   傅楼道:“我在阎浮提这么多年,无非想瞧瞧妖魔二界再度崛起的样子……”他仿佛想故意激怒阮舟摇似的,道,“君上这么向着阎浮提,就不怕你妖魔二界的子民寒心吗?”   阮舟摇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傅楼,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真是魔修?”   傅楼道:“我自然是。”   阮舟摇便冷笑道:“我妖魔二界的子民都是天生妖魔,你,算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准备修一下前文,最近每天都只会有一更=3=其他时候的更新会是伪更,抱住大家=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撩妹狂魔老琴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婉陌婷 10瓶;我有一块腹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9章 你是妖兽?   傅楼神色陡变, 察觉到阮舟摇的杀意,竟不欲辩解, 直接逃跑!   阮舟摇早料到他会逃,恒阳剑出,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呃呃——”   傅楼扑倒在地,一缕黑烟从他躯体上升起,眨眼之间便没了踪迹。   阮舟摇怀中的江映离似乎也受影响,身子一僵,就晕在了他的怀里……   “轰隆——”   凭空一阵炸雷声响,转眼之间,天上便下起了暴雨。   皇城之中宫人形色匆匆,手中的灯笼都被打灭了火光。   “噗通!”   有什么东西闯入了皇帝寝宫,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莫司问自睡梦中惊醒!他连衣冠都未穿戴,赤脚走到了那弥漫着黑气的魔物旁边……   “你被发现了?”莫司问问。   那魔物人面狗身, 艰难地点头。   莫司问目中一冷,道:“快去告诉师父!”   人面狗身的魔物艰难起身, 但却爬不起来。   莫司问有些紧张地在寝宫里转圈,道:“他一定发现了, 他一定发现了!”   人面狗身的魔物喘着气,道:“我们的破绽不多,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发现。”   “你懂什么?!”莫司问厉声地道, “事关江映离,他却敢对你下杀手!”他指着它的脑袋道,“他一定看出了什么!!”   魔物道:“可我现在, 送不了信……”   莫司问攥了攥拳头,沉声道:“我去!”   ※   “轰隆——”   “轰隆——”   “嘭——”   一声接一声的惊雷,仿佛天要降灾到人间。   江映离从睡梦中清醒时,但觉得全身上下都有些酸痛……   不是那种做了坏事的酸痛,更像宿醉。   佘归真盘在床头,一瞧他醒来,便高兴地大叫!   孟航一从门外冲了进来,仿佛喜极而泣!   “师尊,你终于醒了?”   江映离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我怎么……”抬起头,看了眼孟航一,“航一,你怎么了?!”   却见孟航一衣衫不整、鼻青脸肿,仿佛被什么人暴打了一顿似的。   孟航一捂着自己的腮帮子,道:“大错他,他发疯了!”   江映离飞快地下床,照例是一个咒诀便将一切穿戴整齐。   “嘭……”   “啪……”   “咚……”   各种各样的声音。   江映离刚出门去,便见阮舟摇提了一只石凳把石桌子给砸了,这院落里的其他屋子,都被他拆得差不多了。   “阮错!”江映离吃惊,“你在干什么?!”   听见江映离的声音,阮舟摇登时回头。   孟航一紧张地道:“师尊小心,大错他修为涨了好多!!”   一掌过来。   江映离不过一闪,掌风过处,渡劫期的威压铺面而来。   江映离后退了几步,神色已近愕然。   怎,怎么会?   当年的重华旧事,致使三山传承断了大半。   江映离等人是后来才修行上来的,在阎浮提中,除了江裳是渡劫期,他们这些“年轻”一代的掌权者都还在大乘期徘徊。   阮舟摇才几岁?!!   “呼——”   “师尊小心!!”   风声过,阮舟摇又是毫不留情地一掌打来,江映离被他修为压制,连闪避都没先前的迅疾。   “阮大错你疯了,那是师尊!!”   阮舟摇充耳不闻,继续攻击江映离!   江映离虽处于下风,但他凝神以对后,却也不至像孟航一那么狼狈。   “嘭!”   “咚!”   假山被击碎,院子里的树也被撞倒。   佘归真痛心得叫了一声,阮舟摇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出招越来越狠,几乎用尽了全力!   江映离全身酸痛,阮舟摇的修为高过他,威压几乎克制了他的行动!   “刺啦”,阮舟摇扯住了江映离的衣裳,江映离避之不及,被他撕下了大半。   “阮大错!!!”   耳旁孟航一愤怒地大叫!   江映离还未反应过来,阮舟摇却一把抱住了他,疾点了他周身大穴!   “美人?”阮舟摇凑到他耳边舔他的耳朵,痴迷地道:“你长得真好看。”   江映离:“……”   动弹不得。   阮舟摇不再破坏周围的建筑,挥手立下了结界,高兴得对江映离上下其手。   孟航一嗓子都要喊劈了。   阮舟摇却当江映离是布偶娃娃,不住地亲摸蹭。   佘归真变作原形盘在结界外,非常好心地劝孟航一:“君上也中招了。”   当初傅楼那一碗花露,阮舟摇也是喝了的。   孟航一哪管那么多?瞧见里头阮舟摇的放肆,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师尊,呜——”   佘归真猛然抬起了他的大脑袋:“你怎么还哭了呢?”   孟航一一边抹眼泪一边道:“不要你管!”   佘归真道:“他们俩本来就亲过摸过,又不是什么大事……”   孟航一狠狠地瞪他,把他瞪得忍不住把头又放了下去。   孟航一拼命地攻击阮舟摇设下的结界。   “咚——”   “咚——”   佘归真甩了甩自己的蛇尾巴,道:“你才不过元婴修为,解不开——”   话音刚落,阮舟摇设下的结界竟就被他击碎了。   佘归真如通电似的,整个蛇身都抬了起来。   孟航一大喜过望,丝毫没注意到元婴修为破渡劫修为的结界有多不正常。   “阮大错!”孟航一大吼一声,就冲了进去。   阮舟摇抱着江映离,与孟航一又过了二十多招。   孟航一再度败北,脑袋上又肿了一个大包。   佘归真犹豫着,极度缓慢地游到了江映离的身边。   江映离被封住周身大脉,动弹不得。   佘归真游到他的腿边,道:“你这个徒弟,应也不是人修?”   江映离一怔。   阮舟摇收拾了孟航一,还没等江映离想到些什么,就又向他走来。   阮舟摇再度一把抱住了江映离,蹭。   佘归真拍了拍尾巴,小心翼翼地就游走了……   ※   “啪!”   一根棍子扔在了莫司问的脚边。   莫司问跪伏着,道:“请师尊息怒。”   一个戴着斗篷的修士冷哼了一声。   莫司问额上冷汗不住地冒出来,滴落在了地上。   “算了,事到如今,罚他也无用。”   “怎么,你的弟子,你心疼了?”   “他好歹也算是你的弟子。”   “我可没有这样蠢的弟子!”   却只见那修士自己与自己对话,情形之诡异,叫人不寒而栗。   又有一看不清面容的修士走进阁楼,行礼道:“师父。”   戴着斗篷的修士安静了一会儿,道:“阮错那里如何了?”   那修士道:“中了醉狂,在发疯。”   戴着斗篷的修士又冷哼了一声,指着那跪在地上的人道:“如此好的机会,竟能叫你弄巧成拙!”   莫司问把头埋低,道:“请师尊责罚。”   修士道:“师父,世家的人要怎么办?阮错一定对我们起了戒备之心,再想设计他,怕很困难。”   戴着斗篷的修士道:“换人吧!”   修士道:“换谁?”   戴着斗篷的修士道:“戈烈。”   修士吃惊道:“师父,戈烈他——”   戴着斗篷的修士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他是你们阁里的常客。怎么,你想自己替他么?”   修士恭敬地道:“徒儿明白了。”   戴着斗篷的修士挥了挥手,那修士便离开了。   莫司问伏在地上,汗水已在地上聚集成一个小洼。   戴着斗篷的修士走近他,长靴停在他的手边。   莫司问背脊一僵,更为恭顺地道:“师尊……”   戴着斗篷的修士道:“三大世家的人不死,你我便没有足够的寿命留在这世上。”他若有所指地道,“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莫司问面如土色,道:“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真的知错了!”   却见眼前之人神情又变,淡淡地道:“你的计划本来就不够严谨,迁怒自己的徒弟,也好意思。”   戴着斗篷的修士刚说完此话,立刻发怒!他重重的一掌打上自己的胸口,道:“姓赵的,你莫不是瞧见太衍那小子,故意想惹我生气?”   “你我一体……何必杀敌一千自损一千?”   修士冷笑一声,道:“你也知道你我一体,怎么,在这阎浮提中,杀伐果断的蓬莱掌门倒开始学会慈悲了?”   寂静,许久。   修士体内另一个声音许久都不再出声。   莫司问只觉得自己已被架在火上烤,煎熬得要命!   修士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莫司问连忙称“是”,向那修士磕了几个头,便退下了。   ※   “喂,那谁,你是什么妖兽啊?”   孟航一正在自己的房内上药。   阮舟摇下手不轻,他全身都几乎青紫。   解开衣裳下摆,欲给大腿上药。   孟航一都已经把衣裤给脱了,冷不丁一条蛇蹿到他的眼前,吓得他把药瓶都给摔了。   “佘归真!!”   佘归真吐着蛇信子,歪了歪脑袋,很懂眼色地游到了一边。   孟航一把自己的下半身给盖住了,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佘归真道:“你没发现你的修为不对劲吗?”他道,“很不对劲。”   孟航一道:“我父母都是人,我自然也是人。”   佘归真道:“君上他已渡劫修为了,可是你,明明还是元婴……”   孟航一道:“那又怎么样?”他有些敏感地瞪了佘归真一眼,道,“阮大错他就算修为比我高,我也是他的师兄!”   佘归真甩了甩尾巴,道:“我不是想说这个!”   孟航一不理他,把自己的药瓶捡起来,先给自己的胳膊上药。   佘归真见他如此,又游近了些许。   孟航一正想赶他,却听佘归真蛇瞳中光芒闪烁,低声道:“你,真是妖兽?”   孟航一心里一个咯噔,忽然就想起,那天灭佛阵内的修士和他说的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3=嗷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流年、39024080、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0章 夺命之术   “想不到你已元婴修为了, 如此快速进境,一定是你先前受了什么刺激, 觉醒了些许……”   “爹——你,你到底是不是我爹?”   泪水糊了一脸,孟航一跪在灭佛阵内抱着眼前的修士大哭,哭了一阵,仍不愿意撒手。   “莫哭。”阻止他自杀的修士强行把他拉了起来,道:“男子汉大丈夫,哭成这样像什么话?”   “爹,我知道是你,你从天上下来看我了,是不是?!”   “你爹早已飞升, 今日我见你也只是意外。”那修士顿了顿,道, “从今以后,你和你兄长, 都要好好修炼……”   “你一定是我爹,你一定是我爹!”   “嘘!”修士忽地放声道, “戈烈!”   孟航一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也出现在了灭佛阵中。   修士道:“你替我把他送出灭佛阵。”   戈烈对那修士似乎恭敬,应了一声,就来抓他……   孟航一眼睁睁见那修士离开, 如何哭喊也没让他回一下头!   