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学霸系统[重生] 作者:小霄 文案 叶斯曾在英华中学“学渣TOP榜”上霸榜三年。高考前夕,他高唱:“老子终于要滚出这个排行榜了!” ——呱唧一声, 他死了 ——享年十八岁,死于心脏病突发 三年来,他没能依靠自己的辉煌战绩引起大帅逼学神何修的注意,却引来了一个名叫“沙雕”的重生学霸系统…… 重新回到高三开学那天,叶斯睁开眼,终于知道了游戏规则 【玩家凭借真才实学考上TOP2大学即可解除先天心脏病封印】 【当玩家知道正确答案,必须诚实作答,不得藏拙】 【系统已为玩家空白的大脑里注入海量正确答案】 【由于系统智商过高,解题过程已略去】 叶斯:“……” 于是,在叶斯重生的这一年高三—— 数学老师:你不知道这题怎么算,那你答案哪来的? 英语老师:连这词啥意思都不知道就敢往上写?还敢写对? 物理老师:我能理解你平时爱装逼,但省考求你写一写步骤吧! 化学老师:你的意思是,柠檬酸铵的分子结构只是你发挥想象力画出来的是吗? 大帅逼-真学神-同桌 何修:“要装学渣就装的像一点,干脆别写答案啊!” 叶斯流泪摇头:“我不能,我有苦衷,我就是知道标准答案我有什么办法啊?” 何修:“……叶斯,你如果就只是享受我给你一对一辅导,请直说。” 【**人设】:「白天被迫装逼 晚上自学ABC 悲催学渣校霸」受 X 「永远只给同桌讲题 祖传学神校草」攻 【**双向暗恋预警】【甜苏撩,1V1, HE】 【主角最终会脱离一切外力独立逆袭】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作者某浪:@晋江小霄x 可关注唠嗑~ 内容标签: 重生 系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斯,何修 作品简评 叶斯是个被心脏病束缚而自以为没有未来的学渣。在高考前猝死,意外绑定一个能够赐予他正确答案(过程略)的沙雕系统,帮助他重回高三开始的那一天。何修是个有些孤僻的天生学神,高考前被一个恋爱辅助系统瞄准,本着换种方式体验人生的思路,也走上了重生的路…………于是,这两个人做了同桌,发展成了叶神vs学神、惨蛋vs佛蛋、皮卡丘vs蒜头王八。本文笔触日常、诙谐、温暖。以一个个青春热血、温暖搞笑的校园事件串起两个男孩扶持着成长、双向暗恋甜甜甜的主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会产生很多对青春校园的回忆、憧憬、思考,最后会心一笑。值得一读。 第1章 序   “明天八点二十进考场,大家提前十分钟到考点。文具会发,主要是身份证和准考证,一定一定不要忘记。”   班主任的语气很平静,但声线里却有一丝压不住的微颤,不知是激动还是感慨,她长叹一声双手握住讲台两边,“同学们,虽然你们不指望靠高考出头,但考场就是学生的战场,你们是战士!哪怕明天有再多不会的题目,也请大家尽可能地多蒙多写,战士要站着死,不要放弃!”   神他妈站着死。底下开始有人嘟囔,你站着死了也得倒,而且很可能脸朝下。   教室太吵,大家把书桌堂里的破烂掏出来,一股脑塞进被满地踢来踢去的大垃圾桶。   班主任叹了口气。   这个班,她是真的尽力了。   “好了,把纸条塞进讲台上的箱子,清理好个人物品,今天值日生不用留了。”   叮铃————   刺耳的铃声划开封印,走廊内外突然沸腾起来。脚步和奔跑声放肆地滚过,教室里的桌椅被离开的人拖来拖去,唯独坐在最后排靠窗的男生没动。   他从刚才就一直趴在桌上,头压着左侧胳膊,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颈,衣服后背印出肩胛的轮廓。黑发清爽蓬松,蓬松到几乎有些炸毛,也正因如此在黑发之中那一绺挑染的银色没能盖住,跟着外面的头发一起炸。   说银也不算银,阳光一晃会泛过一层极浅极浅的金,但要说金又绝对算不上。   不管是什么色,跟着一起炸就对了。   叶斯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耳机里还在狂浪地嘶吼着。   “青春呐青春!你坐北朝南!听阳光普照!青春呐青春!你风华正茂!看……”   “叶神。”一只手把他右边耳机拽了下来,“走了啊,现在走还能吃顿烧烤再回去。”   叶斯把耳机线往下一扯,理顺卷起来揣兜里,清澈明亮的眸中透着不耐烦,“明天高考,还吃屁的烧烤啊。”   宋义笑着拍了他一下,“憋装了,高考完咱们这群老东西一滚蛋,学渣榜可就要换榜了,不得提前庆祝下你从榜首光荣退休?”   叶斯肋岔下边像是闪了一下,皱眉道:“我今儿不太舒服,你别碰我。”   他低头瞅了一眼锃亮的书桌堂,又笑了,“一代传说归隐江湖,老子终于要下榜了,走走走。”   宋义“噢!”了一声,撑着地上散乱的课桌连续起跳,几个翻身就窜到了讲台前,拔腿往外跑,“我去通知他们,烧烤摊见,你别忘了塞那纸条啊!”   “德性。”叶斯笑骂了一句。   教室里没别人了,就只剩下满地乱七八糟的桌椅。   叶斯看着那些桌子有点心痒。论身手,在英华他说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他平时走路也基本都靠翻桌,但今天心脏真的不太得劲,算了。   叶斯叹口气,抓起桌上的纸条绕开课桌往外走。   毕业纸条是英中的传统,高考前大家匿名原创,写完了每班塞一个箱子里。到返校填志愿那天,全学年的箱子都倒出来,一把火点了。   对青春的盛大告别。   叶斯觉得这玩意有点傻逼,但不得不说十八班的都是人中龙凤,有说“我遇到的每个外挂ID都记得呢,回头送他们一起狗带”,有说“我写了我痔疮的名字,一把火永别我的小痔痔”,还有个狠的写了室友的蛋,准备填志愿那天送室友太监。   叶斯被大家感动了,于是他也写了。   叶斯捏着纸条走上讲台,对着箱子上的窄缝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骂了句,“傻逼。”   也不知道是骂这项活动的发起人,还是骂跟着犯傻的自己。   那张纸条上写着六个字:先天性心脏病。   他把纸条怼进去,书包往背后一抡,大踏步离开这间乌烟瘴气的教室。   “我,叶斯,走了!”   像个英雄。   “青春呐青春——你坐北朝南——听阳光普照!青春呐青春——”   叶斯给自个奏着BGM,从走廊这头晃荡到另一头。整个学年都走得差不多了,走廊空落落的,连楼梯口那个天天压堂的精英四班都没动静了。   在叶斯眼里学校有三种人,能杀能打的混子,不能杀也不能打但可以发动视觉攻击的杀马特,还有闷头学习的乖宝宝。三伙人泾渭分明,就像游戏里的战法牧。   叶斯这个顶级狂战,只偶尔去砍杀几个辣眼睛的小法,从来不碰闷头发育的游牧民族。   四班就是游牧民族聚集地,比如那个传说中的“英华之光”何修,校草学神,但却生人勿近。叶斯高一高二跟他同班了两年,有内容的话都不超过十句。见面打招呼一般还都由叶斯发起。   “嘿!”   何修通常会看他一眼,点头,“嗯。”   游牧民族真的无聊,怎么着也得回一句“哈!”啊。   我说嘿,你说哈。   嘿!   哈!   江湖规矩罢辽。   叶斯大步路过四班,余光里忽然闯进一个刚还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身影。   很打眼的身材,差不多一八六、八七的个子,宽肩窄腰长腿,虽然还是带着和叶斯一样属于这个年纪的瘦削,但却掩盖不住骨架的潇洒漂亮。穿着校服白衬衫,正独自站在讲台上。   何修不像叶斯那样连飞扬的头发丝都透着张扬锋利的帅气,他的五官是那种沉静的好看,和内敛稳重的气质非常融洽。   英华素来有“校草无双”的传说。“双”是因为校草有两个人,四班的何修,十八班的叶斯。“无双”是因为这俩校草的存在没什么意义,叶斯太混,而何修太冷,聊有胜于无。   四班也空了,只剩何修,手里拿着纸条悬在秘密箱的缝上边还没撒手。   叶斯停住脚步,甚至往回倒退了两步,偷偷瞄着那家伙。   他本以为这大牧师要对着箱子吟两句诗再松手,结果没想到人注视纸条片刻后突然收手,把纸条夹进了怀抱着的练习册里,转过身往外走。   两人突然照面。   叶斯心里一阵尴尬,但还是大义凛然地正面迎客,冷酷地瞟他,“嘿!”   何修竟然没嗯,不仅没嗯,还停下脚步冲他笑了一下。   叶斯差点没一脚崴那。   “好久没见着你了啊。”何修整理了一下抱着的习题册说道。语气悠闲上挑有点欠揍,换个杀马特这么说话,叶斯直接用拳头回了,但何修不行。   狂战不动游牧民族。这是叶斯给自己定的规矩。   和陌生同学强行寒暄的尴尬涌上心头,他还没想好怎么回,何修已经日常淡定地抬脚走了。   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回头来,“叶斯。”   叶斯不明所以,“啊?”   “想好考哪里的学校了吗。”何修没什么语气地问。   叶斯被问得发懵,“高考还没考,想那么早干嘛啊。难道你想好了?”   何修表情很严肃,“是。”   叶斯沉默了一会,“那你挺牛逼的。”   何修叹口气,摆手,“行吧,高考后以前班也要聚,到时候见。”   叶斯看着他走远,过了一会才“啊”了一声。   他站在原地迷茫,也不知道自己迷茫个什么劲,手机啵儿啵儿啵儿响了好几声,混子大队的群开始催他,他便抖抖头赶去汇合。   快走到校门口时,叶斯忽然看见地上有张毕业纸条。纸条还很新,上面没有脚印,是被人刚掉到这的。   叶斯捡起来一看,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高二暑假,捅太岁的是我。很爽。不后悔。”   字体隽逸嚣张,笔锋顿挫,力透纸背。   叶斯感觉这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看过。不过字体不重要,因为写这条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是在装逼。   “高二哪他妈来的暑假。”叶斯把纸条几下撕碎了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考完期末一礼拜就开学了。装逼都不会,装的稀碎。”   高考前一天,所有人都回家备考。只有混子大队还在烧烤摊上挥霍青春挥霍人民币,烧烤摊老板看不下去,劝他们回去学习,反而被一帮不务正业的学生给吁了。   叶斯今天不得劲,不掺合嘴炮,就闷头吃肉。   吃肉也不太得劲,平时他能吃三十串这种肥瘦相间的羊肉串,今天嚼了两口就觉得有点反胃。   “叶哥,叶神,庆祝你下榜呗。”宋义晃着满晃晃的扎啤过来,一脚踏在凳子上,手指绕着桌边的几个哥们指了一圈,“大家都静一静!今天,我们英华学渣TOP榜首,叶斯同学,江湖人称叶无勾、叶神,光荣退休了!”   “牛逼!!”   叶斯懒洋洋地起立,接过酒杯仰脖就往喉咙里灌酒。大得可怕的扎啤杯几乎把他的脸完全罩住,喉结疯狂游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出来。   干到最后两口他感觉有点上不来气,想停下,但还是使使劲全干了。   哐!   叶斯把扎啤杯往桌上一摔,“老子下榜啦!”   “叶神牛逼!!!!”   ……   到最后叶斯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貌似有人给他塞上的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把他交给了小区门口的保安,保安帮他找到了家门,他自己晃晃悠悠连滚带爬进了卧室,砸在床上。   家里一如既往空荡,老爸给他发了条语音。   “儿子!明天高考别紧张,考完爸接你去玩,欧美东南亚,自己定!”   叶斯翻了个身,嘟囔,“就算知道我不看重高考,嗝,你他妈也太不看重,嗝,高考了吧。”   “有没有点当,嗝,的觉悟。”   他伸手扯着T恤的领子从身上撕下来往旁边一扔,翻身睡了。   漆黑午夜,一股剧烈的胸痛突然从胸腔深处传来,叶斯猝然睁开眼,下意识想要坐起,然而脊椎刚一发力,就有一股电流在胸腔内猛然产生又突然停止,空洞的白噪声在耳边乍响,就像医院心电图波峰归零时的声音。   而后那种空洞的震颤被放大,越放越大,全身的体力迅速流失,身体瘫在一团前所未有的坠沉和疲乏之中。   叶斯半天没反应过来,等他终于想起自己的心脏病时,意识已经如指缝间的散沙,飞快地随风流去。   他最后一个念头是,老子他妈竟然死在高考前了?   学渣榜上永远名垂青史,没滚蛋成功?   操??   白他妈喝了??   ……   ……   ……   ……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一个有点贱特特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叶斯,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叶斯:为啥学神问我高考去哪?   因为你可爱!作者兴奋叫。   叶斯顿了顿:为啥我这么可爱还是死了?   因为这本文终于开了!作者更兴奋叫。   滚!你这个尖叫怪!叶斯学着作者的口气大叫。   哦。作者面无表情退下了。 第2章 双黄蛋   “睁开眼,坐起来。”   “叶斯,坐起来。”   意识灌回笼,精神从空洞被逐渐拉回现实。叶斯先是感知到胸腔内平稳的跳动,而后那丝感知才游走到四肢。   他闭着眼尝试用右手竖中指,轻松做到后在心里舒了口气。   没死啊。   一定是老爸良心发现,高考前夜赶回家,顺路救了他一条狗命。   这医院的床还挺软和,叶斯心想,就是大夫的声音太恶心,故作温柔,要是在学校有人冲他这么说话他会拿个熨斗把对方舌头烫平。   那个声音缠绵了一会没得到回应,突然发飙。   “日你妈!起来!!”   “操!”叶斯吓得一个抽搐坐了起来,刚平稳没一会的心脏再次狂跳。   面前不是想象中的纯白墙壁,而是一片夜空,窗户玻璃上贴着巨大的海报,一个穿着黑裤头花马褂的男人嚣张且二逼地瞪着他。   烟枪玫瑰的主唱坎爷。   叶斯挺喜欢这个乐队,但要是没记错,这海报他去年就嫌遮光给撕下去了。   这不是医院,是他的卧室。   叶斯人虽然放浪不羁,但喜欢整洁,家里桌面光洁如新,衣柜里挂叠有序,床上铺的一周一换。   令他感觉错乱的不仅是海报,还有敞开的衣柜门里挂着的去年款的校服,以及屁股底下和他前两天刚换上的完全不一样的床单。   强烈的既视感,时光倒流的恍惚。   那个声音又开始了,“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怀不怀念?”   “……”   叶斯深吸一口气,把目光移向天花板,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虽然天花板上啥也没有,像一片雪洞一样白。   “你是谁?”   声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始公式化地朗诵资料。   “叶斯。高三学生,死于高考前夕,死因先天性心脏病突发。虽然死前过量饮酒,但死相还算可爱。生前是一条好汉,在英华中学霸占学渣TOP榜长达三年,猖狂霸校傲视群渣。最好的朋友是宋义和吴兴,死敌是永平街的社会混子太岁。生前最高兴的事儿是即将逃离学渣榜……可惜了,逃离失败。上天为了防止你逃榜,宁可让你死。”   声音又贱了起来,“气不气?”   叶斯半天都没出声。   刚醒来时脑子混乱,但现在,他有点回过神来了。   一种发麻发凉的感觉顺着脊柱往上爬,爬到后脖根,又爬到后脑勺,啵儿,通了。   叶斯喘了两口粗气,“我,死了?”   他没等声音回答就从床上摸下去,茫然地站在那张海报前。   声音无奈道:“我不是这个哥,我不穿黑裤衩。”   叶斯语气低沉,“你到底是谁?”   “我是一个时光系统。”声音说道:“是我把你搬回来的。现在是你死前一年的六月二十号,高三开学前一天。友情提醒,明天是英华中学高三开学前热身考,一个月后是分班考。你曾在分班考中以六科一百六十六的总分打破自己的下限,滚进学渣十八班。这一次,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结局。”   叶斯更沉默了,他瞪着坎爷,坎爷也瞪着他。校服床单什么的还好,唯独这张海报,那种岁月穿梭重逢的感觉太强烈,让他心脏震颤,百感交集。   声音清了清嗓子,“告诉我,你想活吗?”   冥冥之中,叶斯感觉有个传销头子对他龇着金牙挤眉弄眼——告诉我,你想发财吗?你想成功吗?   他喉结动了动,低声说,“想。”   “想活就要听我的话。”   一股无形的力按住了他的肩膀,迫使他集中精神。   “我,代号SD,是你的系统,监管者,值得信赖的伙伴。下面为你宣读逆时光游戏条款。”   “游戏主线:玩家凭借真才实学考上TOP2大学即可解除先天心脏病封印。在游戏期间,玩家暂时不受心脏病约束,即,获得健康躯体。”   “游戏规则: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当玩家知道正确答案,必须诚实作答,不得藏拙。违规,会死。”   “SD会根据心情为玩家提供建议,听不听随玩家意,有没有惩罚随SD意。”   “SD体谅玩家的智力缺陷,已为玩家空白的大脑里注入海量正确答案……”   “但由于SD智商过高,解题过程已略去……”   规则宣读结束,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虚空中仿佛有一根手指在背后戳了叶斯一下,“魂儿呢?”   “在这儿。”叶斯瞪了瞪眼,“TOP2大学,我觉得这不现实。”   “逆转命运这件事本身就不现实。”那个声音笑了,“世上没有白来的馅饼。要么拼一把,要么原地暴毙,你自己选吧。”   谁他妈会选原地暴毙啊。叶斯心里骂道。   他对着坎爷的海报喘了半天粗气,想要抬手把它撕掉,刚刚抠开一个角,忽然又改主意重新摁了回去,还拍拍平。   “最坏的结果,其实也无非再死一次。”   系统嗯了声,“如果活着对你不是一种折磨,再拼一年确实好过原地暴毙。”   活着倒不是一种折磨,学习就不一定了。叶斯心说。还他妈桃脯two,母猪上树了老子都考不上桃脯two。   但是,摆在面前的是一年生命。短暂,但没有心脏病压着的,自由的生命。   他活过十七年,嬉笑怒骂,但却没拥有过哪怕一天彻底的自由。   “成交吗?”那个声音问。   叶斯一咬牙,“成交!”   他顿了顿,“我该叫你什么?”   “我代号SD,没有名字。根据首字母,你可以叫我慎独。”   叶斯沉默片刻,SD这两个字母排列组合起来,“不如叫你沙雕吧。”   “沙雕?”透过声音似乎能感受到系统挑了下眉,“没听过,不过,行。”   “……”尽管浑身都被离奇的惊悚包围着,叶斯还是忍不住低头一通狂笑,笑出真实的眼泪,他抬手抹了下眼角。   沙雕顿了顿,“还有别的疑问吗?”   “你刚才说的那个,惩罚……”叶斯顿了下,换上不在意的口气,“什么鬼东西啊?”   “一种精神提示。”沙雕说,“不严酷,但能让你浑身一震,重新思考。”   叶斯皱眉,“是什么?”   “电击。”沙雕解释,“很小的电流,像恋爱一样的感觉。”   “……”   神他妈恋爱一样的感觉。叶斯面无表情问,“你的代号是不是该叫歪歪皑克斯啊。”   “YYX?”沙雕跟上了他的英语水平。   “雷电法王,杨永信。”   叶斯撇着嘴往浴室走去,“老子洗澡,你别看。”   沙雕在空中嘻嘻笑,“我不看,我还是个孩子。”   隔着一道浴室门,叶斯忽然感觉房间空了。   原本也只有他自己,但此刻那种空落的感觉非常突兀,大概是沙雕走了。   安静的夜空中一个白色光点在他家上空闪过,一瞬即逝。几乎同时,英华中学上空也呼应似地闪了一下,闪得不如这边快,像是拖着一道懒洋洋的影,以至于被两个半夜在宿舍楼底下纳凉的男生看见了。   其中一个揉了下眼睛,“谁在学校里放花啊?这么牛逼。”   旁边那人也跟着抻了抻脖子,“流星吧,可以许个愿。”   俩人原地站成横排,双手抱拳放在眼前,虔诚地许了两个愿望。   男生宿舍值班室的窗户哗啦一下拉开,一个粗犷的女嗓喷出来,“哪个寝的!大半夜不睡觉明天还考不考试了?我现在就把电子门给你们开两秒,跑不进来你俩就外边站到明天进考场吧!”   这个威胁不吓人,但深更半夜嗓子眼喷刀片的吼叫太吓人,俩男生差点原地浇花。   他们一边狂喊“大妈对不起!”一边拔腿往回跑,电子门呼啦一声拉开,两秒钟后迅猛地往回弹,在要夹到其中一人身上之前又猛地顿了下,放他俩过去了。   大妈还在表演喷刀绝活,“你俩!兔崽砸!再看到一次我就告儿你们主任去,听没听到?!”   咣咣咣咣的奔跑声一路席卷上六楼,从走廊一头跑到另一头,闯进挨着的两个宿舍。   走廊中间挂着“602”牌子的宿舍里,男生们被吵得睁了睁眼,骂了一句操之后翻身又睡了。   两分钟后,男生宿舍楼重新安静下来,然而602靠窗左侧床上的人却忽然无声地掀开了被子。   男生手长脚长,瘦削而挺立。他从上铺下来,目光投向桌上未开封的矿泉水,片刻后他伸手拧开,喝了两口。   黑眸内敛而沉静,瞳孔却似乎在不经意地收缩,试图隐藏起伏的情绪。   一丝新奇,还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激动。   常人也许无法相信他刚才经历了什么。就像他熟知电场磁场力场理论,却完全无法解释刚才脑海里的那段对话。   一个代号BB的系统,在高考前一晚闯入他的脑海,用慵懒的口吻剧透了他的一生。   名校,硕士,银行高管,投资巨擘,未婚,孤独终老,死后捐了一百多所希望小学和图书馆。   BB问他有什么感受,他想了很久之后说,我的高中有很多遗憾,如果早知道这一生都这么无聊,我大概会换种活法。   BB闻言如释重负地叹气,“那可太好了。”   紧接着他就被猛灌了一通时光逆行的好处,这中间他曾好奇过时光逆行的科学原理,却被对方打马虎眼把话题转移掉了。   以至于他最后点头同意重生时,心里对这个东西其实很不信任。   BB走之前精疲力尽地说,“大佬,我其实超级佛的,对你也没啥要求。你想怎样就怎样,你高兴就是我的快乐。只要你别再问我什么宇宙粒子,我是真心没听过那玩意儿。”   非常不严谨。   室友突然响起的呼噜声让坐在椅子上望窗外的男生回了个神。   借着月光,何修看向自己桌上摊开的练习册。他伸手把练习册合上,目光落在扉页。   《高二物理冲刺先锋》   姓名:何修   班级:高二四班   作者有话要说:   呀,一重生就是俩,双黄蛋呢。作者写完这章忍不住去冰箱里拿了两颗鸡蛋在手里摸了摸。   一颗悠闲的叫佛蛋,一颗悲惨的叫惨蛋好了。   作者退下之前想了想,点开文案又在【双向暗恋】四个字下划了黑又粗的两道杠。 第3章 冲刺分班考!   英中向来先君子后小人,高一高二活动多,还不按成绩分班。但随着高二期末考一结束,学校就像换了张嘴脸,大菜小碟一道一道地往学生面前摆。   先是一道杀威棒“热身考”,让学生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接受暑假补课。而后再是正式开学的分班考,一个名次一个坑,谁也别想作弊。   叶斯当年高三就在四班留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分班考,他理所当然地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预备铃响,校门口和几栋宿舍就像猪圈开了门,嗷嗷待宰的猪乌央乌央地往教学楼涌。距离期末考才过去一个礼拜,校服刚洗完晾干,又穿回到身上了,所有人心里都有不忿,这种不忿直接显示在了散着的校服领口、胡乱挽起的裤脚上。   叶斯不一样,他压根就没穿校服,只套了件红色的半袖。半袖胸前嚣张地印着一个白色的叉,一撇一捺像两道爪痕,把火红的T恤衬得更血呼啦的。   红衣服显得他皮肤更白,白得发冷,在炎炎夏日里自带一股冰碴儿似的。   一个胳膊忽然从背后兜住脖子。叶斯一瞬间怀疑自己被猪挂身了,一个“操”字还没出口,宋义那大嗓门就在他右耳朵边开始尖叫:“啊叶神!我们又走在蝉联榜单的路上了!”   “叶无勾又要重出江湖了。”另一个明显没睡醒的声音在他左边响起,吴兴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看他,“早啊。”   “早。”叶斯没好气地说,把挂在身上的宋义扯下来,“你他妈上辈子是个钥匙扣啊逮哪挂哪?”   宋义原地往上蹦了两下,膝盖不打弯,两条胳膊神经兮兮地晃荡。   “动一动,哎,抖一抖,咱仨进考场前都驱散掉身上的死气,说不定就能有个幸运儿向前挺进一名。”   吴兴打哈欠,“老子成绩混个普本足够了,你说自己别带上老子。”   宋义嘁了一声,“20考场不要太嚣张啊你,不还没进第1考场呢吗,和我们36考场没区别。”   “是不是叶哥?”   叶斯灵活地往后退了一步,让本要挂他脖子上的家伙一手搂空,差点把旁边的吴兴砸个跟头。   吴兴往后捋了一把凌乱的头发,嗓子喷火,“滚,别碰我,没睡醒呢。”   宋义回头瞪叶斯,“你躲什么?我陪你36考场末位连座两年,预计未来还有一年,你就这么对我?”   吴兴冷哼,“你这么会煽情,怎么见到二班那许杉月就哑巴了。”   宋义闻言就像被人拧了闭嘴发条,顿时垮着脸不吭声了。叶斯忍不住笑,露出八颗小白牙,把身上那股骇人的锋利劲一下冲淡,像六七月明烈的阳光。   他在宋义肩膀上擂了一拳,“过去两年幸会,未来老子不奉陪了。”   宋义脚步一顿,“啥意思?”   最后一道预备铃响起,楼外的学生开始小跑,叶斯两只手在自己好哥们后脑勺上一手一个往下一摁,借着劲起跑,“老子要一鸣惊人!!”   “操!”   “你他妈!”   叶斯风一样吹过一群学生,把耳边经过的那些“叶斯是不是疯了”,“叶斯是不是要去打老师”,“嘘你不怕他把你脑浆子打出来”的声音完全抛在了身后。   考场只空着最后两个位置。叶斯在门口一个急刹车,看向讲台上站着点卷子的老师。   这回的监考老师有点眼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男的,戴银细框眼镜,中等身材,目测四十左右,没什么杀气。   男老师也朝他这看过来,眉毛一抬,“叶斯?”   叶斯有点惊讶,“认识我啊。”   “久仰大名。”男老师笑,“进来吧,你坐哪?”   叶斯大喇喇地往靠窗的角落里晃,“你都不知道我坐哪,装什么久仰我大名啊。”   考场里瞬间掀起一通爆笑,36考场都是牛人,大家拿手头一切能能拿的东西咣咣咣敲桌子起哄,一下子就把天花板都掀了。   宋义最后一个冲进来的时候被过年一样的气氛惊住,脸上浮现一团娇羞,一边往里走一边抬手做着下压的动作,“可以了可以了,干什么啊……一周不见,还挺煽情……”   “哈哈哈哈!”   “操!你俩能不能别他妈逗老子笑!”   “真他妈服了哈哈哈!”   叶斯也跟着笑,吊儿郎当地把书包往墙角一塞,从兜里掏出只笔甩在桌上。   他意外地发现监考老师没发怒,反而跟大家一起笑,笑得还挺真的。   有时候这帮孙子也挺神奇,要是有老师在讲台上“哎哎哎安静安静”地叫唤,反而闹得更来劲。没人管时他们也就闹半分钟,很快就能安静下来。   发卷铃响,男老师把点好的卷子抖开,“收一收,咱们考试了啊。考试规则我不啰嗦了,高三热身考有点难度,就是要杀你们的威风。所以啊,你们也别想太多,勇敢地面对自己空白的大脑。”   底下又一片笑声,叶斯在笑声中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卷子,写好名字后抬眼皮往前扫。   该趴下的基本都各就各位了,第一组前排那几个还想挣扎一下,拔开笔帽对着卷子露出了九死一生的表情。   坐在前边的邓义五秒钟写完了第一页的三道阅读选择,看动作应该是在文言文翻译那直接画了个大叉,然后翻到后面直接开始写作文了。   叶斯清了下嗓子,低头看题。 第一部 分是一篇介绍视网膜的科普文阅读,有三道选择题。他读那段文章读了有二十分钟,看到最后啥也没记住。   叶斯淡定地扫向第一道选择题。   【根据原文,下列哪项现有共识不属于视网膜修复前沿研究的悖论?】   这题他妈还是人出的吗,读都不让人读懂。叶斯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宋义听见了,笑得身子都在抖。   叶斯看了眼选项,写下了C。   这种感觉很神奇,他没看懂文章,没看懂题目,更看不懂选项。但他知道该选C,不是因为C最长,也不是因为不会的题就蒙C,而是他知道正确答案是C。   下一题,选A。再下一题,B。   CAB。   叶斯淡定答完第一部 分,翻到文言文阅读。这回他直接跳过全文去翻译被选中的几个句子。   近乎本能地写完三道翻译后叶斯又回头读了一遍自己写的答案,对照着原文,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叶斯忽然被这种神奇的考试体验戳中了某根神经,坐在座位上笑得停不下来。桌子跟着抖啊抖,前面正对作文冥思苦想的宋义迟疑了一下,而后偷偷翻回第一页,跟着桌子抖的节奏把前三题改了。   抖抖抖抖,选D。   抖抖,第二题B。   抖抖抖抖,第三题还是D。   叶斯差点被这傻逼逗得再犯一次心脏病。   热身考有两天,考完最后一科理综后叶斯拽起书包往外走,监考老师等他经过时忽然说,“你跟传说中也不太一样啊。”   叶斯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没什么。”男老师笑得很和气,“观察了你两天,发现你答卷还挺认真的,也没睡觉。这是你们第一次体验理化生三科变成理综来考吧?看你挺稳的,也没慌里慌张地乱翻卷子。”   其实叶斯这两天想起来了,这老师姓马,刚送走上一届高三,一个月后会接手理科四班,就是何修他们。   老马整理好卷子,冲他挥了下手,“去吃饭吧,有缘再见。”   原本只是一句客套话,但叶斯却高深莫测地看着他,“老师,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老马有些惊讶,“什么意思?”   叶斯压低声音,“你不是以后要带……”   “走了!吃饭,吃完饭赶紧去教室抢座。”宋义拽着书包从后面推了叶斯一把,“快走,走走走走走!冲!”   叶斯被他催得立刻能去世,只好往外跑着冲老马挥了下手,“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36考场在走廊的西头,楼梯在东头,往外跑刚好路过四班。何修就站在倒数第二排靠后门旁边的桌子那收拾东西。桌上放着一盒纸抽,一个钱包,一包浅粉色袋子装着的糖。叶斯经过时何修正弯腰用面巾纸擦书桌堂,没看见他。   “愣什么呢?”宋义用肩膀头撞撞他,“再晚还抢不抢排骨煲了?”   “抢,走。”叶斯摸了下鼻子,跟着宋义往前懒洋洋地跑,跑了一会突然问,“何修不是一直坐第一排的吗?”   宋义无所谓道:“突然改主意了呗,反正每学期开学大家都随意串座。”   叶斯没说话,他记得当年何修一直独自坐在靠窗组第一排,高三也没变,至少他当年分班离开之前没变。   宋义在他耳边大叫,“快点跑!排骨煲没了!”   “知道了!”叶斯没好气地吼回去,感觉耳朵都要被这孙子震聋了。   英中的食堂干净整洁,种类多,口味佳,谁吃谁都夸。考完试是食堂首次开伙,今晚的特选有土豆排骨煲,英中食堂票选之最。   叶斯跟着宋义一路连跑带颠,在门口薅住等待汇合的吴兴,三人一头扎进排骨煲的长队里。   “能不能吃到啊。”宋义看着电子屏上的“剩余份数23”,一个劲地拱,“叶斯数数,前头还有几个人。”   本来就热,叶斯让他拱得想撸袖子揍人。他皱眉往前一瞅,两溜后脑勺还带拐弯的,抬手拍前面人的肩膀,“前边几个?”   被拍到的男生回头,不乐意的表情凝固了一瞬,而后努力友好微笑,“等我给你数数。”   叶斯张了下嘴,“啊。”   宋义和吴兴压着声乐,叶斯回头冲他俩眯了眯眼。   男生紧张地踮脚从第一个脑袋开始往后数,来回数了两遍,到自己这是21。他回头看了一眼校霸三人组,逐渐失去笑容。   四人你瞪我我瞪你十秒钟后,男生往旁边闪了,“你们排我前边吧,正好你们仨。”   “不用。”叶斯扳着他肩膀头给他塞回队伍里,用下巴往远处一点,“你俩谁去打俩素菜,再来份炒蛋,拿几个蛋挞。”   “妥。”宋义一龇牙花子,转身颠颠排自选区的队去了。   这头说话动静不小,后边排着的几个人听说没戏了都纷纷撤退,叶斯感觉自己身后的空气一下子都清新了。他心情有点好,跟吴兴歪一块,忍不住跟他回味不久前结束的这次考试。   “我感觉我数学能上百。”叶斯捏着自己手指,捏得咔吧咔吧带响,“选择填空八十,大题都写了,过程略一略,但总有一些分。”   吴兴面无表情,“哥,选择填空满分八十。”   叶斯脖子一梗,“我感觉我全对,题都挺简单。”   “……”吴兴慢慢站直,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一寸,害怕精神病传染,“理综呢?”   叶斯心里算了一会,“理综不好说,选择题有一百二十六,化学和生物填空不少,我估计我能得个两百二三?”   这回不止吴兴,前面那男生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叶斯一眼。   这哥是不是在校外和人火并让人打傻了。   叶斯正拉着吴兴算分,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猝不及防一股狠劲,要不是他和吴兴歪在一起,估计能被撞一趔趄。   一股熟悉的烟味儿靠近,叶斯一下子知道是谁了,他收敛笑容抬眼看过去,是隔壁班的那几个混子,为首的叫陈子航,认了北门外永平街混子太岁作干爹,在学校里干了不少恶心的事。   这种人是不配进叶斯混子大队的,不仅不同伍,叶斯每学期几乎都得和他们干几架,有时候连着太岁那伙人一起干,打得鸡飞狗跳不见血不算完。   “哟,叶神搁这儿装逼呢。”陈子航叼着根没点火的烟笑,“高三了是不一样啊,叶神装逼的方向都变了。这周末有没有空啊,永平街走一趟?”   叶斯从记忆中扒拉出一桩陈年往事,他依稀记得高二期末考之前和陈子航又冲突了一波,原因是啥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就记得陈子航当年找太岁和他约架,结果他认真准备了两周,人家太岁没来,据说出国开拓地盘去了,后来都快高考了才又见他在这片儿晃。   对那件事叶斯耿耿于怀,总感觉被羞辱了。   叶斯看着陈子航,“你叶爷屁股沉,懒得走道,你倒是让他来啊。”   陈子航扯掉嘴里的烟塞回兜里,“你少他妈狂,等回头分班了滚来跟老子一个班,老子好好照顾你。”   叶斯哦了一声,“我在四班啊,要不你滚上来吧,换我照顾你怎么样?做彼此的天使,我帮你把翅膀折断。”   人群里有人没憋住笑,又被陈子航一脚踹在旁边凳子上给吓了回去。   陈子航伸手指了叶斯两下,撂下几句周末等着之类的废话,然后才把兜里的烟重新叼回嘴里,跟那几个杀马特混子走了。   叶斯看那几个人走的背影,咂嘴感慨,“几个学渣,还挺荣耀。”   吴兴闻言一直困得眯成缝的眼睛睁开了,“你说谁呢?他们?还是我们?”   “他们。”叶斯无所谓地收回视线,“还他妈约架,我要是考那几个分我都不好意思出门。”   “……人家成绩比你好。英中三个学年加起来,没有比你期末考总分低的了。” 吴兴担忧地说,“装逼适度啊哥,入戏太深了。” 第4章 冲刺分班考!   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多,刚才的插曲也成了议论的话题,到处都是窃窃私语。   吴兴努力把眼睛睁开,鞋尖在地上碾了碾,“周末怎么说,需要多找几个人吗。”   “不去。”叶斯提起这事就来气,“太岁压根不会来,没劲。”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吴兴问。   叶斯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才回答,“我有线人。”   吴兴有些惊讶,“线人?谁啊?”   叶斯说,“杨永信。”   “……”   吴兴认真和他对视了两秒,然后暴躁地捣乱了自己的头发,又眯起眼恢复了睡不醒的状态。   脸上写着四个消极大字:去你妈的。   一个脚步声走近,在二人身后停顿住。   叶斯刚才唠着嗑就无意识地和吴兴窜了位,那股若有若无的檀木味靠近,没逃过他的狗鼻子。他回头一瞅,发现排骨煲的队伍里多了一人,就刚才还收拾书桌堂的学神本神,何修。   何修拿着手机,型号有点老,是前年的款了,正低头刷刷刷。   叶斯看他两眼,清了下嗓子。等他听声抬头,叶斯自然而然地抛出老招式。。   “嘿!”   何修毫无新意地点了下头,“嗯。”   操啊。   哈一声就那么难吗。我说嘿,你说哈,这难道不是江湖规矩。   叶斯嘴角朝下无聊地耷拉着,“别排了,我这最后一份。”   “嗯?”何修这才抬头看了头顶的显示屏一眼,黑眸从队伍前面飞快掠过,掠到叶斯脸上,“还真是。”   装逼界的扛把子。叶斯心想,一秒钟能查十几个脑袋,合着你这俩眼珠子是扫描仪。   然而何修没动,换了个姿势接着看手机。吴兴皱眉道:“到你这没了,你还排什么啊,吃空气?”   何修心平气和说,“刚好卡到你们这,能再要来一份。”   能要来才有个鬼。   叶斯心里嗤笑,过去两年他无数次想蹭半碗排骨煲,他长得这么帅,大妈依旧冷酷摇头,连块骨头渣都刮不出来。   何修倒是也帅,但叶斯私以为不如自己。   他和找到座位的宋义点了下头,转身继续跟吴兴歪在一起扯皮。   又过了五六分钟才终于排到,叶斯一本满足地看着大妈用汤勺把最后一份排骨煲刮进自己的盘子,他端起托盘回头看着何修。   何修:“嗯?”   叶斯选择沉默,挑了下眉,而后举着自己那份到旁边配菜区加料。   余光里何修站在柜台前,大妈问,“你们今天热身考难不难啊?”   叶斯耳朵支棱着,慢吞吞地往碗里舀辣椒。吴兴看着那空碗想提醒他辣椒没了,还没张嘴,就被叶斯拍了回去。   何修说,“不难。阿姨,排骨煲还能刮出半份吗,考完试特别想吃这个。”   叶斯口型回答:做梦。   大妈笑成一朵花,“能啊,我上后边再给你热一份,你多等五分钟,我多给你放点排骨。”   何修微笑,“谢谢。”   “我操?”叶斯被秀了一脸,忍不住问,“她是你妈?”   声音有点大,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何修语气平静,“不是,平时多打过几声招呼而已。”   叶斯莫名觉得来气,为全校被薄待的父老乡亲。他瞪眼盯了何修半天,偏偏学神本人没get到他的怒点,又低头继续刷手机了。   好像还贴了个什么防窥屏的膜,从侧面瞅一片漆黑,压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吴兴用胳膊撞了下叶斯,“走了,两个道儿上的人。人没招你,找他麻烦干什么。”   叶斯没吭声,他也说不太清自己为啥有点不爽。   大概就是“嘿”了三年都没得到一个“哈”,重生之后依旧得不到“哈”的烦闷。   一“哈”难求。   食堂的圆桌能坐十人,混子大队三巨头一直享受空桌待遇。叶斯和吴兴一屁股坐在宋义旁边,叶斯低头猛啃几口排骨,又抢了两个蛋挞到自己餐盘里。   “你怎么突然要甜的吃了?”宋义问,“不是不吃甜食吗?”   甜食会对心脏造成很大负担,叶斯初中时第一次发病之后就再没碰过。他做人包袱重,对外只宣称不喜甜,其实偶尔做梦都能梦到蛋糕巧克力。   叶斯咬着蛋挞不吭气,心里对世界大声讴歌。   太香甜了,软嫩嫩的蛋芯,皮还是酥的呢。老爸说甜食没什么好吃的,果然在放屁。   余光里何修端着排骨煲在隔壁桌随便找个空位坐下了,叶斯咬着半个蛋挞抬头看过去,那排骨堆得都要冒出来,一煲顶两煲,用筷子推开一层里头竟然还放了几块牛腩,跟他妈俄罗斯套娃似的。   宋义顺着他的目光瞅过去,“嘿~”了一声,而后又明白过来点什么,说道:“弟弟不要嫉妒,哥哥那份给你吃。”   “滚。”叶斯桌子下踹他一脚,“你碗里还是我分你的呢。”   宋义抱拳对着叶斯敬了敬,“那哥哥谢谢弟弟孝顺。”   “滚!”叶斯更凶狠地骂道。   仨人笑作一团,宋义越笑越起劲,差点把米饭从鼻子里喷出来,被吴兴一巴掌推开,又被叶斯嫌弃地推了回去。   正笑着,斜后方突然传来咣一声,还带着回音,原本闹哄哄的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叶斯脸上的笑容敛起,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条腿,扭身回头看。   又是陈子航。   陈子航刚才把一空餐盘儿拍在了桌上,被他拍的人叫温晨,挺文弱一男生,跟叶斯暂时是一个班的,只是存在感一直低。   陈子航伸手指着温晨,“话给你放这啊,自己申请滚出三宿,三天不滚我就帮你了。”   那张桌子的人默默退离战圈,就只剩下温晨一个人。温晨看着面前的餐盘,身子僵直,“我已经申请不和你同屋了,高三男生只能住三宿,你不要太过分。”   “哟呵,我过分啊?” 陈子航一脚踩在温晨旁边的凳子上,脸贴上去,中指一下一下戳着温晨的喉咙,“滚、出、三、宿。再让我看见一次,老子就把你脑袋按进蹲坑里泡尿。”   温晨一边咳一边下意识闪躲,陈子航抄起餐盘咣一声又往桌上砸,餐盘直接凹进去一块。他揪着温晨的脖领子,照着脑袋抬手就抽了一巴掌,然后一指头朝喉咙摁上去。   “躲,还他妈躲,让你……操!”   一股力突然掰住了他的手指,顺着指根往后挫,动作迅猛一气呵成。他一下子没站稳,要不是及时撤下凳子上那条腿跟着仰了下,手指头估计会被活活掰断。   陈子航一回头,就见叶斯站在他旁边,掰着他那根手指没撒手。   “操!你他妈有病啊!”   “谁有病?”叶斯看着他,“你手指头削皮了吗就戳我们班人,要不我连削皮带挑筋去骨先给你走一套?”   “我操了,哪都有你,觉得我们班没人了是吧。”陈子航话音刚落,围着的人里顶上来三四个隔壁班的混子,也几乎同时,宋义和吴兴站起来了,一左一右横在了叶斯后边。   宋义依旧笑呵呵的,眼神中的笑意却带着一股狠厉。吴兴睁开了眼,脸上那种冷漠的不耐烦充满了不好惹的意味。   叶斯笑,“高三开门红,来干?”   周围人立刻开始起哄,不怕事的站到桌子上敲碗,叶斯一把松开陈子航的手,“在这还是出去?”   食堂大妈在玻璃后头喊:“干什么呢!哪个班的?!开学第一天就搞事!快点散了!再不散我立刻打电话给保安科了啊!”   陈子航按着自己被挫的那根手指,狠狠地指了指叶斯,“周末永平街见。”   叶斯面无表情地放他从身边擦过,在他要恶意撞上来的一瞬闪了个身,看着他一趔趄。   “那就说定了,就算太岁不来,你也要来,不来就是孙子。”他说道,抬眼看着陈子航,“还有,你今天指我两次了。”   叶斯平静说完后迅疾地两步上前,一把薅住陈子航的衣领把他往旁边的柱子上一推,明明是人肉撞柱子,却不知怎么做到的发出了轰的一声,周围顿时一片死寂,光是听着都觉得脊柱要裂。   叶斯打架不喜欢放狠话,他向来崇尚稳准狠,拳拳到肉才是打架。   陈子航一个操字还没从嘴边溜出来,视线突然扫到叶斯手臂上紧绷的肌肉,青筋暴起,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英中的坏小子不少,人人畏惧的只有一个。   传言叶斯曾单挑七八个社会混子,最后是独自站着走出来的。   叶斯用拳头顶着陈子航的胸口,“再指我一次,我掰你一根手指头,你干爹来就掰一对,不信来试。”   晚自习铃打响,陈子航放下几句没营养的狠话,带着几个朋友拨开人群撤了。看热闹的人也瞬间四散,食堂顿时就只剩下几个。   温晨还在抖,他抬手捂着喉咙,看着叶斯,“谢……谢谢。”   叶斯跟他没交情,单纯觉得自己班同学让人怼有点看不下去,而且戳喉咙这种事也真他妈是畜生才能干出来的,“没事儿,走吧。”   吴兴叹口气,“咱也跑两步吧,这才开学第一节 晚自习,哎。”   吴兴不是四班的,他的班主任就是教务处主任,能拎起自己班男生塞进操场大垃圾桶的胡秀杰女士,在她面前人人都是耗子。   丧啊。   叶斯和宋义晃晃悠悠往回走,观赏吴兴在前面拔腿狂奔。   “你看他,像不像个鸭子?”叶斯问,然后和宋义嘎嘎嘎狂笑成两只真的鸭子。   等叶斯和宋义晃到教室后门的时候,俩人本来嘎嘎笑着,目光扫过屋里的空座,顿时都凝固住。   教室几乎全坐满了,只空着仨座。一对儿座位就在眼前——第一组倒数第二排,紧挨着后门,几乎等于挨着所有查岗老师。还有一个在靠窗组最后一排,同桌张山盖,据说两眼近视加起来一千六百多度,是个学狂,人如其名,学起习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想不明白题的时候能气到抄起一本英汉词典咣咣咣砸自己脑袋。   俩人正和全班四十多双眼睛瞪着,身后一个有点耳熟的脚步声又传来。   “让我过一下。”何修在叶斯背后说道,等他让开了,从他俩中间走过,长腿一迈,直接坐进靠后门这对儿座位的最靠门这一侧。   袖子都要蹭在叶斯身上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宋义嗷一声,拔腿就往前门狂奔,像条疯狗一样连滚带爬撞进教室,穿过讲台一路跑到靠窗组最后,一屁股就坐在了张山盖身边,连口气都没喘。   叶斯:“……”   何修拿纸巾擦了下被宋义撑桌跳过去时落在桌面的灰,推开桌子站起来,给叶斯闪过一个身位。   “好像只剩我旁边这个位置了。”何修平静地看着叶斯。   叶斯僵硬了两秒才把肩膀上的书包扔在桌上,撑着两张桌子跳进靠过道的座位里。   他扭头看着宋义,做出一个极度凶狠的表情。   你死了。他用口型说。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哦,佛蛋和惨蛋做同桌了呢。   惨蛋狠狠地瞪了好朋友一眼,佛蛋淡定地给他让了个座。   佛蛋和惨蛋都很拘谨呢。   作者决定从评论区里抽10个送100点,助力佛蛋和惨蛋多唠几句磕。   以及在退下之前从佛蛋没吃完的排骨煲里夹走了一块肉。 第5章 冲刺分班考!   叶斯刚坐下老师就进来了。高三每天四节晚自习,各科老师轮换坐镇,今天是英语老师罗莉,牛津毕业,家境殷实,人美性格也好,男生都喜欢她。   罗莉拿着一摞封好的卷子,“你们英语考得怎么样呀?”   “老师难死了!”宋义在最后一排举手喊,“我考试的时候好想你啊老师。”   教室里哄笑一片,罗莉又气又好笑,“老师不难,是你觉得难。你平时用点心考试还会觉得难吗?”   英语课代表汪璐璐叹气,“平时用心学也觉得难啊。”   一句话激起了全班的感慨,班级里哀嚎成一片。   “热身考真的太难了。”   “考完热身考,一个月后的分班考压根不敢想。”   “理综我估计上二百都难。”   “我他妈能有一百五我都烧高香了。”   “数学不认识我。”   后排有人举手,是体委罗翰,一米九四,外号大汉。   “老师我就想问,听力放的是英语吗?我之前学的是假英语吧?”   教室又一片哄笑,有的人嘴上哈哈哈,脸上比哭还难看。   罗莉说,“好了好了,大家不怕的啊,历届热身考都是一样惨烈。一个月后的分班考不会这么难。”   “什么时候出成绩啊?”有人小声问。   “这次高二和高三刚下来的老师一起连夜阅卷,成绩明晚就出,等卷子下来了我们逐题细讲。”   罗莉提到两批老师,一下子捅破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窗户纸,立刻有人问,“我们是不是要换老师?”   “暂时不换,具体的师资配备还没全部确定。”罗莉说,“我们现在还处于暑假补课阶段,等一个月后分班考,各班的师生配置才尘埃落定。”   教室里没人哄闹了,安静得瘆人。这个班虽然是随缘凑起来的,但很神奇地有一半以上都是优等生,剩下的除了几个混子之外,也都是中上游努力挣扎的好学生。   分班是人人心上悬着的一把刀。   汪璐璐问,“老师,您的安排下来了吗,您跟高三吗?”   罗莉笑得很温柔,“我跟高三,而且,我大概会和这个班级里很多人继续在一起。”   这句暗示很明显,罗莉会跟高三的精英班。班级里顿时有人松了口气,更多人脸上却是迷茫和失落,是那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留,和那些觉得自己八成会走的人。   “对了,这次阅卷发现有同学考试态度消极。”萝莉忽然说道:“英语这科有人所有题目都正确,包括听力,但作文只写了两句话。”   底下顿时又炸开锅,汪璐璐震撼道:“我去,这次英语像天书一样,还能全对?”   “同为人,同九教!我们被比成傻子了?”张山盖一脸受挫,感慨完后猛地看向第一组后排。   不仅是他,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朝叶斯这边看过来。叶斯原本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愣是被瞅心虚了,正不知该作何反应,身边何修忽然说,“不是我。”   叶斯懵了下,“他们看你呢?”   何修认真问,“不然呢?”   “……”   罗莉叹气,“确实不是何修,字体差异很大。但我们班的英语成绩最好,如果是你们中的谁,我希望晚自习课间能主动来找我聊聊。”   一事毕,罗莉在讲台前坐下继续阅卷,底下人纷纷开始自习。   叶斯往前扫了一圈,发现不少人已经买了全科的五三,N本大部头摞在桌上,能把人都淹了。   坐在前面的小胖整理好各科教材,然后展开一张白纸写学习计划。   混子大队群震动起来。   宋义:盆友们,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我同桌开学前就写完学习计划了,恁么厚。   下面跟着一张照片,宋义的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中间隔了两厘米空气。   吴兴:牛逼啊,哪位高人?   宋义:张山盖。   吴兴:……哦,正常操作。   宋义:快分班让我走吧,他刚才看我那眼神让我方了,怕不是要我和他一起学习。   叶斯扭头看了眼宋义方了啥样,宋义立刻露出小可怜的表情,叶斯面无表情地回过头,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让你抢座,该。   吴兴:我们班的人都狂买练习册,我有点迷茫,不知道该买啥,感觉啥都该买。   宋义:买个蛋练习册。   吴兴:不如你买个蛋吧?   宋义:我有蛋谢谢。你让叶斯看看他同桌买什么呗,跟着何修买准没错。   吴兴:啊?叶斯跟何修做了?   叶斯终于忍不了了:你能把错别字改改吗?老子钢铁直男,且恐同。   吴兴撤回消息,改了错别字,重新发上来。   叶斯收起手机,把压在胳膊底下的书包塞进书桌堂,趁机瞟了一眼旁边的何修。   竟然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何修桌上一盒面巾纸抽,一瓶矿泉水,一包浅粉色包装的糖,一本正在看的书。   叶斯咳嗽一声,作势趴下睡觉,脸对着何修那个方向,从底下看了眼书名。   《日本师傅如何做好一碗拉面》   叶斯:“?”   叶斯一下子坐直,从旁边看那本书的内页——竟然不是一本包着假皮的练习册,里面图文并茂,何修刚看到第五页,上面画着一片手绘风格的叉烧,讲解肥瘦应该如何相间。   叶斯动作幅度太大,何修想装看不见都难,只好把书往他这边侧了侧,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   一起吗。   叶斯重生前跟何修认识三年也没说过几句话,只知道他内向高冷,竟然没发现还爱装逼。   “高三了。”叶斯说。   何修点了下头,“是啊。”   那无所谓的劲儿,让叶斯怀疑上面那段对话发生在澡堂子里。   两个老大爷摇着扇子拔火罐,一个说,“要下雨了。”另一个说,“是啊。”   叶斯决定换个角度,“热身考难吧?”   “不难。”何修毫无波澜地回答,“都是快烂了的知识点,没什么新意。”   “……”   这个逼装的太巍峨,叶斯感觉自己需要缓缓。   当年热身考的大体情况他有点印象,何修虽然保持第一,但总分也比平时被往下狠削了四十多,这在一个永远保持几乎全科满分的学神身上简直奇耻大辱。   你他妈就装逼吧,成绩出来让你哭的这辈子都不想吃叉烧。叶斯心想。   “你不看吗。”何修又把书往他这边侧了侧,叶斯这才发现刚才说话间他一直侧着那本书。   “不看。”叶斯突然有点泄气,说不出来的难受劲儿,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棉花一点痛感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像重生前那重复了整整三年的“嘿!”和“嗯。”   何修收回书,叶斯却没收回目光,就那么盯着他看书。   这回何修也有点不得劲了,他对着书陷入迷茫,明显是没看进去。   “你吃糖吗?”何修突然问,放下书,把那包浅粉色包装的糖捏了起来。   之前这包糖一直脸朝下压在桌上,只能看见一堆日文字,这回翻过来叶斯才看见正面画着几个水蜜糖,是袋水果糖。   “我不吃甜食。”叶斯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他妈冷酷得令人起鸡皮疙瘩。身边要是个小女生,估计得直接拜倒在他牛仔裤下。   何修没什么反应,撕开袋子,里面是一颗一颗的小包装,他随手撕开一颗放进嘴里,“白桃味的。”   白桃。听起来就和桃不一样。虽然它也是个桃,但就是感觉一下子高级了,有气质了,不艳俗了,更清甜了……   “你真不吃?”何修又掏出一颗,“尝尝吧,这个糖不腻。”   他一说话,叶斯竟然闻到了那股清甜的桃子味,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已经把那颗糖接了过来。   何修低头继续看书了,叶斯把糖塞嘴里,余光里瞟着这家伙忽然来了兴致似的,把书又往前翻了一页重新看,而且还抬手摆弄了一下纸抽上冒出尖的那张面巾纸。   好好的一张纸愣是被折了个小耳朵出来,竟然还他妈有点可爱。   学神的脑回路凡人是真的不懂。   ……   ……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叶斯突然觉得食堂的气氛有点压抑。   “咋回事?有人要攻校吗?”他压低声问宋义。   “攻个屁校。”宋义说,“今天放学不是出成绩吗?你没看咱兴爷都压抑了。”   “有个玄学。”吴兴一边扒米饭一边闷声说,“热身考前三百是重本线,前四百五是普本线,据说很准。”   叶斯对这些没概念,你平时多少名来着?”   “四百五徘徊吧。”吴兴叹气,“要是这次进了,我后边心里压力能小点。”   宋义龇牙花子笑,“兴爷没问题,你可是我们混子大队的人。”   吴兴听了好像更难过了。   叶斯把蛋挞吃完,忍不住又问,“一般多少名能上前两所啊?”   “哪两所?”吴兴看他一眼。   “清华,北大。”叶斯漫不经心地嘟囔,“还能是哪两所。”   吴兴也有点没概念了,想了半天说道:“二十?加上自主招生,三十吧。”   “没那么多。”宋义摆手,“前两天上届高考出分,听教务处估计最后能有十七八个清华北大。”   叶斯叹了口气。   “你问这干啥,你难道不该关心一下倒数第一批队的去向吗?”宋义问。   叶斯认真思考着说,“我在想我加把劲能不能上去。”   他话音刚落,一只手就摸他脑门上了,宋义一脸惊恐,“没发烧啊,我去,你这两天总犯臆症是咋回事?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滚。”叶斯被他气笑了,一巴掌把他手抽开,“别碰我,恐同,烦大男人碰我。”   宋义受伤地往旁边窜了个凳子,“老子一朵娇花竟然被你嫌弃了,嘤嘤嘤。”   叶斯恶心的差点没把筷子扔他脸上去,吴兴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叶斯从小就不喜欢被人碰,尤其是男生,碰他一下他能闹心死。宋义吴兴平时和他歪在一起撞来撞去倒是无所谓,勾肩搭背也还行,但就是突然刻意地碰上来,他会觉得烦。   他把这定义成恐同。高一有个杀马特男,说不清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或者单纯喜欢哗众取宠,上来摸他肩膀,他直接就把人胳膊拧脱臼了。   那一嗓子“老子恐同!滚啊!!”浑厚而震撼,响彻英中,后来高二分科,那男生听说叶斯留在理科后二话不说直接滚去了文。   “江湖我叶哥,人狠恐同话不多。”吴兴冲他抱了个拳。   高三第一轮复习是知识点扫盲,各科老师带着大家从第一册 教材开始再走一遍。按理来说这个环节对叶斯最有用,但他努力听了一节课之后就彻底放弃了。   内容枯燥难懂不说,天儿还太热,讲课声伴随着天花板上风扇的白噪音,还有翻书翻纸的声,混成了一首史诗级催眠曲。   叶斯趴在桌上时醒时睡,视线里是何修那本《日本师傅如何做好一碗拉面》。学神不知是不是热身考受了刺激,一天没听课,把这本杂书看到了最后几页。   叶斯感觉自己睡了一万觉,迷迷糊糊终于听见下课铃响,走廊里有个男的扯着嗓子边跑边喊:“成绩贴出来了!大家冲鸭!”   “冲啊!!”走廊内外无数个声音响应他。   班任拍拍讲台桌,“大家看成绩不要挤,刚出总榜,我现在去教务处领咱班的成绩单,你们忍一会看咱班的就行。”   没人能忍,他话还没说完,教室已经空了一大半。   叶斯从桌上爬起来,睡得半边脸发麻,人有点软。他茫然了一会,看着教室走空,连宋义都跟着凑热闹去了,才忽然发现身边好像还有个活物。   何修没走。   不仅没走,何修看他醒来还愣了一下,几秒种后抽出那张折起小耳朵的纸巾递了过来。   “擦一下。”何修说。   “擦什么?”叶斯仍然没醒,过了几秒钟才忽然反应过来,伸手往自己麻得失去知觉的半边脸摸去,果然摸到一手湿。   操。   丢人丢大发了!   叶斯猛地扯过纸在脸上狂擦,擦完还垫进领口沾了沾,心脏狂跳。   不是心脏病那种跳,单纯就是睡懵了起来又吓一大跳的正常反应。   等他擦完,何修低头把那本书的最后一页翻过,从后面合上。   他看完一本书好像心情很好,叶斯甚至怀疑自己看见了他勾起的嘴角,虽然只有一瞬,但不是眼花。   何修好像很少笑。这个人一直是冷的,生人勿近那种。装逼也装的不明显,在昨天之前叶斯都不知道他爱装逼,只和所有人一样以为他只是性格太淡了又自带光环。   但他笑起来确实好看,睫毛特别长又特别直,笑起来那一瞬间,每一根睫毛上好像都闪着一个小光点,一簇光华一瞬即逝,虽然是错觉,但让人看了心里舒坦。   何修把那本书放进书桌堂,又拿出一本新的书,封面上写着“物理竞赛题库”。   叶斯心里透过一口气,感觉一切都正常了。   对嘛。装什么逼,学神也要学习啊,都高三了。   “你不看成绩吗?”何修一边翻开新书一边问道。   叶斯之前没有看成绩的习惯,反正每次都是倒第一,但这回不一样了,这回值得一看。   于是他说,“看啊,你不看吗?”   何修站起来让他从后门过去,“不看了,没什么悬念。”   “……”   这个逼装的正要从凳子上悠出去的叶斯差点跪在凳子上。他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落地往外走之前余光一瞟,忽然又发现有点不对劲。   《物理竞赛题库》   翻开。   灌篮高手,原版日语漫画。   叶斯:“……”   何修没发现某人赖在后门没走,已经入神地看了进去,过了好一会才翻过一页,比他上午哗哗翻看老师发的知识点慢了得有十倍。   叶斯心里百感交集,感觉自己变成了个大桶,掀开衣领子往里看,全是何修装进来的逼。   他有些感慨地转身往外走,刚走到走廊中堂,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喧哗。   “我操!”   “靠!邪门了吧!”   “我他妈瞎了!什么情况?”   “同名双胞胎弟弟出现了??!”   叶斯还没反应过来,人群里突然撞出来俩人。   宋义和吴兴一左一右冲过来掐住他的脖子,吴兴不知是惊讶是愤怒还是喜悦,像个野兽一样一边晃他一边嗷嗷嗷狂吼,吼得青筋暴起非常可怕。宋义就更离谱了,箍着叶斯的脖子往反方向猛摇,边摇边怒吼。   “老子他妈说多少遍了!让你爸买答案买高考的!买高考的!买高考的!!买他妈热身考不是浪费钱吗?!”   叶斯真实快被晃吐了,他在吐出来之前使劲往上蹦着看了一眼成绩单。   掠过一层又一层的后脑勺,他在第一列的最后一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高三四班,叶斯,总分616,学年49名,进步幅度552名。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个恐同都是深柜,作者漫不经心地默念着。   恭喜叶斯喜提诺贝尔进步奖,作者尖叫了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地退下了。 第6章 冲刺分班考!   六幺六,坦白说比叶斯自己估的要低一点。   那些大题他写上最终答案之后,还在边上努力默写了几个自己编的公式,写写又划划,努力画成精心计算的样子,不过从成绩来看画的和正确答案应该不像。   “叶斯!你说话啊!”吴兴比宋义更激动,好像要把最后一口气儿也从他脖子里掐出来,“这些分哪来的!你说啊,哪来的!”   叶斯怀疑自己是个出轨的女人,正被愤怒的丈夫疯狂质问——“孩子哪来的!你说啊!哪来的!!”   他从魔爪里挣扎出来,“考出来的,还能哪来的?”   人群之中忽然安静下来,张山盖迷茫喃喃自语:“连叶斯都过六百了……”   “我还在五百多晃悠。”体委接。   “我这脑袋里装的全是废料吧?”小胖接。   宋义没忍住嘴欠,“我觉得还是脂肪比较多。”   小胖操了一声,正要说话,却发现叶斯压根没瞅他,眼神越过所有人震惊的脸,落在年级大榜左上角。   理科第一名,何修。语文137,数学150,英语146,理综298,总分731。   高二刚完事的学生直接去答高考卷,难度本来就大,而且是第一次接触到理化生三科综合的形式,不少人理综都乱了阵脚。理科第二名总分只有658,被何修拉开死亡73分。   “沙雕。”叶斯在脑海里试着呼叫系统。   过了两秒那个声音才出现,“什么事?”   “为什么很多事不一样了?”叶斯问。   沙雕见惯似地回答,“时光逆行会牵扯很多人的命运,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   叶斯沉默。他明明记得上辈子何修热身考被狠削下四五十分。可重生之后,何修在热身考里保持了一如既往的高水准,甚至,更恐怖的水准。   “如果你是说何修的成绩。”沙雕在叶斯脑海里打了个哈欠,“我倒是可以解释下。上辈子何修语文只有八十多,因为他作文没写。”   叶斯迷茫,“为什么不写?”   作文题叫后悔,叶斯主要悔了一下小学打架给对方留一线生机去告老师,不过看语文成绩感觉作文分应该不高。   沙雕淡淡道:“也不能说完全没写吧,他写了一句话。”   “什么?”   “从不。”   一阵莫名的战栗涌起,叶斯还没来得及追问,淡淡的桃子味就从身后靠近,站在了他身边。   何修一手揣在裤兜里,校服衬衫遮着手腕,姿势随意散漫,蹙眉看着年级大榜。   叶斯循着那道眼神看过去,发现他在看自己的成绩。   “616。”何修轻声念道。   周遭仿佛又安静了一寸。叶斯挺直腰板,感觉学神可能有话要说。   何修又看了一会学年大榜之后缓缓收回视线,对着他困惑道:“多的五百分是哪来的?”   “…………”   四周沉寂一秒,而后爆发出一阵能掀翻楼顶的狂笑。宋义笑得一屁股坐在垃圾桶盖上,吴兴也没忍住,抬手拍向何修的肩膀,“学神,你怎么和我想的一样啊哈哈哈。”   何修只看他一眼,往旁边闪开,没让那只爪子碰到自己。   吴兴不乐意了,“你还嫌弃人是怎么着?”   “滚滚滚!”叶斯皱眉拍开吴兴的爪子,“笑屁啊,老子一鸣惊人怎么了,我看谁再给我笑!”   叶斯一声吼,整个大堂寂静了,吴兴宋义很给面子地抿起嘴憋住,倒是站在叶斯身后的何修忽然勾了勾唇角,又不动声色地把头偏开。   叶斯猛一回头,何修嘴角的笑意还没收起来,于是有幸解锁了来自校霸的暴怒注视。   “你。”叶斯语气凶残,“别以为是我同桌我就不揍你。你再笑,以后上一堂课我打你一次。”   “哦。”何修正色点头,“知道了,同桌。”   “叶斯!”班主任老秦小跑过来招手,“你来!”   “你真一鸣惊人了哥。”吴兴小声说,“胡秀杰估计也得找你。”   老秦两手往旁边挥,做出赶鸭子的动作,“其他人都散一散,别在这堵着!哦对了,何修,你也来。”   “走吧同桌。”何修转身,“还没和你一起见过老胡呢。”   叶斯边走边说,“我常见她,放心,罩你。”   何修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动了动嘴皮子还是没说出口。   教务处叶斯常去,但因为考试成绩太好被找还是头一次。他大大咧咧一推门,发现不仅老秦和胡秀杰在,还有一票高三刚下来的老师,以及主管教学的副校长,姓王。由于大校长也姓王,所以副校长被称小王,大校长叫大王。   老胡招手,“哎,你俩进来吧。”   胡秀杰先招呼何修,“何修这次考试很稳啊,看来热身考的难度还没有摸到你的极限,很好,高三一定要保持住。”   何修淡淡点头。   叶斯发现胡秀杰在何修面前仿佛转了性,女阎王变成观世音,满脸都是大慈大悲的笑容。   胡秀杰又说,“对了,你把卡拿走吧。”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新的饭卡给何修,还小声叮嘱了几句。   叶斯只听清了什么“注意营养”、“有需要就说”。   学校会给家里条件不好的学生餐补,但如果他没记错,何修家里条件不错,至少没到需要餐补的地步。   胡秀杰又小声对何修关照了几句,深吸一口气,转向叶斯。   她的表情很复杂,叶斯感觉自己从小到大学过的所有形容表情的词这会儿套在她身上都很合适。不仅胡秀杰,四周所有人看着他都是那副表情。   叶斯其实还挺想掏手机给这些老师来个合影的。   他咳嗽一声,“那个,考试的事,说说呗。”   “说说,得说说。”小王校长最先回过神,从旁边拿起一沓卷子铺在桌上,是叶斯这次考试的全部试卷。   何修实在好奇,站在角落里跟大家一起看叶斯的卷子。   所有科目的选择填空、语文阅读理解全部满分,但大题过程或空白或潦草,物理公式压根看不清,简直无法说是写的还是照着哪画的符,只在角落里似乎漫不经心地写着最终结果。   但全部正确。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女声,是重生前高三十八班的班主任,姓朱,因为特别喜欢在学生练习册上画鲜红的大叉而出名,江湖外号朱叉叉。   “说说吧,叶斯同学,答案是哪来的?”朱叉叉瞪着叶斯。   叶斯被问愣了一下,“我自己写的啊。”   “都到这份上了,撒谎没什么意义。直说吧,我们怀疑这次考试有老师透题。”朱叉叉满脸严肃,“叶斯,一个月后分班完毕,我应该就是你的新班主任了,你跟我和秦老师说句实话,答案是哪来的?”   烦躁,叶斯突然觉得不要命的烦躁,答案确实不是真实水平,但填写正确答案是系统规则,违规暴毙,他没有别的选择。   但买答案这件事也未免太过荒谬。脑内外挂也是他的脑内,他不至于为了个破考试还要托关系去买答案。   “你不应该做得出这种水平,你自己也清楚。”朱推了下眼镜,“找谁要的答案?说。”   叶斯一瞬间甚至产生了给这女人一拳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   他无所谓地说道:“我就单纯这次想考好,难道不行吗?”   “难道你想考好就能考好吗?”朱叉叉激愤起来,点着叶斯的卷子,“以后你是我们班的学生!我要对你负责,也要对英中老师的名誉负责!传出去说我们老师自己卖题,这还了得?”   “朱老师你先冷静下。”老秦抬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叹气,“叶斯啊,你是个挺好的孩子,聪明,人也仗义,这些老师们都是认可的。但你确实成绩一直不理想,突然拔高,你总得给老师们一个解释。”   “我没解释。”叶斯皱眉偏开头,看着办公室的白墙,“老子就是想考好就考好了,就这样,没解释。下次考我还能考好,你们要是觉得有人卖题那就去查,找我逼逼什么?”   “叶斯。”小王校长叹口气,“朱老师说话有些偏激了,但我们真的想知道原因。你不要动气,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和老师们说一说,老师们知道了你的真实情况,也好帮你更进步。”   叶斯依旧不吭声,气氛仿佛凝固住了。   心烦,只想揍人。   “不是作弊,也不是透题。”何修忽然说道。   吓。   叶斯猛然回头,“你还没走呢?”   “嗯。”何修只点了下头,指着叶斯的数学卷子,“透题不大可能,数学最后一道填空出的不严谨,但也能做。考场上现补充了一个条件,答案从本来的根号三变成了根号七。叶斯这道题的答案正确,就说明他没有事先拿到答案。”   数学出题老师说,“嗳,还真是这样,这个刚才我们没想到。”   所有老师的眼神都往叶斯那张卷子上看了过去,一群语文和英语老师也跟着看,场面突然有点滑稽。   叶斯回头看了何修一眼。   何修接着说,“也不可能有人给他答案。其实全学年能给他传出这种准确率答案的,也就只有我了吧。”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胡秀杰有点尴尬,“没有那个意思。”   何修看她一眼,“如果没有那个意思,何必找我和他一起来,饭卡不能回头给吗?”   老秦叹气道:“我们相信你的人品。”他又看了一眼叶斯,“当然,我们也相信叶斯。学校教书育人,教书和育人一样重要,叶斯之前成绩不好,但我们没有否认过他的人品。”   叶斯闻言表情终于缓和了一点,但仍然没说话。双手插在裤兜里,倔强地看着自己的卷子。   “看这里吧。”何修指着理综化学填空部分,“这个答案他和我不一样,是我方程式配平时马虎了,导致整个离子浓度算错。”   何修说到这不由得皱眉,“我刚还在想,理综怎么少了两分。”   叶斯:“……”   刚刚涌起的一点感动被这句话万马奔腾般地碾压了过去,压成了灰烬。   化学老师生涩地安慰他,“别难受,你已经很棒了,98也是学年最高分。”   何修闻言看了他一眼,那种“你为什么侮辱我”的眼神差点让叶斯笑出声来。化学老师被盯毛了,只好悻悻而茫然地对着空气出神。   “所以说。”胡秀杰勉强明白过来,看向叶斯,“你的意思是,你其实一直是学霸?”   叶斯不愿意点头,于是没吭声。   “上课趴在桌上,我们都以为你在睡觉,其实你在听课?”化学老师难以置信问。   “偶尔听吧。”叶斯想,偶尔听也不算撒谎,只是很偶尔罢了。   何修在旁边看着他,这家伙刚才气急时头发丝都炸起来了,跟个刺猬似的,这会顺毛了倒好像软和了点,只是眼神里仍然刻着倔强不羁。   “那大题为什么只写答案?“校长好奇问。   叶斯顿了下,“写过程很烦,懒。”   “天天打架也能学习好?”这回是一个陌生的老师。   叶斯看他一眼,“我打架时心里也在算着数学题,只是你们不知道。”   “…………”   办公室一片死寂。   何修感觉自己有点头疼。打架时心算数学题,连他都不敢这么装逼。   “我还是不相信,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烂泥突然就能上墙了?”朱叉叉突然说道,从旁边桌上抽出一套卷子,“这是热身考B卷,咱们平时考试为了应付不时之需,都会准备两套卷,只是B卷很少派上用场,之后都会发给大家练习。”   朱叉叉把数学卷子第一张抽出来,上边有十道选择,又从旁边抽了张白纸,拍在叶斯面前,“一个小时,你就在这做。要是做不出来,就立刻把你家长叫来。”   叶斯看着她,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那我要是做出来了,是不是得把你家长叫来?”   “叶斯怎么说话呢?”胡秀杰皱眉,“对老师要尊重。”   “老师对学生也要尊重吧。”何修飞快说,对上胡秀杰震惊的眼神,没什么表情地挪开视线,又缓和语气对着叶斯,“做吧,你能做出来。”   叶斯狠瞪了一眼朱叉叉,也没坐下,就那么直勾勾地站在那低头看卷子。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何修也在旁边看题,B卷比A卷还要简单一些,这些题他基本可以心算,一分钟一两道没问题。   BABBC,DA……   老秦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叶斯,要不我们俩私下聊……”   叶斯突然拔开笔帽,在空白处连贯写下了十个选项。   BABBC,DADDB。   他写完把笔往旁边一扔,啪一声,然后拿起那张空白的草稿纸在手心里攥成团。   “别忘了把你家长找来。”叶斯说道,狠剜了朱叉叉一眼,转身大步往外走。   教务处的门被他摔进门框,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整条走廊,死一般的寂静。   不教数学的老师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出题老师脸已经开始发白。何修拿过被叶斯丢开的笔,在下边重复他的答案又写了一遍,但只写到第七题。   他抬头看向副校长,意味深长道:“这是我的答案。四分钟,我只看到第七题。”   他说着丢开笔,追着叶斯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已经没人了,何修追了两步失去方向,索性也不再追。他站在窗边静默了一会,而后在脑海里试着呼叫。   “BB。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   惨蛋愤怒一炸,蛋壳稀碎,作者只好顺势把他下进泡面。   佛蛋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默默自己跳进了锅里。   一顿吃饱。   ————————   PS:非伟光正主角,成长线为主,事件冲突双方都有不对,希望大家理智看文 第7章 冲刺分班考!   过了足有十秒钟,何修都快要放弃了,那个丧丧的声音才在脑海里响起。   “干嘛。”   何修松了口气,“想问你,为什么很多事都变了。”   重来一次确实很多细节和记忆中不太一样,小事可以不在乎,但叶斯的变化太大。他清楚地记得上一世叶斯热身考只考了166,自己当时真的被那个分数震惊了一把。   至今他都觉得叶斯当年的166比自己现在的731秀多了。   “很正常啊,时光逆行会改变很多人的轨迹,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BB打着哈欠说,“学神,蝴蝶效应你懂吗?”   “蝴蝶效应不是这么用的。”何修淡淡道,一边下楼往食堂走一边对BB解释,“蝴蝶效应是,由于我行为的改变引发了一系列变化。但如果叶斯一直是学霸,只是这一世突然选择暴露自己,那么他的决定是在热身考之前就做出的,那时我才刚睁开眼,甚至还没睁开眼,不可能影响到他。”   “呃……”BB卡了一下,“学神你又开始难为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何修问。   BB叹了口气,“好吧,蝴蝶效应是我用词不准。但时光逆行的规则是这样的,一部分人的命运会发生改变,或许会有一些契机出现,或许会有一些灾妄。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这样吗……”何修叹了口气。他刚才一瞬间有怀疑过叶斯身上说不定也发生了奇怪的事,但BB这个回答应该算作否认了。   “他成绩变好,你有不满吗?”BB小心翼翼问。   “那倒没有。”何修说,“可能还有点开心。”   从教学楼往食堂的路上有很多人,全是高三的,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叶斯的进步。何修穿过人群,一眼就看见了正倚在食堂门口的叶斯,红衣扎眼,他一脚向后屈起蹬在柱子上,低头看着手机。   “在等我吗?”何修上前去。   “啊。”叶斯收起手机揣进兜里,“刚才走快了两步,突然想起来好像把你落在办公室了。”   何修勾了勾嘴角,“你还生气么?”   “生什么气?”叶斯问。   “那些老师的气,朱叉叉她们。”   “原来你也管她叫朱叉叉啊。”叶斯惊讶地瞪大眼,话锋一转又说,“我跟她们生气?笑话。”   一边说着不气,一边疯狂地炸着毛,几根头发丝在空中神经质地飘飘晃晃。   何修笑着跟他往里走,两人自然而然地站成并排,周围的人一副撞鬼的表情,默默退开一米偷偷用手机拍照发贴。   学神和校霸一起吃饭了!   校霸会不会要打学神!毕竟他刚才放过话!   “为什么信我。”叶斯突然问。   何修知道他是说刚才办公室的事,自己的那句“做吧,你能做出来”。   何修笑了笑,“因为我了解你。”   “你,了解我?”叶斯看着他,“哥,咱俩高中前两年没说过十句话。”   “但你不是名声远扬吗。”何修语气平静,完全不像在吹彩虹屁,“叶斯大侠,仗义校霸,心血来潮买答案是有可能的,但买了答案拒不承认是不可能的。”   “我靠!”叶斯眼睛一亮,瞬间感觉自己一腔热血都滚了起来,一把搂住何修脖子,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可以啊同桌!懂我啊!”   何修:“……”   何修看了眼勾住自己脖子的那只胳膊,默默调整一下站姿,回头看着叶斯,“难道你不是这样么?”   那个表情,等于“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啊”。   叶斯猛点头,“我就是这样啊!!”   何修没忍住勾起了嘴角,而且一直都没收回去,就那么笑着继续说,“而且你应该不是那种在意学霸虚荣的人。”   叶斯感觉自己点头都快点成鸡了,“是啊,装个逼也就装着玩玩,谁真稀罕学霸光环啊?要是有个永平街格斗考试,我可能比较在意。”   何修笑着点头,“嗯,我信。”   “啊。”叶斯唏嘘,“混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信我的会是学神你。学习好就是有水平,思想觉悟都不一样。”   “你不也是?”何修忽然回头看他,语气平静,黑眸中却仿佛有种探究,“你不也是学习好,一直低调罢了。”   “呃。”叶斯差点闪了舌头,连忙把话圆回来,“是啊,咱们这些学习好的……不,其实还是你学习更好一点,我和你是不能比的。”   “同桌,以后我罩你,要是有人敢跟你叫板,你就报我名字。”叶斯意气风发地说道:“叶哥罩你。”   “知道了叶哥。”何修笑笑,目光落向远处,“你的朋友在等你。”   叶斯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吴兴和宋义正坐在一张圆桌旁探头探脑,刚才他俩在群里戳了他好几下,但他心烦就没回。   吴兴和宋义发现他了,冲他招手,叶斯放下搂着何修脖子的手,“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别看宋义吴兴他们凶巴巴,其实就俩逗比。宋义你总有数吧,他就是只尖叫鸡。吴兴,睡神,百分之八十的时候你以为他跟你说话,其实都是梦游呢。”   “我不在食堂吃了。”何修说道:“只是来找你说两句话,我要出去一趟。”   “哦。”叶斯本来要说的话在嘴里闪了一下,茫然了一瞬,“那你晚自习回来吗?”   “回来。”何修叹气,“回来把书看完,而且预感今晚胡秀杰要找我谈话。”   “好吧。”叶斯点点头。   等何修走出食堂,叶斯才反应过来。把书看完,说的该不会是那本灌篮高手吧。   在装逼这条路上,自己果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有些感慨地看着学神的背影消失,宋义小跑过来,“你怎么和何修勾肩搭背上了,刚才老胡她们找你说什么了?”   叶斯回头看他一眼,撇撇嘴,无聊地往饭桌那边走,“说尖叫鸡。”   “尖椒鸡?”宋义瞪大眼,“卧槽,今天特色餐有尖椒鸡?”   他哭丧着脸,“早知道去排特色了,都赖吴兴,非他妈要吃清淡的,他都进前四百五了还要吃斋念佛,有毛病。”   叶斯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宋义。”   “啊?”宋义还在张望尖椒鸡的身影,后脑勺对着他,“干什么?哪个窗口有尖椒鸡啊?”   “……”   叶斯面无表情地转回头,淡淡道:“没事。”   我和你无话可说。   混子大队日常霸占一张十人桌,但叶斯明显能感觉到今天周围议论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多了。   他没怎么在乎,该吃吃该喝喝,比平时吃的还要多了点。   “所以你的成绩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兴看着他,“你得对我们两个说实话,我们三个是过命交情,你不能说谎。”   宋义也严肃下来,“对,不能说谎,说谎就割了你!”   叶斯莫名觉得下边一阵风过,有点凉。   脑海里突然响起沙雕没有感情的声音,“提个醒,时光逆行属于天机,泄露天机,暴毙。”   叶斯:“……”   叶斯正琢磨着要不委婉地透露一下,沙雕又说道:“停止你可怕的想法。我再强调一遍,泄露天机会暴毙,没人能逃脱。即使我这个系统,如果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会暴毙。”   叶斯只好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只说道:“就是量变到质变吧。”   “什么量变到质变?”宋义紧张地问。   “就……”叶斯咬了一口蛋挞,含糊不清地说道:“其实这些年,我心理负担一直都挺重。”   宋义:“?”   吴兴:“?”   叶斯看着饭碗开始胡乱放屁,“就是觉得,我爸一个人赚钱养我不容易,我又一直挺败家的。虽然他赚的太多了我也败不完,哎扯远了,反正就,平时上课一直跟着听听,作业会做的也就懒得写了。现在高三了,感觉也没法再低调下去,就试试看自己到底能考个多少分吧。”   话音落,宋义和吴兴四个眼珠子瞪得像玻璃珠子那么大。   你在放什么屁?   叶斯烦乱地叹气,“哎,是真的,不信你们去问胡秀杰他们,刚才在办公室他们都考过我了。”   “这倒也是。”吴兴勉为其难地点头,“要是真有什么,胡秀杰不可能放你出来。”   “可以啊叶哥!叶神!”宋义拍桌,“原来你是隐藏不露的大佬啊!卧槽,我还真以为你和我一样是学渣呢。我就说嘛,考语文的时候你怎么想起来主动给我传答案了,果然发达了也不忘兄弟啊!”   叶斯沉默。   他想宋义永远别看到发下来的语文卷子。   “说实在的我觉得挺解气的。”宋义说,“我都能想象到那些平时看不起咱们的老师得是啥表情。太爽了,叶哥,牛逼下去吧,给那几个爱用有色眼镜看人的老师们一点颜色看看!”   “没错。”吴兴点头,“胡秀杰总在我们班拿你树反面典型,每次我都想给她一拳。这回好了,叶哥,你给我在四班守住,一个月后也别出来。”   三人在一起感慨了一通,宋义突然又说,“哎,那以后学渣榜上你要走了,我还突然有点伤感,有点不习惯啊。”   “是啊。”吴兴也跟着叹气,“总感觉,少了什么传统似的。”   叶斯顿了顿,说道:“我也不想,但我必须得学习了。”   “要想生存,就要好好学习。”叶斯看着餐盘轻声道。   他看着坐在一起大口吃饭的吴兴和宋义,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这两个哥们。   如果他俩在高考进考场之前突然知道自己暴毙的消息,会怎么样呢。   吴兴一直在普本线徘徊,要是受了那么大刺激,估计就彻底无缘了。宋义,大概会后悔给他倒的那杯啤酒,然后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吧。   虽然压根不是那杯酒的错。   还有老爸,可能会痛恨自己高考前一晚没回来陪儿子,搞不好会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真是……   操啊。   宋义吃着饭一抬头,茫然问,“你哭啥?考好一次激动成这样?”   “啊?”叶斯回了个神,“谁他妈哭了。”   “你眼圈红了。”吴兴平静道,往叶斯盘子里夹了个鸡腿,“差不多得了,也就勉强留在重点班的水平,而且离分班考还有一个月呢,离高考还有一年呢,激动得跟考省状元了似的。”   “就是,没见过世面。”宋义附和着,又往叶斯盘子里扔了个蛋挞,摁了一把叶斯的后脑勺,“吃!”   “吃。”叶斯点头,低头把蛋挞整个塞进嘴里,用甜味就着鼻腔的酸热一起咽下去,“还有一年呢。”   作者有话要说:   惨蛋其实就是个倔强爱拽的小屁蛋,态度横了点,但他是个好蛋。佛蛋平静说道。   佛蛋说完,看了眼倒在桌上的惨蛋,默默用自己的一头支起了他。   加油啊惨蛋。佛蛋说。   作者欣慰地把两颗蛋一起装进小篮子里,盖上粉红小布。 第8章 冲刺分班考!   晚饭叶斯吃多了,离开食堂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是端着肚子走的,要是不端就会胃下垂。   “你们俩是不是有毛病。”叶斯火大,“东一个鸡腿西一个蛋挞,要喂死我?”   “自己跟猪似的喂什么吃什么,还说我们。”宋义呸了一声,“我都没吃饱。”   “我也没吃饱。”吴兴又恢复了睡不醒的状态,“我吃不饱就特别困,等会晚自习要睡觉了,希望胡秀杰不要来抓我。”   英中的晚饭时间是五点到六点,三人在食堂吃到五点五十,叶斯吃撑了走得太慢,等晃到班级门口刚好打铃。   他撑着后门两张桌子跳进座位,何修还没回来。   班主任老秦站在讲台上,表情严肃,“今天是我的晚自习。卷子已经发下去了,大家今晚先看看卷子,有什么疑问可以上来问我,但是不许说话。”   所有人都在哗哗翻着卷子,叶斯回头,发现宋义正一脸难以置信地捧着自己的第一张卷,三个鲜红的大叉从纸背透过来,叶斯努力忍住笑,趴在了桌上。   老秦继续说道:“热身考成绩揭晓,虽然还没分班,但你们的高三已经正式开始了,大家都要收心。自习纪律我不多强调,就一点,为什么总有同学一定要等打铃了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到班级呢?多在外面待十秒能让你们品尝到自由的甜美吗?”   底下哈哈大笑,叶斯没笑,他看了一眼身边空荡荡的座位,想给何修发个消息问他到哪了,然后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何修的好友。   他去班群里扒了半天才把何修的号扒了出来,昵称就是大名。何修在班群里从来没说过话,以至于叶斯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头像。   是一个欧美卡通风格的小人,穿着卡其色衣服裤子,踩着一双马丁靴,背上背着一把长弓,腰带绑着的小皮篓里还插着一把箭。   长得倒是挺英俊,但除了这点之外跟何修这个人就没有相似之处了。   叶斯开始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何修,试探着发送了好友申请,留言是,“你同桌。”   【你已经是何修的好友了!现在开始聊天吧!】   加上了。   叶斯看了眼讲台上强调纪律的老秦,飞快低头摁了一行字。   “你人呢?”   何修回,“刚到。”   到了?   叶斯放下手机,突然感觉到敞着的后门外头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桃子味,他偏了下头,看见门框旁被风吹过白衬衫一角。   他脑海里的第一想法竟然不是堂堂学神缩在门外,而是这家伙竟然背着他偷偷吃糖。   实在是太过分了,对同桌情没有一点点尊重。   老秦讲纪律讲得动情,捡起一根粉笔头回身在黑板上写下“高三来了”四个大字。就在他写字的功夫,何修悄无声息地从后门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再把两条腿收进桌子下面,动作一气呵成。   但风吹了下后门,发出嘎吱一声。老秦回头看过来,跟何修对视。   叶斯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然感觉有点紧张,平时他自己一堂课四十分钟迟到三十五分钟的时候也没紧张过。   老秦皱眉道:“你是一直在这教室里的吗?”   何修淡然回答,“当然。”   那个表情正义的,仿佛他从洪荒之前就坐在这了,地震泥石流火山爆发世界末日都没离开过。   叶斯简直对这种不要脸的气魄惊为天人。   老秦原本挺笃定刚才那边是空着的,但现在却有点怀疑自己,于是问道:“我刚才说了什么?”   “纪律。”何修回答,“高三开学要收心,自习不要说话,不要迟到。”   叶斯手机震动,宋义发了一排问号过来,“你俩配合得也太好了吧?”   叶斯低调摁手机回,“没配合。”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本来想配合一下,但他把我的词都抢了。”   老秦叹口气,“我批卷子批的眼睛都花了,行了,大家自习吧。”   “对了何修。”老秦忽然又严肃看过来,“你这次作文立意在偏与不偏之间,有点危险,虽然最后分数还凑合,但也要注意。明天语文课我会拿你的作文给大家讲讲立意问题。”   何修没什么意见,点了下头。   “还有叶斯。”老秦把目光转投向叶斯,一言难尽道:“你的作文,明天也念念。”   “为什么啊老师。”叶斯问,“我那点分全扣在作文上了。”   “我知道。”老秦一脸严肃,“高三压力大,明天念出来给大家放松一下。”   哄堂大笑。   老秦在挨着讲台的桌子旁趴下小憩,叶斯小声问,“你到门口多久了?”   “真刚到。”何修低声说,从书桌堂里把那本假题库掏出来,翻开露出里面的樱木花道,“他还能说什么啊,就那几句塞着耳朵都能猜到。”   “……”   叶斯愣了愣,然后笑得捂着自己肚子恨不得把眼泪都笑出来。   他几乎要怀疑何修坐在这是早有预谋,毕竟靠后门的座位迟到早退都无比方便。而且这家伙连漫画书的伪装都做好了,就是防那一双双趴在后门玻璃上的眼睛,准备多周全呐。   “你晚上吃饱了吗?”何修突然问,手背到后面往后门外摸去。   “啊?”叶斯抬头看了眼老秦,老秦眼睛半闭不闭已经快要睡着了,问道:“什么啊?”   话音刚落,何修就够到了,外面发出塑料袋的哗啦声,和走廊风吹玻璃的声音混在一起,没引起什么注意。   他把贴着墙根放在外面的袋子拽回来,从里面掏出东西放在叶斯桌上。   “红豆大福。”何修说,“我晚上没来得及吃饭,路过面包店进去应付了一下,这个还挺好吃,你尝吗?”   隔着半透明的糯米皮,叶斯都能看见里面洁白的奶油和绵软的豆沙。   他没有废话,把拳头大的点心掏出来,几口就全咬进嘴里。   又绵又甜,红豆馅沙沙的,和奶油在一起混出了层次感。   “能吃饱吗?”何修吃惊了一下,他原本只是顺手给叶斯带个饭后甜点,但这家伙像是没吃过似的反应让他怀疑叶斯是饿着肚子来上晚自习的。   叶斯看着他,张嘴打了个红豆奶油味的嗝。   何修,“……”   晚上吃的太多,叶斯困得要死,也可能是快要撑昏过去了。他感觉自己应该在脖子上挂个牌,上面就写“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叶斯,禁止投喂。”   “我睡一觉。”叶斯说,“有事叫我。”   “好。”何修点头,把桌上发下来的考试卷子塞进书桌堂,找到漫画里夹着的书签,顺手又在面巾纸抽里冒尖的那张纸上折了个小耳朵。   叶斯趴在桌上看着那个小耳朵,忽然觉得有些穿越的感觉。   也就一天的功夫,他好像突然就对学神这些奇奇怪怪的小习惯熟悉了。但今天确实发生挺多事,过去两年他都没跟何修有过任何交集,今天简直是人类的一大步。   其实他还有点想问何修你干嘛去了,但又觉得没什么立场问,总感觉怪怪的。   叶斯这一觉也就睡了二十分钟不到,忽然感觉何修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他茫然地睁开眼,“怎么了?”   何修向他身后看了一眼。叶斯一回头,就见小王校长正站在他身边注视着他,脸上挂着瘆人的微笑。   “我操。”叶斯一个打挺坐直了,然后发现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同学都抻着脖子回头看。   小王校长笑着摸了下他的头,“叶斯同学,我吓到你了吗,不好意思。”   “别碰我。”叶斯皱眉往后躲了下,“有话好好说,烦别人碰我。”   全校估计也就叶斯敢这么和校长说话,但小王校长比较通人情,没生气,收回手说,“抱歉,我不知道你有这个习惯。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出来一下吧,朱老师有话和你说。”   叶斯皱眉想了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朱叉叉,表情顿时垮了下来,“打赌是她输了啊,她把她家长叫来了吗?”   小王校长笑了,“我在这个学校二十多年了,你是第一个要找老师家长的。”   周围一片压着的笑声,叶斯动了动,“她有什么事?”   “我们出来说吧,让大家继续上自习。”老秦说。   出去就出去。   叶斯站起来,老秦和小王校长转身往前门走,何修往旁边闪了一下,叶斯直接撑着桌子从后门跳了出去。   走廊里不仅有朱叉叉,还有胡秀杰。朱叉叉脸色很难看,鄙夷还带着不甘,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小王校长搓搓手,“叶斯同学,今天在办公室里有几个老师表达方式不当,包括我在内。虽然我们是老师,但老师也有义务在做错时对同学道歉,所以我们来希望获得你的原谅。”   胡秀杰表情依旧严肃,但还算比较客气,“抱歉叶斯同学,今天对你盲目下定论了。”   朱叉叉僵硬地张了下嘴,“对不起啊。”   她说着又皱了皱眉,眼神里说不出的一股嫌弃,“但也是给你提了个醒,我们学校处罚买卖试题答案是很严厉的。”   叶斯看着他们,“今天在办公室谁说什么我都记得呢。老胡。”他顿了下,“虽然平时是看不上我,但今天也不算言辞特别不当吧,对我有刻板印象我也能理解。校长也没说我什么。就只有朱老师一个人讽刺我了。”   叶斯看向朱叉叉,顺带着把手揣进了裤兜里,“这次的成绩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自己心里有数。无论真相如何,一年后要去参加高考的是我,路我自己走,后果也是我自己承担,你没资格逼我承认罪行,更没资格告诉我该是什么样的人。”   叶斯顿了下,皱眉道:“这事翻篇了,但我希望以后老师说对不起的时候能走点心,别像被人刀架脖子上似的。要是这样就别来惺惺作态,听你一句对不起我比吃了屎还恶心。”   朱叉叉差点没气疯,立刻回头看向胡秀杰,“主任……”   “行了行了。”老秦连忙说,“大家都退一步,这事翻篇了。那个,主任,你和朱老师先回去?”   胡秀杰拉了一下朱叉叉,“朱老师,你来我这,我们说下高三教学重点。”   等胡秀杰把人拉走,老秦才叹气看着叶斯,“你啊,考到六百多分也还是老样子,刺儿头一个,就不能软和一点。”   “我能软和。”叶斯倔强地说,“得看对谁。对我好的人,我就会对他软和。”   “哈哈哈。”小王校长笑,“叶斯同学还是挺懂事的嘛。我今天还特意看了你语文卷子,阅读理解题把所有采分点全都答上了。我是真没想到你阅读理解能力这么强,以前还总觉得你听不懂人话呢。”   叶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您以为您在夸我,其实没有。”   老秦哎一声,“那您是没看他的作文,他是听得懂人话,但不肯说人话。”   小王校长笑得更大声了,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他转身往楼梯口走,“这不是挺好的吗,少了一个打架的,多了一个重点,好事啊。”   老秦一边说着是是是,一边在背后摆手示意叶斯先回去。叶斯从后门晃回座位上,听着老秦和校长的声音从走廊这头到另一头,直到消失。   班级里静悄悄的,突然有人小声说,“高考后果我自己承担。叶神牛逼。”   窒息般的教室突然像是活了过来,全都在讨论。小胖回头说,“高三是我们自己的,高考后果我们自己承担,他们凭什么定义我们是什么样的学生啊。”   叶斯清了下嗓子,不轻不重地踹了他凳子一脚,“行了,学习吧你。”   周围又过了一会才安静下去,等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一直低头看漫画的何修才抬起头来,冲叶斯笑了笑。   “叶神牛逼。”何修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校长为什么会觉得少了一个打架的呢。   小王校长这么大岁数了,为什么要这么天真呢。   作者拼命揉搓着惨蛋一边叹气一边退下。   佛蛋在后面滚着追上。   你把我落下了。佛蛋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9章 冲刺分班考!   四节晚自习结束已经十点半了,宋义在群里喊吴兴要不要去享受一把食堂给高三特供的宵夜,吴兴过了一会才回复说去。   他说完去又艾特了叶斯一句,“小心点,朱叉叉被你气疯了,回自己班发了一通脾气,把那几个平时和咱们一样混的挨个叫起来骂了一遍,还让他们留下值日,陈子航那几个都在中间。”   叶斯对着那条消息冷笑了一声。   重生一遭,确实有些人有些事变了,但朱叉叉真是一点都没变。之前她带了叶斯高三一年,叶斯早就把这个女人的虚伪苍白和狐假虎威看透了。   叶斯冷淡回复:“疯女人撒泼,关我屁事。”   叶斯把手机揣裤兜里,发现何修刚好看完一本漫画。他把《物理竞赛题库》的书皮从漫画上剥下来,又从书桌堂里掏出一册新的漫画,把书皮套回去。   “…………”   叶斯真的服气,这个哥,装逼技能已经出神入化,融入骨髓,以至于一举一动都能自然不经意地流露出逼神的气息。   “你吃宵夜吗?”叶斯问。   何修摇头站起来,“有个室友昨天通宵,大家答应他今天早点回去不影响他睡觉。”   “哦。”叶斯不住校,对那些宿舍文化不太了解。他扯起空荡荡的书包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什么,“你也住三宿吗?”   “嗯。”何修说,“高三男生都住三宿,因为三宿离教学楼、浴园都是最近,方便。”   “那温晨……”叶斯顿了下,压低声音,“你知道他和陈子航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何修平静说,“他俩本来是一个屋的,陈子航烦他,他跟总务老师说过了会调宿舍,跟我们屋的一个人换。”   “但陈子航不满意,非让他彻底滚出三宿才行。”叶斯说。   何修点了下头,“对。”   “真他妈不是人啊。”宋义在旁边骂道,又问,“他俩为什么闹矛盾,起因知道吗?”   何修沉默了半秒,摇头,“不知道。”   叶斯看他一眼,没吭声,只抬脚踢了踢宋义,“走了,早点吃完宵夜早点回去,晚了我不好打车。”   “哦,行啊。”宋义点点头,临要走之前看见了何修桌上的纸抽,“借我张纸,学神,我擦个手机屏。”   何修嗯了一声,在他伸手之前从纸巾盒里唰唰抽出两张,把第二张递了过去,第一张被他顺手一团,投进走廊的垃圾桶里。   宋义擦了把眼镜,也把纸巾团起来一扔,可惜耍帅失败,没进,他只好又颠颠过去撅屁股捡起来手动塞进垃圾箱。   何修在新冒起尖的那张纸上又掐出一个小耳朵,继续收拾东西了。   英中西门外有一条街,各种小吃奶茶店全在上边。街角还有家“如实书铺”,二十四小时开门,主要卖教辅和青春读物,里面有个大自习室,平时放学和周末都有很多学生在这写作业。   如实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日系青年,姓名未知,大家就给他冠了店姓叫实哥。叶斯跟实哥交情还算不错,因为高一被几个社会混子缠上后打到如实的门口,实哥摘下斯文眼镜撸起袖子帮了他一次。   叶斯感到震惊,并和书铺结下了友情。   吃完宵夜出来十一点半,一条街基本都黑了,只有如实书铺还洋溢着暖黄的光。门口吊灯下飞舞着几只冲动的小虫,正在拿头疯撞灯泡。   叶斯背着空书包推门而入,门口的风铃叮咚叮响,实哥在收银台桌子后边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那个。”   叶斯本来直接要进去,愣是被他两个字拖住了脚步,回头问,“嗯?”   实哥说,“别在我这儿,今天脚崴了,不想收拾书架和桌子什么的。”   叶斯困惑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操了一声,“我不是来打架的!”   “那你来干什么?”实哥下意识看了眼门外昏黑的街道,有些担忧,“别是又有人追杀你吧,我今天真的累了,哎,帮不动你啊。”   “滚啊。”叶斯大步往里面走,“我来买书!”   “你怎么不说你来下蛋呢。”实哥打了个哈欠,敷衍道:“可信度更高一点。”   如实的自习区面积大,书本区却很挤,叶斯一个人站在两排书架之间就要侧着点身。各科练习册教辅都堆在一起,一眼望去花花绿绿,重如泰山,令人迷茫。   叶斯看了一会,又扯着嗓子喊,“实哥!”   “干嘛?”实哥趴在收银台后呵欠连天。   “练习册要买什么啊?”叶斯犹豫了下,“哪些最火?”   实哥叹口气,终于推开凳子一瘸一拐地过来了,叶斯低头瞅了他一眼,脚腕上好好的也没肿也没包着,感觉是活活矫情瘸的。   “王后雄,薛金星,五三,轻巧夺冠,这些都是卖得好的。”实哥在几摞练习册上拍了拍,像卖西瓜的,又问叶斯,“谁用?”   “我自己啊。”叶斯看了眼他刚才指到的那些,点点头,“基础点的,教材讲解性的,有吗?”   实哥没说话,从书架底下踹出另一摞,“高中教材全解”系列。   “可以。”叶斯舒口气,“这个,还有刚才你说的那些,语数外理综,我全要。”   “……”实哥不打呵欠了,透过眼镜看着他,又问一次,“谁用?”   “我啊。”叶斯瞪着眼睛回。   “你要拿去教务处烧着玩么。”实哥叹口气,飞快把叶斯要的三十多本练习册收拾好,拿绳子捆成两摞,劲瘦的手臂拎起两摞练习册往收银台走,仿佛飘轻。   叶斯懒得废话了,“多少钱?”   实哥掏出计算器,先归零,然后连加带乘,叭叭叭摁了半天,又归零了。   他打着哈欠说,“太困了,算不明白了,你看着给吧。”   叶斯服了,扫了个码把余额里那点钱全都转了过去,“那就这些。够吗?不够我再从卡里转点。”   实哥看了眼,“好像不用这么多。”   “没事。”叶斯拎起两摞书,“下次来你这打架。”   “……”   叶斯拎着书在街角等车,司机绕错路,他等了一会犹豫要不要回屋里坐着等,结果一回头,却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刚才没进去的自习室。   实哥端着一杯饮料送到里面,一个男生趴在桌上抽抽,像在哭。   叶斯看了两眼觉得眼熟,往旁边挪了挪,看清了脸。   这不是温晨嘛。大半夜的不敢回宿舍,在书店趴着哭,把实哥都哭懵了。   叶斯无语撇嘴,又扭头看了眼实哥。   刚才果然在装瘸,阿西吧。   第二天早上,叶斯踩着铃狂奔进教学楼,又踩着胡秀杰的叫骂声奔上三楼,一溜烟冲到后门。   何修正端着卷子站着,看他进来了有些无奈,往旁边让了下,叶斯撑着桌子一下子跳了进去。   “叶斯你怎么又迟到了。”老秦拿黑板擦拍拍讲台,带起一股粉笔灰,又把那玩意扔开,皱眉道:“昨天刚强调迟到的问题。你看看你,校服也不穿,眼睛都睁不开,头顶冒烟,昨晚干什么去了?”   “老师我熬夜学习了。”叶斯无精打采地说,感觉看讲台都有拖影,“你别磨叽了,我学得快要猝死了。”   前边的人压着声音偷乐,老秦气得瞪眼,“我要是信了你的邪,我都白当这么多年老师。”   他骂虽然骂着,还是伸手进包里掏了两块巧克力出来,让前面的人传给叶斯当早饭。叶斯刚接过来还没来得及撕开,老秦又说,“何修先坐下,叶斯先把你作文读了,清醒清醒再吃。”   哎。服了啊。   叶斯无奈,只好上书桌堂里一通翻,勉强把自己那篇只有38分的作文给拽了出来。   何修坐下,叶斯起立,两人错身的时候胳膊蹭了下,叶斯顺势低头看到了何修的作文。48分,也没比自己高哪儿去。   “念。”老秦严肃说,“底下人都听着,别犯困。”   叶斯叹气,开始念自己的作品。   “《后悔》,作者叶斯。”   光是这一句就有人开始笑,叶斯在底下踹了一脚前面抖动的小胖,继续往下念。   “当我回忆以前的光辉岁月,其实也没什么后悔的事。就有一件令我耿耿于怀,给我上了斩草要除根这堂课。让我往后十年的打架生涯里再没阴沟翻过船,也比较少被找家长。”   底下哄堂大笑,那些趴在桌上睡的人全笑醒了,老秦拍了拍讲台桌,“笑什么笑?认真听!这是一个总起段,也有你们个别人学习的空间!“   台下笑得更大声。   叶斯平时作文都凑不出来八百字,但是这篇他写的挺多,主要是认真总结了那次放虎归山的教训,又写了一堆打架的启发。老秦听他念完教训那一段之后就让他坐下了,不敢让同学们再听到别的奇怪的东西。   班级里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老秦不得不打开了讲课的麦克风,说道:“我为什么让叶斯来念他的作文?一是这篇文章确实有值得学习的地方,以简短的记叙切入,后面清晰罗列论据和启发,结构很干净。而且这篇文章叶斯同学写了八百四十七个字!八百四十七啊,这说明什么?说明无论你是谁,只要你用心去揣摩题目,结合自己真挚的情感,八百字其实很好突破,怎么就有人只写了五六百就写不下去了呢?”   笑声快要淹没麦克风里的声音,老秦不得不拿没什么人用的教鞭抽了抽黑板,“行了,何修起来念作文。”   教室终于安静下来,老秦又说,“何修同学的作文结构清晰、行文流畅、用词严谨,是一篇非常优秀的高考议论文。让你们听这篇,一是日常学习,二是希望大家等会一起讨论这篇文的立意,为什么这么优秀的文章只拿了48分。   叶斯面无表情地掰了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也不打哈欠了。   何修站起来,语气一如既往平静。   “《后悔》,何修。”   “我曾偏执轻狂地认为,自己知道人生的最优解是什么。那时如果有人问我后悔二字,我会回答,从未。”   叶斯后背一僵,还没完全化开的巧克力坚硬地划过喉咙,又甜又火辣辣地痛。他抬头看向何修,何修正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作文,黑眸深邃,睫毛遮下来,掩住了那双眼中暗涌的情绪。   看来这个哥比上一世早熟了一截啊。   叶斯心想,要不是问过沙雕,他真的要怀疑这个哥也是重生的了。   “每一种人生都有最优解,但世上有无数种人生。这是我后来的思考。”何修继续念下去,“在千万种人生之中,没有尝试过另一种可能,就没有资格狂妄定论无悔。”   教室里安安静静,大家都在听何修念作文,还有人拿出笔记本记何修的几个关键论点,整理他的作文结构。   何修的作文念了五分钟,他坐下后同学们就开始活跃讨论了。有人说何修的作文独带一种大神的沉稳,还有人说立意确实有点怪怪的,说不上偏还是不偏。   叶斯没有参与讨论,他从书桌堂里扯出一张纸,在上面划了几个字推过去。   “你是不是有秘密。”   何修笔尖在纸上顿了下,“漫画书啊。你呢?”   纸条被推回来,叶斯看着那行字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那股熟悉感是哪来的。他看了何修一眼,拍拍自己鼓鼓的书包。   “昨天买了好多练习册,你帮我保密,我就不举报你的漫画书。”   叶斯写完之后觉得这段对话真他妈幼稚的可以。   但何修看了之后反而笑了笑,而后折起那张叶斯随手撕的不规则的纸,叠成掌心那么大,平平整整地夹进漫画书。   “擦擦。”何修说,抽出一张折着小耳朵的纸巾递过来,指了指叶斯指尖沾上的巧克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这么瞒着他俩是不是不太好啊,BB怂唧唧地戳了下SD。   SD叹气,只能靠他们自行勘破。泄露天机会暴毙啊。   你这种学业辅助型激进系统也怕暴毙啊。BB小声说。   SD看她一眼,那你这种恋爱辅助型佛系系统不也怕暴毙吗。   你说的也是。BB叹气。   ——————————————   没错,BB是个女的,满脑都是粉色废料的女系统。   那不就是我吗。作者突然捶桌。 第10章 冲刺分班考!   早上两节语文连上,叶斯撑了半节就趴桌上睡了过去,梦里都为自己昨夜通宵达旦学习感到匪夷所思,一个自己嘲讽另一个自己,后来自己和自己打起来了。   何修坐在旁边看漫画,等身边那道呼吸声变得均匀,他才抬眼朝叶斯看过去。   干干净净的一个少年,凑近时能看到脸上细小的一层绒毛,睫毛很长,闭上眼就不再那么凶巴巴的,看起来很软和。   何修自己的睫毛也长,但他怀疑叶斯的更长,可惜无从比较。   老秦讲到阅读理解,何修忽然想起叶斯这次考试踩中了所有采分点,顿时觉得有些压力。   这家伙命运轨迹改变得也有点太大了,排除那些装逼因素,叶斯现在的学习实力是真的很强。强到如果他考试时别犯懒把过程写上,何修都不大把握自己能考得过他。   何修扫到叶斯书包里露出的基础教材详解,心想而且这家伙又很务实,一点不飘,实在是前途无量。   何修叹口气,把漫画书收了起来,用手机搜出几道没做过的化学竞赛题,随手扯了张草稿纸开始解。   两节语文课过,铃声一响,老秦拍拍桌子,“从今天开始,间操时间咱们高三的都要去操场上跑两圈,帮你们强身健体,为高考做准备。体委下去整队,我们是跟着三班的。”   教室里哀嚎一片,走廊里陆续有其他班级出来,何修瞟了一眼身边,叶斯还睡着呢,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这家伙说自己昨天晚上熬夜学习,好像没人信,但何修觉得说不定他真没撒谎。   “学神,走了。”体委罗翰走过来,看见叶斯犹豫了下,“这我也不敢打扰叶神啊,就装没看见吧。”   何修点头,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刚从后门迈出去,迎面就看到陈子航嘴里叼着根没点火的烟过来了。   四班的人一看到他就自动绕开,何修没什么反应,只回身拿了本书,侧着身子挡住了后门,胡乱翻了两页。   陈子航晃过来打量了他一眼,“你们班叶斯呢?让他出来!”   何修淡淡道:“我同桌在睡觉。”   陈子航一愣,他认识何修,学神谁都认识,但学神的同桌是谁却没人知道。   “我找叶斯,他在哪呢?”陈子航又问一遍。   何修语气平静,但那双黑眸中的不耐烦却比陈子航更盛,“我刚才说,我同桌,在睡觉。”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何修看着他,“你有事?”   “……”陈子航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就和一个学神杠上了,还被反问了一脸。他正要推开何修从后门闯进去找叶斯,却见何修忽然皱起眉,“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同桌在睡觉,你打扰我学习了。”   陈子航低头看着他手上的灌篮高手,一时间竟不知该回什么。   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忽然从何修背后响起,“吵什么呢,有人找我啊?”   一颗发型凌乱的脑袋从何修背后冒了出来,抻脖子眯着眼睛往外看,逆着光,似乎也看不清外边是谁。   “谁啊?”叶斯语气更不满了,“谁喊你爷爷的名字呢?”   何修回头说,“没人喊你,睡吧。”   “哦。”叶斯皱皱眉,闭上眼又换了个姿势,脑袋一仰又睡过去了。   陈子航:“……”   胡秀杰突然出现在楼梯口,扯着嗓子喊道:“那边的!还不下去跑操!全学年都等着你们!”她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过来,走得虎虎生风。   陈子航骂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跑,何修没什么反应,把灌篮高手合上了,露出物理竞赛题库的书皮,对胡秀杰说,“刚手头有一道题没算完。”   “是何修啊。”胡秀杰缓和下脸色,“快下去跑操吧。”   “嗯。”何修犹豫了下,被盯着往外走了一步,暴露了后面的叶斯。   叶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在胡秀杰开口前就蹦着高窜起来,“我也去跑操!”   他追上何修,两个人并排小跑下楼,叶斯说,“挺牛逼啊,陈子航也敢呛。”   “他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吧。”何修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你我也敢呛啊。”   叶斯一噎,“我去,你挺狂啊?觉得我现在不好意思揍你了是吧。”   何修边跑边笑,“是。”   叶斯冲他挥了挥拳头,然后也笑了,“自己同桌还是要珍惜,不然以后都没人帮我打掩护。”   两人一前一后混入四班刚刚起跑的队伍,叶斯去前头找宋义汇合,何修在他身后隔着几个人,看着那个红衣服的家伙连跑带跳,头发在阳光下蓬飞,朝气满满的样子。   跑了一会罗翰咬着牙往后指,“后边的男生你们要懒死了吗?都特么混进女生队里了!”   何修后边的男生开始往前冲,他也跟着提了提速,到拐弯的时候占里道优势超到了叶斯前边。   都是穿白校服衬衫的,但不知怎么回事,何修的身影就是存在感特别强,他一超过去叶斯就发现了。   宋义跟着叶斯往那边看了眼,“哟,你同桌跑挺快啊,我以为学神是个弱鸡。”   “你他妈才是弱鸡。”叶斯瞪他一眼,“冲!”   “冲冲冲!”宋义双手化作手刀,开始玩命狂奔。叶斯跟在他旁边,明明跑出了一样的速度,却还是懒洋洋的样子。   懒洋洋的一抹红色追上前面后自然而然地换了个道,并在白衬衫旁边。   “你干什么?”何修看着前方的跑道问。   “同桌要一起跑啊。”叶斯冲旁边上蹿下跳招唤他的宋义飞了个眼刀,又说,“学习好的都一起跑。”   何修没再说话,转弯时他扭头看了叶斯一眼,目光在那飞扬的头发丝上停留片刻,而后忍不住也跟着晃了晃头发。   跑完两圈之后叶斯还真没那么困了,后头的数学课他勉为其难跟着听了听。老师上来就讲卷子,他听了一会觉得没什么用,又翻开基础教材详解自学。   何修突然推过一本数学竞赛题,指着最上面一道选择问,“这个,选什么?”   叶斯有点猝不及防,目光扫过题干,感觉这道题难度应该不小,但还是遵守系统规则回答,“B。”   何修沉默了。   “这个呢?”他又指着下一道自己刚才还没来得及看的题问。   “C。”叶斯这回努力延长了一会思考时间,报出答案后问道:“干嘛啊?”   何修严肃地看着他,“你确实很厉害,这些都是全国竞赛题,标准答题时间是10分钟左右一道。”   叶斯闻言压力山大,“你少问我几个题我就能少厉害点,放过我吧。”   “别太低调。”何修说,“真东西藏不住的。”   叶斯实在无言以对,他有些心虚地把头埋进练习册里想要终止这段对话,几分钟后何修又说,“哪天咱俩比赛做一套数学卷子吧,拼准确率也拼速度,我觉得说不定你比我快。”   何修自说自话,又摇了下头,“不,应该还是我快。”   叶斯闻言从练习册后抬起苍凉的双眼,“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比谁快,你认真的吗?”   “……”   何修把那本竞赛题扔进书桌堂,换漫画书出来看,看了一会后又淡定地把书倒过来,继续看。   叶斯叹了口气。   学神竟然想和他斗题。这种想法太灾难了,必须扼杀在摇篮里,坚决杜绝这种事情发生。   ……   开学第一周各班都挺安静,那几波爱闹事的混子都没什么音讯。不过叶斯估计也跟刚考完试有关,混子也有爹妈,也会挨揍,而且会被揍得格外惨烈,所以每次大考之后学年里都能消停一段时间。   叶斯这几天过得也很迷幻,白天补觉晚上通宵,有时候何修不看漫画了改写作业,他就在旁边偷摸瞄几眼。   但学神的思维比系统更跳跃,那些解题过程能跳都跳了,叶斯也只能看个热闹。   “叶神,去烧烤吗?”宋义终于熬到周五晚上放学,立刻冲过来约局。   “今天不去了。”叶斯摇摇头,“我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下周来办个住校。”   “住校?”宋义瞪大眼,“你那一百多平的单身公寓住着不舒坦吗,住什么校?”   “三宿不是有通宵自习室吗。”叶斯打了个哈欠,“自己半夜一个人在家学习瘆得慌,来宿舍学吧。”   宋义又换上了那副你到底在放什么屁的眼神。   叶斯有些烦躁地叹口气,“对了,明天还要去永平街干架,陈子航那个畜生,也不知道到底来不来。”   “他得去吧。”宋义小声说,“兴爷说他班同学今天还听见他吹牛逼了。”   叶斯冷笑一声,“那就去。这孙子最近有点猖狂。”   “不就上学期那事吗,还有食堂一次,他还怎么惹你了?”宋义迷茫脸。   叶斯不愿意提温晨半夜不敢回宿舍只能在如实书店哭着过夜的事,只摆摆手,“总之干就完了。”   “干就完了!”宋义点头,“我们用不用也找几个?”   “不用。”叶斯想了想,摇头,“三个够了。”   以前他干架时多少都有所保留,先吃速效救心丸再上战场,现在不一样了。   等待着陈子航的已经不是那个叶斯了,至少是两个叶斯。   叶斯普拉斯。   叶斯拎起书包走之前又想起什么,回头问何修,“你周末干什么?”   “兼职。”何修说。   “兼职?”叶斯愣了愣,“你还缺钱啊?”   何修点头,“缺。”   何修这人有点神秘,平时穿的鞋基本都和叶斯脚上一个价位的,均价过千,几千的也有。但他又偏偏要领学校的餐补,还要出去兼职,手机也是比较旧的型号。   叶斯犹豫要不要问一嘴在哪兼职,何修忽然抬头看着他,“你的头发。”   “嗯?”叶斯愣了愣,“怎么了?”   “那绺白不白黄不黄的。”何修犹豫,“在哪染的?”   “你要染头啊?”宋义瞪大眼,用胳膊肘撞了叶斯一下,“行啊叶神,才一个礼拜就给人带坏了,牛逼啊你。”   “滚。”叶斯踹了他一脚,看向何修,“我这叫星河银,这是挑染,就这几根,跟我肤色衬。要是染全头就杀马特了。”   “我看你就是被托尼洗脑了。”宋义在旁边小声逼逼,又被叶斯凶狠的眼神给杀了回去。   叶斯接着说,“但我挑完也有点后悔,其实你黑头发就挺好看。你要是非要尝新鲜就找我,我带你去,托尼老师给打折。”   何修点点头,“好。”   叶斯跟宋义往外走,宋义撇嘴,“还给打折呢,要是胡秀杰知道你带着何修去染头,胡秀杰才是能把你腿打折。”   叶斯瞪他一眼懒得搭理。   其实他觉得何修染一绺应该能挺好看,因为何修也白,眼仁儿黑,看着干净。这种气质染一绺什么色应该都挺好看。反而是他自己有点想顺便把那绺异色染回黑,也没什么原因,就想和过去告个别。   和过去那个,狂傲不羁,不知道生死是何物的叶斯告个别。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染成和他一样的颜色,佛蛋围着小围兜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说。   作者认真研究了一发惨蛋的发色,掏出眼影膏勉强在蛋壳上蹭了一道。   到我了,惨蛋说,给我染回去。   佛蛋沉默回头,染回去?   惨蛋点头,染回去。   佛蛋顿了顿,默默拿起小抹布把自己蛋壳也蹭了蹭。   傻逼才染头。佛蛋没有感情地说道。 第11章 冲刺分班考!   永平街在英中北路,路不宽,两边是各种小铺,背后都是拆迁烂尾楼,时间久了这条街就成了各种混子划地盘的比武场。再往北去还有七中,H市最乱的学校,学校里的混子可能比永平街上的还多。   叶斯坐在出租车上,耳朵里插着耳机。   混子大队群震动了起来。   吴兴:叶神人呢,我和宋义到街口了。   叶斯:车上,半分钟。   宋义:我戴铁拳套了,今天就给陈子航见真张。   吴兴:我带了个双截棍。   叶斯忍不住打字:你怎么不再带把峨眉刺?   宋义:叶神带什么了?   叶斯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把耳机摘了,叹了口气。   要是告诉他俩自己不仅什么都没带,来的路上还听英语,估计那些铁拳套和双截棍会先使到他身上。   吴兴和宋义就在永平街口,叶斯本想捎上他俩再让司机往里开一段,但司机知道这里面干什么的,怎么说都不肯,叶斯只好在路口下了车。   三人站成一排往里面晃,散漫的脚步倒十分一致,宋义说,“我感觉拼气势咱就赢了。”   吴兴眯着睁不开的眼睛,“不如你拿手机放个乱世巨星的BGM。”   宋义挥了挥拳头,“那也太二逼了。”   吴兴瞟了一眼他四根手指头上套的铁连环,打了个哈欠,“收了吧,别出什么事,高三不想背处分。”   “等会再收。”叶斯看着两边的街铺,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今天就他们仨大摇大摆就来了,是因为他知道太岁不会来。   但理论上来说太岁外出抢地盘,不至于把所有小弟都带走。永平街上平时都是各种混混晃悠,今天干净得有点不正常。   三人又往里走了能有一二百米,叶斯在一间日式拉面馆旁边停住了脚步,低声道:“别往里走了。”   “我也感觉有点不正常了。”吴兴说,“你的线人不是说太岁不会来吗?”   叶斯也说不好。上辈子太岁确实莫名失踪了好几个月,但这一世挺多事都变了。   街上的小商小铺倒是都开着门,但就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叶斯正要转身往回走,前面巷子里忽然传来一声踢易拉罐的声。   他心里一凛,猛地回头,一个腮帮子上一道粗疤的光头中年男人晃了出来。男人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年轻的,穿得花花绿绿二逼得无与伦比,手里拿着酒瓶子和棍子,陈子航也在里头。   太岁。   “操。”吴兴当时就骂了出来,“你这线人能不能行了?”   叶斯站着没动,现在跑已经不可能了,好在人不算多,陈子航基本算个残废,太岁本人轻易不上手,有威胁性的就那几个混混,一共是七个。   “怎么办。”宋义压低声问,“三对七八个,感觉有点勉强。”   “不勉强。”叶斯活动了下手腕,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对面那个一脸煞气的男人身上,“你俩其实还没真见过你们叶神打架呢。”   “嗯?”吴兴有些迷茫地偏头看了叶斯一眼,想说你跟我俩装逼有什么用,但叶斯已经抬脚往前走了,“都护好自己。棍上带钉子,这帮人手脏,小心点。”   两伙人中间隔了还有个一百多米,叶斯往前走的空档就听陈子航在那喊话叫嚣。   把脏话过滤掉,基本帮叶斯回忆起了一年多前的高二期末他到底和这家伙起了什么冲突。   英中的球赛原本只有高一高二有,期末考试之前好几个班的班委会和球队一起去求校长和主任,前前后后求了一个月,学校终于松口说高三第一学期不太紧张时可以继续办个小型的。结果没过几天陈子航就跟七中的人打球滋事,主任直接反悔了。   原本叶斯心里就窝着火,罗翰他们几个打球的也是,紧接着罗翰他们打球就被陈子航带人抢球场,叶斯当时从小卖店出来,没压住火上去就把陈子航给打了。   就是这么档糟心的事。   太岁点了根烟塞进嘴里,等叶斯到他眼前了说道:“咱俩上次冲突是什么时候来着,之前的一屁股烂事还没清算呢,你小子又惹事,打我干儿子?”   “你怎么认个王八当干儿子?”叶斯盯着他,“本是同根生?”   “操了,可以。”太岁叼着烟点点头,懒得废话了,直接给手底下人打手势。   七八个抡着棍子酒瓶的混混一起上,叶斯赤手空拳,迎着就冲。   小时候老爸让他练了几年跆拳道,赌从小把体格练起来兴许就不太会被心脏病缠上,他体质倒是练好了,但还是没逃过这种遗传病。初中发病后叶斯就再没刻意练过,只是一直打架就一直都没荒废。   打架这事,他先是有基础,又是有技巧,最重要的是十几年来不停歇地练习,那水准估计就跟何修考试差不多。   叶斯往前冲了两步,抡起左腿一脚踢到面前人的手腕上,露着长钉的棍子被踢飞,叶斯收腿的同时伸手拿住对方肩膀,身体侧扭直接用另一边胳膊肘侧撞到他脸上。   身体交错的那一瞬,他余光里几乎完整观赏到了那人脸变形又弹回来的全过程,人直接被他抡出去,摔在道边的面馆旁,把摆在外面的凳子砸倒了两个。   寂静的街道被凳子倒地的声音彻底打破,太岁啐了一口,剩下几个更加不要命地冲了上来。   宋义和吴兴加入战局,宋义的铁拳套有点威慑力,但吃亏在要摸近了才行,对阵那些长棍上带钉子的人非常吃亏。   叶斯打架时像只狩猎的豹子,全身上下恨不得所有毛孔都张着,紧张兴奋,他专门挑那些拿钉棍的人打,把剩下好收拾的留给兄弟。   吴兴用双截棍抽在一人肋下,暂时让他失去了行动力,然后扭头看了叶斯一眼。   叶斯一腿又扫倒一个,顺便把刚才第一个倒了又爬起来的人又一拳揍翻,收腿时也没闲着,顺便把那根钉棍往背后踢开。   不知为何,吴兴竟突然觉得叶斯刚才没在装逼。   才一个多月没在一起打架,叶斯打起架来整个人的样子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说厉害,确实比从前厉害不少,但最不一样的是那股劲,那双眼眸中有着可怕的冷芒,带着股看破生死的劲。   吴兴走神了,后头一人抡着酒瓶子就朝他后脑勺抽了过来,他猛地偏头躲开,还是被抽到了肩膀,酒瓶子稀碎,两片玻璃扎进肉里,顿时就洇出了血。   叶斯又抡出去一个,听到动静一回头,吴兴一肩膀血。   “我操你妈!”叶斯一嗓子吼出来,也不管背后还有人,回身就对刚才拿酒瓶子那人连环踹,一脚踹飞出去不算完,追着踹,一脚接一脚,恨不得把这人原地踢炸。   “你他妈魂斗罗啊!看后头!”宋义怒吼一声,用铁拳套顶了追叶斯的一人,吴兴缠住另一个,陈子航从中间跑了过去。   叶斯只听到后头有风声,闻到了陈子航身上那股招牌的烟臭味,做好准备后背来一下子,突然就感受到另一道身影从身边擦过,钝器击肉,嗡一声,陈子航发出一声闷哼直接躺了。   叶斯猛地回头,映入眼帘先是一口漆黑硕大的铁盆,他顺着铁盆看到把,才意识到那其实是一口铁锅。   握着把的那只手,白皙修长,指节清晰。   长着那只手的人……   “何修?”叶斯瞪大眼,“你怎么在这?”   何修没出声,他心里烦的要死,烦的简直想骂脏话。   上辈子他就是在热身考前一天半夜从学校摸出去堵的太岁,这次那晚重生醒来时都一点了,他觉得“自己”很大可能应该是已经从永平街回来了的,哪成想出了这么大岔子。   一大早上的,刚赶到店里,正想看看叶斯把陈子航打成什么样了,没想到就看到这一幕。   何修看了眼地上装死的陈子航,把那口随手从后厨抄起来的锅扔在了他肚子上,然后赤手空拳往前走。   另外两个站着的都被宋义和吴兴放倒了,太岁把烟吐了,挽起袖子。   “你他妈谁?”太岁咬着牙问。   “何修。”何修抬眸看着他,“英中的,没听过么。”   太岁哼笑,“无名小卒。”   “你可以去年级大榜上找我。”何修说,“左上角,我的专座。”   太岁没太听懂,但何修已经一身杀气地冲了上来。太岁撸起袖子冷笑,腮帮子上那道疤显得特别狰狞。“怎么着小子,不知道我太岁之前是干什么的?”   “知道,捅过人,给人家开过瓢,里面蹲了三年才出来,永平街老大。”何修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我觉得你可能真不记得我是干什么的了。”   上一辈子,我是干什么的。   黑眸凛起那一瞬间,何修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太岁手上是真功夫,何修回忆着上辈子和他过手的情形,一板一眼拆招寻找破绽。   论力道,十七岁的半大孩子敌不过成年男人,但何修下手迅而猛,能躲的拳脚都躲了,找到机会就上。   叶斯在旁边看得发愣,就这么几个招式过下来,他就知道何修不简单。不是那种年轻热血往上冲的人,是身上真有功夫,至少不比他差。   看不出来啊,学神。   地上有几个混混爬了起来,叶斯擦了下嘴角上前,“你俩!干站着?”   宋义和吴兴恍然大悟,宋义呸了一声,“上!不能让学神一个人打!”   吴兴把抢来的一个酒瓶在地上砸碎,“冲!”   叶斯把那几个混混都留给他俩,直接冲上去一脚踢向太岁侧腰,太岁左右受敌,闪躲时犹豫了一下,何修抓住这个空档一拳从下抡上他的下巴,又紧接着一脚踢上他的胸口。那个力道,叶斯甚至怀疑自己听见了“嗵!”的一声,窝心脚,把人踢得往后坐着飞了出去。   太岁倒地的那一瞬间,叶斯清楚地看见他袖口里闪了一道白,何修也看见了,他俩对视一眼,叶斯突然咬牙凶狠道:“跑!”   何修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拽上叶斯的手腕拔腿就跑。宋义跟吴兴摆脱那几个牛皮糖,也跟在后面疯跑。   一直跑到街口,跑到有行人有车的道边上,四个人才停下来。   吴兴和宋义两手撑在膝盖上喘粗气,宋义几次试图表达自己内心的连环震惊,但实在喘得说不出话来,一句爽,爽了半天也没爽完,被叶斯拍在后脑勺上闭嘴了。   “没事吧?”叶斯用手指轻轻碰了下吴兴的肩膀,吴兴浑不在意地摇摇头,“没事,就扎了两下,血都没多少。”   “一会我陪你去打破伤风。”宋义搭着好兄弟的肩膀,“别留隐患。”   “行。”吴兴说。   “我说,同桌。”叶斯喘过气来,瞪着眼睛看何修,“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何修一顿,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玩意?”   叶斯简直找不到自己舌头,“你他妈还会打架?”   “不会打架。”何修想了想,“只是学过点拳脚。正儿八经街头跟人家干架,这辈子……算第一次吧。”   宋义双手对何修竖起大拇指,“学神,我给您跪下了,真给您跪下了。您刚才天神将临一锅把陈子航拍在地上那一瞬间,我都不知道该干嘛。懵逼两个字怎么写,就我脸上当时那德性。”   吴兴白他一眼,“你不会夸人就别夸。帅的不是抡锅那段,是丢了锅去和太岁拼拳脚。”   “对对对。”宋义猛点头,“你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太岁是真的有功夫,平时都不怎么出手,你竟然敢直接和他刚。”   何修没回应,他大致知道太岁是什么水平,刚才确实有点冲动,一半是被陈子航从后头要拿钉棍抡叶斯刺激着了,还有一半是气自己重生醒来出了这么大漏子。   何修不说话,宋义又啧啧感慨,“你是不是给叶斯办了张绿卡啊?同桌说话绿卡?只跟他说话?”   “少废话。”叶斯皱眉踢了宋义一脚,“你先陪吴兴去打破伤风,我回去一趟。”   “还回去干嘛?”宋义震惊地瞪大眼,“我刚看太岁要动刀了啊。”   “偷着回去。”叶斯叹气,拍拍自己裤兜,“我手机好像掉在里面了,得找回来。”   那里边还放读着英语单词呢,这要是让陈子航捡着了,他丢不起那个人。   “我跟你一起吧。”何修叹气说,“我得和店主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叶斯抬眉看他,“原来你在刚才那拉面馆兼职啊,难怪……不过这条街上的老板都是见过世面的,不会要你解释,一大早上又没什么生意。”   “那口锅。”何修声音里透着烦,少见的烦躁,看了叶斯一眼,“兼职才做第一天,一天一百还没到手,又要搭钱赔人家一口锅。”   作者有话要说:   惨蛋跟在佛蛋后面疯狂发问。   你为啥缺钱,你明明是颗镀金的蛋啊。   佛蛋没回答,惨蛋继续疯狂发问,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说话啊!   佛蛋猛地停下,正要说话,惨蛋在后边没刹住车,一头磕他身上了。   两颗蛋面无表情地碎了一地。   败家!作者怒骂道。 第12章 冲刺分班考!   两人从拉面馆背后的荒废拆改楼绕了回去,从后门进店,再往前门外看时发现街上已经没人了。   那口锅还在地上扔着,其实也没裂也没断,感觉还能用。   叶斯跑出去把掉在旁边的手机和锅都捡了回来,锅比想象中沉,实铁的,他现在有点担心陈子航的生命问题。   “你抡他哪了?”叶斯问,“不会是头吧?”   何修犹豫了一下,“没抡头,就是从侧面。大概……”他在叶斯身上比划了下,从肩膀到后面肩胛再到腰,他在空中比划,没碰到叶斯身上。   叶斯震惊,“那不是半个后背吗?”   何修敲了敲锅,“不然呢,这锅这么大。”   两人沉默一瞬,而后同时笑了出来。何修很少笑出声,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叶斯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另一手捂着肚子,整条街就回荡着他哈哈哈的笑声。   面馆老板出来不耐烦地吆喝,“能不能行了,正式上班第一天就打架,赶紧把我这桌子凳子都扶起来,锅送到后面去,厨子找锅呢。”   老板是个四十多的大叔,长相挺老实,但眼神里就写着不好惹。   “何修这两天早点下班吧,太晚不安全。”老板说着瞟了一眼街角,“妈的,太岁现在是吃饱了撑着吧,三天两头和几个学生来劲。”   “哦。”何修点点头,“那我这两天的……”   “工钱照给。”老板骂骂咧咧地往后头仓库走,“我这面馆天天流水上亿,还差你这几个工钱。”   “流水上亿还行。”叶斯无语凝噎地看着这家日本农村风格的小铺。   “这老板脑回路挺神奇的。”何修说,“当时愿意招我是因为我能给他们店里的菜单翻译英文日文各一份。”   叶斯不奇怪何修会日语,毕竟是看日文原版漫画的大神。但他奇怪的是老板,“这破店开在永平街上,哪有外国人来吃啊,翻译菜单干什么?”   何修语气平淡说,“老板说,就怕流氓有文化。”   叶斯又笑得差点滚到地上去,他搭着何修的肩膀喘粗气,“你别逗我了,我快死了。”   “走吧,把锅送到后厨去。”何修扶起地上的凳子,“你永远不知道给你做饭的锅都发生过什么。”   “闭嘴。”叶斯肚子真的开始痛。   这家拉面店叶斯之前来过,那次也是打完架顺便吃个面。记忆里味道还凑合,就是量太小,也可能是打架比较消耗体力,上次他吃了两碗。   “你是不是饿了?”何修问。   “有点吧。”叶斯摸了摸胃那里,“你在这是服务员?”   “连服务员都不是。”何修说,“面试之前还认真学过拉面的做法,但老板说我是这家店的门面,让我在屋里坐着散发文化气息。”   叶斯想到那本《日本师傅如何做好一碗拉面》,笑得腮帮子发酸。他一屁股在桌子前坐下,“门面,给我来碗面吧,我早上还没吃呢。”   “门面同意了。”何修掀起那道努力营造日系氛围的小竹帘进到后面,一手挽起另一手的袖子,门帘上的风铃叮叮咚地响。   叶斯突然觉得这画面还真和日本漫画有些像,不是这淳朴的小店像,而是何修很像漫画里勤工俭学的男主。   他之前逛过英中的贴吧,那个票选校草的帖子。他和何修各成阵营,势均力敌,到最后就出了那么个校草无双的结论。   叶斯砸了下嘴,“都是她们得不到的男人。”   何修端出来的拉面很神奇,撒着芝麻的叉烧堆了一层,要筷子拨拉开才能看见底下的面,四个一半儿的溏心蛋是单盛在小碟子里的,看着就好吃。   叶斯对着那碗面沉默了一会,“食堂那大妈真不是你亲妈?”   完全一样的手笔啊。   “吃吧。”何修说,“正常配置。”   老板从仓库搬了三箱啤酒出来,用脚踢着往门口去,路过一瞅顿时眼睛立了起来。   “这碗一百。”他不满道:“吃财主呢?”   叶斯瞟他一眼,从兜里摸出两张粉红票放桌上。   “吃吧吃吧。”老板把钱塞兜里,“叉烧买十送二,何修再给他加两片。”   等人走了,叶斯风卷残云把那层叉烧全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推碗,“服务员,听到没,再加两片。”   何修看了眼老板搬酒的背影,低声说,“你往下翻。”   叶斯一愣,随即用筷子扒拉了一下那坨面,碗底果然还有一层肉,分量不比顶上漂着的少。   何修似乎想解释一下,但话还没出口,叶斯就已经拍着桌子狂笑,笑得把脸埋在自己胳膊里抬不起来,面汤撒了一桌子。   “弄身上了。”何修无奈说,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折出一个小耳朵,“擦擦。”   叶斯接过来,手指在那只小耳朵上弹了弹,“所以我能问你打工是为什么吗?还有胡秀杰给你的餐补,我感觉你家应该不差钱啊。”   “家里管得严。”何修叹气,“餐补是学校挖我来的条件,反而更让我爸妈觉得我没用钱的地方,生活费就给得更少了,想买不好意思跟父母开口的东西就要自己想办法。”   “挖你来?”叶斯愣了下,“你是外市生啊?”   “嗯。”何修点头,“中考第一,被挖过来的。”   “……”叶斯感觉自己纯粹多余问,但还是忍不住,“那你说的没用钱的地方是指?”   “三免一补。”何修平静说,“免学费、杂费、住宿费,一个月补一千五的饭卡。”   “……”   叶斯每个月在食堂从来没花超过一千,学校食堂就是物美价廉。一千五够吃饭,外加在学校的小超市买生活用品了。   “我跟你一比。”叶斯伸手指了下何修,严肃说,“真是个垃圾。”   何修忍不住勾了下唇角,“不垃圾。”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会,叶斯嘶了一声,“就完了?这么苍白?就没有个有说服力的证据?”   何修闻言想了想,“我同桌,算吗?”   叶斯瞪了他半天,末了低头呼噜噜猛吃两口面,突然又笑得呛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跟何修在一起他觉得特别舒坦,而且笑点会降低。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也挺神奇的,他居然能和一个冷漠爱装逼的学神合得来。   “你几点下班?”叶斯问,“晚上没事的话我带你去染头发。”   何修闻言顿了下,“今晚吗?”   “啊。”叶斯不好意思说自己明天还想学习,只神秘道:“我明天有事。”   何修点点头,“那就今晚,我跟老板说一声,四五点就走。”   “行。”叶斯闷头几口把面吃了,碗一推,“我去医院瞅一眼兴爷,拜拜。”   “拜拜。”何修看他走,看门口看了一会,然后起身把碗收了。   老板靠在收银台后的凳子上瞅他,“同学啊?”   “嗯。”   “我认识,叶斯么,永平街常客了。倒是你让人看不出来啊,学习好的打起架来比他还凶。”   何修没说话,把碗送进后厨,然后出来帮店里整账。   老板又凑过来,“学神,跟你商量个事,我给你加个工资,周末两天工资翻番儿,可以迟到早退,怎么样?”   何修终于抬了下眼皮,“但是?”   “但是你得陪我闺女写作业。”老板笑得很敞亮,中年男人提起女儿都是这副幸福的表情,那点暴躁的杀气也没了,“小丫头上了小学三年级,课程难了,她老爸辅导不了她喽。”   何修不太想和女生打交道,尤其是这种上天入地的小丫头片子。但迟到早退还能加薪这事挺诱人的,他顿了下,“所以翻番是指,每周末两百变四百?”   “我给你六百。”老板比了个八,“四六二十八,一个月给你两千八。”   “……成交。”何修说。   他想了想又说,“你能辅导你姑娘到三年级,已经很不容易了。”   老板叹了口气,唏嘘道:“可不是吗,铁汉化作绕指柔啊……”   何修差点被空气呛死。   下午五点多,何修在收银台后坐着用手机看漫画,突然听见门外自行车铃的声音。   “同桌。”叶斯在外面喊,“走了。”   何修快步出去,叶斯骑了辆共享单车,单脚撑在地上,换了件跟上午不一样的短袖,但还是红的。   “要骑车吗?”何修问。   “那家巷子深,车不肯开进去,走路太远。”叶斯说,从车上下来,把车推给何修。   “我知道那个单车站。”何修说,“走吧,我再去扫一辆,你骑你的。”   “你骑。”叶斯顿了下,面无表情,“我不爱骑自行车。”   何修的表情似乎有点迷茫,但他好说话,接过自行车就骑了上去。叶斯一屁股坐上后座,试了下高度,把腿抬了起来,“就这么着吧。走,前面路口右拐,顺着沿江骑行线走到和庙路,然后钻进巷子里,进里边怎么走我再跟你说。”   指挥得还挺熟练。   何修没多问,等叶斯坐稳了就把车蹬了出去。这会天不热了,蹬起车来还有风,叶斯坐在后边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拿手机拍了段道边儿上树影倒退的小视频发到混子大队群里去,附了两个字:舒坦。   群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宋义:在哪找的人力车?我可爱坐那个了,但这半年好像看不太着了。   吴兴:好像管得严,不让弄了。叶神在哪坐的?   叶斯心满意足地发了一个嘚瑟的表情,然后把手机揣起来。他深呼吸一口气,前边蹬车的何修突然说,“你不会骑车吧。”   叶斯心里突了一下,“我就是懒啊。”   “我刚回忆了下你来找我的姿势。”何修平静说,“你那个角度倾斜得太大了,起车要挪一下姿势才行,不能蹬上就走,惯骑车的人不会那么办。”   “……”叶斯深吸一口气,“靠。知道的太多会死的你懂吗?”   何修闷笑,“果然。我就是验证一下猜想,没别的意思。”   叶斯小时候学骑自行车,由于老爸自信撒手过早,差点摔破相,打那之后对自行车这种交通工具留下了心理阴影,能坐不能骑,而且是死都不骑的那种。   他抬手在何修后背上拍了一下,“快点,废什么话。”   “那我加速了。”何修平静说。   “啊?”叶斯还没反应过来,何修已经两脚加力,车子自如地右拐上沿江骑行线,这个方向刚好是下坡,车速顿时快了一倍不止。   风从脸两边呼呼吹过,吹得人睁不开眼,眯起眼看旁边的江面上波光粼粼,把刚打架那点心烦全都扫空了。   “操。”叶斯拽了一把何修的书包带,“嘚瑟!”   作者有话要说:   惨蛋尖叫:要撞了!要撞了!   佛蛋平静说,不会的,坐好。   惨蛋不相信佛蛋,艰难地踩到了佛蛋头上帮他看前面的路。   作者一把摁住自行车前把,正要开口,两颗蛋都被甩了出去。   惨蛋在空中大叫:啊!!!!   佛蛋学着他的分贝:啊。 第13章 冲刺分班考!   叶斯推荐的理发店在巷子里,何修把车放在门口能看见的地方,跟叶斯一起进去。   “叶神来了啊。”一个红头发的托尼主动上来打招呼,扫了眼何修,“没见过这个朋友啊,你俩谁弄?”   何修打量了一眼屋里,不大,外面一共四个位置,两两对着。里面应该是洗头间,看不太清什么样,估计也小。   “都弄。”叶斯说,“给我这个冷酷狂霸拽的朋友搞一个符合他宇宙逼神气质的发色,就挑一绺,别多弄。”   “那不就是你这个色吗。”托尼看了何修一眼,又把目光挪回叶斯脸上,“你呢?”   叶斯说,“给我染回黑的。”   “你要染回黑的?”何修闻言一愣,“为什么?”   “就烦了呗。”叶斯不大愿意多解释,解释不清,他正要找个地方坐下,就听里头洗头间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当一声,脆响。   “叶神小心点。”托尼突然走过来小声说,“你们学校那个什么航也来了,拎着一个小子,要收拾他。”   “陈子航?”叶斯愣了下,“一下午就出院了啊,我以为他得被一锅拍出个好歹呢。”   “什么锅?”托尼没听懂,抖了抖毛巾,“你俩等一下吧,后面就是你们了。”   托尼刚转身走,洗头房就传来了陈子航的声音。   “滚出去,快点!”   叶斯跟何修一起抬头看过去,一个穿着英中校服的身影从洗头房出来了,头上包着毛巾,没包太严实,还在往下淌水。   男生眼圈是红肿的,如果不是叶斯跟这人同班多年,他都要认不出来。   温晨。   陈子航就跟在温晨后头,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从洗头间那个台阶上踹了下来,温晨踉跄着勉强站稳。   “走!”   温晨胸脯激烈地起伏,他扭头过去想要理论,陈子航抬手就从他头上扯下了包着的毛巾。   “包你麻痹!今天老子就摁着你剃个秃瓢,在你头皮上刻个gay字,让你他妈再搞那些恶心的脏东西。”   叶斯愣了愣,他听到了那个“gay”字。这个词他懂,男同的意思。   温晨胸口和屁股后头都是脏鞋印,明显来之前已经被踹过一轮了。他被连推带搡地往离叶斯跟何修最远那个座位上赶,快到跟前的时候温晨突然回头跪在了陈子航面前,膝盖磕在地上,脆响,还粘了一腿地上乱糟糟的头发。   “求你了,别让我剃这个头。我没法跟老师和家长交代,我没法做人了。”   陈子航冷笑,“你他妈这会知道自己恶心了是吧,你跟宋许你摸我我摸你,大半夜跑出去看星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呢?老子一看你们这些同性恋就他妈想吐,还和我一个寝,我不割了你都是给你脸了。”   叶斯愣了好半天,就在愣的这半天里,他突然把挺多事想明白了。   从食堂那次,到温晨半夜不敢回宿舍在书店哭,再到现在。   有可能也包括何修上次欲言又止,何修一定知道这些。   “傻逼。”一个压不住怒火的声音响起。   叶斯第一反应是自己学会用腹语骂人了,他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肚子,突然意识到那声音不是自己的。   是何修。   何修一句话没多说,回身一把从背后的架子上抄起个什么东西,大步往陈子航那走。   叶斯定睛一看,发现他随手抄起来的是个头盔,不,应该是个烫发帽,上面还连着十几根电线,电线后头……   叶斯回头看了一眼,连着自己身后这个硕大的架子。   线不一定够长。这是叶斯的第一想法。   要是因为线不够长耽误装逼,学神会不会暴怒。这是第二个想法。   “陈子航。”何修站在陈子航背后,语气平静地叫他。   陈子航不耐烦地一回头,“谁啊,你……”   他话音卡在嗓子眼里,就见上午一铁锅把自己闷在地上的那人又出现了,比上午还他妈冷酷面无表情,手上拿着另一种新型武器。   “你爷爷。”何修顿了顿,“你爷爷叶神,的同桌。”   叶斯:“靠?”   出去打人还要拖上他?这是怎样一种感天动地的同桌情。   陈子航还没反应过来,何修已经抡起头盔,不,抡起烫发帽直接砸了过去。这次他没瞄后背,直接照着陈子航侧脸抡,陈子航立刻失去重心往旁边栽,脚底下一个出溜,侧摔在地还顺带撞倒了一个理发椅。   万幸椅子朝同方向倒下的,不然他可能被砸出个好歹。   “操,你他妈……”陈子航满眼都是星星。上午被锅砸的浑身骨头还痛着,这会头又遭受到撞击。   温晨在旁边看呆了,忘了哭,也忘了脱离战斗现场,披着条理发店的斗篷,就那么干巴巴地杵着。   巴啦啦小魔仙。   叶斯心想,又看向烦躁丢开连着线的头盔的何修,巴啦啦大逼神。   何修这人有点意思,明明身手可以,但每次出场前都喜欢给自己整点奇奇怪怪的道具,先把人粗暴拍晕,再一拳一脚慢慢收拾。   这种气质有点像身经百战的大厨,先把鱼拍晕,再慢慢瓜鳞开膛破肚。   何修蹲下手肘横在陈子航脖子上方,叶斯忍不住推着那个烫头发的架子往前送了两步,然后也上去在地上那滩垃圾身上踩了两脚。   “滚回三宿,闭嘴。”何修的语气一如既往平淡,手上却粗暴地薅着陈子航那杀马特头发把他脑瓜从地上扯起来对着温晨。   “以后看见他,还有宋许,给我绕道走,听懂了吗。”   宋许是隔壁三班的,好像是家里出了点事,热身考那天早上被家里叫走就一直没回来。   叶斯琢磨着,要是宋许没请假,估计就得和温晨一块在这等着剃头了。   学神办事还挺周全,知道要护护一对儿。   陈子航不肯说话,剩下那点志气全用来赌何修不敢真把他怎么样,充血的眼睛死盯着何修。   过了好半天何修才松开钳制他的手,站起来,抻了一下皱掉的校服。   “滚。”   陈子航扶着地上能扶的东西站起来,踉踉跄跄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学神,叶神,你们没事吧。”温晨突然反应过来了,扯掉身上的斗篷就要上来。   “别动!”叶斯一根手指制止了他,“一身水别碰我啊,我早上打完架回家刚换的衣服。”   温晨听话地停在了原地,红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修叹口气,“你回去吧,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懂吗?”   “我懂我懂。”温晨猛点头,“如果有老师问我也不说,实在不行我说我自己打了陈子航,我死都不会把你俩说出去的。”   叶斯叹口气,就这熊样,还打陈子航呢。   他看了一眼温晨,语气说不上友善,但比平时跟别人说话温和一点。   “听学神的,今天什么都没发生,你回去该吃吃该睡睡,不许从三宿搬出去。我保证以后陈子航不敢动你。”叶斯说,“还有,刚才我俩什么也没听见,那天晚上在如实书铺,你也没通宵,我也没买书,咱俩扯平了,知道吗?”   何修惊讶地挑了下眉,但没多问,温晨咬咬牙摇头,“不算扯平,我欠你俩一辈子。”   “别。”叶斯头大,把何修往前推了下,“认清你的救命恩人,是欠他一辈子,不是欠我,我跟你可没关系。”   “也不欠我。”何修叹气,“回吧。”   “你不染头发了吗?”叶斯说,“我陪你染得了,明天我再自己来染黑。”   “我不染了。”何修没多解释,“走吧,回去了。”   叶斯住得远,回去就要打车,何修把自行车停在附近的站点,蹭叶斯的车顺路回学校。   路上叶斯想问好几次,却不知从何开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什么。   学神这辈子人生轨迹改变得有点大,早熟了不说,还爱管闲事了。从前何修是个六根清净的人,别人的事无论大小皆不入眼。   “我到了。”何修说,推开门下车,又扶着车门探回头来。   “拉面店提前付我一个月工资,明天我出去一趟,你要找我的话就发短信,别来永平街。”   “哦。”叶斯点头,“明晚回校上晚自习,到时候说吧。”   何修闻言点头,对他勾了下唇角,把车门关上了。   ……   高三生不配享受完整的周末,周日晚上六点就要回学校上晚自习。叶斯礼拜天写了一天作业,临到上学前又收拾了一通东西,把住校要用的行李全都装好。   高三申请住校很方便,因为三宿很空,基本都是当场缴费拿钥匙。   叶斯拎着拉杆箱进学校,搬上三楼教室,打算去趟总务处。   从后门跳出去的那一瞥,他突然发现何修的桌子底下多了一个红白相间的纸袋,里面貌似是鞋盒,但又比鞋盒稍微小了一点。   叶斯突然想起这家伙说提前预支了工资,忍不住偷摸往里面瞅了一眼。   等等……游戏机?   叶斯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周围没人,把袋子撑开仔细看。   真是游戏机,大盒子里是正儿八经一两千块的掌机,还有个小DVD盒子应该是买的游戏卡。   包装都是日本字儿,叶斯看不太懂,他平时就只玩玩手机上那些弱智手游,没玩过这种高级货。   叶斯懵逼了,人家高三都买题,就连他都买了一书包的题,何修周末出去打工、平时省吃俭用,就为了买个游戏机?   这个座位现在都散发着逼神的气息。   还是白桃味的那种。   叶斯嗅着逼神的气息从后门跳出去,迷茫地往外走,走了十几米才意识到自己走反了,于是临时又换了个方向。   “叶斯。”何修突然在背后叫他,小跑两步过来,声音有点低,“胡秀杰找。咱们俩,还有陈子航。”   “胡秀杰怎么知道的?”叶斯一下子就听懂了。   何修想了想,“没说。可能是被谁看见了,也可能是陈子航自己说的。”   “啊。”叶斯跟着他转个身,改往教务处走去,“不是吧,他还有脸告状?”   “气疯了吧。”何修叹气,“一天被揍两回,心智不坚定的人可能确实比较难消受。”   “你知道吗。”叶斯看着他,“你嘴比你手还毒。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平时话少了,这也是一种动物求生本能,你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多说话可能被人揍死。”   “是吗?”何修笑了,看着叶斯,“咱俩怎么又要一起去教务处了,三天两头教务处有请,我有点不习惯。”   叶斯顺手攀上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带,“教务处就是我家,我家你随便来,有我罩着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佛蛋要是有了游戏机,还找我玩吗。   惨蛋一边撞着作者的手一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作者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往旁边看。   佛蛋正努力把游戏机一点一点撞到柜子深处。   看什么。佛蛋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惨蛋一眼。   我把它雪藏了,省着你背后批判我。佛蛋又说。 第14章 冲刺分班考!   叶斯勾着何修的肩膀,一直到教务处门口才松开。   “报告。”他在门口喊道。   教务处的门是虚掩的,其实他都看见陈子航了,那条穷嗖嗖的瘦腿牛仔裤,全校论傻叉无人能出其右。   “进来。”胡秀杰在里面语气威沉地说。   叶斯推门就要进去,却被何修用身体往后挡了一下。他迟钝了半秒反应过来这家伙竟然想当先进去,顿时来了脾气伸手揪住何修的校服,好好的衬衫被他揪出个褶子,他强行冲到前面去。   这屁事有什么好争的啊,叶斯在心里吼,俩二逼。   教务处里一共仨人,胡秀杰,陈子航,还有之前热身考的监考老师老马。   叶斯一进去,老马瞅了他一眼就忍不住乐了,“叶斯同学,晚上好啊。”   “晚上不好。”叶斯表情冷酷。   老马笑眯眯的,“原来当时你跟我说的,老师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是这个意思啊。”   叶斯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不是,我当时是想说……哎,算了。”   说不清,上次出成绩在办公室装逼的时候老马不在,结果这次打架被胡秀杰抓,老马反而来凑热闹了。   孽缘不必提。   “你们三个。”胡秀杰严肃开口,“今天有人举报说你们打架,有这事吗?”   “有人举报?”叶斯瞪了瞪眼,“不是吧,我们打架那地儿正常人都不敢去。”他瞟了一眼陈子航,“航哥不会挨揍了自己告老师吧,能不能有点出息?”   陈子航双手攥拳在身体两侧,“滚——”   “行了!”胡秀杰瞪眼,“一个两个还讲究英雄气概?叶斯,你承认打他了是吗?”   “承认啊。”叶斯把俩手往校服裤兜里一揣,没什么语气,“连打带踹,就打一乐。”   陈子航指着他破口骂,“我操你妈个……”   咣。   胡秀杰一本教案拍在桌上,拍出惊堂木的气魄来。   “都闭嘴!”   教务处安静了,陈子航低着头还不忘死瞪着叶斯,叶斯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从小就这样,越指着他骂他反而越无畏,顺毛驴,夸一句反而能给夸不好意思了。   胡秀杰脸色铁青,之前叶斯和人小打小闹她没气成过这样,这次却是真的动怒,对叶斯说道:“你这次成绩上去了,老师本来以为能对你改观一点,没想到你还是这副老样子!已经高三了,为什么不再努力提升一下,天天打架就那么有意思?”   “我很抱歉让你失望了,老师。”叶斯干巴巴地忏悔,“但有时候打不打架真的也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就他这么个欠揍的东西,就不该让我看见。我都看见了,不打他一顿是不是说不过去?”   胡秀杰脸青得快要爆炸之前,旁边一直低头翻卷子的老马突然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一声打破了办公室里僵硬的氛围,胡秀杰铁青着脸回头看他,老马连忙摆手,“对不住,我实在没忍住,叶斯同学太幽默了。”老马说着站了起来,把他刚才翻的那几张卷子卷起来往教案里一夹,“我先出去了。”   等他出去了,胡秀杰瞪着叶斯,“你回去给我写一篇八百字的检讨!还有你——何修。”   一直沉默不语的何修抬眼看过来,丢过一个“嗯?”的眼神。   就好像这事和他没关系。   胡秀杰噎了一下,“你是不是也动手打人了?”   叶斯余光里发现陈子航特别紧张且仇恨地跟胡秀杰一起朝何修盯了过去,那对招子像是能喷火。   其实他心里也有点理解陈子航,这孙子被他打了两年多了,估计也习惯了。但对何修不一样,何修是头两回揍他,揍了个出其不意,还拿各种奇葩武器羞辱他。   什么铁锅啊……烫发帽啊……   啧……   叶斯咬着自己腮帮子里头那块肉也看向何修。   何修平静地看了叶斯一眼,又看向胡秀杰,似乎有些意外,“我,打人?”   卧槽……叶斯嘴角抖了一下,努力绷住,露出一个僵硬冷漠的神情。   何修茫然了一会,而后平静说,“我路过,劝架啊。我打什么人?”   胡秀杰舒了口气,点点头,语气温和下来,“以后路过看见这种事直接给老师打电话。不要自己参与,高三了,每分每秒都很宝贵,被误伤的话会耽误学习。”   何修点了下头,“知道了。”   陈子航震惊道:“老师!劝他妈的架啊,何修也打我了!就属他打得狠!”   何修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我打你?疯了吧你。”   叶斯心想:低调狂战·巴啦啦逼神·盛世白莲学神何修。   还是个大帅比。   胡秀杰皱眉对陈子航说道:“少胡扯,自己不好好向上少带别人!人家何修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   陈子航气得差点飙泪,大嗓门直接骂了出来,“我日你妈的日出狗了吧!操了这都什么傻逼玩意儿啊!”   胡秀杰勃然大怒,一把抽出旁边的练习册卷成筒往陈子航身上抽,“还敢骂老师,再骂一个!再骂一个!明天就把你爸给我叫来!”   叶斯跟何修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仍然感觉很玄幻,胡秀杰其实没说他俩能走,但他俩都觉得再待下去有点不好意思。   场面太惨烈了。   “这位同学。”办公室门在身后一关,叶斯就停住脚,伸手按住何修的肩膀。   “嗯?”何修转过身,犹豫了下还是解释道:“我刚不是敢做不敢认,只是想再气气……”   “这位何修同学。”叶斯严肃地打断他,双手伸到身体右侧,两手四指并拢,指尖搭在一起,做了一个捧着奖杯的动作,在空中上下左右晃了一圈,然后庄重地捧到何修面前。   “请接受英中授予你的最佳男主角奖,感谢你在《双校草智斗武斗全面斗恶霸》一剧中的杰出表演,英中不会忘记你的……操……”   叶斯自己演不下去了,跟何修在一起笑得像两个傻子。   何修也笑得上不来气,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背靠在墙上,叶斯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猫着腰笑,另一手捂着肚子。   咔嚓。   何修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一下。   刚才那声快门声非常清晰,不是幻听,但不像是在四周哪传来的,而像是在脑海里。   BB的声音突然响起:“解锁了从未有过的人生体验哦,帮你截了个屏,以后一起给你看。”   她顿了下,又说,“其实昨天我也给你截了好几个屏,但昨天你们打斗太激烈了,你可能没听见我。”   何修一瞬间有点无语,新人生截屏什么的,听起来他就像个电子宠物。   但截屏……他目光落在叶斯随意散漫搭在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上,又觉得有点心痒。   想要那个截屏。   系统还有这种功能,挺不错的。   两个人一起傻笑,只要有一个人停下,另一个就笑不下去了。   叶斯抹了把潮乎乎的眼眶,真笑出眼泪来了。   “哎,你俩。”老马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叶斯吓一哆嗦,猛地回头,“您不是说要走吗,怎么偷偷摸摸猫在这啊?”   老马笑着说,“我刚什么都没听见啊,就是想找你俩聊聊。”   “聊聊?”叶斯挑眉,“我俩?”   “对。”老马笑,“本来想趁着打铃前说两句,但你俩刚才太投入了,没好意思打扰。现在时间有点紧,那个。”老马顿了下,“何修先来吧,快,就说几句。叶斯明天有时间来找我一趟。”   “行吧。”叶斯摆摆手,“我先回去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老马,“说好了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啊。”   “知道了。”老马笑着说。   叶斯没立刻回教室,他压根不在乎打不打铃,直接去了总务处。   总务处的老师办事利索,他讲明住校原因,交了钱,没几分钟就签字拿到了钥匙。   挺扁平的一个铜钥匙,旧旧脏脏的,上面贴着一个不干胶,不干胶上用碳素笔写着三个数字:602。   “就三宿602呗?”叶斯把钥匙揣进兜里,“有柜子什么的吗?”   “柜子钥匙都在柜门上插着。”老师说,“宿舍规章制度贴在三宿一楼告示板,多看看。你们高三不断电,但熬夜学习去通宵自习室,别耽误室友休息。办了宿舍就不是走读生了,要遵守宵禁规则,每天都有查寝的,连着两次被抓到夜不归宿就是个事,自己注意。”   “知道了。”叶斯点点头,感觉还挺新鲜的。   他本来想扒着那个小本本看一眼室友都有谁,结果不经意一回头,看见何修从外面路过,于是跟老师挥了下手直接跑了出去。   “老马跟你说什么了?”叶斯跟他一起往教室走,边走边问。   何修说,“探讨了热身考最后一道大题。”   叶斯脚底下一绊,“就这事啊?”   “最后一题我用了二重积分。”何修挺平静地说,“老马有更简单的方法,跟我分享了一下。”   “……”叶斯迷茫地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走廊。   “他挺激动的,说我是他这些年见过的最好的数学苗子。”何修淡淡道,忽然又勾起唇角,看着叶斯,“但我和他说,那是他没见过你解题,尤其是解竞赛题。你的心算能力太震撼了,上回问你那两道题,我真被你秀了一脸。”   何修很少说这么长的话,大概提到学习他格外有兴趣,但叶斯心里格外慌张。   他连忙摆手,“别别别,别老出去吹我,其实我就是个废柴。”   “要都能有你这么废柴,我们就消灭重本以下了。”何修笑,眉眼间有些骄傲的神色,“老马说下次跟你也切磋切磋,他之前也没想到你这么深藏不露。”   叶斯除了想死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对了,你刚才去总务处干什么了?”两人走到后门口,何修放叶斯先进去,然后才坐回座位上,压低声问道。   “领钥匙。”提起要住宿叶斯还有点开心,从兜里把那脏兮兮的小钥匙掏出来摊在手心,“看。”   何修盯着那枚钥匙上的602,愣了一下。   “欢迎我加入三宿吧。”叶斯低声说:“三宿新成员,叶神!降临!”   何修看他一眼,扬起嘴角,“欢迎你加入602。”   作者有话要说:   他干啥呢。惨蛋一边嗑瓜子一边问作者。   作者看了眼到处折腾的佛蛋,淡定说,给你打扫窝。   窝?惨蛋愣了下。   以后就是一个窝里的蛋了。佛蛋放下拖把回头说。   他顿了顿,努力挤出一个佛蛋式微笑。   欢迎加入我的窝。佛蛋说。 第15章 冲刺分班考!   叶斯一秒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瞪大眼睛,“你也住602?”   何修点头,“我们宿舍这学期有两个人办了走读,温晨补一个空,没想到剩下一个是你。”   叶斯啊了一声,心里好像别扭但也激动,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滋味。他砸了砸嘴又问,“那现在空着哪张床?”   “跟我连床,靠门的。”何修说,“你想要靠窗吗?我可以和你换。”   叶斯是想要靠窗的,他感觉正常人都想靠窗,采光好晚上还能躺床上看看月亮什么的。但是……   何修平静说,“我不喜欢阳光晃眼睛,本来就想换到门边,没想到你就来了。”   “啊,那换吧。”叶斯笑了,“我喜欢靠窗。”   何修勾勾唇角,“我也觉得你能喜欢。”   “各科课代表现在下去收作业。”看自习的老师说。   叶斯清了下嗓子,低头从书桌堂里翻出那堆作业。   周末留了十七八套卷子。叶斯写作业写得手断,大题过程翻着书写了写,但会的不多,还是要等老师回头讲。   他瞟了一眼何修的卷子,解题过程清晰而简洁,对得起学神二字。   叶斯把两人的作业归拢到一块交给课代表,突然觉得住宿住对了,毕竟可以趁晚上何修睡觉下床偷他的作业学那些不好意思问出口的解题过程。   简直完美。   过了一会教室安静下来,叶斯拿着物理教材看,看了一会忽然听见旁边有动静。   何修正一脸平静正义地把游戏机从盒子里拆出来,声音倒是不大,但某学神心情好得有点太明显了,那双黑眸都不像平时那么淡漠,就差blingbling发光。   “你赚钱就为了买这个啊?”叶斯压低声问。   何修嗯了一声,把手柄镶到主机上,拆开那个小DVD盒,把里面的游戏卡抠了出来。   挺大个盒子,游戏卡就指甲盖那么大,叶斯扫到盒子上的标签,429。   也太贵了。   叶斯啧了一声,“你怎么不玩手机游戏啊,基本都不花钱。”   “没意思。”何修说,“手游都是套路,我喜欢主机。”   何修顺利完成初始化设定,然后就插卡片点开了游戏。   叶斯不好意思直接凑过去看,只能身子往那边小幅度偏着点,用眼睛斜。他斜了一会感觉这游戏画面还挺好的,一开始像动画大片,是个小人在神秘的古堡里苏醒。   那小人……叶斯不由得凑过去使劲辨认了下。   何修的头像?   没错了,帅气又冷酷的五官,粗麻衣服裤子,只是还没有什么装备罢了。   何修把书摞成围墙,凳子往前挪了挪,身体挡着后门的视线,然后就大摇大摆地捧着游戏机在桌子上玩。   似乎也不打算和他可亲可敬可爱的同桌介绍介绍这个高级货。   叶斯不好意思再看,像自己多没见过世面似的,于是只好清了下嗓子又缩回去看教材。   看了一会他又觉得心痒痒,用胳膊肘撞了何修一下。   何修抬起头。   “这游戏是……干嘛的?”叶斯问,在心里冲自己鄙夷地竖了个中指。   何修说,“公主被绑架了,主角要在异世界冒险来解救公主。”   “啊。”叶斯心想,这么傻逼啊。   何修缩回去继续玩,叶斯又撞了他一下,“主角叫什么?”   何修顿了下,“自己起名。”   “你起了什么名?”叶斯心想,我可真他妈是个没话找话的天才。   何修说,“何修。”   “……那公主叫什么啊?”   何修被他东一句西一句活生生给问茫然了,“公主名还没起,我连新手引导都没走完呢。”   “奥。”叶斯点点头。   话题结束了。   叶斯低下头继续看教材,看了两页忽然咬牙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没话找话,什么毛病啊。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这两天跟何修在一起又打架又欺负陈子航,一下子从那股热闹劲回到安安静静的教室上自习,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何修指挥着小人把新手村的墙壁铭文、石头古迹全都走了一遍,然后走到古堡大门,系统弹出了主线界面。   【塞尔其塔族的王子,你好。你的公主被暗黑首领掳走了!踏出这座安全古堡,你将独自踏上陌生、神秘而危险的旅途,穿过万千世界,解救你的公主,你准备好了吗?】   何修把这句话完整读一遍,点击右下角的选项。   我准备好了。   【很好,何修,你是一个勇敢的王子。现在,闭眼回忆下公主的名字,回忆你们的爱情,把她的名字留在这里吧。】   何修其实没什么主意,他空白了一会后不动声色地瞟了眼低头看书的叶斯,把游戏机往自己这边倾了倾,敲下两个字。   【很好,何修王子。前路漫漫,只要有爱就有光,追着光走吧,你的叶斯公主就在世界的尽头等你。】   粉红色的一排大字突然霸占屏幕。   【叶斯公主在等你!】   “咳咳!”何修猛地咳出来,差点把桌子都往前踹了一截。   “你干嘛?”叶斯困惑地抬头,何修果断把游戏机扔进书桌堂。   叶斯:“啊?”   “没事。”何修从书桌堂里随手掏出本书翻开,面无表情地说,“突然意识到上自习玩游戏不合适。”   叶斯看着他翻开的那本灌篮高手,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放学后宋义晃过来,“叶神,走着啊,一块回宿舍?”   宋义就住601,吴兴603,混子大队一不小心就三连了。   叶斯拉着那只拉杆箱,“走着。”   何修把练习册全都扔进书桌堂,漫画和游戏机往包里一塞,背上包也跟着站了起来。   “学神回去不学习啊?”宋义咧嘴笑问。   何修摇了下头。   “嘿,学神你太高冷了,连句话也不说。”宋义说着又压低声,“但我不生气,自从周六见识过……哈哈你懂的,你在我心里就是南波兔。”   何修终于开口了,“two?”   宋义照着叶斯肩膀就是一拳,“叶神是我心里永远的南波万!”   “靠!”叶斯咣就回怼了一拳,“你有毛病吧!”   “我有毛病!”宋义又一拳,“来打我啊!”   叶斯一拳,“打死你个龟孙!”   宋义一拳,“打死你个龟爷爷!”   何修跟在他俩身后,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场面一度非常二逼,但他却觉得特别鲜活。尤其是当这种鲜活出现在那个一头炸毛的家伙身上,简直发着光一样。   走出教学楼,宋义揉着肩膀,“咱们三宿有三宿的规矩,你今天晚上来给你宋爸爸打盆洗脚水,以后宋爸爸就不难为你。”   叶斯挑眉,“滚边去吧,老子根本不和你一屋,真有这种规矩我也得先搞定我们屋的老大。”   他说着使坏突然停住脚步,身后跟着的何修果然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在了他身上。   “干什么。”何修无奈地揉了下肩窝。   “原602老大,叶神来了,你退位吗?”叶斯脖子一扬,从何修的角度看倒像是歪了下脑袋。   何修笑,“不退。”   他走到叶斯左边,“但是可以罩你。”   “罩我也行。”叶斯把箱子推给宋义,原地蹦了个高,“宋义先把东西拿上去,我们屋老大带我去添置生活用品。”   “妥嘞。”宋义接过箱子,“给我带个毛巾,我毛巾晾阳台上被风吹跑了。”   叶斯无语道:“你怎么不把短裤都让风吹跑?”   宋义愣了下,有些不确定,“那短裤也来一包吧?”   叶斯终于没忍住,抬脚做了一个虚踹的动作,“傻逼,快滚。”   校园超市在食堂侧面,两人在小超市里绕了半个多小时,是踩着宿舍宵禁铃冲进的楼里。   叶斯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何修抱着盆,盆里也放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我真不信他能穿得了。”叶斯掏出那包XXL号的内裤,“你说宋义脑袋是不是有坑?这个XXL说的是臀围,又不是那啥,他为什么执意要最大号的?”   何修笑笑没说话,叶斯窜着上台阶,又问,“几点宵禁啊?”   “十一点。”   “哦。”叶斯叹气,“放学后就半小时,只能在食堂吃吃。”   何修顿了下,“一楼背面有个窗是坏的,可翻。”   当年他就是半夜翻着窗出去找了太岁,第二天正常考试,神不知鬼不觉。   “我今晚就有点想翻。”叶斯舔了下嘴唇,“想吃西门外的烧烤,可以买了带去书店吃。”顺便写写作业。   另外两个室友一个是也刚调换过来的温晨,还有一个是隔壁三班体委陈浪,这会都没回来。   宿舍比想象中小,上床下桌,但对床两人如果都在地上换衣服,胳膊就会打在一起。床长一米九,脚稍微伸直点就有可能越界踩到隔壁的头。   何修把铺盖换到靠门那侧,叶斯铺上床单,看了眼何修靠他床脚位置摆着的枕头,“你这个……”   “嗯?”何修抬眼看过来,“怎么了?”   “我怕我半夜一脚把你踹成植物人,不过没事,我头和脚换一下就行了。”叶斯说着把自己枕头从一头扔到另一头,跟何修的枕头隔了一个中空的铁栏杆。   “那个。”何修突然说,“别头对头睡了吧。”   叶斯一愣,“怎么了?”   “我,”何修顿了下,“不大习惯。”   “靠。”叶斯瞪眼,“什么意思啊,嫌弃我?我又不打呼噜!”   “不是。”何修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看隔着栏杆完全挤在一起的两个枕头,沉默了好一会,而后叹气说,“那就这样吧,也……挺好。”   “毛病啊。”叶斯瞪眼,“你要是嫌弃我,那我换寝室。”   “不嫌弃。”何修叹气,“可能我今晚有点兴奋吧。”   “兴奋什么?”叶斯困惑地看着他,“买个游戏机,兴奋成这样?”   何修顿了顿,点头,“嗯。”   叶斯叹口气,一把搂过何修的肩膀,“不能这样,显得咱多没见过世面似的。而且高三连我都开始学习了,你难道就没点压力吗?”   何修想了想,“也有,你就给我不小压力。”   叶斯沉默,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何修跟上来,“挑个时间比赛一下吧,数理化都可……”   “朋友。”叶斯叹气,“其实我挺后悔这次考好的。”   “为什么?”   叶斯表情有点不耐烦,“就,被大家当学霸有点烦。我想做回学渣,要不你配合一下吧。”   “怎么配合?”何修问。   “就从给我讲题开始。”叶斯满脸严肃,“以后在班级里我闲着没事就问你两道基础题,让大家都看看,其实我没那么邪乎。”   “可以倒可以……”何修犹豫了一下,“但我怎么觉着没什么必要啊。”   “有必要。”叶斯拍拍他的肩膀,“反正配合我一下,以后你的夜宵我包了,成交吗?”   “每天都一起夜宵?”何修挑了下眉。   “只要你想吃,我就陪你。”叶斯摸着饿瘪的胃,“白天你陪我演戏,晚上我带你吃夜宵,怎么样?”   “成交。”何修笑了,“明天开始。”   “今天晚上也可以先练习一下。”叶斯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抖了抖,“等会吃完烧烤你先给我讲两道,我看你演得像不像。”   “行。”何修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   帮我把游戏存档删了,佛蛋举着游戏机对作者说。   删不掉啊,作者打哈欠,这个游戏可傻逼了,删不掉。   佛蛋没吭声,把游戏机撞进柜子深处,低气压地坐在旁边守着。   作者看着他,不就是【惨蛋公主在等你】吗,有什么的?   闭嘴。佛蛋冷漠说。脸上浮现两坨红色,又面无表情地别过了头去。 第16章 冲刺分班考!   西门外街口有个烧烤摊,营业到凌晨两点,叶斯总来,跟老板都快混成父子了。他带着何修晃到摊前,牛筋羊肉鸡翅香肠什么的拿了一堆,然后交给老板放到炭火上去烤。   “多加点辣椒。”叶斯说,回头看何修,“你吃辣吗?”   何修点头,“可以吃。”   “可以吃,还是爱吃?”叶斯问完又摆了下手,“算了,我让老板一半放辣一半不放好了。”   何修眼看着老板辣椒撒了一半烤串之后手腕一停,收了回去,突然说,“其实我是爱吃辣的。”   叶斯一脸匪夷所思,“你爱吃辣,为什么要说可以吃?”   “那该怎么说?”何修问。   “爱吃辣,别人问的时候就要说,我巨爱吃辣,而不是我可以吃辣。”叶斯瞪着眼,“比如说,我问你,我们可以做同桌吗?”   