等戈烈把他从灭佛阵内拖了出去,他才拾起几分自尊心,没有继续哭下去……   那个疑似他爹的人, 当时便提及了“觉醒”二字。   佘归真张开嘴巴,忽然在孟航一手上咬了一口。   孟航一疼得大叫,本能地甩手把佘归真甩落。   佘归真张着嘴巴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牙,细细品味。   孟航一不敢置信地道:“你咬我?!”   佘归真却更加疑惑地道:“没有气息,也没有味道。”他绕着孟航一游了两圈,道,“你到底是什么种类的妖兽?”   孟航一道:“我若是妖兽,还进得了太衍吗?”他忽然发难,把佘归真捉了起来,丢到了门外,“我要继续上药了,你不许偷看我换衣服……”   佘归真在门外“嘶嘶”了一阵,道:“君上他也有妖魔血脉!”   屋内的孟航一手一抖,药瓶就又落了地。   ※   “师,师尊?”   阮舟摇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温暖的小床上,江映离在他的身边,一半身子都被他压在身下……   江映离神色平静,发现他醒来,也不过只动了一下眼皮……   阮舟摇爬起来,下床。   看了江映离一眼,他忍不住又爬回了床上……   江映离仍旧躺在原处,一动不动,阮舟摇目光闪烁,试探地道:“师尊,你是不是动不了?”   江映离眨了眨眼睛,没吭声。   阮舟摇就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红晕从江映离脖子处渐渐往面颊上染开。   阮舟摇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热意,便干脆,又亲了几口他的下巴脖子,占足了便宜……   “嘭!”   忽然,房门被砸响了。   阮舟摇心中正有些旖旎,砸门声硬生生把他从那旖旎氛围中拉了出来,他有些不满地给江映离盖上了被子,仿佛藏好一个宝藏似的,爬下床去开门。   “啊,君上醒了?”   却见门外空空如也,再一低头看,才瞧见蛇形的佘归真正用尾巴拍打着门框。   “……你有什么事么?”   佘归真道:“我被孟航一赶出来了。”它探了探脑袋,似乎想游进阮舟摇的房间。   阮舟摇眼疾手快,立刻就把门给堵住了。   佘归真:“……”   阮舟摇肯定地道:“不方便。”   佘归真蛇瞳微竖,道,“君上?”   阮舟摇道:“我与师尊有私密话要说,孟航一不让你进屋,你就先找棵树……”   佘归真更为不满地道:“君上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看,现在院子里还有树吗?”   阮舟摇投眼向院中,但只见院落中狼藉一片,依稀还有干涸的雨水印子。   阮舟摇心中一动,道:“我之前,是不是毒发了?”   佘归真道:“君上像是喝醉了酒,发了好久的疯。”   阮舟摇道:“那我……应该没对师尊怎么样吧?”   佘归真道:“你和他打起来了。”   阮舟摇心头一紧。   佘归真却又道:“不过,你没有伤他。”它又忍不住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尾巴,道,“孟航一被你揍得比较惨。”   阮舟摇明显不是很在意地道:“哦。”   佘归真:“……”   阮舟摇一心惦念着屋内那被他用被子盖起来的宝藏:“你明天再来找我吧,今日我与师尊有事要谈。”   佘归真眼见着阮舟摇进屋,忙道:“孟航一是妖兽,君上知道吗?”   阮舟摇皱了皱眉,道:“他不是妖兽。”   佘归真还待再问,阮舟摇就把门给关上了。   “……是佘归真在门外?”   阮舟摇刚回到床边,还未来得及上床,便听江映离开了口。   阮舟摇诧异道:“师尊,你能说话?”   江映离板着脸,道:“你没点我哑穴。”   阮舟摇暗暗有些可惜。   江映离就带了些恼意地道:“还不快点把我的穴道解开!”   阮舟摇没法,只得把江映离周身大穴都解开……   江映离动了动手臂,坐了起来。   阮舟摇坐在他身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   阮舟摇道:“师尊好看。”   江映离冷冷地道:“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浮生酒堂的掌柜的现在何处?”   阮舟摇道:“他跑了。”   江映离疑惑道:“跑了?”   阮舟摇道:“事情败露,他知我起了杀机……”他的口气颇有些轻飘飘的,“他想活下去,当然要跑。”   江映离道:“他为何要给我下药?”   若没猜错的话,阮舟摇疯癫的原因就是吃了傅楼给他的花露。   当时傅楼的那碗花露本是为他准备的,阮舟摇为他“试药”,方才中招。   阮舟摇道:“恐怕师尊是受了我连累。”   他忽然拉过了江映离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灭佛阵内,阮舟摇暴露了自己心底最深的恐惧。   他害怕江映离会想起一切,更怕江映离会因此离开他。   列灭佛阵的人未必真想杀了他,他们更想利用他——若不然也不会派傅楼来救他们出去了。   “师尊,我怀疑早先那场祭天,是为抽取在场所有修士的生机!”阮舟摇道,“傅楼想借我的手杀掉三大世家的修士,若我没猜错的话,杀人是最后一步!”   江映离浑身一震,道:“你确定?”   夺人寿命的邪术在阎浮提中并非少见。   然而寿命涉及前世今生的定数,若扰乱如此多人的命数,施法者必遭天谴!小型的夺命术都有反噬之虞,如此大型的术法,妖邪都不敢妄动!   阮舟摇道:“师尊不如同我去金陵州看看?若那些修士如行尸走肉一般,此法便是夺命术无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大家=3=今天短小君了,瘫软.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1章 再度灭门   “请问仙长, 几位?”   “……共三位吗?好,好。”   从小义州去往金陵州。   阮舟摇要走水路, 孟航一没有抗议。   佘归真似乎惧水,一路上都缩在阮舟摇的袖子里面不出来。   但等船到了河中心,佘归真却主动从他的袖子里溜了出来,甩着大尾巴在船边玩水……   江映离提醒道:“你这模样,莫要吓着船夫。”   佘归真闻言,听话地就爬到了船后面去……   但只见佘归真半截身子吊在船上半截身子浸在水里……噼里啪啦,玩得不亦乐乎!孟航一竟没有凑到江映离身边,而是凑到了佘归真的身边,悄悄地摸了一下他的尾巴……   “你干什么?”佘归真立刻完全变成蛇形,昂着大脑袋, 竖起了蛇瞳。   孟航一有些尴尬地道:“我只是想问你件事。”   佘归真道:“什么事?”   孟航一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妖兽呢?”   佘归真老实地道:“人修不可能做到超越自己力量的事,只有妖兽可以。”   孟航一道:“可我父亲是人修, 我母亲也是——”   佘归真把脑袋又放了下去,道:“那可不一定。”   孟航一怔怔地站在原地, 忽地道:“我好像想不起我的母亲是谁了。”   船只在水上晃荡,行动却不可谓不快。   金陵州普通的船只亦请修士摆过加速法阵, 远方的陆地肉眼可见地靠近了。   江映离立在船头,迎风而立。   阮舟摇从船里出去时,便见他衣袂翻飞, 发丝微扬……   “师尊,外面风大。”   江映离动也不动,道:“只是风灵力。”   阮舟摇道:“师尊主修水行, 风却如刃。”   “阮错。”江映离微微侧头,道:“古丁龄,还在金陵州么?”   阮舟摇道:“我临行前让卫子坤查汤家后人的尸身去向,古丁龄,被我派到玉池州去了。”   江映离皱眉,道:“你派他到玉池州去干什么?”   阮舟摇道:“汤家曾求助于玉隐宗,玉隐宗明知此事与皇朝有关却无半点儿行动……”   阎浮提的仙门何时忌惮过皇家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江映离听明白了,点了点头,再度远眺那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陆地。   阮舟摇目光一暗,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收紧了手指。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船靠岸了。   阮舟摇付给了船夫一块灵石,船夫连声道谢,跳上船,很快就把船撑走了。   江映离看向阮舟摇。   但只见佘归真的尾巴飞快地消失在阮舟摇的袖口处,那船夫估摸着早就看见了佘归真的原形,直到现在,才敢光明正大地溜走……   “……师尊,我们去哪儿?”   江映离看了一眼热闹的码头,随意指了一个方向,道:“那儿吧。”   阮舟摇知道,那是赵家的方向。   ※   “几位,你们,你们想找谁啊?”   一路往赵家的方向走。   赵家并非坐落于闹市之中,路过一个小巷,赵府便出现在了眼前。   几大世家中赵家是后跻身的,比起其他世家的府邸,和普通人家的宅子差不了多少。   阮舟摇与江映离一块儿来到赵家门口,门口一个打扫的老人,瞧见他们一行人便露出了惊慌的神情。   阮舟摇道:“老人家,你不认识我了?”   那老人努力想看清楚阮舟摇的样子,最后摇了摇头,道:“你,你是哪位啊?”   阮舟摇道:“我曾是府上的贵客,今日,专门来拜访赵家家主。”   老人枯瘦的手攥着自己手中的扫把,道:“家主……家主不见客!”   孟航一悄悄地拉了拉江映离的衣袖,江映离示意他噤声。   阮舟摇道:“家主不在,那么大公子呢?”   老人道:“大公子出门已久,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阮舟摇立时道:“大公子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那老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是早上出门的。你看现在这天色,亮得很,等他回来了,太阳已经落山了。”   阮舟摇便道:“那,我们晚上再来。”   老人没说什么,只用他那枯瘦的手攥着他的扫把。   阮舟摇回头,示意江映离也跟着他一块儿离开。   他们在赵府附近找了一家客栈。   白杨镇镇虽不大,但在金陵州,处处都比别处繁华……   阮舟摇要了一间房,只付了一日的定金——他们三个人都不准备在客栈中过夜,等天黑后,就要再去赵家拜访。   孟航一等热情的店小二下了楼,就道:“师尊,那老人没有影子!”   江映离道:“为师看见了。”   阮舟摇把房门关上了,瞧见孟航一与江映离对坐在四方桌前,忽然就想下楼向掌柜的再订一间房……   孟航一有些紧张地道:“没有影子,会不会是鬼?”   阮舟摇忍不住道:“你几时见阴魂在凡间久留?”他道,“鬼界拥有天地自生的‘法则’,留在那儿的,只不过是生者留下的一抹执念。”   “执念?”孟航一道,“执念还能成人啊?”   江映离摇头道:“不是人,只是影子。”   佘归真从阮舟摇的袖口里冒出头来,道:“你们是说那个人已经死了吗?”   江映离情不自禁地沉默。   孟航一却意识到了什么:“如果,那老人已死,那赵家的人会不会都——”   阮舟摇道:“我们进金陵州时,金陵州的气氛还算不错。”   孟航一道:“凡人知道什么?只消一个障眼法,便是整个金陵州的人都没了他们也不会发现。”   江映离的手指在桌上一掐。   “啪”地一声,竟掐出一个指印。   孟航一道:“师尊,你怎么了?”   江映离松开手,闭上眼,摇头。   阮舟摇心头一紧,低声道:“师尊,你认为……”   江映离抬眼看他,清透的琉璃眸中满是认真:“是!”   佘归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待再要刨根问底。   阮舟摇却捞过了佘归真,堵住了它的嘴巴。   赵家看门者都已逝去,整个赵家,十有八.九也被灭门!   赵家如此,那么孔家,田家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又要收尾又要修文,作者菌有点头秃,所以短小君,可能还会有几次,抱住大家=3=蹭!还有,作者菌因为心软,没让大错真正地追妻火葬场,所以,作者菌会用另一种方式补偿,嗷=L=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有一块腹肌 7瓶;念长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2章 一日夫妻   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 白杨镇上一如既往的热闹,但在此刻这种热闹却似乎透露出一股不祥之气。   窗外人声喧哗尚且还没有止消, 屋内已点上了灯。   孟航一自从知道赵家满门被灭,就不安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他有时候坐下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又会站起来……   佘归真盘在桌脚边,见孟航一又坐在了桌旁,实在忍不住地道:“你是不是害怕?”   孟航一道:“谁——害怕?我怎么可能会怕‘鬼’!”   佘归真道:“你可以学你师尊打坐,或者像我这样盘起来。”   孟航一既没有心思打坐也不可能像佘归真那样盘起来……   他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江映离和阮舟摇,这心里便更加地烦躁了。   “时辰差不多了。”江映离忽然睁眼,利落地下床。   阮舟摇紧随其后,甚至快江映离一步地打开房门……   佘归真特别高兴地冲上去蹿到了阮舟摇的手腕上,孟航一跟在最后面, 面色有些苍白。   暮色四合,街上的店铺房屋多在门前挂上了灯笼。   红色的灯笼在夜晚瞧着更有点渗人, 不远处有喧哗的夜市,但是他们却越走离那夜市越远……   孟航一深吸了一口气, 不住地安慰自己:那是执念不是鬼,那是执念不是鬼!   到了赵家门前, 但只见大门紧闭,原先门口的那个老人已经不见了。   赵府门前并没挂上灯笼——这似乎佐证了他们之前有关灭门的猜测。   江映离走到朱红色的大门前,握住铜环, 欲敲门。   他的手都还没握上铜环,朱红色的大门就打开了。   “吱——”   沉重的木头摩擦声几乎让人头皮发麻。   阮舟摇警惕地拉着江映离后退两步,却见有个穿着黑底白纹衣裳的人, 从门后踏出。   “……戈烈?”   来人面白无须,原本特意留的小胡茬都被剃光了。   因来人的长相底子不错,这样的装束甚至有点儿名门正派的风范。   江映离目光骤冷。   戒杀剑意。   杀气,几乎已凝成实质!   戈烈被他的杀意激出一阵汗毛,连忙道:“仙君不想知道赵家出什么事了吗?”   江映离道:“你辱我弟子!!”   “哗”地一声,强大的灵压便攻向了戈烈。   戈烈眼疾手快地躲开,刚松口气,便见江映离召出了戒杀剑。   偌大阎浮提,哪怕修为比江映离高的蓬莱掌门,也不一定打得过手握戒杀剑的江映离!   戈烈再想躲闪就有些吃力了……   “我与贵高徒不过一夜露水情缘,仙君何必如此?”   江映离冷笑,剑芒更为锐利!   戈烈被铺天剑气逼得狼狈不堪,跳上屋顶,道:“先前我可还救了你徒儿一命!”   充耳不闻!江映离挥袖,剑芒与强大的灵压便一并从四面八方逼向戈烈!   戈烈躲闪不开,便看向了江映离身后的孟航一。   “喂!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初可是你主动求我要你——”   孟航一一听此话便面红耳赤,佘归真几乎从阮舟摇的袖子里钻出来了,孟航一对上他那双毫不掩饰好奇的蛇瞳,高声道:“师尊,别信他的,我是中了药——你快点儿把他杀了!”   “噗通通——”   最大的几道剑芒全都没入了戈烈的体内,戈烈深受重伤,从屋顶上滚了下来。   “嘶……”佘归真吐了吐蛇信子,仿佛在感慨什么似的。   戈烈努力将口中鲜血吞咽下去。   江映离握着戒杀剑,指着他:“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戈烈舔了舔自己唇边的鲜血,道:“仙君既要杀我,怎么还妄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情报呢?”   江映离冷冷道:“你若不说,我现在便杀了你!”   戈烈盯着他看,慢吞吞地道:“能死在映离仙君的剑下,也是戈某的福气……”   “铿”地一声,阮舟摇恒阳剑亦凭空出现,架在了戈烈的肩膀上。   戈烈似乎被自己口中的鲜血呛到了,捂着嘴巴咳嗽个不停。   戒杀剑与恒阳剑一左一右地贴着戈烈的脖颈,因戈烈不住地咳嗽,剑锋甚至都划破了他的肌肤。   “我来这儿本来是想报信的。”戈烈好不容易咳嗽完,便抬头,看着江映离道,“我是个念旧的人,虽然我的相好很多,但我也不愿意自己任一一个相好死去……”   阮舟摇眯眼道:“谁是你的相好?”   戈烈的视线从江映离的身上转到了孟航一的身上。   孟航一心头一紧,忍不住躲到了江映离的身后。   戈烈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孟航一,你出来。”   孟航一摇摇头,抓着江映离衣服,一脸的戒备。   江映离冷冷道:“我徒儿不愿意和你说话!”   戈烈道:“恐怕他是不敢吧……”他忽然嗤笑了一声,道,“刚才他还让你杀了我呢,现在我让他过来,他胆子那么小,一定怕我报复……”   孟航一登时松开了江映离的衣服,道:“谁胆子小了?”他直接往前踏了一步,“我从来都不怕你!!”   话音刚落,戈烈忽然暴起,趁孟航一靠近之时一把把他抓了过去!   江映离其实早有防备,但手慢了一步,只抓到了孟航一的衣角。   “刺啦——”   孟航一的衣裳被扯开了一角,戈烈扣着孟航一的脖子,紧紧地把人搂在怀里,放肆地笑。   “哈哈哈哈——”   戈烈笑得前所未有地开心:“映离仙君,你这徒儿真是天真可爱得紧!不过,我就喜欢他这样傻乎乎的……”   心知自己中计,孟航一气得满脸通红,恨得厉害!   戈烈却凑到孟航一的耳边,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其实,我刚才和你师尊说的话,也不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是三夜夫妻,菌类瘫.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蓬莱掌教   戈烈凑到了孟航一的耳边, 低声说了几句。   孟航一浑身一震,道:“不, 不可能!”   戈烈道:“我骗你又没有什么好处,你若不信, 大可以当做我什么都没说过。”   孟航一扭头去看江映离, 眼中已出现悲怆之色。   江映离蹙眉道:“航一, 莫信他!!”   孟航一明显没有被他的话说动, 只垂下眼帘, 揪紧了自己的衣摆。   戈烈笑道:“仙君未听清我说什么,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江映离戒杀剑横指, 道:“若你说的真是实话,又何必传音入密?”   戈烈道:“私房话,自然要传音入密。”他竟温柔地对孟航一道,“如何, 你要跟我走吗?”   孟航一看了江映离一眼, 别过头去, 手搭上了戈烈的肩膀……   江映离震惊道:“航一?!”   戈烈揽住孟航一,道:“抓紧了!”他纵身一跃,就挟持着人, 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江映离似欲要追, 阮舟摇却把他拉住了。   江映离压抑着怒火道:“不能让他把航一带走!”   阮舟摇却捻了捻手指, 吹了一口气。   但只见点点荧光飘扬在空中,佘归真卷着阮舟摇的手臂,道:“这是, 寻踪粉么?”   阮舟摇道:“先看看戈烈会把孟航一带到哪里去吧,他既出现在赵家,总也与此事有关。”   江映离忽地道:“你要叫他孟师兄!”   阮舟摇微微一愣,掩去眼中流转的波光,道:“好。”   ※   风声从耳旁吹过,呼哧呼哧……几乎把孟航一的耳朵都灌痛了。   孟航一忍不住把自己的脸埋进戈烈的衣服里,戈烈有些怔了怔,道:“你已元婴修为了……”   元婴修为,意味着这种程度的风对孟航一来说不值一提。   但孟航一仿佛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仍是把自己埋了进去。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戈烈落地。   孟航一松开他,双眼通红。   他眼睫毛上的泪水全都被戈烈的衣服给吸收了——他不想让自己在别人面前流眼泪,虽然他通红的双眼却已经出卖了他。   “你那么在乎你师尊,可惜,他已经和你的师弟在一起了。”戈烈道,“以你师尊的性子,肯定不乐意享齐人之福……”   孟航一道:“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师尊!”   戈烈道:“我又没有骂他……”   孟航一沙哑着嗓子道:“没骂他也不许说!”   戈烈还想说些什么,便有一人声传来,道:“是戈门主到了吗?阁主等门主已久。”   孟航一扭头看去。   却见戈烈带他停留之处是一座阁楼的门外,门内有位身着玄衣的弟子向他们行礼。   戈烈直接抓住了孟航一的手腕,把他拉了进去。   孟航一一个踉跄,走入那大门之前,情不自禁看了一眼头上的牌匾。   “重华”   孟航一觉得这两个字熟悉得紧,但他还没想清楚到底是哪儿熟悉,他就又见到了早先在灭佛阵中看见过的那个修士。   “——爹?!”   孟航一瞪大眼睛,挣脱了戈烈的手,直接往那修士的方向扑去!   修士闪避的动作刚有苗头,仿佛被什么阻碍了似的,被孟航一扑了个正着!   “爹,爹!!”孟航一热泪盈眶地道,“你真的在这里!”   被他抱住的修士不耐烦地想把孟航一给薅下去,没薅成功,反而被孟航一摘掉了他的斗篷……   但只见斗篷下面的那张脸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眉心处不少皱纹,使得整张脸看起来都老了许多。   孟航一道:“爹,你的黑眼圈……”他伸出手,似乎想摸修士的眼睛。   修士忽地发难,一掌打向他的前胸。   孟航一只觉得胸口一闷,猩甜涌上了喉咙。情不自禁地放手,软倒在了地上。   “呕——”   不住地干呕,但除了血和口水以外,他什么也没吐出来。   戈烈把孟航一扶起来,道:“尊上何必动粗,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孩……”   修士面露忿怒,道:“谁让你动手的?!”   孟航一闻言还道他连扶都不允许戈烈扶,眼泪都掉下来了。   却见这修士又自己露出了轻蔑的神情,道:“他又不真是你的儿子,抱着你叫爹,你也好意思……”   孟航一擦掉自己的眼泪,道:“爹……?”   修士看了孟航一一眼,神情变换,最后又固定在了轻蔑的神情上。   “你看他那出息样,就这,竟还能是……?”   “你何等身份,怎么还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孟航一有些茫然地看那修士自己和自己吵架。   戈烈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只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   最后,那修士面色好看了许多,走到孟航一的跟前,道:“我不是你爹。”   孟航一露出几乎可称得上哀恳的眼神,道:“你明明和我爹长得一模一样!”   “可我真的不是你爹。”修士顿了顿,才道,“我姓赵,名,上利下怀!”   孟航一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戈烈也皱了眉头,道:“尊上是已故蓬莱掌教??”   赵利怀淡淡道:“是。”   他体内的另一个意识似乎很想冒出来说几句,但赵利怀这次轻而易举地就把它打压了下去。   孟航一道:“叔……叔?”   