何修顿了下,“我巨爱和你做同桌。”   “对了!”叶斯拳头一挥,“要大声说出心中的爱!”   两人站在烧烤炉旁边,炭火跳着映着叶斯的脸,何修忽然回头看他,看了一会勾起唇角。   叶斯动作停顿,“我脸上怎么了?”   “没。”何修想了想又忍不住笑,“有点傻。”   叶斯愣了下,而后一拳怼在他肩膀上,“揍你!”   拿着烧烤去如实写作业,叶斯边吃边听何修“模拟”给他讲题,一个多小时还真把一套数学卷子写完了。何修讲题的时候很认真,虽然说是提前演练,但叶斯能感觉到他一步一步说得很细,至少比他自己卷子上写的要细。   听得懂的叶斯就记在了脑子里,暂时听不太懂的他就写在卷子上。写完数学半夜两点多,两人都是打着哈欠回去的。   宿舍的床没有家里舒服,但叶斯睡得也挺踏实,梦里他还能听见何修在他头顶的呼吸,不是那种绵长的,但是很均匀,很轻,听着让人安心。   ……   起床铃响的时候,叶斯差点在睡梦中厥过去。   “高三的同学们,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六月!起床学习了!”粗犷的女嗓在广播喇叭里大喊,“下面请听你大妈为你倾情点播的一曲——青藏高原!”   雅拉唆的高亢歌声以绝对超过一百分贝的超强音效充斥整间宿舍,叶斯一脸惊恐见鬼地从床上撑起来,看着门框上的扩音器,心脏狂跳。   他终于知道老爸有多英明了,如果上一辈子就住校,他早死了。   何修床上也动了动,学神坐起来把脸埋在掌心里,半天后抬手揉乱了头发。   “操!”叶斯对床那个三班的体委陈浪摘下挂在床头的拖鞋就朝喇叭扔了出去,“闭嘴!”   喇叭唱的更大声了,叶斯震撼地看着那只拖鞋,昨天半夜摸回来的时候他还好奇为什么会有人把一只拖鞋挂在床头上,原来是这个用处。   “叶神早。”陈浪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虚弱地靠在墙上,“昨晚听说你光临寒舍,但太困了就没撑到你回来,小弟这厢有礼了。”   陈浪之前也跟叶斯打过球,平时见面会点下头,算半个哥们。   叶斯虚抱了抱拳,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一脸懵逼地背转过身要顺着梯子下床。   但他没注意到旁边何修同步和他做了同样的动作,俩人刚踩上第一个台阶,肩膀就撞在了一起。   “哎哟。”叶斯捂着肩膀直接又扑回了床上,“我不想起了,太困了,这是六点的铃吧。”   “这是七点二十的铃。”何修低气压的声音响起,“六点半其实有一道正常铃,咱们都睡过了。”   七点二十。 第一节 课七点半开始。   操啊。   陈浪下床把门打开,走廊疯跑过几个同样要迟到的家伙,宋义也在其中。   宋义路过门口就看见叶斯跪在梯子旁,头朝里抵着床,屁股撅着,像个傻鸟。   “走了叶神!”宋义一边狂吼一边跑,“第一节 课是英语!不许惹我女神生气!”   “……我真是……”叶斯努力挣扎着把头挺起来,瞪着眼睛晃了晃,“……靠了。”   何修站在床底下仰望叶斯头上炸起的毛,哑着嗓子说道:“直接去上课吧,我书桌堂里有点饼干巧克力,先垫一下。”   叶斯浑浑噩噩点头下床,感觉自己虚的一比。他套上袜子之后扭头看了眼何修,发现何修情况比他还糟,眼下一抹青,神色憔悴。   “我早上五点多才睡着。”何修低声说,“就……失眠了。”   叶斯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一个游戏机而已,不至于,真不至于。”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站在一楼大厅抓迟到的胡秀杰一言难尽地看着跟在叶斯身后的何修,嘴皮子颤抖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目光追随着他俩一路上楼,脖子差点没扭折。   “报告。”叶斯没精打采地往前门一站,“我们迟到了。”   后门锁了,不知道被哪个孙子锁的。   罗莉正在讲周末留的英语卷子,扭头看了门口一眼,有些无奈,“你们两个晚了十分钟了,困成这样,昨天干什么去了?”   叶斯眼睛眯着,迷迷瞪瞪听见坐在第一排的人窃窃私语还在笑,努力睁开眼,“没干什么啊,学神辅导我学习来着。”   底下笑声好像更大了,叶斯睁开眼用眼神镇压了一下,但起床buff还没消失,眼神暂时没什么威慑力。   罗莉叹气,“辅导学习辅导成这样?”   叶斯没听懂,发现罗莉正在看他的脚,他低头一看,“靠。”   何修困倦地睁开眼,“怎么了?”   “袜子。”叶斯无语,“袜子穿错了。”   鞋腰上露着一截袜子边,叶斯左黑右白,何修左白右黑。   “咱俩谁先穿错的,我的是白的还是黑的来着?”叶斯迷茫问何修。   何修也迷茫,“不知道,我黑白都有。”   “行了,还站在这唠上了。”罗莉又叹气,“快点回去吧,课间再换回来。”   叶斯一步三晃地往后走,终于走到座位前,又迷迷瞪瞪地往旁边一杵,让何修先进去。   何修比他更困,身上都冒着仙气,撑着桌子直接悠了进去,唰一下,还带起一道小风。   “高手。”叶斯打着哈欠抱拳,伸手进何修书桌堂里掏传说中的饼干巧克力,罗莉忽然又说,“叶斯别打哈欠了,站起来给大家解释一下你这道题当时的想法。”   啊?   罗莉说,“周末作业,B2卷,选择题第7题。”   叶斯站起来,皱眉在桌上刚发下来的作业里把罗莉说的那张卷给刨了出来,勉强找到那道题。   罗莉:“这道题四个选项,consist,resist,insist,persist,最终答案是C。知识点很基础,但很多人会混淆,叶斯给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是C。”   叶斯一脸震撼,空白的大脑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罗莉刚才说话的回音。   很多SEI斯特。   SEI斯特一家都来了,七大姑八大姨,扛着铺盖来的。   何修坐在底下抬头看叶斯,发现这人演技真不是盖的,说要装回学渣就能原地开演,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能敬业地露出如此迷茫的表情。   叶斯沉默了一会说,“我真不知道。”   “叶斯同学不要谦虚。”罗莉温和地笑,“这道题你做对了,和大家分享一下,这几个单词有什么区别。”   叶斯又沉默了一会,把卷子侧着遮住自己的脸,小声问何修:有什么区别啊——   何修正在掏游戏机,小声说:这么简单的题,戏有点过了,老实答吧。   叶斯:“……”   这个同桌基本可以扔了。   罗莉:“叶斯同学?”   “啊。”叶斯努力找了一下自己舌头,盯着那几个选项。   “这题答案是……C。为什么选C呢,主要是这四个词的后半截长得一样,那么我们就要从前边来找区别。”叶斯说着,舔了下嘴唇,抬头看向罗莉。   罗莉竟然他妈点头了,“确实是,叶斯同学继续。”   神他妈确实是。   叶斯皱眉,破罐破摔把卷子往桌上一扔,“但其实前面也没太大区别,下次考试碰到这种题大家就随眼缘,这次能蒙对我感到非常荣幸。”   教室里哄堂大笑,叶斯厚着脸皮坐下,正要松口气,突然听见走廊里传来一个男人激动的声音。   “秦老师,这件事我们得好好说说,这孩子怎么能这样……”   乱七八糟的脚步往办公室那一头去了,中间还夹着老秦的声音,让那位家长冷静一下。   叶斯耳朵尖一竖,胳膊越过何修把后门推开,“谁啊?”   “温晨家长。”前桌的小胖忽然回头,“他昨天都没来,你没发现么。”   “啊……”叶斯顿了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走廊尽头突然又吵了起来,温晨家长情绪失控,拍着办公室的门喊,“那个宋许呢?把他找来!把他家长也叫来!”   老秦无力地说,“温晨爸爸你先冷静,这事是从哪听说的,事情到底怎么样,我们都还没有搞清楚,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啊……”   温晨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夹在里面,“爸,我们先回去吧,你听我……”   “你给我闭嘴!”男人吼,“校长呢!主任呢!全都给我找来!”   “操。还有完没完了。”叶斯突然烦躁,也说不出哪来一股火,拱得心焦。   他推了何修一下,何修站起来从后门往外走,叶斯撑着桌子跳了出去。   “你们要干什么去?”罗莉在后面叫他俩,“先安心上课,关心同学课后再说。”   “老师,我们请个假。”叶斯回头看了罗莉一眼,“等到课后,温晨就被他爸搞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哪只是谁的?惨蛋拎着四只袜子问作者。   作者对着电脑满脸冷漠,不知道,自己琢磨。   琢磨不出来。惨蛋烦躁地把袜子揉成一团,都长一样。   到底哪只是谁的?惨蛋又问。   不胜其烦的作者终于暴怒,一把夺过四只袜子扔进垃圾桶,都给我光脚走!   我们蛋本来就是不穿袜子的。佛蛋冷漠说。   他看了一眼惨蛋,走了,回窝了。   惨蛋奥了一声,咕噜咕噜地滚着跟上。 第17章 冲刺分班考!   教师办公室很快就挤满了人,小王校长和胡秀杰急匆匆赶来,后边还跟着宋许所在的三班班主任。挨着办公室的两个班后门开着,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这边瞅。   叶斯从人堆里挤进去,温晨低着头,站在他爸的对角线另一头,缩着肩膀像是不想触碰到任何人。   叶斯大概能想到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估计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们英中得给我交代,好好的儿子送到你们学校来,成绩成绩没搞上去,还在外面学了一堆恶心下流的东西!你们怎么教书的!”   温晨爸指着天花板,“现在就把那个叫宋许的给我找来,连同他家长,要是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我就告到教育局去!”   胡秀杰陪笑脸劝,“这件事太突然,我们也很懵。先不要责怪孩子,温晨爸爸,我们进去说吧,站在这里让大家都看着也怪难看的,温晨也没面子。”   温晨爸闻言更火,抬脚就往温晨身上踹,“他还要脸?学这些恶心的东西!”   “哎哎!”老秦一把温晨护在身后,大腿上被踹了个鞋印,语气也带了火,“做家长的好好说话!动不动就打孩子算怎么回事?”   “你还有理!你这个当班主任的就要负最大责任!”温晨爸指着老秦就要冲上来,三班班主任和胡秀杰一个抱腰一个搂腿,温晨爸在空中张牙舞爪,场面彻底失控。   叶斯暂时没动,他一直别着头看向温晨。   刚才他爸抬脚踹他的时候他肩膀缩了一下,然后就再没反应了。   走廊越来越吵,空气粘稠,好好的教学楼像一口沸了的油锅。   “这位家长。”温和平静的男声忽然搅入,叶斯回头看了眼,老马。   老马手里拿着一卷教案,“我是上届高三刚下来的老师,我姓马,过两天分班考后可能就是温晨的班主任了,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和我说说,大家一起坐下来,把问题解决。”   老马一边说着一边往这边走,顺手把沿路两个班级的后门推上了。   “你以后是他班主任?”温晨爸爸停顿了下,“已经定好了?”   老马语气随和,“温晨这次学年39,没有大意外以后就是我的学生。当然了,如果孩子情绪出现问题,影响到分班考,那就不好说了。”   温晨爸犹豫了下,撒开揪着老秦脖领子的手。老马又说,“高一时孩子学年八十,现在稳定前五十,不能说秦老师没教好孩子,也不能说孩子认识了不三不四的人。相反,我觉得他身边应该都是能带着他向上的人,才能有今天的成绩。”   老马说着从一众人之间穿过,走进办公室,这一堆人跟着他,走廊总算给让出来了。   叶斯瞠目结舌,“有水平啊,这情商。”   “英中王牌班主任。”何修低声说,“不是靠带出几个清华北大就能打下来的名号。”   “你们两个跟过来干什么?”胡秀杰虎着脸,“赶紧回去上课。”   “我们跟来看看。”叶斯看了眼屋里,“和陈子航打架就是因为温晨的事,这事我们有发言权。”   胡秀杰闻言惊讶,朝何修这边看过来,何修点了下头。   “让他们进来。”老马拧开茶杯喝了口水,“高三的孩子都快成年了,这种时候不引导他们表达和承担,反而一味打压,以后孩子到了社会上要怎么自处呢?”   温晨爸喘了两口粗气,“到了社会上要是个同性恋,那就别自处了,自尽得了!”   “温晨家长。”老马严肃地看着他,“我想反问您一句,同性恋为什么要自尽?”   温晨爸咬牙说,“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不好好上学,天天跟个男生在一起干那些恶心的事,还他妈活着……”   “停。”老马叹气,“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   “我生儿子,他得给我生孙子!”温晨爸说。   老马看着他,“那生孙子是为了什么?”   温晨爸还没反应过来,老马就接着自问自答道:“是为了生曾孙子。一代一代往下生,那到底生到第几个才是您一开始想要的那个?”   温晨爸被问得懵了一阵,老马笑道:“我也有儿子,但我生儿子最初是因为爱我的妻子,后来看着崽逐渐长大有了理想和幸福,那种养成感太令我满足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点,老马笑着说,“相反,我对未来第N代孙子就没那么大执念,因为我不认识他,我甚至都活不到他出世。”   本来叶斯心里挺烦的,但听到这突然被戳了笑点,直接笑出声。何修捣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抿住嘴。   “我们先不要说性向这种问题了。”老马目光看向他,“不如先让叶斯大侠来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斯本想说办大事的是何修,但突然瞟到胡秀杰的目光,只好改口把见义勇为的事迹揽到了自己身上。   “陈子航在打温晨。”叶斯说,“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食堂里有过一次,我还半夜在书店里看见过温晨不敢回宿舍。”   办公室安静了一分,胡秀杰语气凝肃,“怎么回事?”   叶斯看了温晨爸一眼,“原因和你一样,觉得同性恋恶心,同性恋该死。”   温晨爸一愣,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茫然地看着自己儿子。   温晨仍然低着头,只让人看见他的头顶。   叶斯说,“周六我带何修去染头,结果发现陈子航又在打温晨,还要摁着他剃秃头,再在头皮上刻个gay字,就是男同性恋的意思。”   一屋子大人眼瞪眼,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其实打架真的不是你们想得那么无厘头。”叶斯看着他们,“谁看谁不顺眼了去打一架,不是的。就拿我本人来说,我打架都有原因,没主动去找过谁麻烦。”   “你还挺自豪。”胡秀杰复杂地看着他。   “也没有特别自豪。”叶斯一本正经脸,何修又捣了他一下。   “那他……为什么没剃头。”温晨爸指着温晨问,眼神闪动,看着自己儿子的脑瓜顶,欲言又止。   “因为我和何修阻止了陈子航。”叶斯问道:“如果您当时在场,会阻止陈子航吗?”   “那当然!”温晨爸把袖子撸起来,“反了天了,敢这么欺负我儿子!”   叶斯等的就是这句,立刻说,“可您欺负温晨比他还凶。”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何修突然说,“温晨跟宋许在一起其实挺久了,但没什么过分举动。温晨英语好,宋许数学好,这半年他俩成绩互补了很多。”   “那小子还带你学习了?”温晨爸难以置信地看向温晨。   温晨终于抬了下头,眼眶惨红,嘴唇上两个口子,“宋许奶奶过世了。本来热身考前晚我俩还对着流星许愿奶奶病好,结果第二天早上他就被叫了回去。我不要脸了,今天这么闹完就没脸了,摁我去剃头也行,但你别找宋许麻烦,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温晨爸瞪了瞪眼,指着他,“讲讲理啊,要摁你去剃头的不是我。”   叶斯想说你还不如摁他去剃头,刚要说话,何修又捣了他一下。   叶斯有点烦,回头想说你能不能别再捅咕我了,却见何修轻轻摇了摇头,拉着他的胳膊肘把他从人堆里拽了出来。   一节课刚过一半,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连旁边教室里讲课的声都没有。   “不想回去,出去待会吧。”叶斯说。   何修点点头,走到楼梯口当先拐了下去。   外头太阳特别大,晒得人心慌。叶斯走了两步叹气,“你说温晨最后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何修平静说,“老马来了。”   “这么信任老马?”叶斯顿了顿,刚才老马说要接手精英班的时候,何修也很平静。   “你之前跟他有过接触吗?除了昨天。”叶斯问。   “没有。”何修说,“但老马做事说理都没得挑,之前……上一届高三,比温晨他爸更不讲理的家长多的是,老马一个个都收拾服帖了。”   叶斯叹口气,“其实温晨他爸也不是听不进去理,就是一上来气坏了。”   何修点了点头。   走到篮球架旁,叶斯不想走了,就一屁股挨着水泥地坐下,长腿伸开,两个胳膊撑着背后的水泥地,看着灰白的教学楼发愣。   “想什么呢?”何修也坐下,抬手替他在眼前遮着太阳。   “想温晨以后怎么办。”叶斯喃喃说,“我也不是那种善良的人,我就是觉得……哎不管怎么说前边算是管他的事了,他爸突然这么一闹,前面都白费了。”   何修平静说,“路是温晨自己选的,爆发是早晚的事,今天不爆以后也会爆。我倒觉得挺好,现在把事结了要比快到高考再出事好得多。”   叶斯愣了愣,“你说的倒是有点道理,但那些舌头长的肯定要议论一阵。”   何修笑笑,“你觉得温晨是个怎么样的人?”   叶斯想了一会,“没什么存在感,好像学习挺努力的吧,软趴趴,被人戳喉咙也不会反抗。”   “但他能扛住事。”何修淡淡道:“看着软的人往往更有韧性,就像一株小草,你拿铁饼去砸它,砸完了把铁饼搬开,它也不会断,最多只是趴一趴。”   叶斯没出声,但他隐隐觉得何修的两句话让他心安了一点。   一朵懒洋洋路过的云暂时遮住了太阳,何修把搭在叶斯脑门前的手收回来,也撑地上,看着那片云放空。   “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叶斯忽然说,“你以前好像特冷漠,从没见你管过别人的事,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和你没什么关系。”   何修嗯了一声,“那种日子过烦了,不想那么过了。”   他顿了顿,又说,“像你说的,不想那么憋着了,想把心里的爱恨都大声喊出来,加上一些叶斯式语法。”   “叶斯式语法?”叶斯瞪大眼,“什么玩意?”   何修笑,“比如说,陈子航比猴还欠揍,宋义是属尖叫鸡的,我学得分分钟要猝死了,食堂大妈是你亲妈。还有……我巨愿意和你当同桌。”   “靠。”叶斯一下子笑了出来,用肩膀撞了下何修,“你有病吧。”   两人并排坐着笑了半天,笑了一会叶斯长出一口气,“行吧,不管了。相信老马,希望我们软趴趴的温晨同学能挺过这一关。”   “嗯。”何修指了下叶斯的脚,“把袜子换回来吧。”   “光天白日的就脱鞋啊?”叶斯呆了,“学神你……这么变态的么。”   何修无奈,“那就去厕所换回来,等会胡秀杰八成要找我,我不想一黑一白去办公室,她又要唠叨。”   “她找你干什么?”叶斯站起来拍拍屁股,往教学楼那个方向走。   何修叹口气跟上,幽幽道:“刚才在办公室你说你带我去染头,胡秀杰那个眼神想把我头都吃了。”   叶斯身体一僵,猛地回头。两人互瞪半天,何修认真说,“其实真没必要解释一句我们本来去理发店是干什么的。”   “操……”叶斯骂了一句,“第一次在办公室说人话,紧张了。”   两人顿了顿,又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叶斯搂着何修的脖子,“要是找的话我就跟你一起去。”   “我巨想让你和我一起去,但是别了,胡秀杰会更生气的。”何修认真说。   作者有话要说:   佛蛋和惨蛋的话一句一句地多起来了呢。   作者非常欣慰。   佛蛋:其实我巨愿意和惨蛋说话。   作者捂住佛蛋的嘴:够了,保持你的高冷蛋设。 第18章 冲刺分班考!   袜子是在教职工卫生间换的,何修出厕所就被胡秀杰叫走了,叶斯自个踩着第一节 课下课铃回班,拉开后门跳进座位里径直在桌上趴下了。   虽然趴着,但他眼睛没闲着,余光里扫着班级里的人,也顺便扫着右前方隔了几排的温晨。   这小伙竟然比他俩回来的还早。   老马别叫老马了,叫神马吧,不,干脆叫弼马温。   “叶神。”小胖回头问,“你一人回来了?学神呢?”   叶斯眯了眯眼,“关你什么事,转回去。”   小胖奥了一声,摸摸鼻子扭回去,过了一会又忍不住扭了回来,“真是你和学神解决的啊?牛逼了,温晨回来的时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叶斯闻言又往温晨那瞟了一眼,温晨正平静地整理卷子。   小胖把胖脸靠近,“所以说学神呢?”   叶斯一脚踹他凳子上,把他连人带凳子往前蹬了一条小腿的距离,冷酷道:“学神被我穿脚上了,少磨叽,别以为你胖我就不能把你塞书桌堂里。”   这话他没完全夸张,何修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体温比正常人都高点,刚换到他脚上那只袜子热乎乎的。   他俩在教职工厕所里抓阄,抓阄的结果是何修穿走两只黑的,他穿走两只白的。现在叶斯左脚套在何修脱下来的那只袜子里,左右脚温差惊人。   温度不一样他就有点躁,低头看了半天自己那只脚,也没看出什么花来。   但他感觉刚才脱袜子的时候何修脸红了一下,就一下下,被他捕捉到了。   其实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能装,掩藏得好。   手机震动起来,宋义跟吴兴几乎同时在群里说了句一样的话。   “看贴吧。”   叶斯划开英中的贴吧,往下拽了两下,一条戳着红色HOT的帖子进入视野。   【报!!!何修跟叶斯同寝了!同寝第一天袜子穿错了!】   叶斯都没点开,就趴桌上笑了一气。   冷酷狂战和圣光牧师搞出这样的神展开,吃瓜群众们都很激动呢。   他点开看了看,说什么的都有,多的是替何修担心,怕学神在宿舍挨揍,更有甚者怀疑回到宿舍后他会逼着何修吃袜子。   【毕竟那可是我们不懂世事文质彬彬的学神何修啊!】   不懂世事文质彬彬的学神抡起大炒勺把人嗡一声砸在地上的时候也没人看见啊。   叶斯把贴吧关了,坐直打量了教室一圈。   不得不说四班的学生素质是挺高,其实刚才发生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没人议论,也没刻意保持安静,教室里哄哄闹闹该怎样还怎样。   叶斯从胸口里透出口气,手伸进何修书桌堂里一通摸,摸到那袋白桃的糖抓了一把出来,一颗一颗撕开全都挤进了嘴里。   甜啊。 第二节 是语文,老秦拿着讲义进来,先拍了拍讲桌让大家安静。   “讲课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和大家说。”   老秦衬衫上有点水迹,估计是把被抓皱了的地方冲了下还没干。他目光扫过全班同学,掠过温晨,没多在他身上停留。   “高三了,人生的第一场硬仗摆在眼前,大家都在卯劲。但学习不是生活的唯一,现在不是,高考前一百天不是,甚至高考前一天也不是。坐在这个屋子里,老师希望大家能爱自己、爱别人。我们四班是一个家,等以后走入大学、社会,你们很难再拥有这样一个家,也很难再回到这个家。希望大家能珍惜眼前的人和眼前的时光,追求自己想要的,在高中最后一年,别留遗憾。”   叶斯有点没想到老秦能说这番话,他靠着椅背散垮垮地坐着,看见温晨趴在了桌上。他同桌抬手捋了捋他的后背,前桌回头递了一张纸巾,小胖惊动了三个人,给他传了根火腿肠。   老秦有时候也挺让人惊喜的,虽然他没老马那么高的情商和教学水平。   后门缝里吹进来一股小风,何修悄没声地进来在自己座位上坐下了。   叶斯凑近他,“情况?”   “没事。”何修手伸进书桌堂里找游戏机,低声说,“我说你口误了,是我要陪你去把头发染回黑。”   “啊。”叶斯心想,狡猾啊同桌,游刃有余啊。   “还和胡秀杰说把你打陈子航那八百字检讨免了。”何修看他一眼,“事情解释清,她也觉得你罪不至写八百字。”   叶斯愣了一会才想起还有这么个检讨,低头笑了两声。   何修找到游戏机,静音开机,又伸手进书桌堂摸东西吃。他摸到那袋糖,拎出来愣了愣,回头看叶斯,“没了啊?”   叶斯张张嘴,“不觉得我周身飘着一股白桃的仙气吗?”   何修倒吸了一口气,“你吃糖有点狠啊。”   “人更狠。”叶斯说。   老秦把一教室的人都煽感性了,自己情绪也上来了,把讲义往桌上一扣。   “爱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哪有什么遮遮掩掩的。你爱我,我爱你,现在啊,大家把桌上的书本都推一推,转过去给自己的同桌一个拥抱,再对对方说一句,我爱你,来。”   教室哄堂大笑,但还真有人这么干,无论是异性同桌还是同性同桌。十七八岁青春热血,情绪被带起来,做什么都觉得来劲。   前面的小胖给了同桌一个嵌入胸口的拥抱,“我爱你!”   隔壁桌的男生有点害羞,但女同桌大方,主动拥抱了下。   叶斯突然觉得屁股底下针扎似的,他猛一回头,何修正面无表情地盯空气,那个正义的神情,说他在研究灰尘的化学结构也没什么不能相信的。   但就是……有点呆,估计也被老秦这神操作秀傻了。   “咳。”叶斯清了下嗓子,“这傻逼事……”   “我不想干。”何修立刻说,把眼神挣扎着从空中收回来,盯着游戏机又说,“傻透了。”   叶斯心里松了口气,但又有点怅然,他点点头,“是啊,傻透了。”   拥抱仪式很快结束,老秦开始讲课。过了好一会,叶斯才听见何修长出了一口气。   他也跟着透了口气,其实刚才老秦宣布那一瞬间他跟何修的反应差不多,那就是坚决不能这么干。   原因他也说不明白,可能还是觉得傻逼,而且觉得心脏不太得劲。要不是知道自己重生没有心脏病,他真的下意识要去掏速效救心丸了。   大夏天的。   净搞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还是吃糖吧。”何修突然从兜里摸出一粒酒心巧克力扔过来,叶斯拆开扔进嘴里,嚼了一会思绪才被那股冲味给带回来。   甜薅薅,辣薅薅,还有点呛。   但挺提神的。   高三上学期还有体育课,但就是从一周三节变成了一周一节,四班的安排在周一下午最后一节。   叶斯站起来喊宋义去打球,话刚出口,何修就对他说,“体育课我们俩上不了。”   “为什么啊?”叶斯看着他。   “老马找。”何修说,“这回是找我们两个,让体育课去他办公室一下。”   要是别的老师找叶斯不可能去,但老马的面子他想卖。   “还是温晨的事吗?”叶斯边跟何修往办公室走边问。   何修想了想,“我觉得温晨的事应该了了,老马也不太会找我们问个没完。”   何修的表情也有点迷茫。   老马办公室就他一个人,叶斯跟何修一进去,发现桌子另一头已经摆好了两张凳子,面前甚至还摆了两瓶可乐。   找学生还搞得像招待客人。   “你俩,来啊。”老马眼睛一亮,招手让他俩过去。   叶斯跟何修对视一眼,走过去并排坐下。   老马手掌心在桌子上搓了搓,“今天在办公室外头,我说什么你俩都听见了吧?”   叶斯说,“你今天说的其实有点多。”   老马哈哈笑了两声,“我说我可能会接手四班,你俩都听到了。”   “是。”何修点了下头。   老马用力点头,“对,其实就是说你俩以后都是我的学生。何修就不必说了,我看过你从高一开始每次大考的数学卷子存档。后生可畏。”   他说着又看向叶斯,“还有你——你这个家伙,真会搞事情,我听何修说你脑瓜比他还快?”   叶斯一副你是谁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老马从书桌堂里翻出一沓打印的练习册,“是这样的!自主招生!自主招生马上就要开始报了,你们这些脑袋钻的,就适合研究这些。我这啊,有本竞赛题,是自己写的。还没出版,我先印了一份,你俩试试?”   叶斯脑海里忽然响起沙雕慢悠悠的声音:“系统更新中——答案库录入完毕。”   “……”   叶斯扭头向何修递去求救的眼神,却不料何修那对眼睛放着光,看着那本新鲜的题就像看见钻石了似的。   完蛋,臭味……那个志趣相投了。   老马翻开两页,“何修不是说叶斯心算速度有时候还要快吗?你俩看看,这道高数三重积分能心算吗?”   何修眼睛扫过题干,心里已经写出了积分式。他正要发动大脑拆解式子,老马把题往叶斯那推了推,一脸期待问,“会吗?”   叶斯麻木地看着他,“啊……选A。”   何修惊讶抬头,看着叶斯。   老马也愣了愣,过了一会才说,“对了啊。”   老马又指着一道填空,“那你俩再看看这个。”   何修只好放弃前面那道,改看这道几何。他在脑海里飞快连了两条辅助线,旁边的叶斯似乎没什么思路,有些茫然。   老马说,“叶斯可以拿笔试一试,会算吗?”   叶斯:“……根号四十七。”   何修在心里把那两条辅助线给抹了,扭头看着他。   叶斯咽口吐沫,“老师,我真不怎么会。你别问我,你少问我一道题,我就少会一道题,真的。”   老马激动得要命,“天才,我当这么多年老师,第一次想用天才来形容一个学生。你,你你,你别着急,这个呢?”   这回何修压根不看题了,面无表情地划开手机,给叶斯按了个计时。   叶斯看着跳动的数字,心里煎熬到近乎麻木,他从墙上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脸,冷酷极致,像个装逼狂。   沙雕的声音在脑内响起:“暴毙预警,请玩家停止拖延。”   “暴毙预警,3,2,1——”   “七分之三十九。”叶斯叹口气,把答案说了出来。   何修按下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10’22,过了一会把手机揣了起来。   学神心态崩了。这是叶斯小雷达准确探查到的。   其实他也有点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不要上火,作者戳着佛蛋说。   佛蛋捧着题库,走开不要影响我学习。   你不要太在意这些,作者指指远处放风筝的惨蛋,你看他多放松。   佛蛋面无表情地从题库里抬起头,放松,我不配。   作者沉叹一口气。 第19章 冲刺分班考!   从办公室出来,俩人一路都很沉默。何修的表情有些困惑,过了好一会才重归平静。叶斯则是不敢说话,恨不得把自己嘴缝上。   走到食堂前的小操场,宋义狂吼了一声“叶斯!”,兜头就一个球扔了过来。   叶斯一手接住,球面撞击掌心砰一声,他手腕一按拍了两下。   “来啊!”宋义已经开始往篮下疯跑,“1V1V1!”   叶斯有段日子没碰球了,沾上手觉得特亲切。初中犯病后他就离了校队,但没彻底戒球,听着篮球撞击地面,让他有一种强烈的老子今天还活着的感觉。   他二话没说运着球就冲了上去。   对吴兴宋义的打球习惯过于熟悉,叶斯没什么困难地一个假动作晃过吴兴,往前冲两步又一个背转身过了宋义,三步上篮,篮球冲刷入网,在地上弹了一下又回到叶斯手里。   “靠,又玩这套!”宋义骂道:“能不能让我俩摸球了?”   “不能。”叶斯懒洋洋说,往后跑了两步在三分线外起跳,手腕一压轻巧把球送出。   唰——   吴兴叹口气,回头瞪宋义,“你说你喊他干什么?”   宋义指着叶斯,“现在2V1了!你少嚣张啊!”   叶斯散漫地笑,宋义带球过来,他放个水让人过了,回身去追的时候余光里忽然闯入一个身影。   小操场旁的林荫路两侧种着梧桐。六月底这些植物像刚刷了层绿漆似的,油亮油亮。何修就在最大的那棵树下席地坐了,低头玩着手机。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衬衫上投下零散的光斑,何修的头发被风吹着在空中扬了扬,比梧桐叶还要慵懒。   是挺好看的,够资格和他并列出现在英中贴吧。   “进了!”宋义三步上篮,落地又死死地抱住球,回头一看叶斯压根没追上来。   “干什么呢!辱朋了啊!”宋义吼道:“你今天是不是狂过头了?”   叶斯笑笑,拍拍手示意放马过来。   下课铃响后三人又玩了一会,等第一波人吃完出来了,他们才意犹未尽地往食堂走。   何修中间就离开了操场,叶斯本来以为他早吃完饭回去了,结果打完饭找座位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独自坐着一张大圆桌的何修。   “走走走,去找我锅神爸爸一起吃。”宋义端着托盘过去把托盘放到何修旁边,想打个招呼,学着叶斯平时那样,“嘿!”了一声。   何修抬眼,“有事?”   “啊。”宋义被问一愣,心想标准答案不该是“嗯”吗,他说了句没事,正要一屁股坐下,叶斯就抬手把他往旁边一推,用下巴指点他往那边去。   “操了,你坐那边不行啊。”宋义暴躁地把餐盘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叶斯迈进去在他俩中间坐下了。   “嘿。”叶斯打了个招呼,饿坏了坐下就吃。   何修也吃着东西,“嗯”了一声。   四个人都闷头吃,宋义吃了两口突然抬头,皱着脸往后一靠,看着何修跟叶斯的后脑勺。   什么玩意,“嗯”也是同桌特权?   不对啊,何修不是都对叶斯“嗯”两年了吗。   宋义不信那个邪,手指敲敲桌子,“嘿!”   何修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下,把东西咽下去才抬头,依然没有表情。   “你有病?”何修问。   叶斯也一脸费解地抬头看他,“没事吧你,盖两个帽把你打击傻了?”   “你滚。”宋义狠狠咬了一口鸡腿。   叶斯闷头继续吃,何修收回视线时发现叶斯托盘里放甜点那个小抠抠空着。   第二波赶到食堂的人不配拥有蛋挞。   “牙疼。”何修突然自言自语,声音有点闷,“糖吃多了,你们谁要我这个蛋挞?”   “我我我。”叶斯立刻说,近水楼台直接一筷子把蛋挞扎走,旁边俩人离得远,筷子还没举起来,叶斯已经一口咬掉半边。   “外酥里嫩,还甜。”叶斯评价道,把剩下半边也塞进嘴里。   晚自习放学后宋义在群里喊了一嗓子,要去网吧。   吴兴过了一会回复:还有俩礼拜分班考,考完再说。   宋义:……叶神呢?   叶斯目光落在分班考三个字上,回复两个字:学习。   宋义:完了完了,混子大队黄了。   分班考确实就在眼前了,今天老马一口咬定叶斯会留在四班,但叶斯心里知道自己不稳。   上次学年49,踩在去留的边缘。但上次题难,他这个选择填空满分怪的优势格外明显。分班考难度归于正常,他就更难拉开差距。   回宿舍的路上何修忽然说,“分班考你写写过程吧,别玩脱了。”   “我尽量。”叶斯说。   何修愣了下,“这还要尽量?”   叶斯硬着头皮没吭声,何修回头看他一眼,认真重复道:“别玩脱了,我不想那么频繁换同桌。”   “知道了。”叶斯唉了一声。   俩人回到宿舍,在楼梯间撞见了温晨和宋许。   宋许大概是刚回来,行李袋放在脚边,抱着温晨在他后背上使劲捋,“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温晨,我回来了。”   “嗯。”温晨头压在他肩膀上,声音低闷。   “叔叔那边我去说。”宋许深吸一口气,“明天我先和我爸聊,然后和班主任,再是胡秀杰。跟他们聊完,我就去找陈子航。”   “别。”温晨抬头,“高三了,别惹他。”   “不是高不高三的问题。”宋许盯着他,“我不能让他欺负我的人。我得让他记着,以后离你远点儿。”   等俩人走了,叶斯跟何修才继续上楼。   “缠绵的啊。”叶斯啧啧道:“还想晚上回屋跟温晨唠唠呢,妥了,没咱俩什么事了。”   “那你晚上要做什么?”何修问。   叶斯叹气,“洗澡,洗完睡觉。”   宿舍没有独立卫浴,住宿生洗澡要去学校澡堂子,宵禁前的五十分钟有点紧。   “一起吗?”叶斯看着何修,“得抓紧点,要不洗完澡翻窗进来又一身汗。”   何修顿了下,“我……明天早上去。”   “你都早上洗澡啊?”叶斯问。   何修点了下头,往前抢两步上楼,没再吭声。   澡堂子很大。男浴二楼,女浴三楼,一楼是理发店和洗衣房。   叶斯拎着澡筐跟宋义吴兴一起晃进去,晚上人多,换衣服的地方几乎下不去脚。   他看着一屋子光溜溜的屁股,叹气,“我真要瞎了。”   “大少爷没来过澡堂子吧?”宋义三秒钟把自己脱光,在叶斯后背上拍了一巴掌,“快着点!脱!”   叶斯气笑,“你他妈是个老鸨子吧。”   “是啊。”宋义捏着嗓子,“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都到这种地方了,还以为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叶斯乐得差点没站稳,笑完一气又觉得挺没所谓,把衣服脱了拎着东西往里走。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想起何修来了。   自带圣光的何修,来洗澡的时候也得脱光光跟着大部队往里走。白花花的,还要被他的圣光包裹,就是那澡堂子里最亮的一颗星。   叶斯突然嘿嘿嘿一通狂笑,吴兴叹气,“快点啊哥,真要翻窗回去啊?”   洗完澡回去特别舒坦,叶斯躺在床上用手机上一款叫“教材通”的APP看知识点,何修从盥洗室回来直接爬上床,叶斯吸吸鼻子,“你不是不洗澡吗?”   何修头发没完全干,薄荷味的洗发水闻着特凉快。   何修顿了下,“先洗洗头,睡觉舒服。”   叶斯哦了一声,盯着他看了一会,发现他胳膊上的水珠其实也没擦干。   估计是在盥洗室用盆和毛巾简单洗了洗好洗的地方。   学神挺能折腾啊。   晚上何修没打游戏,坐在床上刷刷刷写完一套理综一套数学卷子。熄灯铃响,温晨和沈浪都躺下了,何修就下地关灯然后回到床上。   “你要睡觉了吗?”叶斯歪了下头问几厘米外另一个枕头上的家伙。   何修嗯了一声,“你不睡?”   “睡。”叶斯说,偷偷看了眼时间。   00:04。   何修前一晚几乎没睡,这会睡着的很快,等他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叶斯又看了眼时间。   00:12。   “学神——”叶斯用气声叫。   没反应。真睡着了。   叶斯看了眼对面两张床上睡成猪的俩人,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何修的书包就放在桌上,里面除了漫画书就是游戏机。叶斯在黑暗中摸了半天才摸到刚才的卷子,然后又回身拿上自己的卷子,揣了一支笔,做贼似的溜出了宿舍。   整个走廊都熄灯了,只有尽头的通宵自习室亮着灯。叶斯快步走进自习室,推门进去才松了口气。   黑咕隆咚的,还有点吓人呢。   自习室里就俩人,闷头写着作业。叶斯坐下展开自己的卷子,把何修的放在旁边。   其实他觉得自己不能算纯种学渣,初一的时候他也是学年前几,初二犯病后他在医院听见大夫跟他爸说,“让孩子过得开心点,这种病没法子,也不知道哪天就……”   打那之后他就真没学过习了,一点都不学的那种。渣到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渣子,他自己都接受了这个设定。   学习为了什么,为了更好的未来,可他没有未来。   叶斯叹气,第一道大题有点零碎的思路但串不起来,他拿起何修的卷子开始研究解题过程。   自习室很安静,只有翻卷子和写字的声音。叶斯写完数学卷子一抬头,发现那俩人不知何时走了一个。他换成理综又写了一页,再一抬头发现最后那个也走了。   02:22。   叶斯把腿架在旁边的凳子上,在空荡荡的自习室叹着气唱歌。   “青春呐青春,你半夜三更,偷摸写作业……”   写完理综出来都四点了,叶斯拿着卷子眯眼望回走。路过宋义他们宿舍感觉里面好像有点光,还有说话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透过门上用来查寝的玻璃,他看见里面上铺一道白光打在下巴上,照着宋义惨白的脸和空洞的眼。   下一秒,宋义吐出了鲜红的舌头。   “啊!!!!!”叶斯往后猛退,脚一滑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正和室友装鬼互吓PK的宋义被这一嗓子吓得差点从床上折下来。   走廊声控灯亮了,叶斯背靠着墙,听着自己心脏狂跳。   咚咚咚,咚咚咚。   602宿舍里咣一声,像有人从床上直接飞了下来。门从里面被踹开,何修冲了出来。   “叶斯?怎么了?!”何修冲上来按住他的肩膀,惊魂未定地上下看他,“你怎么了?”   “……”   叶斯抿了下嘴,跟他互相瞪着,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默默把卷子团成纸团塞进裤兜。   作者有话要说:   佛蛋轻轻一下一下地撞着惨蛋。   不吓不吓,世上没鬼。   惨蛋面色惨白看着他。   佛蛋继续说,没鬼没鬼,有鬼也不会对蛋下手。   作者默默走到两颗蛋背后,偷偷把惨蛋压在蛋壳下的卷子拿走。   惨蛋面色缓和了过来,默默往窝里滚。   作者背手拿着卷子,看着一路还在安慰惨蛋的佛蛋,长叹一口气。   ——————————   这章交代了英中澡堂的设定,所以本文中后期会有…【唔唔你俩让我把话说完啊 第20章 冲刺分班考!   “怎么了?”何修看着他,“崴脚了?”   叶斯喘了两口粗气,宋义也从屋里出来了,叶斯指了一下他,“我是不是没打过你?”   宋义哭丧着脸,“我和室友吓着玩呢,谁想到你大半夜不睡觉出来瞎晃啊,我也吓够呛。”   温晨迷糊糊开门出来,“叶神出来干什么了?”   所有人都瞅着叶斯,叶斯心烦地转身,“出来上厕所。”   走廊重归安静,大家各回各屋,何修站在床底下仰头看着叶斯爬上床躺好后才跟着上去。   他的脸出现在叶斯脑袋顶上,低声问,“你怕黑?”   “怕个屁。”叶斯提起来就气,在被子底下掏出那两大团卷子,默默展平。   何修小声说,“以后你起来上厕所就叫我,我陪你去。”   “知道了。”叶斯心虚地一翻身,把卷子压在身子底下,“睡觉吧。”   还睡个屁,得等何修睡着了再偷摸把卷子还回去。   但是何修好像被他一嗓子吼精神了,叶斯听他呼吸声就跟刚才睡着时不一样。叶斯撑着眼皮等了不知多久,何修还没睡着,他自己一闭眼闷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旁边的床空着,叶斯茫然地坐起来,又从屁股底下找到了他俩的卷子。   他点开手机,发现何修给他留了个言。   “去洗澡了,帮我把书包拿到教室,谢谢。”   侥幸存活啊叶神。   叶斯心里松了口气,抓着卷子摸下床,塞进何修书包。   整个早饭,叶斯就听宋义在那道歉了,他闷头吃着包子不吭声,后来吴兴都被打动,替宋义说了两句情。   “叶神,叶爸爸,原谅我吧。”宋义虚伪地抹了抹眼角,“要不我跪在这桌子上给你磕一个头?”   叶斯叹口气,“我没生气。”   就是庆幸,上辈子要是被宋义这么来一下子,估计他都等不到沙雕来救驾,当场就GG了。   他没让任何人知道他有心脏病,一代叶神,怎么能让人知道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呢。   叶斯吃完饭抓起书包,“再给何修带俩包子,他一大早上洗澡去了。”   “我去买!”宋义赶紧说。   何修是踩着预备铃进来的,带着一身好闻的薄荷味,叶斯忍不住吸鼻子闻了好几次。   “早饭给你带了。”叶斯说,从包里掏出昨天的作业卷交给课代表,何修也拿起书包,把卷子拽出来后换上了震惊的表情。   “它们发生了什么?”何修看着爬满褶皱几乎稀碎的卷子问。   叶斯把自己同样稀巴皱的卷子塞给课代表,淡定道:“吃早饭的时候我坐你书包上了。”   “也坐你自己书包上了?”何修指了下叶斯的卷子。   叶斯没什么表情,“宋义坐我书包上了。”   何修只好把卷子交给课代表。   “坐不成那样吧。”他低声说,“还是你俩的屁股有什么特异功能?”   叶斯气笑了,“滚啊,我把卷子团了逼他吃,不行?”   “行。”何修点点头,又说,“你原谅他了?”   “我没生气。”叶斯翻开书,“叶神不是小气的人。”   何修还想说什么,叶斯已经翻开练习册推了过来,“给我讲讲这道题吧。”   一道反函数,普通学生眼里算一般难度,何修觉得在叶斯那应该算一加一。   他低声确认,“还演啊?”   “演。”叶斯点头,“我真不会。”   何修看着他半天才动笔在草稿纸上写下第一个算式,叹口气。   还演的挺像的。一本正经的。   好几科老师今天都提到了分班考,这三个字就像紧箍咒,叶斯原本想上课补觉,一听到这三个字就心头一紧爬起来看书。   他看书的时候何修偶尔会看他两眼,眼神从不解到习惯,甚至在他面露迷茫时还主动上来“陪演”,给他讲讲题。   太默契了,太上道了。叶斯在心里疯狂感慨,都不用他邀请,演员自己眼里有活儿。   “今晚我请你宵夜。”叶斯等何修给他写完一道化学计算题后立刻说,“烧烤摊还是学校里,你定。”   何修想了想,“学校里吧,可以吃肉夹馍。”   食堂侧面有家承包出去的西北小馆,肉夹馍的面饼有嚼劲,里面的肉又香又绵,非常好吃。   叶斯点头,“行,再打包一份大盘鸡回去带给他们几个。吃饱了你再给我讲讲今天物理那道大题,带电小球要上天那道。”   何修笑了,“回去还演啊?”   “演啊。”叶斯叹口气,“做戏就要做全套,容易吗我。”   三人往回晃的时候学习委员沈霏忽然追了上来,“等一下。”   宋义最先停下脚步,笑眯眯的,“霏霏大美女找我有什么事吗?”   “找的不是你。”沈霏白他一眼,看向叶斯跟何修,压低声道:“我听我妈说,明天小王校长好像要找你俩。”   沈霏的母亲大人就是胡秀杰,所有人都觉得她非常惨,但她学习好性格也好,还总能帮着透点消息出来,大家都挺喜欢她。   “找我俩?干什么?”叶斯有些意外。   沈霏看了眼走廊尽头胡秀杰经常出没的地方,“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好像是老马先撺掇的,说要给大家在分班考前打一管鸡血。你俩心里有个数吧,具体我也不清楚。”   沈霏说完就走了,叶斯一头雾水看着何修,“什么叫打一管鸡血?”   “难说。”何修顿了顿,老马花样百出,他当了老马一年的学生,仍然猜不透这回老马又想到什么了。   宋义嘟囔道:“走了走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大盘鸡还吃不吃了啊?”   “吃。”叶斯扭头看了眼一脸不爽的宋义,笑道:“不是吧,沈霏白你一眼你就不高兴成这样?你不是喜欢那二班的许杉月吗?”   宋义哼了声,“你有没有眼睛啊,整个英中就沈霏最漂亮,她要是肯看我,我还可能看许杉月吗?”   “你个颜狗。”叶斯笑骂,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沈霏。   沈霏确实漂亮,白净的鹅蛋脸,大眼睛,两条腿修长,走起路来时马尾会轻轻地晃。   但不知为什么,叶斯一点感觉也没。   叶神啊,眼光太高了,这得是仙女才可能让你春心荡漾。叶斯心里说。   十点半整个校园都黑灯瞎火,三人晃过林荫路,小操场上还有篮球击地的声音。   叶斯回头一看,有人在摸黑投篮。他眯眼仔细辨了辨,是校篮队长周海川。周海川是个篮球狂人,爱球如命,球技球品都不错,叶斯之前有时间还和他打一会。   “叶斯!”周海川也看见了他,“来玩吗?”   “不了。”叶斯说,“我和同学吃个宵夜。”   “噢。”周海川又拍了两下球,换了一个位置继续定点投。   宋义叹口气,“好不容易抢回来的高三篮球赛,结果又被陈子航给搅合黄了,周爷挺受刺激的。”   三人继续往食堂走,叶斯说,“这学期好像没怎么看他打球。”   “白天他不打,队里的人都约不出来他。”宋义说,“就晚上一个人在这闷着玩,谁看了心里不难受啊。那事又不是他的责任,但他特别自责,说没给队里的兄弟风风光光落幕的舞台。”   叶斯沉默一会,咬牙道:“陈子航真是个畜生。”   “畜生!”宋义骂道。   一旁的何修忽然说,“找个机会把篮球赛要回来吧。”   叶斯脚下一顿,“你会打球?”   上辈子别说打球了,何修连运动会都没报过任何项目,拔河都不上。按理来说他不应该会打球,但叶斯又觉得这辈子不一定了,何修命运轨迹变化太大,连架都会打,会打球也没什么稀奇。   何修顿了顿,“会倒是会,但不常玩,水平就……”   “已经很牛逼了学神。”宋义冲他双手竖起拇指,“你学习比我牛逼,打架比我牛逼,要是篮球也比我牛逼,我就真得去死了。”   何修看他一眼,把被打断的后半句话说完,“水平就差不多比宋义高一点。”   宋义两个大拇指尴尬地僵在空中,叶斯笑得差点没扑在台阶上,狂推宋义后背,“快去死,你自己说的,快去。”   “老子不信!”宋义悲伤地嚎着,挥开餐馆的门帘扎进去,“老板!大盘鸡!我要一鸡解千愁!”   叶斯跟何修跟上去,叶斯看着何修,“所以怎么要回来,你有办法?”   “暂时没有。”何修说,“这事得找个契机,急不得。”   叶斯看着他没说话。他觉得何修应该有主意,至少有个雏形,要不然不会这么说。   虽然提前被沈霏敲打过,但当小王校长、老马、胡秀杰,三人往面前一站,老马笑眯眯地说完自己的理想后,叶斯还是原地懵逼了。   “举办一场热血斗题大赛!”老马慷慨激昂地说道:“你们是理科班的代表,就来数学和理综,让整个高三的都来看!激一激大家的热血!”   “你确定不是气死大家吗。”叶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老马。   小王校长笑笑,“这个我站马老师啊。大家闷头学习都很麻木,看到两个强者对决,我都热血沸腾,他们能不沸腾吗?”   胡秀杰也说,“叶斯这学期真的太让老师们惊喜了,你那么关心同学,温晨的事也帮了忙,这次就当为全学年做点好事吧。”   “我……”叶斯心累,摇着头正要说自己不参加这种鬼东西,何修就拽了一下他的胳膊。   契机来了,何修口型和他说。   什么鸡?叶斯口型问。   何修抬起头,对上胡秀杰的目光,“我们可以参加,但是,有条件。”   “还要条件?”老马眼睛一亮,笑呵呵,“你们说。”   叶斯心里一凛,一下子懂了。他扭头看着何修,何修一字一字说,“我们同意参加这个活动,但是,要把篮球赛还给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想参加比赛,你不要这么写。惨蛋惨兮兮地拽着作者的袖子。   作者抬手把它拨开,换篮球赛呢,划算。   不划算,惨蛋回头瞟了一眼埋头做题的佛蛋,总这样比来比去我真的会露馅的。   作者摸摸它的头,露给佛蛋怎么了,他又不会举报你。   佛蛋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看过来,平静问,怎么了?   作者兴奋地把惨蛋往前一推,你看,它满脸都写着高兴呢!   惨蛋闻言面无表情地滚回窝里,过了一会佛蛋滚了过来,站在键盘旁边看着作者。   惨蛋真酷,佛蛋说。   ————————————   好像挺多人问过,统一说下:叶斯是会成长的,设定里其实写了,最后他要扔掉系统这个拐棍 第21章 冲刺分班考!   “篮球赛?”胡秀杰愣了愣,完全没想到何修会冒出这个词来,“跟篮球赛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何修说,依然是平日里那副淡漠的样子,“但这个热血斗题赛是老师们一拍脑门想出来的,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等价交换。”老马拍拍手,“我个人认为这个要求还是合理的,主任?”   胡秀杰皱眉,“篮球赛的事上学期末来回讨论很久了,不是学校一定要砍掉你们的活动,而是每年比赛前都会有学生滋生矛盾,上次陈子航他们……”   “陈子航做错不该我们给他背锅。”叶斯抬起头,又顿了顿,感觉自己心尖尖都在滴血,“斗题赛——可以,拿球赛来换。小组赛,半决赛,决赛,一场都不能少,少一场,这个斗题赛你们就找别的学习好的去。”   胡秀杰瞪眼,何修看着她,轻声提醒,“找别人,可能出不来你们预期的效果。”   小王校长一下子乐出了声,“他们都没有你俩这么牛是吧?”   胡秀杰叹口气,“何修这学期……唉我都没法说,行了,你俩先回去,我们老师之间商量商量。”   晚自习走廊静悄悄的,叶斯走了两步又叹气,扭头看着何修,“你,唉。”   “我怎么了?”何修问。   叶斯心烦地把手揣进兜里,“搞什么热血斗题赛,这样我压力真的山大。”   叶斯一边说着烦,脑袋顶上的几根头发丝就配合着炸了起来。何修勾了勾嘴角,“你刚才不也同意了吗?”   “我那是习惯性和你同立场!”叶斯瞪眼。   何修笑,“赛呗,你有什么压力,该是我压力比较大吧。”   叶斯苦哈哈地扯了扯嘴角,何修又说,“认真的。不仅斗题赛,下次分班考你好好考,也很可能考到我前头去。”   叶斯摇头,“你第一,反正我不写过程。”   他说完没觉得怎么,周遭安静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话说的好像容易造成误解。   何修看着他,“瞧不起人?”   叶斯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心里滋儿了一下,整个人一抽,懵在那。   沙雕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刚才是一次电击,虽然知道你对何修是纯粹不掺利益的同桌情,但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小心维护和他的关系,只有他这种真正的学神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帮你学业逆袭。”   “我他妈——”叶斯被电得张口就要骂沙雕,对上何修的眼神舌头转了个弯,说道:“我他妈不会说话,同桌你包容我点。”   何修满头雾水,看着面前这个冷漠狂拽的校霸突然谄媚地冲自己咧了咧嘴。   叶斯自己都觉得自己跟狗似的。   还他妈是那种谄媚的二哈,疯狂作揖就为了主人能给讲一道题。   不知是不是离分班考越来越近了,沙雕最近频频刷存在感,早上还会抢在大妈开喇叭之前在他脑海里扯着嗓子怒吼。   “起床了叶斯!起床学习了!你想暴毙吗!快起床学习!!!”   叶斯感觉自己每天能被吓犯十回心脏病。   “操。”叶斯突然说,“我想喝酒。”   “喝酒?”何修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昼夜学习,压力山大,被逼着和你斗题,被系统咆哮,还要忍受时不时一下的电击。虽然并不疼,但让人心里很方张。   方张自己到底能不能留在四班,方张自己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可能完成任务……方张……眼下没有病痛的畅快人生能一直延续下去吗……   叶斯闷声道:“就是想喝,晚上陪我溜出去买酒吧,喝不喝随你。”   何修愣着点了下头。   热血斗题赛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出了风声,甚至包括要拿篮球赛交换的条件都传了出去。最后两节晚自习课间,全班都在讨论这事,小胖转回身拿手机给他俩看。   “贴吧都炸了。”他飞快划着屏幕,叶斯压根看不清字,就看见根火腿肠那么粗的指头来回晃。   小胖说,“万众瞩目!翘首以盼啊!不仅是冲这次世纪对决,还冲我们失去的篮球赛!胡秀杰一定要答应啊啊啊啊!”   叶斯一声不吭地闷头继续看书。何修停下游戏,“帖子很长吗?”   “七百多楼!”小胖攥拳头咣咣擂着桌子,“就这么一会功夫!咱们高三理科一共才多少人啊?”   “又不是一个人只能发一个贴。”叶斯抬眼瞪他,“你给我转回去,再逼逼我抽你信吗。”   “干嘛这么凶。”小胖摸了摸鼻子,转了回去,又背对着叶斯小声说,“而且光是两大王者同台竞技听起来就很诱人了,你回头看眼张山盖,老父亲的目光盯你俩一晚上了,题都不做了。”   叶斯猛一回头,张山盖那对玻璃瓶盖厚的眼镜片背后透出灼热的目光来,差点把他脸烧穿。   “我操。”叶斯用胳膊肘撞撞还在打游戏的何修,“你能不能管管?”   “没必要。”何修把游戏机往自己那边侧了侧,“他们反应热烈是好事,要是没点水花,胡秀杰更不可能答应。”   “……”   晚自习放学铃响,老秦从外面进来,反手推上了门。   “说个事。”他走上讲台,对上底下一个个殷切的眼神,乐了,“都盼着结果呢吧?”   底下几十个脑袋猛点,何修也抬起了头,叶斯长叹口气。   老秦笑道:“经过小王校长、胡主任,还有几个班主任的商议,我们决定,答应叶斯与何修同学的条件,在下周一晚上举办热血斗题赛,同时归还篮球……”   他话还没说完,兴奋的呐喊声已经掀了房顶,十几个大小伙子在地上狂蹦,宋义青筋暴起,在空中胡乱地挥着拳头,发出野兽的吼叫,“啊!呃!!耶!!”   叶斯无语地一翻卷子,“宋义是不是黑瞎子发情……我去!”   前桌的小胖猛地站起来,他差点被桌子挤死。   叶斯试着叫小胖的名字,喊了两声,却被欢呼声淹没,只好作罢。   “他们都疯了。”叶斯冷漠地偏头看着何修,“我真服了,高三了,一个个能不能有点正形。”   欢呼声太猛,叶斯怀疑何修压根没听见自己说什么,何修动了动嘴,他也没听见何修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何修好像也挺高兴。   毕竟这家伙想和他斗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他们做学神的思路清奇,闲着没事就喜欢过招玩。   学校外的小卖店总有老师下来查,老板就只敢在架子上摆几瓶啤的。叶斯一通要求,老板才把他领到后头去翻出了一瓶老村长白酒,十五块钱。   “这个……是不是有点高了啊。”何修看着52度犹豫道。   “都是爷们儿,不然还喝多少度啊。”叶斯把酒从他手里抢过来,利索地掏了钱。   往回走的路上,叶斯就把瓶盖拧开了,把酒从酒瓶倒进瓶盖,再一口闷进嘴里。   白酒味儿挺香,被晚上暖呼呼的风吹着,钻进何修鼻子里。   何修顿了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叶斯连着喝了两个瓶盖,长叹一声,“你看我像不像心情不好?”   “嗯。”何修踢着路面的石子儿,声音有点闷,“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叶斯没说话,又喝了一瓶盖,他感觉自己脸颊升温了,刚才还暖呼呼的风吹在脸上这会感觉有点凉。   何修叹气,“我以为换回篮球赛你能高兴。”   “我是高兴。”叶斯搓了搓他的肩膀,“其实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点头,但就是吧,我这个人,唉,没法说,最近日子过得揪心,还有斗题赛让我太别扭了。”   何修顿了顿,忽然回头看他一眼,“其实没什么的。做你自己,闪亮还是暗淡,不用管别人的看法。”   叶斯一愣,何修看着前面的路,轻轻叹气,“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优秀。”   “咳咳!!”   叶斯一口白酒呛在嗓子眼里,一阵疯狂咳嗽,涕泪横流。   “你。”他指着何修,“下次说这种天雷滚滚的话之前,先给我个高能预警。”   何修无奈地帮他拍背,“知道了。”   天儿热,他拍到叶斯背上,隔着衣服能感受到体温。紧实的手感,还有少年弯下腰时微微凸起的脊骨。   何修拍了两下又猛然收回了手。   “你今天去洗澡吗?”他有些不自在地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叶斯摇头,“盥洗室湿毛巾擦擦得了。”   何修点点头。   太好了,叶斯今晚不洗澡了,也自然不会约他一起。   他终于可以正常地去洗个澡,这两天洗清晨太阳没出来时拔凉拔凉的淋浴,他都怀疑自己脑袋能冰傻了。   何修回去拿上洗澡的东西,趁着宵禁前最后十五分钟飞速出了宿舍。他惯用的最后一排最里面的淋浴间刚好空着,一切都很完美,迅速冲了个澡又洗了头,穿好衣服跑回宿舍楼前,大妈刚按下关门的按钮。   “是何修啊。”大妈从值班室探头看了他一眼,暂停电子门,“快进去吧,别着凉。”   “谢谢。”何修说,一头扎进楼里。   602灯熄了,门还开着,何修进去后发现沈浪和温晨都没睡,一人拿手机晃一道亮,两道聚光灯的另一头聚在叶斯床上。   叶斯屈着两条腿坐在床头,悲伤地独自饮酒。光打在酒瓶上,已经没了三分之一。   何修吓一跳,放下东西就往床上爬,把酒拿了过来,“还喝啊你?”   叶斯眼神有点迷瞪,看了他半天,往墙上一靠,“喝啊,我是个爷们。“   “没说你不是。”何修叹气,先下地把酒塞进自己衣柜,然后又爬回床上。   沈浪打了个哈欠,“你知道叶神怎么了吗,本来好好的,喝了两口酒突然说今天想歇一天不学了。”   温晨也打哈欠,“不学就不学呗,我俩谁也没逼他,但他突然就跟自己吵起来了。”   “跟自己吵?”何修顿了顿,“吵什么?”   沈浪想了想,“什么……滚,别管我,你再动手我也动手了,玩儿电谁怕谁啊。”   何修越听越懵,“玩儿电?”   沈浪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床上的叶斯突然一个翻身,撅着屁股朝外,大吼,“十万伏特!”   何修:“……”   叶斯闭着眼把脸都憋红了,“你他妈也不问问我皮卡丘是谁,就你那两伏特的电,我十万伏特他妈的电死你个杨永信!”   沙雕在叶斯脑海里叹气,“不是,我今天就提醒了你一下,刚才说电你是吓唬你玩的。而且我那电就麻一下,也不疼也不烫的,你至于吗。一个当老大的,还要不要脸了。”   “知错就好。”叶斯哼哼两声,在床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倒在枕头上把眼睛闭上了。   但他倒下后又在床上蹭了蹭,脑袋从栏杆这头蹭出界,占了何修半个枕头。   何修一阵窒息,试着推他,“叶斯?皮卡丘,叶卡丘,放完电往你那边去去,你这样我没法躺。”   叶斯已经睡得亲爹不识。   温晨乐得捶床,“原来叶神私底下是这样的啊,太搞笑了。”   何修叹口气,小心翼翼避开那半个脑袋,上床,有点不知所措地贴墙屈腿坐下。   一屋子人都睡了,只有何修抱着腿坐在床上迷茫,守护着皮卡……不,叶斯伸过来的半个脑袋。   过了一会他垂眸看了眼越界的那家伙,忍不住伸手到另一头替他拉了拉被子,又没忍住摸向炸开的头发……   又倔强又软和的发丝毛绒绒地扎上手心的一瞬,他嗖地一下就把手缩了回来。   十万伏特。   得有一百万伏特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佛蛋对着镜子默立。   作者路过,你照什么呢?   正好你来,佛蛋扭过蛋身,帮我看看我后面焦没焦。   作者皱眉看着他,佛蛋紧张问,焦了吗?   没有,作者说,问这干嘛?   我好像被电击中了。佛蛋扭头看了眼蛋窝里呼呼大睡的惨蛋,小声说,有十万伏特。 第22章 冲刺分班考!   叶斯第二天早上醒得挺早,脑子里有点蒙,不太记得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自己陷入某种突然爆发的情绪之中,喝了点酒,依稀想起和沙雕吵了一架。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或许是一点一点小火星引燃了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东西,也是他的错,沙雕是烦人了点,但确实救了他一命。   在吗。叶斯在脑海里叫,顿了顿又说,不好意思啊昨天。   过了好一会沙雕才哼一声,又没了动静。   还挺傲娇的。   对不起啊。叶斯又说了一句。   他不太擅长哄人,感觉这就差不多了,于是爬下床。   何修不在屋,叶斯刚拿起牙杯,温晨端个盆推门回来了。   “早啊叶神。”温晨元气满满地打招呼道。   “嗯。”叶斯皱了皱眉,感觉有点不对劲。   “叶神早上吃什么?”温晨笑呵呵问,“一起吃饭吗?”   “……”叶斯没吭声,看了他一会,“我们两个昨天有发生什么吗?”   是什么给了你可以和我这么亲近的勇气。   温晨咧嘴道:“没有啊,叶神想多了。”   叶斯只好推门出去。何修在盥洗间刚洗完脸,叶斯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牙膏挤在牙刷上,小声问,“我昨天喝多干什么了?”   何修脸色平静,“很稳重,什么都没干。”   “那温晨怎么突然和我嬉皮笑脸的。”叶斯狐疑地看着他。   “哦。”何修顿了顿,“你昨天喝醉后太冷酷,他被吓傻了。”   叶斯盯了他一会,恍然大悟,“物极必反?”   “嗯。”何修严肃点头。 第一节 课化学,何修仍旧不听,掏出了自己的游戏机。叶斯原本已经对这个逼神麻木了,但今天何修刚点了两下就听到后门外有脚步声,便顺手把游戏机贴着墙立在了桌上,叶斯看见了屏幕。   商店支付界面,《皮卡丘我们走》,HKD 429。   叶斯愣了愣,“你喜欢皮卡丘?”   何修说,“以前不,最近……突然有点喜欢。”   他说着按下支付按钮,很快一个绿色的对勾亮起,支付完成开始下载。   叶斯心里啧啧感慨,真舍得给游戏花钱,兼职才赚多少啊,这接二连三的,一个月工资都没了吧。   “叶斯。”化学老师突然叫他,“到黑板上来写一下第6题。”   叶斯慌乱抓了把卷子,匆匆扫到那道题。   【某白无色晶体,常用作处理工业水和土壤改良剂,由柠檬酸与氨水作用得到,请写出该晶体化学式和化学结构。】   叶斯第一反应是,白无色晶体到底是个什么色的晶体。人间竟然真的存在这种逆天的东西吗。   “叶斯。”化学老师殷切地看着他,“来,给大家画一下分子结构。”   叶斯叹气,晃到讲台前接过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串他不认识的东西。   C6H5O7(NH4)3,后面跟着一串鬼画蜂窝煤。   “叶斯给大家解释下单键和双键的区别。”化学老师还不肯放过他。   叶斯叹了口气,“这个单剑和双剑……”   化学老师鼓励地点头,“嗯嗯。”   叶斯把粉笔一折两段,扔进粉笔盒里,对台下说道:“主要取决于剑客的心情。”   台下安静了一瞬,叶斯面无表情地拍拍手掌心,“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每个剑客都有自己的倔强。”   教室里哄堂大笑,化学老师笑容僵在脸上,叶斯低声说,“老师,我真不会,别难为我了。”   化学老师气得手指头哆嗦,敲敲黑板,“你不会你怎么写出来的?”   “画画这事吧,主要靠个想象力。”叶斯看了眼黑板,小声说,“但我现在会了,我回去再画十遍,以后就记住了。”   回到座位后何修也在笑,等叶斯坐下后何修说,“你气老师一个顶十个。”   叶斯无奈扯扯嘴皮子,“能不能给我讲讲那个单键和双键的区别?”   何修顿了顿,过了一会才点头,“碳氧键分单和双,单键长于双键,键越短键能越高。”   叶斯点点头,感觉好像在教材上看过这段话,但何修说得更简洁,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他看了眼自己在黑板上写的化学式,挑眉,“键能高,化学性就稳定呗?”   “对。”何修说,“破坏这个键需要的反应条件就越强。”   “懂了。”叶斯点点头,在卷子旁边记下笔记,又翻开教材找到那个地方,发现确实是何修说得更简单。何修就说了两句,书上写了一大段,让人越看越懵。   “我发现你学习真的强。”叶斯说,“你比写教材的人更适合写教材。”   何修牵起嘴角,“我配合你演戏也很强。”   叶斯看他一眼,无奈地竖了个大拇哥。   “其实如果你真想维护学渣人设。”何修又说,“不如干脆下次别把题答出来。”   叶斯闻言果断摇头,“我就是会,我也没办法。”   “……”   周六一大早叶斯就去把上周末没染的头给染了。他染完头发又晃到何修兼职的拉面馆去,占了一张桌子写作业。   永平街好像自带阴凉效果,外头烈日炎炎的,屋里穿堂风却特别凉快。   何修趴在收银台后面,看着叶斯那绺刚变成黑色的毛被风吹着飘来飘去,勾了好几次嘴角。   “求反函数……”叶斯皱眉,笔尖在卷子上停顿,“反函数……”   “把y变成x,x变成y,变形化简。”何修在收银台后说,“出学校了还演啊。”   叶斯没顾上回他,皱眉把x和y对调,一通化简得出答案,果然和脑子里的选项对上了。   他轻轻呼了口气,感觉自己想一道题想出一身汗。   “我大概是为了演戏而生的。”叶斯接过何修给他端上来的西瓜汁,仰脖灌了几大口,没完全打碎的瓜瓤沙沙的,他吮着嘴里的瓜瓤说道:“斗题赛老马竟然让宋义当解说,绝了。”   “为了活跃气氛吧。”何修笑笑,“宋义有时候挺搞笑的。”   “活跃气氛也没用,大家心里都死紧张,毕竟再下周一就是分班考了啊。”叶斯长叹一声,把写了一半的数学卷子立起来看了看,又放下闷头继续写。   何修觉得叶斯可能是想考个电影学院,这从早到晚一周七天的演戏真不是盖的,把学渣的气息演绎得淋漓尽致刻入骨髓,实在是强。   “反正你别玩脱就行,要是没留在四班……”   拉面店里安静了一会,何修话说到一半突然停顿,又说,“或者你现在就告诉我,你打不打算留在四班。”   叶斯抬头,“当然留啊。你问这干什么?”   何修说,“没事,就是一直摸不准你的脑回路,跟你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叶斯有点蒙。   他当然想留在四班,沙雕最近一直在强调,只有留在四班才有学业逆袭的可能,不然不如直接放弃。   四班的意义就等于何修,何修给他讲了一礼拜题,这人的强大之处不在于什么都会,而在于对所有知识点都能进行简洁和精辟的总结,把教材来回翻两遍,有时候真不如听他说十分钟。   叶斯问他一道题,他会先说出这道题要考察的知识点,讲完这道再顺手把这几个点常考的另外几种题型介绍一下,做个简单的归纳总结,听一道能会十道。   叶斯几次看他讲题时安静认真的眉眼,都觉得帅的他妈惊天地泣鬼神。   哪个大学里流传的说法来着,聪明是一种新的性感。   叶斯感觉自己每天都能被同桌性感到鼻血狂撒卷子。   而且不仅仅是学习,他愿意跟何修在一块呆着。就像今天,其实也能自己在家写作业,来这还要装傻充愣地演戏,但他就是想写作业的时候何修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里。   学神圣光庇护,学渣心中有数。   叶斯突然冲着卷子一通乐,骂了自己一句傻逼。   “我明天回家一趟。”何修突然说,“周日晚自习就不上了。”   “啊?”叶斯回个神,皱眉问,“为什么啊?”   “我妈过生日。”何修放下手机,语气有些无奈,“非要我回去陪她逛街吃饭。我明天早上走,周一晚自习前回,不耽误热血斗题赛。”   谁操心热血斗题赛啊。   叶斯把卷子往后翻了翻,“那就是两天一夜?”   何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离开的时间,“算是。”   叶斯闷头继续做题了,何修坐在对面看了一会,觉得他疑似有点烦躁。   “你……”他犹豫了下,“断两天的戏,行吗?”   叶斯闷头刷刷写题,那些ABC又像不要钱似的落在卷子上,“有什么不行的,我就是随口一问。”   何修看着他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炸开的几根头发,试探说,“我家特产一种酥皮芝麻糖,带点给你吧?”   叶斯沉默,解完一道题才点了下头,想想又说,“多带点,回去一趟怪不容易的。”   “行。”何修松口气,笑问,“那你是不是也得给我带点什么?”   叶斯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扔下同桌回家陪妈的是你,我还要给你带东西?”   人性呢。   “我就逗你玩,别生气。”何修连忙摆手。   何修没在拉面店呆太久,第二天要请假,今天就得陪老板女儿把周末作业全写完。他去上门家教,叶斯只好也收拾东西回家,在家孤独地写了一晚上作业。   挺长时间没自己在家住了,虽然才住校一礼拜,但一下子头顶少了那道浅浅的呼吸声,叶斯感觉很不得劲。他开着床头的小台灯躺着看何修的笔记,看一会睡一会,迷迷糊糊就到了后半夜。   等他终于算是彻底睡着了,却突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分班考成绩揭晓,他很悲催地排在学年51,胡秀杰靠着后门看他收拾东西滚出四班,他失落地背着书包刚站起来,一个不认识的酒瓶底眼镜的家伙突然出现,低头对何修说,“学神好,以后咱俩做同桌。”   “同你个托马斯劈叉桌!!”叶斯一下子坐起来睁眼怒吼道,他攥着拳头对着窗户上贴着的坎爷喘了两口粗气,又一捶床,掏出手机在混子大队群里发了条消息。   叶斯:你俩,早上七点如实书铺集合。   吴兴压根没醒过来,宋义过了好一会才挣扎着回了条消息。   宋义:今天揍谁?   叶斯咬牙打字:写作业,都给我出来写作业!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个暖宝宝,惨蛋拉着作者手指说。   干什么?作者瞟他。   今晚窝里只有我一个蛋了。惨蛋说,本蛋怕冷。   作者抬手就给他推了个跟头,窝里不能太热,忍着吧,明晚佛蛋就回来了。   凭什么不能太热!惨蛋怒道。   作者叹气,忍忍啊,佛蛋不在,你要是孵出个鸡来我没法交代。 第23章 冲刺分班考!   何修人走了,但给叶斯留了本自己高一时整理的理综笔记,让他当着同学面翻翻,继续巩固学渣人设。   高一时整理的,高考,理综知识点梳理。   拽的他妈六亲不认的。   叶斯一大早上先拿着那本笔记去复印,看打印机一张一张往外吐的时候他叹了口气。   其实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就感觉朝夕相处一人突然走两天,有点不适应。想想如果有一天宋义呱唧一下死了,他估计也得是这个心情。   一大早上如实压根没人,连老板都没有。店开着,实哥人在二楼睡觉。叶斯叼着根棒棒糖看何修的笔记,吴兴宋义趴在他一左一右,两大睡神护法。   等到中午的时候书店的人多了起来,都是高三学生,进来书店一坐下看见校霸大人满脸严肃地闷头学习,吓得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惊吓之余又忍不住在贴吧偷偷讨论。   连叶斯都开始疯狂学习了啊。   叶斯暴露学霸真身后,又逐渐揭露了苦读人设。   比你聪明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跟谁说理去啊。   不能说理,说理他可能会打你。   叶斯写着作业一抬头,发现坐在对面的两个人腰杆笔直,用一种狼牙山五壮士看着悬崖的悲壮表情看着卷子,斜对面的张山盖咬牙切齿地玩命写题,笔尖敲在桌子上哒哒哒哒跟啄木鸟似的。   他叹口气,想歇一会,掏出手机开始刷朋友圈。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何修竟然发圈了,就在刚刚,1分钟之前。   两张图,第一张是从火车窗外看出去的大片麦田,第二张是游戏截图,金色的麦浪和天际的落日衔接,一片霞光,游戏小人奔跑在风中。   跟刚开始不一样了,衣服裤子换了更高级的材质,背后多加了一把弓,腰上挎着箭篓,和何修的头像更像了。   何修:在去遇见公主的路上,偶遇一片麦田。穿过它,看见懒洋洋的太阳。   “学神冒泡了?”宋义刚好醒过来刷手机,眼神半懵,“挺稀奇啊。”   话音刚落,何修朋友圈底下就多了个赞,来自宋义。   “取消了。”叶斯冷漠道。   “啊?”宋义揉揉眼睛,“什么取消了?”   “把赞取消了。”叶斯摁着他看自己手机,“谁同桌啊?你先赞上了,有没有点规矩了!”   “你他妈什么时候有的这种规矩!”宋义火大,挣扎开把那个赞取消了,瞪着他,“我看你是有了同桌忘了铁子,人家要去遇见公主,公主都没让我取消赞,你先讲究上了!”   叶斯懒得跟没睡醒的人讲理,给何修点了“首”赞,然后在底下评论。   叶斯:酥皮芝麻糖,十斤。   何修估计手机就在边上,很快就回复:买十送十,可以带二十斤。   叶斯对着那行字傻乐了一气,感觉学神犯起傻来也能傻的六亲不认,和那个一个知识点列举十二种题型的大神仿佛不是一个人。   叶斯乐够了又恢复冷酷脸,把手机放下,低头继续看题。   “现在可以赞了。”他看着题对宋义说。   “赞个屁!”宋义换了个姿势接着趴下,“你不是我老婆了,你走吧,去跟那公主抢你同桌去。”   “滚。”叶斯胳膊肘给了他一下,“都是老爷们谁当你老婆啊,恶不恶心。”   这条朋友圈仿佛有股魔力,本来若有若无的烦躁看了朋友圈之后就没了,叶斯花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把作业全写完,晚自习四节又把那本笔记翻了将近一半。   礼拜一整一天里,走廊教室讨论的都是晚上的热血斗题赛,贴吧里几十个相关的帖子,几乎屠了版,最火的一帖有九千多楼。   叶斯实在打不起兴致,晚饭时间,前座的小胖兴奋地回头,“还有半个小时了!”   “转过去。”叶斯皱眉不耐烦道:“你们学神人都没回来呢,赛个屁啊。”   “学神回来了!”宋义咣咣咣从走廊外跑过,带起一阵风,“老马喊咱们仨开会!你俩,还有我这个大赛讲解员!”   叶斯愣了下,把笔撒开回头看。   何修拎着一个拉杆箱,走到后门,先费劲地把拉杆箱塞进桌子和墙的缝隙,然后才放下书包,“走吧,直接去办公室。”   叶斯看着那个拉杆箱,“你还带铺盖走了?昨晚上我看你床上没少东西啊。”   “酥皮芝麻糖。”何修叹口气,“二十斤。”   叶斯瞪着那个拉杆箱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给何修竖了个拇指,“实在人。”   “快走了。”何修笑,抽纸巾擦了擦手,“胡秀杰刚才在一楼看见我就已经在催了。”   “来了!”叶斯困了一天,突然来了劲,撑着桌子跳出去,一马当先往办公室走。   何修从兜里掏出一块牛皮油纸包着的糖递过来,“单揣了一块,你尝尝。”   酥皮芝麻糖,这个糖入口的感觉对得起它名字的每一个字,皮儿酥,芝麻香,里面特别甜。   叶斯吃了一口感觉上瘾,伸手在何修兜里拍了拍,何修笑着说,“回去拆箱都是你的。”   “行吧。”叶斯走着一蹦高,手指尖在天花板上顺下来的一处四十公分宽的横梁上掠过,“吃一块就很来劲了。”   “你说的那是士力架。”宋义在旁边叹气,“我还想着你怎么一天没精打采的,原来是饿的。早说啊,我晚饭给你带俩鸡腿回来。”   热血斗题赛在总务处举行,英中有一套直播设备,是之前请外教来讲全校公开课时搞的。各班的投影仪连上教学电脑,能直接看现场。   打印好的卷子一共三十二道题,二十道选择,十道填空,两道证明题,数理化完全打乱,跳脱性特别强。何修进去后目光不小心扫到最后一个填空,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填空,而是一道完全可以作为大题的题目,只是被强行设置成了填空。   叶斯和他是对着坐的,两套独立的桌椅,中间隔着个过道,方便宋义走来走去。   “你俩谁也别紧张。”老马满面红光地搓手,“咱们啊,主要是赛一个气氛。这次的题都是竞赛里的顶级难题,时限二十分钟,你们肯定是答不完的。挑能快速得出答案的题做,咱们二十分钟后查答对的题的个数,如果刚好一样,就看谁用时短,明白了吗?”   何修点点头,叶斯没出声,扭头看了眼摄像机。   听贴吧里的意思,今晚大家都要把晚间休息时间砍掉一段,提前回教室观战。   估计各班已经打开投影仪了。   胡秀杰和老马一起坐在跟他俩垂直的一张长桌后,胡秀杰把一个秒表放在桌上,确保他俩都能看见。   “没有调声音,你们自己把控时间。”胡秀杰说。   宋义整理了一下抹了发胶的头发,“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了!等会开始,你们如果嫌我说话烦了就拍拍桌子,但尽量忍一忍,我们主要就是要一个气氛!”   何修点点头,“明白了。”   叶斯不耐烦道:“快开始吧。”   “投影仪前的各位老师、各位男同学、女同学们!”宋义卷着一本数学书当话筒,对着乌漆嘛黑的摄影机一展右臂,“英华中学高三学年,热身考前的理科热血斗题赛,现在——开始!”   镜头里,何修平静如常,叶斯烦躁地揉了揉耳朵,屈起右腿把脚踩在了凳子上。   宋义感到自己脸蛋都被打光灯烤得热乎乎的,他大手往两位选手的方向一挥,“比赛规则已经打在了屏幕上,现在,有请我们敬爱的胡秀杰,胡主任,给两位参赛选手分发试卷!”   叶斯简直被傻逼得再也不愿意承认这人是自己铁子,他左手挡着侧脸,努力不和宋义同框。胡秀杰走过来把轻飘飘两张卷子分别放在他跟何修桌上,又拿了一摞草纸来。   “开始吧。”胡秀杰说,“不要受讲解员影响,赛出风格,赛出水平。”   老马殷切地攥着拳头,“加油啊你俩!”   叶斯满脸麻木,搂着自己的一条腿先把名写了。   余光里何修直接翻到最后开始写证明题,这是何修的习惯,因为默认最后的题目难度最大,所以优先从后面写,省着一上来从简单的开始做犯困。   叶斯也跟着他翻到最后,面无表情地扫了眼最后的证明题。   大脑一片空白。   “沙雕?”他在脑海里叫道。   沙雕卡壳了两秒,“不好意思,题库里只收录了常规证明题,这种定理证明题答案全是‘过程略’。”   “……”   沙雕又说,“但是我找到了一些和这道题相似的教材课后练习题,可以帮你把答案拼凑一下,肯定不能完全对,但装模作样一下,总不至于让你露馅。”   叶斯松了口气,“不露馅就行,让何修赢其实我反而比较轻松。”   没了包袱他就开始从第一题往后答,沙雕给他的倒计时一般都是十,超过十秒不写答案就触犯规则,他就尽可能地拖到最后沙雕给出暴毙警告了才慢吞吞写下一个字母,然后再看下一道。   宋义走到他身边,“哇,我们的叶神真是稳重老练!你们看看!这么多草稿纸他用都不用,眼神如炬!坐如钟!堪称完美的答案就从他的笔尖下喷泄而出……”   叶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抬头看着宋义,“哥屋恩,滚——”   宋义嘿嘿笑了两声,“叶神不仅做题稳重,性格也冷酷,简直他妈……不好意思胡主任,我重新说,简直是新世纪第一男神!我代表全校女生拜倒在他牛仔裤下,甘为叶神生猴……对不起胡主任,我不说了,我去说何修还不行吗。”   宋义又踱到何修面前,“啊,我们的老学神和新学神采用了完全不一样的战术!大家看,他是从最后的证明题开始做的!不得不说学神的字真的销魂,一排排数学式写下来,行云流水,虽然我一句都看不懂,但我已经隐约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了震撼!”   何修抬头看他一眼,“有面巾纸吗?”   “什么?”宋义愣了愣,“要面巾纸干什么?”   他从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过去,何修面无表情地在自己卷子上擦了一下,“讲解员能离参赛选手远点吗?吐沫都喷到选手卷子上了。”   宋义瞪了他一眼,碍着胡秀杰在,把那句操咽了回去,转身又去讲解叶斯那边的情况。   何修写完两道证明题,宋义刚好说,“大家看,叶神已经完成了二十道选择题!这可是二十道啊!他只用了……”宋义回头看了眼秒表,震撼道:“3分20秒!太牛逼了!”   “我感觉比赛结果已经揭晓了!虽然两个选手答题策略不同,但叶斯目前只剩下十二道题,何修还剩下三十道题。”   何修很平静,他对叶斯的速度早就见识过。3分20秒做了十道选择,差不多10秒一道,和上次在办公室一样。   他把卷子翻到前面打算开始看选择,余光里叶斯也翻了下卷子,开始看填空。   “何修把桌子往前挪挪,你有点出框了。”胡秀杰看了眼手机说道。   何修点点头,连人带桌子往前挪了一大截,这会不仅叶斯,就连叶斯答题的手几乎都在他余光里。   看了两道题,又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何修不动声色地停下笔,看似阅读自己的试卷,余光里却看着叶斯的动作。   十秒,下笔。   又十秒,下笔。   每一个间隔都是十秒,准确得令人发指。而每一次下笔前他都会匆匆忙忙把笔尖落在卷纸上,然后再懒洋洋地写下数字,像在拖延。可等下一个十秒快到的时候,又会慌张地把笔尖落下。   填空题前几题难度分隔还是很大的,比如第四题涉及到大学里的复变函数,叶斯如果十秒钟能算出来这道题,就没道理算下一道相比之下简单很多的二重积分也花十秒。   何修皱了下眉,继续往下做题,他做完第一列选择时叶斯把填空都做完了,翻到证明题。   这一次,叶斯陷入了长久的停顿。   “啊,我们的叶神似乎对证明题不是很擅长。但是没关系!大家看他的表情,依旧沉稳,似乎早有预期。这种表情告诉我们他并不慌张,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要给世界一个最完美的答案!”宋义攥着拳头贴在叶斯耳朵边吼,“加油叶斯!康忙!北鼻!”   “闭嘴啊。”叶斯虚弱地拨开他,“谁能把这个讲解员叉出去?”   何修没抬头,他一边飞速往下做题一边留意着对面的动态。过了好一会,等他选择都做完了,开始做填空的时候,叶斯才终于迟疑着在证明题下写下了第一行算式。   填空比选择更变态,不是大学里数学专业才会学的内容就是六星难度的物理竞赛题,何修尽全力逐个攻破,终于写完十题的时候,叶斯勉强写完了第一道证明。   沙雕给的答案逻辑性很差,东一句西一句,连叶斯都能感觉到并不衔接,而且最后一行严重不扣要求证明的算式。叶斯叹口气,自己发挥写了一句。   “由上,得证原定理成立。”   强行得证。   按头成立。   宋义叹气,“可惜,叶神还差一道题,何修答完了。”   胡秀杰抬手按下秒表,“时间到了。”   叶斯长松口气,看了眼自己空着的最后一道题,撒开笔。他抬起头,何修正在看他,黑眸平静之下仿佛透出一丝困惑。   “怎么了?”叶斯问。   何修收回视线把卷子交给胡秀杰,平静道:“没事,做题做的,发会呆。”   作者有话要说:   你在想什么,作者戳着佛蛋问。   佛蛋沉默一会,我觉得惨蛋有问题。   哦?作者挑眉,看出什么问题了?   我觉得他……佛蛋突然意识到什么,没问题,我胡说的。   作者看着佛蛋的背影,长叹一声。   还帮着保密呢。你俩那点小秘密本来就是我编的…… 第24章 冲刺分班考!   当场阅卷, 即刻出分。   老马把两张卷子平摊在面前,像看刚生出来的俩儿子, 哪个都看不够。   “老师。”叶斯抱着一条腿坐在凳子上转笔, “小心血压。”   “你这孩子。”老马抬头瞪了他一眼, 目光扫过卷子上的一排选项,又藏不住脸上的开心,“第一面儿的选择题,叶斯何修都对了。”   宋义立刻大声对镜头说,“镜头前的同学们你们听见了吗!新老学神在二十道选择题上都没有丢分!都没有丢分!”   叶斯打个哈欠, “宋义。”   “啊?”宋义回头, “干什么, 我这跟着阅卷呢。”   叶斯指着镜头说, “全学年都看着, 我单方面宣布没有你这种智障朋友。”   “滚!”宋义攥拳怒吼, “别耽误我跟着阅卷!”   说得就像他能看懂那些题似的。   叶斯摇摇头,收回视线的时候看了何修一眼。   