赵利怀道:“这么多年我都没去看你,没想到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孟航一嘴唇动了动,呆呆地看着他,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赵利怀见他如此,便对戈烈道:“戈门主,你先把他带下去吧。”   戈烈没有多说,轻拉了一下孟航一的手,就把人给带走了。   今晚的月亮似乎有些大。   孟航一走在路上,只觉得月光照得他头晕眼花的。   戈烈把他带到了一处厢房内,打量了一眼身后,进门紧闭了门窗。   孟航一坐在了屋内最大的方桌旁边,眼中仍然涣散。   戈烈道:“我记得坊间传言,蓬莱先掌教与你父亲有亲……”他看了他一眼,道,“可若他们不是亲兄弟,这模样怎可能一模一样?”   孟航一有些心不在焉,道:“我不知道,我之前没见过他……”   戈烈道:“若说他是蓬莱先掌教,我可能更信他是你的父亲。”   孟航一道:“我父亲已飞升了,赵叔叔,赵叔叔他失踪已久——我不明白!!”   戈烈低声道:“我现在也不太明白了。”   他从自己衣襟旁抹了一把,手上一点点的荧光……   戈烈非常自然地把那点儿粉末拍在了桌子上,看也没再看一眼。   孟航一仿佛忽然清醒了似的,道:“你不是说,他们要拿我师尊祭阵吗?”他有些激动地道,“若他是我爹,怎么可能会让师尊祭阵?”   戈烈道:“蓬莱先掌教,难道就能让自己的小辈祭阵了?”他深深地看了孟航一一眼,道,“自从三山自立门户,阎浮提一向认为,蓬莱弟子是三山中最嫉恶如仇的。我本以为你们三山最是清流,没想到首屈一指的蓬莱都……”   孟航一忽然恶声恶气地道:“你一个极乐门的,有什么资格说我三山的坏话?”   戈烈道:“我极乐门不过在欢场上随心所欲一些罢了,可比不上你们名门正派,竟有这样的阴私……”   孟航一冷冷道:“那你还听他们差遣?”   戈烈眼一抬,看了他一眼。   孟航一莫名瑟缩,只觉得仿佛被他震慑了似的。   戈烈喃喃道:“我当然不能继续帮他们的忙了,异戊阁现在到底在搞什么,我都看不出来……”   孟航一道:“异戊阁?!”   戈烈用指尖捻了捻桌上的荧光粉末,道:“你那小师弟,可与异戊阁做了不少交易呢……”   ※   一只小纸鹤慢悠悠地在前面飞,阮舟摇和江映离则跟在那纸鹤后面,一路走过许多大街小巷。   纸鹤飞得很慢,江映离神情虽不见如何着急,但皱起的眉头却已许久未曾舒展开来……   佘归真无聊得用尾巴在阮舟摇的手臂上画圈圈。   阮舟摇不住催纸鹤快飞,催的间隙偶尔看一眼江映离的表情,看他那样,就知道他等得焦急了。   “它还要飞多久?”佘归真忍不住从袖口探出脑袋,盯着眼前那晃悠悠的小纸鹤。   阮舟摇也有些后悔用这样的法子找人。只是其他方法都要在戈烈身上动手脚。若有灵力波动,戈烈自然察觉有异。算来算去,也就这寻踪粉最神不知鬼不觉。   江映离轻吸了一口气,道:“已过了两刻钟了。”   距离戈烈带走孟航一,已经过了两刻钟。   如若戈烈带孟航一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他们岂不是要走到天荒地老?   阮舟摇却道:“戈烈在此地一定会有去处,不可能会去金陵州外!”   江映离忽然道:“你怎么知道?”   阮舟摇道:“我……”   佘归真却忽然兴奋地用尾巴拍打着阮舟摇的手臂,道:“到了到了,你们看,那是不是?”   却见十来丈外有一堵看不到头的围墙,纸鹤悠悠地就飞到了围墙里。   阮舟摇与江映离的眼力都不错,可看清围墙内部是些依山傍水的亭台楼阁……   江映离与阮舟摇隐匿了身形,顺着围墙找到了大门。   但只见那大门上挂有“重华”二字。   江映离盯着那牌匾至少有半柱香的时间,目光不移。   阮舟摇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江映离浑身一震,很快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师尊,你怎么了?”   江映离淡淡地道:“没事。”   阮舟摇道:“师尊从前曾经说过,往后不再对我有欺瞒之事。”   江映离道:“你不要多心。”   阮舟摇目光一暗,充满暗示地道:“师尊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  蓬莱太衍和琼华最开始是分“教”,后来才渐渐成三仙门门派。所以上一辈多被称为掌教,这一辈的话大多习惯称掌门=3=日常抱住大家! 第194章 异戊阁主   江映离目光微动, 道:“没有。”   阮舟摇明显有些失望。   佘归真道:“我们要直接闯进去吗?”   阮舟摇看了江映离一眼,道:“直接闯进去!”说完, 他就走到门前,简单粗暴地用铜环敲了敲门。   铜环敲动铁门的声音在门后回响。   佘归真探出脑袋, 往后偷看江映离。   却见江映离一双琉璃眸平静淡漠, 更衬得阮舟摇此时的举动焦躁不安。   阮舟摇为什么焦躁?   佘归真与他待在一起久了, 却仍看不穿他的心思。   大门不多时就被打开了。   有个年轻弟子前来应的门。   年轻弟子一瞧门口的几人就愣了愣, 阮舟摇迅疾出手, 扼住了年轻弟子的咽喉。   “呃——”年轻弟子发出嘶哑的声音,不住地在他手中挣扎。   阮舟摇微松了手, 冷冷道:“这里是异戊阁?”   年轻弟子涨红了脸咳嗽,道:“是,咳咳,是异戊阁……”他惊恐地注意到了缠在阮舟摇手上的佘归真, 道, “你, 你们想干什么?”   阮舟摇迫年轻弟子转身,拍了他的脊背一掌:“带我去见你们阁主!”   年轻弟子一个踉跄,回了一下头, 登时惊慌地往前跑了。   阮舟摇率先踏入了门槛, 江映离稍慢他一步, 两人并行之时,视线交错而过……   年轻弟子直接跑到了阁楼内的一条回廊中,回廊的尽头, 一小座湖心亭凌空建立在湖面上。   江映离与阮舟摇并行走到回廊入口,阮舟摇自发后退了一步,让江映离在前……   “阁,阁主,那两人——弟子拦不住!!”年轻弟子跪在湖心亭一修士的身前不住地磕头。   “你若能拦下这两位,便也不必看门了。”那修士道,“有朋自远方来,去,给映离仙君还有当朝国师上一壶好酒来……”   那年轻弟子明显松了一口气,道:“谢阁主不杀之恩!”   阮舟摇便眼看着那年轻弟子与他们错身而过,用的几乎是逃跑的速度。   江映离缓步走至湖心亭外,冷声道:“阁主既有待客之意,又何必戴这遮掩面容的金铜面具?”   坐在石桌旁的异戊阁阁主摸了摸自己的面具,视线越过江映离,笑着道,“国师不是也戴着面具吗?我与国师戴面具的理由都差不多,无非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长得什么样……”   阮舟摇反射性地去看江映离。   江映离神情仍是冷漠,道:“阁主差人掳我徒儿,莫不是想对上三山?”   异戊阁阁主道:“映离仙君说笑了,三山如此势大,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商人,当然不敢惹上三山。”   江映离道:“义山祭典,你褫夺如此多修士的生机,如此胆量,现下却说起‘谦辞’来了?”   异戊阁阁主的笑容消失了,道:“仙君以为我会做那种事?”   江映离道:“那阁主认为,谁能做那种事?”   异戊阁阁主沉吟片刻,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他请江映离与阮舟摇坐下,但是江映离与阮舟摇都没动。   异戊阁阁主道:“仙君恐怕早知我并不是设阵之人,如何,连坐下也不愿么?”   江映离冷着脸,便入了座。   阮舟摇后他一步入座。   先前跑走的修士提了一壶酒,来到湖心亭中为他们上酒。   异戊阁阁主仿佛真的接待客人一般,吩咐修士准备酒席,捏起酒杯,就先敬了江映离一杯。   江映离只道:“我不喜欢喝酒。”   阮舟摇亦记得早前喝花露发疯的事情,不动。   异戊阁阁主也没在意,放下酒杯,吐出句话:“那是世家应得的报应。”   佘归真从阮舟摇的袖子中探出了半截身子,搭在了石桌上。   近两百年前,小义州的皇朝还不姓莫,最后一任皇帝姓赵,是个有些软弱却仍算英明的君主。   阎浮提修行门派繁多,但普通人永远比修行之人要少,皇朝的影响力比现在要大上许多。   百姓们都很愿意拥护皇朝,而许多修行者亦都出自普通之家。   修行者自愿维护赵氏皇朝,护国寺俱是修行之人,甚至欲保赵家千年基业……   但可惜的是,本朝太.祖莫周奕毁了这一切。   “赵氏气运太强,天道亦要让他们顺风顺水地传承下去,当时本朝□□莫周奕已官封宰相,察觉赵氏一族有一劫难过,便未遵从赵氏旨意化解灾劫,反而,还利用那劫数,篡夺了赵氏江山……”异戊阁阁主的视线扫过江映离与阮舟摇,道,“此事在当时并不算什么秘密,可阎浮提名门正派,却无一人替赵氏洗雪沉冤!”   江映离道:“当时阎浮提亦有灾祸。”   “灾祸,不就是妖魔之主驾临了凡间吗?”异戊阁阁主冷笑了一声,道,“说来可笑,古丁龄在阎浮提中杀的人恐怕还未及护国寺的一半。然而整个阎浮提如临大敌,只为对付一个为主报仇的受害者,真正无辜的赵家,却无人想替他们出头!”   阮舟摇忽地道:“难道,你姓赵?”   异戊阁阁主道:“我不姓赵。”他敬了阮舟摇一杯,道,“可你母亲,却是赵氏的公主。”   阮舟摇一惊,佘归真听得激动,忍不住大半身子都爬上了石桌。   异戊阁阁主道:“重华掌教何等修为,早知赵氏的灾劫,却无动于衷!他假惺惺地收赵氏兄妹为徒,让他们躲过了日后的死劫。”垂眼冷笑,道,“可若他真的那么慈悲,为何还坐视莫氏篡朝?”   江映离皱眉道:“修行者得窥天机,但不可肆意篡改——你也是修行之人,应知擅避天劫,只会招来更大的劫数。”   异戊阁阁主道:“若真是如此,他怎么还救下了赵氏兄妹?”   江映离一怔。   阮舟摇道:“世家是莫氏皇族后来才招揽的,两百年前,世家还未成形……”他道,“就算当年赵家如何冤屈,与世家又有何关系?”   异戊阁阁主道:“君上以为灭佛阵是谁创的?”他冷冷地道,“田家、孔家、汤家……一个都跑不脱!!”   江映离道:“当年的仇恨不该牵扯到无辜之人头上,若那灭门世家之人真想报仇,为何现在才动手?”   异戊阁阁主道:“因为当年,还不到时机。”他情不自禁露出了个笑容,神情诡异,“莫氏借天劫灭赵家满门,如今天劫再临,莫氏一门被灭,真正是风水轮流转……”   阮舟摇道:“是这样吗?”话音刚落,他迅疾出手,摘下了异戊阁阁主的斗篷与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  嗷,抱住大家=3=快,完结了,尊的,努力这个月里完结正文~ 第195章 皇朝秘闻   异戊阁阁主惊了一惊, 连忙要遮!但他慢了一步,光溜溜的脑门、额头上丑陋蜿蜒的疤痕, 全暴露在了江映离和阮舟摇的眼中!   阮舟摇道:“你莫非是护国寺的——”   “不错!”异戊阁阁主冷冷地道,“我就是当年那场杀劫中逃出的一个小沙弥, 是蓬莱先掌教救了我, 我才活了下来。”   江映离见他上半边脸有不少烫伤痕迹, 道:“你, 为何不将脸上的疤去了?”   异戊阁阁主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 道:“留着这些,便能提醒我当初发生的一切……”   阮舟摇道:“我还以为, 吃斋念佛之人,不会囿于尘世恩仇。”   异戊阁阁主冷笑道:“国师话说得轻巧,若你重要的人都被杀了,恐怕佛都要发火!”   阮舟摇忍不住看了江映离一眼。   江映离沉默半晌, 道:“既然你与世家有仇, 祭典之事, 你也参与了么?”   异戊阁阁主淡淡地道:“参与了如何,没参与又如何?”他轻笑了一声,道, “那祭典是世家自己立下的重誓, 如此下场, 也是活该。”   佘归真忍不住地道:“你说的重誓,是怎么回事?”   异戊阁阁主瞥了佘归真一眼,竟接了话茬, 道:“世家做下如此大孽,自然与莫氏变成了一根线上的蚂蚱。每二十年,三大世家之人都要在义山祭天。”他顿了顿,才道,“仪式完成,便有一部分修士丧失寿命,偿还先辈所做下的孽债!也只有主持祭典之人,才能影响哪家的人损失的多些,哪家的人损失得少些……”   江映离想起当日三大世家的家主都那么小心翼翼地讨好莫司问,原来,竟真的是家族性命皆系于此。   异戊阁阁主道:“世家让你映离仙君主持祭典,必然是不怀好意!