沙雕刚才在脑内和他唠嗑的时候透露,这次的题目难度非常大, 尤其数学部分, 简直能难倒各路英雄。   叶斯莫名地也跟着有点紧张,不知道何修能不能答对。他心里希望何修能做对, 也不为别的,就是觉得何修在学业上不能有污点。   在学习这一块,叶斯感觉自己已经逐渐跟上逼神的脚步,达到了迷信逼神的地步。   “填空题……”老马激动得声音颤抖, 手按在桌上深吸一口气说道:“也都对了。”   宋义吼道:“都对了!!”   胡秀杰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你小点声!”   “……”宋义委屈说,“你们找我来的时候就让我带动大家的激情啊。”   叶斯面无表情地指着他,“而你摧毁了大家的耳朵。”   老马压根没理这边的拌嘴,他拿起何修的卷子看证明题。看了没两秒后他皱起眉,又把卷子捧近了一点。   叶斯又开始紧张,仔细盯他的表情。   皱眉是什么意思。是字写得难辨认了,还是哪里证错了?   还越皱越深,一道证明题而已,错也不至于错得那么离谱吧,眉头都能拧麻花了。   叶斯在桌上转笔,转一圈笔尖哒一声嗑在桌上,再转一圈又哒一声,转了不知道第多少圈,老马猛然抬头说,“这题何修的证明思路很清奇啊,我出题的时候没想过可以用大数定理,真巧妙。”   叶斯跟着紧皱的眉头瞬间松开,呼了一口气。   我同桌真强啊,他勾着唇角扭头看向何修。何修得到表扬也没什么表情,点了下头说,“常规证明思路之前在竞赛训练时做过,但步骤太多,这次主要是抢时间。”   啧啧,听听,我抢时间。   叶斯一本满足地叹气,强啊。   宋义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能用大树定理,要我做也就能用用小草定理。”   胡秀杰瞪他,“你的讲解员工作可以收尾了。”   老马捧着何修的卷子小心翼翼地正反面翻了一下,不停点头,“真没想到这份题仍然没碰到何修的知识边界,老师真的很长见识,也真的很激动。”   何修闻言诚实摇头,“基本是我的极限了,填空那道复变函数想了好一会,依稀记得在哪本数学书里翻到过,也有赌运气的成分。”   “这就是学神平日的积累了。”老马笑着说,又转向叶斯,“虽然叶神这个证明题完全在胡说八道,但前面的题也都对了。我们省的高考很少考定理证明,倒也无所谓,你要是感兴趣,回去让何修给你讲讲。”   叶斯点头,“好嘞。能回去了吗?”   “就想着早点交差是吧。”老马笑骂,“行了!回去吧。”   “篮球赛……”叶斯看向胡秀杰,胡秀杰板着脸,眼里却流露出笑意,“已经答应了还给你们,我跟学生会商量好具体时间会通知大家。”   叶斯勾起唇角,“行了。”   走出办公室,走廊里隔一会就传来一阵欢呼,各个班的都有。篮球赛回来了,普天同庆,大快人心。叶斯双手交叉枕在脑袋后边懒洋洋地迈步,迈了两步累了又自然而然地把手挂在何修肩膀上,“强啊同桌,全都对了。”   “你也强。”何修看他一眼,“那道复变函数很棘手,曲线的积分域你是怎么取的?”   “……”叶斯松开搂着他肩膀的手,缓缓站直,“啊。”   这个哥说的东西有点超过他能理解的范围了。   叶斯停顿了一会,何修又说,“零到一?”   “对。”叶斯立刻点头,“做完就忘了……唉,别对题了吧,累不累。”   何修点了点头。   “你回家陪你妈过生日开心吗。”叶斯问。   何修闻言半天也没说话。叶斯本来只是转移个话题,察觉到不对劲,扭过头却发现何修紧紧皱着眉。   “吵架了?”叶斯嘶了一声。   “不算。”何修别过头看着窗外,掩住眸中的情绪,“有些意见不合而已。”   叶斯正犹豫着要不要问是什么事,俩人走到班级前门,班门砰地一声弹开,一个巨大的炮弹横冲直撞出来,叶斯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就离了地。   “我去。”叶斯在空中踹了罗翰一脚,“有病啊你,放我下来。”   罗翰丈着自己一米九四的身高强行把叶斯往起抱了一下,热泪盈眶,“我代表全高三的体委给叶神跪下,谢谢叶神!篮球赛!!”   走廊里一下子沸腾起来,一连串的班门全都开了,认识不认识的脑袋探出来。   “谢谢叶神!”   “叶神篮球赛一起报名啊!一起上!”   “叶神我让你两个球!”   叶斯在空中怒吼,“我特么让你两个蛋吧。罗翰快让我下去,疯了吧你……”   周海川从走廊另一头的班级里出来,像棵大树似的杵在那看了叶斯好一会,抬起拳头在心口锤了两下。   叶斯心说,这个哥表达感恩的方式是跟猩猩学的。   没有得到叶斯的回应,周海川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动作。   “都什么毛病。”叶斯两脚终于够到了地,有些火大地抻平被弄皱的衣服,“都各回各班!非要把胡秀杰招来再取消一次篮球赛?”   “叶神。”周海川隔着一条走廊指着他,“往后篮球队的都是你亲兄弟,有事说话。”   “搞这些有的没的。”叶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转身快步往自己班后门走,“我要那么多亲兄弟干什么,有毛病。”   何修跟着他,两手揣在裤兜里,那些冲上来拥抱叶斯的人好像自动跟何修保持了距离,他就淡淡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叶斯被迫和大家疯狂互动。   叶斯不经意间一回头,对上何修眼中淡淡的笑意,心里突然颤了一下。   斗题赛换篮球赛其实是何修的主意,但所有的热情都被反馈到了自己身上。何修一直是这样,习惯于被大家自动屏蔽,似乎也享受这种状态。   所有人都觉得学神不合群,孤高冷傲,但只有他见过这家伙鲜活明朗的一面,还知道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毛病。   去遇见公主的路上,偶遇一片麦田。穿过它,看见懒洋洋的太阳。   啧啧。   叶斯终于排除万难坐回自己座位,松了口气,把何修的笔记从书包里拎出来。   “还你。”叶斯说,“我又印了一份,不介意吧?”   何修点头,“你需要的话我其他笔记也可以一起给你,反正我不用,你拿着就行了。”   前面的小胖突然回头,“学神我也要,你有数学吗?”   何修看他一眼,“没有。”   “那英语呢?”小胖仍不死心。   “你学英语还需要笔记吗。”何修一边低头翻书桌堂一边平静地反问。   “不需要吗……”小胖有些失落地挠挠头,“我感觉还挺有必要的啊……”   等人转过去之后,何修从书桌堂里翻出了两本笔记,一厚一薄,递给叶斯。   数学笔记和英语笔记。   叶斯抿紧嘴不让自己笑出声,从嘴唇缝里挤出难分辨的两个字,“靴靴。”   等教室终于安静下来,大家开始看书学习,叶斯才低头扯过一张纸,写了行字推给何修。   “和家里什么意见不合?”   何修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写了“报考”两个字。   报考?叶斯惊讶地看着他,这才上高三,都开始研究报考了?   何修压低声说,“父母想让我学经济和金融,以后做银行业,我觉得非常无聊。”   “觉得无聊就报自己想要的,又不是……”叶斯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挑眉,“你是不是没拒绝过父母的要求?”   何修沉默了一会,点了下头。   乖宝宝啊。   叶斯在纸条上画了一只小兔子,又在旁边拉了一个箭头,写下“乖学神”三个字。   何修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叶斯又写下一行字:“你想学什么专业?”   何修写道:“建筑。”   他本以为叶斯对着这俩字不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这也是个俗气烂大街的专业名,听起来并不比经济和金融有格调到哪儿去。   然而叶斯却眼睛一亮,刷刷刷写下一行字:“盖城堡?送给你的公主吗。”   黑眸在那行字上一顿,过了好一会,何修伸手过来,笔尖缓慢地划过纸张,“公主想要的话,就盖。”   啧啧啧。   叶斯光速把那张纸抽了回来,折好后揣进钱包里,笑眯眯道:“这么中二智障的对话我得保存好了。等你以后做了世界一流建筑师,别忘了花五百万来买你的黑历史啊。”   何修的眼睛一点点染上笑意,“要是没有五百万,就盖个城堡抵债。”   “就你这智商,怎么考那么好的。”叶斯笑得差点惊动前面的人,又压低声音说道:“我说的是那种欧式带庄园的古堡,盖在十八线村镇也不只这个价吧。”   何修笑着没说话,低头掏出了游戏机。   等叶斯笑完了重新低头学习,何修才略微把手里的游戏机偏开一个角度,平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借给叶斯的理综笔记,叶斯没有看后面那些难题刁钻题整理,而是反复翻基础的知识点梳理部分。他的表情很认真,是真的看进去了那种,如果放在上周何修会觉得他真会演戏,但现在却突然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复变函数那道题,曲线的积分域是负一到一,不是零到一。他随口说错,叶斯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而且他一开始问的时候,叶斯脸上的惊愕和迷茫也不像是能装出来的东西。   何修轻轻吁了口气,在脑海里呼叫bb。   “叶斯到底怎么回事。”何修问道,“别和我说什么人生轨迹改变了,他并不是真的变成了一个学神。”   bb小小声回答,“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你啊学神。”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何修敏锐地问,“他不是真学神,但却对各种题目张口就来,很可能有什么怪力帮助。”   “我真不知道。”bb声音更小了,“你要举报他吗?”   “当然不。”何修皱眉,“自己同桌为什么要举报,我只是想多了解他一点。”   bb不说话了,何修叹口气,又问,“对了,重来至今,我的人生有改变了吗?”   周末和父亲吵的一架让他心里有点难受,上辈子一直到高考前他都没有违背过父母的心意,哪怕知道自己压根不喜欢金融,他也选择暂时先听父母的话,直到bb告诉他那一生真的就只做了一个银行人,他才猛然后悔。   可即便下定决心不再去妥协,当听到父亲愤怒的责备、看到妈妈失落的眼神时,他还是觉得心里被拉扯,不仅仅是烦,还有蔓延开的一大片慌乱。   乱了两天,直到刚才回学校看到叶斯在座位上无聊转笔玩他才觉得踏实下来。   bb这回语气倒是很坚定,“命运的轨迹已经发生偏移。”   何修心里一阵释然,“从我对他俩说不开始吗。”   “更早。”bb顿了顿,“非常非常早。你昨天说不,也是新轨迹里的命中注定。”   晚自习下课的铃一打,提前收拾好书包的叶斯瞬间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何修也提前收到了他的指示,拎起自己书包就往外走,老秦从外面进来想交代下周跑操的事,结果发现挨着后门那俩家伙已经走了。   “吁……”叶斯满意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完美,成功避开了大部队。”   何修笑说,“想不到你竟无法坦然面对大家对你的爱戴。”   叶斯在台阶上踉跄了两步,而后熟练地挂上他肩膀,嘶了一声,“我说没说过下次说这种话前要给我个高能预警?”   “好像说过。”何修勾起嘴角,“但我选择遗忘。”   叶斯瞪着他,何修又说,“给点人权吧叶神,城堡都要给你盖了,还不允许我随心所欲夸自己同桌么。”   叶斯没忍住笑出了声,搂着他的脖子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强啊。”   晚上仍然是混子大队一起洗澡,叶斯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回来,站在自己床底下换衣服。   一开始住校那几天,他还有点不好意思,穿脱衣服总找个大家不在的时间,或者偷偷摸摸趁没人看他的时候躲在门后头。结果隔个周末再回来就彻底变成了二皮脸,一边在心里念叨大老爷们不能太要脸,一边飞快扯下自己的t恤,又转头脱了裤子,衣柜里一通翻,翻出睡裤套上了。   何修原本坐在床上打游戏,猝不及防一扬手就把游戏机飞了出去。   “啊!”躺在床上默背化学元素表的温晨被从天而降一个游戏机砸在肚子上,差点把晚饭都吐出来,他拿着游戏机回头,“学神干嘛啊。”   何修背抵着墙,眼皮阖着。   温晨愣了愣,“学神你不是低血糖犯了吧……我次奥,刚传出来隔壁九中的第一通宵学习晕倒了,咱们学神不会也要躺吧。”   沈浪闻言放下举着的哑铃,犹豫道:“可咱们学神是为什么躺呢,打游戏累着了?”   温晨一听也有点犹豫,正要说话,刚套上睡裤的叶斯就已经爬上了梯子,“我来看看。”   因为半夜在自习室学习会有点冷,叶斯这周末专门从家里带了一套冬天的家居服来,上衣很厚还带个帽子。家居服是小姑过年时给他买的,白底儿,上面印满了黄色的皮卡丘,睡裤屁股上还有一只大的,是皮卡丘撅着屁股放电的图案。   虽然这睡裤有点幼稚,但叶斯从小就喜欢皮卡丘,看在是皮卡丘的份上,勉强可以放下老大的身份一穿。   “怎么了啊同桌。”叶斯站在何修床台阶上凑近了看他,“累眼睛了?”   何修嗯了一声,抬手揉了两下眼睛,“可能是。”   叶斯叹气,“都告诉你打游戏要适度了,等我给你拿眼药水,我枕头底下有一小瓶。”   他说着从何修的梯子直接跨到自己梯子上,何修睁开眼,看到少年的上半身。叶斯特别白,皮肤上泛着一层薄薄的光泽,背对着他伸胳膊找眼药水时肩胛骨微微耸动,一条漂亮的脊线一直延伸下来。   何修一眼扫下来,一个皮卡丘映入眼帘。   他嘴角动了动,终于没忍住在床上笑出了声。   叶斯拿着眼药水茫然地回过头,却见何修已经笑倒在床上了,学神从来没笑这么开过,就差把枕头拍在自己脸上。   “怎么了啊。”叶斯茫然地看着他,“不是累眼睛吗?”   身后突然又爆出两股笑声,沈浪直接把哑铃扔在地上,咚一声,和温晨一起嘎嘎嘎笑,笑得对面两张连床一起嘎悠。   “叶、叶神……”温晨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竖起一个大拇哥,“绝了。”   “笑死我了。”沈浪抓着自己头发,“叶卡丘,牛逼。”   “什么啊。”叶斯皱眉,“你俩!给我闭嘴!”   温晨和沈浪同时抿起嘴,过了一会沈浪忍不住低头又噗一声笑了出来。温晨怂不敢笑,只能死死掐着自己大腿。   “叶卡丘。”何修低头笑着说,“别拿你的叶卡丘冲着我,我受不了。”   “哪有那么多破事!”叶斯怒了,“三个大老爷们没见过神奇宝贝是吗?给你!滴你的眼睛!”他把眼药水往何修怀里一扔,气咻咻地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什么毛病啊。”叶斯骂着,把睡衣套在头上,又照了下贴在衣柜里面的镜子。   江湖叶神,即使穿着一身皮卡丘的睡衣,即使睡衣上还带个有两只皮卡丘耳朵的帽子,发型依旧很炸,眼神依旧犀利,脑门上写着一个凶字。   叶斯嘭地一声把柜门扇上,冷酷道:“非得等我一个一个把你们都收拾一通,你们才知道这个宿舍谁是老大。”   “不用收拾了,你就是老大。”沈浪一抱拳,“小弟这厢有礼了。”   温晨连忙扭头学习了一下沈浪抱拳的姿势,也跟着严肃行礼,叶斯哼了两声,又猛一回头。   何修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他,嘴角勾起,看了他好一会才嗯了一声,“老大。”   叶斯心里突然有点痒痒,他清了一声嗓子,拉开凳子在桌前坐下了。   再过一礼拜就是分班考,所有人都有点紧张,温晨躺在床上用手机刷数学题,就连吊儿郎当的沈浪都一边举哑铃一边背几句古文。   “冰泉冷涩弦凝绝,冰……冰泉冷涩弦凝绝……”沈浪把哑铃悬停在胸前,扭头问温晨,“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叶斯正默写化学方程式,听到后立刻停笔在心里说,凝绝不通声暂歇。   “凝绝不通声暂歇。”温晨看着手机说,“浪哥你别背琵琶行了,考的概率不大,多看看赤壁赋什么的。”   “喔。”沈浪放下哑铃翻了翻枕头旁边的语文书,找到赤壁赋,又在嘴里念叨了起来。   何修放下温晨刚递回来的游戏机,无声地趴在床沿往下看。   叶斯在手边的白纸上飞快默写,是接着刚才琵琶行那两句往下写的。他写得很快很乱,但并不卡壳,一直把中间晦涩难记的几句全都写完才停下,呼了口气,翻出一张新纸继续写化学方程式。   何修平静地坐回去,把游戏机关机,说道:“好像快打铃了。”   沈浪立刻打了个哈欠,“啊,终于,老大能去关个灯吗?”   “马上。”叶斯皱着眉在一个方程式右端补下两个数字,飞快算了遍左右两边的原子个数,平了,松了口气推开练习册,“我去关灯。”   刚关灯关门爬回床上,熄灯铃就响了起来。叶斯老老实实盖好被子躺下,又小声问何修,“你还玩游戏吗?”   何修说,“不玩,困了。”   “那快睡吧。”叶斯立刻说,“晚安同桌。”   “晚安,”何修顿了下,“老大。”   叶斯低声狂乐,伸手到栏杆另一头去拍了拍他的枕头。   何修闭眼勾着唇角说,“宿舍小弟三人,老大独宠我一人吗?”   “快睡觉!”叶斯笑得咳嗽了几声,翻了个身。   何修在被子下看了眼时间,刚过12点。   他闭眼放轻自己呼吸,默默查秒。过了有十分钟,沈浪那边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温晨迷糊中嘟囔了一句,他的头顶忽然传来叶斯压低的气声。   “同桌——”   何修努力放轻呼吸。   叶斯动了动,爬起来手扒着栏杆探头看他,“何修——”   “巴啦啦——大逼神?”   何修被子底下的手使劲掐着大腿,表面依旧平静地闭着眼,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   叶斯坐起来,释然地出了口气,然后翻身腾腾腾下床。   何修忍着没动,等了一会,自己床底下响起一声书包拉拉链的声,然后底下那位开始翻书包里的卷子。   何修感觉自己在被子里捂得身上都要出汗了,想翻个身但又怕惊动了叶斯,只能强忍着等他把卷子翻完。无奈叶斯翻来翻去翻个没完,底下哗啦啦了好一会,而且动作越来越粗暴。   到底找哪科啊,何修心里纳闷。   “我擦。”叶斯在底下用气声自言自语,“这个逼神,这么重要的物理卷子不带回来。”   物理卷子?   哦,玩游戏机的时候胡秀杰突然从后门路过,当时物理卷子就铺在游戏机底下,他低头放游戏机的时候顺手把卷子叠了两下塞进书包前面装小东西的口袋里了。   何修心里痒痒的,特别想扒着床沿提醒叶斯一下,但又不好意思出声,怕把人吓坏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上一次半夜,叶斯怕鬼吓是真的,但上厕所是假的。   上次估计就是偷了作业去深夜苦读,结果被抓现行把卷子团吧团吧塞兜里了。   叶神啊……   叶斯把何修书包翻了个底儿朝天,还举起来对着月光看了看,何修在上面憋笑憋得快要炸了,终于等到叶斯放弃,嘟囔几句拿了一张数学和一张作文纸,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何修在他背后默默坐起来,就看着底下一个满身皮卡丘的家伙拿着他的作业跑了。   走廊外的声控灯亮了又灭,等人走远了,何修才轻轻出了口气,在脑海里叫bb。   这一次,他没有再询问。   “叶斯也是重生的。即便不是重生,也一定得到了什么非科学的帮助。”何修平静说,“我今天过了一遍和他一起做的所有题,除了题库里的题目,还有老马自己编写、还没来得及发布的难题,他全都能当场给出标准答案,然而实际上仍然是个学渣,连基础知识、化学方程式配平这种,都要从头学起。”   脑海里没人回应,但何修能感觉到bb其实在,bb越是沉默,他就越笃定自己的判断。   刚才被叶卡丘逗乐的那点笑意没有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他闭了闭眼,轻声在脑海内说道:“所以,如果他也是重生,我能知道原因吗。”   bb顿了顿才说,“真的别问我。”   “你不能说?”何修停顿,“默认我的推论,但不能主动给出答案么。”   bb又不吭声了。   过了好一会,何修才叹口气,摸索着梯子下床。下了两级又伸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到自己的游戏机,拿在了手里。   “你要干嘛去?”bb问道。   何修淡定地拿着游戏机往外走,“散个步。”   今晚的通宵自习室一个人都没有,其实叶斯偷着来了一个礼拜,很少撞见人。暑假刚补课那阵确实有几个打鸡血的,但也就打了两天。现在白天课业重,晚自习加到四节,回来之后大家都累得只想睡觉,而且距离高考还有三百多天呢。   叶斯叹口气,检查了下前后门是不是真关严了,又确认了屋里确实没别人,然后翻开卷子开始写作业。   沙雕这个系统其实也有个好处,他脑内永远有标准答案,这样自己去解题如果答案不对立刻就能知道,然后马上从头开始捋,捋不明白就去看何修的解题过程,一来二去自学效率还挺高的。   自习室里安安静静,只有叶斯笔尖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   分班考在即,眼下是先要想办法留在四班。除了选择填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数学大题和物理大题,每一道分值都超高,只要能比上次多做个两三道出来,稳在前五十就不是难事了。   叶斯现在的打算是主攻数学,因为有几道固定知识点的大题比较好准备,比如概率论一道,导数一道,选修里的不等式题也算比较好突击拿分。   作业卷上的几道大题他每道都是一知半解,大致思路有,但写到一半就会卡在各种奇怪的地方。叶斯会掐着时间,卡壳超过五分钟的话就立刻去看何修的答案,绝对不做无意义的较劲。   今天学神解题过程写得比之前详细了很多,有一些甚至叶斯觉得自己都会跳过的计算步骤,何修也一步一步往下写,细细密密写了一整面卷子,让人一眼看过去吓一跳。   叶斯对着卷子愣了好一会,而后才迟疑地找到自己卡住的步骤往下看。   一边看一边心理琢磨着,何修到底怎么了。   是斗题赛获胜心情太好,还是和父母吵架后受了刺激……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叶斯三个小时,直到写完一张正反面的数学卷。他晃动一下颈椎,拿起何修的作文纸想看一眼思路时,又被震了一下。   何修其实挺懒的,练习卷的作文他经常只写提纲和想要引用的典故,一两百字顶多了,压根不成文。但今天不一样,也不知道那家伙晚自习什么时候写了完整的八百字作文,甚至还在旁边标注了立意和思考的过程。   “田忌赛马的材料看似抽象,但实际上非常开放。”叶斯小声念着,“可以理解为冷静制胜、以智取胜,也可以理解为人生中合理发挥长处,甚至可以泛谈策略。重在围绕一个角度合理援引,结合时事,深入讨论。做到这一点,起码能拿到48分。如果结构清晰,50分以上也不是难事。”   “喔。”叶斯抖了抖何修的卷子,“看来学神对自己开展了一通疯狂洗脑,坚信自己下次分班考能在作文上一雪前耻。”   但何修的批注确实给了叶斯不小灵感,他看了眼时间,03:05,于是抓紧时间大致写下自己的提纲和思路,然后收拾好卷子准备回去睡觉。   推开自习室门之前,叶斯动作顿了下。   自从上次被宋义那孙子吓一跳后,原本没怎么怕过鬼的他反而变怂了,每天从自习室回去都是心惊胆战的,有时候甚至会一路小跑回去。   堂堂一校老大,这样真挺没面子的,不过好在没人看见。   叶斯在心里给自己壮了个胆,然后推开门。   走廊的声控灯亮着,叶斯脚步一顿,感觉余光里旁边厕所的灯也亮着。他一回头,何修正在里面洗手,从镜子里和他对视,略带惊讶地挑眉,“你怎么也出来了。”   “啊。”叶斯默默往门后退了一步,退到何修无法从镜子里看见他的地方,又把那四张卷纸团了,手够到脖子后边把几个纸团塞进睡衣帽子里,走出来说,“我……有点失眠,出来走走。”   “这样啊。”何修勾起嘴角,“下床时着急,都没发现你人不在床上。”   叶斯闻言松了口气,“碰都碰上了,你等我也上个厕所,咱俩一起回去。”   何修点头,靠在洗手台上看着他,“你是不是被宋义吓完挺怕鬼的?”   叶斯唏嘘一声,“我不怕鬼,我怕傻逼,我都懒得说他了……”他说着走到里间去,刚摸向睡裤前开的口,就听何修的脚步往外头走去。   “我外面等你。”何修说。   “好啊。”叶斯随口答应,专心尿尿。   他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不要脸,不要脸到偷作业差点又一次被撞破,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把卷子藏帽子里,不仅不被发现,还留人家陪自己一起上厕所。   但意外碰上了挺好的,要不然他自己还真不太敢来,之前每天都是憋到第二天早上,虽然没有特别急切,但还是挺闹心。   放完水叶斯到外间去洗手,何修倚着门口玩游戏机,叶斯搓了一手泡沫之后突然皱眉,“你上厕所带游戏机干什么?”   “啊。”何修立刻摁灭了游戏机,“就……”   叶斯面露狐疑,目光掠过他,突然在他背后走廊贴着墙根的地上看见一个银色锡箔纸质感的手提袋。   叶斯瞪大眼,“你半夜溜出去买烧烤了啊?”   “啊。”何修一脸被抓包的尴尬,犹豫一会才点了下头,“是,做梦吃烧烤,饿醒了。”   叶斯瞬间换成刀子眼,凶狠地盯着他,盯了一会何修笑着摆摆手,“其实买了好多,要不一起吃吧?”   “就等你这句话了。”叶斯揉了揉肚子,每天学到后半夜其实都挺饿的,他一边走过去打开袋子一边问,“买什么了?”   何修说,“所有的肉,都来了两串。”   “那你自己真吃不完。”叶斯直接捡起一串牛肉筋咬了一口,说道:“我去太好吃了。”   “嗯。”何修也拿了一串,但他吃得很慢,咬两口的功夫叶斯已经开始吃下一串。   午夜饥肠辘辘时的烧烤,总是别有一番滋味。   那些普通的肉会变得格外软嫩弹牙,油脂香气四溢,孜然和辣椒的味道在舌尖缠绵,鼻子凑近时依稀还能感受到那盆劈啪作响的炭火。   滋滋滋,冒一层小油珠,刷上一层酱汁,翻面再烤。   俩人站在走廊没用到十分钟就把一兜子烧烤吃完了,叶斯吃得甚至有点想打嗝,而且他感觉自己胜在速度,吃的比何修多了一倍不止。   “够意思,同桌。”叶斯拍拍何修的肩膀,手在空中一兜,“漱个口,回去睡觉。”   “嗯。”何修看了眼他的帽子,有一团卷子冒尖了,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但叶斯自己看不见。   “你先漱吧。”何修收回视线,“我去把垃圾扔到外面。”   “行。”叶斯点点头,猫腰掬起一捧水进嘴里,何修默默伸手指把那团纸往帽子里怼了怼。   叶斯唏哩呼噜漱完口,一站直身子,何修刚好把手缩回来。   叶斯看着他,“你怎么还不去?”   “这就去。”何修愉悦地勾了勾唇角,拎着垃圾袋转身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四点,漆黑的蛋窝门口。   佛蛋拿着手机,回头看了眼呼呼大睡的惨蛋。   手机里传出作者毫无感情的声音,那家伙吃饱了吗。   饱了,睡了。佛蛋小声回答,谢谢。   是我上辈子欠你们的。作者说道,那我收摊了。   好,佛蛋想了想,能在你那里先订一年烧烤吗,明天老时间我还来取。   作者:……今晚你还没给钱呢!以及!不要再在厕所门口吃烧烤了!! 第25章 冲刺分班考!   原本以为吃一肚子烧烤容易失眠, 但叶斯回去躺床上翻个身就睡着了,不仅睡着了, 还在梦里写完了那篇田忌赛马的作文。   吾与同桌赛鸟。   桌出金雀, 吾出飞奴。桌见飞奴, 改出鹦鹉,吾以画眉对之。桌又出鸿,吾出鹄。   桌大怒,出枭,吾遂捧出沙雕。   心头滋儿一下, 叶斯一下子睁开了眼。   “这就不能怪我电你了, 你做梦都在骂我。”沙雕懒洋洋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忍不住提醒下, 我觉得你要尽可能提高白天的效率, 离高考还有三百天, 你要是连着三百天半夜学到三四点,怕是又要考前猝死。”   “知道了。”叶斯眯着眼睛把头发搓乱,脸埋在掌心里醒觉。醒了一会又对沙雕说, “但这事操作起来有难度。我白天效率并不低, 主要是作业不得不留到半夜写,因为何修一般都是四节晚自习时不时写两笔作业, 放学前能写完都不错了。”   沙雕不再吭声了,叶斯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喇叭里又响起了大妈饱含激情的晨间关怀。   今日点播歌曲,难忘今宵。   歌声一响, 另外三张床的人同步坐起,三脸茫然。   “估计又得迟到。”叶斯顺着梯子往下爬,“我算是发现了,咱宿舍的人谁都指不上,一迟到就迟到一窝。”   温晨腾腾腾下床,“我还是比你们快的,我可以放弃洗脸。”   沈浪大步跨了几个台阶直接蹦下去,“我甚至可以放弃穿衣服。”   俩人同步扒下睡裤套上校服裤子,温晨正要穿上衣的时候,沈浪已经果着膀子跑了出去,一手拎着书包,另一手粗暴地把衣服往头上套。   “牛逼。”叶斯感慨,“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他甚至可以放弃穿裤子。”   何修在床上缓过神来,慢吞吞下床,站在桌前无力地说,“困。”   叶斯嗯了一声,“反正晚了,别急了,把袜子穿对。”   何修看他一眼,没出声,过了一会说,“以后真不能那么晚。”   叶斯勾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叹气,“所以说做人不能太贪吃,而且马无夜草不肥啊。”   何修闻言一脸你认真吗看着他,叶斯顿了顿又说,“虽然我吃的比你多,但理是这么个理。”   何修嘴角抽了抽,“帮我交作业吧,我数学旷了去洗澡。”   看到他那书包叶斯才突然想起来卷子还在自己帽子里呢,立刻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对着两张卷子皱眉:“你俩这是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   叶斯漫不经心地打个哈欠,“被鸟啄的。”   “你们宿舍有鸟吗。”课代表冷漠脸,“对卷子尊重点吧,不然老师问我也没法说。”   听听这是什么话,这帮学习好的,一张卷子还要怎么尊重。   叶斯无语地看课代表转身走掉,又叹口气。   写个作业而已,容易吗。   何修是数学课间进来的。男生洗个澡用不了那么久,叶斯预感他会带早餐,何修果然没让他失望,打包了食堂的小米粥和馅饼。叶斯坐在座位上吃得唏哩呼噜,小胖回了好几次头。   “你吃了吗。”叶斯咬着馅饼问何修。   何修点头又摇头,“有点没胃口,中午再说吧。”   “啊。”叶斯把豁了一个口的馅饼放下,看着他,“你怎么了?”   何修确实看起来没精打采,照理说没睡醒的人洗个澡也该精神了,但他明显状况完全没改善,游戏机也不玩了,就拄着头半闭眼休息。   何修被他盯着,索性趴在桌上,闷声说,“好像有点感冒。”   澡堂子清晨的水实在太太太冷了。   何修回忆今早凉水浇在头皮上的感觉,打了个哆嗦,声音都跟着哑了一分,“以后我午休去洗澡,下午提前十分钟回去放东西,尽量不打扰你们休息。”   “啊,我没事啊。”叶斯把吃的收拾掉,“去趟校医室吧。”   何修沉默看着他,叶斯又说,“我陪你去,让宋义跟老秦打个招呼。”   何修这才点点头。   英中的校医室在行政楼里,是个小套间,外面两张滚轮床,里面是校医的办公桌,贴墙摆着一玻璃柜的药。   俩人是第二节 课打铃了才到,屋里空着,校医小姐姐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先在这等一下。”叶斯让何修在床上躺下,看了眼有饮水机的里间锁着门,于是说道:“我去找个别的办公室给你接杯热水。”   何修勾了勾唇角,“一个感冒而已。”   “你先躺呗,挺好一床。”叶斯顺手按了按,“软和呢。”   何修说不躺,但等叶斯费挺大劲从回廊另一头端着一纸杯热水回来,发现这个哥已经躺床上睡着了。   右侧卧,长腿舒展开,平静地闭着眼,轻轻的呼吸声再熟悉不过。   叶斯把水放在桌上,瞪了他一会又觉得有点好笑,索性自己也在另一张床上坐下,坐了几秒钟又顺势躺下。   他还没跟何修这么面对面躺过,虽然中间隔了一块,但感觉还是很神奇。   叶斯伸手摸了下何修脑门,应该是有点发烧,但不是特别严重。   他把热水往何修那边稍微推了推,然后拿出手机开始刷题。   校医费雨抱着一堆文件回来的时候,就见俩大小伙子躺在候诊室,一人占一床对着睡。一个睡姿还算拘谨,另一个已经放飞自我,t恤都撩起来一截。   她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睡姿拘谨那个睁开了眼。   何修一睁眼,就见视野里熟睡的叶斯,手机掉在身侧,上衣蹭起来一点,手搭在肚子上,少年腹肌浅浅的轮廓随着呼吸起伏。   何修默默撑着床坐起来,扭过头对费雨说,“你好。我感冒了,想来拿点药。”   何修睡一小觉起来嗓子更哑了,叶斯听到他的动静才睁开眼,发现校医来了,于是赶紧坐起来说,“对,我同桌好像有点发烧,姐你给他量量吧。”   “行。”费雨笑笑,“你俩等多久,怎么还等睡着了,幸亏我走时关了空调。”   叶斯看眼时间,其实就十分钟不到,但他真睡着了,还睡挺香。他扭头看何修,虽然何修嗓子更哑了,但精神头好像比刚才好不少。   叶斯把那本不那么烫了的水递给他,“先喝水吧。”   何修接过来几口喝光,嗓子透亮一点,又试着说了几句话。他把纸杯在手里随手捏着,折了几下发现折不出想要的形状,于是只好丢进脚边的垃圾桶。   “给你给你。”叶斯看破他的意图,从他身后小桌上抽出一张面巾纸递过来,“跟小孩似的。”   何修勾了勾嘴角,感冒发着烧却突然觉得心情不错,在纸上压了两个小耳朵,然后在叶斯头上比了一下。   “揍你啊。”叶斯一脸凶狠,接过那张纸往兜里一揣,“学神今日犯傻额度已经透支,收。”   何修收了,收了两秒钟没忍住,跟叶斯一起笑得差点倒在床上。   “哎你俩怎么又乐上了。”费雨出来有些无奈,把体温计递给何修,“看你状态还行,应该没大事,体温不超过38的话就拿点药回去休息。”   何修嗯了一声,把体温计从领口伸进去夹好,叶斯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床上低头看手机,何修默默瞟了一眼,是个刷题的app。   “那个。”何修突然说,“我说几个知识点,你帮我听着行吗。”   “啊?”叶斯茫然抬头,“什么意思?”   何修顿了顿,“快分班考了,就复习复习吧。我习惯说出声来,心里比较有底。”   “行倒是行。”叶斯心想那不正好吗,揣起手机又皱眉,“但你还怕分班考?”   “我怕比上次分低。”何修努力回忆了下上次的成绩,“上次化学扣了两分,那我就从必考的氧化还原反应和离子计算开始说吧。”   叶斯连忙点头,“行啊。”   何修靠在床头,从常见氧化剂开始说起,叶斯边装漫不经心地听边往心里记。何修过知识点过得非常快,但每一块的逻辑都是衔接的。原本庞大复杂的模块被他三言两语一说,其实也不过如此。   “哎,你俩。”费雨等何修中途换气,无奈打断,“差不多行了啊,体温计夹了五六分钟了。”   何修停下,把体温计交出去,费雨看了眼,“刚好38,我给你开点温和的药,回去多休息。”   “多谢。”何修点头。   间操何修没跑,就跟着队伍走了走,没走两步就从四班掉到了后面的五班,然后是六班,一直掉到被扣圈,又回到了四班的队伍。   班队里一片低笑,叶斯原本在后面懒洋洋地跟着,看见何修便提速跑过来,“中午放学你直接回去,我去食堂打饭带给你。”   “你吃完带回来吗。”何修看他一眼。   叶斯被他问一愣,愣了一会才说,“干脆都打包回来一起吃呗,我让宋义和吴兴也打包,来咱们屋吃。”   何修点头,“那我吃番茄炒蛋和糖醋小排。”   叶斯在他肩膀上拍了下,“行,记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学神今天格外乖巧。也不玩游戏也不看漫画,像个真正的好学生,每节课下课后拿到作业卷就开始写,而且下笔如飞,解题过程细细密密地列在卷子上,解完划一道竖线,再在空白地方用另一种方法再解一遍。   小胖屡次回头欣赏年级第一在线直播学习,想跟上何修的节奏,结果自己两道题还没写完,何修就把卷子推给了叶斯。   “帮我收着。”何修说,“今天生病背不动书包了。”   “……你可真是个小公主啊。”叶斯咋舌,内心狂喜,感觉就跟捡着彩票似的,表面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嘟囔着把彩票夹书里。   上课时何修又趴下睡了,叶斯一边帮他盯着老师,一边盯着他的卷子写自己的作业,一心两用,效率奇高。   “我感觉我今晚也许能早点睡。”叶斯在脑海里对沙雕说,“学神竟然养成了白天写作业的好习惯,如果他一直保持下去,以后我就不用拿命肝作业了。”   “恭喜你啊。”沙雕又打个哈欠,“捡了个好同桌。”   “是。”叶斯看了眼身边的何修,脸压在胳膊上,另一只胳膊圈着,从侧面只能看见鼻梁,唏嘘道:“学习好,脾气好,人也帅。”   “谁见谁都爱。”沙雕总结说。   下周一就是高三正式开学的第一场统考,一锤分班。   压力笼在每个人身上,到了礼拜四礼拜五,就连宋义都开始吐槽班级里课间太安静了。没人说话,也没人打闹,所有人都在座位上闷头学习。   分班考比高考更能带来竞争压力,和你竞争的人就在你前后左右,几天后如果他上去了,你就很可能下去。   “妈的连你俩都在学习。”宋义跑过来找叶斯,结果发现叶斯正在听何修讲知识点,前后左右的人都偷偷往他们那边侧着身子跟着蹭,绝望道:“有没有人性了!连你俩都在学习!”   叶斯心理压力也大,太多不确定性横在面前,只有听何修讲知识点时他才能稍微平静点。   但他没表现出来内心的不安,只是伸出拳头在宋义面前,“傻子,下周咱俩就不在一班了。”   宋义愣了下,过了一会才摸摸鼻子,“是啊。”   混子大队,之前是吴兴跑单,现在三个人都要分开了。   宋义骂了一句操,又说,“那也没事啊,都在一层,老子高兴了上课搬着凳子到你门口坐着,以防你想我。”   “滚。”叶斯笑骂,“以后要是英语课收不到你提醒我认真听罗莉讲课,我都不习惯了。”   宋义顿了顿,抬手按在叶斯肩膀上,“铁子,你加油,一定得留在四班,我还指着你替我观察罗莉的动态呢。”   叶斯看了看他,勾起唇角,“嗯。”   何修在旁边看着,叶斯抬头看宋义时眼睛很亮,虽然这家伙最近都是一幅心虚的样子,但这一刻却十足自信,满脸都是少年意气。   他垂眸无声地笑了笑,继续梳理着那些三字经一样的知识点,仿佛不知烦也不知倦。   考前一天的周日晚自习被取消,周末各科都没留作业,就为了让大家安心准备考试。   叶斯周末就泡在拉面馆里,跟何修一起复习,复习了两天感觉迷迷瞪瞪的,脑子里好像装满了东西,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直到听何修说了一句“物理差不多就这样”之后仿佛大梦初醒,猛然觉得热,灌下半杯西瓜汁再一回头,竹帘外掩映着天际金色的晚霞,他才突然意识到已经是礼拜天下午,明天真要考试了。   他偏头去看何修,何修面色平静如常,黑眸没有一点波动。   其实也对,何修这几天复习追求的不过是保持水准。考试压力这种东西,学神大概压根不知道为何物。   叶斯叹口气,正要说晚上吃点什么,何修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是“妈妈”,何修瞟了眼,站起来说,“我接个电话。”   “嗯啊。”叶斯点头,目光却跟着他的背影飘进了后厨的小竹帘里。   “儿子,你爸爸有个同学是j大经济学的博导,他今天刚好出差路过你们h市,你爸帮你约了两个小时后和他吃饭,地址是……”   “妈。”何修皱眉打断她,“报考的事情我们不是刚聊过吗,我不想和他吃饭。”   何母顿了顿,好声道:“报考的事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和你爸回头再劝你。但这个机会挺难得的,虽然对高考没什么帮助,但你可以提前和领域里的前辈聊一聊,会有收获的。”   “我不去。”何修突然觉得心口涌起一阵烦乱,是上辈子少有的,或者说,即使之前有也被他强行压抑。但这一次,他不想压着火,“已经说过不走这个方向了,和陌生前辈吃饭不觉得尴尬吗,而且这么突然,我晚上约了别人了。”   “你约什么别人?”何母被气得也提高了声音,“别胡闹了,和你叔叔去吃饭,我把地址发你。”   “你直接告诉他取消约定吧。”何修声音有些冷,“之前好言好理都说遍了,只要是跟报考相关的事,我不会有任何妥协。”   “你这孩……”   “妈我先挂电话了。”何修说着,直接摁在挂断上,过了好一会才呼出口气,有些脱力地把手机揣回裤兜。   店里前堂开着空调,门帘后边却很闷热,打个电话的功夫,他觉得自己前胸后心都出了一层汗,脑子里还有点懵。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每个毛孔里都散发着烦。   这个饭局他上辈子妥协去了,结果就听一个陌生的叔叔推荐了两个小时的j大经管学院,一度让他怀疑来的不是博导,而是招生办主任。   何修长长地呼出口气,掀开门帘抬脚要回前堂,却见叶斯就在门帘另一头站着,靠着冰箱,嘴里含着根棒棒糖,瞅着他。   叶斯张嘴说话,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桃子果味。“又是报考的事啊。”   何修闻到桃子味,胸口的郁气好像散开了点,嗯了声,“差不多吧。”   叶斯没再问,棒棒糖在嘴里含过来又含过去,过了一会抬手把棒棒糖拿出来,说道:“我实在不想再学了,明天就考试,现在再看也没什么用了。”   何修勾勾唇角,“其实我觉得差不多了。”   “嗯。”叶斯又把棒棒糖塞回嘴里,嘎嘣嘎嘣几口把糖咬碎了,小棍棍扔进垃圾桶,走到桌前收拾好书包,“走,叶神带你去个开心的地方。”   “嗯?”何修愣了愣,“去哪?”   叶斯拿出手机戳了个熟识的黄牛,问了两句,对方说,“还有票,来吧。”   叶斯满意地吹了声口哨,“一个live house,今晚我喜欢的乐队来巡演。”他说着把手机往屁兜里一揣,熟练地勾上何修的肩膀,笑说,“大考大玩,带你去见见大世面。”   作者有话要说:  惨蛋要带我出去玩。佛蛋看着作者,顿了顿,我该准备点什么吗。   作者惊讶,他只是带你去玩而已啊,你要准备什么?   我也不知道。佛蛋想了想,也许会见到他的朋友。   没事,别紧张。作者把佛蛋拿到镜子前,看,你是个帅蛋呢。   我是吗。佛蛋皱眉,看了镜子好一会,有些不确定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惨蛋会不会这么觉得,佛蛋小声说。 第26章 冲刺分班考!   live house 离拉面馆挺远的, 何修查了打车完全不堵也要三十分钟,在h市的另一个方向, 是他没开拓过的地图。   “别打车。”叶斯拿手遮住他手机屏幕, “去听live打车就没劲了, 我们坐222线,这个点特别空,先看一个小时落日街景。”   何修闻言迟疑了下,叶斯已经往前走了。永平街是条有点坡度的长街,叶斯把书包甩在肩膀上, 往下颠两步蹦一下, 前两天那股压抑劲儿好像一下子没了, 头发丝随着动作蓬飞, 兴奋地炸着毛。   “同桌。”叶斯蹿了两步停下来等何修, 胳膊往他身上一挂, 揉揉肚子,“买俩汉堡吧,车上吃。”   “好。”何修答应, “街口就有汉堡店。”   街口的汉堡店没名没姓, 牌匾也很小,但是卫生条件还行。叶斯往柜台上一趴, 研究了半天菜单,在自己的汉堡里又加了一堆有的没的。   “……再加一块鸡腿肉。”叶斯点了点菜单,回头问,“你吃什么?”   “和你一样吧。”何修对汉堡其实没有研究, 他就对叶斯的头发有点研究,特别想知道为什么头顶那几根能随时随地随着心情飞舞或低垂。   挺神奇的。   拿到汉堡后何修才开始后悔跟叶斯要一样的,厚的几乎拿不住,他严重怀疑这东西等会根本没法得体地咬下去,趁着等车时想揭开纸看一眼里头到底多少层,叶斯却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忍一会。”   叶斯勾着嘴角说,“车上看风景的时候再吃。”   “好。”何修没忍住乐了,“这一套规矩还挺严谨。”   “叶神带你见世面。”叶斯牛气哄哄地勾着他肩膀,“从踏出门的那一刻起,你已经迈入了新世界。”   何修点头,两只手掐着那个汉堡,“行。”   222路比想象中还空,车上就两个老人,一对小情侣。叶斯上车略过一排排舒服的双人座,直接走到最后一排,让何修先进去。   “你挨窗户。”叶斯说。   何修屁股刚一坐稳车子就启动了。叶斯屁股落下的时候踉跄一步,俩人胯骨撞了下。   “啊。”叶斯夸张地叫了一声,前面的情侣之女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情侣之男也回头看了眼,眼神有些不屑。   何修皱眉,“他们说什么。”   “这还用问吗。”叶斯笑眯眯地伸手推开窗户,让晚风吹进来,眯着眼睛说,“女的说,后面坐着俩小帅哥。男的回头看一眼说,就那样吧。”   何修愣了一下,然后跟叶斯笑成一团。   叶斯边笑边咳嗽边拆开汉堡,得有二十公分高的至尊无敌大汉堡,里面层层叠叠铺满了肉饼和酱,叶斯捧着也有点难下手。他看半天后勉强低头咬一口,只咬到一半厚度的肉饼,啧了一声,直接用牙叼出块肉,分层吃了。   何修说,“你真饿了其实可以买两个,比较好操作。”   “你懂什么。”叶斯看他一眼,指着汉堡说,“这是一栋世界级建筑。”   何修抬了下眉毛,叶斯指着汉堡一层层往上数,“你看这个汉堡,看起来圆润软塌塌,但却能在世界的中心屹立不倒。这是地基,一层的牛肉饼呢是会展大厅,二层蔬菜是景观层,三层是健身房,四层是博物馆,五层洗浴中心,六……”   何修忍不住打断,“这栋汉堡楼到底是干什么的?”   叶斯被问一愣,顿了下才说,“这得问你啊。”   “问我?”   叶斯啊了声,指着最上面一层面饼说,“顶盖上刻着建筑师的名字,何修。”   何修愣住,叶斯闷头又咬一口,边嚼边说,“这是十年后你的成名作,我都帮你构思好了,厉害吧。”   何修半天没说话。   等他动了一下的时候,叶斯已经又啃了几口。大楼的主体已经被啃秃了,楼层倒塌在一起,狼狈地散落在纸里。   何修心里好像明白点,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茫然地转过头看向窗外。太阳落在江面的边际,一片红光在水面上波动,落日下的整座城市笼罩在这片橙红色的慵懒之中,身边的家伙被风吹着眯起眼,一边嚼着汉堡一边哼着他从没听过的歌。   “父母都是这样。”叶斯突然说,“给你划条路,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条路比别的路更容易走。要是换别人我就劝他们听话了,但你不一样。建筑这条路好像确实往上走特窄,但我觉得你是能走到塔尖上而且还能蹦起来用头撞破云朵的那种人。”   叶斯搓了搓何修的腿,“挺住啊,我可在你身上堵了城堡呢。”   何修垂眸看着叶斯的手,嗯了一声。   “高兴起来。”叶斯打了个嗝,唏嘘道:“这汉堡真的大,我可能真吃不完。”   “等分班考完我请你吃个好的汉堡。”何修说,“高级一点的。”   “你说那种牛肉能咬出肉汁儿来的吗?”叶斯笑眯眯,眼睛里充满神采,“行啊,我还要个冰淇淋。”   说好一起看街景,结果人生导师叶卡丘发挥完一通演讲后,没多久就仰头睡了过去。车子一拐弯,叶斯身子一晃,脑袋无比自然地砸在了何修肩膀上。   闷闷地咚一声,何修感觉自己都听着声了,叶斯却睡得很安稳。   这家伙就算不熬夜写作业,也经常半夜拿app刷题,何修有时候晚上醒来,会感受到头顶有亮。   他突然觉得肩膀上很沉,责任重大的感觉,默默挺了挺背,让叶斯睡得舒服点。   222路沿着h市这条穿城江行驶,江上的波光映着城市的倒影,驶过英中,市图书馆,商圈,形形色色的人和建筑刷刷刷从车窗外划过,只有肩膀上那道呼吸声平稳而真实。   何修偏过头垂眸看了叶斯一眼,只看见了长长的两道睫毛。   他突然觉得,这道黄昏下浅浅的一方车窗,他能记很多年。   live house就在222线的终点,下车没走几步,就见到了乌央乌央的人群。   何修有些惊讶,“有这么多人啊。”   “小众不代表没人喜欢。”叶斯说,“越是小众,粉丝就越带劲儿,你看那头。”   何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一群人围了个圈,看穿衣打扮基本囊括了从贫到富的各个阶层,大家熟稔地混在一起,中间一个穿了件乡村题材电视剧里才常见的大花马褂,拿着粉色的扇子凹了个造型,一堆人起哄拿出手机拍照。   “刚子,你们过来了啊!”一个肩膀上纹身的胖子过来,撞了下另一个半边头发剃得露出青色头皮的瘦子。瘦子喷了口烟,“上一场有事没赶上,h市这个坐一宿火车来了。”   “得给坎爷捧场啊。”满脑子小辫的女人说。   “坎爷昨晚上就到了吧,看他发微博吃烧烤了。”   “啧啧啧。”   何修收回视线,“坎爷?”   叶斯懒洋洋地笑,掏手机查了一下黄牛发过来的二维码,带他去检票,说道:“烟枪玫瑰的主唱。队里那把电吉他我也喜欢,拽的和坎爷难分胜负。”   何修反应了一会才想明白是电吉他手的意思,俩人走到安检口,叼着烟的小哥看了眼票,拿个按章在俩人手背上一人按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走到门口一个穿露脐装的姑娘拿紫外线小电棒一照,是俩圆形的戳。   “进吧。”   何修说了声谢谢,下意识想要搓搓手背,但又忍住了。   按理来说他一学神不该对这种小把戏感到震惊。但他不能否认,在这一刻那点兴奋已经在心里撩了原,如果有人拿小电棒往他胸口照一下,也许能看到里面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非常狂野。   live house里面有存包的地方,存完包再往里走就几乎全黑了,高空的天花板上架着各种试听设备,舞台很高,下面是一片空旷的场地,进来的人就在场子上人挨人地站着,像一群虔诚的信徒,等着他们的神明将临。   “往前头去。”叶斯拉着何修的胳膊挤进人堆,“我这次要玩个爽的。”   何修没顾上问爽的是什么,人堆里炽热的胳膊腿撞来撞去,他感到窒息又兴奋,想抬手拉一下皱了的衣领,手伸到一半又放弃,感觉自己挺傻的。   “别怕被人踩着脚。”叶斯站在差不多第四五排的地方停下,说道:“有人踩你就踩回去,大家都是这么认识的。”   “好。”何修勾起唇角,看着叶斯的眼睛,在黑暗中还是那么亮。   开场前一分钟,这个不大的场地已经站满了人,四周都是黑压压一片,何修看了叶斯一眼,叶斯正踮脚往后台张望着。   重金属的声浪突然拔地而起,何修还没反应过来,全场人疯了一样开始蹦着欢呼。他被后面的人往前推了一下,又被前面的人往后拱了一下,最后被叶斯拉着胳膊强行跟着蹦了起来。   “啊!!!”叶斯兴奋地尖叫。   何修内心也有些沸腾,但顿了顿,努力张嘴,“啊。”   叶斯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没怎么。”何修也一愣,“什么怎么了?”   “哦没事。”叶斯奇怪地摸摸鼻子,“我以为你叫我呢。”   何修尴尬地勾了勾嘴角,好在叶斯没放在心上,转头又嗨了起来。   乐队四人出来的时候,何修狠狠被震了一把。   完全由一群中年男组合的乐队,平均年龄估计直奔四十五去了。主唱坎爷敞怀的黑金外褂下是条男士四角内裤,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穿。最干瘦的吉他手穿了黑金旗袍,侧开叉露出四十多岁男人粗糙又干瘦的腿,戴着黑色圆片墨镜,一头枯长发很像武侠小说里的丐帮帮主。   何修还没从视觉震撼中反应过来,突然万籁俱寂,只有台下错落的呼吸声,而后台上金光迸射,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从四面八方爆发出来,台上台下的人同时蹦了起来。   “我像一盒名牌的香烟!”   “我塞进了穷人的口袋!”   “我像一只贪婪的耗子!”   “我被富人收养起来!”   “我像一个犯了戒的神仙!”   “我被老天踢了下来!”   粗陋的歌词冲刷着耳膜,场面如同大型聚众朝拜现场,那个穿着打扮足以被警察找谈话的男人站在舞台中心,用沙哑狂放的嗓子领唱,干瘦的吉他手随着音浪蹦着拨弦,所有人跟着一边嘶吼一边扭动。   “一群猪吧飞上了天!我的儿子被做成了金钱!”   “我被活活的逼成了个工人!我被活活的逼成了个商人!我被活活的逼成了个诗人!我被活活的逼成了个废人啊!”   汗味,烟味,场子里生锈的金属味,还有酒精的味道混在一起。何修被猛地震了一把,叶斯突然回头抓着他的胳膊,大吼,“跟着蹦!”   何修几乎下意识地跟着蹦了两下,叶斯抓得他有点疼,音浪冲击着耳膜,他反手抓住了叶斯的胳膊,边蹦边喊:“这!是!什么!玩!意!”   “人间!”叶斯大吼,“活人的狂欢!神仙!下凡好不好玩!”   何修说不出来一个好字,但他确实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莫名跟着蹦了足足十分钟,还没喘口气,坎爷抬手在空中一捏,鼓手立刻起了新的鼓点。   全新的节奏,毫不逊色的狂浪,再一次掀翻人海。   “青——春啊!青!春!”   “你坐北朝南!听阳光普照!”   “青——春啊!青!春!”   “你三吹六哨!读时间如药!”   整个世界的疯狂和放纵中,唯有何修是安静的,他听着自己的呼吸,看着面前那个家伙热情全开地上蹦下跳,跟着吼他听不懂的歌词,黑发在灯光下蓬飞,无论五颜六色的光怎么晃,依旧漆黑如墨。   何修在这个场子里是最大的异类,但他却觉得心里越来越踏实,他下意识去攥了一把叶斯的胳膊,本来已经浪得快要起飞的叶斯立刻回头看他,冲他笑出一排好看的牙齿,“别绑着自己!蹦起来!跟我们蹦起来!”   全校都知道他恐同的叶斯,对一伙四十多岁半女装半果奔的农村摇滚爷们送出一个又一个飞吻,少年眼里张扬着明烈如日的快乐,那股快乐狠狠地砸着何修的认知,快要砸破了。   何修抓着叶斯猛地往上窜了窜,有什么东西从胸腔深处狂涌而上,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啊——!”   叫声淹没在人群,何修抬手抹了一把鼻尖上沁出的汗,更用力地吼道:“啊——!!!”   叶斯笑着看他,在他耳边大喊,“啊!啊!!”   听不懂歌词的农村摇滚一首首不停歇而来,何修感觉自己喊得喉咙开始痛,两条腿蹦得快要抽筋的时候,坎爷突然停了下来。   “最后一首歌——”坎爷顿了顿,“安可青春,想玩的人可以上来。”   “我我我!”叶斯拨开人群两步冲上了台,眼睛里刻着生动的雀跃。   上辈子他看了数不清多少的现场,但被身体情况碍着,连蹦都克制,别提这么玩了。   电吉他手过来跟他击了个掌,叶斯提了提裤子。   台下的何修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万种叶斯突然跟坎爷一样脱下裤子的场面,熟悉洗脑的音浪再次席卷而来,在一片青春啊青春的呐喊中,叶斯站在有快两米高的舞台中央,背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张开双臂,像一只自在的鹰,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那道身影腾空的一瞬,何修心下猛地一顿,张口喊叶斯的名字,却没喊出声。   叶斯倒在了无数人举起的手上,几十只手同时高举过头顶,在他从头到脚各个部位胡乱撑着。人群中爆出一阵阵欢呼,叶斯放松地躺在人潮之上,被大家从头顶拨着往后传。   狂浪的音乐还在继续,何修回头,目光追随着那个躺着被大家在头顶运送的家伙,那个身影离他越来越远,快要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时又忽然拐了个弯。   离得那么远,何修还是很清楚地看见叶斯抬手往自己这边指了下,底下一堆压根彼此不认识的人特别懂事地把他往这边运。   一首歌到尾声,叶斯终于回到了何修眼前。   “同桌!”叶斯在大家举着的手上坐起来,又张开双臂,“接着我!”   何修下意识伸出了双手,底下的手撤了,那个家伙就砸进了他怀里。   两个男生撞在一起,最直白的反应就是疼,骨头磕骨头,没有谁好受。   但叶斯兴奋得根本顾不上来疼,他使劲搓了搓何修的肩膀,拽着他的手就把他往台上拖。   越往舞台中心靠,音浪声越仿佛淡去了,就只能听见自己疯狂的心跳。   何修被叶斯带着登上舞台,站在那数道刺眼的白光之间,才发现底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而台上,台上也只有一人可见。   最后一曲青春已到尾声,坎爷对着麦克风吼了几句之后拎起立麦放到叶斯眼前,丐帮帮主摘下吉他朝叶斯这边一扔。   叶斯抬手接住,抱着吉他拨了几下。   完全不同的新鲜的节奏和音符嚣张地挤入旋律,底下的人更加疯狂,何修都不知道那帮人在疯狂什么,他静止在原地,看着叶斯拨弦。   叶斯拨了两下跟上节奏,鼓手给他推了一把劲,全场的音浪再次爆发。   叶斯突然扭头看着他,一脚踩在音箱上,拨着吉他侧头对着立麦唱完了青春的最后一段。   我愿做你的青春,一世狂浪一世疯,不拘时光踮脚看远方,牵手并肩绝不回头。   青春啊青春,人们啊人们。   音乐声骤停,叶斯指着何修,“做过什么后悔的事,从未。”   “强啊同桌。”叶斯骄傲地勾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怎么样,作者追在佛蛋屁股后面问。   你烦死了,佛蛋说,不要管蛋的事。   你说啊,怎么样了!作者心急地追上,都玩什么了?   佛蛋猛然停住,扭回头看着作者。   蹦散黄了,佛蛋说。   蹦?作者皱眉。   佛蛋停顿下,没有灵魂地跳了两下。   哦!哦!佛蛋麻木地说,像这样。 第27章 冲刺分班考!   后来散场, 黑暗的场地亮起灯,穿着诡异的乐队回到后台。何修晕晕乎乎地跟叶斯去把包领了, 走出去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 他愣了好一会, 直到一个冰凉的东西突然贴在他胳膊上,贴得他一激灵,一下子回过神来。   是一听冰镇的啤酒,本地产的纯生,叶斯一头汗看着他, “喝啊, 你不渴啊。”   何修接过来, 叶斯左手还拿着一罐, 屈起食指单手咔哒一声拉开了拉环, 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少年的喉结在一层薄薄的皮肤下游动, 何修看了一会,也开了自己那罐。   这罐啤酒大概是从冰山里挖出来的,冰得透心凉心飞扬。何修一口灌猛, 感觉五脏六腑都上冻了, 后脑勺冻的生疼,不禁回忆起被清晨的澡堂子支配的恐惧。   222路已经停运, 两人谁也没说要打车,就沿着这条不知去向的路边喝边走。   叶斯没几口就喝完了,把易拉罐捏扁,跳起来托着手腕一投, 易拉罐擦着边落入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叶神!牛逼!”叶斯给自己热烈地鼓了个掌。   何修看他一眼,停下脚步,仰头把自己剩下的半罐酒也干了。   叶斯一挑眉,“我看你这意思是……不服?”   “嗯。”何修看他一眼,没有做起跳压腕的动作,大概瞄了下距离,左手从下往上一抛,易拉罐在空中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中空入桶。   “何修,也牛逼。”何修勾起嘴角,把两个人的书包随意地搭在肩膀上,手揣裤兜里接着往前走。   “我去?”叶斯小跑两步跟上,“易拉罐这种东西,你那么投就是更好投的你知道吧?”   “嗯。你的花把式影响了发挥。”何修笑笑,“我没有和你比的意思。”   叶斯虎着脸看他,“但就是比我强,是这意思吧?”   何修忍了忍,没忍住笑了,“对。”   叶斯抬手就想照着他后脑勺来一下,但手伸起来突然又意识到,这不是宋义,是何修。何修长得这么好看又聪明,打坏哪儿都有点可惜。   于是他只能在何修后脑勺扇了个风。   “什么东西?”何修回头。   “一只蚊子。”叶斯说。   走了一截后叶斯看了眼手机,“十点多了,回宿舍吧。”   “嗯。”何修掏出手机抢在他前面叫了车,车到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叶斯钻了进去,他跟叶斯一起坐在后面。   回去的路上俩人就没怎么说话了,何修掏出手机斟酌着给妈妈发了一条短信,对下午的态度道歉,以及重述自己坚决不学经济的想法。一条短信也就一百来字,他发了有十分钟,等到终于发送出去,叶斯已经又睡着了。   叶斯眼眶有点发青,是这一个月学习累的。何修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拼了命地想要留在四班,所以今天下午当叶斯把书本一推说什么大考大玩的时候,他就觉得像是有根小指头在他心尖上轻轻地戳了一下。   何修小心翼翼拉开书包,把之前自己写在一张纸上的导数解题思路塞进叶斯书包,想了想,又放了两本漫画书进去,装成是不小心塞错了。   “bb。”他在脑海里轻声呼叫,“叶斯不仅是重生,而且也有他的辅助系统吧。”   bb似乎被吓了一跳,声音像是刚睡醒,“哪来的结论?”   何修顿了顿,“我当年那篇零分作文写了什么只有我和老秦知道。老秦没把那事张扬出去,大家都只以为我作文跑题了。”   bb犹豫了下,“但其实你这次的作文也提到了……”   “但那句话在文中只是一个引子。”何修说,“是用来驳斥的,没人会对那句话印象深刻吧。”   bb不说话了,何修又说,“没事,你当我自言自语,不用理我。”   叶斯睡觉是个有数的人,上车睡着,停车前自己就醒了,一点不让人操心。下车时甚至比何修还利索,完全不像半小时车程被擦了两次口水的家伙。   “一起洗澡啊。”叶斯打着哈欠说道:“今天就别拖了吧,身上都不知道蹭多少人的汗了,咱俩脑袋挨着睡,要是我洗了你不洗,是不是对我也有点不太尊重啊?”   何修脸色凝固了一瞬,“哦,我……打算出去洗。”   “去哪?”叶斯瞪大眼,“明天考试了,你今晚还要出去享受?”   何修嗯了一声,在记忆里扒拉出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大型洗浴中心,把名字报了出来,“大森林。”   “……”叶斯表情凝重,“那地方……不光是洗澡吧。”   何修感觉自己脸皮比砖都硬,点点头,“对。”   “……”   谈话戛然而止。   叶斯满脑子发懵地往回走,回到宿舍后又坐在凳子上茫然,直到何修一本正经地收拾了自己洗澡的东西,还拿上出入校门的学生卡走了,他都没回过味来。   本以为今晚是带学神狂野了一把。但现在看这一出,跟学神平时的私生活比,大概还狂野得不够。   小巫见大巫了。   啧……不应该啊。   “走啊,你跑哪去了,发微信你也不回。”宋义穿着大裤衩端着盆一脚把门踢开,吴兴站他旁边打哈欠,“洗澡啊,今天早点睡。”   “来了来了。”叶斯胡乱抓了一把自己洗澡的东西,跟着往外走。   整个洗澡的过程,他满脑子都是何修身处大森林的样子。看学神那样真不像是常去的,要是被一群身经百战的妖精缠住了,那不就成了误入盘丝洞的唐长老了。   “不行。”叶斯突然关掉水龙头,果着身子就往外走。   “欸欸欸,你干嘛去?”宋义喊了一嗓子,“你洗头了吗你!等等我俩啊!”   “没洗呢!”叶斯心烦劲涌上来,也跟着吼,“我把手机拿进来洗。”   “那不进水了啊!”宋义又吼,但叶斯已经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才回来,手机上套了个塑料袋,拎在手里。   “毛病。”宋义瞪瞪眼,“洗澡还看手机。”   手机一直没响,唐长老并没有打来求救call。   唐长老也许在大森林里的女儿国乐不思蜀了。   叶斯晚上躺床上也莫名觉得气不顺,在书包里胡乱抓了几张知识点看,发现还有何修一不小心塞错书包的导数常规解题步骤,勉强过了两遍。   等宿舍熄灯后,何修终于回来了。   何修小心翼翼地开门关门,摸着黑把东西放好,在底下换上睡衣,然后爬上床来。   叶斯小声问,“做了什么项目?”   何修的声音非常郁闷,“淋浴,加牛奶浴。”   大森林那地方真的不是人去的,洗浴通票58,低消60,酒水不算。他为了凑够低消只能给自己加个项目,在一众看起来就不普通的私人按摩里,费了好大劲,拎了一个68的牛奶浴出来。   技师刚把牛奶浇在他背上,还没上手搓,他就已经崩溃了,跳起来又冲了个澡火速跑路。   叶斯顿了顿,“没做别的?”   何修说,“做别的干什么,吓人还……死贵。”   叶斯没再吭声,等何修郁闷着躺下,头顶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叶斯笑得恨不得把床板都掀过去,两张床一起晃悠,晃得何修有点想吐。   “叶神!闭嘴!”沈浪狠狠捶了下床。   “不笑了不笑了。”叶斯努力憋住,又咕咚一声打了个嗝,只好又死劲憋着气,好半天才勉强把笑和嗝都憋了回去。   “睡觉吧。”叶斯闭着眼把手伸到这头来拍了拍何修的枕头,“别难过,大自然危机四伏,不适合我们这种小白兔。”   “嗯。”何修闭上眼,过了一会忍不住也无声地乐了一气。   这一天啊。   第二天早上起床铃比平时提前了五分钟,响过一次十分钟后又加了一次,大妈挨个屋敲门,喊大家起来考试。   叶斯起床后觉得精神头挺好的,昨天浪得疯,但却是这段时间第一次睡足了七八个小时,早上睁开眼就感觉神清气爽。   混子大队连着何修,四个人在食堂吃完早餐,然后各进各的考场。   何修永远在第一考场的1号,叶斯这次要去第二考场。两个考场挨着,进考场前何修突然喊了叶斯一声,叶斯在第二考场门口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何修本想最后叮嘱几句做题的事,但却找不到开口的立场,犹豫了一会,只说出三个字,“好好考。”   叶斯一下子立正还叩了下脚,“得令。”   自从昨晚何修垂头丧气地回来,他的心情就一直保持在一条很高的水准线上。   也说不明白原因,反正就是傻乐呵。乐呵得甚至当着一考场的人面做了个无比傻叉的叩脚动作。   这种乐呵一直到叶斯嗖嗖嗖答完语文前面所有直接出答案的题,翻到后面开始看作文时,才缓缓收敛起来。   这次语文作文的材料是段社会时事,讲大学生给舍友投毒,让针对材料写议论文。   这要放在从前,叶斯一准会批判一番凶手,恨就当面干,背后投毒算什么英雄好汉。但他一读完材料,脑海里就好像自动在播放何修的话,而且是何修的语气那种。   “时事类作文重在论点符合主旋律价值观,适当分析材料,将观点深入其中。如果是负向材料,可适当设论如果怎样怎样,以加强自己的观点。”   叶斯长舒一口气,“学神洗脑神功。”   “考生不要自言自语。”监考老师往后排看了一眼,叶斯闭嘴,低头在草稿纸上大概写了下论点和结构,然后开始动笔。   考完语文出来大家都挺消停,午饭的时候宋义在说隔壁九中的八卦,剩下仨人都听他说,没怎么搭腔。   一直到午睡前,何修才忍不住开口道:“那个……”   “嗯?”叶斯铺床铺一半,抬头看他,“怎么了?”   “投毒的那个男的。”何修犹豫了下,“你没有批判他手段太low吧。”   叶斯嘴角抽搐了一下,绷着严肃没吭声。何修头皮开始发麻,“你不会议论了八百字到底该如何光明正大地干死室友吧?”   看到材料的时候何修心跳都要停了,他真觉得叶斯能写出这种作文来,语文直接挂科,立马从四班滚蛋。   叶斯躺好了说道:“放心吧,我这次作文多了不敢说,45怎么也有了。”   何修长出口气,过一会又笑了,“没有不相信你。”   你是太了解我了。叶斯心说。   但你想不到吧,我偷偷看你的作文讲解看了一个多礼拜啦。叶斯心又说,得意地翻了个身,两腿夹着被睡。   下午的数学很给力,导数大题非常符合常规,几乎跟何修那张纸上概括的题型一模一样,就是换了几个数。叶斯利索地写完导数,不等式和概率两道题写了大部分,椭圆那道大题使使劲也写了前两小问。   等理综和英语考完,寂静的校园才像是终于活了过来,校园里开始有人笑,也有人哭,但总归是有人气儿了。   食堂再次奉上排骨煲,四个人抢第一波去排,然后占一张圆桌吃饭。   “我感觉我考的不错啊。”宋义瞪大眼睛说,“数学竟然还有我会的题呢,我都惊了,比上次简单了不少吧?”   “嗯。”吴兴扒了两口饭,“上次难度变态,这次是正常的。老师说了,正常偏简单,为了让大家都合理发挥,尽可能避免一次考砸影响分班的情况。”   何修沉默着吃饭。其实他心里有点没底,分班考的试题跟上辈子不大一样,难度偏低,对叶斯其实很不利。   考理综的时候,物理选择题简直像在送分,化学的计算填空也傻得不像话,他越看越心急,急的后来监考老师过来问他,是不是哪道题出错了。   “那个。”何修用胳膊肘碰碰叶斯,“选择填空这次拉不开多大分差,你大题写过程了没?”   “写了啊。”叶斯埋头啃排骨,其实他心里也一直在算着,算了一会说,“数学大题过程写了百分之六七十吧,物理写了两道半,就带电小球到处飞那道,我也写了两笔。”   “啊。”何修松了口气。   要是这样,叶斯大题能比上次多个五六十分,应该不至于太惨了。   “后天晚上就发榜,当场调班,调完放学。”叶斯叹气,“就咱们考理综英语这一天,我听说数学成绩已经出了,老师们手太利索了。”   考试的话题就唠了三两分钟,宋义就开始扯别的。眼看着到八月,新一届高一即将入校军训,今晚就统一入住。女生在二宿,男生在挨着高三的五宿,这两天考试其实已经有家长带孩子来看宿舍。   “又是一锅小土豆!”宋义拿筷子插着排骨煲里的土豆说,“傻读书的小土豆,漂亮的小土豆,丑的小土豆,不服管的小土豆,欠收拾的小土豆……”   “你省省。”叶斯看他一眼,“高三了,别跟高一的惹事。”   宋义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那是不是也得高一的不来惹我们啊。”   叶斯挑眉,“有人惹你了?”   “没有。”宋义没好气地把土豆都拨拉到一边,“就是听说有不要脸的,还没真惹到我头上。”   “听说有不要脸,你就听听就行了。”叶斯叹气,其实他已经想不起来下一届高一有没有什么突出人士,“真要惹到你头上,到时候再说。”   “今年英中招生牛逼。”吴兴说,“中考全市前三都来咱们这了,还有底下两三个外县的第一,学校也收了。”   “真强啊。”叶斯闻言下意识看了眼何修,突然一乐,“你当初是不是也中考状元被收上来的啊?”   何修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不能说是收的。”   叶斯逐渐敛起笑意,预感到自己好像又给了这家伙一个装逼的机会。   果然,何修顿了顿又说,“是胡秀杰和小王校长上门两次请我过来的,和那些只要学校帮忙迁学籍就自己乐意过来的不一样。”   周围安静了一会,吴兴吸了一口气,“你中考多少分?”   “语文作文扣了两分。”何修平静说。   叶斯咂咂嘴低头继续吃饭,宋义瞪大眼,“我去这么牛逼呢?是不是还有别的学校也请你啊?”   何修嗯了一声,“隔壁九中,市中心三中,还有旁边d市的试验,当时都在……但英中食堂出名,宿舍是上床下桌,我就来了英中。”   宋义愣了好半天,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低头继续吃饭。   叶斯叹了口气,叹了一会又突然坐那乐了,拍拍何修的腿,“你跟这一桌学渣装逼有什么爽的啊?”   “没有装逼。”何修看他一眼,低头把果汁吸管含进嘴里,喝空了纸盒后才说道:“你不是说他们强吗。只是告诉你,其实也就那样吧。”我才是真的强。   叶斯闻言皱眉想了想。   他有说高一的强吗?忘了,大概随口配合着吴兴吹了一句而已。   晚自习后四个人去卖店买冰棍,结果发现校园小超市被各种生面孔挤爆了,都是新入住的高一小土豆们,一个个狂扫货架上的洗发水沐浴露搓澡巾,冰柜里也基本都空了,连冰箱里的可乐都是刚放进去的,手一摸温突突。   宋义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能喝的饮料,好不容易手背扫到一瓶冰凉的雪碧,正要伸手,另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把雪碧拽走了。   他一扭头,一个男生已经拧开雪碧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看他一眼,挑衅地扯扯嘴角,“谢了。”   “操,你他妈……”   “行了。”叶斯拉了他一下,“出去校门买吧,不至于。”   宋义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才退下来,指着那个男的,“我给我兄弟面子。”   “你兄弟是谁,有面子吗?”男生笑了笑,“在我这谁都不认识,跟我说没用。”   叶斯看了他一会,开口道:“我叫叶斯,你的名字?”   “尹建树。”男生挑挑眉,“我没听过你啊,你要是有名号,要不我现在去贴吧查查?”   “不用了。”叶斯笑笑,眼神却没有笑意,“先各自存个档吧,省得日后真的冲突了,都不知道自己揍的是谁。”   男生脸色僵了一下,吴兴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叶斯转身往外走去。   何修一直都没出声,这些事他好像从来都不放在心上,除非真的动手了,不然他就站在一边,像在发呆,又或者在想什么关系到人类科技进步的重大问题,反正叶斯一般不太舍得在这种时候打扰他。   “出去买点喝的吧,高一一来来一窝,没办法。”叶斯拍拍宋义的肩膀,“那瓶雪碧本来也不够咱们四个分,而且啊,分班考就要出成绩了,眼看着你就要被你爸暴抽一顿,这种节骨眼就别打架了,不知道给自己减刑?”   “啊。”宋义愣了愣,伸出拇指,“对啊,我没想到。”   叶斯按了把他的脑袋,“走了。”   吴兴低头在手机上点了点,突然说,“难怪啊。”   “尹建树,今年中考状元,二十六中上来的。”吴兴拿手机在大家脸前晃了一下,“他爸教育局的,而且他之前在二十六中也挺出名,据说很多小美眉为了他神魂颠倒。”   叶思闻言哈哈哈笑了几声,不是嘲讽,是真的觉得有点莫名搞笑,“这么厉害,吓死他叶爸爸了。”   何修依旧没有加入对话,他沉默地踢着石子走路,叶斯他们都以为他日常溜号,但其实何修心里算了一整天叶斯的分,算得头都要炸了,每根神经都绷着。   算到一半他突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该空两张卷子,掉到第二个班去。这样即使叶斯留在了四班,他也能跟胡秀杰说一声,把自己强行塞回来,估计学年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对啊,那才是最万无一失的解决办法。   何修深吸一口气,长长叹出,没意识到自己叹完气之后周遭安静了。   叶斯用胳膊肘小心翼翼地撞撞他,何修抬头,“嗯?”   “别郁闷。”叶斯小声说,“你才是最强的。”   “啊。”何修皱皱眉,满脑门都是懵,想问什么最强的,但脑回路一转,又忍不住开始算叶斯的分了。   叶斯看了他一眼,转回身给宋义和吴兴使了个眼色,又在混子大队群里打了一行字。   叶斯:以后别老提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土豆,学神不爱听。   吴兴:没所谓吧,还真能强过学神去啊?那个尹建树状元但也比满分少了二十多呢。就是人狂,跟学神压根不是一个段位的啊。   宋义:听叶斯的吧,他同桌现在是他的心头宝。   叶斯抬头看了宋义一眼,警告地伸手指了指他。   原本也就是个小插曲,谁都没当回事,叶斯晚上喝了啤酒又吃了烧烤,感觉从分班考的紧张中彻底喘息过来了,睡了个舒坦觉,第二天早上元气满满地搂着何修去上课。   但上午跑操的时候,路过军训小操场,那些穿着迷彩军装的小土豆方阵刚好也在休息,挨个上来自我介绍。一个看着有点扎眼的家伙站在队伍前面,大声说道:“我叫尹建树,来自二十六中,中考成绩698。”   叶斯侧头小声问宋义,“满分多少?”   “七百二吧?”宋义点点头,“对,我表弟今年中考,听他说过是七百二。”   不过如此嘛。   叶斯耸耸肩,继续懒洋洋地迈步。今天何修被老马叫走去日常切磋,他跟宋义两个人孤独地跑,都提不起什么劲头来。   跑了能有个三十来米,那边土豆方阵里一顿哄闹,尹建树清了清嗓子,更大声地说道:“英中我来了!我要成为全校的荣光,带着所有人一起学习、进步!让我们长江后浪拍前浪,高一更比高二高三强!英中光荣榜上左上角,就是我的目标!请大家多指教!”   人群里哦哦哦地起着哄,叶斯突然皱眉,扭过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尹建树刚潇洒地鞠了个躬,然后得意洋洋地回到了队伍里。   “这人是他妈傻缺吧。”叶斯突然说,表情严肃,眼神里有股冷意。   英中光荣榜左上角展示全校的天之骄子。从三年前何修入学时起,就没再换过别人的照片。   那是一张何修初中时拍的证件照,比现在多了几分稚气,少了几丝巴啦啦大逼神的气息,叶斯一直都觉得特好看。   竟然有人想要去抠那张照片,疯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深更半夜,惨蛋独自出了蛋窝。   佛蛋在背后看着他,看了一会忍不住滚到作者床边,磕了磕床板。   干嘛,作者闭着眼睛问。   惨蛋跑了。佛蛋小声说,你知道他干嘛去了?   你没看他拿个胶棒吗,作者翻了个身,加固你的照片去了。   我什么照片?佛蛋不解问。   蛋舍门口,模范优秀蛋的公示牌。作者打了个哈欠,睡吧你俩,是不是有瘾呐。   那让他去吧。佛蛋小声说,毕竟我才是最棒的。 第28章 冲刺分班考!   “是傻缺啊, 昨晚在卖店不就看出来傻缺了吗。”宋义贴上来,低声道:“找个没人的地方揍他一顿吧, 反正我爸肯定得暴抽我了, 屁股开花和全身开花也没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叶斯把眼神从那边收回来, 看他一眼,“我觉得你还能抢救一下,不要自我放弃。”   “那你就这么放着高一有傻逼到处叫嚣啊?”宋义直瞪眼。   叶斯摇头,“不想找麻烦,这两天留心点就行。”   “留心什么?”宋义问。   叶斯说, “吃饭绕一下, 去公告牌那边多逛逛。”   “为啥?”宋义哦了一声, “分班考成绩会贴那吧, 你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屁。   叶斯看他一眼, “嗯。”   他感觉尹建树那个傻缺再不堪也不至于直接上手去抠何修的照片, 但他就是想防备着,万一呢。   万一可爱的学神就被抠下去了,那还得了。   叶斯皱着眉说, “上学期你说收那几个小弟, 还在吗。”   “哪几个啊?”宋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哦,在呢,想跟咱们混,我没答应。咱们混子大队可是封闭组织, 就咱仨,不可能再插足进……你打我干什么!”   “搞邪教?”叶斯瞪他一眼,又说,“让他们要是逃课瞎逛就多往公告牌那边溜达溜达,要是抓着可疑人士……我就带他们混。”或者带他们学习。   宋义皱着脸琢磨了半天才勉强哦了一声,到了也没搞明白,到底是防什么。   分班考后气氛压抑,间操老秦带着大家多跑了三圈,男生还行,女生到后来就开始有掉队的。叶斯本来不觉得累,但跟宋义你踹我一脚我怼你一下,呼吸也有点错乱,最后一圈跑个开头就闭嘴不说话了。   他默默调整呼吸,打算加速冲它一把,远远地就见教学楼里出来个身影。高高的,在太阳下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同桌!”叶斯跳起来挥了下手。   何修回挥手,跑过来并在他身边,“我在老马办公室看见你数学成绩了。”   叶斯扭头瞟他一眼,发现他嘴角轻轻勾着,很愉悦的样子,猜道:“不会上一百三了吧?”   何修竟然点头说,“上了,一百三,整。”   叶斯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往起蹿了个高,拔腿疯跑。   “靠,你有毛病啊你上哪儿去!”宋义在后面咬牙吼,追了两步悲催地发现体力不支,眼看着叶斯跑远了,余光里突然又跑过去一个家伙,是何修。   何修几步追上叶斯,依旧和他并排,接着说道:“导数大题分数拿满了,不等式、概率、椭圆大题,你写的步骤全部拿分,扣掉的二十基本都是你纯空着的部分。”   那当然,你叶神学起习来也是很厉害的。   叶斯勾着唇角,“下次,下次我再多写几笔好啦。”   “嗯。”何修笑着看他,看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继续看前方的跑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斯依稀听见何修呼了口气,如释重负似的。他正想问,何修忽然又说,“但我这次成绩下降了。”   “啊?”叶斯停下跑步,“多少分啊?”   何修跟着他停下,“一百三十八。”   叶斯一脸震惊,“什么情况,分扣哪了?”   “到处都扣了一点吧。”何修平静说,“老马说我太求钻求难了,基础知识有些薄弱。其实理综我也答得不太好,以后晚上我要在宿舍自习室学习,你要不要一起来?”   叶斯愣了下,“啊,好啊。”   解散后买了饮料回班上课,叶斯灌了两口冰的,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何修晚上要跟他一起学习,是件好事。但听到何修说考试成绩退步了,他又觉得堵得慌。   何修看他一眼,“别一脸苦大仇深,我只是每道大题丢了两分而已,数理化都是这样,没那么严重,晚上抽时间加强加强就能上去。”   “哦。”叶斯愣了愣才说道。   何修在他手心里拍了下,“回去上课。”   被拍进手心的是常吃的那个白桃的糖,之前被叶斯吃光,没想到考完试何修又补货了。   叶斯把糖拆开填进嘴里,过了一会才深吸了一口带着桃子味的空气。   行吧,那就一起,晚上抽时间加强吧。   晚自习的时候老秦走进来,夹着厚厚一沓档案,说道:“我现在给大家发档案袋,需要确认第一页的所有信息,下节课前收,有问题的单独找我,不要自己勾画。”   档案封在牛皮纸袋里,用线绕圈封系,看起来很严肃。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拆线,只有叶斯揪着线头一通扯,然后把里面的纸有些粗鲁地抽出来,用笔尖一行行比着往下看。   “姓名,叶斯,对着。”   “叉叉年叉月叉日出生,也对着。”   何修抬起头,“叉月叉日是几月几日?”   “啊。”叶斯说,“三月五。”   何修点点头,“知道了。”   “你呢?”叶斯伸手拉起何修的胳膊,看见了他的生日。   八月三十。   “你处女的啊?”叶斯瞪大眼,“我去,这不快了吗?”   何修没吭声,想要继续对资料的时候,余光忽然扫到了叶斯档案上的亲属信息。   大家那里普遍填两行,爸爸一行,妈妈一行,但叶斯只填了一行。   何修下意识顿住,但还没看清,叶斯就往后翻了一页,错开了他的视线。   何修没有说话,又静默地收回了目光。   晚自习放学后,四个人晃去超市买零食,回去时路过小操场,叶斯突然停住脚步说道:“打会球吧。”   准备分班考这段时间他都要学魔障了,想趁成绩出来前喘口气。而且篮球赛要回来了,虽然还没想好要不要上,但还是想热个身。   宋义打哈欠说,“我今儿不约了,这礼拜养精蓄锐,准备周末回家挨揍。”   “我也不约了。”吴兴说,“胡秀杰今天在我们班留了四套卷子,写不完明天排队去办公室挨踹。”   叶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头,“那你?”   “我陪你。”何修笑笑,“咱俩还没打过球。”   “就是啊!”叶斯一下子来了精神,大概是还没跟何修球场上切磋过,他竟然比跟宋义吴兴打球来劲多了,立刻把饮料瓶子往何修怀里一塞,“等着啊,我找个球。”   周海川他们球队里好几个篮球都放在卖店,登个记就能借走。叶斯拿着球出来的时候,小操场的几个篮球场都满人了,何修站在一个篮球架底下,站得笔直。   叶斯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兜手把球扔出去,何修接住。   “人肉占场子啊?”叶斯直接冲上去,何修立刻把球从背后换了个手,侧身运球防止他盗球。   “他们敬我是个学习好的。”何修说,“不跟我抢。”   “厉害啊。”叶斯懒洋洋地说,突然一伸手,直接把何修手里的球断下。转身跑出三分线外又兜回来,算是换到对方篮下,然后一手快攻向篮下带球。   何修被他闪了一下,立刻张开胳膊防上来,叶斯笑呵呵地运着球,“我感觉你和宋义差不多水平啊。”   何修满脸严肃,“你刚才分散我注意。”   “我就夸你一句。”叶斯拍着球啧了一声,“这么不禁夸,要是上场对上个马屁精,你还不被人十连破。”   何修不说话了,表情严肃专注盯着他手中的球。眸子仿佛一瞬间深了下去,瞳孔静止,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凑得近时会喷在人脸上,挠痒痒似的。   叶斯发现学神不能认真,一认真起来就特别帅,简直要跟自己不相上下了。   他一抬手做了个假动作,何修没上当,反而向他换手的方向断了过来。叶斯下意识往后一闪,差点就把球丢了。   “可以啊同桌。”叶斯运着球说,“有两下子。”   何修没说话,认真防他,叶斯左突右抢几次都没成功,两人仿佛僵持住了。   要是正规比赛,叶斯早该把球传出去。但两人打着玩无所谓,他今天来了劲,一定要破何修这道关。   叶斯单手运着球逼近,何修凝神防上,叶斯脚步没停,何修本以为他要做个假动作,但是没有,叶斯运着球上来,左肩膀跟何修狠狠一撞,被撞了回去。   何修愣了一下。   愣这一下的功夫,叶斯运球再攻,又撞了他一下,这次是右肩。   跟前天晚上不同,没有狂浪的乐队,也没有热潮的人海,月色下少年的呼吸声都静悄悄的,一下下撞上来的时候,全世界都是两个身体相碰时的声音。   沉闷而喧嚣,一下一下,撞击声透过骨骼爬上神经中枢,让人一瞬间背后发麻。   叶斯撞了几下找不到机会,真有点急了,再向上快攻的时候,肩膀还没撞到何修身上,就见何修突然左脚崴了一下,左膝盖打了个弯,一下子就跪地上了。   铿一声。   “我去?”叶斯懵了,放下球凑过来,“没事吧同桌?怎么平地还能摔啊?”   “脚抽筋了。”何修平静说,“最近学习太累,可能有点缺钙。”   “啊……”叶斯立脸皱了皱,心想你也没学习啊,而且学习会导致缺钙吗。   但他没好意思质疑,拉着何修站起来,蹲下看了眼他的膝盖。   看不出来啥,牛仔裤遮着,就能看见那块的布料沾了点土。   “就磕了一下。”何修说,“隔着裤子最多破点皮,没事。”   “那去买个创可贴预备着。”叶斯说着往超市走,走了两步又朝何修招手,“一块吧,超市有灯,你看看破没破。”   “那场子……”何修犹豫了下,叶斯说,“把球放场子中间就行,大家都明白的规矩,球替人占场。”   “行。”何修点点头。   何修坚持没让叶斯撸他的裤管,隔着裤子捻了捻,估计是没什么事,于是连创可贴也省了。   俩人在卖店一共也没耽搁上一分钟,突然听外头有一伙突然插进来的说话和打球声,叶斯直觉不对,掀开帘子往外一看,球场让人占了。   四个人,领头的那个还穿着身丑不拉几的军训服,仔细一看,尹建树。   