那祭典本是偿债的,映离仙君不知其中关窍,说不定便做了替罪羔羊……”   江映离缓缓地起身,道:“阁主这个故事,很精彩,也很动听……”他目光骤冷,拍桌道,“只可惜,你仍未解释你们褫夺如此多修士的生机,还在崖下设下灭佛阵之事!!”   若要报仇,直接杀了众人就是,设阵之人分明另有所图,绝对不是报仇那么简单!   异戊阁阁主神情微变,但却还是镇定地道:“映离仙君何必如此多疑?”   江映离全不买账,道:“我徒儿呢?你们抓他,又是想做什么?!”   异戊阁阁主亦起身,道:“故人思念故人——映离仙君,请贵徒来此,不过是因为有个故人想见见他罢了。”   “故人?”江映离冷冷道,“既是我徒儿的故人,我这个做师父的,合该见见。”   阮舟摇想起那日在孟航一门外听见的话,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难道,孟井真的重返了人间?   异戊阁阁主道:“仙君莫要着急,我这便可带你去见见那位故人。”   江映离单手负后,冷淡地等着异戊阁阁主带路。   异戊阁阁主便向江映离与阮舟摇示意了一番,率先出了小亭。   江映离跟了上去。   阮舟摇走在江映离身侧,道:“师尊……”   江映离只侧了侧头,却未有多余的反应。   阮舟摇传音道:“恐怕有诈!”   江映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把头侧了回去,再不看他一眼。   阮舟摇心底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了起来,佘归真缠绕在他手上,几乎能感受到他腕下急促的脉搏。   到了他这样的修为,预知的能力便似与生俱来一般。   阮舟摇总觉得不该被异戊阁阁主牵着鼻子走,但如今若不顺着他的意思,便有一大团迷雾扑朔迷离。   出了回廊,又过了穿花小径。   异戊阁阁主带他们走了大半个宅院,方才来到一间阁楼门前。   江映离抬头看时,见阁楼高挂牌匾,竟又挂了“重华”二字。   “……”   江映离微微蹙眉,心中竟也冒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映离仙君,请。”异戊阁阁主又把自己的斗篷戴上了,客气地请江映离入内。   江映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踏入门中。   阮舟摇几乎与他先后脚入内。   阁楼内的摆设与近水楼台的至少有七八成相似!   桌案、小几、靠窗的床榻……   小几上摆了一只朴素的花瓶,花瓶里插了几枝带着露水的桃花。   靠近床榻的一边有一座精致的翡翠屏风。   一眼望去,剔透得叫人移开不眼……   江映离瞧见翡翠屏风旁的人时,骤然失声:“师,师叔?”   那人浑身一震,放下了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江映离仿佛魔怔似了,几步就到了那人的跟前。   赵利怀目光闪烁,不着痕迹地扫了一旁的异戊阁阁主一眼,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江映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道:“师叔早已飞升,为何还能重返人间?”   赵利怀道:“我不是孟师兄,江师侄,你认错了人。”   江映离面色一变,袖中的手握成拳,背在身后,“你,你是赵师叔?”   赵利怀道:“当年重华一分为三,我于你,倒未有多少地教导之恩……”   江映离听他此话便知他是默认:“当年赵师叔失踪,三山一直在各界搜寻——”   赵利怀坐回屏风后,道:“我当时不在阎浮提。”   江映离追根道:“师叔去了哪里?”   赵利怀垂眼不语。   江映离便对阮舟摇道:“阮错,你出去。”   阮舟摇道:“我?”   江映离又转向异戊阁阁主:“我已见到故人,想必阁主愿意行个方便?”   异戊阁阁主道:“仙君自便便是。”他很识相地就离开了阁楼,临去前还看了阮舟摇一眼。   阮舟摇满心不愿意离开,但见江映离神情严肃地盯着他,便知他坚决要让他离开……   “若有什么事,师尊叫我。”   江映离不置可否,阮舟摇便慢吞吞地出了阁楼,顺便还把门给带上了……   赵利怀一挥手,在屋中设下了静音结界:“我去了魔界。”   江映离道:“师叔……”   赵利怀道:“你既已见到了我,想必有一肚子的话想问。”   江映离皱眉道:“异戊阁阁主同我说了些皇朝的秘闻,师叔,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赵利怀沉默半晌,道:“你可还记得浮生镜?”   江映离道:“师叔便是入了浮生镜后,方才了无音讯。”   “浮生镜中血流成河,那就是我过不去的心坎。”赵利怀道,“我杀气太重,修行修心,实在无法静心。”   江映离道:“可师叔那么多年都未曾执着,为何到了那时……”   “因为,你太师叔是因我而亡。”赵利怀目中闪过一丝寒光,道,“而我用尽了方法,也无法存下他一缕神魂!”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睡得越来越晚了,菌类瘫.jpg明天,明天一定调整生物钟。   昨天我去药店里买了两只阿达帕林凝胶,希望真的对痘痘有用ORZ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6章 无能为力   赵氏有劫, 牵连甚广。   当年赵氏还未遭劫之时, 皇朝中的昭德皇后有些修行, 无意中窥得了天机,便将两个孩子托送到了重华教。   重华掌教赵京海自知昭德皇后是想为子女避劫, 可天命如此,修行者怎能轻易更改?昭德皇后苦苦相求,在蓬莱山下一步一磕头, 磕了几天几夜, 终于磕上了赵京海居住的是非殿。   赵京海到底心软,未曾将这苦心的母亲赶出去,就顺势, 收了赵氏兄妹为徒……   赵利怀依稀记得,那时候他与宋梳柔都不过五六岁。   赵京海在阎浮提中积威甚重,但在重华之中,对他们却无处不尽心。   重华教中甚至有新进弟子误会他是赵京海的亲戚。   赵京海对外只说他们兄妹俩是他在外偶遇的孤儿, 因为看重资质, 方才收归门下。   赵利怀和宋梳柔在重华平安地长大了,学习修炼, 甚至还在阎浮提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他们兄妹俩几乎都忘了自己是赵氏的人, 但是,最终还是逃不过注定的宿命。   “师尊收留我们兄妹,用时不过几天,我依稀记得那时母后在蓬莱山道上磕头,我牵着妹妹的手, 在一旁吓得想哭又哭不出来。当时,我甚至恨过师尊……”赵利怀道,“我们兄妹都不知道那日师尊他做了怎样的决定,你太师叔虽在阎浮提受众人推崇,可阎浮提多数人都对他又敬又怕……便连我们师兄弟,也是过了许多年才真正不怕他。”   江映离凝视着赵利怀。   赵利怀顿了顿,才道:“后来,阮落岸入了我重华门下。”   阎浮提中,修行者众。美貌的不一定资质好,但资质好的大多数都是美貌的。   阮落岸骤然出现在重华教中,出色的容貌与极佳的资质性情,使得重华上上下下都为之注目。   “阮错,依稀有几分他父亲的影子。”赵利怀道,“江师侄,你未见过他的父亲,不知他父亲当年如何风华……”   那样的风华,容貌也许占了七分,可重华教人才济济,哪至于那么没见过世面?阮落岸身上有一种力量,魔的力量,看见他时,心便不由自主地被蛊惑。   江映离道:“师叔,你,莫不是?”   赵利怀明白江映离的意思,摇头道:“是你太师叔。”   江映离一怔。   赵利怀道:“我那小师弟从魔界而来,与梳柔结为连理,实乃姻缘错系。早先,小师弟强行从魔界闯入阎浮提,身受重伤,是师尊救了他。小师弟一颗心都挂在他的救命恩人上,找来找去,却找到了梳柔的头上……”   江映离道:“阮错的父亲误认为是五师叔救了他……”   “不错。”赵利怀点头,道,“引起这误会的不过是一个药瓶,而师尊他明知小师弟认错了人却没有拆穿,甚至,还成全了小师弟与梳柔……”   江映离道:“此事我听说过一些。”   赵利怀又道:“梳柔与小师弟成亲之前,我经常见师尊握着那只药瓶……他从小师弟那儿将那个药瓶要了过来,总背人处瞧着那只药瓶发愣。”   江映离皱眉道:“正通大师说,太师叔并未为阮错的父亲动心。”   赵利怀道:“有没有动心,只有师尊自己心里清楚。”他全身绷紧,面上神情也变化了些许,“而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江映离冷静地道:“当年之事与师叔并无牵扯,师叔何必自寻烦恼?”   赵利怀沉声道:“赵氏有劫,此劫注定,但天衍四九,一线生机——”   阎浮提频发兽潮,实则便是莫氏在背后捣鬼。   赵利怀得知大厦将倾,不甘认命,便去求赵京海救他们家族。   赵京海对他说道:“天数有定,赵氏若要昌盛,此劫必得自己熬过。我强收你兄妹为徒,已是逆天而行,若你再入世干预,恐怕遗祸无穷。”   赵利怀不相信!赵氏只有这一场大劫,若大劫度过,便能繁荣昌盛无数代人。偌大阎浮提亦受赵氏无穷多的恩惠,如今赵氏有难,怎么能因为所谓的天命就坐视不管?   赵利怀从腰上取下一只保存得完好的药瓶,道:“我欲为赵氏避劫,寻遍阎浮提诸多典籍,最终,寻到了代劫之法……”   江映离心头一紧,道:“代劫?”   赵利怀攥紧了药瓶,道:“我并不知你太师叔会成为代劫之人!阎浮提大灾小劫均有定数,赵氏本是大劫中的一小劫,在阎浮提的万年中,恐怕连名头都不会有一个!师尊弥留之际时对我说,当年他收下我兄妹二人,便知四九天劫临头。师尊不欲让我愧疚,可我知是我害了他,不得不愧疚——”   江映离道:“可他与阮错的父亲——”   赵利怀道:“师尊与他,本只是单纯的姻缘劫数。只在收我与梳柔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受那身死道消的死劫!他当年没有立刻将我母后赶走,早已动了恻隐之心,我母后磕上是非殿,不过给了他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赵利怀目中射出些许冷光,道,“江师侄,这贼老天,在戏耍众生!”   赵京海收下他们兄妹,天不满,仍让他们兄妹“死去”,甚至还多搭上了一个赵京海。   他想要救自己的族人,可最终没救成,还使得妖师血洗了阎浮提!   重华总说,天衍四九,一线生机,重华亦总说,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赵京海察觉到将有的大灾后,不得不进行补救……   他杀了阮落岸。   一个本注定与他姻缘相牵的人。   可笑的是,老天再一次戏耍了他。   杀了阮落岸后,阎浮提反而当真应了劫数……   此后很多年,赵利怀都会回忆起赵京海握着那只药瓶的场景。   他不一定真地对阮落岸动了心,却一定很遗憾。   每每想起阮落岸与赵京海的死,他都会恨!!   浮生镜中,一切无所遁形。   世人皆以为他杀戮欲重,敬畏于他。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无尽悔恨中无尽的怨恨!恨天恨命!!   他恨一切早已注定,而他们都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称呼“太师尊”应该是“太师叔”,师尊他的太师父和赵京海是师兄弟关系。挠头。   作者菌会慢慢调整更新时间,菌类瘫.jpg我想要早睡早起身体好=L=蹭大家=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鹭与青天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7章 花田犯错   天边响起一声炸雷, 阮舟摇抬头望去, 但见几道白光划过天幕。   云层慢慢地团簇而来, 越到近处,越显得黑深压抑。   阁楼的大门“吱钮”一声, 被人推开。   阮舟摇回头看去,却见江映离面不改色地迈步而出……   “师尊?”   江映离走至他身前,凝视着他。   阮舟摇莫名有些慌乱:“师尊, 你们……谈了些什么?”   江映离不答反道:“你陪我去玉池州走走, 可好?”   “玉池州?”   江映离道:“上一次论道会便是在玉池州办的,我想去那儿看看。”   