尹建树到处看了看,没看到人,抬脚一踢,原本放在场中央占着的球被踢到一边,他拍了两下自己带的球,竖起一根手指喊,“来,2v2,我跟赵平一组,你们两个……”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托着球的那只手一轻,下一瞬就听见啪一声爆响,篮球直接被从手上拍开,携着一股巨大的冲劲撞上篮球架,又猛地弹开,一直滚了一百多米,直到滚出视线范围。   叶斯站在他对面,“这场子被球占了,你瞎?”   尹建树使劲盯着他看了一会,唏嘘,“我去,这不是贴吧里传的校霸么,我不知道我抢了校霸的场子啊。”   跟着他一起那几个男生嘿嘿哈哈地笑开了。   叶斯心里其实有点惊讶。虽然这两天也算有了点心理准备,但不得不说,新高一有些人的傻缺指数还是超过了他的预期。   叶斯看着尹建树,压着声说道:“给你五秒钟,带着你的朋友滚。”   尹建树挑挑眉,“凭什么啊?这球场你家开的?我来的时候没见着人啊。”   “在英中,人离开十分钟球占场是规矩。”叶斯停顿了下,“你刚来的不知道规矩我不怪你,知道了以后给我绕道走。”   尹建树笑笑,“叶老大这么大规矩啊,你这规矩是立给高三的吧,我合计我们高一不归你管?”   叶斯看着他,语气平静,但眼里却透着一股狠劲,他把尹建树盯得快要透了,才说道:“你才来两天,但好像特别想对高三发起挑战。学习,篮球,还有所谓的校霸。”   尹建树耸耸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想了一会又笑了,“学习我就没上过心,篮球随手打来玩的,不在乎,校霸就更扯淡了,跟他妈傻逼似的。但女生我有点兴趣,英中漂亮的女生不少,听说有不少都喜欢你?你们班那个,沈霏学姐,也喜欢你?”   叶斯挑了下眉,“你知道沈霏?”   “校花啊,学习也好,还是胡秀杰的姑娘,谁不知道。”尹建树吹了个口哨,“不如咱们做个交易,你把沈霏微信号给我,我以后不抢你的场子,咱们以后井……”   叶斯压根没听他放完那圈通天大罗金刚屁,上去扯着脖领子一拳就挥了上去,拳头砸在颧骨上,结结实实一下子,尹建树当时就侧着倒了下去,要不是他提溜着对方衣领,估计人就已经趴了。   “干什么!”那几个高一的急了,也要上来,叶斯一手指着他们,“谁敢过来。”   三个人同时刹住车,叶斯一手指着他们仨,眸光狠厉,“想过来就别憋着,今天咱们就把事结了,省着你们这些小土豆一个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   没人敢动了,叶神的光辉事迹独自撑起了英中贴吧一半的贴,就算没出狠手,也足够威慑力。   叶斯过了一会才撒开手,等尹建树站稳了才说道:“离高三的球场,高三的学姐,还有英中的光荣榜,都远点。高三学习忙,我没空一次一次找你谈话。”   他说着转身要走,手刚伸进裤兜,又听尹建树嘲讽地哼了声,“学习?就你这样,学个屁习。”   叶斯勾起嘴角回头看着他,“明儿个你高三爸爸们分班考贴成绩,你可以来参观一下。等两年后你要是没进最好的班,也能回味回味高一时看人家进好班的羡慕。”   尹建树冷笑一声,“我中考……”   “你中考考了六百九十八。”叶斯打个哈欠,指着旁边刚才抱起篮球就一直站着没出声的何修说,“看见你学神爸爸了没?你学神爸爸看你们那套中考题了,知道他怎么说的么。”   尹建树瞪着他不吭声,叶斯一笑,学着何修平时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平静语气说道:“为什么扣掉二十二分,除了语文作文必扣几分之外,我实在找不到还有什么扣分点。”   “这届高一智商不行啊。”叶斯长叹一声,手揣进裤兜冲何修吹了声口哨,何修抱着球平静地跟了过来。   路过尹建树,何修停下脚步,把球塞给他。   尹建树下意识接了过来,然后一脸茫然。   “帮我们把球还了。”何修说,“别还晚了,超过零点你还要交罚款的。”   叶斯站在树荫下笑眯眯地等何修过来,何修平静地走了两步突然又顿住,回头说道:“今年h市中考数学太敷衍,但没想到你数学扣九分还能第一,我这两天一直想着这事,百思不得其解。”   何修想了想,“义务教育水平下降了啊。”   他说完淡淡飘开,飘到叶斯旁边,叶斯已经笑得扶着树直不起来腰。何修说道:“回去睡觉吗。”   “睡睡睡。”叶斯一把攀上何修的脖子,搂着他转身,嘀咕道:“同桌,我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出你的巴啦啦装逼功力?你说话比我打人还疼呢,那孙子眼睛都气绿了。”   何修平静说,“他是真的差,我没夸张。差且自信,令人费解。”   “够了。”叶斯笑得直不起腰,拍在何修肩膀上,“快闭嘴。”   礼拜三一整天,高三这一层走廊里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住了。下午的时候有人看到高三几个学科组的组办公室有老师来回收拾东西,立刻冲回来报信,顿时所有人都像没了主心骨一样地慌。   “各班师资配备已经有定案了。”小胖沉稳地坐在座位上分析,“估计会有相当一批不愿意跟高三的老师下去高一高二,我听说,上届高三老师有一半都下来带咱们了。”   “你听谁说的?”沈霏扭回头看着他,“别在这动摇军心了,我妈说咱们班变动最小。”   “咱们班老师变动最小,但同学变动大啊。”小胖咂咂嘴,“唉哟,只能留前五十,估计要走一大波。”   “你闭嘴!”后排的张山盖突然怒了,卷起一个纸团就朝他扔过来,可惜有失准头,偏了足有三四十度,砸在了地上。   “急什么啊?”小胖回头看他一眼,慢悠悠说,“你名次那么稳,边儿歇着去,我还没说什么呢。”   “你一直在说。”叶斯看着他,“现在闭嘴,再让我听见你说一个字,我把你嘴缝上。”   小胖哼了声,转过去把桌上的练习册往书包里塞,动静不小,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反正我是肯定得走了。”小胖叹气,“上次我排六十八,这次考得还不如上次呢。各位四班精英们,幸会了,小弟先走一步。”   他说完话就抱起一摞书要往外搬,准备去走廊阳台上先占个地方,等会腾东西方便。他这一动作,一群要走的和不确定能不能留的人心态几乎崩了,教室里立刻就有哭声,还有气急败坏的骂声。   叶斯展开上次的成绩单看了一眼。   年级49。   其实他应该是一起跟着慌的,这屋子里不会有人比他滚出四班的代价更大,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反而心里很平静。   一定能进前五十吗,其实不一定,这次前面的题简单,他自己也能感觉出来。   但他就是觉得坦然了。就算分去了第二个班,也还有继续往前赶的希望,只要人活着一天,就有一天的希望,谁还能说放弃不是。   只不过,如果走了,白天就不能跟何修做同桌了。   叶斯突然心里滋儿了一下,有点不是滋味,扭头看了何修一眼。   何修正看着他,黑眸平静,在他望过来时,对他勾了勾唇角。   “你走不了。”何修轻声说,“我心里有数。”   叶斯扯着嘴笑了笑,何修说有数,他真就跟着踏实了一分,好像留下的面儿一下从三四成,直接跃升至八九成。   “发榜了!”   突然有人在走廊喊,“我手机拍照了!”   班级里一窝蜂都往外涌,前后门差点被挤爆了,叶斯一个没留神,感觉有人直接从自己脑袋顶上飞了出去,身轻如燕,使出了一招江湖失传已久的轻功脑瓜顶上飘。   “第五十!第五十是谁?!”小胖抻着脖子吼道。   叶斯心里一顿,没有回头,但却停下了原本的动作。   “王珂然!”那个人大吼,“是你们四班的!”   叶斯心里瞬间好像空了一下,但他一抬头,却见扭头往后门看的王珂然一下子眼圈红了,便近乎本能地对王珂然笑了笑。   留下了,挺好的。   王珂然趴在桌上哭了出来,她同桌是个学年前十,激动地抱着她拼命搓背,搓得隔着一层校服都能看见女孩子的内衣带掀了个个,但也没人注意到。   叶斯收回视线,轻轻舔了下唇角。   “四十六到四十九,罗翰,徐欣,张山盖,还有三班的许杉月。”走廊持续在报着年级大榜,叶斯坐在座位上拿着一支笔听,听完了四十六到四十九,又听了四十一到四十五,一直都没有他。   听完三十六到四十那组之后,叶斯基本已经有数了,他扭头看着何修,顿了顿,“我可能得走了。”   “我……”叶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有什么东西突然堵在了嗓子眼,堵得他特别想骂人,他低下头去掏书桌堂里那堆乱七八糟的卷子,刚把卷子拽出来一个角,一只手突然按在了他手上。   何修的手心挺烫,比平时烫,死死地摁着他。   “再听一组。”何修深吸一口气,又压着声音说,“我觉得你还有可能再往前。”   哪还有可能啊,叶斯自己估分理综二百六十多,但班里理综估到二百七以上的就三十多个了,数学也差不多,再说,学习好的也不光都在四班啊,还有别的班呢。   叶斯想扯扯嘴角自嘲一句,但张嘴没说出声来,只能作罢,低头用没被摁着的另一只手接着往外扯卷子。   “三十三文书蕾,三十二毛曼语,三十一贺旻……三十,叶斯!”门口报成绩单那人突然嗷一嗓子,吼道:“叶神又往前了!牛逼啊!”   叶斯猛地回头,一把拨开挤在后门口的人,难以置信问,“我?三十?”   “对啊。”那人低头把照片放大了一下,“卧槽,你语文一百四十二?学年最高分!作文得多高啊?”   语文一百四十二,估计作文就是五十二。   叶斯懵了一下,半天大脑都是空白的,过了好一会才能感觉到何修在叫他。   何修眼神也有点茫然,“作文写什么了?”   叶斯愣了好半天才回忆起,“啊”了一声,目视前方半天都没想起该说什么。   何修作为学神百折不挠的劲儿上来了,又用胳膊肘撞他,“写什么了?”   “我,就写……”叶斯理了理凌乱的脑回路,说道:“不是室友给室友投毒吗?”   “啊。”何修点头,“然后呢?”   “我就说不能这么干啊。”叶斯犹豫道,“没写什么特别的,我议论实在凑不够八百字,就按你之前的套路,夹叙夹议了一点。”   就……就简单地,歌颂了一下自己的连床室友。   还以自己连床室友为例,论述了一下当代友爱寝室精神该是什么样的。   妈的。   叶斯突然觉得脸颊发烧,把刚掏出来的卷子几拳怼回书桌堂,吼道:“五十二就五十二,你是没见过五十二的作文么,有什么可问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看看惨蛋的作文。佛蛋站在作者面前,伸出手。   不给,作者看他一眼,转了个身。   佛蛋又绕到作者面前,就看一眼。   他不让你看,我不能帮你。作者叹口气,你别在我眼前绕了,一百零八圈了,你不晕啊?   我的蛋黄都和蛋白融了。佛蛋叹气,但我想看啊,我想看惨蛋怎么写我的。   他写你。作者清了清嗓子,是个帅蛋。   真的?佛蛋眼睛一亮。   假的,作者说。   他就写你是蛋窝里他最喜欢的蛋,作者想了想又补充道。 第29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何修莫名被吼了一通, 半天后说道:“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烦别人看我作文。”叶斯说着,把书桌堂里的卷子翻得呼啦啦响, “你跟宋义他们吃食堂去吧, 我不太想吃了。”   “哦。”何修垂下眼睫, “那我也不吃了。”   叶斯看着他,“你置什么气啊,跟他们吃饭去啊。”   “我跟他们不熟。”何修说。   叶斯无语,“那你自己去吃,你之前不都一直自己吃饭吗?”   何修没吭声, 把一本灌篮高手从第一页快速翻到最后一页, 又倒着翻了一遍, 才说道:“以前是, 可我现在已经习惯有人陪我一起吃饭了。”   叶斯深吸一口气, 瞪着他, 何修也瞪回来,俩人对瞪了几秒钟,叶斯气乐了。   “行吧。”他长叹一声, “我同桌是个自闭儿童, 就只认我,不认别人。”   叶斯把桌子一推, “走吧自闭儿童,陪你吃饭去。”   何修勾了下嘴角,站起来和他一起往外走。外面都是看成绩的,只有他俩径直从挤成一堆的人堆儿旁边走过, 走了一会叶斯没忍住又把胳膊搭在何修肩膀上了,何修看了一眼还在空中弹钢琴的某人的手,说道:“作文给我看看。”   “看什么看啊,不是,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叶斯皱眉,“嫉妒我这种作文写得好的?”   何修点头,“对。”   “……”   叶斯板着脸,“你想都别想。”   虽然分班考成绩揭晓前叶斯也没觉得自己紧张,但最终结果出来之后还是松了一大口气,最明显的就是进食堂一闻味儿就饿了,看什么都想吃。   “我去,今晚又有排骨煲又有口水鸡啊。”叶斯站在两条长队前陷入纠结,“太难为我了,这题我真选不出来。”   何修想了想,“你排口水鸡,我排排骨煲,我可以把我的排骨都给你吃。”   叶斯挑眉,“只要……?”   “只要你给我看作文。”何修笑得很理直气壮。   “门都没有。”叶斯冷下脸,一脚踏入排骨煲的长队里,“我就吃这个了,鸡与排骨不可兼得,舍鸡而取排骨者也。”   结果吃饭的时候半份口水鸡还是进了叶斯的饭碗。叶斯低头呼噜呼噜吃得倍儿香,把刚才谈崩的交易抛在脑后。   “宋义说晚上在宿舍烧烤加喝酒,给他送行。”叶斯看了眼手机说道。   “送行?”何修没听明白,“他要去哪?”   “他去十八班了。”叶斯叹气,“哎,以后我在四班彻底没朋友了,孤家寡人了啊。”   何修筷子一顿,抬眼看他,“我呢?”   “你不算。”叶斯一边挑着土豆里埋着的排骨一边说,“你不太一样,你……就同桌吧。”   “同桌听起来有点单薄。”何修低头吃饭,过了一会叹口气,没再说话。   吃完饭往回溜达时叶斯感觉何修有点郁闷,话很少,跟刚坐同桌的时候差不多,要他巴拉巴拉说半天何修才嗯一声,有时候连嗯都不嗯。   他心里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是不给看作文,不高兴了,再一个就是被定义成“同桌”,更不高兴了。   哎,谁说学神不食人间烟火的,这就是一个自闭高冷还他妈矫情的小公主啊。   叶斯突然顿住脚步,“同桌。”   “嗯?”何修也停下脚等他。   “我说你是我同桌呢,是因为我们是从同桌关系正式开始认识的,你知道吧。”叶斯手插着兜看着他,“你跟宋义和吴兴那些哥们不一样,我跟他们叽叽嘎嘎惯了,彼此心情不好时都是抬脚就踹,但跟你不是这样,所以我也就自然没把你划拉到朋友那堆儿里。”   何修思考了半天,“你是说,只有被你踹过,才能当你朋友?”   “不是。”叶斯失去表情,“你这重点抓的有点歪啊,语文这次多少分?”   “不知道。”何修愣了下,“没看分。”   叶斯嘴角抖了抖,还是笑了出来,骂了句靠,继续懒洋洋地往教学楼走。   原本解释到一半的话被打断了,叶斯也没想着继续,因为再往后他也解释不出来了。   逻辑有点薄弱,论点不够充足,解释下来连他自己都开始困惑。   对啊,为什么不能当朋友?哪不一样?   哪都他妈不一样,但为什么不一样?   叶斯怀疑自己做题做傻了。   晚饭时间要调班,两人特意在外面绕了一会,绕到打预备铃才回到教室。刚拐过楼梯口那个弯,叶斯就见此时本应该已经滚去十八班的宋义抱着膀靠在后门,手里拿着张卷子。   “宋义。”叶斯吆喝了一声,“你怎么还不……”   “叶斯!”宋义一扭头看见他,把卷子往桌上一拍,“你他妈还敢回来?”   “啊?”叶斯愣了愣,“什么敢不敢的,怎么了?”   “年级高分作文,我才看到。”宋义说着又把那张卷子抓了起来,正要开口念,叶斯已经一下子窜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一把就把那张卷子扯过来,单薄的卷纸当时就被扯成两半,叶斯火速把手里那半团了,一脚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屋里的学生全都扭头瞅着这边。   宋义摸摸鼻子,“优秀作文人手一份啊,教务处还有一沓没发完的呢,你撕个毛线啊。”   他说着,随手在何修桌上一摸,把发给何修的那张摸了起来。   叶斯,“……”   在宋义再次开口朗诵前,叶斯上去用胳膊兜住了他的脖子,来了一招手指锁喉,让他一点动静都发不出来。何修站在旁边看他俩比武,默默坐回自己座位上,拿起发给叶斯的那张复印作文开始阅读。   作文题目是,《头顶的呼吸》。   何修看到题目时眸光闪了一下,盯了片刻才接着往下看。   叶斯这篇作文结构确实很清晰,开篇驳斥了给室友投毒的现象,然后一半议论做人的基本道德,一半议论珍惜同窗、同舍情谊。何修的目光匆匆浏览过前面那些教科书式的论证,落在最后一段上。   “室友投毒、宿舍霸凌……撇开人的劣根性而论,大概很多犯错者都在一时的愤怒之中失去了理智,忘记了曾经平淡生活里的陪伴。提起室友,我能想到的只有两人白天穿错的袜子、早上一起冲去食堂抢的热腾腾的包子、放学一起回‘家’一起叨叨背不完的知识点……以及,每天晚上在我头顶,那道浅浅的、安稳的呼吸声。只要那道呼吸声还在,我的学生时光就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我希望我的人生,能在这道呼吸声中,走得更慢一点。”   何修对着最后两句话愣了好一会,余光里叶斯还在狂搂宋义,恶狠狠道:“你要是敢给我读出来,我就把你打成南极仙翁。”   宋义艰难地呼吸,气得脸都憋大了,“你同桌他妈的已经看完你的作文了!你!是不是!瞎!”   “……”叶斯茫然地松开手,扭头看向座位,何修正把另一张作文纸轻飘飘地放回到他桌子上。   “看完了。”何修对他点点头,平静道:“写得挺好的,结尾结合真情实感,上升得也不错。”   “……”   叶斯简直他妈的找不到自己舌头,他茫然地杵在门口站着跟何修互瞪,自习铃突然打响,宋义拔腿往十八班那个方向狂奔,看热闹的各回各位,就剩他一个人杵在那。   老马突然从身后大步走过,路过时说道:“叶神快回去,你们新班主任要来了!”   叶斯看了他一眼,对这个幼稚的中年男表示无语。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偷看人作文的这个哥,能不能让你同桌进去?”   何修勾着嘴角侧过身,“人手一张,不算偷看。”   叶斯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就像被人扒了裤子一样臊得软趴趴的,闷头挤进座位一屁股坐下,把那张作文塞进了书桌堂。   老马走上讲台,“大家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其实不用介绍,英中王牌班主任,谁不认识。但四班的乖宝宝们还是坐直了听他说,老马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回过头说道:“我姓马,大家可以叫我马老师,也可以延续我上一届孩子们对我的爱称,老马。随你们便。咱们四班的整体教学老师不变,只有数学老师换成了我,同时你们的老秦在高三这一年只正常负责你们的语文课,班主任这把宝座即日起归我啦。”   底下人笑了笑,叶斯趁机搂了一眼班里都有谁。   走了差不多一小半人吧,进来的好多他都不认识,就对隔壁三班进来那几个眼熟,包括之前宋义觉得长得好看那个许杉月。   老马说道:“分班考已经尘埃落定,坐在这个班级里,首先,我想对各位说,大家辛苦了。”   底下人一片感慨,老马又说,“我不是说你们为了考这个试辛苦。考完的就过去了,一茬耕耘一茬收获,你们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之前的付出就算不上辛苦,算甘之如饴。”   教室里一下子更安静了,叶斯抬头看着讲台上那个男人。   老马的声音很温和,是一种兼具低沉和抑扬顿挫的语调,语速很慢,不知道是不是数学老师都这样,怕说快了人听不懂,就一直慢条斯理地说。   “我说辛苦了,是想要在座的各位对未来三百天里可能遭遇的种种,有个心理准备。”   “不久之后你们中就会有人陆续遭受到尴尬的境地,比如人在四班,但考试出了前五十,觉得自己在这个班级里每一秒都如坐针毡,配不上屁股底下的座。”   “可怜点的,家长会来找老师,还会把你提溜到旁边,让你对老师说出自己学习的问题。”   老马笑了笑,“更可怜点的,会被顺藤摸瓜,把你们的小男朋友小女朋友、偷着藏起来的手机游戏机、私房钱……全都抖落出来,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班级里响起一片低低的友好的笑声,老马眼睛很亮,看着底下人,“今天晚上我想提前和大家交个底。高三,除了无尽的考试和做题之外,大家要学会自我排遣,和自己相处、和家长相处。老师希望在未来三百天里,你们有什么不开心、想不开、不乐意的,都来找老师聊。或者坐在办公室和我一起吐槽你们的父母也可以,我准备好瓜子了。上一届学长学姐磕了我一百多斤瓜子,看看你们能不能打破这个记录。”   教室里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底下开始有人笑着小声唠嗑,叶斯撞了下何修的胳膊肘,“老马真的牛批。”   何修勾勾唇角,“嗯。”   上一辈子,老马是何修在英中唯一算得上熟悉的人,甚至算得上朋友。   起因不记得了,大概也是被老马叫去做题,一来二去的师生感情就在无形中升华了起来。大概是喜欢数学的人骨子里有点惺惺相惜,他们师生之间有那股默契劲,高考前老马还和他聊过,劝他在报考这种事上坚持自己的理想,但可惜,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何修回过神来,叶斯又戳了他一下,“你常去他办公室,他那真有一百斤瓜子吗?”   何修笑,“有吧,我觉得都不止,都在办公桌底下的箱子里码好了。”   叶斯啧了一声,又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心里特别敞亮。   老马笑着说,“我好像听见下面有人夸我,别夸,这套话我每年都说,业务已经相当熟练了,就是走个过场。”   底下哄堂大笑,老马就在笑声里用手指捻开一沓小卡片,挨个组从前面让传下去,说道:“但今年有个不一样的小玩意。我这个数学老师要搞点学科特色,大家每个人在这张粉红色的小卡片上写下你们最喜欢的,或者最能代表你们此刻心情的数学算式,然后我收上来。等高考前,我会发给你们再看看,回忆一下三百天之前的这个夜晚,你们刚刚结束一场战役,安安静静坐在四班教室里的场景。”   老马笑着问,“浪漫不?我觉得挺浪漫的,数学老师的浪漫。”   叶斯左后方的罗翰抬脚踢了踢叶斯凳子,“老马也太多花招了吧,写什么数学算式啊?”   叶斯摇头,“不知道。”   他确实没什么想法,用数学记录心情实在有点超过了他这个学渣的能力范围,打算随便写写。   粉色小卡片到手,叶斯转了半天笔,先写了个1+1=2,后来觉得实在显得自己太垃圾了,又划掉。   扭头看一眼何修,何修身子微侧,压根没让他看见,但下笔很快,嗖嗖嗖地写着。   学神连搞这种抽象艺术都这么有灵感的吗。   叶斯叹口气,想了想,画了个颜文字在纸上,表示自己很懵。   0.0   就这个了,看着确实不怎么数学,但尽力了。   小组长下来收卡片的时候,何修交的也飞快,动作之迅猛有如拔刀切腹,叶斯连个字影儿都没看见,卡片就到了组长手里。   “至于的么你。”叶斯斜眼,“还要不要脸了,我作文都给你看了,你这点小创作还藏着掖着?”   何修没说话,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老马把一张按照座位顺序写着全班同学名字的纸贴在讲台上,说道:“大家自习吧,我坐这认认你们,你们要是累了也可以抬头认认我,都别客气。”   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重新组合过的四班比之前更有精英营的气质,大家在草稿纸上落笔的沙沙声仿佛都比之前更紧张。   分班考各科的卷子已经发下来了,叶斯打算给自己计时再把前面的选择填空题做一遍,看看自己真实能拿多少分。   何修似乎又沉迷进新的漫画里了,完全没在意他对着全对的选择题埋头苦算,也没问。   这样最好,叶斯就喜欢何修这种人,自闭儿童,对外界比较迟钝,也不太关注别人。   这样就不会注意到他身上那些很矛盾的地方……   周围的沙沙声和人影逐渐从视觉和听觉里消失,叶斯凝神计算,很快就钻了进去。   过了有半个小时,何修从漫画书里抬头,看了他一眼。   叶斯正在跟倒数第二道选择题较劲,看演草纸上的进度,前面十道题还挺顺利的,答题节奏也不错。   何修松了口气,无意识地一抬头,却和讲台前坐着的老马撞了个对眼。   老马原本正在翻看大家匿名写的那些数学式子,看到各种搞笑的还拍了照。他此刻面前放着那张小卡片,上面写的和大家都不太一样。   已知式y:p(a|b)=p(b|a)*p(a)/p(b)   lim(y)= ∞   第一个式子很好认,是贝叶斯定理,虽然不是高中数学的东西,但原理还是很朴实的。   但第二个式子就很莫名其妙,对贝叶斯定理求极限,得出了一个无穷。   常规思路扫一眼就该觉得是叶斯的杰作,但老马怎么看怎么觉得前面那张0.0更像是叶斯的手笔。   何修跟他互瞪一会,突然挑唇笑了笑,低头似无事发生地继续看漫画了。   晚自习放学前,老马站在台上确认了一下各科的课代表和班委,之前班级里的生活委员调走了,许杉月以前是三班的生活委员,就补上了这个缺,别的倒是都没变,各科课代表都守住了四班没挪地方。   “那好,那么这个新班级照常运作,遇到什么问题就再来找我。”老马说道:“对了,本周五召开家长会,每个班都开,是高三一开始和家长的正常沟通,只谈人生不谈成绩,大家别忘了把自己父母拎过来一个。”   换了血的四班和以前不太一样,家长会的消息颁布下来,竟然没有人哀嚎,所有人都默默接受了这个消息。   叶斯吸了口气,有点不确定。   叶老爹好像最近在s市谈什么事,好像还挺辛苦的,前天看他发朋友圈晒了自己瘦得只有一根火腿肠那么粗的手指头。   叶斯咂咂嘴,在手机上摁下“周五家长会,能来否?”一行字发给那个头像是噘嘴男婴的老男人,然后揣起手机,“回去不?”   何修点头,把写完的作业卷子交给叶斯让他帮忙背着,“走吧。”   “你家谁来开家长会?”叶斯问。   “都有可能吧。”何修想了想,“可能还是我爸,我妈坐车过来可能会腰酸。”   叶斯叹气,“反正谁来都一样,你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你那点叛逆都是关起家门解决的事。”   “是。”何修耿直地点了点头。   俩人还没来得及从后门出去,就听外头一阵咚咚咚的跑步声,宋义兴高采烈的脸下一秒晃出镜,透过后门飞快往班级里扫了一眼,又侧过身贴着墙站着,冲叶斯使眼色。   叶斯皱眉,“干什么呢?砂眼犯了?”   宋义压着声,“我小女神走了没?”   “谁是你小女神啊,你……哦。”叶斯突然想起来是许杉月,扭头看了眼,许杉月正和沈霏一起说笑,沈霏同桌走了,许杉月正好就补了那个空。   叶斯笑笑,“你大小女神坐一块了,可惜你滚蛋了。”   “啊。”宋义痛心疾首地捶捶胸口,“人间惨剧啊。我要是追上了一个,另一个不就也知道了吗?以后分手了也没法追另一个啊。”   何修闻言惊艳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认识你这么久了……”   宋义看着他,“什么?”   “……头一回见你思路这么清晰。”何修说。   “滚。”宋义翻个白眼,又退开两步,“学神我告诉你啊,咱俩梁子结大了。我跟我兄弟穿了好几年同一条裤衩,他都没说把我写进作文里,结果他妈矫情兮兮给你写了那么一段,咱俩以后就是争风吃……”   “吃你个头。”叶斯抡起空书包抽在宋义后背上,把人抽得嗷嗷叫,吼道:“再提那个作文我把你所有裤衩都绞了你信不信!”   叶斯抡着书包追杀宋义,俩人一阵风一样往楼下跑,何修叹了口气,把叶斯没来得及给他带上的游戏机拎在手里,跟在后面慢吞吞地往回走。   走到楼下告示板,他突然想起今天出分,扭头看了一眼左上角。   数学138,英语138,理综288。控制得不错,想丢的分都丢了。   可以回去认真复习一下基础知识了。   何修目光往下一带,看见了叶斯那个明晃晃的语文142,突然觉得心情不错。身后一阵脚步声狂奔而来,叶斯已经追着宋义绕教学楼打了一圈,两人气喘吁吁地停下,叶斯指着他,“你的告别晚宴没有了,咱俩这账还没算完。”   宋义梗着脖子,“怎么着!你就知道疼爱脑袋顶上喘气的,我这个一条裤衩里玩蛋的你就不疼了呗?”   叶斯指着他,“我他妈今天不疼死你,我就不是你叶爸爸!”   俩人又风一样地追着跑了。   何修又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跟着走。   有时候他挺服宋义的,起码打起架来还有个凶狠的气质,但平时真跟二傻子没什么区别。   甚至二傻子都比宋义更冷静克制一点。   何修散漫地往宿舍走,视线里掠过英中东门,突然看见胡秀杰正陪着两个家长跟一个学生往这边走,边走还边介绍着什么。   本没想多留意,但一伙人走近时,胡秀杰的声音就自动飘进了他耳朵。   “四班的马老师教学水平一流,而且师风师德在学生和家长里都是有口皆碑,简明泽来这个班级你们就放心吧。”   插班生?   何修愣了下,上辈子完全没有这个人,于是他停下脚步多往那边看了一眼。   挺高挺瘦的男生,皮肤有些苍白,长相就是普通人,但不知是不是夜色衬的,有点孤僻的样子。   “同桌!”叶斯突然跑回来扯着脖子喊了一嗓子,喘粗气道:“你走的也太慢了吧,我都冲上楼了发现把你落外头了,你快点啊。”   “哦。”何修收回视线,默默把游戏机贴在右边裤缝用手兜着,没让胡秀杰看见。   叶斯跑过来挂他身上,“快点,吴兴订了烧烤,烧烤都回宿舍了你还没回去,像话吗?”   何修勾起嘴角,“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佛蛋把那张粉色小卡片塞进作者键盘底下。   干嘛,作者看他一眼,藏我这干嘛?   等惨蛋通过一等蛋类水平考试,再给他看,佛蛋说。   看什么?作者问。   佛蛋扬起嘴角,看我三百天前就说过,惨蛋的极限是无穷的啊 第30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吴兴嘴上说离别伤感, 但一整顿宵夜吃下来都在合计怎么少挨他爸几下揍。叶斯一边嚼着牛肉筋一边说,“发榜加家长会, 我觉得你现在去买人身伤害险比较靠谱。”   宋义一瞪眼, 把他手里没吃完的半串牛肉筋没收了, “你滚吧,我不认识你这种白眼狼。”   叶斯扒拉扒拉手,打了个嗝,“饱了。”   是饱了,光他面前就三十多根钎子, 还不算一开始放到何修那边的。   叶斯把手里的啤酒两口喝光, 站起来说, “明天开始又要玩命学习了, 今晚早点睡。”   “一天到晚就知道放屁。”宋义虚踹了他一脚, “快滚。”   从宋义那回屋就几米的路, 但叶斯才迈两下腿就瘫在了何修身上,“我好撑啊。”   “你吃太多了。”何修勾了下嘴角,“我记得温晨有健胃消食片, 等会让他给你找吧。”   叶斯咂咂嘴, “他今晚估计得和宋许出去约会吧。”   宋许这次考进前五十,来四班跟温晨汇合了。今天晚自习有好几次叶斯无意间一抬头, 就见前面某对同桌瞅着彼此傻乐,乐得他后背都发毛。   叶斯搂过何修的脖子,“你说,班级里有个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啊?是不是喘个气都觉得空气是甜的?”   何修嗯了声, “如果再是室友,估计就得每天从早快乐到晚,都不舍得放假吧。”   叶斯眼睛一亮,“我觉得你蒙中了温晨跟宋许的常态,现在就差把沈浪撵跑让宋许住进咱们屋了。”   “你不恐同?”何修看着他。   叶斯摇头,“我烦男的碰我,但对同性恋没有任何歧视。”   何修哦了一声,看了眼他牢牢挂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欲言又止。   考试卷子叶斯已经又过了一遍。他这次考了652,真实水平是四百五到四百八之间,在学年里勉强能进前三百五。   刚努力不到一个月,成效比预想中要好很多,但像他这种从不学习的人一开始确实进步快,后面爬坡会越来越难,还得卯足劲。   叶斯躺在床上看之前手机拍下来何修的笔记,叶老爹突然给他回复了。   “高三了,老爸肯定要去[ok]”   叶斯挑着表情包,打算回个贱一点的,叶老爹又发言了。   “你们高三是不是分班了,你现在跑几班去了?用不用爸给你挪个班?”   叶斯笑了笑,“不用,我对现在的班级非常满意。”   “哎好,随我,随遇而安。那周五见吧,给你带s市的特产卤鸭脖,顺便找当地名中医给你抓了几副药,一起给你拎过去。”   治心脏的药。   这个上辈子几乎每天都要接触的字眼突然出现在屏幕上,叶斯恍惚了一阵,而后回了一个嗯字。   刚看到那几个字时他心里掀起一种“啊我已经不再用吃药了”的轻松,但轻松的感觉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可怕的压抑。   不知道自己能轻松多久,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一年。   “关灯吗?”何修穿着睡衣站在下面,手放在灯开关上。   “关吧。”沈浪说,“给温晨留个门。”   屋里啪地一声黑了,何修轻手轻脚地爬上梯子,手按在叶斯脑袋旁边,在枕头上压了一个坑。   “想什么呢。”何修轻声说,“早点睡,难得没作业。”   叶斯努力勾了勾唇角,无声地对他笑了下,拉过被子翻了个身。   这一晚叶斯做了个噩梦,梦里他游走在过劳猝死的边缘挺过漫长的十个月,每次考试稳步前进二十名,好不容易挺进了年级前二十,却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考里瞬间落回倒数第一。   因为他考试的时候突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无论是沙雕还是他自己努力学的东西,全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你活不过高考,是天注定。”梦里的沙雕对他说。   叶斯猛地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   汗水透过睡衣发出来,带过一股摧人的冷意。叶斯身子打了个突,正扛不住巨大的慌乱要坐起来,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呼吸声。   低浅而规律,明明只是呼气吸气,却也仿佛带着何修平日说话的语气似的。   淡漠而温柔,透着好脾气的笑意。   心里的慌张一忽间好像远了,叶斯动动僵直的身子,翻了个身,这才逐渐找回自己的感官,听见温晨桌上摆着的小闹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又听见了沈浪磨牙的声音。   很奇怪,这些动静都不小,但他噩梦醒来时完全感知不到。   只有头顶那道呼吸能闯入他的恐惧,大概是因为学神的呼吸自带庇佑。   叶斯茫然地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何修的呼吸声突然变了变,而后突然翻个身,胳膊撑着床爬了起来。   叶斯吓一跳,正要坐起来看他干嘛,何修就越过栏杆把手伸了过来。   手放到了叶斯头上,揉了揉,动作还不轻,叶斯被揉了个一脸懵。   “做噩梦了吗。”何修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清醒,迷迷糊糊的,明显自己还没从梦里醒来,揉着他的脑袋说道:“别怕,接着睡吧。”   叶斯震惊,撑起来看着他,“你知道我做噩梦了?”   何修眯瞪着眼睛看他,眼神有点虚焦,过了一会才啊了一声,又重复道:“别怕,我守着你。”   叶斯愣住了,黑咕隆咚的宿舍,他就摸着黑和对面那个一脸迷糊的家伙对瞪,只是他瞪得很认真,对面那家伙眼神明显迷离。   虽然迷离,但叶斯一下子觉得心安下来,动了动嘴皮子,感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修茫然地四处看了看,突然伸手到后背拍了拍,“别怕,我已经拿到流浪勇士之弩了,在日落村我随便罩你。出了这个村……出了这个村还会拿到更厉害的武器的。”   叶斯:“啊?”   嘶……这家伙,怕不是做梦在打游戏吧。   把他当成什么了?游戏里的小弟?还是……那个神秘的公主?   叶斯正唆着腮帮子感到匪夷所思,何修叹了口气,跪在床上身子前倾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的头。   叶斯被何修胳膊圈住脑袋强行带了过去,带到怀里,脑门搭在他肩膀上,隔着一层单薄的睡衣感受到少年凸起的锁骨。   何修一下下揉着他的后背,“不怕不怕,我有流浪勇士之弩了。”   叶斯沉默片刻,在他肩膀上闷声道:“……知道了,放开本公主。”   何修竟然他妈的真的撒手了,又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通,叶斯怀疑自己发型已经被揉成了个鸟蛋窝,何修终于又躺回了床上。   叶斯跪在床上盯着何修重新翻身睡着,过了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他砸了咂嘴,认真地觉得游戏确实是个祸害人的玩意。   照这个速度下去,等不到高考学神就得玩废了吧?   但被何修这么一打岔,原本那点胡思乱想也散了,叶斯翻个身无声地乐了一阵,又觉得想那么多,其实还不如想想明天早上吃什么、明天晚自习先刷物理还是先刷化学来的靠谱。   老马怎么说的来着,高三,要学会和自己相处。   叶斯呼了口气,闭上眼很快就重新睡着了。   早上第一节 是老马的数学课,打铃前老马突然出现在班级后门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校服的男生,老马站在后门口给他指着左边靠窗组第一排的小单桌,说道:“你先坐那,晚自习前我调下座,顺便给你找两个同桌。”   叶斯抬头看过去,站在老马身边的是个一米八左右的男生,特别瘦,叶斯觉得自己都够瘦了,但胳膊还是活活比人家粗了一圈。男生很白,单眼皮,鼻子两边还有点晒出来的雀斑。   “谢谢老师。”男生说,“我一直自己坐也可以。”   老马笑,“你说行我也不能这么干,不管你在英中待多久,起码得让你交几个朋友。”   男生笑了笑,跟着他往前门走去。   班级里小声议论着,叶斯看着何修,“什么情况,插班生啊?”   何修嗯了一声,“昨晚在楼下我看见胡秀杰领他过来的,叫简明泽。”   叶斯点点头,看着被老马带上讲台的男生,低声道:“但我没想到四班会有人能插进来。”   “大家。”老马笑着说,“是这样的,这是y市实验的同学,叫简明泽。明泽来我们英中寄读两个月,大概待到期末前后,大家欢迎一下。”   所有人都揣着一肚子困惑,但大家还是礼貌地给鼓了鼓掌。等简明泽鞠躬回到自己座位上后,老马又说道:“不算插班生,毕竟也做不了太久的同学,往后高考人家也要回去考的,时间有限,你们要交朋友的抓紧。”   底下一片笑声,有个男生说,“要交男朋友的女生抓紧啊。”   教室里一片哄笑,简明泽也回头冲大家笑了笑。表情有些初来乍到的不自在,但挺真诚的。   叶斯叹气,“老马真会安抚人心。”   “嗯。”何修说,“y市离得近,但是外省,他和我们不在同一竞争赛道。”   “就不会有人排挤他了,大家反而会愿意跟他接触。”叶斯啧了一声,“但我想不明白,都高三了,寄读两个月为什么啊。”   何修说,“可能,父母在这边有事吧。”   “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叶斯从书桌堂里掏出练习册,又压低声,“你说老马特意把人领到后门来说那一番话什么意思,该不会让他跟咱俩坐吧?”   何修看着他,“你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了。”叶斯心说,本来好好的,突然多一个,烦不烦呐。   何修笑说,“应该不会,和我们组三人会影响最后一排,估计会在最后一排加张桌子。”   晚自习上课前半小时,老马贴出来了新的座位表,基本没破坏大家自己选的同桌,就是根据大家身高和视力把前后左右挪了挪。   叶斯跟何修原地没动,前面一桌变成了温晨和宋许,左边是沈霏许杉月,身后还是罗翰。   但出乎意料的,老马把简明泽放在了罗翰旁边,罗翰本来的同桌是班长齐玥,齐玥到左上角跟另外一男一女组了个三人桌。   叶斯感觉这日子没得好过了,罗翰在他正后边,一米九四的汉子腿特长,膝盖动不动就从他凳子靠背和屁股板中间的空隙里顶他屁股一下,他不得不把书包放在那。本来就够郁闷的了,结果抬头看见宋许对温晨一脸温柔,向左一看,沈霏跟许杉月两个女生在传纸条。   “女生真是幼稚。”叶斯压着声音嘟囔,“都坐一张桌了还传纸条,还傻笑。”   何修忍不住说,“咱俩也传过。”   “也傻笑过,我知道。”叶斯唉哟了一声,“咱俩也幼稚的冒烟。”   后面罗翰正小心翼翼地跟简明泽说话试图破冰,简明泽看着孤僻,但并不高冷,基本一问一答,没说几句话罗翰就放松下来呼了口气,“你们那个实验是不是也挺强的?我记得你们学校还出过省状元。”   “这你都知道?”简明泽点头,“是,全省前十每年我们都有三四个。”   “厉害啊,不比我们差。”罗翰突然想起来,“那你什么成绩?”   “在你们班,三十七。”简明泽说。   罗翰一愣,“哈?”   简明泽笑笑,“真不是随便插班的,虽然只在这待两三个月,但之前也正儿八经单独考了你们分班的卷子,胡秀杰说我大概在学年三十七,该来四班。”   “这样啊。”罗翰一拍桌子,“缘分啊同桌,我三十八!”   叶斯朝天翻了个白眼,把被罗翰隔空打虎震掉地上的笔帽捡起来,“知道你三八,不要激动。”   罗翰白了他后脑勺一眼,又来了兴致,指着何修后背说,“这是我们学神,巨牛……”   “知道的。”简明泽点点头,“从入学以来就没考过第二的顶级学神。”   “哟。”叶斯一下子回了个头,趴在罗翰桌子上,“消息挺灵通?认不认识我啊?”   “也认识。”简明泽顿了下,似乎有点紧张,往后板了下身子才说道:“校霸,还是新晋学霸。”   这回何修也回过头来了,平静地看着他,“都认识?”   简明泽有点不好意思,掏出手机放在桌上,“我来新环境有点紧张,就……翻了翻你们学校贴吧。”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简明泽表情逐渐僵硬,肉眼可见地紧张了。   “校草……无双……”他说道,“满贴吧都是,我也不是故意看的。”   叶斯没憋住笑了两声,老马突然出现在后门,嘿了一声,“校草无双,你俩要不直接把凳子转过去和人家组桌牌吧。”   “我去吓死我了。”叶斯一哆嗦,“老师你下次走路能不能大点声,要有个心脏病都能让你吓去世。”   何修闻言顿了下,看他一眼。   “嘿,叶神真是牛,老师记住了。”老马好脾气地笑了笑,从前门进班,“占大家半分钟,说件事。”   “眼看着就八月了,咱们高三的篮球赛安排在八月中下旬。”   话音刚落,底下一片欢呼。叶斯飞快点了一遍班里的人,其实重新分班后四班阴盛阳衰,五十人里男生不到二十个,能上去打球的勉强凑够五人队,如果算他跟何修都替补的话,刚好凑齐一组七个替补。   老马笑笑,“这次赛制比较简单,之前各班体委报名,我们一共有十二个班参赛,分六场同时赛,之后六进三,决赛抽签赛两场。”   “已经很完善了。”罗翰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已经相当好了,我之前想的是能确保每个班打上一场就心满意足。”   老马说,“对自己的学校有点要求。”   班里哄笑,老马接着说道:“行了,别影响你们学习节奏,我就是说一声。还有两周,四节体育课你们要好好利用下,不参赛的同学也多出去玩玩,要珍惜啊。”   老马说完就走,完全不在意纪律,班里同学讨论了两三分钟后自动自觉地安静了下来,很快大家又投入了忘我的学习中。   叶斯心里感慨精英班真的不一样,想之前在十八班,别说老师走了,老师在的时候都恨不得同时有两三伙人在干架。   精英班里的人做什么都认真,学习认真,值日认真,听老师说话认真,讨论起活动认真,还有的人,打游戏也认真。   叶斯瞟了眼微微皱着眉满地图找什么鸟弩的何修,无语地砸了咂嘴,低头继续看书。   为了防止罗翰的膝盖从后面顶到他屁股,叶斯不得不把书包放在身后,拿个东西巨麻烦,三节晚自习回了好几次头。   他发现简明泽有点奇怪,第一次回头的时候简明泽正在一张a4纸上整理笔记,非常认真,很符合学霸的人设。但过了二十分钟叶斯又回头时,就发现简明泽已经趴下了。等再过二十分钟他再回头,简明泽又埋头认真写写写。   这套流程循环了一晚上,学二十分钟,趴二十分钟。叶斯原本不愿意管别人的事,但还是没忍住给何修写了个小纸条。   “新来的是个趴趴神。”   何修放下游戏机,随便抓了根笔,“关心新同学么。”   叶斯随手写,“想多了哥,我的心里只有学习。”   何修勾了勾唇角,手指弯着那张纸条玩。何修的手长得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的形状十分漂亮,不算突兀但又有骨骼美,平时动起来时关节一缩一凸都很养眼。   叶斯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对着人家手发呆,拧开桌上的功能饮料灌了半瓶,提提神打算抓紧放学前最后半小时把化学有机选修教材里的重要反应式再写一遍。   笔尖刚落在白纸上,突然漆黑。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班级里就一片哗然,罗翰靠了一声,“停电啊!”   是停电了,从这栋楼窗户往外看是文科楼,一个个窗格子里也全部漆黑。何修推开门,走廊的灯都灭了。   班长齐玥立刻站起来,“大家在座位上不要动,也别大声喧哗,我们等老师过来。”   “估计得放学了。”   “宿舍有没有备用电啊,澡堂还开吗?”   “实哥的书铺还开着吗,我作业还没写完。”   “估计开着,那一片跟我们好像不归同一个电局管。”   “抢位要趁早啊,书铺坐不下几个人!”   叶斯坐在座位上没动,突然一片漆黑吓他一跳,吓完了就有点想尿尿。   也不完全是吓的,其实早就想去,但课间的时候跟过来串门的宋义说话,就把时间给错过了。   叶斯清了下嗓子,越过何修往外头看了眼。   走廊黑咕隆咚的,走廊窗户外头是一片树影,白天看还觉得挺有情调,晚上尤其停电了看特别瘆得慌。   “你要干什么。”何修注意到他跃跃欲试的动态,“怎么了?”   “没。”叶斯慢吞吞地把知识点叠起来塞进书包,试图以慢动作来缓解尿意,“我就是随便看看。”   但慢动作不能缓解尿意,他越慢,就越感觉有股水往下冲。心里一急动作突然快了起来,动作一快底下冲得更迅猛了,叶斯一下子急了,把卷子呼啦塞进书桌堂里又全掏出来,猛地站起,跺了两下脚,又一屁股坐下了。   “叶神是不是狂犬症犯了?”罗翰在背后说道:“喜黑啊你,这么兴奋。”   叶斯没空跟他说话,尿这个东西挺蹬鼻子上脸的,不能太想着它,越想着越急,本来只是一点点念头,现在已经星火燎原,不,万里瀑布了。   何修突然站起来,“我想上厕所。”   “啊!”叶斯如释重负,“我跟你去。”   何修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叶斯恨不得一下子飞出去,还在背后推了他一下,跳出去的时候撞在何修后背上,两人差点叠一起。   何修往外走了两步,走廊也一抹黑,他用手机晃着亮,忍不住乐了,“你是不是快憋不住了?”   “就你眼尖。”叶斯冷脸了一秒,又软下来,推了他一把,“快点走同桌,我真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何修边走边笑,没出太大动静,但就肩膀在那一耸一耸,笑够了才说道:“之前谁说自己不怕鬼来着。”   “但我怕黑。”叶斯咋舌,“这么乌漆吗黑的,谁不心虚啊。”   教职工洗手间离得近,路过时叶斯直接不想忍了,“就这了。”   “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给你守着。”何修在门口停下脚步。   叶斯一边往里面冲一边问道:“不来一起尿尿吗?”   “不了。”何修说,“您请。”   里面没一会就传来了水声,叶斯真是憋久了,非常彻底地释放了自我。何修听了半秒就默默往外退了两步,又从兜里掏出手机,随手搜了一个三消游戏的小程序,把声音开到最大,然后开始疯狂消除。   “sweet!”   “wonderful!”   “delicious!”   卡通童音和bgm充斥了整条走廊,叶斯在里面喊道:“你生怕胡秀杰听不见啊,小点声啊。”   “不听不听。”何修低声念道,盖住叶斯的声音和里面的动静,跟着游戏背景音小声重复,“sweet。哦。delicious。通关了。”   正通着关,厕所里突然传来叶斯一声惊呼。   “啊!!!”   何修吓得手一哆嗦,手机脸朝下扣在了地砖上,啪叽一声。他也顾不上捡手机,推开厕所门就往里走。   老马尴尬地站在里面单间出来下台阶的台阶上,叶斯坐在外面地上,一手杵着地,另一手明显刚慌乱地把裤链拉回去。   “吓成这样啊。”老马讪讪道:“我刚在里面上厕所,听到外面有声音还以为是哪个同事呢。”   叶斯本来在心飞扬地放水,正投入着,里面格子间门后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停电了,帮我看看我班孩子们。”   也说不出怎么回事,反正黑咕隆咚突然传来幽怨的男声,差点把他吓得张嘴把自己心脏吐出来,他还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那道门就嘎吱一下从里面打开了,叶斯慌乱中去拉裤链,又想立刻掉头跑,身体跟脑袋都没别过劲来,脚底下呲溜一滑一屁股就坐下了。   好在最后裤链是拉回去了,没遛鸟给班主任看。   不幸中的万幸。   何修朝他伸出手,顿了顿,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叶斯双手被他抓住,借了把劲站起来,然后虚弱地扶着洗手池子看老马,“老师,求你别老吓我。”   “他有点怕吓,而且很容易被吓到。”何修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对老马解释道:“没事,我陪着他吧,我们是不是要直接放学了?”   “啊。”老马有点尴尬地拍了拍叶斯肩膀,“对,我其实就是急着回去看一眼大家。对不住啊叶斯,你要不让何修直接跟你去校医吧,校医应该还没走,我这有电话。”   “不用了。”叶斯龇牙咧嘴,“我回去歇一会就没事了。”   老马松了口气,“行,那你俩直接回宿舍,今晚都没电,咱们城东这一片全停。”   等老马走了,叶斯叹口气,“绝了,上个厕所还能摔一屁墩。”   “走吧。”何修主动把他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胳膊穿过去撑在他另一边腋下,说道:“我扶你,你把重心压我身上,别使劲。”   “我其实没什么事,骨头没事,能感觉到。”叶斯嘴上说着,但走了两步发现这么走挺省力,就臭不要脸地没撒手。   走廊一片黑,大部分班还没解散,俩人强行一瘸一拐地下了楼,叶斯在平路上走了两步突然又嘶了一声,“教职工洗手间地板是什么做的啊,怎么这么硬啊。”   “很痛吗?”何修看着他,“我去给你买点药吧。”   “不用,我有那种喷的白药。”叶斯接着往前走,“回去你能看看我屁股吗。”   “……”何修一下子停住脚步,叶斯往前走被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胳膊绊住,差点又摔一跤。   “不是吧。”叶斯叹气,“您也太冷漠了,这也嫌弃?”   何修没吭声,架着他接着走,走了一会说,“我镜子借你。”   叶斯哼了声,心底泛寒,说道:“有些人啊,表面上跟你亲亲热热,一口一个同桌地叫。但其实心里都是冰碴,连帮你看看屁股都嫌弃。”   何修理亏不吭声,架着他继续走。叶斯低头在手机上翻着什么,何修专心用手机晃着亮,也没看他那边。   过了一会,叶斯突然把手机伸到何修面前,“给你看,屁股!”   屏幕上赫然一个男生的屁股,还包裹在一条风骚的红色三角短裤里。短裤有点瘦,屁股蛋绷着,何修一眼看过去差点吓厥,但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臊,而是排斥。   虽然没见过,但心里就有一种想法,这不是叶斯的屁股。   他惊魂未定地看向叶斯,叶斯已经笑得快要把手机甩出去了,靠着他肩膀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性感宋义,直播翘屁舞。”   图片是去年宋义室友发给他的,宋义喝多了在寝室发酒疯,非要抢室友的内裤穿。   “幼稚。”何修松了口气,面无表情地看了叶斯一眼,往宿舍楼走去,“我看你压根没摔疼。”   “还是有点疼的。”叶斯跟上去,又嘎嘎嘎笑了一气,感觉屁股都不疼了,没事人似的又挂上了何修的脖子。   “明天我爸来开家长会,开完家长会就直接回s市接着谈生意。”叶斯说,“家长会结束你陪我回家一趟呗,我想拿点不用的行李回家,自己拎费劲。”   何修点头,“好。”   叶思笑着搂搂他的肩膀,“那就这么说定了,做完苦力请你吃一家巨好吃的烤鱼焖饼,我叫外卖,咱俩在我家找个片子边看边吃。”   何修闻言眼睛一亮,笑着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惨蛋让你看屁股,你就看啊。作者戳了下发烫的佛蛋,矜持什么?   我不看,佛蛋面无表情说,我为什么要看人家屁股。   人家屁股摔疼了,你还不愿意帮忙照看,惨蛋好惨一蛋呢,作者小声说。   佛蛋顿了顿,又摇头,不看。   承认吧,你心里是想看的,作者戳了他一下。   佛蛋晃了晃,稳下来后又摇头,不看。   他认真地看着作者,君子坦荡荡。   行吧,作者叹气,君子坦蛋蛋。 第31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宿舍也停电了, 盥洗室黑咕隆咚的,两个手机开着闪光灯放在洗手池台子上, 叶斯挤牙膏到一半往何修那边蹭了蹭, 胳膊挨在一起。   “怎么了?”何修看他一眼, “有亮你也怕吗。”   “亮晃着脸,镜子吓人。”叶斯低头对着水池,“快洗漱完回去躺着。”   何修挤了个牙膏,“你屁股还疼吗?”   “屁股蛋是没什么感觉了。”叶斯说,“但就是屁股沟顶上那儿不能动, 一动就疼。”   何修沉默着思索了一下屁股沟顶上是哪, 啊了一声, “尾骨?”   “是吧。”叶斯叹气, “我小时候也摔过这种屁墩, 得疼一个多星期。”   “教职工洗手间的地砖是大理石的。”何修有些担心, “你观察两天,不行就去医院。”   叶斯嗯了声,“没事。”   “我发现你好像很容易被吓一跳。”何修过了一会又说道。   叶斯手腕顿了顿, “是有点, 就是烦别人一惊一乍的。”   何修哦了一声,想要再追问一句, 但看叶斯突然加快刷牙的速度,便把话咽了回去。   宿舍没电也就没了空调,何修半夜被热醒,看了眼手机, 凌晨三点多。   他撑起身子往叶斯那看了一眼。叶斯怕屁股疼趴在床上睡,大概是压着胸口的原因,呼吸声有些重。   实在是太热了,又热又闷,露在空气里的每一寸皮肤好像都透着汗。何修索性下床翻出一把印着小广告的扇子,又爬回床上坐在那轻轻扇着。   扇了一会,趴着的叶斯感受到风,舒服地哼哼了一声。   何修把手往那边偏了偏,风往叶斯那边去,叶斯又哼哼了一声。   明明眼睛都没睁开,但还是能让人感觉出他那股舒坦劲。   何修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把手那边侧了侧。   “你在吗。”何修在脑海里轻声叫。   bb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叶斯他……”何修犹豫了一下,“他是不是心脏不大好?”   “为什么这么问呢。”bb语气平静。   何修说出心里的想法,“他非常容易被吓到,而且每次反应都很强烈,还会提到心脏病这个词。”   “正常人也会说这个词吧。”bb淡淡地说道。   “正常人会说,我要被你吓出心脏病了,而他说的是,要是有心脏病都能让你吓去世。”何修顿了下,“乍一听好像没什么区别,但仔细揣摩下,说话人的思维角度完全不同。”   脑海里那个声音沉寂了好一会,何修怀疑她是不是又瞌睡了,bb突然叹口气,“你真的很敏锐。”   “所以我猜中了?”何修心里沉了一下。   bb说,“我真的不能和你讨论叶斯的事。你有什么别的想问我吗,比如突然出现的新同学?”   “我对别人不感兴趣。”何修语气平静,偏头看见叶斯脑门上发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于是侧腕过去继续给他扇着风。   bb笑了笑,“你的敏锐都给叶斯一个人了。”   “嗯。”何修并不反驳,“休息吧,晚安。”   何修不怎么困,一手给叶斯扇着风,另一手点着手机看一个很无聊的漫画。清晨五点多的时候温晨桌上的台灯突然亮了起来,何修意识到来电了,下地开了空调,等到屋里的温度变得舒适,他才重新躺下。   叶斯发现上午的课何修一分钟都没听,起先他以为何修在偷看漫画,后来说了两句话何修都没反应,他就用两根手指掀开虚假的物理竞赛题库封皮,露出里面的漫画书,又掀开虚假的漫画书,露出了藏在漫画书后头睡觉的何修。   叶斯看着何修歪在一条胳膊上用书挡着脸偷偷睡觉的样,莫名被踩中了笑点,趴在桌上一个人乐了好半天。   下午第二节 课后,老马抱着一个上面掏了一个圆洞的纸箱进班级,说道:“家长会是半小时后,我现在再发一下小卡片。”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两摞卡片,跟上次的小粉卡一样,只是颜色变成了小黄。   老马说,“放学之前,大家想一样要送给家长的礼物,把礼物写在小卡片上,然后放到这个箱子里。匿名还是署名都行,但是会挑一些家长上来抽念,所以署名有风险,需谨慎。”   温晨举了一下手,“有金额限制吗?”   老马笑说,“反正空头支票,你写航空母舰也行。”   大家闷头开始创作,老马拍了拍那个空箱子,“我先去准备家长会的幻灯片了,大家写完了塞这里,值日生留下值日,剩下人可以走了。”   “老师,我能送我爸套套吗?”又一个人举手。   老马笑,“可以,但你这种过河拆桥的观念我不太认同。”   班级里又哈哈大笑,叶斯也跟着笑了一气,“老马从早到晚都在想办法逗我们乐。”   “缓解学生压力。”何修也笑笑,抻直胳膊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才算是醒觉了。   叶斯笔尖顿在卡片上,有点不确定,“你送你爸什么礼物?”   “我妈。”何修说,“今天中午发短信说我爸最近省里开会,没空过来。我打算给我妈画个烤箱吧。”   “嗯?”叶斯惊讶了一下,“你家没有烤箱吗?”   “没有。”何修说,“之前有,后来被我妈烤糊,我爸就不让她再买了。但我之前收拾东西看到我妈年轻时的日记,她想做烘焙师想了整一个青春。”   “啊。”叶斯眼神茫然了下,“你妈好可爱,跟上次打电话时的印象不太一样。”   何修嗯了声,“她就有时候会特别自我,但平时又很好说话。”   叶斯顿了顿,嗯了一声。   叶斯摊开纸,想了想,低头画了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在下边先写下“叶赚钱”三个字,工工整整地写下他爸的身份证号,又在上面画了个指向右边的箭头。   箭头左边写“世界各地”,箭头右边写家里地址。   写完之后叶斯换了一只铅笔,翻过去在背面又写了一行字。   “有些病不是赚钱就能治好的,不如回家吧。”   叶斯写完后又用橡皮擦掉,在背面重新画了一张车票,这一次他写下了自己的身份证号。   箭头左边,高三。箭头右边,新生。   叶斯捏着那张小卡片想,如果背面的车票能兑现,那正面的车票也能兑现了。   “你写了什么?”何修凑过来,叶斯顺手把卡片揣进了兜里。   何修挑眉,“这么神秘。”   “那当然。”叶斯干笑两声,“写得乱七八糟的,我不打算交了。”   何修说,“家长会时间紧,估计也就抽两三个人,未必能抽到你。”   叶斯闻言只是点点头,但仍然没有要交卡的意思。何修只好自己上去把卡片交了,回来问道:“我们怎么说?”   “先回宿舍收拾东西。”叶斯抓起书包,“然后来这找我爸拿上他给我带的特产什么的,再然后直接回我家。”   “行。”何修说。   回去的路上叶斯尾巴骨又开始疼,这次摔得挺神奇的,早上起来还以为没事了,一天也没什么感觉,结果这会又开始了。   “你东西多吗?”何修扭头看他。   “挺多。”叶斯想了想,“光要带回去的厚被褥就得塞个拉杆箱了。”   “没事,我帮你提。”何修说,“你等会告诉我都有哪些需要拿。”   何修说帮提,实际上连收拾和装箱都承包了,叶斯就干了个指挥的活。俩人一来一回折腾了不少时间,等到终于磨蹭回教学楼,家长会已经开始二十多分钟。叶斯走到后门从小玻璃窗往里瞄了一眼,发现班级一片黑,大白天拉着窗帘关着灯,投影仪亮着。   老马在放照片,现在屏幕上是调班那天的走廊,一个三班的男生兴高采烈地抱着书包往四班走的那一幕。   叶斯偷偷把门推开了个缝,让老马的声音传出来点。   “说什么呢?”何修压低声问。   “说我们这些孩子其实都对自己有要求,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非常有数。”叶斯把听到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他主要想看看老爸跟何修的妈妈在一起开家长会是什么样,而且好久没见老爸了,也有点想。   叶斯扒着后门,眼睛往下从玻璃里看着自己那张桌子。   老爸今天穿了身挺帅的休闲西装,还打了个领带,正努力装作文化人的样子听老马讲,腰板拔直,频频点头,但仍然掩饰不住那种暴发户气质。   叶斯有点想笑,又往门上贴了一下,努力看了一眼何修的妈妈。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头顶和穿衣服,黑直发打理得精致而自然,白灰色条纹衬衫,身材偏纤瘦,一看就很有气质。   这就是差距啊。   美女和野兽。叶斯心想,书香大小姐和门口摊大饼的。   “你让我看看。”何修在他旁边低声说,把他往一边推了推。   叶斯闪开,看何修屏住呼吸眼珠子往下看,忍不住乐了,“我刚才就这么傻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看起来多傻。”何修说,“但我知道你刚才肯定更傻。”   叶斯悄没声地笑了一会,然后叹气道:“我给我爸发短信,让他开完家长会回家一趟送东西吧。”   “你不是说他开完会又要立刻回去工作吗?”何修问。   “没办法啊,我现在又不能推门找他要。”叶斯说着眼睛亮了一下,勾了勾嘴角,“正好骗他回去待一会,我还能要点生活费。”   何修看着叶斯低头乐呵呵地发消息,没出声。   其实他见过叶斯管他爸要生活费,就在微信里敲了“啊我快没钱了”几个字,他爸瞬间就发了一个橙色的小信封过来,何修不小心瞟到,有一万,当时还吓了一跳。   “他答应了,那咱们先回家吧。”叶斯打了个哈欠,“他说开完家长会正好先和这边的生意伙伴吃个饭,大概晚上十点多到家,咱俩完全可以考虑先点烤鱼焖饼吃一顿。”   “嗯。”何修拉过拉杆箱,正要转身走,叶斯忽然又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等会,我靠。”叶斯扒着后门的小窗,“这不是咱俩吗?”   “嗯?”何修愣了愣,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赶紧回头看了一眼。   投影仪上放照片放到他俩了,是从后门外一个暗戳戳的角度拍进去的。何修正端着游戏机在桌上明目张胆地玩,叶斯在旁边埋头算数学题,两人的侧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专注。   叶斯简直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自己老爸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了一眼何修的妈妈,指着照片说,“我儿子竟然真的在学习,吓死人了,我刚才看着他成绩单回忆了半天,也不记得我给他买过答案呐。”   何修妈妈被这通惊人的语录震了一把,茫然两秒才说道:“我儿子竟然偷着攒钱买游戏机,还拿到自习课上玩。”   叶斯心里一紧,替何修紧张。   何修妈妈翻了下成绩单又笑了,“但还是第一,不愧是我儿子。”   “……”叶斯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看着何修,“你确定这个跟那天电话里逼你挑专业的是一个人?”   何修吸了口气,“我也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她平时一般……不太直白地夸我。”   何修妈妈翻了翻成绩单,又说,“但回家我得说他,这么挥霍时间,以后跟第二名拉不开差距怎么办。”   “……”   叶斯心想,装逼这件事果然靠天赋,是遗传决定的。   老马笑着说,“这两个孩子挺有特色的,一个是英中大名鼎鼎的学神,还有一个是英中大名鼎鼎的干架王。干架王高三一开学就开始蹭蹭往上飞,老师们就只能站在地上仰着脖子傻眼瞅。”   这个比喻把家长逗乐了,老马又摁了下鼠标,换下一张偷拍。   还是叶斯跟何修,不过这回明显是坐在讲台前面偷拍的。   何修玩游戏大概卡关了,皱着眉,叶斯在旁边斜着眼睛偷瞟他的屏幕,还一副面无表情的冷酷脸。   冷酷偷看.jpg。   “靠了。”叶斯低声骂了一句,“老马是狗仔出身吧。”   “我也奇怪了。”何修眯了眯眼睛,“你偷看我打游戏干什么。”   “啊。”叶斯摸摸鼻子,心说,想看看你到底拿没拿到那把鸟弩。   老马对着照片自己嘿嘿嘿笑了半天,又说,“看看这群孩子,多可爱啊。孩子们的潜力是无限的,十七八岁一切皆有可能,很多奇妙的反应和事件就连他们自己都预料不到。就比如说叶斯跟何修吧,放在高三之前,谁又能想到他俩能成好同桌呢?”   何修勾了勾嘴角,左手揣进裤兜,右手主动搂了下叶斯的肩膀,“好同桌。”   “好同桌。”叶斯转身回了他一个狂野的拥抱。   家长会上家长看孩子们的日常照片挺新奇,孩子在外头偷看家长反应也挺新奇。   比如何修妈妈吧,看起来无比端庄严肃的一个女人,跟叶老爹聊开了之后吹了自己儿子十分钟。叶老爹礼貌微笑点头,手在桌子底下疯狂给叶斯发短信吐槽。   叶斯跟何修没偷听太久,等幻灯片播放结束两人就走了。走到校园外叶斯叫了个车,在车上又把外卖点了。   “你想看个什么片?”叶斯一边翻着微博推荐一边问。   何修顿了顿,“不怎么看,你决定吧。”   “那肯定看个刺激的啊。”叶斯说,“我以前都憋着不看,这回咱俩要看就看个最刺激的。”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俩一眼,脸上浮现洞察又好笑的表情。何修突然有点尴尬,清了下嗓子,“你要看悬疑类还是惊悚类?”   “肯定惊悚啊。”叶斯问,“你喜欢中国式恐怖、日式恐怖还是美式恐怖?”   司机表情恢复了正常,但何修却犹豫着半天没出声。   “问你呢。”叶斯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喜欢哪种恐怖片?”   “你能看恐怖片吗。”何修迟疑着问,“别吓坏了吧,不值得。”   “我去,你看不起人啊。”叶斯咬了咬牙,“美式恐怖吧,我看这个片子评论里都说刺激。”   何修没怎么看过恐怖片,但他看过别人总结这些流派,日本恐怖片是视觉阴森,中式恐怖节奏慢,但能把毛骨悚然的感觉渗进每一个毛孔,美国恐怖片血腥场面多,但反而吓完就忘,杀伤力要小很多。   何修叹了口气,“那就美式的吧。”   叶斯家小区离学校不远,打车只要十几块钱,绿化面积很大。公寓一百平出头,两个卧室,叶斯那间主卧朝南,朝北的次卧看起来没怎么被使用过,一切都很新。   “我爸给我租的这个房子。”叶斯说,“因为我家远,来回走读不方便。但现在我住校了,正好这次跟我爸商量商量把这个房子退了。”   “哦。”何修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拘束地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从窗外洒进来在地毯上的一大片阳光。   叶斯进屋把叠好的褥子收了起来,又把换洗衣服扔进洗衣机,摁了几下开始工作,喊道:“冰箱里有喝的你自己拿啊,我马上!”   “好——”何修不知道为什么要喊着说话,但他还是配合着喊了一声,打开冰箱又喊着问,“我喝可乐行吗?”   “行!”叶斯说,“少喝点!我外卖还点了啤酒!”   何修拿出一罐可乐,想了想又放了回去,觉得打开只喝两口有点浪费。   他想烧个水喝,但到处找了一圈没找到烧水壶,问道:“你家壶在哪?”   “在我屋。”叶斯说。   何修哦了一声,刚走到卧室门口就见叶斯果着上半身站在衣柜前,背对着他,脊线被洒了一层阳光,何修想要扭回身去,却又挪不开眼。   他一直回避看叶斯换衣服,因为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会不好意思也还是想看,少年的背在阳光下像会发光似的,随着动作侧身,隐隐能看见那几道浅浅的腹肌轮廓。   叶斯在衣柜里摸了半天才摸到想换的那套睡衣,想了想还是先脱裤子,两个大拇指扥住牛仔裤两边,刚往下一拽,就听见外头何修急慌慌的脚步声,从卧室门口往客厅那边走去。   “靠。”叶斯咬着牙飞快把裤子换了,心想忘关门了。   何修闹了个大红脸,在客厅说,“我没看见啊,你手搭到裤腰上我就转身了。”   “知道。”叶斯吼了句,又突然咬牙笑了出来。   俩大男生,哪来那么多讲究啊。   门铃响了,外头有人喊,“外卖!”   “来了。”何修如释重负,立刻去开门。烤鱼焖饼巨大一份,两大塑料袋东西放在一个纸盒箱子里被抱上来的,外卖小哥把东西放下,又说,“你等一会,还有啤酒,我下去再拿一趟。”   “我跟你下去吧,省着你再跑。”何修说,拿了叶斯扔在鞋架上的门卡跟了出去。   叶斯叫了两提啤酒,二十四罐,外卖小哥给他两手拎好了,笑道:“哥俩在家喝酒啊。”   “嗯。”何修说,“外卖钱给了吗?”   “给了。”小哥咧嘴笑,“你是不是没点过外卖,钱都是在平台上支付的,不经我们手。”   “哦。”何修点点头,“确实很少点。”   也是认识了叶斯之后,生活才多了很多花式操作。比如半夜溜出去吃烧烤,点外卖回家看电影,还有沿着江骑自行车,去城市的另一角跟一群陌生人一起听乡村摇滚。   小哥笑了笑,“我还有别的单,你们吃好喝好。”   “谢谢。”何修说,刚往回走楼顶上就传来叶斯一声喊,“同桌!”   整个小区里都回荡着叶斯的声音,何修仰头看他,“啊?”   “你跑哪去了!”叶斯吼道:“我都弄好投影仪了!”   “来了!”何修喊回去,下意识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楼道,又抢着电梯关门前冲进了电梯。   客厅的窗帘已经被拉上了,家里没有电视,但是有投影仪,连接电脑后投在白墙上,氛围特别好。   叶斯把烤鱼和焖饼摆好,两套餐具,一套黄的是皮卡丘,还有一套绿的是蒜头王八。   “你用……”叶斯犹豫了下,何修很识时务地点头,“我用蒜头王八。”   叶斯笑得差点喷了,“这是妙蛙种子!”   何修也笑,“小名不就叫蒜头王八吗。”   叶斯坐在地毯上,倚着沙发笑,笑了一会又突然觉得心里软了一下。   他一直觉得妙蛙是皮卡丘最好的朋友,看起来不亲密,但妙蛙种子在皮卡丘危险的时候帮助过它好多次。   叶斯突然哎了一声,搓搓身边的地毯,“坐这儿,把酒也拎过来。”   “你买了好多酒。”何修说,“要拼酒吗。”   “这你都知道。”叶斯吹了声口哨,指着墙上的投影说,“咱俩赌呗,谁叫一声就喝酒,看最后谁先倒。”   何修忍不住笑了,“玩这么大。”   “周末啊。”叶斯叹气,“作业还少,多难得啊。”   “行吧。”何修深吸一口气,在他旁边挨着他坐下了,两人的胳膊依然靠在一起,何修说,“陪你。”   叶斯嘿嘿一笑,按了开始键。   电影开局是一个泡面爆炸头的墨西哥裔小女孩,爸爸妈妈开车带她去游乐园。外面是黑天,车里一家人哼着歌,其乐融融的样子。   “你看到没,美式恐怖就是个渣渣。”叶斯夹了一块子鱼到何修碗里,“吃啊。”   “嗯。”何修盯着屏幕,感觉快要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小姑娘进了游乐园后发现游乐园里没有人,她跑进一个镜子迷宫,在里面胡乱走。   “靠。”叶斯嘟囔了一句,放下筷子,往何修身上贴了贴。   何修看他一眼,“你怕吗。”   “怕个屁。”叶斯说,“故弄玄虚!”   他话音刚落,小女孩就走到了死胡同,她无辜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她”突然对她扯起嘴角笑了起来。   “啊!!!”   何修差点被这一嗓子吓得蹦起来,叶斯又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回了地上,“啊!啊!!!”   何修震惊脸,“这才哪到哪啊?就你这小胆,还看什么恐怖片?”   “我他妈就是胆小才要看恐怖片啊,之前没过过恐怖片的瘾啊。”叶斯暂停下片子,嘭地一声开了一罐啤酒,仰头灌了小半罐,打了个气嗝。   他想了想,直接把何修一条胳膊搂在怀里,两只手死死地抱着,又指挥道:“继续!”   何修叹口气,用自由的另一只手艰难地伸到叶斯那边去按了下电脑,然后感觉叶斯瞬间把他的右胳膊搂得更紧了。   何修往叶斯身上蹭了蹭,叶斯立刻加倍地蹭了上来。   “同桌。”叶斯盯着屏幕说,“咱俩真是两个相依为命的小可怜啊。”   何修勾了勾嘴角,发现叶斯头顶的毛又炸了起来,在空中瑟瑟发抖。   “是作死小能手。”何修说。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找我啦?作者停下手,看着键盘旁突然出现的佛蛋。   今天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作者问。   佛蛋顿了顿,惨蛋今天跟别人吹牛,说他是皮卡丘蛋。   作者歪头,所以呢?   佛蛋犹豫了下,惨蛋之前说过皮卡丘最喜欢的小伙伴是蒜头王八。   ……   晚上。蛋窝里。   天啊,你发生了什么?!惨蛋一脸震惊地看着通体碧绿后背还画着花苞的佛蛋,你怎么绿了?   因为我是蒜头王八蛋,佛蛋酷酷地说道。   ——————   说两个关于文的事情~   1. 发现有人忘了前面的设定,叶斯重生后系统暂时封印了他的心脏病,所以现在是没病的,只是习惯性容易被吓到而已,不会被吓死、不会因为运动、打架、喝酒、熬夜学习、听摇滚乐而去世。其实即便有心脏病,很多病人都是平时正常,但有猝发的风险(心脏病也有很多种的,见过不少病人都是这样)   2. 我把最近这几章的标题从冬天改到了夏天,因为理想里夏天的副本能较快写完,就直接标题冬天了。但梳理下发现需要写在夏天的梗还是挺密的,两个儿子之间的进步糖一点都不想鸽,所以单独出来了夏天这块。 第32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这个片子有点神奇, 前边确实挺吓人的,叶斯逢吓必叫, 边叫边灌酒, 眼前很快就倒了三四个空易拉罐。(看啦又看小说网)   但很快恐怖现象谜底浮现, 影片画风一转,开始揭露阴谋论,叶斯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惊慌变成困惑,然后迷茫,最后面无表情, 叹了声气。   “我觉得我被骗了。”叶斯麻木地说道。   “倒是个好片, 但不算恐怖片。”何修右胳膊都被他抱麻了, “还拼吗?”   “拼。”叶斯看着剩下的啤酒, 咬咬牙, “换个规则, 看谁忍不住叹气,叹气就喝一罐。”   何修点头,笑着说, “那估计就要风水轮流转了。”   何修平时就爱叹气, 绝大多数并不是愁,他叹气完全自然而然, 没什么预兆也就自然避免不了。   没一会,看到主角证实了所谓的“鬼”是神秘机构做的复制人,何修忍不住叹了口气。   叶斯立刻拉开一罐啤酒推过去,“喏。”   “这就来了?”何修愣了一下。   叶斯斜眼瞟他, “我刚都喝五六个了!”   “行,没说不喝。”何修笑,拿起那罐酒仰头咕咚咕咚没一会就干了。   其实他有点渴,刚才叶斯一个人喝酒,他只能吃鱼,吃得嘴里齁咸。   “我去,麻利啊。”叶斯比了个大拇指,又摸了几罐过来全都打开,摆在桌上。   何修叹气,“今天是不是不把酒喝光不算完?”   “对。”叶斯拿起一罐递给他,“喝。”   “怎么又到我?”何修惊讶问。   叶斯学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今天是不是不把酒喝光不算完?”   “靠。”何修忍不住笑了,吸一口气仰头又喝一罐。酒灌得急了容易上头,他放下空易拉罐后稳了两秒,又拿起一罐递给叶斯。   “哼?”叶斯费解地看他。   何修乐得靠在沙发上,“快点,喝,你刚才学我叹气了。”   叶斯也靠了一声,灌完酒一抹嘴,“这个规则好玩,就玩这个。”   一共两打酒,两人开启了叹气拼酒模式后,没一会就把第一打喝完了。何修放下易拉罐,“哎,我去趟洗手间。”   叶斯睁大眼瞪着他,“去尿吧,尿完回来接着喝,你刚才又哎了。”   何修笑得身子发抖,根本停不下来。他手摁着茶几站起来,又扶了沙发一会才找到平衡,稳住脚步往厕所走。   “你是不是以为你在走直线?”叶斯在他背后说,“你都快在我家地上跳舞了!”   何修又开始笑。   进了洗手间,何修反手把门关上,掬了一捧凉水洗脸   他酒喝多了容易晕,思维会在极致清醒和极致丧失的两极来回跳跃,而且笑点会变得奇低无比,叶斯说什么他都想乐,就像平时没乐过一样。   何修叹口气,叹完又下意识捂了下嘴。   还好叶斯没在这。   想到这何修又忍不住笑了几声,站在马桶前拉开了拉链。   叶斯晕乎乎倒在地毯上,地上还有几个被捏扁了的易拉罐。   他估摸着自己已经喝了七八个,而且今天很神奇地喝了不想尿尿,就觉得又晕又撑,想原地睡觉。   晕乎着,何修从里面出来,弯腰收拾茶几上的残局,“剩下的放冰箱,你洗洗睡吧。”   “洗洗睡个屁。”叶斯从下面抓着何修的脖领子,把他往下拽。何修一个趔趄,一手撑着茶几一手撑着沙发,才勉强没被叶斯拽得摔在他身上。   叶斯盯着何修,突然说,“我们玩真心话吧。”   “真心话?”何修摸着地坐下,“为什么突然要玩这个?”   “就……”叶斯爬起来,呼了口气,“就觉得现在压力挺大,难得一天想大玩一场,一分钟都不想浪费。睡觉的话一下子就到明天了啊,怪可惜。”   何修勾勾唇角,“行。那你先开始吧?”   叶斯点点头,“行,我给你做个示范,你问吧。”   何修顿了顿,看着叶斯,黑眸突然恢复了一丝清明,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过心脏病?”   两人脸隔了也就二十公分的距离,何修清楚地看见叶斯笑容僵了一下。片刻后叶斯深吸一口气,“你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何修声音平静,“那你现在还有吗?”   “这是下一个问题了。”叶斯看着他,“该我了。”   何修点头,拿过一罐啤酒拉开,“你问。”   问何修的问题需要好好想想,不能轻易放弃这种扒学神秘密的机会。   叶斯靠着沙发琢磨了半天,问了个最俗气的,“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何修回答的很快,又问,“你现在还有心脏病吗?”   “没有了。”叶斯忍不住也又开了一罐酒,跟何修碰了下,“你挺会猜啊,我连宋义和吴兴都瞒了这么多年,才同桌一个月就被你猜出来了。”   何修嗯了声,“你挺多时候说话像一个曾经得过病的人,有种侥幸感。”   “原来是这样……”叶斯放空了一瞬,摸摸何修的腿,“你想喝红酒吗?我家有瓶好酒,之前别人送我爸的。”   何修还没说话,叶斯已经站起来往厨房走去,边走边说,“到我。那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有。”何修依旧不假思索。   叶斯一听来了精神,拿着瓶红酒回头瞅他,“是谁?”   “那是下一个问题了。”何修摇头说。   “靠。”叶斯闻言有点心急,把红酒开了,懒得找高脚杯,就拿了两个上下一边粗的杯子倒满,端出来,“那你快问我啊。”   何修顿了顿,“你现在学习这么拼,是不是必须要考一个好大学。”   话是个问句,但何修的语气是近乎肯定的,叶斯把酒递给他,“对啊,我想考前两所,你知道吧,清华,北大。但我没你那么挑,我什么专业都行,只要能让我考上,只要……”叶斯喝了口红酒,揉了揉自己两颊,“只要能考上就行。”   “嗯。”何修垂眸看着杯子里的酒,“没问题的。”   叶斯觉得自己已经有点醉了,他靠倒在沙发上,看何修的脸有点重影。   “同桌。”叶斯长出一口气,“有你说这句话,我就觉得特别有希望。明天早上我还去拉面店写作业。”   “好。”何修点头,“天热,我买个西瓜放在冰箱里,等你过来一起吃。”   叶斯忍不住咧开了嘴,又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写题这么牛逼,为什么还是拼命学啊?”   “不想问。”何修平静地说,“和我没什么关系。”   “妈的。”叶斯拿杯子和他撞了下,“我就喜欢你这种冷漠的样子,为你的面瘫脸干杯!”   叶斯干了,何修喝了一半。何修其实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很晕了,但两个人总得留下一个稍微有点理智的,把家里收拾收拾,不然叶老爸回来估计会崩溃。   叶斯倒在沙发上看何修收拾桌子,先拿走皮卡丘的碗,放在一边,又把妙蛙种子的碗摞在上面。   何修做什么事都是这样,平静,有条不紊,学习是,说话是,就连收拾桌子都是。   叶斯突然问,“你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何修动作停顿了下,侧过头看着他,“嗯?”   “到我了。”叶斯说,“问你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何修放下手里的东西,在他旁边的地上坐下,过了一会轻声说,“我捅过人。”   “什么东西?”叶斯大声问,扒着沙发沿儿凑过来,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捅过人?”   “嗯。”何修低声说,想了想,把自己剩下那半杯酒也拿了过来。   “我本来去堵他们,是想和他们讲讲理。”何修平静地说,“但那个人很讨厌,说理说不过非要动手,那就打,打完了打不过他又亮刀子。我实在没办法,而且当时确实生气,我就拿防身的水果刀反击了。”   “牛逼啊。”叶斯坐了起来,“捅哪了?事不大吧?”   “没什么事。”何修摇摇头,“我特意捅在他屁股肉厚的地方,而且捅的不深,就是血出的多。当时他兄弟吓得一个个扑上去大叫,我就……回宿舍睡觉了。”   叶斯笑得把沙发上的抱枕都扔了出去,笑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你一个人,去堵一群人?”   何修嗯了声,“巷子帮我一起堵的。我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左右和后面都是巷子。”   “靠。”叶斯笑得差点厥过去。   何修说完这番话,回头看叶斯歪在沙发上笑得两边脸颊都红了,突然勾了勾嘴角。   大概不算什么大事,一半算合理自保,再一半他只扎人家屁股上了,但当时那个流血的画面还是让他低沉了一阵。这事他压在心里一整年,上辈子高考前写在秘密纸上,本想高考后一把火烧了就翻篇,但最后却没投进箱子里。   他是个谨慎周密的人,用左手写了那行字,投进箱子之前突然想起来,自己很久之前有次考试实在太无聊就用左手写了作文,后来还被印刷学年人手一份。就是这个原因,他在最后还是放弃了,没把卡片投出去。   但现在看叶斯倒在沙发上乐得发抖的样子,何修突然觉得心里特别轻松,好像绑在脚腕上的一块小石头突然没了,一下子就能跳很高。   “你别笑了。”何修忍不住抬手摸了一把叶斯乱七八糟的头发,“笑得我都想笑了。”   叶斯不知道是被一刀扎在屁股上戳了笑点,还是被何修伙同巷子一起去堵人戳了笑点,笑得猛咳嗽,压根停不下来。好不容易等他终于把肺活量笑到头了,何修喝掉杯里最后的酒,撑着一丝清醒问他,“你呢,你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暴毙预警。”沙雕冷漠无情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   叶斯心里哼了声,“别自作多情了,我最大的秘密跟你没有关系。”   沙雕更冷漠地说,“哦。”   叶斯撑着沙发坐了起来,酒喝得太多,实在很晕。但他又觉得很通透,就是那种从里到外都通透的感觉,大概人在放声哈哈大笑之后总会有点释然。   叶斯看着何修说,“我最大的秘密,其实从高一开始,我就很羡慕你。”   “我?”何修愣了下,这个回答他完全没有想到。   “嗯。”叶斯舔着嘴角最后一丝红酒味儿,看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心说道:“虽然你不合群,没有朋友,也没人了解,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你是一个有未来的人。”   何修平静地看着他,“你没有未来吗。”   “我不知道。”叶斯说,过了一会又低声重复,“我真的不知道。但我……想有。”   客厅里安静了一会,投影的电影还定格在没播完的某一幕,叶斯扭过头看着遮得死死的窗帘。   一只手突然落在他头上,劲儿还不小,跟某天半夜何修睡蒙了时玩命揉他头一样的劲。   叶斯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一通狂揉,直接把他脑子里那点惆怅全揉没了。   “会有的。”何修攥了一下他的手,又很快松开,说道:“一定会有的。”   “同桌。”叶斯猛地回身一把抱住何修,使劲揉着他的后背,“认识你真好,我特别特别感激让我莫名其妙和你做了同桌。”   “嗯。”何修顿了顿,也伸手捋了捋他的后背,“我也是。”   原本想及时收住,结果一个拥抱后俩人都没收住,你一罐我一罐地把剩下的酒全都喝了,然后排队上厕所,一个在里头尿,另一个在外头等。   叶斯拍厕所的门,“快点啊同桌,你多少尿啊?”   “马上。”何修在里面说,“别催我。”   “靠。”叶斯靠在门框上,屁股兜里突然麻了一下,他把手机拎出来。   老爸的微信。   “家长会终于开完了,你们各科老师也太能叭叭叭了。我酒局都不得已推了。你们胡主任说你是年度最亮瞎老师们眼睛的进步学生,想和我一起回家做一个简单的家访,你没在家祸祸吧?”   这条微信太长了,在手机上基本糊了一屏,叶斯努力睁着眼睛看,但越睁眼就越有重影,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对了,你跟何修一起回的,那个孩子也在咱家吗?”   这条叶斯看懂了,回了一个“en”。   “那就行,正好你俩一起。我跟胡主任现在从学校打车回去,大概七八分钟,你俩给主任提前泡上茶,切点水果什么的,不要太寒酸。”   又好几行,叶斯现在的智商不足以支持阅读二十字以上的内容,索性放弃了,把手机又揣回了屁兜。   “开门啊。”叶斯拍厕所门,“我憋不住了,我还一趟厕所都没上呢!”   “来了。”何修在里面洗了手,把门拉开,“你去吧。”   