阮舟摇道:“那孟航一……”   江映离道:“航一他不会有事。”   佘归真从阮舟摇的衣袖钻出来,正好撞上了江映离的视线。   江映离低头道:“道友可否留在此地等我师徒二人几日?”   佘归真疑惑道:“啊?”   江映离道:“异戊阁阁主会为你设宴款待。”   佘归真的尾巴尖登时翘了起来:“好啊!!”   阮舟摇望着江映离, 江映离伸出手,让佘归真爬到了他的手上。   江映离很快就把佘归真托付给了异戊阁阁主,而后,他在阮舟摇近乎锐利的探究目光下握住了他的手腕。   阮舟摇低头, 忍不住去扣江映离的手指。   江映离眼皮子微微一动, 却没有拒绝。   阮舟摇觉出些许不对,但又被高兴压过。   江映离先前对他那般冷淡, 他总疑心他是想起了之前的一切……   不过既然江映离态度软化, 那么就算他想起了一切,也是愿意原谅他的。   出了异戊阁据点,江映离并没有松开阮舟摇的手,反而不动声色地来到了一处驿站。   驿站处有各种各样或爬或站的走兽,江映离没问阮舟摇的意思, 便要了一只鸭嘴兽。   “……师尊?”   江映离道:“鸭嘴兽水路皆可通行,你我共骑吧。”   阮舟摇心中一动,拒绝的话就咽了下去。   江映离坐在了他的前面,江映离默许他环住他。   阮舟摇记得上一回和江映离一起坐狮子时,江映离坐在他身后,仿佛保护。   如今……   微微收紧手臂,不着痕迹地紧揽住江映离的腰身。   江映离定然有所察觉,可是他只垂下眼拍了拍鸭嘴兽的脑袋,没有说什么。   这一次的鸭嘴兽跑得是那么的平稳,那么的迅速。   阮舟摇能听见风在耳旁掠过的声音,双手揽着人,闻着怀中人身上的香气……意乱情迷。   也许是鸭嘴兽在晃,也或许是江映离亦意乱情迷。   阮舟摇感觉到,江映离微微往后,靠在了他的身上……   “师尊……”   玉池州与小义州不过相隔,阮舟摇却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江映离下了鸭嘴兽,照例是给鸭嘴兽挂着的口袋里塞了许多灵石。   阮舟摇心情不错,也跟着塞了不少。   “嘎嘎嘎——”鸭嘴兽高兴地拍打着翅膀跑掉了。   阮舟摇便带着些许试探地道:“师尊,那阁楼里的真是赵太师叔么?”   江映离道:“是。”   阮舟摇道:“这么说的话,孟航一的确不会出事了。”   仿佛给江映离突如其来的“放松”找了理由,阮舟摇登时就把心中的小小疑虑丢开了一边。   管异戊阁有什么阴谋诡计?管赵利怀是否别有他心?   此时此刻,他只想和江映离在一起。   江映离琉璃般透冷的眸抬起,对上他的。   阮舟摇一双桃花眼灼灼欲燃,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江映离睫毛微颤,道:“你跟我来。”   阮舟摇喉头动了动,仿佛神怪故事中被狐妖魅惑的书生,一句质疑都不曾有地跟了上去。   鸭嘴兽停靠的地方是在玉池州的一座城外。   这座玉池州的城外有一座泰安峰,泰安峰下漫山遍野的花田……   阮舟摇瞧见那花田时,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当初江映离失忆之时,他便曾带着他来这里。   江映离找了一棵树,慢慢地坐了下去。   阮舟摇撩开衣摆,坐在他的身边。   树上正自落叶,落到了江映离的额头上。   江映离拂下那片落叶,又有一片,掉到了他的肩头……   阮舟摇探身过去,把他肩上的落叶捏起。   江映离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眼帘低垂,凑过去亲他的唇。   阮舟摇手指一松,手上的落叶就掉了下去。   江映离并没有闭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唇,微微碾磨着他的。   阮舟摇心底“轰”地燃起了熊熊大火!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江映离给抱住了,也不管厚厚的一层落叶是否掩盖得了脏污,抱着他,滚到了土地上……   “……”   唇齿交缠,呼吸之间,喉间吞咽的声音都是那么的响亮。   阮舟摇吻了好一阵,方才喘着气松开。   江映离躺在落叶上,不远处就是花田,半闭着眼,仿佛任他为所欲为。   “师尊……”阮舟摇的手撑在他的身侧,沙哑着嗓音道,“你这样,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江映离睁开眼看他一眼,然后直接把眼闭严实了。   阮舟摇知他闭眼便是默认,心“扑通扑通”地跳:“师尊,你……真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江映离的唇动了动,道:“不要说废话。”   阮舟摇高兴得厉害,登时抱着他又狠狠地亲了下去。   江映离呼吸都似困难,但是他仍然,伸出手抱住了他。   结界。   两人不约而同挥手设下了结界。   阮舟摇扒开江映离的外衣便去扒自己的。   江映离一反常态地主动,还替他宽衣解带。   阮舟摇抓住江映离的手,顺着他的手臂把他上半身箍进自己的怀里。   江映离顺从地和他亲吻,手上不停,把阮舟摇上身的衣袍都给褪了下去……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若是清醒之时,阮舟摇定能冷静下来思考。但是他与江映离已许久都未曾有过柔情蜜意了,而现在他就躺在他的身下,他像只猛兽将猎物按在自己的爪下,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   “孽徒……”   “什么?”   阮舟摇勉强自情热中抽出了几分心神,甚至没反应过来江映离刚才是在骂他。   江映离却闭着眼,又低低地骂了一声:“孽徒。”   作者有话要说:  花田里犯了错——说好~~破晓前忘掉~   蹭大家=L=作者菌丢失了眼镜,码字超难受,今天要去重配了,菌类瘫.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鲤浅水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8章 一如前世   两个时辰,也许更久。   云雨方歇, 阮舟摇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江映离安抚着与他又亲了一阵,让他忍不住放松了警惕。   江映离穿好了衣服, 把几乎虚软无力的阮舟摇半扶半抱地扶到了一棵大树下。   阮舟摇半阖着眼, 拽住了他的手。   江映离慢慢地把他的手薅了下去,替他穿好衣服, 道:“你睡吧……”   阮舟摇却近乎咬牙地道:“师尊,你!——”   江映离道:“你睡吧!”   阮舟摇靠着树干,头晕眼花,实在扛不住, 只能闭上了眼睛。   江映离挥了挥手,四下结界就再固一层。   他把丹田内的落星剑召出, 放在了阮舟摇的身边。   江映离走了。   阮舟摇靠在树下, 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   前世, 他与江映离仅仅双修不到一个月, 因为新奇的缘故,他总缠着江映离要做。   江映离一般都是不拒绝他的。   但是, 他自己却渐渐地身体不支……   “师尊,今天我还想——”   “你不是昨天已经不行了吗?”   “昨天是昨天, 今天是今天……”   然而, 哪怕昨天是昨天,今天也依然会是昨天。   阮舟摇梦见了思过室,梦见自己在思过室里总算不像从前那么狼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与江映离欢.好,还是坚持不到半个时辰。   ——就算一次性坚持不了半个时辰,几次总也能凑到半个时辰的吧?   出门猎灵兽,脚踩棉花。   回思过室瞧见江映离仿佛没事人似的坐在蒲团上,阮舟摇总会有一种挫败感。   江映离没有嘲笑过他,甚至有一回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为师同你修为相差太多,是以你才受不了。”他非常平静地劝他道,“这种情况,要多禁.欲。”   我信他个鬼!!!!   阮舟摇呼哧呼哧地喘气,从梦中挣扎着醒来。   江映离似乎有急事要办,甚至只给他盖了一件衣裳。   他就说,他怎么可能那么没用,他就说,江映离使了坏招!   若不是他如今血脉中全是妖魔之力在循环,方才江映离掠夺他的精气,他甚至都察觉不到!   江映离真的在采补他!   并没有损耗他的修为,甚至没有去滋养他自己——他就是想让他“虚”,虚了以后就缠不了他了。   运转妖魔之力,强行提神。   每个修士的精气有限,江映离知道他现在修为高,这一回几乎把他给“榨干”了。   阮舟摇脑子突突地发疼,把落星剑捡起站起身时,都仍有脚踩棉花的虚脱之感。   江映离想干什么?竟然想用这种方法把他困在这里……   阮舟摇强提一口真气,追踪江映离。   一路上都是花田。   穿过花田,又越过泰安群峰。   阮舟摇在一座山前停下,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更有些疼痛胀裂的感觉。   玉隐宗。   汤家一门被灭门前,最后联系的就是玉隐宗。   阮舟摇一直怀疑玉隐宗有问题——明知皇朝有灭门汤家的嫌疑却按兵不动。可是,江映离来这里又是想做什么呢?   潜入。   差点因为难以集中注意力而失误。   江映离与玉隐宗宗主在设下结界的书居谈了许久。   阮舟摇没办法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潜入,只能在外等候。   “宗主所提之事,我玉隐上下一定竭尽所能!”   江映离与玉隐宗宗主在门外道别……   御风,离开。   阮舟摇连忙也跟着御风而起,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才没有跟丢……   江映离竟是要回太衍?!   御风万里,瞧见熟悉的景色,刹那间,阮舟摇仿佛想起了什么,但灵光不过一闪而过,他什么想到。   江映离落在太衍守山屏障外,微微抬头,似是在看太衍侧峰群山。   乌木般的发丝轻扬,卷着发带上下飘落。   阮舟摇轻轻地落在他的身后,近晚霞光照在江映离的身上,令他周身都散发着浅浅光晕,恍若神人。   “你孟太师叔飞升前,曾叮嘱过为师几句话。”江映离道,“为师一直都不曾透露给别人……”   阮舟摇有些不安地道:“师尊,你之前为何想拖我在玉池州?”   江映离不答,背对着他,平静地续道:“他说,映离,你如今修为停滞,是因为我当初让你修无情道的缘故。我明知你不适合修无情道,却还是让你随我修行,此中因由,你以后便会明白的……”   阮舟摇沉声道:“师尊,过去的一切,你果然都想起来了。”   江映离又用孟井的口气道:“航飞与航一虽是因我骨血而生,我让他们入你门下,你就是他们的长辈,往后做事,都不必顾虑我。”   “……阮错的本性并不坏,只是天数难定,这一切都要担在你的肩头。你师伯飞升之前,曾劝我要顺其自然。只是此劫甚大,我仍是忍不住干涉了些许……”   阮舟摇心底不安越来越浓:“师尊!!”   “你不是想知道你赵太师叔和我说了什么吗?”江映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赵太师叔说,航一是神器器灵,当年因宁忆岸之事,他们几人硬是从浮生镜与恒阳剑中养出了器灵,再用自身骨血,化他们成人。只要以器灵祭阵,便纵你当了妖魔之主,也能逆天改命……”   阮舟摇道:“这么说,他和异戊阁这么多的谋划,并不是真有野心?”   江映离回头,道:“阮错,你有野心吗?”   阮舟摇顿了顿,道:“没有。”   江映离道:“赵师叔体内宿了只魔,自称西山老祖……”他道,“你父亲死后,妖魔二界一直都没有第二人再能震慑上下。西山老祖不服,他知道你是天道属意之人,想要取你而代之。”   阮舟摇皱眉道:“他若想做,便让他做好了。只要天道不横加干涉,我愿意只和你过平常的日子。”   江映离沉默片刻,才道:“妖魔二界,多数妖魔杀戮欲重,若他取你而代之,阎浮提血劫真正避无可避。”   