叶斯风一样刮了进去。   叶斯专心致志地尿,不知怎么回事,尿完了好像头反而更晕了,就像那股晕乎劲刚才一直被尿压着,这会没有尿意了,满世界都只剩下晕。   他洗了把手,晃晃悠悠走到浴缸旁边,感觉一眼深一眼浅,想伸手摸摸底在哪,还没反应过来,脚底下一滑咣一声就摔浴缸里了。   “操。”叶斯吓了一跳,吼道:“同桌救我!我掉河里了!”   “啊?”何修本来正躺在沙发上晕着,一听连忙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跑过来,推开厕所门,“你在哪呢?”   “河里。”叶斯从浴缸里伸出两手两脚,吼道:“救我,我不会游泳!”   “来了!”何修跑到浴缸旁,犹豫了一下。   其实他感觉这好像不是河,河里似乎也没有水。   但叶斯吼得太真实了,何修脑子里一团粥,心口一热,就跟着跳了河。   “你使劲游啊。”叶斯感觉酒都到嗓子眼了,又说,“我淹得都灌进肚子里了。”   何修不想游,他太晕了,“没事,咱俩就漂一会吧,等我睡醒了再上岸。”   “那也行。”叶斯摸了一把何修后脑勺,“漂着吧那。”   一个浴缸,两个大小伙子,一个压在另一个上边,没一会叶斯就感觉自己要被压吐了,于是他歪了歪身子,让何修调整了一下姿势,两个人都沿着浴缸两侧的角度倾斜地平摊在缸里,肩膀还叠在一起。   “我唱歌给你听吧。”叶斯闭着眼睛说,“今天河上好热啊,都没有风。”   “行。”何修也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唱吧,我陪你唱。”   公寓门锁滴滴响了一声,叶爸推开门,“主任请进,这是我给叶斯租……”   整个公寓一片漆黑,窗帘挡着,仿佛是从外面的光天化日隔绝出来的另一个世界。只有满屋子的烤鱼味和红酒味,墙上投影一个爆炸头女人扳着另一个女人的肩膀,两脸狰狞。   视觉,嗅觉双重冲击下,胡秀杰差点没站稳,往前迈一步又踩到一个捏瘪的啤酒罐,要不是叶爸在旁边扶了一下,她就直接滑倒了。   叶爸头皮发炸,“主任你稍等一下啊,可能是两个孩子简单地聚了个餐,刚才发微信还好好的,我去看看。”   他说着开了灯,走过去拉开窗帘,又把窗户也打开了,然后看着一地数不过来的啤酒罐,还有那瓶已经阵亡的昂贵的红酒,顿了下,喃喃道:“男孩子简单聚餐,很正常。那个,主任你先找个……能坐的地方坐一下,我去看看他俩是不是睡觉了。”   胡秀杰的表情明显受到了从业生涯以来最大的惊吓,她环视了一圈周围,难以置信地问,“叶斯真的是跟何修一起回来的?”   “嗯。”叶爸犹豫了下,“你们校方不是一直说何修这个孩子多好多靠谱多正经吗,我这一看……”   叶爸话说到一半不好意思说了,胡秀杰脸色开始发青,“何修确实是特别好的孩子,今天的事……算了我跟你一起找他俩,可别已经跑出去玩了。”   叶爸叹气,“这确实不好说,叶斯这孩子一直都……”   洗手间突然传来一声叶斯的怒吼。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叶爸脸一白,立刻往洗手间走,“坏了,真喝多了。”   胡秀杰铁青着脸跟上,叶爸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浴缸里躺在一起的何修跟叶斯。   俩人都闭着眼,叶斯手放在何修肚子上,何修另一只手攥着叶斯的手。   倒是没有什么想象中难闻的酒味,毕竟还是两个孩子,跟社会上那些喝多了酒到处撒野的中年糙汉还是有本质区别。但胡秀杰仍然感到震撼,叶斯还好,何修正儿八经地穿着校服衬衫躺在浴缸里的样子,胡秀杰做梦都没想到过。   叶斯继续吼:“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何修闭眼轻声接唱,“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   叶爸哎了一声,小声说,“何修唱歌比我儿子在调啊,有文艺范。”   胡秀杰用活鬼一样可怕的眼神制止了他接下去的评论。   叶斯接,“就!像!穿行在!无边的旷!野——”   何修攥了一下他的手,轻声继续和,“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叶斯猛然睁开眼,“咱俩配合真默契啊!”   何修嗯了一声,也努力睁开眼,目光穿过叶斯,落在了背后的两个大人脸上。   两秒钟后,何修默默坐了起来,推了一把叶斯,“醒醒。”   “啊?”叶斯使劲睁着眼睛,“退潮了吗?”   何修看他一眼,“快上岸。”   叶斯先出了浴缸,何修在后面跟上。叶斯走到门口愣了下,看着叶爸,“合着是你来捞的我啊?”   “啊。”叶爸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秀杰深吸一口气,终于爆发,“你们两个在家里疯什么!高三了心里有点数没有?!还是学生,喝得躺在浴缸里撒酒疯!”   叶斯皱眉,“你好凶啊。”   “……”胡秀杰又吸一口气,“我跟你没法说!让你爸修理你!何修,你给我出来!”   何修叹口气,“主任。”   “哟,原来这儿有个没太醉的啊。”叶爸笑了,指着何修,“没醉你跟着唱什么唱?”   何修有些无奈,“有点醉,但没叶斯醉的那么投入。”   叶爸嘿嘿嘿乐了好一阵,乐得胡秀杰恨不得用眼神把他杀死,才伸手在自己儿子脑袋上搂了一下,“行了,看你这德性也没法家访了,赶紧洗洗进屋睡觉!”   叶斯就听明白了睡觉两个字,哦了一声,转身要往卧室走,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胡秀杰,犹豫了一下,“你是我妈吗?”   问题一出,胡秀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见叶爸瞬间白下来的脸色。   “没见过你。”叶斯打了个哈欠,嘀咕道:“原来你长这样啊。”   “睡觉了儿子,走,爸跟你回屋。”叶爸扯出一个笑脸,搂着叶斯肩膀往里走。叶斯脚底下都打飘,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就觉得特别困,困得六亲不认。   爷俩进屋后没一会,叶爸出来了,顺手把门虚掩上。   “不好意思主任。”叶爸脸色有些沉重,“叶斯妈妈走得早,叶斯刚出生就……孩子要面子,怕大家觉得他不一样,所以我之前也没怎么太叮嘱学校这件事。”   胡秀杰沉默了一阵,“入学填表格的时候,叶斯是填了两个家属的。前两天校对资料时他联络人又只填你一个,我以为是他懒,还没来得及找他……怪我也没想到……”   叶斯爸爸哭笑不得,“填过两个家属?可能是拿我之前给他找的保姆的身份信息随便填的吧,这孩子有时候真的特别气人。”   胡秀杰顿了顿,“等之后有时间我找他再聊聊,之前我对叶斯这个孩子也确实关注不够,我该跟您说对不起。”   叶爸闻言如释重负,“那就太谢谢了,主任,今天白跑一趟,我送你回去吧。”   “没事,我先送何修回学校。”胡秀杰叹口气,又瞪了何修一眼,何修看着地板平静说,“我写检讨。”   “你知道就好。”胡秀杰气得咬牙切齿,“之前就是太惯着你。”   两人刚转身走了两步,里面卧室门又开了,叶斯躺在床沿上努力伸胳膊拉着门,指着何修乐,“蒜头王八。”   “嗯。”何修看着他,忍不住又挑起了嘴角。   叶斯指着他笑道:“我皮卡丘和你蒜头王八永远都是好朋友!”   何修眼神柔和下来,“嗯。永远都是好朋友。”   “好朋友啊。”叶爸感慨地叹了口气,“我还没听过这小子幼稚地喊过和谁是好朋友。”   胡秀杰也觉得有点好笑,想笑但又忍了回去,又瞪了何修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回宿舍。”   “嗯。”何修说,又回头,“明天早上来写作业啊,我买沙瓤的西瓜。”   “好!”叶斯挥起拳头在空中晃了晃,砰地一声彻底倒回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蛋舍门口的小桌旁。   检讨写得怎么样啦?作者捧着一杯奶茶瞟旁边的佛蛋,人家惨蛋都睡觉了。   在写。佛蛋边写边勾着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   写检讨这么高兴?作者看他,装醉也高兴?   嗯,写检讨高兴,装醉也高兴。   佛蛋说完,顿了顿,边奋笔疾书边小声哼歌。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就像矗立在彩虹之巅   就像穿行在璀璨的星河……   蛋窝里突然传来惨蛋一声吼:拥有!超越平凡!的力量—— 第33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礼拜六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拉面店门口不知道打哪来了只大黄狗,可怜巴巴地趴在门口, 把屁股蹭进门槛里吹风扇。老板一出来骂它就飞快把屁股挪出去, 老板走了它又蹭进来。   叶斯坐在空调底下叼着根棒棒糖做数学卷子, 何修坐他对面,低头写检讨。   “我说。”叶斯把棒棒糖从嘴里掏出来,“你这检讨要写多少字啊?”   “三千。”何修轻轻叹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胡秀杰说从来没罚过我, 罚就罚个狠的, 还让我在检讨里一并反思下自己上高三以来做过的所有出格的事。”   叶斯低头笑了好一气, “那可不少啊。”   “可不是吗。”何修也笑了, “老马竟然把我玩游戏的照片直接放在家长会上, 他倒是不管我, 胡秀杰气坏了,让我把打游戏的事也一块检讨了。”   “给我看看。”叶斯摁着桌子凑过去,倒着看一纸的字。   “三, 不该向生活的枯燥和学业的没有挑战性提出反抗。”叶斯读了一句就想笑, 使劲憋着继续念,“不该被游戏里的森林树海、日光旷野所诱惑, 不该去游戏里找寻令人在枯燥高三真正开心起来的情感体验。”   叶斯读不下去了,狂拍桌子笑,“胡秀杰能被你气死了。”   “但她没办法反驳我的话。”何修勾勾嘴角,“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何必呢。”叶斯唏嘘一声, “胡秀杰这是折磨自己啊。”   “她没真生气。”何修想了想,“可能一开始是有点生气,但后来就好了,不然她也不会把你放过去。”   “对哦,奇怪了。”叶斯边继续算题边说,“她这次真的大发善心。”   何修看他一眼,没好意思说,你都管人家叫妈了。   “同桌你辛苦了。”叶斯叹口气,“两人犯错一人背锅,你写检讨,我写完数学卷子借你抄。”   “好。”何修笑笑。   这周的作业卷比较基础,几道大题都很按套路出牌,叶斯一步一步往下算,到最后都算出来了,和脑子里的答案一对,一样。   有点儿美。   叶斯突然想起什么,“你那个游戏里的风景很漂亮吗?”   “嗯。”何修在给检讨收尾,“有时候我连任务都不做,就在地图上到处跑。有一片高山星海是我的最爱,天黑的时候站在山尖上,漫天都是星光,往下望是云,在云很缥缈的地方有一簇村庄的灯火。”   “听起来挺有意境。”叶斯感慨地靠在凳子上。   何修勾起唇角,“我每次拿到新的服装都会跑到那去截屏留念。”   叶斯笑着没说话,他喜欢看何修说起游戏时候的样子,冷冰冰的学神眼神里会放光。   “给我来个截屏吧。”叶斯说,“穿上你最喜欢的服装,再摆个最酷的pose,然后截屏发给我。”   何修犹豫了下,“干什么?”   叶斯心里盘算着何修的生日,漫不经心地说道:“没见过啊,见识见识呗。”   何修叹口气,“行吧。”   图片发过来,叶斯看到后愣了一会。   比他想象中更美,光影交叠,星云融汇,穿着深蓝色披风的小人站在高高的崖顶,两只手搭起来架在眉毛尖上,眺瞰着世界另一端缥缈的村庄。   叶斯一个晃神觉得那就是何修,站在云端孤独看人间热闹的何修本人。   叶斯本想找人搞个十字绣或者相框之类的,但这会忽然又觉得不能太草率,于是很郑重地保存了原图。   写完作业俩人并排坐着啃了一会西瓜,那张图莫名在叶斯脑海里挥之不去,于是叶斯又掏出手机设成了屏保。虽然横屏变竖屏,视野被截掉一大面,但仍然很有意境。   “晚上客人多。”何修说,“明天上午你来,咱俩过一遍磁场那一块的知识点。”   叶斯连忙点头,“没问题。”   八月的白天很长很长,叶斯回去的时候都七点多了,天仍然亮着。英中南边有一条小巷,里面全是小精品店和手工店,叶斯拿着那张图问了好几家,做糖画的,沙画的,十字绣的,图片马克杯的,听老板大致描述成品效果,感觉都不太满意。   他又看着手机上那张图,总觉得这个礼物做出来应该是有动效的才好看,毕竟漫天的星光怎么能是死的呢。   叶斯叹了口气,给宋义吴兴发了条消息,约出来打会球。   食堂前的小操场是专门用来打篮球的,除了校队的会在体育馆里打,大家都更乐意在户外玩。周六几个场地都爆满,还是三班一伙人看见是叶斯过来才给让了半个场,勉强有位置。   吴兴今天难得睡醒了,左胳膊戴了一只纯白的护腕,叶斯懒洋洋地跟他俩过了两个球,突然觉得不对劲,嘶了一声,“兴爷怎么戴白色的护腕啊。”   “对啊。”宋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之前不都说打球一下子就脏了,死都不戴白的吗?我俩早就说白色好看来着。”   吴兴打了个很假的哈欠,“打你的球得了,问那么多。”   “兴爷有情况啊。”叶斯突然来了兴致,用手腕把球夹在侧腰那,“最近你都不怎么跟我和宋义混了。”   “你是不是有妹子了!”宋义瞪大眼,“靠!绝对是!”   “没有。”吴兴叹口气,一脸无奈,“就是上次帮了一个小忙,然后她送了个小礼物感谢,就这样。”   说是就这样,但从吴兴跑过来强行把球抱走,又背对着两个人投了一个很没水准的三分这一套动作,叶斯觉得不简单。   “哪个学校的。”叶斯笑着问。   吴兴顿了顿,“卫校的,哎,回头有机会我带你俩去看,总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宋义指着他,又眼睛放光,“卫校好啊,全是妹子。”   叶斯压根懒得理宋义,今天沈霏明天许杉月的,吴兴勾一勾手指头,又要跑到卫校去看女生了。   宋义叹口气,“兴爷有暧昧小女友,叶神有他同桌,我什么都没有。”   叶斯接住弹回来的球,起跳用手腕把球送入篮筐,“你还有傻啊。”   “滚!”宋义满脸愁,“我在十八班好寂寞啊,还特么天天要跟陈子航那帮傻逼来回磕。”   “他现在消停吗。”叶斯扭过头看了宋义一眼,“你一个人在十八班……”   “少来。”宋义眉毛都快飞起来,“我在十八班也是圈了一票小弟的好吗。”   叶斯看着他,“以……”   “以你的名义。”宋义咧开嘴,“我说最近混子大队在招新,就有不少人来表现。”   “妈的。”叶斯气笑了,“招你个头的新。”   “篮球赛你上吗?”吴兴扭头看着叶斯。   叶斯摇摇头,“不太想上。宋义也走了,我跟班上别人都不熟,打起来没意思,而且班里首发队应该刚好够人数。”   吴兴点点头,又朝叶斯勾勾手指,“来斗牛。”   “算了。”叶斯把球扔给他,“我歇会,前两天摔一屁墩,还有点疼。”   这次摔得挺奇怪的,白天没什么感觉,一到下午就开始刷存在感。而且今天早上起来比昨天严重了,听老爸说可能是昨天掉河里又摔一下的缘故。   叶斯叹口气,天已经有点黑,他站在树荫下,趁没人发现手伸到屁股后头揉了揉。   嘶。   一摁也疼。   篮球赛临近,报名参赛的几个班都很拼,叶斯坐在树底下用手机刷题,吴兴跟宋义1v1,直到晚上九点多三个人才饿了一起出去撸串,走之前球场上依旧是爆满的。   “罗翰他们练了一下午。”宋义打着哈欠说,“我下午去澡堂子路过,那时候才三点吧,他们就在那了。”   叶斯嗯了声,“大翰很在意这次球赛,我估计他奔前三使劲。”   “要是你上了,应该能冲一把第一。”吴兴说。   “我不上。”叶斯笑笑,“一个人跟一群不熟的人打真的没意思。”   宋义揉了把有些疲乏的眼睛,“嗳,让学神跟你一起上啊,学神不是说比我打得好吗。”   “他不能愿意。”叶斯顿了顿,“学神活泼都是私下的,人还是独,肯定不想参与这事。”   宋义闻言莫名其妙了一阵,好一会才哦了一声。   “你想说什么。”叶斯瞟着他。   宋义嘟囔,“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什么都知道。”   叶斯哼了声,“我当然知道。”   老爸这次回来一直没走,说要等到礼拜天叶斯返校上晚自习了再走,下礼拜五晚上再回来。   “以后我周末都在家陪你。”叶爸笑着给叶斯盛饭,“你们老马说了,很多家长都在以未来的名义牺牲眼下与孩子的陪伴,这是世界上最傻逼的事。”   叶斯看他一眼,“那个逼字儿。”   “是我自己加的。”叶爸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叶斯勾了勾嘴角,“看出我们老马的思想高度来了?”   “看出来了。”叶爸笑呵呵,“我十分叹服。”   叶斯笑笑没说话,本来烧烤吃饱了,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就着老爸炒的番茄炒蛋又吃了一碗饭,吃完倒在沙发上揉肚子。   “爸给你求了中成药,很养心。”叶爸说,“饭后一小时我给你煎,你每个周末回家喝两次,喝一个月先试试看。”   叶斯点点头,“行。最近身体好很多,已经很久没心悸过了。”   “是吗?”叶爸眼睛一亮,在沙发上搓了下手,“那好哇!你这么说爸心里特高兴。”   叶斯笑了笑,拿过书包进屋,“以后周末晚饭都你做,我不想吃外卖了。”   “行,我下礼拜在家里做火锅啊。”叶爸高兴地在客厅说道。   十一点了。   叶斯看了眼时间,觉得还能在睡前再做一套数学的选择填空,于是铺开演算纸和练习卷,用手机给自己计了个时。   “其实你学起习来还挺像样的嘛。”沙雕突然上线,在他脑海里懒洋洋地说道。   叶斯专注地看着试卷,平静回答,“在初二犯病听到大夫和我爸说那番话之前,我也是考过第一的。”   沙雕没再说话了,卧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五十分钟的时候叶斯停下笔,放弃了两道实在没有思路的题,其他的都做明白了,也都能和脑海里的答案对上号。   他用手机给那两道不会的题拍了个照,打算上网搜搜解题思路,听见叶爸在客厅喊他出去喝药。   “来了。”叶斯活动了一下手腕站起来,去客厅接过那碗黑药汤。   这个药他上辈子喝过挺多次,并没有什么卵用,而且喝起来又苦又腥,就跟上刑一样。   叶斯皱着眉咕咚咕咚喝了一碗,“过两个月再去医院看看吧,说不定心脏就好了呢。”   “你愿意去医院吗?”叶爸惊喜道:“以前每次去都说没有起色,爸以为你灰心了呢。”   叶斯拍拍老爸的肩膀,“我也想活,想好好活着。”   “好,好。”叶爸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端着碗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才进厨房去洗。   叶斯掏出手机给何修发了条消息。   “干什么呢。”   何修飞快回,“刚要下班,今天客人巨多。”   叶斯式表达,巨多。   叶斯忍不住翘起嘴角,“我喝了一碗巨苦的东西,现在霹雳无敌想吃你之前带的那个红豆大福。”   何修没回,过了两分钟手机又一响,叶斯掏出一看,何修发了张图,是手心里捧着红豆大福的特写。   “刚好买到最后一个,替你吃了。”何修发道。   “……靠。”叶斯回了一个发怒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躺在床上打算睡,混子大队群又震动起来。   宋义特意艾特了叶斯,“我刚才听大翰室友在走廊疯跑,问怎么搞的,说大翰出事了!”   叶斯一下子坐起来,“啊?”   宋义:“好像打球摔了一下,不知道严不严重。”   吴兴:“我室友和他一起打的球,说盖帽没控制好,落地把脚跺崴了,好像有点严重,现在去医院了。”   叶斯对着那几行字茫然了一会。   打球受伤其实特别日常,大伤小伤都常见。那些天天打篮球的男生,没有几个是十根手指头都直溜、脚腕没崴过的。就算伤重点,养养也就好了,大男生没什么好叽叽歪歪。   但这次不一样,篮球赛已经到眼前,罗翰拼命想带班级拿名次。他不仅是体委,也是新四班球队首发的核心,没他四班基本歇菜。   叶斯握着手机,正想给罗翰发个消息,罗翰电话就进来了。   晚上十二点多,人应该还在医院,这个时候打电话目的可想而知。   叶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电话接起来。   “叶神。”罗翰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脚给崴了,上不了场了。咱班首发不够,你能不能上去打一场?”   叶斯有点为难,不上场的原因挺多,一个是他个人不喜欢在全学年的呐喊和注视中打球,再一个是他确实和新四班球队里的人都不熟,而且,他私心觉得赛前疯狂练球是个挺分心的事,有那个时间不如学习。   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一米九四的汉子在医院抱着手机哭是什么样。   电话里还有护士劝说的声音,罗翰似乎在誓死护卫对自己手机的使用权,嗷一声,“就一场,能从小组赛里出线就行!半决我应该就能上场了!那些替补真的只能替补,首发必须得找上来一个,叶神!求你了!我在医院太平间门口给您磕……”   “得得得。”叶斯长叹一声,按着太阳穴,“别在太平间门口,吓死我了。”   “叶神你答应了吗!”罗翰抱着手机嚎啕大哭,“对不起叶神,我特别对不起你,我知道你现在一心向学……”   “行了。”叶斯无奈地把手机拿离耳朵远了点,叹气,“我答应了就肯定把这个首发的位置给你补上,你赶紧听护士的把手机放下吧。”   “谢谢叶神!”罗翰捧着手机呜呜呜哭,“我真的不是道德绑架你,我……”   说不出来了吧。叶斯心想,这他妈的不是绑架这是什么!   罗翰不知道是真的词穷了还是被护士控制了,电话断了。   叶斯叹口气,重新躺回床上,翻了两个身又气乐了,闭着眼笑了好一气。   服了啊。   “你要上场?”何修一边往切好的水蜜桃块里噼里啪啦倒冰块一边问,“罗翰伤得怎么样,严重吗?”   “他说小组赛如果出线了,后面他就能上。”叶斯嘴里塞着水蜜桃,一嚼汁水四溢,边吸溜边说道:“如果他没诓我的话,那估计就是普通挫伤,养个半月差不多。”   “他要是诓你了呢?”何修问。   叶斯嘶了一下,又叉起一块桃塞进嘴里,“那就不好说了……这桃真好吃啊。”   “早上去买的,回来一直在冰块里放着。”何修笑笑。   叶斯犹豫了一会,“我只是随口一问啊,你是不是不太愿意上场?”   “嗯。”何修低头翻着书,“我不习惯让太多人盯着看我的表现,而且……在班里除了你,和别人都不熟。”也没有去熟悉起来的欲望。   “明白了。”叶斯叹口气,“果然啊。那我自己上吧。”   何修笑了下,“你没问题的,叶神。”   昨天说要一起过磁场的知识点,大多数时间都是何修说叶斯听,偶尔何修会莫名遗漏一些地方,或者说错,叶斯就立刻补上,然后何修再追加几个相关的考点。   这种方法用的久了,两个人都挺默契,效率很高。但叶斯今天听了一半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左右脚换了换重心,手按了一下桌子。   “怎么了?”何修停下写公式,看着他,“尾骨还疼?”   “嗯。”叶斯皱眉,“我感觉越来越严重了,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我跟你去。”何修立刻说,“你等我和老板请个假。”   叶斯的情况倒是不急,出发之前还拖着何修去买昨天没吃到的红豆大福,买了四个,只赏给何修一个。   “这是报复。”叶斯一脸嚣张地看着他,“不服就馋着。”   何修被他幼稚得哭笑不得,把被施舍的那个揣进他书包,“这个也给你留着晚上宵夜吃,行了吧。”   叶斯哼了哼没出声,吃了两口还是又塞给何修一只。   医院挂号什么的手续挺烦的,叶斯坐在大厅啃那只馅料爆炸的红豆大福,看何修拿着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到处跑。   “我给你挑了个前面人少的专家号挂,就是有点贵。”何修说,“晚自习老马要占一节讲两道重点题,最好还是别错过。”   “没事,我爸昨天刚给我又转一笔生活费。”叶斯问,“现在能进去吗?”   “前面只有两个人,等一小会。”何修挨着他坐下了,手里还攥着他的病历本。   叶斯瞟了一眼,端端正正的叶斯两个字,笔锋顿挫,有点帅。   “你左手写字什么样啊?”他突然想起昨天喝酒时说的事,“左手也能写这么好看吗?”   何修看了眼本,“差不多,我从小就双手交替写字,只是当人面很少用左手。”   “哪天写两个字看看。”叶斯说。   “叶斯——”护士站在门口喊,“叶斯在吗?”   “来了!”叶斯举了个手,“同桌,快,把我搀进去。”   何修忍不住笑,“看见大夫的一瞬间就病重了。”   “是。”叶斯严肃点头,“得对得起这个专家号。”   专家是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听叶斯描述了事情的经过,脸色很平静地让他转过去,在他尾椎那按了下。   “唉哟。”叶斯叫,不是装的。   “这么疼?”大夫挑了下眉,低头刷刷刷写了几行,嚓一声把那张单子撕下来,“去拍个片子吧,看看有没有骨裂。”   “骨裂可还行。”叶斯笑了笑,拿着单子又去排拍片的队。   等到结果一出来,叶斯跟何修一起傻眼了。   “还真裂了。”大夫叹口气,用小棒棒指着灯板上挂着的片子,“你看这,这道白的就是裂痕,但你裂得非常轻,也就一两毫米吧,不仔细看就一个白点儿。”   “那要怎么办?”何修皱眉问,“需要住院吗?要开刀打什么钉子吗?”   “住院?开刀?”大夫惊讶了下,摆手,“不用不用。那些尾骨三至四节骨裂的也不过卧床一两月静养,他这个啊,别剧烈运动,睡觉侧身或者趴着,平时上学重心前倾坐,就是撅着屁股坐,你能想象吧?”大夫亲身示范了一下,“半小时就起来站一会,养俩礼拜就好了。”   何修长出了口气,“谢谢大夫。”   “那我能打球赛吗?”叶斯皱眉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大夫摇头,“最好不要。你这个骨裂倒确实没什么大事,小跑小跳还行,但打球各种动作和冲撞,延误痊愈不说,万一又摔了呢?”   “对。”何修严肃点头,“不能上了,肯定不能上。”   叶斯张张嘴,没出声地叹了口气。   俩人往外走的时候叶斯又觉得好像不怎么疼了,但跟何修提了两次,统统被无情拒绝。他唉声叹气想再商量一下,走过楼梯拐角,冷不丁一抬头,余光里好像看见一个英中校服闪过。   那道校服再闪过的时候,叶斯从楼梯缝隙里看到了那人走路的样子,虽然只有两秒,但有种眼熟的感觉。   “看什么呢。”何修拉了叶斯一下,满脸都是郁闷,“回去上自习了。”   “哥,我骨裂了。”叶斯一言难尽地咂嘴,“你比我还生气。”   “我没生气。”何修闷声道,顿了顿又说,“你要非履约,那球赛我上,你别上了。”   “啊。那也行。”叶斯愣了下,“对啊,可以你上。”   “但我不能白上。”何修看着他,“从明天开始你帮我复习英语。”   “怎么复习啊?”叶斯发蒙。   “我要练口语。”何修想了想,“我读bbc,你速记,能记多少记多少。”   叶斯皱眉,“意义是……?”   “考察我发音是否标准。”何修说。   “行吧。”叶斯叹口气又笑了,“你这人真够奇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上场比赛了,佛蛋站在作者面前说。   作者抬起头,so?   做一面粉色的小旗。佛蛋想了想,写佛蛋最棒四个字。   作者困惑,要干嘛?   给惨蛋,让他在赛场边摇。佛蛋想了想,勾起嘴角又说,还有别忘了给我俩同框拍照。 第34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叶斯跟何修是踩着预备铃冲进的教室, 叶斯刚一坐下,就感觉罗翰躁动不安地在后头拱来拱去, 试图找机会戳他一下。   “干什么?”叶斯回头。   罗翰小心翼翼地, “那个事……”   “知道。”叶斯说, “肯定把首发给你凑齐。”   “谢谢叶神!”   叶斯满脸冷酷地转回头,又对何修抬了抬眉。   谢谢同桌。叶斯用口型说。   何修笑了笑,也用口型说,不客气。   听老马讲题听到一半,叶斯突然皱了下眉, 又朝后头拧过头去。   难怪刚才就觉得哪不对劲, 角落的位置空着, 简明泽没来。   平时班里缺个谁他从不放在心上, 但简明泽没来, 叶斯脑海里一下子想起刚才医院楼道里看到的那个身影。当时觉得眼熟, 现在想想走路姿势确实和简明泽有点像。   但那个医院离拉面店近,离学校有点远,也不算综合水平最好的医院, 简明泽看什么病非要去那看啊。   “后排的两位。”老马停下粉笔, “漫画书可以先收一收,神儿也可以先回一回。接下来我要讲一种神仙解法, 包你们二位听了不后悔。”   班里低低地笑,叶斯回了个神,何修也掏出草纸,甚至还拔开了笔帽, 很给面子的样子。   老马笑,“当然要是你们听了觉得我这种解法是俗物,也别拆台。”   叶斯笑了笑,把桌上所有跟数学没关系的东西全收了起来,摆出一副一生一世永相随的架势。   两道题讲了五十多分钟,叶斯专心后听得挺认真,何修也是,还在草纸上不停地写。   “老马这算神仙解法吗?”叶斯小声问何修。   何修想了想,“算是,启发了我一种玉皇大帝解法,我试一试然后再去和老马讨论。”   叶斯差点笑出声。   “好,这就是这两道题了。逢大考碰上这种函数复杂程度不合理的情况,一定要想办法对原函数进行变形,一定会有捷径的。高考数学考察的是技巧思维,不是玩命计算。”老马舒了口气,看眼时间,“还有几分钟下课,我问一下,体委,咱班篮球赛首发的阵容确定了吗?”   罗翰啊了一声,脚崴了站不起来,就坐在那回答,“上次名单没有变动,就是我上不了了。”   老马点点头,“情况我已经知道了,那么谁替你呢?”   罗翰在后面踢了一脚叶斯的凳子,班级里半天没人出声,前面的同学纷纷都回过头来。   “叶神——”罗翰小声说,“不是说好了吗——”   老马笑着看叶斯,“叶斯上吗?”   “我上。”何修从草稿纸里抬起头,平静地盖上笔帽。   班里安静了一瞬,然后哗地炸了。老马也愣了一下,何修把玉皇大帝算法捏在手上,“我上,首发,暂时只上小组赛一场,后面的看大翰脚腕康复情况。”   班级里吵得根本听不清任何一句完整的话,叶斯突然勾起嘴角,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他举了下手,“老师,我会辅导学神练球的,你放心地把他的名字写上去吧。”   何修看了他一眼,叶斯依旧笑眯眯的,“宇宙级大杀器,学神出击!”   “出击。”老马笑着点点头,“那就先这样,下课吧大家。”   下课铃刚好打响,整个教室又嗡地一声议论开了。何修追着老马往办公室那边去讨论题,叶斯就厚脸皮赖在座位上竖着耳朵听大家的八卦。   “大翰,让我进一下。”一个低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叶斯刚才出神,都没反应过来有人从他身边经过。   罗翰抬头,“小简?你怎么才来啊。”   “睡过头了。”简明泽笑了笑,“你的脚腕还好吗?看班群说你脚腕崴了。”   “啊,养养就没事了。”罗翰侧过身让简明泽进去,简明泽很体贴地小心翼翼贴着桌子蹭了进去,没有碰到他的脚腕。   他身体擦过的时候,叶斯非常清晰地嗅到了一股气味。   不是消毒水,而是一种微妙的医院的味道,有点像那些检查身体的金属器械。   这股味很难说是不是真实存在,叶斯记得小时候自己排斥这股味哭着不去医院的时候还被老爸骂过,之前问宋义他们几个也都说闻不出来。   如果要定义无助是一种什么味道,这大概就是叶斯第一时间能想到的。   他立刻回头看了简明泽一眼,黑眸平静带着审视,简明泽被他看愣了一下。   “怎么了?”简明泽低声问,露出好脾气的笑容。   叶斯看了他一会,摇摇头,“没事。”   “小简你吃辣条吗?”罗翰从书桌堂里掏出一包巨大的辣条,“这个新出的,麻辣牛蛙口味。”   “你吃吧。”简明泽笑笑,“太咸了,我口淡。”   “哦。”罗翰又拍了叶斯一下,“叶神来一口吗?”   叶斯压根没回头,闷头趴在桌上表达了自己对这种食物的鄙夷。   上课铃响前一分钟,四班的精英们已经提前回到了教室,沈霏拿着一摞小白册站在前面,说道:“我发一下大家的体检本。这是咱们高三第一次体检,目的是让大家了解自己身体情况,在这一年冲刺中合理膳食,万一有什么问题也提前知道,争取在高考统一体检前把问题解决。”   体检本都是新的,沈霏从第一排走过来,走到哪发到哪。发到叶斯这她头也没抬地放下两册,叶斯回了个头,发现她放了一本在趴着睡觉的罗翰面前,又在那摞体检册底下摸出一张轻飘飘的白纸,看起来和体检册一样大小,放在了简明泽桌上。   叶斯飞快一瞟,发现白纸背后透过笔迹,是一个非常简单,简单到有些傻气的笑脸。   沈霏发完后直接转身发下一组,简明泽抬头看着她在空中晃晃悠悠的马尾,轻轻勾了下唇角。   何修刚好回来,叶斯低声问,“上次你说提前一天晚上看到简明泽来英中,是胡秀杰带他进来的吧?”   “嗯。”何修抬眸,“怎么了?”   “没事。”叶斯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发体检册应该是许杉月这个生活委员的活,沈霏抢了过来,而且故意把简明泽漏下了。   简明泽是胡秀杰带来的,沈霏给简明泽特殊关照,肯定是她妈让的。也就是说,胡秀杰知道简明泽的病。   如果是小病,就不至于让教务处主任知道了。   叶斯好像一下子猜到了简明泽为什么在高三关头跨省跑来别的学校借读两个月。他默默掏出手机输入刚才那家医院的名字,看前两条广告。   h市医大附属三院,虽然三甲,但在h市绝对排不上第一梯队。但三院有一个全国数一数二的强势学科,治肾病,再具体一点,肾衰,尿毒,肾移植,在这方面很多大牛专家。   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沿着脊柱蔓延上来,叶斯默默往后靠了一下,向后瞥着,看见简明泽一边补抄刚才那两道题的过程一边披上了一件薄外套。   盛夏的晚上,所有人都觉得热,下课小超市冰柜前不动用武力压根都挤不进去。简明泽这种时候披上了一件薄外套。   “怎么了?”何修突然用胳膊肘碰碰叶斯,“想什么呢?”   叶斯没回答,何修以为他做题又做烦了,手伸进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块糖。   这次是颗薄荷糖,叶斯不太喜欢薄荷,但这会吃倒觉得有点清爽,勾了勾嘴角。   何修是个好同桌,口袋里一直揣着零食,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抠点好吃的出来。   叶斯拉过一张演算纸飞快画了一只机器猫,在口袋那里写上hx两个字母,推过去。   何修勾了下唇角,很幼稚地在机器猫头顶画了一根竹蜻蜓,在旁边拉了个箭头:ys。   幼稚吧啦的。   叶斯嫌弃地看了一会,又忍不住笑了出来,随手把纸折了,跟之前何修答应给他五百万或盖城堡的纸条一起,塞进了钱包里。   四节晚自习下课后,首发阵容的人要一起去小操场练球。何修也去,叶斯背着包跟着,边走边用app刷题。   “树底下有蚊子,不然你先回去。”何修看了他一眼。   “no。”叶斯晃着一根手指,“我家自闭儿童第一次和球队小伙伴接触,我得在旁边盯着。”   罗翰一瘸一拐地笑,“叶神做个教练吧,帮大家调整调整战术。”   “脚崴一下赚死你算了。”叶斯瞪他一眼,打个哈欠,“行吧,我勉为其难指导一下你们。”   球场上哪个班的都有,还有不少校队的。叶斯走过来一路被各种人打招呼,有的隔着太远他都看不清脸,嗯嗯啊啊地走到四班提前占好的场,拍拍手说,“新四班首发队伍跟去年比变动挺大的,大家这周还是以磨合熟悉彼此路数为主,等周五抽签结果出来了,我们再看具体战术。”   大家点头答应,罗翰跑过去问,“学神习惯什么位置?”   何修想了想,“控后。我传球和观察比较舒服,投篮不太行。”   “没问题。”一个高个板寸头说,“那让辣条顶我的大前锋,学神去辣条的控后,我顶大翰的中锋。”   叶斯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个板寸头叫什么,倒是能想起他的外号,叫刺猬。   辣条就是原四班的人了,大名叫卫龙,叶斯觉得就冲这个名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揍他,因为一看到他就想笑。   罗翰一脸严肃地点头,“行,那暂定辣条大前锋,托托小前锋,学神控球后卫,磊哥得分后卫,刺猬中锋,有问题吗?”   “没问题。”被叫做磊哥的男生笑了下,“就是有点紧张,要让学神给我做球啊。”   罗翰哎了一声,“大家先磨合,今天队内2v3走两波,学神和磊哥先一组看看配合,不行再换学神跟辣条,各二十分钟。”   罗翰组织能力很强,没几分钟新四班的首发小队就练了起来。叶斯找了个视角最好的大树底下坐着,本来想背一百个英语单词,结果没忍住看了场上一眼,然后就挪不开视线了。   何修打球和他平时做事一样,沉默而锋利。刚跟磊哥打配合,最是需要商量讨论的时候,偏偏一句话都不说,看起来冷酷到了极点。   但从叶斯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见何修一直在观察,他在观察磊哥的动作,一个突进的意图,一个后撤,都被何修看在眼里,然后尽力给配合。   刺猬起跳投篮,球在球框上弹开了,何修起跳在底线拿到球,然后迅速往外圈拉线。托托和辣条上来两人包夹,何修一边沉稳地运着球一边观察磊哥的位置,等磊哥撤到三分线,何修将球从左手交到右手,背转身晃过前面两人,直接把球传了出去。   刺猬立刻去防磊哥,身高压制,磊哥犹豫了一秒勉强起跳三分,球在篮筐上撞了下,又弹开了。   罗翰拍拍手,“何修节奏不错,磊哥可以再稳一点。”   叶斯轻轻叹了口气。   很漂亮的一次突围底线传球,但何修一开始想的并不是让磊哥拿这三分。刺猬身高压制太明显,何修事实上在把球传出去的一瞬,等托托和辣条放开他了,就又朝磊哥伸出了手。   可惜磊哥没往这边看,光想着三分了。   叶斯咂咂嘴,觉得如果是自己跟何修打配合,就不会出这种乌龙。   他会潇洒起跳接球,在那两个傻子回身包过来的一瞬间在空中把球回传给何修,何修直接上篮,球就在他们强强联手之中跳一出优雅的空中回旋曲,然后冲刷入篮。   唰——在月色下映出一道橙色的光辉。   叶斯忍不住呱唧呱唧给自己鼓了个掌,“牛逼!!”   场上跑动的几个人停了,罗翰拧眉回头看叶斯,“没进就没进,叶神不要讽刺队员。”   “哦。”叶斯收敛表情,冷酷地低头继续刷手机,“你们继续。”   自从开始好好学习之后,人好像就变傻了。   叶斯想想自己刚才的行为,被傻得打了个哆嗦,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有点尴尬,想去卖店给大家买几瓶饮料,结果一转身,发现食堂门口那棵树底下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女的是沈霏,身材和马尾简直是英中的招牌,就算叶斯没什么感觉但也能一眼认出来。   男生……   叶斯眯了眯眼,仔细分辨了下那人的身形,忍不住咋舌。   简明泽啊。   “这个给你。”沈霏笑着把手里一沓胡秀杰签好的假条递给简明泽,“我妈说你要是平时去医院什么的来不及找她,就直接拿假条出入,如果不够的话再跟我说。”   “嗯。”简明泽低头看着手里的假条,“帮我谢谢胡主任,也谢谢你。”   “不用谢。”沈霏笑得眼睛弯弯的,“还有啊,你要吃低盐食物,我妈让你以后去最后一个窗口打饭,那个阿姨看到你会给你专门准备的餐。和大家的都一样,就是少盐清淡,用动物蛋白代替了植物蛋白,是你爸爸希望的。”   “嗯。”简明泽依旧低着头,好像除了嗯和谢谢之外不会说别的。   “个人隐私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沈霏顿了下,“加油啊明泽,好好养身体,好好学习。下次考试跟四班的同学比比看高下。”   简明泽脸红了,“大家都很优秀,我只希望成绩不要掉队就行了。”   “你没问题的。”沈霏顿了下,“我妈说你在你们市试验是前五,上次答我们分班考卷子身体不太舒服还考了三十七八,很厉害的。”   沈霏转身走后,叶斯也无声地转身走进小卖店,站在门帘后又往外看了一会。   简明泽目送着沈霏进了女生宿舍,然后才把那叠假条揣进兜里,慢吞吞地往回走。   哎。   叶斯叹口气,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这个人上一世应该是没有出现过,虽然他高三分班考之后就走了,但他知道四班一直都是五十人,没多过。   因为他的重生造成的蝴蝶效应,会改变一些人的命运轨迹,这是沙雕说的。   但他却无从得知,这些人的命运是会变好,还是会变差。   简明泽上一世又是什么样的命运。   练完球刚好踩着三宿门禁,一帮男生呼啦啦地往回走,何修跟叶斯走在最后,何修手里还拿着叶斯买的那瓶饮料。   “感觉怎么样?”叶斯笑眯眯问。   何修顿了下,“还好。”   比他想象中自然一些,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球上,还是挺让人自在的。   何修想了想,又说,“其实跟人配合打球打好了也挺愉快的,要是你也上就好了。”   “是啊。”叶斯感慨,“咱俩会更默契。”   “嗯。”何修点头。   罗翰本来一瘸一拐走在前面,突然回头说,“带不带你俩这么黏糊的啊,白天坐一起,晚上睡一起,打个球还要绑着?”   叶斯指着他,“不绑着你倒是找别人来给你首发啊,找不到就闭嘴。”   罗翰嘿嘿笑了两声,单腿蹦过来又说,“叶神我开玩笑呢,你别生气。”   叶斯看他一眼,放慢脚步,等前面人都走远了,他低声问,“你同桌现在住校吗?”   “谁?小简?”罗翰想了下,“他今天办了住校,但现在没有缺人的宿舍,就给他办了单间。但他说他爸妈还没想好要不要让他住校,宿舍先申请下来住几天试试。”   “哦。”叶斯问,“知道他在哪个屋吗?”   “哎,好像是三楼。”罗翰皱着眉,“三零……三零几来着?”   “三零二。”何修突然说,“我路过总务处听见的。”   “哦哦,对。”罗翰拍拍手,还没拍两下就被叶斯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别老光想着篮球赛,你这个体委,关心关心咱班新来的男生。”叶斯皱眉说,“人刚来住校,东西都不全,你就不会给买两个水壶,毛巾毛巾被,牙膏洗发水什么的,给送送温暖?”   “啊?”罗翰蒙了一秒,“这是体委的活吗?我以为这是生活委员的活。”   叶斯恨不得踹他一脚,“你让人许杉月来男寝送温暖啊?”   “哦!”罗翰一拍脑门,“我懂了。”   罗翰是个行动派,回自己宿舍一招唤,两个室友就跟他一起往小卖店去了。叶斯站在自己宿舍门口看着他们乒乒乓乓下楼,轻轻出了口气。   “你看出什么来了。”何修突然轻声问道。   “嗯?”叶斯愣了下,“什么看出什么?”   “看出简明泽有病了。”何修压低声,“家长会那天我问了胡秀杰一句,胡秀杰跟我透了实话。但这事男生只有我,女生只有沈霏知道,胡秀杰让我们暗中关照简明泽,也暂时别告诉其他同学。”   叶斯完全没想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何修又叹口气,“但也瞒不了太久,大家迟早要知道的。好在简明泽心态很好,跟主任说他就想配合治疗,然后学习不落下,等三个月后手术成功,他就能开开心心地回他们实验准备一模了。”   “一模……”叶斯恍了个神,咬牙问,“所以……什么病?”   “慢性肾衰竭。”何修低声道:“这半年恶化得挺严重的,现在是在三院找了一个全国知名的专家出方案。三个月后肾移植,在那之前就要常规频检和透析,然后提前一个月入院。”   叶斯心里好像被人挖了一下,“肾移植,所以有……肾源……”   “有。”何修点点头,“他很幸运,配型成功了。”   叶斯瞬间松了口气,几句话的功夫感觉出了一身汗,再一恍神,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你……”何修顿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手,碰到他之前又收了回去,低声问,“哭了?”   “没有。”叶斯深吸一口气,把鼻腔的酸热咽了回去,侧过脸放空几秒又觉得在何修面前没必要,于是低声说,“有点想哭。”   “好了。”何修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他的情况目前还是很乐观的。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看出来了,你……在这方面很敏锐。”   叶斯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一时有点乱,推开门进了宿舍。   “你们可回来了!”沈浪正在地上转圈,一见到叶斯猛拍了下大腿,“温晨呢?温晨是不是跟宋许去过生日了?”   “啊。”叶斯还没从那股鼻酸劲里出来,被问懵了一秒才说,“好像是,第三节 课间听他俩在前面商量了。”   何修补充,“要去一个叫enlighten的酒吧。”   “啊对!就是那个!我早上听温晨念叨了。”沈浪急得搓手,“这个智障浪飞了吧操,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   “你找他干什么?”叶斯皱眉问。   “突击查违禁电器啊!”沈浪哀嚎,“底下贴通知了你们没看见啊?现在查高一那边,最晚也就半小时吧,就到咱们这了!锁着的柜门都打开查,大妈有钥匙。”   叶斯还是没听懂,查就查吧,温晨也没什么违禁电器啊。   何修突然叹口气,“明白了,得想办法把他叫回来。”   叶斯回头,“嗯?”   何修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沈浪小声说,“这小子柜里特多不良用品!这回锁着我们打不开柜,等会大妈来一开柜,他就得上贴吧头条!”   “和谁?”叶斯一懵,难以置信,“和……宋许?”   “不然呢。”沈浪两手一摊。   “可我……不知道啊……”叶斯困惑地看向何修,何修叹口气,“因为你周末不住校。”   “啊。”叶斯茫然了一会。   又忍不住啧了一声。   都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级里坐着的人。   有的被智障系统逼着学习,有的天天看漫画书发呆,有的正小心翼翼等待肾移植,还有的,经历了一番家长闹事之后,拥有着每个周末稳定的?生活,只是现在面临在全校面前火一把的风险。   何修叹口气,“浪哥在这留意检查小组的动态吧,一直给他俩打电话,别停,我翻出去酒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人。”   “我也跟你去!”叶斯立刻说道,把书包往凳子上一扔,“走走走。”   何修脚步顿了下,看着他,“我要去enlighten。”   叶斯拽着他就往外走,“去就去啊,管他enlighten,还是enlarge,endeavor,encounter,就去找个人啊。”   何修被他拉着,第一反应是看来叶斯背单词背到en-词缀了,想笑但又感到迷茫。   “你知道enlighten是什么地方?”何修看着他。   “酒吧。我不聋!”叶斯咬牙切齿,“快点,等会检查小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去了那种地方,要保护好惨蛋啊。   作者一边苦口婆心地说着,一边掏出一块小抹布,拧成一股绳。   你要干嘛!惨蛋惊恐地瞪大眼。   作者用绳把两颗蛋捆在一起,看着佛蛋,让酒吧里别的蛋一眼就看出来……   ……我俩已经锁了,佛蛋郑重点头说。 第35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翻窗出去的时候叶斯差点把玻璃踹了, 何修刚一落地,就被叶斯攥住手刮大风一样呼呼地往外跑。   过了熄灯的点, 整个校园一片静谧, 只有两人错乱的脚步声噔噔噔踏在地上, 又逐渐趋于相同的节奏。   晚风在耳边刮过,何修清了下嗓子,“那个……”   “等会说。”叶斯提起一口气,又提了速,“必须要救温晨, 别的都还好, 要是因为这事被通报一次, 他爸真的会搞死他跟宋许。”   多么正义的宣言。   全心全意为了室友性命着想的叶神。   何修叹口气, 感觉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后面的话了。   叶斯心里好像有股憋着的火, 大概是今天听说简明泽的事让他心里难过, 这会知道了温晨大难临头,自己又能帮一把,卯着劲一定要在检查小组到之前找到温晨。   “进酒吧就待十分钟。”叶斯边气喘吁吁边说, “十分钟, 找到人就算,找不到人咱俩就回去, 在检查小组来之前把他柜门踹烂,强行把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藏起来。”   何修担心地看着叶斯的后脑勺,“那个柜门……”是铁的。   “往死踹!玩命踹!”叶斯咬牙切齿,“你现在就给沈浪发消息, 让他先踹着。”   何修叹口气,颠簸着给沈浪发了条消息,带着若干个错别字,把宿舍老大的精神传达了下去。   “你慢点跑。”他又忍不住说道,“小心你的尾骨。”   叶斯完全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温晨那个小可怜蛋站在国旗下,被逼着检讨自己每个周末跟宋许那啥那啥。   操了。   “回宿舍后我们得收拾他!”叶斯咬牙切齿道:“没成年呢,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温晨早成年了,宋许今天也成了。”何修叹口气,“你现在说,对他俩以后也没有约束力了。”   “……”叶斯无语,但转念一想,竟然觉得有点感慨。   成年了,能对自己的事说得算,也要对以后负责了。   其实他已经成年过一次,但上辈子成年那天就跟宋义和吴兴还有几个哥们一起喝了个酒,也没干什么特别的。   两人从北门出去后就变成了何修跑在前面,抓着叶斯的手拐进一条小巷子,七拐八拐,看见了那家酒吧。   墙是石头的,有点古韵,门口竖着一个用led灯管绕起来的牌匾,灯管弯成enlighten的字样。   “这小破酒吧。”叶斯撇了下嘴,“过生日都不去个好的。”   叶斯其实很少来酒吧夜店一类场所,兄弟几个都喜欢啤酒撸串,唯一一次是很久之前好奇陪老爸应酬过一次,那个地方进门前就要付一笔入场费,进去后还有低消,按人头来的。   但眼前这家明显管理松散,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想进就进,看起来非常良善素雅。   “走走走。”叶斯拽了何修一把,“犹豫什么劲啊,叶神带你飞。”   何修叹口气,默默地跟了进去。   enlighten门外看着小家碧玉,一进去立刻变成了ladygaga。   叶斯推开厚重的木门的一瞬间,差点被震耳欲聋的disco和到处乱射的霹雳彩虹光给掀出去。坎爷他们乐队搬到这地方可能都得被对比成乡村温情风,舞池里挤来挤去的没一个正常人,一个个都像明天不活了似的。   “靠。”叶斯吼了一句,但压根没听见自己的声,于是深吸一口气又吼了一句,“靠!什么地方啊这是!”   何修没出声,知道出声了叶斯也听不见,目光飞快掠过吧台、卡座、舞池。   灯光实在太花了,而且在不同人脸上疯狂窜动,没被照到的地方就一片漆黑。强劲的贝斯要把人心脏都掏走,何修走了两步,下意识回头看了叶斯一眼,“你心脏……”   “什么玩意?!”叶斯皱着眉大吼,“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说——你心脏——”何修提声回喊,喊了一半放弃了,摆摆手继续找人。   赶紧找完赶紧走,这是何修的念头。   叶斯也是这么想的,他感觉这个地方是个聋哑人加工厂,从这走出去耳朵和嘴至少得凉一个。   又往里头走了两步,眯起眼勉强适应了到处乱窜的灯光后,叶斯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这个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没有女的,放眼一望没有女的,仔细瞅瞅也没有。   印象里酒吧夜店应该是个男女比例相对均衡的地方,甚至大多数店里算上那些穿着公主裙兔女郎的服务员,女的要比男的多多了。   叶斯突然发现舞池里全他妈是男的,男同胞们都挤在一块,然后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你再推我一下,我按着你直接亲你一口!你被我亲了不仅不揍我,还回了我一个媚眼。   叶斯猛地抓了何修一把,“操!”   这个短平快的字何修听清了,回头看着叶斯。   叶斯疯狂扯他校服,“男的!男的!男的和男的!”   声音太大,周围几个人不由得回过头来。店里人从不到二十岁的年青到三十多岁的全都有,看到叶斯之后有几个人眼睛明显一亮,立刻就有个戴眼镜的白衬衫男举着一杯酒朝叶斯走了过来。   “卧槽,卧槽。”叶斯彻底炸毛,他刚才还看见那男的手从穿梭而过的男服务员身上捏了一把,极度不老实,一看就不是什么诚信友善团结自强的眼神,结果转身又奔着他来了。   叶斯什么都顾不上了,瞪圆眼冲他怒吼,“滚!别来搞老子!!”   那人被吓一哆嗦,左脚踩在自己右脚上,踉跄两步赶紧转回身走了。   “同桌!”叶斯大吼,“这他妈是个gay吧啊!”   “不然呢。”何修叹气,不确定叶斯能不能听见自己说话,就把他往旁边拉,大声问:“温晨跟宋许是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叶斯崩溃,“我他妈知道是知道,但我怎么可能思路一下子跟他俩接轨啊。”   “抓紧找人。”何修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咱俩别走散了。”   叶斯张了张嘴,连啊都没啊出来。   何修很淡定,平静地拨开人群往里面走,叶斯跟在旁边走了两步就觉得自己被对比成了一个渣渣。   他发现何修身上那副生人莫近的圣光到了这地方竟然依旧好使。   真正的大佬,钢铁一样的直男,光是用气场就能把这些思想不纯弯成u形的马蹄铁们吓退。   叶斯板起脸,凶狠的眼神从周围的人身上扫过,来一个瞪一个,带着冷冰冰的警告。   “同桌。”他扯了一下何修的衬衫,索性又把胳膊挂在何修肩膀上,“你拉着我点,我感觉有好多马蹄铁在看我。”   何修嗯了一声,犹豫一会后伸出右手从后面圈过来,搭在了叶斯右胳膊上。   两个大男生这么抱着走也有点奇怪,但这一刻叶斯觉得还是挺有安全感的。   叶斯走了两步,发现那些如狼似虎的马蹄铁们还是怕了他的眼神,看他一眼后不再蠢蠢欲动,而是若无其事地又把眼神挪开。   叶斯松了口气,“看来叶神的杀气对付这些小基佬们依旧很厉害。”   何修欲言又止,把话咽了回去。   叶斯又吼:“看!我用眼神吓退了一排马蹄铁!”   “其实——”何修终于忍不住说,“他们不上来请你喝酒,是因为……”   “嗯?”叶斯扭过头,“你大点声说话!我听着特别费劲!”   何修深吸一口气,“因为他们以为——你有主了!”   啊?   叶斯困惑地看着何修,吼着问,“什么猪??油猪是什么猪?!”   何修没再说话了,继续用目光搜索着温晨跟宋许,找了一会,终于在舞池另一头的墙角里看见了两个人。他俩正靠着墙说笑,温晨勾着宋许肩膀,凑上去在耳边说了句什么,宋许满眼都是笑意,使劲抓了一把温晨的手。   然后就十分非礼勿视地啃了彼此一口。   “找到了!”何修松了口气,“他们在……”   “我日!”叶斯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们以为咱俩,咱俩是……”   何修低头看着叶斯在自己和他脸上疯狂来回指的手指头,叹了口气,“嗯。”   “我去……”叶斯猛吸一口气,“他们可真能想啊!”   何修看他一眼,目光从叶斯侧脸到自己搂着他的胳膊上,又看回到他挂在自己肩膀的手上。   叶斯大吼:“你刚不是说找到了吗?在哪呢!”   “在里头!”何修揽着叶斯试图往人堆里扎,结果刚走了两步叶斯就不走了,一下子拨开他的手。   “温晨!!”   “宋许!!”   叶斯咬牙切齿地蹦着喊:“妈的看我!看我!”   叶斯玩命往高了蹿,也顾不上尾骨了,一边蹦一边挥手。   何修收回被拨开的手,眼神黯了一下。   他正要默默往旁边退开两步,叶斯就猛地回头,在黑暗中找了半天,找到后一把攥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往高了举,“看我俩!二货!看我俩啊!”   何修刚刚跌到谷底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又回升了一点,扭头看叶斯一眼,也跟着不要形象地往起蹦。   何修喊,“温晨!”   叶斯喊,“宋许!!”   喊了不知道多少声,嗓子都喊哑了,终于在宋许不经意一偏头,看到了这边疯狂上下窜的两只地鼠。   宋许拉了温晨一下,温晨回头看过来,惊讶地瞪大双眼。   ……   四个人往回走的时候谁都跑不动了,叶斯有点虚脱,尾骨还痛,宋许和温晨则是彻底被尴尬掏空了体力,只能挨在一起闷头嗖嗖嗖走。   “那个,学神,叶神。”温晨咽了口吐沫,“谢谢你俩啊,还跑来这么……奇怪的地方找我俩。难为你们了……”   叶斯累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走道都懒得挪脚,走了两步就又挂在了何修身上,很不要脸地把大半的体重都压了过去。   何修脸色平常,“你俩生日出去玩没什么,但以后把宿舍柜钥匙备份一下,咱们宿舍没人会乱翻你东西,就是防备下次再出现这种紧急情况。”   “嗯。”温晨脸红得快要爆炸,叶斯挺好奇地看了两眼,第一次看一男生脸能红成这样。   “我问个唐突的啊。”叶斯突然清了清嗓子,搂着何修的脖子,把人往这边圈了圈,强行做出一副何修也很想知道的样子。   “那个,我觉着你俩,应该是,宋许上吧。”叶斯咳嗽一声掩饰尴尬,“那些玩意……就,那些,你懂吧,怎么会在你柜子里啊?”   温晨瞬间给大家表演了一出红扑扑的脸蛋上又加一层饱和度的特技,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宋许叹口气,叹完乐了几声,“其实我俩不固定的,知道吧。他那有,我那也有,但我室友不知道我柜里有,就没人来找我。”   “啊。”叶斯愣了愣,“这样啊……没事,你俩这种我好像也听说过,也……挺合理的。”   何修拉了叶斯的胳膊一下,叶斯把嘴闭上了。   四个人一路回宿舍,在楼背面翻了窗。翻窗的时候温晨绊了一下,宋许托着他屁股把人托了上去。   叶斯感觉自己该被戳瞎双眼,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盯着瞅见了这个动作发生的全过程。   这一路上就再没有过什么交流,温晨一路脸红到宿舍外,宋许站在自己宿舍门口揉了一把温晨的脑袋,还挺不害臊地小声说了句,礼物很喜欢,晚上发短信什么的。   叶斯除了在心里啧啧啧,就只能采用向何修来试图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惊。   何修回看他,含义不明地轻轻叹了口气。   检查小组来之前,602四个人里三个都在床上各干各的,只有温晨在底下开柜收拾东西。叶斯特意翻了个身,脸朝墙,恨不得在后脑勺上都刻上非礼勿视四字。   何修坐在旁边打游戏,正指挥小人在地图上肆意奔跑着,手机响了一声。   他迅速把弹出的通知划了上去,然后突然意识到好像是叶斯的消息,又重新点开。   叶斯:其实我觉得这种不固定的关系有点奇怪。   何修:?   叶斯:就很怪啊,两个人每次之前要怎么决定呢?扔硬币?石头剪子布?万一赶上某天两个人都瞄上了一个相同的位置,那要何去何从啊。   何修忍不住笑着看了叶斯一眼:你想的还真多,操心人家干什么。   叶斯:也是。我就是……哎,今天有点见世面,涨姿势了。   何修勾了勾嘴角没有再回复。叶斯等了一会之后撑着床爬起来往他那瞄一眼,发现他正专心致志地操控着游戏小人,可能是在打什么厉害的boss。   完全没有继续深入讨论的意思。   叶斯又躺回去,咂咂嘴。   其实他觉得自己今天有点丢人,何修一个顶级大学神乖宝宝,进了那种地方都没像他似的吱哇乱叫。听说温晨跟宋许的事之后,也没表露出任何惊讶。   叶斯长叹一声,对自己的表现略感失望。   “怎么还不来啊。”沈浪突然拿手机看了一眼,“都过十二点了,十分钟前不是就说进三宿了吗?”   “可能是要一层一层……”叶斯话正说一半,走廊就听宋义边跑边喊,“奔走相告!十二点抽检结束了!只到四楼!咱们幸免啦!”   “靠!”叶斯猛地翻身坐起来,捶了下床,“怎么这样啊!说不查就不查了,玩我们啊!”   沈浪也立刻骂开,坐在床上用哑铃敲枕头,一下一下把总务处到抽查小组全都骂了一遍。   “他娘的!老子担惊受怕一宿!”   温晨红着脸爬上床,过了一会又小声说,“谢谢大家。”   何修闻言从游戏里抬头,平静地看过去,“没什么可谢的。”   “就是。”叶斯说,“一个屋的相互罩,万一哪天我柜里也有不可见人的东西,你们不也得去满世界找我吗。”   沈浪指着他,“你现在就把你那件屁股上印着皮卡丘的睡裤扔了,我保证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滚!”叶斯笑骂,抬脚在空中做出了一个虚踹的动作,“皮卡丘比你们都他妈可爱。”   叶斯收回脚,又看了何修一眼,伸手在他肩膀上撞了一下,“你不算,蒜头王八也很可爱,能和皮卡丘打个平手。”   何修勾起唇角,“你没忘啊,我还以为你那天喝断片了。”   “没有。”叶斯打了个哈欠,“忘了一部分,重要的都没忘,我们聪明的人都是这样。”   沈浪发出一声逼真的呕吐声,吓得叶斯差点把枕头扔出去砸他,温晨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等他们闹够了,下床把灯关了。   灯关了之后,热闹的三宿就一瞬间归于安静,静得能听见外头知了的声音。   叶斯被子突然亮了一下,他手摸进被窝里,在刚才亮的那地方摸到了自己手机。   罗翰把他跟何修拉了个三人小组,组名叫,关爱新同学小分队。   罗翰:来和叶神汇报下,给小简买了毛巾被一条、暖壶一只、矿泉水两桶、牛奶酸奶若干、小夜灯一个。跟班长齐玥大人说过了,从班费里出。   叶斯回了一个汉字表情:可。   过了一会,罗翰又发了一条:对了,小简问我是不是老马让的,我直接说了是你提的哈。   叶斯:啊?别说是我……   罗翰:我已经说了啊,你又没不让说过。   叶斯:……   罗翰:而且小简点头说他猜到了,你是不是之前就背着我们关心小简来着?从实招来!   叶斯对着那行字愣了一会,没有回,片刻后收起了手机。   何修轻轻把手伸过来敲了一下他枕头,于是叶斯又掏出了手机。   何修小窗了他。   何修:简明泽其实人很敏感,你今天晚自习回头看他两次,他大概有察觉吧。   叶斯回了一个啊字,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仅回头两次,其实他还有意无意地偷听到了简明泽和沈霏的对话,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发现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何修:睡吧。不用太担心他,未来的事情没人说得清,但一直走下去总有出路。   叶斯看了那两行字很久,没再说话,手伸过去敲了敲何修的枕头。   何修无声地笑,也伸手过来敲了敲他的枕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问你个问题哦。惨蛋站在键盘旁边犹豫说。   请讲,作者飞快地码着字说道。   那个奇怪的酒吧里,有人误会我和佛蛋是一对了。惨蛋低声说。   作者停下手,回头,嗯?   惨蛋叹口气,我好像不该总挂在佛蛋身上。   作者看着他,嗯?   惨蛋满脸苦恼地一屁股坐在桌布上,蛋壳啪嚓一声。   但我就是很喜欢挂在佛蛋身上啊,惨蛋崩溃地说。 第36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第二天早上罗莉给大家考了一套英语随堂卷, 下课后课代表把印好的答案发下去,让大家自己对。   何修发现叶斯每道题的括号里都端正地写着一个答案, 题干下还用铅笔淡淡圈出另一个答案, 有的和旁边一样, 有的不一样。   叶斯拿到正确答案后直接塞进书桌堂,然后对比着卷子左边看右边,边看边查笔记,在旁边写标注。   宋许英语一直瘸腿,拿着卷子四处张望了一圈, 发现温晨不在, 于是转过来把卷子往叶斯面前一铺, “叶神, 解释一下完形第五题呗。”   “我不会。”叶斯看了眼自己用铅笔勾起的错误答案, “我本质仍然是个学渣, 不要问我。”   宋许嘿了一声,“别装了,咱们都什么交情了!”   “什么交情?”叶斯一脸冷漠地瞪他。   宋许被瞪一愣, 半天后摸着鼻子转回去, 嘀咕道:“怎么还拔……救完人就把人忘了呢。什么毛病。”   何修忍着笑低头看漫画没吭声,过了一会, 叶斯在旁边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嗯?”何修收敛笑意平静地看过去,“什么事?”   叶斯指着那道自己刚好也弄不明白的题,小声说,“快点, 我又要装学渣了,配合我。”   何修把漫画放下,指着a选项说,“这里是with引导的非谓结构,动名词表主动,过去分词表被动,可以看下笔记。”   “哦哦。”叶斯点点头,皱着眉把何修那本薄薄的英语笔记翻开。   “我说……”何修微笑着看他皱眉思考,低声问,“说好装学渣,可你每天还是在卷子上写正确答案啊,为什么不干脆装的像一点?”   “别吵。”叶斯皱眉回避他的提问,使劲盯着笔记。   何修看了他一会,突然问,“你是不是单纯只是想让我给你讲题。”   “啊?”叶斯懵了一下,“什么?”   何修勾勾嘴角,边拿起漫画书翻边继续说道:“直说就可以了,叫一声同桌,你会不会我都可以给你讲。”   说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   叶斯皱着脸琢磨了一会,没琢磨明白,低头继续看完形了。   “你有点恶趣味。”bb突然在何修脑海里连上线,“知道他不会,还开这种玩笑。”   何修笑着翻漫画书没回答,大概是昨晚叶斯最后还是攥起了他的手的缘故,他的心情一直好到现在。   间操叶斯请假了,尾骨要好好养着,至少半个月不参加跑操。但他也不想一个人在教室,就到小卖店去拎了两瓶可乐,站在树荫底下等何修跑完。   十八班先跑完,宋义小跑过来一把抢走叶斯手里另一瓶可乐,二话不说拧开就灌,灌了一半才看见叶斯两眼如刀盯着他。   “怎……怎么啦?”宋义把可乐放下,“这瓶有毒?你给陈子航准备的?”   “给你何爸爸准备的。”叶斯懒洋洋地往远处四班的方阵指了一下,“你什么毛病,说给你的吗,抢过来就喝?”   “靠,叶斯你够了啊。”宋义也瞪眼,“一天到晚就知道给学神买水,再这样咱们不处了!”   “滚滚滚,谁跟你处。”叶斯推了宋义两把,宋义压根没动弹,低头在手机上点了一个大胸卡通妹给他看,“诶诶诶,你看这个,带劲不?”   叶斯无语地瞟了一眼,“拿走,没兴趣。”   “那这个呢?”宋义执着地换了个长腿御姐。   “拿——走——”叶斯说,“我现在一心学习,看到这些东西都觉得浪费了我的脑细胞。”   宋义长叹一声,“你现在真的就只知道学习了啊,哎,你有同桌带你学习,都没人带我学习。”   叶斯瞟他一眼,“你不是喜欢沈霏和许杉月吗,人俩都是学霸,怎么不见你往上努努力?”   “唉哟,我得多努力才能够上她俩啊。”宋义低声嘀咕,“征服她俩就不能用学习,只能用我的男子气概。”   叶斯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要用个不存在的东西去征服喜欢的人。   何修从远处跑了过来,伸手,“我的可乐呢?”   “啊。”叶斯愣了下,下意识把自己那瓶刚拧开喝了一小口的递过去,“给你。”   何修没多想,拧开直接仰头灌,灌了两口后动作突然僵硬,困惑地低下头把瓶盖往回拧了拧,复原了一下。   宋义笑得差点蹲在地上,“甭看了!这瓶叶斯喝过了!”   “啊?”何修脸上生平第一次出现了懵的表情。   叶斯本来有点做坏事被发现的尴尬,一瞅他这表情立马不乐意了,“什么毛病,我喝一口你不能喝?嫌弃我?”   “没有……”何修顿了顿,拧开盖子又喝了一口,“没有,你看。”   “我看个屁。”叶斯气哼哼地在他肩膀上抡了一下,“你他妈就是嫌弃我,我刚才看得巨清楚。”   三人懒散地迈步往回走,何修笑着说,“真没有。要不以后你都喝一口再给我。”   叶斯抬手捂在他嘴上,“闭嘴,不听解释。”   手心触碰到嘴唇的一瞬间,叶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感觉,何修脚底下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往前踉跄两步,站稳后直接蹲下开始系鞋带。   “鞋带开了啊?”叶斯停下来等他。   “嗯。”何修低着头,飞快地把鞋带系了个蝴蝶结,顿了顿又莫名其妙地拆开,重新又系了一个。   “诶我操,前边儿是不是那个尹建人?”宋义突然用胳膊肘撞撞叶斯,指着前面公告板。   “尹建树。”叶斯纠正他,往那边瞅了一眼,是有一伙穿着高一校服的男生围在公告牌附近,但看不清是谁。   “别往那边去了,要打铃了。”何修站起来说道。   “就看看。”叶斯拨开挡在前边的宋义,刚才笑嘻嘻的表情淡去,往那边走。   确实是尹建树,站在公告牌前面,旁边围了一圈高一的男生,勾肩搭背地靠在一起,没一个长骨头的。   叶斯往那边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前两天新高一开学摸底考,估计是成绩出来了。   每次成绩出就有那么几个嘚瑟的,但真正的学神从不嘚瑟,甚至连自己的分都懒得去看,比如他同桌。   一堆儿人围一起,叶斯走到外面没有立刻进去,冷漠脸看里头尹建树在叭叭些什么。   公告牌右上角确实贴出了新高一摸底考试的成绩,尹建树第一,叶斯直接看到最右边总分。高一还没分文理,尹建树理科686,文科652。   叶斯砸了下嘴,由衷地替新高一感到悲哀。   “尹哥686啊,真是6。”竟然还有傻子吹了一句。   尹建树挺满意地看着成绩,“还行,这次理科只比第二高了九分,还是有点压力的。”   叶斯心想,有人问你压力了吗,妈的就会给自己加戏。   听了两句摧残人智商的吹嘘,叶斯有点听不下去了,打了个哈欠转头想走,不料尹建树突然往左跨了两步,指着左上角的英中荣耀榜说道:“看着没,咱杨主任说这礼拜就把我的照片加到荣耀榜上去,每蝉联一次第一,就往前挪一名,我早晚把现在的榜首给顶下去。”   叶斯的脚步骤然停顿。   他面无表情地转回身。   尹建树指着何修的照片,“这个何修是不是当时刚上高一就被贴到左上角了?就因为中考和摸底考都高分第一吗?不是我说,那年代英中也太草率了,这不是偏心吗?”   “没事啊尹哥,超过去。”一个男生笑嘻嘻地说,“高三明年就毕业滚蛋了,再说连着两年理科状元都不是咱学校的,明年估计也悬。”   “尹哥不是在追高三的沈霏学姐吗?进度怎么样了,到时候追到了学姐带出来跟我们吃饭啊。”   “就是啊尹哥,什么时候跟我们汇报汇报进度啊。”   尹建树哎了一声,“学姐的事好说,但何修这人你们少提,别说的像我和人家多大仇似的。我只是私下里觉得啊,这小子上次在球场就特别不讲理,这种人就不配在荣耀……”   “上次揍你的人是我。”叶斯突然出声,拨开最外边的两个人,里面的人同时回头看他,然后不约而同地往旁边让开。   这会的叶斯没有任何平时嘻嘻哈哈的玩笑表情,唇角紧绷,黑眸中冷意逼人,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上高三后很久没出现过的狠劲。   叶斯随手把可乐瓶子往旁边一扔,带着大半瓶饮料重量的瓶子嗵地一声砸进垃圾桶里,带着整个单薄的桶身晃了晃。   “我好像跟你说过,离高三的学姐,和英中的光荣榜,远一点。”   叶斯站定在尹建树面前,两人之间不过一拳距离,再往前一步就能把对方顶个跟头。   尹建树嘴角的笑意扭了个拧巴的弧度,盯着他,“我不记得了,你说过吗。”   “说过。而且我可以再帮你回忆下。”叶斯说着,余光里宋义跟何修已经过来了,何修似乎要开口劝他,宋义已经挽起了袖子。   这种时候,还是宋义比学神靠谱一点,学神就只知道劝架,压根不知道这孙子有多过分。   竟然!又!想把学神的照片!抠下来!   说了也不听!他妈的天天活在幻想里!   还在背后辱骂学神!   叶斯手比脑子快,脑子反应过来自己揍人的时候,手上已经抡了第二拳。   外面围着的男生哄地一下散了,宋义本来以为会有冲上来打叶斯的,再不济也得有人上来拉架,结果没有,一伙人散开后开始疯狂比嗓门。   “高三的打高一的了啊!”   “保安!老师呢!高三的打人了!”   “有没有人管管啊!!”   宋义简直惊呆了,原本昂扬着一股清缴小怪的斗志冲进战斗圈,但因为无怪可打而尴尬地收回了拳头。   在学校里打架,如果没人还手,就不能冲上去合殴,不然性质就变得严重十倍不止。   宋义在这方面非常有经验。于是他犹豫了一下之后选择站在一米外,把手揣进裤兜里,还冲何修吹了声口哨。   一起来看戏啊,旁友。   何修走过来,低声说,“算了。”   叶斯被他拉着犹豫了一下,但没想到尹建树寻着机会站了起来,红着眼挥拳就冲,叶斯差点没躲开,何修一手攥住尹建树手腕,“够了。学校禁止打架。”   “去你妈的,禁止我打架不禁止他是吧?”尹建树抹了一下嘴,“我他妈从头到尾有没有招惹过你们,我追沈霏沈霏都没说找人打我,就你们一天到晚跟疯狗似的……”   叶斯没给他把话说完的余地,挥起拳头一记右勾拳,何修立刻撒手,没被殃及。   尹建树还没站稳,余光里像是瞟到什么,身子直往后歪,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干什么呢!都给我住手!打人的给我抱头蹲下!”   一个男人愤怒的吆喝声挤入战局,宋义清了下嗓子,“高一主任来了。”   叶斯瞬间收回手,两手抱头,转过身子,跟何修站了个并排。   何修原本一手插在兜里,看了叶斯一眼,犹豫过后也不太熟练地抱住了头。但他看叶斯没蹲下,于是自己也没动。   宋义抱头站在了一米外。   “别紧张。”叶斯蚊子声在何修旁边哼哼,“我跟这人是老相识了。”   “哦?”何修松了口气。刚才他有一瞬间的担心,毕竟出了同年级这个范围,能罩着的老师很少,甚至都不认识几个。   叶斯嗯了一声,“他是上一届高三新下去高一当主任的。前年,咱高一的时候我跟他们高二的打过架。去年,咱高二的时候我跟他们高三的打过。这回是我单方面打了他新带的高一学生,算大满贯了。”   何修偏过头,震惊地看着他。   “别紧张。”叶斯又叹口气,“我对他的套路巨熟,抱头这个仪式是一定要走的,还好这回你在,胡秀杰百分百会帮着咱们。”   何修仍然一脸震惊,甚至罕见地瞪圆了眼。   宋义在旁边帮腔,“学神你别紧张,叶神和我罩着你。”   何修满心复杂,还没来得及说话,新高一主任已经站在了面前。   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有点地中海,国字脸,戴着黑框眼镜。   “杨主任好啊。”叶斯抱着脑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好久没见了杨主任,新高一带的还舒服吗。”   “又是你!叶斯!”杨主任气得两条眉毛恨不得拉上手,先小跑过去把已经在地上装死超过一分钟的尹建树给扶了起来,关心了一通。   “我没事主任。”尹建树被他扶着站直身子,按住自己太阳穴,睁了睁眼,“我没事,还能上课。”   杨主任听得直瞪眼,“是不是脑震荡了?你晕吗?”   尹建树说:“我……”   “尔康!”叶斯突然大叫,手伸向面前的空气,茫然地瞪着眼睛,“尔康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了!”   “紫薇!我在这啊!你看看我!”宋义立刻痛心疾首地抓住他的手,“你看不见我了吗?你真的真的看不见我了吗?!”   叶斯悲痛长叹,“我的眼睛!瘸了!!”   “够了!”老杨怒吼一声,喊得整个小操场都回荡着他的声音,教学楼里甚至有几个窗户开了下,有看热闹的人影在后头闪过。   何修怀疑叶斯是专门来折磨他的,双手抱头这个姿势很难忍住不笑,平时还能掐自己大腿,这会总不能掐自己的头皮。   他抱了一会实在太想笑了,只好松开手,有些无奈地拉了叶斯一下。   叶斯瞬间收回戏,面无表情地往回蹦了两下,在何修旁边重新站好。   “主任。”叶斯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只是照着他脸蛋子给了左右两拳,劲儿都是朝外使的。以我这么多年打架的经验,你要让他吐出一颗牙来我认,但他要是脑震荡了,那可能还是被他自己脑袋里的幻想给撞的,跟我没有关系。”   宋义在旁边摆手,“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叶神打架十级,童叟无欺。”   老杨深吸一口气,太阳穴疯狂跳动,正要恶狠狠地说一句什么,就见旁边那个全校师生无人不识的学神,终于没忍住似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哈。”   何修哈完迅速憋了回去,但是紧紧扣在裤缝的手和抖动的肩膀却把他暴露无遗。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叶斯一眼。   叶斯确实是来折磨他的。他一直都是该大家一起笑的时候死活笑不出来的孤僻小孩,现在却总在不该笑的时候死都忍不住。   “你也……”杨主任指着叶斯,又指着何修,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直到远处小跑过来一人,叶斯瞟了一眼,松口气,拉了一下何修的校服。   胡秀杰来了。   “怎么回事?”胡秀杰瞪眼,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挨个扫过,落在叶斯身上。   叶斯记忆中,前两年胡秀杰把他“赎”回去的时候总会先劈头盖脸骂他一顿,然后再把他带走。他对这种解决办法没什么异议,反正他脸皮厚,也习惯了。   但今年似乎有点不同,胡秀杰瞪了他一眼,又瞪了何修一眼,然后看向杨主任,“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杨主任指着叶斯,“你跟我都连续两年处理这种事情了,还能有什么情况。你们叶斯又把我们年级孩子打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尹建树往前面拉了一下,“这我们今年市状元上来的,摸底考第一,挺好的一个学习的孩子,叶斯也要上来挑事!”   “这话不能这么说。”胡秀杰看了尹建树一眼,深吸一口气,“叶斯也是学习的孩子,而且叶斯这学期一直都在帮助其他同学。杨主任,我们办公室说吧,别站在操场上问,解释不清。”   杨主任闻言惊讶地瞪着眼睛,叶斯比他更惊讶,抬头看着胡秀杰。   何修轻轻拉了一下叶斯的小手指头,叶斯又把头低下了。   “走,去我办公室。”胡秀杰看了他俩一眼,“你们都过来。”   总教务处在高三这一层,办公室门口火速围上来不少学生,大多都是高三的。   叶神依旧是那个凶狠嚣张的叶神,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学期以来帮着同学做了不少事,那层不敢靠近的结界好像被往里推了推。   当然还有更多是冲何修来的,何修卷入打架进教务处,听起来就足够劲爆。   “情况就是这样了。”叶斯面无表情地重述完情况,“尹建树狂过头了,天天在背后立我同桌靶子也就算了,还阴阳怪气说什么球场上不讲理。球场上打他的是我,关我同桌什么事?”   “球场上他没帮你一起?”尹建树瞪着眼睛指着叶斯。   叶斯皱眉,“指你爹呢?以为在办公室我不敢收拾你是不是?”   “你……”   “叶斯。”胡秀杰皱眉,“好好说话。”   叶斯收回眉间的戾气,“好不好好说话的,反正就这么回事了。你们给我开处分也行,怎么的都行,但跟我同桌没有关系。”   胡秀杰正要说话,何修说,“有关系的。”   “有什么关系?”杨主任立刻看着他,叶斯皱起眉,拉了一下他的指头。   何修想了想,“之前在球场上,我也羞辱了尹建树同学。”   他顿了一下,又说,“还有我那张照片……仔细想想,可能也无形中挫伤了尹建树同学的自尊心吧,刺激了他虚荣的膨胀,所以从侧面来看,我是尹建树同学狂妄自大惹怒叶斯的教唆者。”   门口来凑热闹的吴兴本来没怎么睡醒,听到这努力瞪了瞪眼睛,抬手从人堆里捞过一个人,“我怎么觉得学神在骂人啊?”   简明泽看了这个陌生的哥一眼,点点头,“嗯,是在骂人。”   叶斯别过头去看着窗外,过了一会没忍住笑了几声。何修在旁边偏过头看他,也勾勾唇角,“情况就是这样了,要处分的话就一起吧。”   “这个……”杨主任沉默了半天,而后咬牙说道:“那就一起处分!这种事情太恶劣了,两个高三的学生联合起来欺负一个高一的新生,而且还是向来表现好的尹建树同学!为这些乱七八糟捕风捉影的原因,这都是什么风气!必须遏制!”   胡秀杰皱眉道,“杨教授这样也太武断了,叶斯不说,何修他……”   “他的处分报告我来给校长打!”杨主任一拍桌子,“胡主任,我知道你要护着自己年级的同学,高三了背上处分也不利于升学。但这些情况是要校长来考虑的,上不上报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们孩子严格来说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受这种欺负?”   尹建树跟着他的话语挺了一下腰板,叶斯皱眉扫过去,有些厌恶道:“别不饶人啊,我说过了打人的是我,我同桌还拦了一下呢,一起处分个头啊,何修也背处分?他是要冲状元的人,疯了吧处分他。”   胡秀杰满脸难色,看着何修,意思是想要何修为自己解释一句。但何修就像没看见,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无所谓。背着处分不能推自主招生而已,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何修说着顿了下,又看向尹建树,“高一理科总分扣掉将六十多,连基础知识都不扎实,飘两个月就会被后面的人追过。从第一掉出前十、前一百,只是一转眼的事。你瞄着高处想要前进无可厚非,但你说话确实太让人讨厌了。”   “对啊。”胡秀杰舒了口气,看着杨主任,“这事双方本质都有错,我们这边两个学生都勇于认错了,大家相互陪个不是,后续各自带回去收拾,这样最好。”   “老师。”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平和的声音。   吴兴顿了顿,察觉到声音是从自己胳膊底下传出来的。一转头,被他搭着的那个小兄弟有些艰难地从他胳膊底下挣脱了出来,往里面迈了一步。   简明泽清了下嗓子,说道:“那个,有一个打架的前提,好像没有被提到。”   “什么前提?”胡秀杰皱眉看着他,“这事跟你也有关系?”   “跟我没关系。”简明泽慢吞吞地说道:“我只是听沈霏吐槽过。新高一有个第一,狂的没边,天天在回宿舍路上堵她,追着她要加好友,还一副我看上你是你荣幸的嘴脸。”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胡秀杰一脸震撼,“沈霏?你们班沈霏?”   叶斯一下子想起来,“啊”了一声,勾着何修的肩膀站直了,“对,你姑娘沈霏。”   胡秀杰表情凝固,周身那股子死亡气息瞬间爆炸,回过头紧盯尹建树。   吴兴震撼地把简明泽拽回去,小声说,“兄弟,我好一阵子没见过老胡的阎王瞬间了。牛逼啊。”   “他确实烦到沈霏了。”简明泽轻声叹气,“太烦了,我也烦这种人。”   杨主任表情尴尬地看着尹建树,“建树,什么情况?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慢慢说,老师们听你解释。”   “你好好说。”胡秀杰深吸一口气,顺手拿了一个凳子过来坐下,又看了叶斯何修一眼,“你们几个先回去,晚点我再找你们。”   “噢。”叶斯抿着嘴巴转身,从后面推着何修一跳一跳地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了句,“我之前说过,让他离高三的学姐,和英中的光荣榜远一点,警告过两次还犯,也真的不能怪我打他。”   宋义跟着叹气,“老师,那可是你闺女啊,你闺女啊!老师!好好想想!”   “闭嘴快滚!”杨主任皱眉骂道。   “滚了!”宋义说,跟着叶斯和何修的屁股后头撤出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你俩在干什么?作者路过两颗蛋,好奇地问。   惨蛋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佛蛋用头顶着他,艰难地往窝里滚。   干什么啊?作者凑过去,惨蛋为什么不自己走?   他蛋壳裂了。佛蛋说,不能迈腿,会裂得更严重的。   这样啊……作者顿了顿,又从兜里掏出了抹布拧成的绳。   先捆一段时间好啦,等惨蛋蛋壳好了再说。   惨蛋低头看了眼被绑在佛蛋身上的自己,这不算我挂在你身上吧。   不算,佛蛋说,你是被绑上来的。   那好。惨蛋眼睛一亮,走!向我们的蛋窝——出发!   佛蛋紧了紧绳子,嗯,出发! 第37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吃瓜群众溜得快, 叶斯跟何修慢悠悠地往回走。   “刚才把沈霏的事忘了。”叶斯叹口气,搭住何修的肩膀, “你也忘了?”   “没忘。”何修说, “但我看见简明泽在外头了。”   “什么意思啊。”叶斯愣了下, 站直身子,“我怎么有点不懂你。”   何修看了他一眼,“想看看简明泽会不会替沈霏说这件事。如果他不说,到校长室我们再说也来得及。”   “啊……”叶斯感觉自己思路有点拧巴,平时何修给他讲那种复杂的大题他好像也没这么拧巴过, 像是听懂了点, 但脑子里还是一锅粥。   何修停下脚, “直说的话, 就是想验证一下我觉得简明泽喜欢沈霏这个猜测是不是对的。”   “你这人……”叶斯瞪圆眼, 又把声音降下来, “这么八卦呢。”   何修笑了笑,“日子太平淡,观察和验证, 也是一种乐趣。”   叶斯无话可说。   有些人, 每天闷头看漫画打游戏,但对老师黑板上写的和周围人脑瓜里想的, 一清二楚。   高三四班电子狗·何修。   叶斯嘶了一声,搂着何修的脖子说,“反正这事一闹,他就算考到天上去都别想上荣耀榜了, 解气!”   “你这么在意荣耀榜?”何修看着他。   “啊。”叶斯想了想,“也没特别在意,就觉得你照片贴左上角挺好看的,而且我都看三年了,也习惯了。”   叶斯说完话继续架着何修脖子单脚一蹦一蹦走,像个多动儿童。何修沉默地看向他,发现他一丁点不对劲都没察觉,只得轻叹口气。   叶斯说漏了,三年。   虽然早就猜到七七八八了吧,但听这小子突然说漏,还是觉得有点想笑。   何修说道:“那你努努力吧,让我也看看你的照片。”   “我也想啊。”叶斯突然来了劲,“一列是不是五个来着?我争取上个第六,这样咱俩是并排的。”   “第二也行。挨着。”何修说。   上午间操出的事,下午第三节 课下课后通报批评就贴在公告栏上了。别的没提,就批了思想不正、围堵女同学这件事,女同学是谁也没提,就事论事批满了一张海报那么大的纸。   四班的人站在公告前一边乐一边读,叶斯回头看了眼,简明泽和沈霏也在。   沈霏长叹一声,对简明泽笑说,“我本来不好意思跟我妈说,好像利用是老师孩子就乱告状似的。谢谢了。”   简明泽微微勾了勾嘴角,小眼睛笑眯眯,“不客气。”   “你们知道吗,胡秀杰今天在办公室差点抬脚踹尹建树。”宋义勾着吴兴的肩膀说道。   吴兴眼睛往上翻着努力回忆,“上次挨过胡秀杰踹的是哪位仁兄来着?”   “十六班的壮士,搞对象被抓了现行,被胡秀杰一脚从办公室里头踹到门外,太令人震撼了。”宋义感慨,“我从没见过真正能把人踹飞的人,阎王此次何不重出江湖啊!”   “毕竟尹建人家长是教育局的吧。”吴兴小声说,“听说胡秀杰气头上差点忘了,后来被杨主任死命拦住,小王校长下来调解的。”   人堆里异口同声失落地叹了口气。   何修回头看叶斯,叶斯正笑眯眯地掏出手机给批评报拍照。   “你要干什么。”何修问。   “发贴吧啊。”叶斯说,“万一尹建人不来看公告牌,总得想办法让他知道吧。他现在肯定蹲在贴吧看大家怎么说他这事。”   何修挑挑眉,发现叶斯也不光撸起袖子打人,也是有点计谋的。他顿了顿,“不是尹建树吗?”   “尹建人。”叶斯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高深莫测的劲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真和皮卡丘一模一样。   “nono。”叶斯说,“之前只是烦他,犯不上侮辱他。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装头晕,往后在我这就改名叫尹建人了。”   何修忍不住笑,“叶神有原则。”   “那是。”叶斯继续晃着那根手指头,何修看了一会,突然无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   叶斯愣住,就那么傻兮兮地地竖着根食指没动,还让何修的拳头给包着,茫然道:“干什么?”   何修也愣了半天,然后迅速松开手,清了清嗓子。   “我……就是对动态的东西比较敏感,下意识就想捕一下。”   “你他妈是猫吗?我要不要买根逗猫棒天天陪你玩!”叶斯笑着骂了一句,把手揣回兜里,跟何修一起往回走,走了两步那根手指头又在裤兜里蜷了蜷。   有点酥酥麻麻的,不知道是不是被攥狠了,不过血了。   叶斯有点费解地在裤兜里屈屈又伸伸,那股酥麻劲一下子好像又没了,好像从来都没有过。   他突然在脑海里叫,“沙雕,你是不是又趁乱电我?”   “没有。”沙雕冷漠回答,“电不要钱的吗?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下节是体育课,首发几个队员凑一起训练。叶斯坐在树荫下场外指导,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脸上,他舒坦地眯了眯眼,屁股底下还坐着何修给他去小超市买的小屁垫。   皮卡丘的,虽然是盗版,但坐着也觉得心情分外美好。   叶斯发现何修无论做什么都能全神贯注,这两天和几个队员磨合了几次,现在跟辣条和磊哥配合都很不错。叶斯看了一会,索性喊罗翰组织四班的跟一起上体育的三班打一场。   何修的观察力在拉开架势5v5时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叶斯本来只是漫不经心地在旁边看,看了一会后不由得认真起来,专心致志地盯着何修的动作。   这个哥非常擅长揣摩人的意图,来回走了三四个球之后,他就已经摸透了三班常快攻的几条线,那边球员一动,他就知道球要往哪传。跑动换防、出手断球都相当果断,而且连细微的侧头都不用,只靠余光就能知道自己这边几个人的位置。   叶斯看得屁股直痒痒,想上去过招,伸手在自己尾骨上按了下,然后叹口气。   还是疼,不嘚瑟了。   恨呐,要是能跟学神一起在阳光下痛痛快快打一场球多好。   叶斯不知道自己叹了多少口气,就感觉阳光没一开始那么明晃晃了,罗翰和三班体委友好地击了个掌,然后两班队员挨个撞肩,以示友谊训练完美落幕。   对班那五个人顺次走向何修,然后和笔直面无表情的何修对视两秒,又顺次微笑着转身离开。   叶斯在树底下笑得恨不得捶地,何修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突然回头,叶斯迅速抿起嘴巴,还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锁的动作。   忍住别笑.jpg   何修无奈地叹口气,叹完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还有两分钟下课,咱们来商量一下队服吧,定做的话要尽快下单了。”罗翰把大家都喊到一块,一起站在树下商量,“这两天看了看网上,同城有一家还不错,一百七一件,料子都特别好,透气吸汗,大家觉得行吗?”   “咱们几个价格都能承担吧,主要是样式,有图吗?”辣条问。   “有。”罗翰笑了笑,“这个我跟老马也商量了一下,我本来想要统一白色,但老马说想让你们各自选择,最后定下来两到三个颜色,每人都有抒发个性的空间。”   “还带这么玩的。”辣条笑,“我从来没见过球衣不一样色儿的队。”   叶斯说,“老马就这样,让你们抒发个性,但也整体协调。”   “牛逼啊叶神,跟老马说的一样。”罗翰竖了竖拇指,“到时候我会搞一个能代表我们四班的小图标,颜色咱们就定两种吧?”   “我喜欢红的!”辣条立刻说。   “白的白的!”磊哥和托托几乎同时举手,然后在空中击了个掌。   刺猬说,“红白我可以,学神行吗?”   罗翰说,“学神穿白的吧,适合你,你平时也天天穿白的,好看。这样就辣条刺猬穿红色,剩下穿白的,有意见吗?”   “有。”何修犹豫了下,“我想穿红的。”   “你穿红的干嘛?”叶斯嘶了一声,“穿白的啊朋友,你穿白的多帅。”   何修想了想,“替你上场,想穿你平时喜欢穿的颜色。”   “我擦。”罗翰受不了地抓了一把头发,“你俩结婚吧,赶紧的。”   叶斯勾勾唇角,“那给我也带一件吧,我要白的。”   “随你随你。”罗翰听见铃声,飞快说,“大家回头把想要的号码发给我哈,我拉个群。”   一队人散了,叶斯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何修擦汗,问道:“你要几号球衣啊?”   何修想了一会,摇摇头说,“其实我没什么太喜欢的数字。不然就……1吧,习惯了。”   “我看行。”叶斯说,“永远第一。”   “你呢?”何修看他。   “我无所谓啊。”叶斯双手插兜里,胳膊底下夹着那个皮卡丘的屁垫,打了个哈欠,“我就让店主随便给我弄个数就行,没那么多好讲究。”   吃完晚饭溜达回去的时候,叶斯发现前门围着一圈人,他站在后门口抻脖子看了两眼,“他们干什么呢?”   温晨回头小声说,“你俩的批评通报,贴在咱们班门口了。”   “啊。”叶斯挑了下眉,“对啊,我俩也跑不了。”   宋许叹口气,“但跟尹建树一比就显得很浮于形式,别往心里去。”   叶斯没往心里去,但他还是去看了一眼。一张a4打印纸,标题是加粗放大的“批评信”三个字。措辞比想象中激烈,痛批他跟何修遵循自己的意志定义同学、无视校纪、以高三欺高一等等一系列行为。   “应该是杨写的。”何修两眼扫过全部内容,平静说,“胡秀杰虽然也常常激动,但说话比这有条理,这封批评信简直是在无逻辑地痛骂。”   “同意。”叶斯唏嘘了一声,“新高一学生不行,主任也不行,凉凉。”   晚自习打铃没多久,老马就夹着一摞卷子进来了。他一脚都已经踏进门槛,余光里突然看到什么,又收了回去,站在班级门外。   班级里鸦雀无声,精英们如常看着桌上摊开的资料,但其实不少人都竖着耳朵。   叶斯晚上坐在靠门那头了,探身出去看一眼,发现老马仔仔细细把那封批评信看了一遍,然后竟然抬手一撕,直接把信给揭了下来。   胶布从墙面上被揭起来时发出短促的一声,不大,但在静谧的走廊和教室里还是有些突兀。   有人抬头往外看了一眼,老马就那样拿着那张纸走了进来,站上讲台,然后随手把批评信团了。   “既然批评信贴了,今天上午的事我简单总结一下。”老马的表情很严肃,“叶斯,何修,你们两个站起来。”   干嘛啊,搞这么真。   叶斯看了何修一眼,还是很给老马面子地马上站了起来,而且自我感觉站得比较直。   老马说,“高一的那个孩子思想不端正,说话做事都欠妥当,尤其是危害到了我们自己班同学的利益,这种时候如果你们看到了却装没看见,才是最可怕的。所以这封批评信通篇扯的那些鬼话,我非常不赞同,也希望大家不要理会。”   班级里安安静静的,叶斯抬了下头,发现老马正在看他。   “要批评的是解决问题的这种方法。”老马严肃说,“尹建树在背后说何修坏话、冒犯我们班女同学,你们可以来和我沟通,我再去找他们班主任委婉地聊。每个人都有判断是非和伸张正义的权利,但拳头不是解决事情的合理方法。”   “我们知道了。”叶斯说道:“下次注意。”   老马严肃脸上浮现一丝满足的笑意,感慨道:“听听,咱们叶神多懂事,乖得不像话了简直。”   班级里哄堂大笑,何修没忍住也笑了两声,叶斯转头瞪了他一眼。   “你俩坐下吧。这个批评信我撕的,杨主任要问就让他来找我,但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事了。”老马又说。   放学的时候叶斯看了何修一眼,何修转身对简明泽说,“你跟我们一起回宿舍。”   “啊?为什么?”简明泽愣了下后立刻勾起嘴角,“我这么快就被集体吸纳了吗?”   “鬼扯什么。”叶斯一脸嫌弃地看他,“早上在办公室说得挺爽的吧?知不知道江湖险恶啊,最近一段时间都跟我们一起混吧,罩你。”   “好嘞。”简明泽愉快地装起书包,又说道:“等我一下,我去问道题,很快。”   叶斯眼看着简明泽直奔沈霏许杉月那桌去了。   “那个。”简明泽顿了顿,把一张卷子铺在沈霏桌上,“刚才微信跟你说的,今天下午我不在漏听的那道题……”   “哦。”沈霏爽快地拔开笔帽,“第二种解法是吧?就是换一条辅助线的事……”   简明泽站在桌子旁边,看沈霏低头在卷子上写,那条马尾辫的尖尖垂在后颈,随着动作时不时动一下。   “我日。”叶斯用胳膊肘撞撞何修,“这他妈要是在听题才有鬼了。”   何修笑,“终于看出来了?”   “这高三了,班里怎么还一对儿一对儿的啊。”叶斯啧啧感慨,“而且全在咱俩周围,咱俩两条单身狗快被包围了。”   何修顿了顿,“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叶斯咂咂嘴,“我可能有点眼瘸,你说像沈霏那样的校花吧,我确实也觉得好看,但我怎么就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呢?宋义每天跟我感慨的时候我都想打哈欠。”   何修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你是不是就喜欢皮卡丘?”   “不。”叶斯一脸严肃,“我喜欢蒜头王八。”   何修眼睛一瞬间亮了一下,而后就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嘴角不可抑止地扬了起来。   “蒜头王八决定请皮卡丘吃烧烤。”何修说。   叶斯立刻把东西往书包里一塞,“皮卡丘答应了!先送小简回去,然后一起出去撸串。”   周五晚自习罗翰去学生会抽签,回来的时候全班都从书本里抬起头,有点紧张地盯着他。   几个首发队员都绷着劲,也没人敢问,生怕问出来是个可怕的数。毕竟看罗翰面无表情的表情,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叶斯在脑海里把这几天搜集到的各班首发情报过了一遍,肯定打不过的就是十八班,五个首发都挺强,而且实力均衡。其次跟三班、十班可能会不相上下,剩下应该都没太大问题。   “几班啊。”叶斯先问了一句。   罗翰看了他一会,“十……”   所有人都吸了口气,罗翰又说“……二。”   “操!”辣条瞬间把手里捏着的笔给撒了出去,笑骂,“十二就十二,你故弄什么玄虚,吓死老子了,还以为碰上十八班了。”   罗翰叹口气,“我也没想到能碰上文科班,小组赛没什么悬念了,大家尽兴发挥吧。”   叶斯笑笑,这样挺好的,稳稳晋级,估计之后大翰脚腕就好了。   他又下意识揉了下自己尾椎,不知道那时候自己能不能好,其实有点心痒。   罗翰把抽的签用一块磁铁摁在黑板上,又说,“球衣也到了,在学校快递柜里,我课间去拿。”   叶斯对那身球衣没有太大期待,毕竟他也上不了场,纯粹是想给何修备一件白的才入伙。   “球衣要到了。”何修突然小声说。   叶斯挑眉,“我听你好像有点期待?”   “嗯。”何修笑笑,从笔袋里捻出一块桃子味的苏打气泡糖弹给叶斯,说道:“比赛那天你也穿球衣吧,反正你算半个教练。”   “幼稚。”叶斯撕开包装把糖扔嘴里,“穿呗,穿完还能一起合个影。”   叶斯想了想又说,“何修选手观察敏锐,跑动积极。但比赛那天本教练还希望你多和队友语言沟通,毕竟不是谁都像你那样会揣摩的。”   何修一本正经地点头,“教练说的对。”   罗翰抱着一摞球衣回来的时候,叶斯感觉班级里那些女生比首发队员还要激动。   齐玥坐在第一排,直接站起来到台上拍照片,然后发到班群里。   于是四班的精英们就罔顾背后的摄像头,纷纷掏出手机开始欣赏队服。   球衣白的红的都有,齐玥一开始没看出来其实是两种款式,以为大家的都不一样,于是就挨个拍了往群里发。叶斯右手算着题,左手边手机就滋滋滋震动起没完。   他原本也没想点开,直到前面的温晨猛地回了个头,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嗯?”叶斯挑了挑眉,“有事说事,别瞅我。”   温晨脸色更加一言难尽,又看向何修。   何修拿起手机往下滑了滑,轻轻吸了口气。   “那个。”何修碰了碰叶斯胳膊肘,“你们三个白的,他俩之前群里是不是一个18号一个25号?”   “是吧,我没注意,怎么了?”叶斯头也不抬地说道。   何修沉默了。   最后一张照片是个白的,一个硕大的零号。   店主就给随机出了这么个傻缺的数字。   宋许也突然回头,看着何修,“你俩……”   “啊?说什么东西。”叶斯皱眉拿起手机,飞快往下滚了滚,嘿嘿一笑,“怎么给我搞了个蛋呢还,这不是咒我考不好吗。”   宋许和温晨闻言又保守地闭上了嘴,只是同时看向何修。   何修面色微妙,半天都没吭声。余光里前面有两个女生一个拉着另一个说了句悄悄话,然后两人同时回头往这边看了眼,然后笑嘻嘻地又转了回去。   何修心里咯噔一声,“那个,同桌。”   “啊?”叶斯皱眉,“到底干什么?”   “零是不太好,不吉利,要不你改一个?”何修说着从笔袋里掏出一根红色的记号笔,“改一下吧,改个100、150的都行,实在不行你改个750,高考满分。”   叶斯刚好拿到自己那套衣服,拆开包装闻了闻,发现没什么味,挺满意。   “那改呗。”叶斯无所谓地接过笔,“750也太扯淡了,反正我也不上场,我画个别的吧。”   “也行。”何修有些局促地说,低头杂乱地翻着漫画,宋许回头看他,他只能用面无表情来回。   “就这样吧。”叶斯几下改完,把笔扔回来,然后趴在衣服上呼呼呼地吹了吹。   何修抬头一看,叶斯画了个有点懵的颜表情。   0.0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有蛋撞门。   干什么?作者推开门看着外面一头绳子空着的佛蛋。   我给惨蛋买了一个他喜欢的小屁垫,佛蛋说。   看见了,作者打哈欠,你用的是我的钱。   佛蛋顿了顿,你明天可以煮茶吗?   为什么?作者问。   佛蛋小声说,惨蛋说他想要坐在皮卡丘小屁垫上喝抹茶。   蛋窝里突然一声惊叫,佛蛋!你蛋呢!   来了!佛蛋叫一声,在作者脚背上滚了滚。   拜托了,请冲得好喝一点,再配一个好看的布丁。佛蛋小小声说,他巨喜欢那个小屁垫,想坐小屁垫喝下午茶然后发蛋友圈。 第38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何修不知道叶斯怎么想的, 可能就是随手一涂,但那个由于后涂改而无法居中导致视觉效果有些滑稽的0.0非常洗脑, 一整个晚自习, 他无论打游戏还是看漫画, 眼前都是那个符号。   “诶。”叶斯突然放下笔,神神秘秘地撞了撞何修的胳膊肘。   何修抬头,见叶斯指了一下桌子下面,示意他往前看。   前面两人看上去一个写数学一个背单词,但桌子底下却十分不严肃地拉着手。   叶斯深吸一口气, 感慨地叹出, 递过一个何修很难懂的眼神。   放在平时何修会选择忽略, 但今天他扯过一张纸, 写了个问号推过去。   叶斯回:俩男生也能喜欢得这么热乎啊, 涨见识。   何修飞快写下一行:所以你到底有多恐同?   叶斯想了想:这谁知道啊, 我就记得之前那个文科班杀马特碰我一下可把我恶心吐了。   纸条推过去半天,何修都没再推回来。叶斯回头一瞅,何修转着笔, 笔尖一下一下地落在纸条上, 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啦?”叶斯小声问。   何修看着他,“所以是这件事把你恶心吐了, 还是那个人把你恶心吐了?”   “问这干什么。”叶斯皱眉想了想,“吐了就是吐了,还要仔细剖析吐的理由,也太遭罪了吧。”   何修叹口气, 把纸条随手撕碎,扔进挂在桌子侧面的垃圾袋里。   叶斯低头算了一道题,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哦对了,今天晚上我有事出去一趟,可能很晚才回宿舍,你自己回去啊。”   “嗯?”何修愣了愣,“干什么去?”   “处理一点私事。”叶斯说。   何修下意识皱了下眉,“一个人去吗?”   我不能跟着一起吗。   叶斯啊了声,低头在草纸上划拉着数学式子说,“对啊,只能我一个人去。哎我晚点就回去睡觉了啊……”   何修闻言沉默,过了一会哦了一声,低头继续看漫画了。   叶斯潦草地写了两行数学式子,扣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没立刻去看,又写了一道题,才漫不经心地拿了起来。   吴兴:哪儿集合啊?   宋义:除了我俩和简明泽还有谁啊,女生要叫吗?   叶斯看了何修一眼,飞快摁了一行字。   叶斯:小简会叫沈霏,去科技楼一楼吧,光线好。   吴兴:行,我跟宋义放学先跑出去买东西,你要什么色的?   叶斯:有什么来什么,多买点,有钱。   吴兴:/ok   叶斯放下手机松了口气,何修坐在他旁边一动没动,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着漫画。   虽然这个哥平时也经常一坐入定,但叶斯还是能挺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   气压很低,一页漫画看了好几分钟,眼珠子都不动一下的。   叶斯叹口气,一把揽上何修的脖子,“同桌啊。”   何修抬头看他,“嗯?”   叶斯叫他,“蒜头王八?”   何修依旧没太多表情,只是语气稍微松了点,“什么事。”   “哎呀。”叶斯无奈,“不要生气嘛,就这么一点屁大大的小事。”   屁大大,又是一个叶斯专用的神奇的表达。   何修有点想笑,但那股气还在胸口憋着,他看了叶斯一眼,沉默着把头扭了回去,又掏出了游戏机。   一只手就那么毫无防备地捏上了他的左脸蛋。   何修愣了足有两秒,感觉左脸蛋那块肉被掐住,提起,还往两边抻了抻。   不疼,但这种感觉过于新奇,从来没人碰过他的脸。或者说,除了早上洗脸会用手心抹两把,脸上这两块肉压根就没什么存在感。   “我日,你脸挺软啊。”叶斯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捏能把肉给捏起来这么大一块,软嫩嫩的手感竟然还他妈有点好。   叶斯忍不住又捏了几下,直到何修就着他的手艰难地回过头,无奈道:“干什么呢你。”   “啊。”叶斯松手,“哄哄你。”   何修指了下自己的脸,“红没红?”   “哄了啊。”叶斯茫然,“这就算哄了。”   “我说,我脸上红没红,被你捏红了没?”何修瞪着他。   “啊。”叶斯一下子没忍住乐了,坐在座位上小声乐了好几气,点头道:“红了,哎要不我把你右边也捏一下吧,对称比较好看。”   何修凶狠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又翻开了漫画书。   翻了没两页,何修也没忍住嘴角抽了抽,笑了两声。他这一笑叶斯更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用气声哈哈了起码一篇作文出来。   “俩傻子。”叶斯咳嗽着说道。   “是你。”何修刻意板起脸,“不是我。”   放学何修自己走的时候还是没怎么说话,只是跟叶斯说了句注意安全早点回宿舍之类的,叶斯非常乖巧地点头答应,感觉自己就算在老马面前都没这么给面子过。   何修一走,温晨立刻回头,小声说,“那个,叶神,你俩关系也太好了,晚回宿舍还要交代一通啊。”   “毕竟早晚都混在一起啊。”叶斯吁了口气,想了想,“学神要是突然神秘秘要出去一趟,我肯定也会问的。”   “那他要是不告诉你,你也会不爽吗?”温晨探究地看着他。   “肯定啊。”叶斯皱眉,“你问这干什么?”   “啊,没什么。”温晨张了张嘴,“就……有点羡慕你们的……友情。”   叶斯叹口气,“这是羡慕不来的,这都是缘分。对了,你晚上要是没事的话就一起跟我们出来,我们要背着何修干一番大事业。”   “一起来吧温晨。”简明泽在后座站起来,笑着说,“很好玩的,我之前在我们那儿的实验还没这么玩过。”   沈霏站起来背上书包,“走吧,女生这边我跟许杉月都去,回来再给大家传达精神。”   叶斯心算了下,“周一就比了,一个周末够准备吗?”   沈霏嘿了一声,“叶神,你是不是还指望我们班女生跳个舞啊?”   “那倒没有。”叶神笑了笑,又补充道:“其实你们能做个合格的背景就可以了。”   沈霏立刻翻了个毫无校花风范的白眼,简明泽在后头笑得扶住了腰。   这个行动是叶斯提前两天筹划好的,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就是想给四班的球赛做两块啦啦队牌。   顺便——再给学神单独做一块。   科技楼就是做化学和生物试验的楼,但存在的形式感超过使用价值,后来顶层就变成了行政楼,一楼和二楼打通,举架高得不像话,被大王校长脑袋一热弄成了个生态园,到处都是茂密的室内园林和大植物。   一楼一直都不锁门,而且一直亮着灯,是半夜偷摸干点什么最好的选择。   叶斯一伙人到了没多久,宋义跟吴兴就过来了,俩人一起抬着几大块两三米长、半人高的泡沫板,往地上一扔,扑得灰到处都是。   叶斯矜着鼻子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怎么还有股味啊。”   “别嫌弃了少爷。”宋义叹气,“小卖店就这几块,都在这了,今晚就赶工做出来吧。”   “行。”叶斯唆着腮帮子大致构思了一下,大的泡沫板有三块,两块红的一块白的,适合写口号,到时候可以用胶带贴一点气球和亮片什么的,能醒目就行。   此外还有好几叠小的泡沫牌,比a4纸长一点,适合一个人举过头顶那样。   “那就这样吧。”叶斯整理好思路,拍拍手,“三块大的,沈霏、许杉月、小简画一块给四班的,吴兴宋义和温晨画一块给这次的球队,首发和替补的名字都写在底下。小的牌子咱们男女生分一分,拿回去以宿舍为单位扩散下,愿意写的就随便写写。”   “我看行。”宋义点头,“那你干啥?”   叶斯勾起唇角,眼睛里有一抹神采划过,“我负责给学神的这块大牌子。”   “你一个人啊?”小简愣了愣。   “别人不懂我同桌的品味。”叶斯说。   说干就干,几个人在空地上把几块大板子铺开,拿草纸大概画了画草图,发到群里大家一敲,很快就决定了下来。   叶斯没画草图,他独自站在角落位置里,拿着手机一张一张地翻图。   这是何修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虽然何修嘴上不说,但他能感觉到何修心里的期待和紧张。学神这个家伙,外人看起来冷冰冰,但心里其实埋着几根小火柴。   现在小火柴点燃了,燃起一簇颤抖的小火苗,就得把小火苗养好了,养得肥肥的。   叶斯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   “给我来套彩笔。”叶斯吹着口哨朝宋义伸出手,“要黑的、黄的、红的、蓝的、绿的……”   宋义啪地一声把一个大盒子拍在叶斯手心,叶斯差点嗷一声喊出来。   “你干什么!”叶斯瞪眼吼。   宋义也吼,“我他妈给你来个二十四色的!伸手党!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叶斯吹着手心吼,“你他妈压根就没长脸。”   “我没长脸,我长着帅!”宋义吼回来,又伸手非常蛮横地从盒里抠走了唯一一只紫色,闷头在红色的板子上划下长长一道。   叶斯指着他,“我感觉你这张板子是在侮辱咱班球队。”   “滚!”宋义瞪眼吼。   另外两张板子一张走简约大气风,靠许杉月的书法取胜。另一张走涂鸦酷炫风,靠宋义那令人颤抖的审美取……人眼光。   两张板子进度很快,只有叶斯的最慢,另外两张齐活了的时候,叶斯才刚刚用黑色勾完轮廓,还没上色。   他一开始是蹲在地上画的,后来觉得自己手抖,就跪在了地上,最后不知不觉就已经完全趴在了地上,脸贴着板子小心翼翼地开始上色。   “你画的这是什么啊?”宋义困得眼睛都眯着,“我去,我都看出重影了,都十二点多了啊。”   “你们先回去睡觉吧。”叶斯说,又看了一眼简明泽,“小简别熬夜,温晨你也回去,正好和我错开。”   “行。”温晨顿了顿,“那我跟小简一起回去吧。”   简明泽说,“这么晚尹建人他们肯定不会蹲我了,反而是几个女生不安全。”   温晨笑笑,“那咱俩先送她们回去,然后我跟你回去。”   宋义一脸严肃,“都他妈住一个宿舍!就你们这智商是怎么留在四班的?”   “啊。”温晨愣了愣,“忘了。”   沈霏和许杉月笑得抽抽,沈霏回头看着趴在地上专心上色的叶斯,“叶神早点回去啊。我们先把这两块板运回教室藏起来,周末没人来教室。门给你留着,钥匙放在讲台桌里,回头你锁门啊。”   “行。”叶斯说。其实他刚才就想嘲笑温晨自己软趴趴的还要罩别人呢,但上色这事太难了,尤其是用这套颜色很生硬的彩笔,他连喘气都屏着,生怕控制不好手下的力度把色上重了。   人都走空了,科技楼就剩下叶斯一个人,他专注地上完颜色,长舒一口气,然后拔开黑色的记号笔,开始思考写个什么字。   “三点了哦。”沙雕突然在脑海里连上线,打了个哈欠,“不得不说,你这种掏空身体却不学习的行径非常智障,极度不利于重生成功。”   “高三很长。”叶斯少见地耐心,大概是专注思考让他没有精力斗嘴,说道:“我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追赶大家,但我无法确定究竟能不能成功。能确定的是,学神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如果不帮他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我会真的遗憾。”   沙雕叹了口气。   叶斯说,“来吧!”   “来什么?”沙雕愣了愣。   “电我啊!”叶斯张开双臂,“来电我吧!正好我困死了!”   “你有毒。”沙雕硬是笑出了声,过了一会清清嗓子说,“电也要花钱的,说过多少次了,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叶斯嘿嘿嘿笑了几声,然后突然有了灵感,潇洒地在预留在板子正中间的位置写了一行字。   “十万伏特!学神出击!”   “幼稚死了。”沙雕嫌弃得声音都打哆嗦,“我后悔大半夜来看你。”   “谢谢夸奖。”叶斯勾勾嘴角,伸了个懒腰,在地上坐得四仰八叉的。   “画好啦。”叶斯看着那块板子,勾勾嘴角,“我可真是个天才啊。”   一个人把板子运回教室,又锁了门,折腾回宿舍的时候都快四点了。   叶斯疯狂咂着嘴。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在筋疲力尽的后半夜饿成这样,就有疯狂咂嘴的冲动,压根停不下来。   空旷的校园里回答着他咂嘴的声音,他咂了几声,突然被自己戳中了笑点,狂乐了一气,一边往宿舍楼后小跑一边挺不客气地骂了自己一句傻逼。   “叶斯吗。”何修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其实在他出声前,叶斯就看见翻窗那块站着个人影了。本来这深更半夜一个人杵在那是个挺恐怖的事,但何修是背靠着墙站着的,两个手举着游戏机,这个姿态叶斯太熟悉了,所以完全吓不着。   他挑了挑眉,心里咯噔一声,但转瞬一想东西都放教室了,手也洗过了,应该没什么线索留下。   “啊。你怎么在这?”叶斯走过去,脚下又突然顿了下,“你……不是在等我吧?”   “嗯。”何修犹豫之后还是点点头,把游戏机塞回壳子里,挂在手腕上,“本来是睡了,但今晚温晨和宋许约会回来太晚,他上床的时候我醒了一下,就睡不着了。”   “这样啊。”叶斯说,“哎你其实没必要等我,我还能让谁给害了吗。”   何修勾勾唇,“没有特意等,就是……没在月亮底下玩过游戏。”   叶斯皱眉,“你玩过,之前半夜吃烧烤你也玩游戏。”   何修看着他,“我换了皮肤,这个皮肤还没见过月亮。”   “哦。”叶斯恍然大悟,“懂了。”   翻窗的时候叶斯在前,何修在后,叶斯手撑着窗台往起跳的时候感觉尾骨又疼了一下,而且肚子饿得瘪成一个面粉袋,严重影响发挥。他在窗台上绊了下脚,有些踉跄地落了地。   “没事吧。”何修单手撑着窗台,翻身一跃,潇洒地落了地,在月光下特别帅气。   叶斯看愣了两秒,然后啊了一声,心想自己大概饿昏了,这种动作自己也能做出来,有什么好震撼的。   “你是不是饿了?”何修说,“刚好像听你肚子叫。”   “是啊。”叶斯叹气,“明早上要大吃一……”   “给你这个。”何修突然在他面前摊开了手心。   土力架。   横扫饥饿,土力架。   把它吃掉把它吃掉!   叶斯感觉自己脑海里瞬间飞过这个东西所有的广告词,当时就无法控制自己地骂了一句靠,一把抓过来,“这也有?”   “嗯。”何修想了下,“我也有点饿,走之前带了两块,刚才我吃了一块。”   “牛逼啊同桌。”叶斯已经撕开袋子连着啃了两口,浓郁的花生酱和糖分在口腔里炸开,深更半夜简直是人间珍馐。   何修笑笑,“你慢点吃。”   叶斯又咬一口,“行。”   俩人往回慢悠悠地走,何修左手腕上挂着个沉甸甸的游戏机,右手随意地揣在裤兜里。   宿舍的走廊很长,两步一个窗户,有窗的地方会有月光,没窗的地方就隐匿在一片昏暗中。   何修偏过头去,看着叶斯的侧脸从有光的地方隐进黑暗,又走进月光,又走出,一步一步,光影好像在他的脸上切换了无数个来回。   本来何修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这一会好像又没有了。   他发现自己挺喜欢跟叶斯这样半夜三更静悄悄地在走廊里晃。小声说话走廊里会有回音,那个回音特别好听,还很治愈。   “看我干什么?”叶斯吃完了巧克力,把糖纸随手扔进垃圾桶,舔了舔嘴角。   何修笑着收回视线,“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困不困啊你,别等了。作者蹲在蛋窝门口一脸担忧。   佛蛋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沉默了一会后,伸出双手撑起了自己的眼皮。   哎。作者一声长叹,惨蛋又不是出去干坏事了。   那也要等。佛蛋说,要不然我睡不着。   你不好奇他干什么去了?作者小心翼翼地问。   佛蛋顿了顿,说实话,我已经困得好奇不起来了。   佛蛋说着摊开手,再来一杯咖啡吧。   作者叹口气,一边走到旁边去冲咖啡一边说,“其实惨蛋是去给你……”   啪一声。   作者身子一僵,回头看。   佛蛋已经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我不困,佛蛋在梦里小声说着。 第39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礼拜一整个上午, 高三学年走廊里都洋溢着一股躁动,听鞋底撞击地板的声就跟以前不一样, 毛毛躁躁的, 大家心都已经飞到下午的球赛上了。   中午打铃叶斯没立刻冲出去, 而是越过何修把后门推开,听外头跑过的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球赛。   “你准备好了吗?”叶斯看着何修。   何修嗯了声,“也没什么,不是打十二班吗,稳妥出线就好。”   “哎。”叶斯叹口气, 勾住何修的脖子, “我可能已经习惯你这个大逼神了, 竟然觉得听起来没什么不对的。”   “本来就没什么不对。”何修勾了勾唇角, “你也要穿球衣。”   “穿。”叶斯握着他的肩膀往远推了推, 又拉回来, “穿,然后合影,满意吗?”   “满意。”何修说, 非常坦率地笑了笑, “很满意。”   篮球赛在下午两点,四班和十二班抽到的场地是在球馆内。吃完午饭回去刚往床上一躺, 某秘密群聊就响了起来。   宋义:哥几个别睡了,带上口号牌提前去占地方吧。   吴兴:有什么好占的,睡觉。   宋义:球馆同时打两场,文科不参赛的班全来看十二, 一共有七个班的观众。看台好位置就那么一小片,我听说别的班都去抢地盘了。   叶斯看到“别的班都”这四个字,火速从床上坐了起来。   两张连在一起的床忽悠一下,何修仰头看他,“怎么了?”   “我出去一趟。”叶斯说着已经手脚并用地开始下梯子,踩了两个横秤之后猛地一蹦,咣一声落地,地都震了震。   叶斯靠了一声,“脚心都他妈跺麻了。”   “你干什么去,这么急?”何修也坐起来,扶着栏杆下床,“我跟你一起。”   “甭了!”叶斯连忙摆手,甚至还往上蹦了个高,还没落地就已经往前冲了出去,何修眼睛一花,感觉他在空中使了一出凌波微步。   “私事!别跟着我!”叶斯话吼到一半人已经窜了出去,剩下半截是走廊里的回音。   回音还没落完,宿舍门咣一声,被叶斯带上了。   何修僵在梯子下一半的地方静止了一会,而后又缓慢爬了回去。   他按照原来的姿势躺下,过一会才缓缓翻个身,脸朝墙瞪着眼。   “那个,学神。”温晨艰难地张了张嘴,“别多心。”   说完别多心就没了,宿舍里留着一截话音,更尴尬了。   何修闭上眼,“睡觉。”   “什么情况?”沈浪摘下耳机,皱皱眉,“我怎么感觉最近宿舍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啊?”   “没有。”温晨小声说,“可能是……天热了,大家都上火,有点躁。”   陈浪啊了一声,大大咧咧一乐,“上火就喝王小吉啊。”   温晨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笑两声后又看向何修。对面床上那道身影笔直笔直,直得有些僵硬。   何修感觉很烦,上辈子从来没体验过的一股烦躁劲儿。他从不关心别人,也不会因为别人生气,但这会他感觉自己是有点生气的。   放在刚开学的话叶斯这样他觉得完全没问题,毕竟过去“两年”他俩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这辈子不一样了,他们一起听过乡村摇滚,一起看过鬼片,还一起跳过河。   何修猛地抓着自己的枕头往下窜了一段,又重新躺好。   这个动作显然没有缓解心里的火苗,反而像在小火苗上扇了一股风,百分百氧气的那种风。   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他猛地掏出手机,给叶斯发消息。   何修:需要我去帮忙吗?   叶斯过了足有五分钟才回了两个字:不用。   何修:哦。   过了一会,何修又摁了一条:中午还回来吗。   叶斯这回过了十分钟:不了。   好的。   挺好的。   叶斯过一会又回了一条:下午见吧。   何修深吸一口气,想要再翻个身纾解小火苗,但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中午不回来,下午就直接要去比赛场地了。   他竟产生了一种缥缈的幻想,感觉叶斯可能是在准备一些惊喜。未必是给他的,可能是给整个四班球队,那他作为球队的一员,“被保密”也很正常。   想到这儿,心里的石头好像松了松,有亮透进来了,但何修转瞬又觉得自己不能有这种错觉。不然下午去了球场发现叶斯什么都没做,或者更惨,“私事”还没处理完,人都没来,那球赛真就没法打了。   何修深吸一口气,努力放空思绪,闭上了眼睛。   “哎哎哎!干什么!”叶斯伸手指着隔壁班几个正试图凭借自己瘦小身材骑着栏杆偷渡到四班领域的男生,喊得篮架都跟着晃动,整个球场回荡着他愤怒的回声,“干什么你们!给我滚!我来占地盘你们也敢偷?”   栏杆上骑着的那几个猴晃了一下,不是被吓的,是被震的。   叶斯其实一嗓子喊出来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环顾天花板。   “靠,3d立体声增强啊。”   宋义乐得站不住,乐了一会又板起脸指着那边,“吃水不忘挖井人啊,你们四班爸爸们给你们拿回来的比赛!还跟爸爸们抢地盘,人性呢?”   等人从栏杆上翻下来转身走了,叶斯才哼了两声,一屁股在看台第一排坐下了。   “你什么时候成我们四班爸爸们了?”叶斯瞟宋义,“自封的?”   “是啊。”宋义笑眯眯,“人已滚,心未远。大爱小爱都在四班。”   叶斯点点头,本以为自己应该是那个大爱,琢磨小爱是谁琢磨了一会才猛地反应过来。   大爱估计是沈霏,小爱是许杉月。   他猛地推开宋义,“走走走,滚。”   沈霏从上面喊道:“叶神,咱们场地圈住了!可以歇歇!”   叶斯叹口气,抹了把汗,又掏出手机。   “你干什么呢?”宋义偷偷瞟,“刚才占地盘热火朝天的就看你在那捅咕手机。   “别吵。”叶斯点开跟何修的对话框,把刚才那两段看了一眼,嘶了一声。   “我怎么感觉我同桌有点粘人啊。”叶斯靠在座位上说道。   宋义呵呵冷笑,“照照镜子,少爷。看看自己,你俩半斤八两,谁都别说谁了。”   “也是。”叶斯不打算反驳,他看着加油牌上左下角抱着吉他的皮卡丘,又看到右下角顶着篮球的妙蛙种子,心情很好。   “幼稚死了。”宋义说。   叶斯压根没听见,想了半天又给何修发了个皮卡丘的表情。   何修中午迷迷糊糊好像睡着了一会,醒来的时候点了下手机,发现收到一个叶斯在之前对话结束后很久又发来的表情。   皮卡丘招牌no~no~no~表情。   他下意识扬了扬唇,感觉心情又好了点。   起床铃响,楼道立刻就有跑动声,罗翰冲过来推了一把602的门,“走了!”   “来了。”何修说。   四班的球队是提前二十分钟到的,进去的时候场馆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女生甚至有膝盖上包着一兜子零食的,俨然把比赛当成了运动会。   还有人凑在一起自拍,这会也不用管有没有人查手机了,大家都明晃晃地拎着手机,喀嚓声此起彼伏。   那股热烈劲挺有感染力,就算本来有些没精打采,走进去也会跟着震一震。   “同桌!!”何修正搜索着四班的场地,就听左后方叶斯大叫了一声。他猛地回头,叶斯一手撑着栏杆直接翻了过来,落地的时候轻巧潇洒,跟那天半夜翻窗时判若两人。   “我在这呢!”叶斯兴奋地叫,往这边走的时候都是窜着走的。   何修扬起了唇角,叶斯已经换好球衣,歪在左侧的0.0有种莫名的萌。   刚才本来一肚子闷气,看到这家伙又没了,就只剩下笑。   “你跑哪去了?”何修问。   “来占场地。”叶斯说,“一帮没开眼的非要跟咱班人抢地盘,女生占的地盘他们也抢,垃圾。”   “那你抢到了吗?”何修笑着问。   “当当——”叶斯往后一指,“视野最佳,妥妥的。”   “来来来,商量战术了。”罗翰扯着嗓子喊:“叶教练!别显摆了,过来!”   几个人很有仪式感地围成一个圈,只有何修在外围。罗翰两手分别搭住左右两边兄弟的膀子,把头一闷,小声说,“一会——我们的战术是——诶何修你进来啊。”   “我就站这听吧。”何修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没事,我能听得见。”   罗翰叹口气,“行吧。”   罗翰在那故弄玄虚说些没用的屁话的时候,叶斯笑呵呵地跑过来搭住了何修肩膀,低头往他怀里抱着的球衣上扫了眼,“穿红色也帅的啊,肯定不一样的感觉。”   “你穿白色也好看。”何修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很干净,又很有活力,你本来就白,穿这种亮的颜色就……”   “得得得。”叶斯直乐,“我感觉你能吹出来一篇作文,省了吧。要不然我还要回夸你穿红色也热情似火燃烧沙漠冰火两重天什么的,多社会啊。”   何修被他逗得笑了几声,“我还没穿呢。”   出来的时候被罗翰催得急,只来得及穿上球裤,上衣没来得及换,就穿着平时的衣服跑了出来。   这会要换了,何修又突然觉得有点下不去手。   “你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叶斯坐在他旁边,“球衣破了?”   “没有。”何修一咬牙,抓着脖领子一下子把衣服脱了下来,然后迅速套上球服。   整个动作就只用了两秒,而且他里面其实穿了件挎栏背心,但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何修前后调整了一下肥哒哒的球服,不确定地回头看叶斯,“行吗?”   “啊。”叶斯愣了愣,过了一会说,“行啊,没什么不行的。”   过了一会叶斯又说,“之前没注意啊,突然发现你肩膀后背那挺好看的。”   也是刚才一闪而过,何修的肩胛骨动了下,叶斯感觉自己都能看出紧实的皮肤下肌肉动弹的小细节,一下子觉得有点……就有点,优秀。   就像学神这个人一样,方方面面都很优秀。   “没错。挺好看的。”叶斯回忆了下,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何修茫然了一会,半天没说话,等到罗翰招呼大家准备上场了才动了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   叶斯也站起来,在他后背上一拍,拍的就是肩胛骨那一块,“去吧同桌!我给你加油!”   何修嗯了一声,把手里拿着的衣服什么的往凳子上一放,跟着队伍走了上去。   从看台到场上其实特别近,但何修踏出去的第一步,就立刻被能掀翻整个场馆的呐喊声狠狠地震住了。   几个篮筐都在震动,嗡嗡的。   各班的人都在狂喊,但感觉是四班的人喊声最大。竟然也有人喊他,女生喊何修,男生喊学神,喊的人还不少。   罗翰去跳球,何修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下意识回头往看台那边看了一眼。   叶斯刚勾着栏杆翻回去,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突然回头,然后两个手拢到嘴边吼了一嗓子:“同桌冲啊!”   何修心里大定,不知道该怎么回,过了一会,有点傻气地伸手指了下他。   指完又觉得自己傻的没边没沿的,但班级里又一阵狂喊。   就感觉很缥缈,很懵,整个开场都是懵的。   叶斯的声音和别人的声音,整个世界只有这两种声音。   然后叶斯又吼了一声同桌加油,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叶斯的声音。   “何修防人!”辣条突然回头吼了一声,何修猛地回神,发现球竟然在十二班手里,刺猬竟然没跳到球。   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十二班已经发动了一轮快攻过来,四班的都一盯一追了上去,只有他没动。   何修心里骂了一声,感觉头皮都有点火辣辣的,立刻拔腿追。   追不上了,十二班开场拿到球一轮快攻,迅速突破了四班的防守,一个头发有点儿黄的男生三步上篮拿分。   计分板唰地一翻,十二班拿了全场第一个进球。   何修余光迅速瞟了眼另外一个场,两队还在胶着中,十二班真·全场一血。   他觉得浑身都有点不得劲,站在场上竟然僵硬了两秒,不知道自己该干嘛去。   “同桌别慌!你是最棒的!”叶斯咬着牙蹦上了凳子,又弯腰一把从旁边没看清是谁的人手里抢过了一张小的手牌,“稳住!稳住!”   何修一回头,发现那是一张粉色的牌子,上面写着“帅哥我宣你!”,还画了个心。   他忍不住就乐了,心里先轻松下来,而后才听到刺猬喊了一声,“走走走!”   刺猬抢到了篮板,迅速带球过来,被两个人咬得死死的。何修立刻上前隔开一人,让刺猬拉开几步距离,往篮下进。   十二班水平太差,算得上真会打球的就三个,有两个是完全强行凑上来的。四班发动快攻基本没悬念,何修防的那个人被挡住后不知道该怎么突,左右试探,怯生生的。   “学神也打球。”那个人还迅速说了一句废话。   何修没吭声,一如既往冷漠,就像叶斯说的,巴啦啦的那种。   拿回两分把比分拉平后,刺猬和磊哥配合,磊哥三分线外起跳,篮球平滑入网。   唰。   得分。   四班群里又是一阵欢呼。   何修跟着跑动,十二班太弱,他反而觉得自己被绑了手脚一样。之前队内自己组织训练他会主攻断球快传,但像十二班有的人拿到球后会有几秒钟的犹豫,四班的人谁在附近直接伸手断球,毫无压力,他反而打不出节奏了。   前半场打完后,比分领先18分,何修在心里默默算了下自己,助攻……算是三次吧,进球……零。   难受,局面是好的,但他个人有点窒息的感觉。   “别太绑着了。”叶斯好像没什么郁闷,眼睛依旧很亮,等他一下来就把拧开的水递过去,“跟十二班打这场没什么悬念,但是非常好的五个人配合练习的机会,你可以主动一点。”   “嗯。”何修说,仰头喝了口水。   有点难,开场因为他丢分之后,他就一直没起来那股劲。   “下半场会有惊喜。”叶斯在旁边蹦了两下,像有多动症,等他把水喝掉半瓶,又猛地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啪地一下拍了过来。   何修完全下意识伸手去接,手心里什么东西硬邦邦地硌了他一下,他一看,是块白桃的糖。   “加油啊。”叶斯揉揉他的肩膀,“难得参加一次集体活动,牛逼一把,我给你拍小视频发朋友圈!”   “好。”何修终于笑了笑。   下半场开场之前,场馆里好像把冷气开足了一点,有一台落地的风机被放在上场的路上,何修从那走过,脚腕嗖地凉了一下,虽然只有两秒,但一下子感觉精神不少。   “有惊喜啊!”叶斯拢着嘴喊道。   何修回头冲他笑了笑。   下半场十二班换人了,上来的人是个生面孔,右耳垂上有一排耳洞,但是没戴耳钉。   何修对这人毫无印象,上辈子他从没和十二班的人有过任何交集,之前罗翰给大家总结十二班球员特色时也完全没提过这人。   耳洞跟何修同样位置,但拦人姿势很僵硬,和刚才的队员水平没什么区别。   辣条快攻,进到对方三秒区的时候原本犹豫徘徊的耳洞男突然身形一晃,背转身直接绕过何修,冲进去劈手断球,转眼球就到了他手里。   “靠。”辣条被吓一跳,还没来得及喊回防,就感觉余光里一道红色嗖地一声冲了出去,紧紧地咬了上去。   何修跑得感觉脚底下都生风了,在三分线之前终于超过半个身位,转身要断球的瞬间余光里突然察觉耳洞左脚停顿,脚尖微妙地在地板上蹭了下。   就那么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跳了起来。   嘭!!   篮球撞击上手心的瞬间,带来一阵极强的震动,何修盖帽的时候还用余光迅速观察了一下四班这几个的位置,果断把球拍向磊哥的方向。   磊哥在大后方,起跳在空中双手接球,落地直接扭身切入无人区,三分线外起跳,得分。   从盖帽到四班得分,好像只经过了两秒钟。   而后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何修在欢呼声中挪出耳朵听到了叶斯的声音。   “干!!巴啦啦!牛逼!!”   叶斯应该是挺激动,激动地跳上凳子,把自己偷摸叫何修的外号都吼了出来,班级里女生一通乐,男生纷纷困惑地仰头看了他一眼。   叶斯吼完一嗓子感觉自己前胸后背都湿透了,低头一瞅,被宣传为超级透气的球衣竟然贴在了身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股劲,明明是没有悬念的比赛,就算十二班突然搞上来一个秘密武器也依旧没什么悬念,但他仍然想要看到何修秀两发。   学神发光的时候格外有魅力。   他本就该在人群中发光的,无论是在荣耀榜上,还是此刻在球场上。   叶斯突然回头,“来来来,把我们的法宝抬上来。”   下一轮十二班快攻已经开始了,球在耳洞男手里。何修这次十分警惕,目光紧锁在对方身上,余光里是篮球,一下一下击着地。   耳洞男笑了笑,“刚才大意了,以为你猜不到。”   何修不说话。   耳洞男又说,“要是晃一下,你还能盖吗?”   何修依旧没说话。   耳洞男骂了一句,猛地向前一个左突,何修立刻出手,耳洞男迅速把球晃过,从背后换手,又从右侧突进。   何修反应很快,迅速咬上来,没让他突破。   “也能。”何修说。   耳洞男靠了一声,使劲瞪着他。   耳洞男确实挺有实力,尤其是比十二班别人强了不少。两人僵持半天,中间耳洞男传过一次球,跑动后球又传了回来,再次僵持。   人群中突然传来叶斯一声吼,“何修!别犹豫!断球!”   余光里,四班人群中好像突然多了一块牌子。   本来是有两块,一块球队,一块好像是四班,何修没太仔细看。但这会突然多了一块,还是挺明显的。   他心里突然有种预感,猛地回头。   叶斯一个人高举着一块两三米长、半人高的巨大的牌子,白底,左下角是一只抱着电吉他的皮卡丘,右下角是一只顶着篮球的蒜头王八。   中间画了很酷炫的闪电符号,左边写着:十万伏特!右边写着:学神出击!   叶斯高举那块巨大的牌子过头顶,还左右晃了晃,喊道:“何修加油!!”   何修突然听到了一声自己的呼吸。   有些粗重,但好像充满了劲。   耳洞男趁着他回头的一瞬间要从他左手边突破,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当机立断回头伸手断球。耳洞男已经往前跑了一段距离,他追着使劲前倾身子伸手断球,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上半身和地面的距离飞快缩短,终于在要控制不好重心的一瞬间,手碰到了球,猛地一拍。   何修一个踉跄,踉跄着往前跑,把球拍到了自己手里,然后直接往对方篮下冲。   十二班的人迅速回防,但何修这回压根没往两边看,连余光都没有。   他感觉自己脚底下有风,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能往上踏步,马上就要飞起来了。   “同桌灌篮!!!”叶斯挥舞着牌子咬牙狂吼,手腕酸痛得都要废了,但仍然使劲举着,把牌子举得全场最高,生怕有人看不见似的。   冲入篮下的时候,何修身边已经没人了,他直接带球一跃而起,甚至感觉自己在空中蹬了两步,明知道不可能,但仍然觉得踏着风向上。   能冲破篮球馆,一直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   灌篮高手里看过的都忘了,思绪很空白,只能隐约感觉自己借着蹬地的力量在空中拧身,靠近篮筐前甚至做出了一个小小的后仰。   头发丝在空中扬起,又落下。   世界只剩下近在眼前的篮筐,以及远得好像在天边炸响的叶斯的那句加油。   “轰!”   何修左臂带着篮球划出一道嚣张的弧线,战斧切割般干脆凌厉地切进了篮筐。   好像是篮球先掉到地上,然后他才落地。   落地时是蹲着的,脚腕麻了麻,但麻的感觉很快就被全场爆炸式的尖叫冲刷掉了。   何修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回头往看台上看,叶斯高举着皮卡丘和蒜头王八的牌子在椅子上蹦,挡住了一整片视野。   “啊!!!!!”叶斯感觉自己大脑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只能和大家一起吼叫,用最直白粗暴的方式吼出心里的狂热,“啊!!!啊!!!!!”   啊了不知道多少声,啊得嗓子像要着了似的那么疼,叶斯才嘶哑着吼了一声,“同桌!!歪你!!!”   十二班已经对四班狂得分习以为常了,虽然刚才这一下是有点猛,但大家还是比较平静的,已经拿到球迅速组织下一轮快攻。   但何修又傻站那不动了。   全场的人都跑到对面去,只有他傻站在人家篮下,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看台,看着叶斯狂摇那个巨大的牌子。   应该是叶斯一笔一笔画的,叶斯画皮卡丘的时候喜欢把皮卡丘一边耳朵稍微折一下,这还是何修上辈子高一有次在办公室看到叶斯作业卷上的画发现的。   后来他又陆续看到几次叶斯的涂鸦,所有的皮卡丘都折着一只小耳朵,很有特色。   叶斯就是喜欢折耳朵。   何修突然想起来什么,手伸进裤兜摸了摸,摸出一张之前罗翰随手给他的纸巾。   他迅速折了个小耳朵,举起来冲叶斯挥了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蹲在蛋窝门口,突然看到远处滚来一股红色的龙卷风。   龙卷风刮到蛋窝门口,停了。   我去。作者震惊瞪眼,佛蛋!你怎么红了!谁把你煮了吗!   佛蛋猛吸一口气,垂在蛋身两侧的手攥了攥拳。   你录音了吗。佛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尽量平静的声音。   什么录音?作者愣了下,篮球赛的录音吗?我没买到门票啊。   佛蛋一秒恢复冷漠。   两秒后红色褪去。   佛蛋!!惨蛋突然滚了过来,使劲在佛蛋身上磕了磕,看手机!   什么手机。佛蛋恹恹地问。   蛋舍贴吧啊!惨蛋饶有兴致地刷着屏,有蛋成了我们的cp粉诶,你看。   佛蛋轻轻点击一下屏幕。   惨蛋在扬声器里大叫:佛蛋!!歪你!!   佛蛋低下头,歪你兔。   什么什么?惨蛋抬头,说什么?没听清。   佛蛋抿紧嘴巴,又掏出折小耳朵的纸巾,在空中挥了挥。   歪你兔。佛蛋红着蛋壳说。 第40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学神干嘛呢。”宋义挤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叶斯的腿。   叶斯皱着脸, 因为太过困惑无意识地把牌子都往下放了,等何修恢复跑动好一会才嘶了一声, “或许是古代某些将军巡查兵营的动作?”   宋义斜着眼睛瞟他, “你说的是败军投降的动作吧。”   叶斯啊了一声, “那我就真猜不透了。”   “可能是想表达被你的幼稚打败。”宋义撇撇嘴,强行把自己衣服下摆揪起来一块挥了挥,“皮卡丘,你赢了,我投降。差不多这样。”   “滚。”叶斯骂了句, 但眉眼又含着笑, 看着场上突然开始活跃跑动的何修, 感觉从里到外都洋溢着一股满足劲。   他好像没有特意为谁去准备过惊喜, 之前宋义他们过生日就直接送最想要的东西, 从没花过这种心思。   偷偷去找大家帮忙, 使劲瞒着,然后哗地一下亮出来什么的。   比想象中更开心。   “何修加油!”叶斯又把牌子举高,响亮地吼了一声。   比赛最后十分钟, 何修火力全开, 已经从控卫位置上脱开,不断把节奏带快, 想尽一切办法断球、组织进攻、得分……   叶斯看着那道身影,一个恍惚觉得不是何修,那股朝气太蓬勃了,和印象里仿佛是两个人。   但那人每次打下一次漂亮的助攻或者得分后会回头朝他看过来, 稍稍勾起嘴角的样子,又和何修平时没什么两样。   裁判吹哨时,四班比十二班足足高了三十多分。具体是三十几叶斯没刻意留意,就看何修连跟球员拥抱握手都没有,直接奔着看台跑过来。   叶斯放下板子,捶了捶手臂。   啊,酸。   兴奋的时候感觉不到,这会放下才感觉那种酸麻痛一股脑涌了上来,他两个膀子架在空中没完全收回去,自我感觉当下非常像只要飞飞不起来的鹌鹑。   何修猛地冲到看台底下,手捞住栏杆一翻,直接翻到看台第一排前边儿,四班的同学哗一声。   但何修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停在叶斯面前,犹豫了一下。   “你是不是想拥抱?”叶斯严肃地看着他。   何修点点头。   “等我一会,我也想。”叶斯嘶一声,咬着牙把右边膀子放下,然后又用右手托着左边膀子,终于从僵硬中解脱出来。   叶斯挥开双手,酸痛地大叫:“来吧!”   何修猛地就抱了上来。   两个人都挺热的,贴在一起彼此感觉到的都是烫,不仅烫,而且还很用力,死死地抱在一起。   叶斯之前跟宋义他们也拥抱过,看球赛兴奋了会抱一下,但就像两个傻子互相撞击一样,撞一下就彼此嫌弃地推开了,没有像这会儿,扎扎实实的一个拥抱,两个人胳膊都使劲圈着对方的后背,把对方死死地往自己怀里摁。   何修说,“牌子你自己画的吧?”   叶斯还在兴奋劲没出来,使劲摁着何修的后背说,“好看死了吧?!”   “巨好看!”何修长叹一声,“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画。比艺术展里那些都好,那些名画都没有你这个色彩漂亮,主题鲜明。”   叶斯艰难地喘了口气,“那是!我他妈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画的,说鬼斧神工都不为过!”   “巧夺天工!”何修说,“辛苦了。”   “不辛苦。”叶斯感觉自己濒临窒息,动了动身子,何修立刻体贴地放过他,但他依然能感觉到何修的兴奋劲一点也没退,他自己也兴奋,搓了搓旁边的空凳子,“坐这。”   “行。”何修一屁股就挨着他坐下了,俩人的胳膊贴在一起。   叶斯突然想起什么,手伸进何修裤兜把那张纸巾拽了出来。   “啊。”他突然留意到那个小耳朵,之前离得太远,只能看见何修摆弄了一下,但没看见是小耳朵。   叶斯一下子明白过来,猛地指向自己的牌子,“是因为这个耳朵?”   “对。”何修笑,“你不是喜欢折耳朵吗?”   “是……”叶斯愣了愣,感觉心里有点茫然,又有种怪异的感觉,说不清,痒酥酥的。   过了一会他皱眉问,“你高一高二有看到过我画皮卡丘吗?”   “有。”何修点头,“办公室看卷子看到过。”   “这样。”叶斯又忍不住问,“那你那时候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冷漠啊,那为什么……”   叶斯话说到一半停了,他想问那为什么每次我说嘿,你都只敷衍地嗯一声,连句哈都不肯回。这件事困扰他整个高中三年,重生后依旧是不解之谜,简直成了执念。   就想听何修哈一句,不冲别的,就只单纯想得到一次他的回应,热烈一点的,让人能有勇气再尝试向前迈进一步那种的。   虽然已经是好同桌好朋友,但最初那点执念一直留着,时不时想到就会觉得有所缺失。   “你想说什么?”何修看着他。   叶斯犹豫了一下,感觉问这种事有点没头没尾,而且当成正经事问出来很奇怪,他自己都解释不清那股坚持的意义何在。   “没事。”叶斯叹气,“折腾一天,累的脑子有点木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辛苦了辛苦了。”何修连忙伸手摁住他胳膊揉了起来,揉两下又突然想起刚才叶斯说的是累脑子,于是又分出一只手去摁他的太阳穴。   叶斯差点笑出声,躲开之后勾住何修肩膀,“咱俩今日份的犯傻额度又透支了,收。”   “收。”何修严肃脸配合。   “何修!”罗翰在底下玩命喊,“能不能合群一点!大爷!来啊!姑娘们求你来合个影!”   四班球队一堆人笑得直不起腰,一个个勾肩搭背,连成了一堵人墙。   “咱班同学都来吧?”齐玥站起来招了下手,“都来吧,把加油牌都拿下来,大家来合影。”   “走。”叶斯站起来。   “我要拿着。”何修说,抢在他伸手之前把牌子拉到了自己这边。   叶斯瞪了他一眼,“这是我的牌子。”   “但是给我的。”何修一脸认真,又把牌子往这边拽了点,“上面那么大学神两个字,你没看见吗?”   “操。”叶斯笑得一屁股又坐回到凳子上,等大家都下去了,才在何修前面一窜一窜地往前走。   队形排了半天,何修跟叶斯站在了最后,何修对牌子的位置纠结了半天,最后决定是他跟叶斯一左一右托到自己下巴颏的地方,这样镜头里能露出牌子上的绝大多数内容。   “老马不在吗?”叶斯突然想起来,喊了一声。   人堆儿里不知道谁回答道:“下午去市里调研会了!”   齐玥把相机交给别的班同学,小跑到前排蹲下,拍照的人喊:“四班!”   大家一起喊:“出击!”   何修喊的声挺大的,这让叶斯有点意外,他一直觉得这种集体喊口号拍照特别傻,就只跟着张了张嘴,以至于旁边那家伙喊出来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人群散后何修四处看了一圈,叶斯正想问你找谁呢,何修就把手举了起来。   “宋义。”何修喊道。   宋义刚从另一边偷渡回来,眉毛一挑,“哟呵,学神叫我啊?”   “嗯。”何修点头,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你能给我们仨合影吗?”   宋义愣了两秒,飞快把对面两个人加自己数了几遍,搓搓手,“我去,我有点受宠若惊啊,但我们合影的话我来拍不好吧,叶斯脸最小,让叶斯站前面拿手机吧。”   何修蹙眉,似乎在努力消化他的意思,消化了一会后恍悟,“哦,误会了。”   叶斯使劲憋着笑,听何修一本正经地指着加油牌给宋义解释,“是我们仨,我,叶斯,和这块牌子。”   “我操、你、们、大爷的!”宋义猛地一把抢过手机,吼道:“都站好了!”   何修站到了牌子后面中间靠右一点点的位置,离蒜头王八比较近,然后喊叶斯过来。   “我要拍了啊。”宋义面无表情地说,“好了。”   “这就好了?”何修愣了愣,走过去拿过手机,发现这家伙竟然在一晃的功夫连续拍了四五张一模一样的。   画面上他跟叶斯挨着一起站在牌子背后,叶斯笑得像朵花,是刚才被逗的,他有点拘束,表情有些巴啦啦。   “要不再来一次吧。”何修想了想,“我努力笑一笑。”   “加拍要加钱。”宋义面无表情地又接过手机,不耐烦地冲牌子后面吹了声口哨,“快过去,赶紧的。”   “好。”   何修回到牌子后,叶斯左手搭在牌子上边扶着,右手自然而然地挂上他的肩膀,两人的距离比刚才近了,基本上就是贴在一起。何修还没反应过来,宋义又把手机放下了。   “拍好了。”宋义看了眼照片,“这回挺好的,都笑了。”   “我笑了吗?”何修拿过来看一眼,还真是,自己两边嘴角都翘起来了,神情看起来很愉悦。   叶斯把牌子靠在一边,跑过来看照片,“我可真帅啊。”   何修点点头,“是的。”   “要点脸。”宋义说。   叶斯嘿嘿一乐,又把照片放大了一点,移到何修脸上,“你也好看。”   何修过一会又点了下头,“嗯。”   “你们必须立刻夸我一句。”宋义满脸冷漠地用胳膊肘怼了叶斯一下,“不然你会立刻失去我这个朋友,下一秒!马上!”   “你长得特别可爱。”叶斯连忙说。   宋义冷着脸又看向何修,何修愣了下,然后说,“很有福相。”   “这还差不多。”宋义长叹口气,“走了走了,还有课呢。晚上问问他们要不要出去搓一顿庆祝下。”   叶斯斜睨着他,“你跟我们庆祝,还是跟十八班的庆祝?”   “当然跟你们啊。”宋义呸了一声,“我是精神上的四班爸爸,这么一会你就忘了?”   “我有点想去洗澡。”何修夹着巨大的牌子边走边对叶斯说道:“等会你跟宋义他们去食堂吧,我回宿舍拿上东西冲个澡。”   叶斯点点头说了句行,转瞬又说,“一起吧,我也出一身汗,你看看我这衣服。”   他说着揪了揪球服,走出来这会被风一吹,没有在里面那么难受了,但还是能感觉到身上黏糊糊的。   “别了吧。”何修脚下一顿,过了一会又说,“那要不我还是放学后洗吧。”   “也行。”叶斯大大咧咧一点头,“那我就再忍忍。”   “……”   “一定要一起洗吗?”何修停下脚步看着他。   叶斯有点茫然,“为什么不?我们……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彼此想象不到的吗?”   “……应该没有。”何修深吸一口气,“那到时候再说吧。”   回去就只有一节化学,球赛偏巧碰上今天学校的空调有点问题,叶斯坐在座位上感觉热得分分钟要蒸发。前半节还能使劲打起注意力听一听,后半节脑子里都是信号错乱花屏了的感觉。   离下课还有几分钟,他扯过一张小纸条,潦草地写下一行字。   冲回宿舍拿东西3分钟,冲进澡堂2分钟,5分钟后我必须要光着膀子站在水龙头底下!   何修回复:祝你成功。   叶斯皱了皱眉,更潦草地划了几个字:你也来,不然晚自习我会嫌弃你。   何修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过了有一会,轻轻吁了口气。   铃声刚好打响,叶斯浑不客气地大力推了他一把,“冲!”   “要不然……”何修按着桌子扭过头想说什么,叶斯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麻利点!冲!我要长毛了!”   叶斯已经顾不上了,感觉自己直接把何修从凳子上推出了后门,何修踉跄那一下他就一把拉住何修的手,从冲食堂的大军里杀出一条血路,玩命地往外跑。   “你、慢点……”何修在后面颠簸地说道,“我踩到别人脚了。”   “别人也踩我了!”叶斯吼道:“快点!”   何修没法子,只能把心一横被他带着飞跑,一路上好像踩了无数人的脚,也被无数人踩过,跑出人堆的时候感觉自己两只脚都要没知觉了。   “你知道、校园踩踏事件是怎么发生的吗。”何修试图说理,叶斯飞快回了句,“闭嘴!冲!”   挤出一条一百来米的路之后就和大部队分拨了,这会儿回宿舍的几乎没有,叶斯脚下又加了一把速,何修感觉比上次去酒吧找温晨还快,脚几乎倒腾不过来,鞋底下踏着风似的,呼呼呼就从一列列楼面前飞了过去。   回宿舍到冲进浴园,真如叶斯预料,只用了四分钟。   叶斯站在换衣室长松了口气,眉眼舒展开,“咱俩真牛逼啊。”   “是你自己。”何修有些无奈地竖了竖拇指,“你跑得比兔子都快。”   “那你是兔子。”叶斯瞪着他,“刚才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你有点跟不上我。”   何修愣了愣,过了一会侧过头去小声说了句靠,然后笑了出来。   叶斯也跟着乐了半天,他感觉是刚才球赛那股劲还没过去,一点小事就能傻笑半天。他深吸口气,“行了,洗澡洗澡。”   “嗯。”何修收敛笑意,垂下眼。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号码牌。   96柜,叶斯是18柜,他在叶斯背后。   “那个,换一下吧。”何修突然伸出手,“你去96吧。”   叶斯没多想,随手接过来跑到后头去了,何修深吸一口气,背对着他开始脱衣服。   这是他为这次洗澡想到的最后保底策略,就是从脱衣服开始,一直到进去洗澡、先洗完当先走出来,整个流程都走在叶斯前面,这样就看不见什么不好意思的东西。   叶斯低头唰唰唰就把衣服裤子全脱了,往柜里一扔,拎起自己的筐,“走走……”   何修没回头,果着上半身,扥着裤腰把松垮垮的球裤脱了,又脱了里头的短裤,“嗯?怎么了?”   “啊……没事。”叶斯连忙回了个神,抱紧筐说道:“走了。”   “嗯。”何修依旧没回头,拿着自己东西往里面走,叶斯隔了两步之后跟上,没再说话。   澡堂里面是格子间,但是每个格子没有门,只有两边是挡住的。   这会里面没人,何修走到最里头自己平时喜欢用的那个格子直接进去了,然后才问道:“你用旁边这个行吗。”   “啊……没什么不行的啊。”叶斯走进隔壁,“都……一样。”   何修嗯了声没再说话,过了两秒钟,何修掰开了水龙头,哗的一声。   叶斯猛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冲上脑瓜顶,一路占领高地,在他头皮上肆虐铺开。   麻。   轰地一下那种麻。   他一把掰开水龙头,没调好水温,被突然喷出来的冷水打了个激灵,赶紧又关上了,骂了一句操。   隔壁只有哗哗的水声和洗澡时动作摩擦的很细微的声音。叶斯站了一会,不确定何修有没有听见自己骂的那句。只感觉何修完全没有停下来问问他怎么了的意思,而且听起来洗得挺着急,这会应该已经冲完头发了。   叶斯深吸一口气,伸手扶了下两人之间单薄的隔板。   洗澡的需求好像没有那么急了,他得先梳理一下思路。   脱衣服的时候本来好好的,何修脱完上衣,他一眼扫下来之后就感觉自己有点不对。也说不出是哪里让他突然觉得不对,脊线?腰窝?只能记清每一项都很优秀,但整个思绪非常混乱。   后来何修把裤子脱了……   梳理思路的工作到这里不得不停下,叶斯费解地低头看了看,然后茫然地又打开了水龙头。   依旧是凉水,但他这次往中间掰了掰,是那种不会把人冻傻的微凉的水温。   深呼吸。   刚才到哪了?   对,后来何修把裤子脱了,他就更加混乱,可能还是不好意思为主。对,是不好意思。匆匆看了眼就没再看,一路望着天跟何修走过来,进了格子间,然后……   问题的关键在于,隔壁水声哗地一下起来的那一瞬间。   就那一瞬间,起来的不仅是水声……   叶斯深吸一口气,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迷茫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在脑海里猛地叫道:“沙雕!”   “嗯哼?”沙雕今天的语调听起来比平时好像更贱了一点。   “你是不是!……电我了又!”叶斯试图用意念去瞪一个不存在的人,“我他妈怎么刚才还……还……”   沙雕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靠,老子有认真学生物。”叶斯咬着牙说,“电刺激确实可能会有……”   “别做梦了。”沙雕深吸一口气,“我再重申一遍,电也是要花钱的。”   沙雕撂下一句话就下线,叶斯又喊了他几声,没有回复了。   他就一个人茫然地站在水龙头下,又把刚才的事使劲回忆了几遍。   其实没错,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从何修打开水龙头,哗的一声出来那一瞬间开始的。   难道是上辈子单身至死,导致现在开关个水龙头都能挑拨起他的某些念头了?   叶斯不信邪地关上了水龙头,放空了一会,然后趁自己不注意猛然又掰开水龙头。   哗一声,除了没调整好姿势溅了一脸水之外,没发生任何超乎寻常的事。   他不信邪,又开关开关几次,没试出什么,但水压开始不稳,水龙头突突突喷出几个大水花,砸的头皮生疼。   “靠……”叶斯小声骂了一句,勉强抓过洗头发的,挤了一大坨出来,然后一股脑揉到脑袋顶上一通狂搓,搓得迷迷糊糊之后才伸到水龙头底下,把水开到最大,在一通水流暴击下冲掉了泡沫。   难道是何修吗?   单身久了,对个男的有感觉了?   学神是帅了点,身材好,勾肩搭背在一起非常无敌巨无霸舒服,但他是个男的啊。   叶斯扒着挡板,突然探过头去。   何修倒沐浴露一半,惊讶地瞪大眼,而后勉强稳住情绪,尽量平静地丢出两个字,“有事?”   “没事。”叶斯发现自己压根不敢把视线往下移,嗖地一下又把头缩了回来。   何修那边水关了,他犹豫了一下,“我听你那边折腾来折腾去的,水龙头不好用吗?要不换一个。”   “嗯,我去试试别的。”叶斯猛透一口气,一把拎起自己的筐,转身走了两步又绕回去,心虚地猛踹了一脚下面的水管。   咣一声。   “垃圾水管!不出水!”叶斯骂道。   何修顿了顿,隔着一块板平静地说道:“那你就换一个。我先洗完就穿衣服下去等你,太渴了,想去买个可乐。”   他说完有些紧张,感觉叶斯很可能丢过来一句“等我两分钟一起下去”之类的。   叶斯边快步往外走边猛点头,“行啊,我渴死了,给我也买一个!给我来个凉茶!退火的那种!”   “行。”何修点点头,松了口气,“王小吉,我知道。沈浪今天刚好提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深更半夜,作者拉开门,睡眼迷蒙地看着门外。   今天怎么是你来找我啊?作者打了个哈欠,佛蛋呢?   他在睡觉,我偷跑出来的。惨蛋满脸忧愁,我有心事。   愿闻其详。作者裹紧睡衣坐在门槛上看着他。   惨蛋艰难地说道:我好像对佛蛋的蛋体……产生了一点蛋蛋的想法。   具体呢?作者看着他。   不能描述,惨蛋窒息地一把捂住了头,蛋体是不能描述的啊。   ————————   佛蛋:每天敲键盘的那个好像回来了。   惨蛋:是的,又听见她敲键盘了,好吵哦。   佛蛋:是吗?那今晚你睡里面一点,我可以帮你捂住耳朵。   作者:要不你俩走吧,另觅新址去。 第41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叶斯感觉何修可能是这个澡堂里最大的毒瘤, 毒瘤一走,他整个人就会清醒, 从头到脚散发着冷静自持理性淡定的光辉。   但他也同时发现保持以上状态的前提是不能想刚才发生的事, 尤其不能想何修, 这两个字儿一出现在脑海里就十分不妙。   想和脑子里不断钻出来的知觉抗衡很难,他越不想想何修,脑子里就越噼里啪啦往外蹦那两个字儿。直到叶斯猛踢一脚水管,吼道:“蒜头王八!”   空荡荡但结构迂回复杂的澡堂回荡着这声怒吼,叶斯瞪着空气两秒, 而后气得乐了出来, 感觉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松回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有些生硬地嘟囔了一句。   头发都没太擦干, 就那么湿哒哒还滴着水地出来了。叶斯一边下楼一边给宋义发消息:在哪?   宋义:刚吃完饭, 打算去操场遛弯, 你来吗?   叶斯:回宿舍找我, 有急事。   宋义:啊?   叶斯:急事,速回。   宋义:好好好,你别急, 我马上回去。   “洗完了?”何修站在底下看他, 顺手把王小吉递了过来。   叶斯揣起手机,“你可乐呢?”   “喝完了。”何修说, “太渴了,几口就没了。”   叶斯哦了声,单手挑了拉环仰头一口气全灌进肚子,凉茶的味道他不怎么喜欢, 还没有气儿,但这会大概他正需要。   “回去放东西吧,还有半个来小时。”何修说,“还来得及去食堂侧面买点炒面关东煮什么的。”   叶斯却随手拿起他放在旁边的洗澡的东西,“我帮你拿回去吧。”   “嗯?”何修看着他,“那我去干什么?”   “你去校门外给我买个手抓饼,行吗?”叶斯吧唧了一下嘴,“饿死了,想吃手抓饼加肉松加火腿加蛋加烧烤酱,再来一杯手抓饼隔壁的酸奶。”   何修一下子笑了出来,“从这去手抓饼店得十五分钟,还要买东西,再回来上自习,你怎么不让我跑死算了。”   叶斯厚着脸皮立刻接道:“可我给你加油加了一……”   “我没说不去。”何修勾勾嘴角,“那你把东西拿回去吧,回教室等我,给我留一下后门。”   “好啊。”叶斯连忙点头。   叶斯拿着两个人的东西往回走,站在宿舍门口等何修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回去。   进屋没两分钟,楼道就响起一个奔命似的脚步声,咚咚咚一路扫过来,宋义一把推开门,“要干谁?!”   “不干谁。”叶斯叹口气,招招手,“你过来,我有事要麻烦你。”   “啊?不打架啊。”宋义喘了两口粗气,“我以为球赛刚打完,哪个班的火气大要来干架呢。不是,你这么客气干嘛啊,有事就说呗。”   叶斯有些心不在焉地嗯啊了两声,坐在自己凳子上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你能转过去一下吗?”   “什么事啊,神神叨叨的。”宋义拧过了身子,“咋了啊?”   “把衣服裤子脱了。”叶斯说。   “哦……啊?”宋义手刚揪在领子上就猛地回过头,“干什么啊?”   叶斯皱眉思索了一阵,“快着点,我今天……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有块骨头特别歪,吓我一跳,我跟你的比比。”   “哦。”宋义点点头,“哪块啊?我用脱裤子吗?”   “挺长一块,是那种长条的骨头。”叶斯想了想,“从后背一直顺到屁股沟。”   “那叫脊椎。”宋义说,一把脱了上衣,又挺不客气地把两个大拇指插进裤腰直接把外裤连带内裤全都撸下去了。   “我骨头直吗?”宋义嘚瑟地晃了晃,“我的臀大肌健美吗?”   叶斯一脸难以忍受。   宋义晃了一会看叶斯没说什么别的,就弯腰把裤子从脚踝那拎了起来,“行了吧?怪变态的,我穿上了啊……”   “等会等会。”叶斯脑子里有点乱,“先别穿,咱俩再去盥洗室看看。”   “操,你有毒吧?”宋义猛地扭过头,“盥洗室明窗啊,外头就是小操场。”   “有窗帘。”叶斯站起来拽了一把他的胳膊,头脑迷糊地哄道:“我就是对着镜子有个对比,要不看不清,哎求你了求你了。”   “等会儿!”宋义差点让他拽一跟头,瞪着眼说,“那我也得穿上裤子去啊,到了再脱!你他妈还让我光着腚跑过去啊?”   “啊。”叶斯皱皱眉,“那快点。”   宋义一路上骂骂咧咧,到了盥洗室先把窗帘拉上了,又开了灯,四处探查一圈。   “这会哪有人在宿舍。”叶斯催道:“快点,脱啊,是不是个爷们。”   “爷们也是有自尊的。”宋义骂了句,“别催!想看人脱衣服还不耐心点儿等着!”   “靠。”叶斯被他逗乐了,但随即眉头又皱起来。   宋义脱光了背对过去,过了两秒没听见叶斯说话,正要张嘴问你看完没呢,就听后面哗一声,吓他一跳,猛地回头,“你他妈干什么呢?”   叶斯掰开了水龙头,眉头紧锁地盯着他,“啊……看见水龙头就想洗手。”   “我日你大爷。”宋义骂道:“能不能尊重我一点?”   “对不起。”叶斯说,“你再转过去一次行吗?就最后一次。”   等宋义骂骂咧咧转过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又猛地掰开了水龙头。   哗——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其实宋义严格来说身材也不算差,他别说没有那种想法了,多看几眼都觉得闹眼睛。   这说明他不喜欢男人,刚才可能……是神经官能紊乱了?能这么解释吗?   “我穿衣服了。”宋义骂了一句,两下把裤子提了,“跟你没法玩儿,一天天的就知道搞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他妈爱上我了呢。”   叶斯一个激灵,“你他妈瞎说什么!”   “操,你喊什么?”宋义回头吼回来,“我都让你给糟蹋了!”   叶斯跟他对瞪半天,两人都在喘粗气,过了一会叶斯又笑了,他无奈地摁了摁脑门,“怪我怪我,我就是尾骨还没好,有点心烦,对不住了兄弟,晚上我请我们队的人吃烧烤带上你。”   “本来也得带我。”宋义嘟囔着,又回头跟他站一起,理了理衣服,“走啊,回教学楼吧?我周末回趟家让我妈给你搞个三七糊糊来,我小时候滑旱冰摔倒糊了两天那玩意,好像有点用。”   叶斯胡乱点了点头。   三七糊糊个屁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糊糊。   何修是踩着晚自习铃进来的,屁股刚落到凳子上,老马就从前门进来,还往后门看了一眼。   何修回了一个歉意的眼神,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叶斯腿上。   一个塑料袋里分着两个小袋,是两套饼。酸奶是用小布兜单拎的,没让手抓饼蹭热,跑了一路还有点凉丝丝的。   “吃吧。”何修低声说,“火腿没了,我让他少刷了点酱,正好没什么味,可以自习吃。”   叶斯嗯了声,抬头看眼老马,老马有些无奈地点头,于是叶斯掏出一个饼把袋子解开。   手抓饼挺好吃的,肉松很香很香,还掺着点脆脆的海苔碎。但叶斯吃着吃着就忍不住留意到旁边去。何修拿了另一个,一边翻开漫画一边咬了一口。   漫画皮和瓤都换了,皮变成了数学竞赛题库,瓤变成了海贼王。   情怀党啊,专挑这些古早级作品看。   叶斯挺感慨地叹了口气,匆匆几口把饼咽了,酸奶两口刮完,然后胡乱掏出卷子开始写。   写卷子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斯放下算到一半的题,不动声色地往后靠,靠到椅子背上,然后瞄着何修的后背。   从脖子往下瞄,刚瞄到腰,突然感觉心里又一阵慌。   操。   他立刻趴回桌子上,拔开笔帽唰唰唰把剩下半道题算完,才算是平静下来。   虽然刚才没有怎么着,但那一瞬间的危机感还是很强烈的,就是那种再多看一眼就要完蛋的感觉,不会错。   沙雕突然飘上线,“我听说一件事。”   “什么。”叶斯心烦意乱地问道。   “我听说,有个上高三还天天想七想八心神不宁的小朋友,可能快活不过高考了。”   叶斯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是这家伙又在吓唬自己,顿时咬牙骂了一句,“靠,滚啊。”   这声没控制在意念里,他骂完才意识到自己骂出声了。   前面正收拾书桌堂的宋许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眼,何修手动了下,但没问什么。   教室里安静一会之后,何修才在脑海里平静地问道:“叶斯刚才是在和他的系统说话吗?”   bb半天都没上线,何修知道她不大情愿被套话,于是叹口气说,“你可以别理我,但你要是认识叶斯的系统,就跟那个系统说一声,别总惹叶斯生气。”   bb似乎憋了好半天终于没憋住,“不管叶斯到底有没有系统,你管得也太多了吧。”   “是我同桌啊。”何修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如果我们泄露天机就会死,但如果是被人猜到了呢,承认也会死吗?”   “如果猜到的人很笃定,就算否认也阻止不了,那就不会死吧。”bb叹气,“别问我,我是一个傻子系统。”   “大家把手上东西放一放。”老马说道。   何修便停下和bb的对话,叶斯也正好算完最后一道数学填空,抬起头。   “今天的球赛我听说了,打得挺漂亮的,班群里发的那些照片我都看见了。”老马笑着叹口气,“有点遗憾没跟你们一起,下一场我肯定去。”   罗翰举起手,“下一场六进三我就能上了!老师你可以当我拉拉队后援会长!”   齐玥立刻回头笑骂了一句不要脸,老马乐道:“行,就这么定了。”   “我下一场不用上了。”何修低声说,“突然觉得参加球赛也挺好。”   “是吧。”叶斯看他一眼,勾起嘴角,“我就说,你之前还不信。”   “没不信。”何修伸手摸了摸放在他桌子和墙中间的加油牌,“就是比想象中更好。”   老马继续说道:“六进三放在周五下午五点半,之后两场决赛在礼拜天返校前的下午。占用一些大家的周末休息时间,但希望大家能理解。”   “能理解。”辣条说,“其实有球赛就好了,就是打个放松高兴,本来也不是为了逃课。”   大家纷纷附和,老马松口气,又说道:“今天去市里统一调研了,目前咱们英中高三的复习进度是最快的,最快意味着你们也比别的学校学生累一点,希望大家挺住。月底二十八、二十九两天期中考试,希望大家忙活球赛的同时也适度紧张起来。”   老马说完事,大家继续上自习。叶斯在草稿纸上写了下日历。   二十九号是礼拜五,考完第二天就是何修生日,礼物还没准备好呢,甚至连送什么都没想好。   他摁了下手机开关,屏幕亮起,壁纸还是何修特别喜欢那张游戏截屏。   “大翰拉群了。”何修低声说,“你看一眼。”   叶斯点开群,群名是“小组赛后小酒小猪小牛小羊肉”,约等会放学后去撸串。   叶斯没什么意见,随手回了个要去,何修紧跟他回了ok的表情。叶斯对着两个对话框看了一会,轻轻叹口气,把手机揣了起来。   事情有点多,距离期中考试还有一周多点,给何修的生日礼物还没想好,脑子里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又要考试。”何修突然皱皱眉,“我好像又一个月没学习了。”   叶斯本来有点心不静,一下子乐了,“你还知道啊,你看了一个月灌篮高手,看完了都。”   “明天开始再补救一下吧。”何修说,“你还陪我吗?”   “陪。”叶斯点点头,“肯定要陪的,我基础知识也不扎实,一起吧。”   何修笑笑,“太好了。”   叶斯没再说话,低头写题,可心里还在琢磨着。   其实真要让他掏心窝子说——不比感情深厚度,就说最近一段时间——跟宋义和吴兴比起来,他确实更愿意跟何修呆一块。   一开始是新朋友愿意多了解,后来就能一起学习了,而且重要的是何修人好,又总是莫名跟他的需求合上拍,一来二去,就真成了好基友。   一定是这样的,不会错。   就是,老子他妈宇宙钛合金钢铁大直男,怎么可能喜欢上个男的。   就算是长成何修那样,性格像何修那么好的男的,也不行。   晚上去吃烧烤的不止球队的,还有好几个替补队员,宋义吴兴,以及四五个女生。   烧烤摊被一伙人包圆了,凳子都不够坐,叶斯又去书铺找实哥借了几个出来。他一进一出也就几分钟,那边一群野兽已经把老板家塑料膜下盖着所有的肉都捧到炉子上去了,老板唉声叹气地赶人,“都起来起来,烤不下!得分拨!”   没人听他说话,大家嘻嘻哈哈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到处都是段子,哈哈声此起彼伏。   黑灯瞎火的,围着烧烤摊那几个黄光的小电灯泡,那么一大群学生。   叶斯一眼就看见了何修,何修站的位置离大家有点远,神情依旧淡淡的,没太多笑意,看他出来才扬起嘴角挥了挥手。   叶斯抡起手上的塑料凳子回挥手。   “全是灰!你是不是脑残!”宋义跑过来一把抢过了凳子,“大爷你快坐着去吧,让你干点活能把大家都害死。”   “你滚。”叶斯推了他一下,“我帮老板烤串去,你们吃。”   “你不吃啊?”宋义愣了愣。   “我边烤边吃。”叶斯笑,“吃最热乎的一批。”   大概是人多太闹,老板把烤炉往旁边挪了挪,四个灯牵了三个到人堆儿那头,就只剩下一个瓦数最小的在炉子上。   “串哥也跟大家唠会嗑去吧。”叶斯走过来随手抓了把孜然烧烤什么的往炉子上撒了撒,舒口气,“今天大家可高兴了,你也别光傻站着给我们烤,去和大家喝两杯。”   “你们是不是球赛赢了?”老板笑说,“赢了也不能瞎叫,说了一万遍我姓陈,不姓串儿。”   “知道了串哥,去吧。”叶斯搬了一张小凳子一屁股坐在烤架前,“哦对了,给我拎一提酒,要冰的。”   “泡沫箱里的现在都不怎么冰了。”老板说,“我给你上小卖店拿去。”   叶斯点头,“行。”   叶斯把另一个塑料凳放在自己身边,也没招呼旁边站着的某人,就那么默默用夹子翻着烤炉上的小猪小牛小羊肉们。   滋啦啦滋啦啦,烫得都哭出油来啦。   何修过来在他旁边坐下,“你怎么了。”   “嗯?”叶斯笑着看他,“没怎么啊,帮大家服务一把,犒劳犒劳打球的功臣,还有那些陪我画牌子的大好人。”   何修松口气,“我还以为你有心事呢,今天晚上回来好像就有点不正常。”   “没有。”叶斯笑笑,拿起一根烤好的牛肉串递给何修,小声说,“快点偷着先吃,别让他们看见叶神给你开小灶。”   “哦。”何修配合地压低声音,“那叶神能先撒点盐吗?你还没撒盐呢。”   叶斯差点笑破功,“靠。”拿着盐罐来回扬了几把,又拿给何修,“好吃吗?”   何修咬一口,“巨咸。”   叶斯乐得拍了拍大腿,“吃你的得了,哪那么多讲究!”   