阮舟摇眉头舒展开来,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师尊此意,是愿意原谅我了?”   若江映离宁愿让他来当这个三界之主也不愿让别人,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岂不是烟消云散?   江映离道:“你不是善人,为师怕,你会在阎浮提中乱来。”   阮舟摇一把抱住了他,道:“不会的,师尊,有你在,我绝不会乱来的。”   江映离道:“阮错,我,我心悦你……”   阮舟摇浑身一震,喜悦都来不及涌上心头,恐慌却先涌了上来。   “……师尊忽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映离道:“你总嫌我说的不够多,所以我想多说几次。”   阮舟摇抿唇道:“师尊能让我感觉到你爱我便是,不一定要挂在嘴边……”   江映离摸了摸他的脸,道:“前世之事,若我也能记起来便好了。”   一吻落在唇边。   阮舟摇微微一愣,江映离趁势连点他周身十八处大穴,以真气贯之,令他动弹不得。   “师尊?!!”阮舟摇惊怒。   江映离退开几步,平静地望着他,道:“为师并没有想把你拖在玉池州,为师真的只是想在那儿看看一望无际的花田……”   阮舟摇欲调灵力,但因他早前精气损耗太过,根本难以冲破江映离给他下的桎梏!   江映离道:“身为人师,我绝不能让航一祭阵而亡。孟师叔让我修无情道,想必料到了这一日。”   不论是要解决阮舟摇,还是让孟航一祭阵,他若从未修无情道,此两者恐怕都难做到。   阮舟摇桃花眸睁大,厉声道:“江映离,你想干什么?!!!”   江映离不语,而是从须弥戒子中取出朱砂,列阵。   阮舟摇瞧清那阵纹属于九九归一阵时,目眦欲裂。   他越想冲开江映离留在他体内的真气却越冲不开。脑子突突地疼,甚至连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了起来。   红色蔓延在土地上,江映离执笔所画的阵纹从未断绝,一气呵成!   早前阮舟摇与江映离上太衍云巅之时,天气分明晴朗。但当九九归一阵列成之时,霞光尽没!   “师尊,你要杀我么?”   江映离画完最后一笔,站起身来时,微微一晃。   阮舟摇凝视着他,一直等江映离与他对视,走向了他,他才舍得眨了一下眼睛……   “阮错,你,准备给平安取什么名字?”   阮舟摇道:“不如叫念错好了……你这一生都得想着我!”   江映离嘴唇动了动,道:“你之前取过一个名字,我有些忘了……”   阮舟摇盯着他,固执地道:“我就想叫他念错!”   江映离喃喃道:“江念错,江念错……罢了,这个名字也好……”   “轰隆——”   一声炸雷在耳旁惊响。   阮舟摇情不自禁软下了神情,道:“师尊,你为何现在要我的命,我不明白?”   江映离有什么理由非杀他不可?他曾说过,绝不会因为将来可能的错而把他打入死牢。难道,江映离当初是骗他的不成?   江映离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你派古丁龄去查汤家满门的尸首,他到现在却都还没回小义州……”   若不是被抓,自然是因为他根本就找不到汤家的尸首。   “你修行得很快,你已到了渡劫期。当魔主渡劫期之时,妖魔二界与阎浮提间的空间错离便不再是问题。”   人间皇朝的祭典,从前可能是为了“还债”,这一次,却是要将魔强行留在人间!   妖魔二界的魔都没有阮落岸当年的修为,他们无法真的从魔界来到人间,只能“借尸还魂”。   汤家的血与肉是第一祭,三家修士的寿命便是第二祭!   若再让他们完成了第三祭,哪怕空间不重叠,阎浮提与妖魔二界也会真正“融为一体”。   阮舟摇哑声道:“那我自毁修为!”   江映离又点了他一处大穴,让他连话都说不了了。   “好好带平安,别在阎浮提里乱来……”江映离亲了亲他的耳垂,道,“你,可以等我……”   扭头就走。   一瞬间,阮舟摇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他浑身一凉,全身血脉胀裂,几乎都要爆开!   “江映离!!!”   浑身大穴强行冲开,阮舟摇软跪下去,吐出一大口血!   江映离身形一顿,挥手立下结界。   阮舟摇穴道被破,真灵根本无法聚集!   “江映离,你敢?!”   重重地撞着结界,阮舟摇近乎“嘶”声:“你他.妈的要是敢乱来,我这辈子还是要做孽,我要血洗阎浮提!!”   江映离只简短地道:“好好带平安。”   阮舟摇眼见着他入阵,声音都要喊破了:“江映离,你不许,我不许!!!!”   江映离一掌打至自己胸口,吐出精血。   繁复的阵纹瞬间发亮!有金色符咒腾空,将阵包围。   阮舟摇眼睁睁地看着他手掌压在阵眼之上,默念咒诀。   晴空中雷声更重,符纹更为密集炫目!   “江映离!!!”   眨眼之间,那个人就在阵中消失了——一如前世。   作者有话要说:  范飞平其实在很多事上都没撒谎:师尊以前吃不消大错缠,就故意把阮大错给采“虚”了=L=   嗷,应该应该还有两章凑个整数,就到了最后一卷短小的收尾卷,然后,就都是番外啦!!   有好多事都会讲清楚的,有的可能会是番外的配角视角,嗷=3=顺便作者菌要修一下文,终于可以修文了,挥小手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鹭与青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缨缨缨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9章 妖魔二界   “时机应该到了吧?”   “再等等。”   “有什么好等的?”   “轰隆隆!——”太衍云巅上的雷大得仿佛随时要劈上山峰。   赵利怀落至山峰之上,将太衍云巅上的结界打开。   阮舟摇跪在归一阵外, 一动不动, 只有风吹动了他的衣衫发梢。   赵利怀的脚步一顿,他体内的魔便忍不住地叫嚣:“现在正是好时机, 赵掌门, 你到底还要等什么?!”   赵利怀闭了闭眼,将身体的掌控权让给了那个魔。   魔头的眼珠子登时红了, 他控制着赵利怀的身体,按上了阮舟摇的肩膀。   江映离消失在阵中,阮舟摇血气不足,神识几乎处于半昏厥状态。   魔头将自己的妖魔之力探入了他的体内, 确认没有问题后,就从赵利怀的身体里飘出撞入了阮舟摇的体内。   “!!”   阮舟摇似有所觉, 蹙紧眉头, 挣扎了一会儿, 就倒进了归一阵中, 浑身发颤。   赵利怀居高临下地看着阮舟摇,道:“你愿意和你师尊一起死, 对否?”   阮舟摇的手嵌入身旁的地,抓了一手的沙土!   赵利怀喃喃道:“你师尊当真轻信于人, 我是他师叔, 他便事事都相信我……”   阮舟摇周身凶煞几乎难以抑制,双眼血红,皮肤下经络的鼓胀划过一道道的血线, 仿佛鲜血要在他体内炸开!   赵利怀半蹲下,仔细观察着阮舟摇的面部神情:“原本,祭阵之人该是他那器灵转世的徒弟的,可我这师侄便是痴傻,偏偏愿意替他徒儿魂飞魄散。”   阮舟摇沙哑着声音道:“为,何?”   赵利怀道:“其实我们本就打算让他祭阵,悬崖底下的灭佛阵就是为我这师侄所设。他才是关乎你劫数之人,只有他死,天命才得以改变。”   阮舟摇眼珠子越发红了,几乎透出了血来!   赵利怀尤嫌刺激他不够似的,道:“他当真护你至极,竟还嘱我看着你,叫你不要误入歧途……”他垂下眼,道,“阮错,若你还能活下来,你真能做到他所期望的吗?”   “赵利怀,你在说什么废话?!”阮舟摇体内的魔忽然破口大骂,“还不快来帮我!”   赵利怀道:“若我帮你,只怕你与他这副身躯无法融合。”   魔又骂了几句,但当真不再提让赵利怀帮忙之事。   赵利怀却又对阮舟摇道:“你师尊已死,若你的身躯也被旁人夺去,你与他的联系,可就再没有半点了……”   阮舟摇浑身一震,强行将体内的魔锁在灵台之上,艰难地站了起来。   “你——到底站在谁那边?”阮舟摇扶着落星剑,几乎怒极!若不是还要分神去对抗魔的夺舍,他恨不能将眼前这人千刀万剐!!!   赵利怀冷冷地道:“关键不在我,在你!它就在你体内,可你真能困得住它么?”   阮舟摇体内的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怒道:“赵利怀,你想干什么?!”   赵利怀只做不闻,道:“他并不算你妖魔二界内土生土长的魔,只是在魔界变得强大——阎浮提的魔欲夺舍,只有一种方法可解。”   阮舟摇道:“你这时候叫我入定?”他攥紧了落星剑,道,“我不能!”   他只消一放松心神,这魔登时便会抢去他的身躯。   江映离把他精气采去大半,他连集中注意力都要消耗真元……   赵利怀道:“若你心中但存良善,你的师尊也能活转过来……”   阮舟摇紧握住落星剑,忽然剧颤:“万一,他活不过来了呢?”   九九归一阵,魂飞魄散!他当初能与江映离同活,是否已耗尽两人的缘分?   赵利怀目光骤冷,道:“你若如此就想放弃,只能说明你师尊爱错了人!”   阮舟摇闭了闭目,盘腿坐下,把落星剑放在自己的膝上。   赵利怀抬头,只见雷云密布,全聚集在阮舟摇的头上。   妖魔之气已在肆虐,当日那众多修士的魂元真灵已完成了一次祭祀。   妖魔二界的轨迹,正在渐渐与阎浮提重合……   “!!”   蓬莱山。   岑远道从入定中惊醒,掐指欲算,简单推演……   “——坏了!”   一个咒诀发出,通知蓬莱上下。   岑远道在他师兄弟聚集之前,又传音给了太衍与琼华……   整个阎浮提的天都变了,十四州的人都清楚地瞧见,天上一层厚厚的乌云,翻滚黑沉,低得仿佛要压上人间……   “师弟,怎么回事?!”   太衍掌门袁秉收到消息,自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江映离回太衍之时根本未惊动他人。若不是忽然爆发的妖魔之气,以太衍云巅最甚,他们都不知这祸事的根源竟然在他们太衍山!!   柳明坤站在太衍云巅结界外捣鼓了一阵,对着袁秉摇了摇头,道:“解不开。”   江映离在太衍云巅上设下了结界,且这结界似乎与他精魂有关,竟有反噬的力量。   若是他们强行破了结界入内,江映离必然重伤!   袁秉与尹剑持等人亦试了试,站在阵外,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道江映离要做什么,又是否做成了……   如此情况,闯不闯入,进退两难!   一道华光,眼前的结界忽然打开。   袁秉等人还以为是江映离,忙不迭入内!   赵利怀慢慢地从山上走下来,离他们还有三丈远时,便站住了。   “孟师叔?”   “孟师叔?!!”   袁秉等人都有些懵了,未曾料到早已飞升的前辈竟又出现在了人间。   赵利怀摇头,手上凭空出现一把剑。   黎宏飞眼尖地瞧见那剑上的粉红花穗:“赵师叔?”   赵利怀便收了剑,走近两步,道:“阮错正在紧要关头,你们不能进去打扰。”   方疏华道:“师兄呢,师兄也在里面?”   赵利怀平静地道:“江师侄也在里面。”   尹剑持犹豫了一下,道:“赵师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柳明坤亦道:“赵师叔失踪多年,师叔,你可曾回过蓬莱?”   赵利怀道:“我正要回蓬莱。”   他说完,在身后又设下两道结界,明显不想让袁秉等人进去打扰。   袁秉神情便变得有些严肃:“赵师叔可知这阎浮提天象不稳的来由?”   “轰隆”一声,惊雷骤起!   袁秉瞥见乌云厚重,神色更冷:“师叔失踪已久,你,真是师叔么?”   赵利怀不答,忽然动作,身形转瞬间穿过他们的身隙,往山下去。   柳明坤警惕性最高,挡了他一下。   但赵利怀的修为显然很高,几乎半点儿也缓下速度,消失在了山路上。   “!!”   方疏华正待要追,柳明坤却一把拉住了他。   “好像真是师叔!”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最近在调生物钟,一不小心又迟了,大家晚安=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浪费时间专用a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麙、侧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抱紧顾子熹的晓星尘夫、泡芙快去剥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0章 父子同悲(正文完结)   “滴答。”   “滴答。”   蓬莱密洞,水珠顺着钟乳石往下滴落。   赵利怀走入洞中, 几乎毫无阻碍地解开了一切的屏障。   自从他入魔界, 蓬莱山一直都仍供着他的玉牌。   不过以后,就不必要了。   人妖魔三界即将融合, 三山在外自顾不暇……   赵利怀轻轻眯了眯眼, 伸出手, 欲将记录他精血的玉牌取出。   他的生命一点点地在流逝, 玉牌上的纹路也越来越密……只要将他那道精血吸收,他便能再撑一段日子,亲眼看着阎浮提灰飞烟灭!!   一道流光闪过,赵利怀敏捷一躲, 再回头,脸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果真是你!”江裳从暗处走出, 手上握着剑,神情却带了些许不敢置信。   赵利怀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迹, 道:“想不到三师兄竟然会在这里等我,我还以为你损耗了大半神魂,要永远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了呢……”   江裳“唰”地一声,长剑指向他:“你修了魔?!”   赵利怀目光一暗,冷冷道:“莫多管闲事!”   江裳不语,当即攻向了他。   蓬莱密洞中剑光闪烁,整个洞穴都被照耀得熠熠生辉……   赵利怀与江裳打得不相上下, 渐渐地,却渐有败退之象。   “妖魔二界即将与阎浮提融合, 违反空间法则强行牵连,你知道,那会发生什么!”   江裳吃惊道:“你疯了?!”   世界与世界强行交融,只会几个世界一同湮灭!   赵利怀浑身颤抖,低笑道:“自我赵家被灭,我早已疯了一次!孟师兄便将他身躯给我又有何用?你们换得了我的身体,换不了我的心!!”   江裳怒道:“当初你‘误’闯魔界血池,染了一身魔气腐蚀身躯——你从那时便已修了魔?!!”   赵利怀冷冷道:“我身上的魔气那么重,苗师兄很快就察觉到了,我不得不做一场戏……”他看向洞中自己的玉牌,道,“如今师兄们都已飞升,在人间的,也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江裳挥了挥袖,将剑招了回来。   赵利怀低笑,道:“师兄,你神魂受了重创,就算这时候赶去,又有什么用呢?”他带了些恶意地道,“你为你那好徒弟都没有这么尽心吧?”   江裳手中长剑“铿”地一声刺入赵利怀颈侧,赵利怀耳侧一缕发被斩断,整个人顺着洞穴壁,慢慢地滑了下去……   江裳道:“纵然你与妖魔共生,可蓬莱一支功体与妖力相克,你活不了多久!”   赵利怀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哑声道:“我早就是要死的人了,师兄,我会在鬼界等你的……”   江裳目光闪动,拔.出穴壁上的长剑,抵住赵利怀的心口!   “百年前,紫凤萧,是你‘送’到我的手上的。”   赵利怀睁大了眼睛,握住了剑锋。   江裳闭目摇头,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么?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眼前不由浮现出当年那个沉默寡言,却喜欢牵着他衣袖的眼睛里有星星的少年。   江裳没有心软,将长剑送进了他的胸口……   ※   “妖魔之力以太衍为中心扩散,我阎浮提潜伏已久的妖修魔修都蠢蠢欲动……”黎宏飞说到这里时顿了顿,道,“若真让这妖魔之力继续浓下去,怕只怕天下大乱!”   平民还好,若是修士,妖魔之力浓到一定程度,承受不住的人就会爆体而亡!纵然侥幸承受得住,那也得被同化成妖魔……   柳明坤等人虽未有妖魔血脉,但知黎宏飞有感应,深信不疑。   “只这妖魔之力不知何故倾泻至阎浮提,咱们连原因都不知道,又要怎么解决?”   太衍众人情不自禁地都看了一眼太衍云巅。   各地都有弟子上报妖魔的踪迹,他们已将所有内门弟子都派了出去。   蓬莱琼华便连长老都已出动了,可他们……这结界内,他们还有一个师兄弟生死不知。   “太衍的人呢?!怎么只有这么几个毛头小子?!!!”   愁云惨淡忽地被一道洪浑的声音打破。那道声音至少用了十成功力,在太衍群山间回荡。   袁秉皱了皱眉,道:“妖师?”   尹剑持登时道:“他来做什么?”   柳明坤道:“阮错也在结界内,不论如何,他总要顾念阮错的。”   方疏华和白长鹤留在了太衍云巅,其他几人则御风去了太衍主峰,见那千里传音的古丁龄。   他们心里其实都有最坏的打算——怕那空间壁垒,是因古丁龄和阮错而破。   然而,都已到了这个关头,是与不是都没多大的差别了。   “君上呢?”   古丁龄连斗篷都没戴,瞧见袁秉进殿,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袁秉倒也好脾气,道:“阮错在太衍云巅之上,具体情况如何我们也不知道。”   古丁龄道:“妖魔二界的轨迹被强行改变了,若与阎浮提融合,你我两方世界只会一并毁灭!”   柳明坤忍不住道:“为何会强行改变?”   古丁龄冷笑道:“那就要问你们阎浮提了!”   妖魔二界彼此的界限近乎是交融的,但与阎浮提却分裂已久。   妖魔二界与阎浮提都像飘在海上的球,两颗球本来在按照既定轨迹走……   有时相交,有时相离。   但两颗球相离时强行让它们相交,空间阻力之大,足以粉碎球的本身!   古丁龄再如何恨阎浮提,也不可能会把自己的故乡给搭进去。   黎宏飞有些冲地道:“你若什么都不知道,来太衍做什么?”   古丁龄道:“先前君上传信于我叫我把神器镇在东南西北四大界州中……”他顿了顿,才道,“君上许是预见了此事,可是君上只先后给我了三样神器,恒阳剑、紫凤萧还有混沌莲珠。我用元灵珠代替神器镇在了北界州,但是人间龙脉处未曾镇过,还差一件!”   若只是想让阎浮提与妖魔二界空间重叠,四件神器就差不多了。现如今要阻止他们相交自毁,必须有第五件神器才能维持平衡!   柳明坤不由道:“师兄和阮错都在那结界内!”   江映离手上还有一面浮生镜,阮舟摇手上的因果钟虽未认主,虽也是一件神器无疑。   古丁龄道:“带我去!”   袁秉等人未曾耽搁,把古丁龄带上了太衍云巅。   但只见太衍云巅外有三人在,方疏华与白长鹤正向那第三人行礼。   “师叔?”   “江师叔?!”   柳明坤飞跃得最快,几乎一下就落到了江裳的身边。   江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调动五行灵力在空中画出咒诀。   结界越来越薄,天上的闷雷也越发地近了……   江裳一挥衣袖,结界开了。   方疏华几人连忙进了结界,只袁秉与古丁龄还留在原地。   古丁龄瞧见江裳,冷冷地“哼”了一声。   江裳道:“卫子坤在何处?”   古丁龄道:“君上让他带人守在东西南北四大界州了。”   江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早知我不该任他自作主张,现如今天都要被他捅破了……”   古丁龄阴阳怪气地道:“你们三山的人管得了我魔界吗?”   袁秉刚要问江裳此话何意,却听方疏华大喊了一声:“师兄!”声音中满是悲怆。   袁秉心头一惊,忙也往山上冲。   但只见一地狼藉,依稀可见是九九归一阵的阵纹外,阮舟摇正盘腿而坐,额上黑色花纹扭曲。   “——老五呢?”   柳明坤浑身发颤,抓住袁秉的胳膊,道:“师弟,师弟他……”   袁秉浑身一阵发软,掐了一个诀,掐错,又再掐算……   江裳瞧清地上的归一阵纹也是一阵心冷:“阮错,这是怎么回事?!”   那日阮舟摇撕裂空间前来找他,将对赵利怀的怀疑尽数告知。   “师叔有没有想过,若飞升之人不能再下凡间,那么,孟航一他见到的会不会是某个失踪已久的三山之人?”   “范飞平为什么会入异戊阁?我前生宫殿乃是异戊阁出资供修的,宫殿名便为‘重华’……”   “昔日蓬莱掌教既然能换魂入魔界,如今,是否也能换魂回阎浮提呢?”   悬崖底下的灭佛阵,与当年杀尽护国寺修士的灭佛阵并不相同!阮舟摇在灭佛阵中便觉得奇怪,阵中的妖魔是真实存在的,且那妖魔也的的确确是想夺得他的身躯!   江映离与孟航一都那么轻松地‘过’了灭佛阵的幻境,可他,却仿佛被盯上似的,一次又一次……   有人在窥伺他的弱点,有人在试验攻他弱点后夺他身躯的困难程度!   义山上的祭典,阮舟摇早便疑心悬崖下的大小阵法有问题。   那么大型的夺命术,生机还能给谁?   莫司问必是被魔附身,他们夺取生机,是为了使自己的同类留在阎浮提!   瞧破这一点,阮舟摇便豁然开朗!   蓬莱修习的功体与魔天生相克,想夺他身躯的不可能是赵利怀——那么,赵利怀必定是与魔同谋!   江裳不得不承认,阮舟摇的猜测让他心惊,却很有道理。   有件事阮舟摇前世今生都不知道:当年赵利怀失踪前,曾已‘误入’过魔界一次。因功体与妖魔之力排斥的缘故,赵利怀的肉身几乎损毁得不能用了。   孟井当初已修至渡劫巅峰,飞升后便将自己的身躯让给了他。   这件事三山二代弟子几乎都不知情,再细想想,过往回忆中许多细节也都显示赵利怀有问题。   江裳不得不问他,道:“你打算怎么办?”   阮舟摇道:“他们若想取我而代之,必定要先推我到那个位置上……”他收拢五指道,“若我将计就计,师尊他们,便都会以为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江裳当时便觉得不妥,道:“你这样做,风险是否太大?”   阮舟摇道:“师叔不要过多插手就是,至于其他的……”他轻描淡写地道,“我有把握。”   曾经信誓旦旦说有把握的人忽然睁开血红的双眼,从地上站了起来!   因果钟“嗡鸣”阵阵,被他从丹田处招了出来。   因果钟认主了。   古丁龄几乎一眼就瞧出端倪,露出喜悦的神情。   阮舟摇却紧握着手中的落星剑,神情从希望慢慢变成了绝望,浑身剧颤!   “江映离……”   “江映离?”   “江映离?!”   “——你敢骗我?!!”   刹那间,乌云雷电。   江裳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阮舟摇克制不住心中的杀气,握住落星剑,便要对古丁龄众人横剑相向。   “君上!”古丁龄惊呼。   阮舟摇一剑,太衍瀑布山头便被削去了大半!   守山大阵轰鸣了起来,排斥这个损毁太衍云巅的魔头。   阮舟摇双目尽赤,再一剑,把近水楼台的小亭楼台都给掀了开去。   江裳厉声道:“阮错,你疯了不成!”   阮舟摇握着落星剑冲入近水楼台,还想移平一切。   “呜哇,呜哇——”   忽然,一阵婴儿啼哭之声。   阮舟摇站在没了屋顶的近水楼台中,茫然而立,手中的落星剑“铿”地一声,落了地……   江裳正想宽慰他一番,余光瞥见一颗纯净的元灵珠在守山大阵的阵眼处徘徊,眼前一亮,嘴里便冒出一句毒话:“谁叫你费尽心机,如此钻营?”他摇头,道,“自作自受……”   古丁龄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甚至忍不住对江裳动了手。   阮舟摇却陡然松了肩膀,将躺在摇篮里的孩子抱起来,贴上了孩子的面颊。   “呜哇呜哇……”孩子仍旧哭得厉害,小脸都哭红了。   阮舟摇哽咽了一声,却是抱着孩子一道哭了起来。   隆隆雷声,几乎都盖不住他们父子两人的哭声。   伤心而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错浪翻车了,都是套路啊,套路。   番外会详细说师徒俩的套路,还有大错登高位后的日常甜饼嗷=3=这篇文关站时歇太长,剧情有点脱纲了,因为心软作者菌砍掉了一些东西,不过背景大设定没咋偏(菌类瘫.jpg)写到后期有点疲软,后期细节伏笔可能不够明显,回头会修一下文,后作者菌就要专心和自己的肾结石做斗争了,每天蹦蹦蹦把它蹦出来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