何修没再说话,低头吃得挺来劲的。老板刚好买了酒出来,用脚踢着一个整箱的去人堆儿那边,又拎了一提到叶斯这边。   何修给叶斯开了一罐,“你也吃。”   “我不急。”叶斯喝了几大口,“先吹着晚风喝一会小酒。”   “别又喝多了。”何修说,“上次跳河还行,这回要是指着烤炉要赴火焰山,我真不陪你了。”   “滚啊。”叶斯笑着咳嗽了几声,“我抓着你陪我赴,敢不赴。”   那边越来越热闹,沈霏跟罗翰划拳输了两次,简明泽撸起袖子替沈霏上阵。宋义跟吴兴搂在一起灌酒,老板刚才来收了一波烤好的串送过去,几秒钟就被大家拿空,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盘子,宋义就傻了吧唧的用铁钎敲盘子,还拉着许杉月非说敲架子鼓给她听。   好好一个安静的夜晚,整条街都被这帮玩意给闹坏了,天地间只剩下那几股混在一起的张扬放肆的声音,以及近处烤炉里发出的嘶嘶的白噪音。   挺闹的,但又挺让人心静。   叶斯看一会远处,不知不觉酒就喝完了,他低头又捞一瓶,趁机偏过头看何修。   何修最近打游戏好像遇到一个难关,哦,好像不是,是这个地图出现了这个游戏里最至高无上的一件材料,叫什么勇者之心,是个炼顶级武器必备的材料。   反正不管是干什么的,疯狂肝就是了。   晚风热乎乎的,从烤炉旁边吹过,叶斯觉得自己眼睛被热气熏得都有点模糊,整个人发软。他喝了第二罐酒,又开一罐,发现何修专心致志打游戏,于是就放心大胆地继续盯着人瞅。   何修是特别帅,这他老早就知道了,就高一刚入学的时候,他听说女生在贴吧纠结新晋校草该选他还是该选一个叫何修的中考全市第一的家伙。结果进了随机分配的班级后一看名单,一个班。   叶斯还记得那天因为老爸执意陪他报道,但又要紧接着飞走谈生意,所以他被迫无奈提前了三个小时去报道。进教室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一头扎进去走了两步才发现不是没人,靠窗户组第一排坐了个人,不过穿着白衣服,坐在白亮的日光里就他妈神奇地隐形了似的。   他还记得何修回头来平静淡漠地看他第一眼,那一眼,他就觉得这家伙确实是个大帅逼,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那种大帅逼,不算女生们没见过世面。   ……   咫尺之间那对安静沉着的眉眼和记忆中渐渐重合,叶斯弯腰又捞了一罐酒。   所以,两年前……哦不,三年前,三年前他第一次见何修,说话了么?   哦,说了,他当时看见大帅逼还是挺惊喜的,十分热情地“嘿!”了一句。   而且那时候他拎着书包,本来想等大帅逼热情回应一声就走过去和他坐同桌,或者拉他到最后一排一起混,结果那人看他一眼,又很快把视线移开,挺闷地说了句,“嗯。”   然后叶斯就茫然地独自跑到最后一排去了。   再之后就有了上辈子连续三年的井水不犯河水,一个高冷逼神,一个火爆逼神,在各自擅长的领域纵马驰骋,无数次见面里,也还是第一次见面那老一套。   “嘿!”“嘿!!”“嘿!!!”   “嗯。”   挺泄气的,也不甘心,大概算是上辈子高考前猝死之外最遗憾最不甘心的事了。   所以,那算是什么?除了不甘心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有没有一些……他妈的活了三年都没察觉到的别的东西?   叶斯猛地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思路剑走偏锋越来越危险,连忙灌了几口酒吹着风冷静了一下。   “你慢点喝啊,别真喝多。”何修一边专注地盯着屏幕一边说,“我听你这么会功夫砰砰砰开了好几个了,明天还上课呢。”   叶斯看着他,“你真关心我啊。”   “因为你是我的好同桌啊,我们是皮卡丘和蒜头王八。”何修百忙之中抬头飞快对他笑笑,又低头继续看游戏机了。   叶斯干涩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我们是好朋友,是皮卡丘和蒜头王八。   皮卡丘对着蒜头王八突然产生了放大招前的尾巴僵硬状态,蒜头王八知道吗哈哈哈哈哈……   叶斯猛灌一口酒,简直想哇一声哭出来。   烧烤局散伙时都半夜一点多了,一大帮人或多或少都喝了点酒,大家就那么明目张胆地集体跑到围墙外,再一个一个互相帮助翻进去。   几个女生里许杉月最灵巧,托着齐玥沈霏他们过去,最后自己有点艰难。她被上面的人拉着手到一半脚下踩空了,挂在半空中喊道:“谁在我下一个,往上推我一把。”   宋义红着脸僵硬地握住她的腿往上举了举,勉勉强强把人弄上去了。   然后就是男生们,翻墙就像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身手敏捷,扑通扑通就翻过去。   叶斯喝得有点晕,踉踉跄跄地,翻了半天也没过去,最后就剩下他跟何修两个人在墙这边,宋义小声喊:“你俩行不行啊?叶斯是不是喝得脚都软了?”   叶斯确实有点迷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就知道书铺的厕所借用了四五次,串哥拿过来的酒全都没了,但何修就喝了一开始的半罐,剩下的半罐都是他喝的。   叶斯喘了两口粗气,搭着何修的肩膀努力维持着站着,“你——先过去。”   何修为难地看着他,“我先托你上去吧,你已经站不稳了。”   “少废话!”叶斯抬手就在何修肩膀上抽了一巴掌,没使劲,自我感觉手底下有数着呢,“让你先过就先过,你过去之后看我给你们表演一出天外飞仙。”   宋义在围墙另一头乐,“你快过来吧,让他表演,我们都想看。”   叶斯勾勾嘴角,“去!”   何修无奈,只好踩着墙上的两块破砖利落地翻了过去,他翻过去后正要喊叶斯别动,他去看看能不能跟保安说一声开下门算了,就听墙那边的家伙一蹦,然后两只手扒上墙头,下一秒,脑袋还真探过来了。   “牛逼啊。”吴兴啧啧感慨,“喝蒙了的叶神依然是叶神。”   何修也松了口气,正想说赶紧回宿舍,然而却见已经翻到墙上的叶斯没有要下来的意思,而是腿一跨骑在了墙上,还调整了一下姿势,就那么笑呵呵地看着底下。   两个黑眼仁干净得都泛着水光,满脸都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和那天说掉河里喊人来救的时候一模一样。   何修心里咯噔一声。   身后十几个同学还没来得及走呢,就见叶斯骑在墙上指着何修大喊了一句。   “你!新来的!”   大家不约而同停住脚步。   何修,“……”   叶斯瞪了瞪眼睛,指着人群里最帅的那张脸,“给你一次机会,我说嘿!你说哈!你听到没有?!”   何修满脸都画着问号,但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什么神奇的指令,就见叶斯竟然踉踉跄跄地在墙上站起来了。   围墙确实挺宽的,有二十多公分厚,站稳了没问题。但问题是叶斯现在站不稳,来回晃。   “老子就一个残念!”叶斯指着他,“我喊一声嘿,你敢不敢回一句哈?啊?!敢不敢!”   何修整个人是懵的,“为什么要回哈?”   “江湖规矩!”叶斯在墙上跺脚,“江湖规矩!懂不懂!”   十几个同学一个都不吭声,大家好像都被震惊得脑子没了,就那么傻张着嘴看看叶斯,又看看何修。   何修无奈说道:“我不懂江湖规矩,什么嘿哈的……但你如果坚持,我可以配合。”   “真的?”叶斯努力瞪大眼睛,指着他,“嘿!”   “哈!”何修大声叫了一嗓子,挺不含糊的,又立刻说道:“下来吧,我接着你。”   叶斯拳头在空中挥舞,“嘿!哈!嘿!哈!嘿!”   “哈!”何修实在无奈,“叶卡丘,叶神,嘿哈大将,下来吧,你要把保安都叫来了。”   叶斯打了个嗝,“满足!”他低头看了看,晕乎乎的一时难以丈量自己和地面的真实距离,就只看见何修站在旁边张着手,于是就放心地直接往空中一踩,“走”了下来。   何修下意识张开双手,那个家伙像个炮弹一样砸过来,撞得他肩膀特别疼。他内心狂跳,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托住叶斯的两个胳肢窝,没让他落地的时候直接栽到地上。   几个女生笑得都站不住了,许杉月抹了把眼泪,“叶斯也太逗了吧。”   “别说出去。”何修叹气,“要面子的,千万别说出去。”   十几个同学说着话走在前面,何修被叶斯勾着肩膀跟在后面。   叶斯压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自以为勾住了何修的肩膀,但其实脚下一直在跟着何修走。   走了两步,叶斯突然又挺直胸膛,“嘿!”   “哈!”何修简直服了,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叶斯不像,毕竟喝多了,智商上总是会被给与包容。   只有他自己像傻子。夜空中最亮的那个傻子。   “新来的!”叶斯紧紧地勾住何修的脖子,“对了这个暗号,以后三年老大就罩你了,知道不?”   何修愣了愣,有些惊讶地偏头看了叶斯一眼。   以后三年?   他突然想起刚入学的时候。叶斯穿着件红t恤,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晃进教室,一开始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他就得以明目张胆地盯着叶斯看。结果叶斯突然回头了,跟他嘿了一声,吓了他一跳。   他不知道该回什么,没交过太多朋友,也不知道该怎么友好地回复一声难得不想忽略的招呼。   所以他嗯了一声。   “新来的,你听到老大说话了没有!”叶斯有点不满,箍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何修连忙说,“听到了,暗号是嘿和哈,以后你罩着我。”   “嗯,这就对了。”叶斯终于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走了两步彻底走不动了,索性停下脚步,就那么挂着何修的脖子,然后低头压在他肩膀上。   “老大走不动了,带老大回去睡觉。”叶斯打着哈欠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晚做梦了。惨蛋挂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键盘旁边。   作者冷淡地看他一眼,被我敲键盘吵的吗?   不是,哎。惨蛋叹气,你不要那么记仇,我是真的做噩梦了。   梦到什么?作者问。   我梦到佛蛋亲了我一小口,惨蛋红着蛋壳说道。   作者愣了愣,啊?那怎么办?   惨蛋回头看了眼蛋窝,拉住作者的袖子:我吓坏了,只好回亲了他一口大的。   作者:……   惨蛋叹气,蹲在键盘旁边托住了自己的脸庞,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蛋了呀。 第42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何修深吸一口气, 垂眼看着脑袋枕在自己肩膀上的家伙,低声说, “我要怎么带你回去睡觉啊, 你要不先站直, 让我搀着你,你现在整个挂我身上了。”   “放屁。”叶斯两个胳膊在何修身上圈紧了,脑门在锁骨附近找了个能蹭得住的地方,嘟囔道:“我他妈碰你了吗我,少废话, 快点带我回去睡觉了。”   两人是正面拥抱的姿势, 而且何修两个胳膊还被叶斯捆在身体两侧, 除非高抬腿踢着叶斯走, 不然寸步难行。   叶斯的呼吸喷在何修脖子底下肩窝那一块, 又热又痒, 何修想挠,但苦于没手。   刚才走在前面的人这会都没影了。大家都喝得迷迷糊糊,女生也困了, 竟然都没人回头看一眼有没有人掉队。   四下没别人了, 何修深吸一口气,低声温柔哄小孩似地哄道:“你先松松手, 起码把我手还我,不然咱俩就得在这站一宿。”   叶斯没动弹,过了一会捆着他嘟囔问,“到没到家啊, 你老大要困死了。”   “……”何修低声说,“我们没有在移动,难道你都感觉不到吗?”   叶斯抬了下头,“啊?感觉什么?”   “没什么。”何修叹气,试图挣脱出来。但叶斯本来劲儿就不小,喝完酒更有神力,他往后挣了半天也没挣动。   何修又叹一口气,慢慢转了个身,把自己横过来说道:“那行吧老大,咱们离家已经不远了,现在听我口令横着走,我说一就横着迈你的右腿,说二左腿跟上,一二一二这么来,听懂吗。”   叶斯竟然挺给面子,抬头皱眉仔细琢磨了一会,“螃蟹?”   何修如释重负,“对,螃蟹。”   “螃蟹我会啊,我他妈可是帝王蟹。”叶斯兴奋地吼了一嗓子,何修心里突然预感不好,下一秒,就见叶斯左腿绕过右腿横着往右一迈,原地扭了个还珠格格请安的麻花腿,然后重心猛地一沉,捆着何修胳膊的那两只手往下一拉,两个人同时失去了平衡。   在空中要摔不摔的那几秒里,何修已然苍老了十岁。   这种程度的重心失衡他应该是能站稳的,甚至还能确保叶斯也不摔。   ——但前提!把他的手还给他!他需要两条胳膊来保持平衡!   倒地前的最后关头,叶斯终于把手撒开了,但也晚了,何修直接左侧身子着地摔在地上,余光里看见叶斯像是要一屁股坐下来,立刻伸手垫在了他屁股底下。   “尾骨啊。”何修被他坐得手差点断了,嘶了一声,皱眉道:“别往后仰着使劲,怎么总想不起来自己尾骨还有裂伤啊。”   叶斯没吭声,一屁墩摔下去后好像找回了点脑子,但没找回记忆,茫然地四处看了看,然后手撑着地站起来,自己晃晃悠悠往宿舍那个方向走。   何修刚才摔下去的时候一整条胳膊在水泥地上蹭得火辣辣的痛,手也被叶斯一屁股给坐麻了,甩着手快步追上去,刚走到身边,叶斯又挂他身上了。   不过这回采用的是平时的那种姿势,嘟囔道:“大半夜的咱俩在外面晃什么呢?打上课铃了吗?”   何修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话,只默默抬手搀住了他。   两三百米的路走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到宿舍门外头,叶斯已经像个貂皮大衣一样披在何修身上了。何修艰难地压下门把手,把人给弄进去,然后把叶斯牌貂皮大衣先披在上床的梯子上,让先晾一会。   何修去刷牙洗脸,然后小跑回来,拿湿毛巾在叶斯脸上蹭了两圈,又给他倒了一小瓶盖的漱口水,轻声说,“含嘴里,等会吐出来,别咽。”   叶斯眯着眼看看那个小瓶盖,嫌弃地扭过头嘟囔了句酒杯太小,然后手脚并用就往床上爬。   何修只能叹气解千愁。   不刷就不刷吧,希望不会蛀牙。   叶斯比刚才在校门外灵活了不少,上床上得挺顺利的,几下就翻到床上去了。何修在底下轻声说了句赶紧睡觉别玩手机,下一秒就听见他躺下的声音。   还挺听话的。   何修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东西放好,然后攀上梯子。   屋里黑不出溜的,他一直爬到最顶上一级才发现他的床已经被占了,叶斯压根没去自己那边,而是在他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   何修简直被气乐了,站在梯子上悄没声地乐了好一阵,然后横跨到叶斯那边,在他的床上躺下。   仍然是脑袋挨着脑袋睡,但对何修而言睡觉的朝向一下子拧过来,还有点晕头转向的。   其实他头也有点沉,虽然只喝了一瓶多,但在外头热乎乎坐了两三个小时,回来又一惊一乍搞了一身汗,这回刚躺下眼皮就沉得要死。   胳膊火辣辣的疼,刚才去盥洗室的时候看了一眼,擦破两道但不太严重,简单洗洗也没再渗血。   昏沉沉躺了二十分钟,何修感觉自己呼吸开始重了,估计是今天又打球洗澡又来来回回地折腾,有点风热。   他艰难地翻个身,感觉墙是凉快的,于是就贴上墙很快睡了过去。   ……   叶斯被尿憋醒的时候宿舍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三道不同的呼吸声。   他这泡尿来势汹汹,一秒钟都不能多耽搁,摸索着床乒里乓啷就下去了,一路小跑到厕所,把事办利索了才缓过一口气。   酒劲退了一丢丢,困劲更强了,他一路上都是闭着眼睛飘回来的,进屋后直接上床,刚把身子往床上一压,就感觉不对劲。   叶斯猛地坐起来,使劲推了一把里头那个人。   妈的!   这床上有人啊!   那人被他推得脑门咚地一声撞在墙上,但愣是没醒,仍然面朝着墙屁股朝着他睡着。叶斯摸了半天没摸到自己手机,只能使劲凑过去闻闻,发现是何修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桃子味儿。   他这才意识到什么,茫然地扭头看了眼隔壁空荡荡的床位,愣一会后,缓缓摸索着自己的床挨着里头那家伙躺下了。   小床挺窄,虽然何修是贴着墙侧身睡的,但也占了一定空间。叶斯不能像平时那样平躺下,只能也侧着身子,瞪着何修的后脑勺。   大半夜的,把人推醒赶跑好像不现实,但一起这么侧躺着睡也实在太挤了。   叶斯嘶了好几声,想不出一个解决办法。而且何修这么大个人在他床上确实挺占地方,平时他能骑着被,这会也没有施展的空间了。   叶斯试着伸手戳了一下何修的肩胛骨。   何修没动。   “学神。”叶斯小声叫,“妙蛙,你醒醒。”   没人理他,整个宿舍就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表演。   叶斯把何修那些外号挨个叫了一遍,肩胛骨戳了,腰也搓了,腿也踹了,何修睡得像死了那么沉,如果不是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都能真让人怀疑他死了。   叶斯叹口气,只能认命。   他闭眼躺了好一会才终于把刚才消失的困意重新拢起来,又过一会身子渐渐放松,然后无意识地抬手搂上了朝墙那个家伙。   何修的体温让人很舒服,不特别烫,但也不凉,温乎乎的,就是那种搂起来最舒服的抱枕。   叶斯半梦半醒中感觉自己把腿架到人家身上去了,何修被他鼓捣得终于翻过身来面朝着他,也伸手抱住了他。   俩人就这么搂着,白天澡堂里的恐怖事件没再发生,叶斯就只觉得舒服,特别舒服,从来没搂过品质这么上乘的抱枕睡觉。   ……   ……   第一道舒缓的起床铃响起的时候,602宿舍另外两张床上的人都日常没动弹,但叶斯跟何修却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同时醒了过来,一前一后缓缓睁开了眼。   何修一脸“……?!”   叶斯则震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空白。   两人几乎脸贴脸了,呼吸还能喷在彼此脸蛋上的那种。   叶斯一个胳膊一条腿都横在何修身上,何修侧着半边身子搭着墙,一只手压在自己身子底下,另一只手也搭在叶斯的腰上。   两脸震惊,两脸懵逼,但谁都没说把手缩回来,就像在两厘米之外干比瞪眼。   看,这一秒我他妈眼睛比你大一毫米!   两分钟后,第二道起床铃响起,这回声音比刚才轻快了不少,叶斯敏锐地感到背后床沈浪嘟囔着翻了个身。   他猛地一瞪眼,说时迟那时快,何修从他床上手脚并用爬起来就要往连着的另一张床上扑。叶斯在后头帮了他一把,抱起他的腿往前杵,何修脑门差点被他杵在床上,身体在床板上撞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何修狼狈地红着脸迅速在床上躺好,抢在沈浪睁眼坐起来之前一把拉上了被子。   “早啊,你俩醒了?”沈浪眯着眼嘟囔道:“大早上的你俩打架玩呢?这么大动静,咣咣的。”   “啊,床有点问题。”叶斯说着手攥住何修那边的床柱使劲摇,何修立刻配合地跟着晃了晃,叶斯松口气,“你看,床架特别松。”   何修瞪着他,头发乱得不像话,就连衣领子都乱七八糟。   叶斯也瞪着他,一不小心又进入了互相瞪到死机的轮回。   直到温晨也起来了,沈浪下地一边放音乐一边吼了一句你俩在床上打坐呢,两人才同时慢慢吞吞地行动起来。   同时把枕头拍拍好,又同时跪在床边准备下床。   然后同时停住。   何修顿了下,哑着嗓子说,“你先吧。”   叶斯叹口气,背转过身麻溜地下去了,下地一句话也没说,拿着洗漱的东西直接冲出门去。   何修等人全都走了才终于松过口气,默默下床。   他大概能想到前因后果,估计是叶斯半夜起来上厕所回来习惯性就回自己床上了。两个都不怎么清醒的家伙,就那么抱在一起睡了一宿。   但明白归明白,早上睁眼的画面仍然过于惊悚。   何修深吸一口气,随手点开bbc新闻,试图用冷漠公式化的英文女声冲掉自己脑子里各种慌张和莫名其妙的想法。   “呼……”   叶斯闭眼长叹一口气,把嘴里的泡沫吐了,然后用手接着水龙头里出来的凉水飞快往脸上拍,一直拍到脑门旁边的头发全都湿透,脸颊上火烧火燎的温度降下来,才终于关掉了水龙头。   宋义在里边上完厕所出来,“哎,你今天醒这么早啊,正好一起吃食堂去啊。”   “行。”叶斯说,“你是不是洗完了?”   “对啊。”宋义愣了愣,“不是,你昨晚是不是没换衣服啊,怎么皱巴巴的?”   是没换,穿着睡了一宿,还跟何修抱在一起睡的。衣服都愁出褶子了。   叶斯感到一阵窒息,立刻说道:“走走走,直接去吃饭。”   “啊?那书包呢?”宋义惊讶道。   叶斯说,“我跟你去拿你的,我书包昨晚就没拿回来,走了。”   跑出宿舍一路到食堂去,看到校园里一拨一拨的学生,叶斯才感觉喘过两口气来。   但也一直心不在焉,总感觉像做贼了似地心虚得要命。昨晚他尿尿完回去躺在何修旁边,其实也不能说完全醉着,至少还记得那时候的想法。   就是,感觉不妥,但也不想动弹,不想挪窝,不想别的法子,就抱着爱咋咋地反正我喝多了的逃避心态眼睛一闭直接睡觉了。   妈的。   “你吃什么啊?”宋义往打菜的地方瞄了一眼,“我去,原来赶早来这么丰盛啊,包子都有七八种馅儿,太奢侈了,我得给吴兴发个消息。”   叶斯跟着他一起排在队里,想了想,也低头给何修发了个消息。   “先去食堂了,特别饿。”   他有点担心何修生气,毕竟前一阵为了准备惊喜单独行动好几次,何修好像都挺不高兴的。   叶斯把手机放在两只手上来回倒,倒了第二个来回的时候,何修回复了。   “好,正好帮我带个蛋糕什么的吧,我再睡一会。”   听起来语气挺平静的。   也没提昨晚乱七八糟的事。   叶斯长松了口气,把手机揣进屁兜里。   是,何修又不是他,何修心里又没鬼,估计就当一乐呵就过去了,谁会在心里计较着跟好兄弟喝完酒搂脖睡了一觉呢。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过意不去。   叶斯感觉心慌慌,就像偷了一个鸡蛋那么大的钻石揣在兜里,随时都有警察要进来搜身似的那么慌。打包子的时候也没看馅,随便指了几个,坐下来咬一口才发现点到了不喜欢的韭菜馅。   三个包子,两个都是韭菜肉,还有一个是纯素包。   叶斯长叹一声,把拿的豆浆几口喝了,然后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等宋义吃。   “你怎么了啊。”宋义一边把他盘子里不吃的包子夹进自己盘里一边瞟着他,“一大早上情绪就不对,昨晚上不是挺嗨的吗,你还在围墙上跳舞了呢。”   “什么?”叶斯难以置信地扭头,“我又干奇葩事了?”   “什么叫又?”宋义茫然,“你之前干过什么我不知道的奇葩事吗?”   叶斯恹恹地扭头朝着食堂窗户那个方向趴着,“没有。”   宋义低头咬了几口包子,又嘿嘿一乐,“不过昨天学神跟你嘿哈了。”   “什么?”叶斯猛地坐直身子扭过头,“什么嘿哈?”   “就是你逼他的,后来他就哈习惯了,回去一路上都跟你嘿哈嘿哈的,俩二傻子。”宋义一边说一边嘿嘿嘿乐,“我这还录小视频了呢,给你……操小心点!我新买的二手机!”   叶斯点开那个小三角,把自己耳机插上,然后紧张地看着界面。   黑灯瞎火,宋义还他妈脑血栓前兆似的手抖,就能看见两坨黑影晃晃晃晃,晃得叶斯都要吐了,终于其中一个原地蹦了一下,伸手指着另一个,响亮地“嘿!”了一声。   叶斯被自己二得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何修很快就“哈!”了一声,能听出来语气有点无奈,但并不敷衍,是那种心甘情愿、还带着一点真诚的“哈!”   可以打到九点五分的“哈!”,如果能听现场,估计就有十分了。   小视频就十秒不到,叶斯反反复复看了三遍,竟然觉得有点上瘾。   他看了眼闷头吃饭的宋义,默默把这段视频发给了自己,然后又从宋义手机上删除了。   “给你,你新买的二手机。”叶斯把手机扔回他怀里,心情好像突然好了点,抬手抻了个懒腰。   “学神今天怎么不来一起吃饭啊。”宋义问道。   叶斯不露声色道:“没起来,困。”   “哦。”宋义点点头,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又嘿嘿一乐,“昨天篮球赛你举那个牌子,你俩都火了知道不?贴吧看没看,一堆思想不纯洁满脑子彩色废料的女生在那开你俩的贴。”   “啊?”叶斯愣住,“什么贴?”   “还能什么贴啊,就女生自己喜欢瞎幻想的那些呗。”宋义点开贴吧,“我一开始想进去骂人,但看了几楼,操还真让她们写得挺有意思,那小故事编的跟真的似的,我他妈昨天回去半夜一点多还追了俩小时。”   叶斯瞪大眼睛,“我跟何修?”   “对啊。”宋义随手往下滑了下,“给你看这个,写你跟何修的竹马竹马剧场,我最喜欢这个,清纯。”   叶斯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没说话,宋义自顾自看了一会突然倒吸一口气,“我是不是有点儿变态?”   “你知道就好。”叶斯严肃地说,“就不用我说伤感情的话了。”   “靠。”宋义笑着骂了一句,“你不信回头自己看看去。”   叶斯是打算看看,但不是现在,现在有点心虚。   他想等下午,或者晚上,反正把心绪稳一稳,再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瞅一眼。   缓过来点了,就有饿的感觉。叶斯看眼自己盘子里被宋义抢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拿着饭卡重新排回队里,想再买点东西吃。   这会儿食堂上来人了,几列队都特别长,七拐八拐,叶斯甚至不知道自己排的到底是哪个窗口,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是包子还是面条。   他突然叹了口气。   有点想何修了,才分开一顿早饭,不,半顿早饭的功夫,就有点想了。   平时这种长队都是何修排,自己在旁边松快的地方负责陪聊就行,有时候连陪聊都不用,找个地方舒舒坦坦一坐,然后跟排队中的何修斗皮卡丘的表情包。   叶斯咂咂嘴,感觉可能是抱着睡了一宿的原因,还突然黏糊上了。虽然昨晚抱一起后没有发生什么像白天那么令人尴尬难堪的事,但抱着舒舒服服的那个劲,简直让人回味无穷。   何修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桃子味,这家伙大概从小吃白桃味的糖,喝桃味汽水长大的,那股味都糅进身体里了。沐浴露的木香味、薄荷味都压不住,洗完澡没一会又变回了桃子味。   那股味特别让人安心,一闻想凑近,二闻想深埋,想把头埋进他头发或者肩窝里,使劲狂吸,吸上他一宿。   ……哦不,快停下。   叶斯猛地收回思路,抬手拍拍自己的脸,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简明泽贴着旁边另一栋小灰楼的楼根走过去,手上拎着书包。   叶斯看了他两眼,等他过去几秒钟,又一群学生嘻嘻哈哈地过去了,男生女生都有,还有一对情侣搂在一起。看校服应该是高三的,但好像没见过。   叶斯本着不吃狗粮的信念转回头,前边最后一个人端着餐盘走了,打饭的阿姨看着他,“包子还是馅饼?”   “馅饼都有什么……”叶斯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猛地回头往窗外看去。   简明泽走到一个墙根停住,迟疑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人群里立刻有人吹了声口哨,骂了句什么,简明泽往里头偏僻的地方拐进去了。   “干!”叶斯猛地转身从队里出来,一路往食堂门外小跑出去。路过宋义,他手一提,把正吃得喷香的宋义直接拎了起来。   宋义脚下磕磕绊绊,跟着踉跄了足有四五米才找到平衡,边跑边骂道:“又他妈干什么?一天到晚的,当你朋友都能去当特种兵了!”   “闭嘴。”叶斯从前门跑出去直接往刚才那个墙根绕,“小简让人堵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佛蛋拖着一个蒜头王八的毛绒杯垫站在键盘旁。   干什么?作者看他。   日安。佛蛋说,可以把我的床位从l号换成s号吗?这个太大了。   为什么,作者皱眉问。   惨蛋昨晚挤过来和我一起睡了一宿。佛蛋脸上升起两坨可疑的红晕,以后万一还来呢。   我没听懂,作者眉毛更加拧巴,难道不要换大一点?   不需要那么大的。佛蛋别过头小声说,床位小点,我们可以挤挤抱着睡的。 第43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跑过去的这会功夫, 叶斯把可能找简明泽麻烦的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最有可能的是尹建人,上次简明泽一句话翻转局势, 尹建人很可能直接把仇记到简明泽身上。但刚才人堆里并没有他, 而且看校服明明是已经离校上一届高三的款式, 所以叶斯猜测也可能是别的喜欢沈霏的男生找来的人。   一开始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但那些人身上的社会痞子气太重,真要是上一届高三的混混,上学的时候都不肯穿校服,就更没理由穿着校服跑回来拍照。   食堂旁边有个三层灰色调的小土楼,是英中几十年前刚建校时的楼, 早都要拆了, 但挂着施工牌子一直都没动。楼后面的墙体上爬着藤蔓, 底下是英中少见的泥土地, 特别脏乱, 还是个监控死角。   理论上来说, 这应该是个情侣接吻干点什么的地方,但实际上,叶斯印象里每次偶尔路过看到的都是抽烟打架的。   拐过两个弯, 面前就是那条逼仄的通道, 一眼就能望到里面。   叶斯眯了眯眼,一共有八个人, 小简被堵在里面。刚才那对情侣里的男的估计是这伙人的老大,正点了根烟含在嘴里,冲小简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宋义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叶斯伸手拦住。   “等一会。”叶斯看他一眼, 比个嘘的手势。   他想再看看,至少得搞明白是谁、为什么想要搞小简。   叼烟男眯缝着浮肿的眼皮,抖抖烟灰,一张嘴是一副难听的公鸭嗓。   “你就是那个连肾都快没了的阳痿男啊,就你这样的,搞校花?”   简明泽目光在那群人身上逐一扫过,然后落回到叼烟男身上,尽量平静地说,“我有肾,不阳痿,听不懂搞校花是什么意思。”   “哥他说他不懂搞校花是什么意思。”一个男的乐了两声,给旁边递个眼神,一圈人都笑了。   不需要跑到这帮人面前,叶斯也能想象到那一对对不怀好意的眼神,带着猥琐和世人皆与我合污的粗鄙的自信。这种渣子他见的不少,想到就觉得很烦。   “听不懂搞校花是什么意思是吧。”叼烟男把烟从嘴边拿下来,吐出一口混乱的烟圈,上前去一把推在简明泽肩膀上,“那我帮你回忆回忆是怎么搞的。”   简明泽身体很弱,被推一下往后退了两步,叼烟男跟上来兜手照着他脑袋又是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平时打在谁身上叶斯都不会觉得太严重,但简明泽不行。一个已经开始准备换肾的人,在叶斯心中就是个玻璃娃娃,走路都不能太颠簸的那种。   叶斯拍了两下手,在狭小的空间里带出回音来,里头围着的人同时回过头。   大多数人看到他后都皱眉迷茫,但有两个挑了挑眉毛,其中一个就是叼烟男。   叶斯心里估计的没错,是英中的人找外头的混混来办事儿。但既然有特意跟这群混混的老大提过他,那十有八九就是尹建人,不想再招惹到他身上来惹出更多麻烦。   叶斯扬声说道:“各位,跑到英中这种学校来欺负一个老实学习的孩子,过分了吧。”   他语气平静,走过那一群人,有几个皱眉似乎不太愿意让地方,但估计是看到他身后宋义一脸杀气,和袖子撸起来露出的膀子,才勉强放他过去了。   宋义的膀子肌肉块练得特别大,虽然叶斯感觉打起架来仍然有点废,但威慑几个业余小混混还是够的。   简明泽看到叶斯明显松了口气,但转瞬又皱眉,小声说,“你别牵扯进来了。”   叶斯没回答,强行挤在简明泽和叼烟男中间,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盯了他一会,“尹建树找你来的?是拿钱的,还是他在你们那还有人情?”   叼烟男挑了挑眉,又把烟头塞回龇着黄牙的嘴里,“干你屁事。”   叶斯眼中划过一抹嫌恶,偏了下头又转回来,“拿钱的话我们私下把这件事结了。要是人情就比较麻烦,你不可能轻易放手,就要闹大。”   叼烟男笑了笑,无所谓的样子,“你想怎么闹大?”   “你是这个学校的老大吧。”女生里有个板寸头的盯着叶斯,“这屁人的闲事你也管?”   宋义骂了一声操,“你他妈说谁是屁人呢!”   叶斯看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别急,又转过身平静地对那个板寸头女生解释道:“我不是老大,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他也不是屁人,也是普通的学生,跟你们这种人惹不到一块去。”   叶斯余光里捕捉到宋义惊讶的眼神,但什么也没解释。   老马上次说,拳头不是解决事情的正确方法。虽然他并没有要做听老师话好好向上乖宝宝的意思,但他觉得还是有点道理。这一年对他至关重要,不到紧要关头实在没必要惹麻烦,而且他也不想看老马失望。   老马总是对他笑呵呵的,哪怕是刚开学那时候,在最后一考场,也从来没用别的老师看垃圾那种眼神看过他。   叶斯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听见预备铃响,然后皱眉道:“不管怎么说,今天他我先带走了。你要是有不满,下次直接来找我,或者直接让尹健人自己来找我。我叫叶斯,三年四班。”   他说完这话,视线穿过前边几个混子,突然发现刚才过来那条路上多了一道身影。   何修单肩背着书包路过,看到这边皱了皱眉,把书包摘下随手扔在墙根那,十指交错在一起活动了一下手腕。   叶斯蓦地有点想笑。   神奇的同桌反应。他现在遇事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何修则反过来了,看见摩擦就想上来一起干架。   “这位同学。”大姐头冷笑一声,“我们不是学生,不看你脸色,这人你带不走。”   “我要非带他走呢?”叶斯皱眉看着她,“尹建人让你们干什么,也无非就是打一顿恐吓几句,几百块钱的活犯得着这么上心吗?”   何修朝这边走过来了,叶斯有点烦,他不想让何修跟这种人打交道,想赶紧把事结了,然后回去该上课上课,该打游戏打游戏。   顺便看看昨晚搂一起睡觉的尴尬还有没有缓解下来的可能性。   简明泽看了叶斯一眼,叶斯点点头,示意他跟宋义先走。结果俩人还没迈腿,一开始那个叼烟男突然说,“那你呢,一个学校的老大,对着个浑身是病不久后快死在手术台上的插班东西,犯得着这么上心吗?”   叶斯脸上原本算是平和的表情瞬间锋利起来,他猛地回过头盯着那个人,“你再说一遍。”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一伙人凑近,提着嗓子喊开。   “干什么!”   “说你麻痹说!给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脸了是吧?”   宋义也火了,挡住小简一把推在叼烟男身上,“谁死在手术台上,放你妈的屁呢!”   叼烟男一拳砸上宋义胳膊,“少跟爷动手动脚的,就你们这些小渣子我见得多了。”   他说着上前一步,跟周身如同冷凝的叶斯对视,片刻后说道:“尹和我交过底,我知道我不能真把这小子打出什么好歹来。毕竟半只脚踏在棺材里的东西,真打出问题来我也晦气。”   宋义震惊地看了简明泽一眼,简明泽没吭声,而是偏过头,看着墙上烂绿色的叶子发呆。   “闭上你的狗嘴。”叶斯恼羞成怒地一把提起男的衣领,拳头攥得骨节突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你们这种健康的人渣。健康给了你们还不如拿去给流浪猫狗。”   “呵。”叼烟男不在乎地笑,“对啊,但我们这种人有未来啊,我们混日子欺负良人是社会垃圾,但我们能有酒有肉有女人混到九十多岁。像你要护的这人,还他妈什么学习的学生,就他这出儿能活到高考吗?出生就被阎王在生死簿上打红叉的人了,多吃一口饭那都叫浪费社会资……”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突然出现在他脸旁边,叶斯眼前一花,发现何修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带着一身修罗戾气,仿佛得了胡秀杰衣钵。   沉闷且重的一拳直接砸在那个男人的侧脸上,男的话说一半翻滚倒地。不需要多大动静,只听那沉闷的着肉声和手指骨节撞击上颧骨的动静,叶斯就能知道这一拳的份量。   他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即将喷薄的怒火被这一拳压了回去。他揣在裤兜里的手抖着,放下了刚才气急时攥在手心里的一把小刀。   何修一拳把男的打倒,一群人都围上来。他没立刻接着动手,而是右手向后在叶斯胳膊上握了一把,转头在他耳边说道:“别生气,别冲动,我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脸颊几乎是擦过的,那股呼吸喷在叶斯耳垂上,很痒。   叶斯猛地吸一口气,感觉刚才怒气上涌被挤没了的理智回来一点儿。他手心里全是汗,一把掏出小刀撇开了就指出去。   小刀不大,但也不小,是伸缩可以削水果的那种。平时叶斯只要去串哥那吃串就会带着,因为串哥家的木签子总削不干净,总有木刺,他喜欢随身带把刀边削木刺边吃。   昨天一伙人要吃烧烤,叶斯就揣了这把小刀,也就阴差阳错带出来了。   刚才那一瞬间,听到叼烟男说那些可怕的话时,叶斯只感觉到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从身体内狂涌而出,理智和冷静,还有老马的那些话,在那股火面前被轰得连渣子都不剩。他气得发抖,只想拿刀架在那人脖子上,再看看他敢不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但这会冷静下来了,就觉得前心后背都是汗,刀一旦架到脖子上,这事儿性质就变了。   好在还有何修。   何修这次没拦他,于是叶斯用刀指着那伙人,咬牙道:“我不想把事情搞大,到这个程度你们目的该达到了,告诉尹健人我会去找他,滚。”   宋义扯着嗓门吼道:“再不滚我喊保安了啊!我们英中的保安无孔不入!……来人啊!保安大哥!大哥!”   “操。”地上那个叼烟男脚蹬着土爬起来,狠狠地指了叶斯一下,“我记住你们了。”   “我也记住你了。”叶斯盯着他,两个猩红的眼眶衬得眸子里一股锋利的狠劲儿,“也记住你说的话了,你等着。”   等人都走远,宋义才透口气,“哎操直接打一架完了!讲那么多理干什么啊。又不是女生干架,就他妈打嘴炮。叶斯你现在都被学神给……叶斯?”   宋义用胳膊肘撞叶斯的时候发现叶斯在发抖,不是那种细微的神经紊乱,而是整个人抖得很厉害,垂着头,头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只能看见汗水顺着发尖甩到地上,四周突然变得很静谧,只有叶斯的喘息声。   “怎么了。”宋义一下子严肃下来,伸手握住叶斯肩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早上没吃第二轮呢就跑出来,低血糖了?”   “你先走。”何修皱眉拉了宋义一下,把他从叶斯身边拉开,又看一眼小简,“你俩先回去上课,第一节 数学,帮我和叶斯跟老马请假。”   宋义抬了下眉,“不是学神你现在有点占有欲爆棚啊,我和叶斯认识的时候你还没……”   “义哥你先走。”叶斯低着头说,抬手在宋义身上搡了下,“回去说,先带小简上课去。”   “啊……”宋义嘴皮子动了动,半截话头卡死在嗓子眼里了,“行吧那……哎先走就先走呗还他妈义哥……你别说义哥还挺好听的。”   一直没说话的简明泽被宋义逗得扯了扯嘴角,好像松下口气,走的时候又担心地回头看叶斯一眼,叶斯脸色很白,冲他摆了摆手。   两人走了,这个僻静的死角里就连最后的动静都没有了,只有深深浅浅交错在一起的两道呼吸声。   叶斯的呼吸声越来越短促,随后他慢慢躬下背,双手撑在膝盖上,感觉有汗水滴落。   “为什么会这样。”叶斯在脑海里问沙雕,“我的心脏病不是暂时被封印住了吗,我现在又心悸了……”   “放松,深呼吸,把你的思绪排空。”沙雕飞快说,“封印了你的先天性心脏病,但即便健康人情绪大起大落还是会给心脏带来负担。刚才那家伙踩在你脑袋里绷着的那根弦上了,你要让自己快点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歇一歇就好了。”   叶斯没有再回应,他闭上眼努力喘着气,放空思绪。   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头,很轻柔,在他头上摸了摸而后又顺到后背,从上到下那么一下一下地缓缓捋着。   何修蹲下来拆开一块巧克力喂到他嘴边,“低血糖加动肝火,肯定很难受,把这个含着。”   叶斯嘴唇都在发抖,抖着把那块巧克力抿进嘴里,甜味立刻化开,两秒钟后他感觉到心跳好像稳了一点,那股眩晕感没了,他动了动手指,拉住了何修的衣服。   系统没骗他,确实不是真正的心悸,心悸只是个连带反应。   “那个人碰到你的不能提了吗。”何修的声音很平静,胳膊揽着叶斯,缓缓让他站起来,然后说道:“把他放的屁忘了,渣子就是渣子,为了渣子一番话而胡思乱想很不值得。”   虽然只弯了一会的腰,但站直身子的那一瞬间还是有种恍然。阳光直喇喇地晃在头顶,干热刺眼。叶斯看着扳住自己两边肩膀的何修,何修眼白很白,所以才显得眼珠格外漆黑,和他对视时烦乱的心会静下去一些。   叶斯盯着何修看了一会,突然把头低下,脑门压在何修的肩膀上。   “同桌,抱一会。”叶斯闷声说,又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我心里好烦。”   何修没吭声,在他后脑勺上又揉了两把,然后捋了捋他的背。   “你闭上眼。”何修平静说。   叶斯喉咙里嗯了一声,闭上眼,“做什么。”   “想象一下你那颗扑扑跳动的小心脏。”何修的语气很轻,“一颗红通通的小心脏,下面吊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是个竹篮,竹篮里有两块拳头那么大的秤砣。”   叶斯闭上眼,何修说的话几乎有画面感了。神奇的是他的心跳随着何修的话放缓,但一下一下跳得比刚才重,好像真被两块死沉的秤砣坠着一样。   何修摸着他的后脑勺,“现在,你伸手轻巧地把绳子取下来,把那一篮秤砣提在手上。现在全部的重量都在你手上。”   过了好一会,叶斯嗯了一声,“在手上了。”   何修猛地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肩膀一摁,“现在分给我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手指尖好像真的突然一轻,叶斯一下子抬起头,有点茫然地看着何修。   何修笑着说,“你现在没事了,没有东西压着你,你可以放松地喘两口气,晒晒太阳。”   让他一提醒,叶斯才恍然意识到后背已经被上午的阳光烤的暖乎乎的,一阵风吹过,人透过气来。   “现在重新抱一下吧。”何修笑着拥过来,抱着他,又上上下下用力搓了搓他的背。   叶斯愣了好一会,过了不知多久才猛然回过神。   “靠啊。”他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你在哪学的这些?”   “没有学。感觉你心事很重,想办法帮你排解一下。”何修说,又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很幼稚?”   “是很幼稚。”叶斯点头,等何修难为情地偏过头去又立刻勾着他肩膀说,“但我好多了,真的,奇效。”   何修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叶斯揉了揉他肩膀,也突然乐了,“反正我心里的秤砣现在你肩膀上了。”   “是啊,压死我了。”何修叹了口气。   “啊……真是……”叶斯忍不住又低头一通乐,乐完了下意识地紧了紧圈着何修脖子的手臂,勾起嘴角。   “不想立刻去上课。”叶斯揉揉肚子,“逃都逃了,出校门补个早饭吧,你吃过了吗?”   何修吃过了,但他面不改色地也跟着揉揉肚子,“没有,我饿的快死了。”   “那正好。”叶斯提起兴致,“咱们去吃个煎饼吧。”   “可以。”何修点头,“再来一碗红豆粥。”   叶斯嘶了一声,扬起手,何修跟他击了下掌心。   俩人往能翻墙那地方晃,叶斯原地屈腿往上一蹦,双手勾住围墙顶上,人挂在上面往上翻。他的t恤被扥了起来,露出一截紧实的腰,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独属于少年的光泽。   叶斯很快就翻了过去,等何修翻过来,他突然想起什么,笑眯眯地冲何修喊,“嘿!”   “哈!”何修又忍不住乐了,“你真挺有毛病的。”   “那你不也回了吗。”叶斯瞪眼。   “都有毛病,谁都不差。”何修笑着推了他肩膀一下,看叶斯浅浅地勾着嘴角在路上一蹦一蹦走,突然很想揽住他。   好像一直都是叶斯挂着他,他很少去搂叶斯。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好意思,而且有点心虚。   但今天他不大想忍着了,而且也没平时那么心虚,今天……就比较不一样。   何修抬手勾住叶斯另一侧肩膀,叶斯偏过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而是掏出了手机。   平时叶斯玩手机基本都是一个手,但今天他两手握着手机,打开浏览器刷了刷,又点开朋友圈,明明是早饭时看过的东西,又看了一遍。   他有点迷之紧张,何修随手一搭,他总不能搂回去,不然就变成现实版的哥俩好了。但不搂回去手就没地方放,有些局促。   “学神揽着校霸。”何修突然笑着说,为了掩饰住自己的紧张,也趁机活动一下扳着叶斯肩膀的手指,“神奇啊。”   叶斯点头,双手攥紧自己的手机,“是啊,英中特色。”   校门外有一家绿豆煎饼,老板比较懒惰,不经常出摊,所以能不能吃上完全随缘。   很幸运,今天两人随到缘了。老板把熬好的绿豆面糊舀一勺倒在巨大的炉盘上,然后用一个带把的小木条一样的东西飞快旋转着把面糊摊开,转了两圈就转成一张又薄又大的饼,散发出令人愉悦的绿豆和小麦混杂在一起的香味。   叶斯深吸一口气,感觉很有食欲,有些期待地看老板在饼上刷酱。   “你担心的事。”何修突然看着他低声说,“不会发生的。”   “嗯?”叶斯心里一颤,抬头看他,“说什么?”   何修还揽着他没撒手,收回视线看着那张巨大的煎饼低声道:“不管你在担心什么,都不会发生。你很健康,即使以后的事有无数种可能,但都能一直走下去的。”   何修把胳膊放下,又突然攥了一下叶斯的手,攥得很用力,但只攥了一秒就撒开。   “记得我说过吗,未来一定会有的。我们……可以一起。”   叶斯愣了愣,卖煎饼的老板突然大嗓门问道:“你俩吃辣吗?”   “吃辣!”叶斯飞快回,然后又回头看着何修。   何修说完那句话就没有动静了,专心致志地看着老板做煎饼,像是什么都没说过。   叶斯深吸一口气,猛地回攥了一把他的手,比他刚才更飞快撒开,点头,“我们必须一起。”   两人近乎同步瞪着老板一人忙活,过了好一会,何修往叶斯那边偏过头看着他。   叶斯耳朵尖红了,耳垂红嘟嘟的,在阳光下红得都要透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夕阳西下,作者眺望了一下蛋舍大门口并排坐着的双蛋,喊道:开饭了!回家了!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佛蛋发了条短信过来。   我们有小煎饼吃,今天不回去吃晚饭了,勿念。   作者无奈:那早点回来啊,太阳都下山了。   是敲键盘的找我们吗?惨蛋放下啃了一半的小煎饼凑过来,她说什么?   没什么。佛蛋收起手机,日常操心。   这样啊。惨蛋晃着身子看太阳下山,佛蛋,你的煎饼啥味?   bbq风味。佛蛋说,和你的甜辣味不太一样。   惨蛋眼睛一亮,我能尝尝吗?   佛蛋把煎饼完整的一边伸过去,让惨蛋咬了一口。   我觉得你这个更好吃诶,我的太甜了。惨蛋说着把自己咬出一个月牙的煎饼递到佛蛋嘴边,你尝尝。   佛蛋顿了顿,蛋壳又浮起两坨可疑的红晕,低头就着惨蛋的月牙咬了一大口。   是不是有点太甜了?惨蛋问。   嗯。佛蛋红着蛋壳说,太甜太甜了。 第44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绿豆煎饼很香, 夹鸡蛋和油条,半个煎饼进去人就活过来了。   叶斯跟何修并排站在围墙底下, 谁也不说话, 各自专心致志地吃。叶斯吃完后从兜里掏一把纸巾出来, 在里面拨一拨,抽出带小耳朵的把嘴一擦,然后满足地叹了口气。   “走吧,回去上课。”叶斯说。   何修看眼时间,“第一节 课要下课了。”   “那就直接去找老马。”叶斯说着灵巧地翻过围墙, 到顶上后没立刻下去, 而是坐在上面晃着两条腿等何修也上来了,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一跃而下, 落在满是树叶的松软的泥土上。   叶斯说道:“简明泽耽搁不起, 这件事直接找老马, 我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加一。”何修点点头。   “报告!”叶斯大大咧咧地站在老马办公室外头。   何修平静地说,“报告。”   几秒种后,里面的门被拉开, 老马一脸无奈地出现在班门口, “你俩。”   “我俩又来了,老师。”叶斯笑着挤进去, 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四处看了一圈,“小简没来找您吗?”   “找过了。”老马叹口气,“明泽一下课就来和我说了今天早上的情况,但不是为了他自己, 而是让我不要怪你俩逃课。他说你也不舒服,你现在怎么样?”   “我好了。”叶斯连忙点头,“就是被傻逼气得有点眩晕,吃套煎饼就没事了。”   老马叹口气,“你俩坐下吧,我们商量商量这件事如何处理。”   “我们商量?”叶斯愣住,指了指自己跟何修,“这事还有我俩参与的空间吗?”   “有。”何修替老马点头,又掏出手机,“我让小简也过来。”   老马办公室有个小冰箱,他从里面拿冰可乐出来,又给叶斯抓了一把瓜子。   “我去,还真有这玩意。”叶斯拿起一个瓜子磕开,舒服地翘起二郎腿,“老师,行啊你,挺会享受。”   “给你们准备的。”老马笑笑,又叹口气,“要不给你放一天假去医院看看吧,高三了,小毛病也别不放在心上。”   叶斯愣了愣,看着老马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把瓜子皮吐了,“上次家长会我爸说什么了吧?别听他的,他一把年纪了还没我靠谱呢。”   老马被他气乐了,摆摆手,“行。那你就在学校好好上课,下周期中考了,好好复习。”   “我尽量。”叶斯闻言严肃起来,“我尽量不做那个人在四班名次排出前五十的尴尬哥。”   老马闻言摆手,“这倒无所谓,你多写写过程,总不可能考得太差。”   叶斯无语凝噎,余光里突然感觉何修好像在冲他笑。他一扭头,却见何修正满脸严肃地对着办公室角落的盆栽。   叶斯也皱眉朝那个盆栽看两眼,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可能是宇宙哲学深奥,不是他这种学渣能看明白的。   “报告。”简明泽的声音响起,推门进来,“老师。”   “进来吧。”老马站起来,给简明泽搬了一张一看就软乎乎的椅子,“明泽有不舒服吗?”   “没有。”简明泽笑了笑,“其实没什么事,还没被怎么着叶斯就来了。”   “你们叶神是我见过最有神通的一个学生。”老马笑着说,又正色道:“这件事情老师已经知道了,尹建树这个孩子品行问题太严重,我的意思是由我向校长建议先让他休学,然后我们再和他的家长接触交涉。但也要征求你们三个的意见,尤其是你,小简。”   “这么刚,直接休学?”叶斯惊讶地挑眉,“不是说他爸是什么什么教育局的吗?”   “确实是教育局,但这件事情性质很严重。”老马说着皱起眉,“今天的事万幸叶斯路过看见了,万一没看见呢?万一看见的是其他胆小的同学呢?明泽身体开不起玩笑,真要被不明不白的人打一顿,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简明泽顿了顿,“其实……我没有那么强烈一定要把尹建树怎么样的想法,但确实要保证这种事不能再出,我离手术很近了,离高考也很近了,哪一样都耽误不起。”   叶斯愣着没吭声,老马看他一眼,又看向简明泽,点头道:“那就这么办,我去找校长聊。教育局亲属这都是后话,我做班主任的,保护自己的学生才是首要。”   “谢谢老师。”简明泽对老马鞠了一躬,又转过来对着叶斯何修挑起唇角,“叶神学神就不谢了,帮我太多次了,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何修点头说。   叶斯有些怔忡地跟着点点头。片刻后他犹豫道:“今天那个渣子说的那些话……半只脚踏在棺材里,阎王生死簿什么的……”   “都是在放屁。”简明泽笑起来,小眼睛里有一股坚定,“这些想法,刚生病那会我都有过,我那时候想的比他说的还要难听得多呢。但这些都是心魔,无论手术怎么样,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我现在都得咬紧牙关走下去。”   何修轻轻偏过头看着叶斯的侧脸,叶斯愣怔地看着简明泽,两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简明泽温和地笑笑,垂眸说,“除非上天拿走我的性命,不然我不会放弃人生。我要活下去,要考人大,要到……到一个人说过她最想生活的城市去。尹建树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因为我只在意自己的人生,你明白吗?”   叶斯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地点了下头。   老马叹口气,“你们每个人都不一样,但都是非常好的孩子。这件事有老师处理,你们排除杂念,回去该看书看书,该吃饭吃饭,去吧。”   “嗯。”简明泽点点头,看了叶斯跟何修一眼,“我先走了,去物理老师那问道题。”   叶斯跟何修并肩往外走的时候,看见简明泽一如往日沉稳平和地走过拥挤的走廊,走到尽头往老师办公室那一撇拐了个弯,仿佛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事情没有闹大,但叶斯心里那股震撼却无法描述。尤其是简明泽看着他对他说出“我不会放弃人生”那几个字的时候。   叶斯突然垂下头,摸了一下眼角,指尖留下温热的触感。   何修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叶斯深吸一口气,又笑了,“靠啊,被我们小简同学帅了一脸。”   “他是很厉害。有些人就是这样,看起来温和甚至怯懦,但心里的强大是旁人很难想像的。”何修点点头,但又叹气摇头道:“但我没觉得他帅,最多算睿智……你觉得他帅吗?”   “啊?”叶斯被问一愣,皱眉,“你的关注点很奇怪。就算他长得不帅,但现在夸一句帅难道不觉得很应景吗?”   何修不赞同地摇头,“我说话只为了表达真实的想法,不会为了应景。”   “……”叶斯张张嘴,又茫然地把嘴闭上了。   两人走到后门口,叶斯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快期中考了,巴啦啦大逼神要装模作样复习一下吗?”   “要。”何修点头,“打算今天开始晚上去宿舍自习室。我要把数学所有公式和重点题型分模块再梳理一遍,物理和化学也要做类似的整理,你一起吗?”   “行啊。”叶斯眼睛一亮,“我正……正想说也复习一下,那就一起吧。”   “好。”何修勾勾嘴角。   一天的课叶斯忍不住回了好几次头,简明泽听课很认真,但偶尔身体撑不下去就会趴在桌上,再起来的时候仍然专注。   早上发生的事,好像真的对他毫无影响。   叶斯看着他觉得心口发热,像有一股劲在嘭嘭地撞,想要冲破出来。   一整天叶斯的学习效率也比以前高了不少,前三节晚自习他做了一套理综,中间下课都没上厕所,拿耳塞塞住耳朵,隔绝掉教室里走动说话的声音。 第四节 课正好对答案。这套题难度算偏高的,叶斯小心翼翼一道题一道题算分,算到最后,发现自己真实水平答下来有一百九十五左右,如果不算马虎掉的两道选择,上二百了。   黑板上的倒计时,距离高考还有290天。   这个数字让人很有安全感,至少不会觉得未来毫无希望。   何修一直低头打着游戏,叶斯看眼时间,距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他这才意识到身边这个哥坐在那专心致志地打了将近四个小时游戏,一动没动,比他这个自己掐时间考理综的都专注。   叶斯忍不住凑过去,“到底玩什么呢?”   “啊。”何修专注地盯着屏幕,正操控小人放箭射击远处的一小撮怪物,很紧张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嘘。”   叶斯无语地砸了咂嘴。   何修操纵着小人从几个怪物背后绕到高地,躲在一块大岩石下。风吹过,怪兽突然回过头往这边看过来,小人嗖地一下蹲进草里。   “你得小心点,不能让他们发现。”何修低声说。   “哦——”叶斯恍然大悟,看着紧张地瞪大双眼的何修,突然忍不住低头拍着自己大腿一通狂笑。   “别笑。”何修有点局促,皱眉说,“我马上就要拿到勇者之心了,看到他们守着的洞穴了吗?我怀疑勇者之心就在里头。”   “哦——”叶斯点点头,默默退回到自己那边,撕下一张便利贴,写了“笨蛋”两个字,把便利贴有胶那一面朝外按在右手手心,然后舒展胳膊抻了个懒腰。   胳膊路过何修后背,叶斯毫无停顿地拍了他一下,“你都驼背了。”   何修皱眉小声说了句,“我明明坐的很直。”   小简在后头笑起来,叶斯回头看他一眼,比了个嘘的手势。   叶斯正无声嘿嘿乐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人,猛地回过头。   老马就站在后门外,正一言难尽地看着何修打游戏,看了一会屏幕,又看到何修后背上摁着的一个写着“笨蛋”两个字的字条。   老马嘴角抽了抽,瞪了叶斯一眼,叶斯紧紧抿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来,在底下踢了踢何修的脚。   “马上好。”何修说,紧张地换上炸弹箭,准星瞄准远处最后一个凶残怪兽的眼睛,一击射出。   “呼——”何修猛地把游戏机放在桌上,抻直胳膊叹息道:“终于全都杀了,这是我最后一支炸弹箭了。”   “是吗。”老马突然在背后说。   何修身子一僵,下一秒,旁边的叶斯、后面的罗翰和简明泽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何修瞪着叶斯,叶斯笑得最没形象,一脚把前面的温晨连人带凳子蹬出去好大一块。   “哈哈哈哈!”叶斯捂着肚子,“同桌你太可爱了吧!”   “好了好了都收收!”老马从怀里抽出一小沓数学竞赛卷放在何修桌上,手指敲敲他的桌子,“今晚写完,明早送我办公室。”   “这有四套。”何修皱眉,“这样我没法睡觉了。”   老马面色平静,“白天睡吧,我知道你不听课,各科老师这学期都跟我反映过很多次了。”   叶斯笑得恨不能抽过去,特别想指着何修说巴啦啦你也有今天,甚至想给他拍个大头贴。   何修面无表情地把几张数学卷子折起来,放进书包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我来说一件事。”老马从后门走到前门,又站在讲台上,“高一二班的尹建树同学,经过校方和他本人、家长沟通,暂时休学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我知道在学年里已经传遍了,现在你们都有手机,东一个贴吧西一个论坛的,学校不可能堵住每个同学的嘴。所以我干脆把这件事的官方结局和大家说一下,以免有人一直来回猜。”   老马说道:“我很庆幸,今天早上我们班有同学刚好路过事发地,刚好这个同学不怕事、愿意为同学仗义出手。不然今天就不是休学一个学生这么简单。”   叶斯被说的脸上有点烧,明明没多大的事,也没闹出什么来,但老马三番两次直接点他,都把他搞的不好意思了。   “还是那句话,高三只有一次,生命也只有一次。希望大家遇事能够冷静,冷静的基础上能拉彼此的时候就拉彼此一把,你们坐在一个教室里,都是比亲兄弟姐妹更亲的一家人。”老马说着笑笑,“叶斯,小简的爸爸来了,等会放学你来一趟办公室,何修也来。”   “啊?”叶斯张大嘴,“干什么?”   “我爸可能想谢谢你。”简明泽在背后低声说,“他刚发微信问我你爱吃什么,我让他多买了点巧克力什么的,你还爱吃什么?”   “不用了吧!”叶斯震惊瞪眼,指着简明泽,“告诉你别跟我来这套啊,要不然下次我不帮你了。”   简明泽低头闷笑,何修也笑,手放在叶斯腿上拍了拍。   “放学快溜。”何修说,“你快跑,我帮你殿后。”   叶斯松口气,对他比了个ok。   尹建树这事被处理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各班人陆陆续续都听说他被休学了,但似乎没多少人议论八卦,高三的都在忙着准备篮球赛和期中考试。至于高一的,和高三如同生活在两个平行宇宙,彼此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叶斯倒是课间去高一那边晃过两次,在二班前后门走两圈,确实没见到尹建树,只见到左边靠窗第一排一张空桌子。   他还抓了两个高一二班的男生问了一下,那果然就是尹建树的座,是他之前考第一后特意要求的,还说不能有同桌,不想被打搅学习。   “我觉得他就是在学你。”叶斯厌恶地皱眉,“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属癞蛤蟆的吧,太恶心了。”   “无所谓。”何修平静地说,“他模仿的这些都很莫名其妙。其实我那三……两年最后悔就是一个人占了一张座,没有同桌。”   叶斯哼了声,伸手搭住何修的肩膀,“那你后不后悔当时没第一时间跟我哈啊。”   “特别后悔。”何修真诚地看着他,“这件事我错了,叶神,别再拿这事取笑我了,我是笨蛋。”   “你还知道啊。”叶斯得意地挑了挑眉,知道何修已经看破他正要偷偷贴他身上小纸条,于是厚着脸皮把手缩了回来,揣进兜里。   手心里有张写着笨蛋的小纸条,这会贴不出去,但必须要在打上课铃之前贴出去!   何修叹气,“你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给我背后贴纸条的习惯了。”   “就这两天。”叶斯扬起嘴角,“好玩着呢,不要打扰我的乐趣。”   “行吧。”何修无奈看他一眼,“随你了。”   六进三那场球打得很激烈,叶斯跟何修坐在底下扶着四班出击的加油牌,到离比赛还有五分钟结束的时候罗翰下来问他俩要不要上去跑一跑,何修扭头看过来,叶斯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罗翰说道:“比分基本定了,上去玩玩呗?你俩不是还没一起上场过吗?”   “尾骨还痛。”叶斯笑眯眯地说,“要不学神上去玩玩吧。”   “那我也不去了。”何修立刻说,“上次只是替大翰,我对球场没有那么大瘾。”   罗翰点点头回去继续打球,何修看着叶斯,低声担心道:“还痛吗,再去一次医院吧。”   叶斯摇摇头,“别打扰我看球,嘘。”   等何修叹着气目视前方,叶斯才飞快扭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他也想跟何修一起打球,亲切地传个球,击击掌,还能抱一抱什么的。   但这种想法太危险了,不能有。何修是他的好朋友,好同桌,好室友,对他光明磊落兄弟正气。可他对何修好像已经有点刹不住闸。   就像上次在何修背后摁了一个“笨蛋”的小纸条之后,这种幼稚的行径就停不下来了。   因为背后那张小纸条是他的笔迹,何修贴着小纸条晃出去的时候,仿佛一件叶斯个人物品出街,从背后看起来非常满足。   一种幼稚但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带着罪恶的愉快,每天都在侵蚀着他的神经。   叶斯叹口气,在裁判吹哨的那一刻起身拽起书包,“我爸回来了,今晚直接回家,周末不一定去面馆。”   何修也站起来,“一起出校门吧,我也回家一趟,周末有事就微信。”   叶斯点点头,“嗯。”   “酥皮芝麻糖还没吃完呢。”何修笑笑,“我礼拜天带我妈做的玉米面儿小贴饼回来给你吃,蘸甜杏酱,特别松软。”   叶斯一脸正气地点头,“来半打,谢谢。”   四班的人都在忙着庆功吆喝,观众席走了两个人都没人发现。操场那人声鼎沸的,越往校门外走反而越冷清,叶斯跟何修并肩走到校门外,叶斯突然叹口气,“所以你……周日回来?”   “嗯。”何修点头,“下午两点半的车,五点进h市,刚好赶上晚自习。”   “那就是两天见不到。”叶斯踢了下地上的小石子。   “是两天。”何修说着,也茫然了一会。   两人都没吭声,就杵在校门口。过了好一会,叶斯叹气说,“行吧,那你别忘了给我带小贴饼回来,听起来就很好吃。”   “会的。”何修笑笑,“我再看看家里有什么别的好吃的,全都给你带回来。”   “行。”叶斯也笑了。何修每次说起家里的好吃的,平时那种疏离感就没了,眼睛笑起来很温柔。   “那我走了?”何修看着他,抿了下嘴唇,“我去车站坐车,和你反方向,拜拜吗?”   “拜拜。”叶斯点头,又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张开双手抱了何修一下,“路上保重。”   何修被他逗笑了,叶斯和他差不多高,抱过来的时候只能侧开头,头发扎在他脑门上,有点痒。   何修伸手在叶斯后背捋了捋,“两天就回来了。”   “嗯。”叶斯重重点头。   跟个傻子似的一直看着何修走远,叶斯才猛地晃过神来,骂了一句。   “两个爷们,一天天怎么还gay里gay气的。操,我们是不是让温晨给带坏了。”   叶斯猛地甩甩头,把书包往肩膀上一抡,闷头快步走到街角,拉开如实书铺的门一头扎了进去。   “来啦。”实哥坐在一把新买的摇椅里眯着眼看他,“叶神这学期变化不小啊。”   叶斯本来直接往里走,听到他这话又两步退了回来,眯了眯眼,“什么变化不小?”   “那股警惕的不好惹的劲好像没了。”实哥想了想,“我他妈疯了吧,竟然觉得你看起来有点学生气了?”   “滚啊。”叶斯皱眉,“老子本来就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学生。你那个,除了上次卖我那些,最近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学习资料?”   实哥皱眉费劲地回忆着,“上次……上次你好像把热门的几个系列都买走了啊,这么快就写完了?”   “五三还没有,但那个不急。”叶斯四处环望一圈,“教材详解都看完了,王后雄和薛金星做的差不多,轻巧夺冠刷完……我操!你眼睛怎么了!”   实哥眼睛瞪得俩鹌鹑蛋那么大,“我没听错吧?”   叶斯啧了一声,踢踢旁边一摞捆好的英语听力书,“再给我找点题做吧,最好是围绕知识点出题的那种。”   “行吧。”实哥叹口气,走过来弯腰在一摞书里翻了翻,“还要基础的吗?”   “不需要。”叶斯歪头想了想,感觉这事有点神奇,“我基础知识被我同桌一通按头狂补,我同桌巨强,天天拉着我嘚吧嘚吧嘚,我感觉自己脑袋上插了个漏斗,他天天拿着成吨的知识往里倒。”   “那这同桌挺好啊。”实哥比了个拇指。   叶斯嘿嘿一乐,“我也觉得特好。”   翻了半天,实哥翻出来几本浅蓝色书皮的练习册,挺厚的,有数学、英语和理综。   “一往无前。”叶斯读了一遍封面上的字儿,“没听过这个系列啊。”   “今年新的,但我看几个学生家长都来找,说是不错。”实哥麻利地抖开一个大塑料袋把书给他装好,“你回去做做吧,不行就再来找。哦不用给钱了,上次你给的钱够再买两轮了。你等我系统里登记一下就行。”   叶斯随意地点头,“谢了。”   实哥的电脑出了点问题,库存系统卡住加载不出来,他开始乒乒乓乓地试图用摇晃显示器来解决故障。   叶斯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站着,东看看西看看,后来视线定格在旁边放着的菜篮子上。   “别动我买的菜啊。”实哥余光瞟他,“我晚上还要给朋友做一桌饭呢。”   “抠死你算了。”叶斯瞟他一眼,顺手摸了个鸡蛋出来,在手里转着。   实哥买的是那种很精致的有机鸡蛋,小小一只,蛋壳摸起来还挺光滑的。叶斯想到那个物理常识,用力攥了攥,果然鸡蛋没碎。   他笑呵呵地把蛋托在手心,举到阳光下。原本只是随意一玩,但明烈的阳光直接透过蛋,他几乎看见了鸡蛋里面的样子。   叶斯愣了下,“这是什么神奇的蛋啊!对着光看还能看见里面的?”   实哥飞快瞟了他一眼,“大少爷没常识吧,新鲜的鸡蛋壳表面有很多小孔,是透光的。”   “这样吗。”叶斯把蛋在阳光下转了一下,又走到后面厕所去,关上门关上灯,在漆黑一片里打开手机后面的闪光灯,把鸡蛋放了上去。   “wow。”叶斯有些惊艳地看着周身透出光,映出里面仿佛宁静熔岩般质感的蛋身,感觉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迅速打开灯跑回外面,把手机壁纸对着阳光举起来。   何修的小人穿着那件最喜欢的衣服,站在山川抬头仰望星辰和云海。   叶斯在阳光下晃动着手腕,那张图片就跟着动了起来,光线在屏幕上闪闪烁烁,星海仿佛也流动起来。   叶斯突然愉快地打了个响指,拎着练习册,又顺手从菜篮里把剩下的那兜鸡蛋全都拿出来。   实哥面无表情地抬头,“把我的蛋放下。”   “一起买了!”叶斯说,“有急事,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惨蛋好像在我背后贴了一块小奶酪片。佛蛋焦急地站在键盘旁,他怎么这么淘啊,我够不到,快帮我拿下去。   作者闻言严肃,缓缓推着蛋转了个身,然后对着他的后背陷入沉默。   是不是有小奶酪片?佛蛋急得扭头,今天路上飞过的苍蝇都追着我,快帮我拿下去。   你确定吗。作者看着他。   确定啊。佛蛋皱眉,小声说,我没有说惨蛋不可爱的意思,但我真的要被苍蝇搞疯了。   作者犹豫了下,伸手把小奶酪片揪了下来。   呼——佛蛋脱力地坐在地上,摊开手,奶酪片我拿去还给惨蛋,不然他可能会生气。   作者又犹豫了下,把小奶酪片放在佛蛋手上。   佛蛋对着小奶酪片陷入沉默。   那个!佛蛋突然焦虑地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那个!   嗯?作者笑着看他,怎么啦?   佛蛋心惊肉跳地指着小奶酪,那个!上面写的惨蛋私有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字面的意思吧。作者说。   佛蛋绕着奶酪转了两圈,沉默地又背过身。   请帮我再粘回去,佛蛋蚊子声说,谢谢。 第45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叶斯知道有蛋壳画, 在鸡蛋底下开个小洞,蛋黄蛋白倒掉清洗干净, 剩下一个完整的空壳, 然后在上面作画。   他之前其实也不是没想过, 蛋壳画,剪纸画,软陶,连十字绣他都琢磨过了,就是一直没定下来要选哪种。因为他觉得那张图很有意境, 画在什么上都衬不出来那种感觉。   但今天实哥给了他启发, 如果把画好的蛋壳底下完整地截掉一块, 放在一个灯架上, 里面探进去一个小灯泡。灯亮起来的时候, 小人仰头看着的星空应该也就亮了。还可以把底下的托架弄成可以转的, 这样何修闲着没事可以拨着蛋壳玩,星空和小人都会跟着飞快地转。   真他娘的是个天才,简直想捧起自己的脸亲两口。   叶斯回家后把衣服一脱, 穿着一件黑色的小背心, 一脚踩在凳子上,左手按住一颗鸡蛋, 右手拿着电锯嗡嗡嗡地就开始改造鸡蛋。   一筐鸡蛋很快就废了,他把冰箱里的蛋掏空,开始第二轮。   “我说——”叶爸端着水果站在卧室门口,话音刚起, 电锯接触上鸡蛋,瞬间飞起一片白色的蛋壳沫子,里面的蛋黄蛋白淌出来,叶斯把电锯关了,皱眉看着那个黏糊糊的壳。   这已经是锯得最好的一次,但还是有点歪,边缘很不整齐,有一块往上裂了,估计熬不过画完就会彻底稀碎。   桌面已经没法看,场面非常惨烈。   叶斯气得脑袋疼,手一捏,咔嚓把壳捏碎,又拿起一颗新蛋。   “我说——”叶爸清清嗓子,赶在叶斯按动电锯开关前飞快说道:“你是不是就只想把鸡蛋大头那边完整地截掉一圈?”   叶斯回头看他,拿着电锯的那只胳膊扬了扬,用肩膀抹掉脑门上的汗,“你有办法?”   “我可以试试。”叶爸赶紧把果盘放下,“但不能用这种大电锯,这个太难控,要用小刻刀。”   “一圈圈割啊?”叶斯瞪大眼,用手掌侧面比划着在蛋壳上磨了磨,“是这么割吗?”   叶爸点头,“我小时候村口做蛋雕的就是这么弄。”   “行吧。”叶斯叹口气,“我知道了,我自己来,不用你上手。”   叶爸嗯了声,把果盘拿过来在桌子左右比划了一下,最后只好放在窗台上。   “儿子啊。”叶爸看着叶斯的后脑勺,“你是不是……”   叶斯皱眉抬起头,“怎么了?”   “没什么。”叶爸搓了搓手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忍不住问,“长什么样啊?好看不好看?是……长头发的还是短头发的?”   叶斯没太听明白,过一会他按亮手机屏,“短头发的,穿斗篷。”   “啊。”叶爸心里一颤,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搓搓手,“我知道这种,叫靠斯,靠斯啥,靠斯play!对!”   叶斯皱着脸,“说什么呢,爸,有事没事?”   “我没事,你搞吧!”叶爸连忙说,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又觉得不稳妥,原地脱下拖鞋,赤着脚悄没声地又走了回去。   叶斯用左脸蛋和肩膀头夹着手机接何修的电话,一手电锯一手美工刀,皱眉琢磨这俩东西到底哪样能完美地割开一个蛋壳。   “我下车了,再转一趟公交就进家门。”何修那边听起来有点吵,“你干什么呢?”   叶斯困惑地看着电锯,过了一会才说,“学习。”   何修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对,我就是想跟你说,我周末作业好像落在你书包里了,你回头帮我找找。”   “哪科啊?”叶斯夹着手机艰难地往旁边看一眼,书包掉在地上,上面盖了些黏糊糊的蛋液,他有点不想打开。   “六科。”何修说,“写完作业之后塞错书包了,还有整理的期中考试知识点,你别给我扔了啊。”   “行吧。”叶斯叹气,“同桌,你这日子过得有点懵啊。”   “是有点。”何修在电话另一头轻叹了口气,“那我挂电话了啊。”   “挂吧。”叶斯说着,等电话里传来忙音,把手机反手往床上一扔,又咬牙切齿地打开了电锯。   小刻刀这个太考验手稳了,他还想再用电锯试一次。   弄完蛋壳还要画画,画完之后还要做一个小灯架,还要弄电线什么的。下礼拜六就是何修生日,在学校肯定不能搞,所以也就这一个周末。   叶斯咬着牙想,要是做不好,就管老爸要钱给何修买个市面上最贵的游戏机,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也很完美。   天才的计划啊……   叶斯割了一宿的蛋壳,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第一个完美的蛋终于割好了。   其实也就切掉半厘米那么高的一小圈,让鸡蛋能坐在桌子上,也能伸进去小灯泡。   叶斯双手捧着那个轻飘飘的蛋壳,坐在台灯底下忍不住满足地咧开嘴。   余光突然捕捉到旁边穿衣镜里有个傻子,捧着个蛋壳露出智障的笑容。   叶斯骂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把蛋壳放在架子上,又把那些打出来的鸡蛋封上保鲜膜放进冰箱。   三十多个蛋,够他和老爸吃好几天了。   画画的部分就相对简单,叶斯小时候学过画,算不上专业,但画个加油牌、蛋壳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只不过不能用普通颜料,会把光封死,要用透光性好的染料。   “深蓝的夜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山谷,山尖上站着一只猹,哦不,站着一只何修同学。”叶斯靠自言自语让自己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用细针划出小人的轮廓,然后用毛笔蘸着染料一点点往上铺。   他给何修画了个很圆的后脑勺,还在脑袋顶上画了往上翘的头发尖,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家伙。   被风吹起的披风右下角用浅金色的颜料写了不透光的几个英文字母。   from yekachu——来自叶卡丘的礼物。   叶斯创作兴致大发,又擅自把天边若隐若现的村庄改成了一栋城堡,是价值五百万的城堡。   “我这辈子要是死了。”叶斯认真地瞪眼盯着蛋壳,手腕细微地抖动,笔尖下带出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对沙雕说道:“就他妈是活活幼稚死的。”   “我很欣慰你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沙雕打了个哈欠,“话说下周四的期中考试……”   “有数。”叶斯说话声很小,怕打扰自己手上的动作,“做完礼物就开启死亡学习模式。”   沙雕好半天都没说话,等叶斯终于上完最后一点染料,把漂亮的深蓝色星空蛋壳放在旁边晾干,听见沙雕在他脑海里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有点羡慕你们人类了。”沙雕说。   “我主要是羡慕何修。”叶斯认真地端详着堪称艺术品的蛋壳,“有我这么好的同桌。”   小灯架的部分很好做,叶斯拆了一个小时候老爸送他的小夜灯,里面的灯泡刚好是那种有点温柔但又不过分发黄的颜色,灯泡的形状像毛笔头,完美伸进蛋壳里,还能和底下的灯座固定好。   小夜灯的灯座是用做旧黄铜风格的金属弯出来的,有种铁艺美,就是搭配一个蛋壳有点不伦不类,但叶斯上下左右看了几遍,觉得还是能看习惯的。   通上电,星空亮了起来,叶斯手按着蛋壳轻轻一转,穿着yekachu斗篷的小人仰着脑袋和那片夜空一起飞快地转起来,光和影在蛋壳里波动,把一簇光辉透过星空影影绰绰地散发出来。   点亮了一个有些困倦的清晨。   “搞定!”叶斯猛地一拍桌子,“天才叶斯!一宿搞定了史诗级生日礼物!蒜头王八即将抱着灯感动落泪,一辈子铭记皮卡丘这个好朋友!”   “睡觉吧儿子——”隔壁卧室传来叶爸沧桑的声音,“叮咣一宿,你心脏还要不要了。”   “我心脏已经好了!”叶斯喊了一句,揉揉酸痛的鼻梁,猛地扑到床上。   干活的时候没觉得困,身体挨上床的那一瞬间就累得再也爬不起来了似的。叶斯用最后的力气在床上滚了一下,滚到正中间,然后把杯子拉一角过来盖在肚皮上。   迷迷糊糊中好像老爸进来了,轻手轻脚地把一桌子染料电线收拾好,又帮他把被子拉到肩膀,窗帘拉严,遮住了可能会打扰睡觉的阳光。   窗帘一拉,刚才忘记关掉的蛋壳灯就成了屋里唯一的光源。叶爸对着那个蛋壳灯愣了足有十几秒,过了好一会才屏住呼吸弯下身子,仔细端详一遍。   蛋壳搭配黄铜灯架,可真丑啊。   难以相信这玩意是儿子一宿做出来的。不,应该说,难以相信儿子一宿不睡觉就为了做这么个玩意。   这玩意送给小姑娘还可能有下文吗,难道不应该送个项链什么的吗。   叶爸屏住呼吸把灯关了,想了想,给叶斯卡里转了两千块钱。   ……   叶斯一觉睡到礼拜六傍晚,睁眼起来先是迷瞪着回了何修一天里陆续发来的十几条微信,然后才想起来作业还没写。   老爸把他的书包清理干净了,他吃了晚饭番茄炒蛋、蛋炒饭和厚蛋烧,然后铺开作业开始学习。   何修的作业确实全都在他书包里,还有那份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叶斯实在想不明白何修到底是什么时候整理的,明明白天不是在看漫画就是在打游戏,只偶尔玩累了扯过纸来随手写两笔。   于是就有了这厚厚一叠复习资料。   看完包上六百的那种。   “竟然落在我书包里了。”叶斯一边嗖嗖嗖誊写着知识点一边自言自语道:“自己写完也不看,也不知道写这些有什么用,全便宜我了。”   叶爸敲了敲门,“吃西瓜吗?”   “吃。”叶斯点头,把学习资料往旁边推了推,腾出一块空地放盘子。   “学习啊儿子。”叶爸感慨地叹口气,“你现在能考多少分?”   叶斯想了想,其实跟老爸没必要撒谎,毕竟老爸对那些分数和排名没概念。   “五百三、四吧。”叶斯心算了下,又说,“我以前基础还不错,虽然荒废了几年,但恶补起来也还成。”   “五百四。”叶爸点点头,“我了解过,五百四差不多能上重本了。”   叶斯摇头,“我得往六百八以上使劲。”   “那么老高啊?”叶爸震惊,“你要考哪去啊?”   叶斯淡然地勾起唇角,“b大,医学院。”   “你要学医?”叶爸震惊之余又严肃下来,“为……你是不是想……”   “嗯。”叶斯平静地写着化学方程式,“我现在的想法是能上就行,但如果有得选,我以后想攻心血管内科方向,希望能让这个世界上少几个心脏病的家伙。”   叶爸抬手在叶斯后背拍了一下,“儿子长大了,我以前觉得你能不把人打进医院我都烧高香,现在都开始计划救死扶伤了。”   叶斯笑笑没说话,等老爸起身走了,平静地又翻过一页卷子,继续埋头写起来。   其实之前何修跟家里纠结报建筑还是报金融的时候,他也想了一下自己的未来。虽然说能够活到高考后的概率仍然很渺茫,但既然何修说未来一定会有,他就忍不住先幻想一下。   top2大学不是说考就能考的,每年有实力进top2的人其实不少,但最后真能去上的没几个。很多时候结果不只看人,也要看天。   b大医学部比b大基础录取分数线低,而且在本省招生指标算是挺多的,上一届最后一个压线录取的是674分。   而且那些选专业的书他也翻过,经济法律建筑土木,他都没什么兴趣。只有看到医学院三个字时,心里好像有盏小灯泡亮了一下,仿佛有种微妙的宿命感让他想要往那个方向使使劲。   叶斯轻轻出了一口气,打开抽屉掏出一个硬壳笔记本,翻开,在首页写下自己的目标。   期中考试,真实水平要冲刺五百五。数学是他的强项,这科希望能到一百二吧。   然后期末考,希望能再提三十分,到五百八。   至于之后,就等一月份全省一模看看大致的排名再做规划。   叶斯写下几个时间节点,划了一条横线,另起一行写下“北大医学院:680。”   又起一行,写下“活下去。”   最后一行,“争取大学里跟何修做对门。”   叶斯勾勾嘴角,看着何修两个字,感觉心情很好。   手机震动起来,是混子大队。   宋义:明天决赛三队打两场,抽签结果出来了,十二班先和六班打,赢了的和四班再打。   叶斯:嗯。   宋义:你俩来不来看?   吴兴:看吧,要不在家呆着也没什么意思。   叶斯犹豫了下,“我不去了,快考试了。”   宋义发了一屏幕的问号表示震撼,叶斯懒得多解释,直接把群消息提醒关掉,然后点开何修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是刚才睡醒的时候发的,他回复了何修中午发来的午餐,说自己刚睡醒,何修回了一个皮卡丘睡午觉的表情包。   叶斯敲下五个字:我有点想你。   敲完又很怂地删掉,过了一把眼瘾。   何修这个大直男,真要收到这么一条估计会被吓死。然后搞不好还会跟老马申请调座,重新滚回自己高冷的靠窗第一排宝座上去,死都不肯再和同学发展“友情”了。   叶斯叹口气。   谁还不是个直男呢,好好的直男搂着同桌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就升旗了,没有一点点防备。   叶斯学到后半夜,又躺在床上听英语,到快早上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窗外轰隆的雷声和雨声吵醒的。   叶斯猛地从床上坐起,窗外的天阴沉沉一片,暴雨如注,整个世界都飘摇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雨声中。   他睡出一身汗,手有些软,碰了碰手机,17:10。   屏幕上亮着一排未读消息,最上面一条是五分钟前学校发来的。h市重度雷暴天气预警,高三学年今晚取消返校自习,明早正常上课。   然后往下是班群、球队群、混子大队,说的都是突然暴雨球赛取消的事。   叶斯直接划过去,找到何修的对话框,何修十五分钟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何修:雨太大了,还在高速上没进h市,感觉晚自习要迟到。   叶斯又看了眼时间。   何修本来说下午五点能进h市,但四点五十五还在高速上。   何修知道晚自习取消了吗?   叶斯给何修回了条消息,然后下地找水喝。老爸正在小屋和生意伙伴打电话,看他出来冲厨房指了指,叶斯走过去打开冰箱,看见老爸给他煮好的绿豆汤。   他偷摸舀了两勺糖进去,用勺子搅拌开,然后猛灌了一气。   肚子饿得都有点瘪了,冰箱里有不少保鲜膜封好的蔬菜和肉,估计是老爸想等他起床涮火锅,结果他一直没醒。   不过这回好了,晚自习取消,也不用着急了。   叶斯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看了眼,何修没回他。   他皱眉又发一句:进h市了吗?   何修依旧不回。   打电话,信号好像很不好,何修接起来说了几句,断断续续的,叶斯就听见了“开不动”三个字,又听见了“等着”,然后就彻底失去了信号。   叶爸走过来扬着嗓子喊,“晚上吃火锅行吗?你们学校发没发放假通知,我听说别的学校都发了。”   “发了。”叶斯说,“我得出去一趟。”   “这么大雨,你上哪去?”   “我同桌坐大巴从他家那边回来,应该在快进h市的高速上抛锚了。”叶斯说着已经抓起外套,又顺手拎了老爸的车钥匙,“我去找找他。”   “我跟你一起。”叶爸连忙说,把车钥匙抢回来,在叶斯脑袋上兜了下,“小兔崽子,考驾照了吗你,就明目张胆拿我车钥匙。”   “快点快点!”叶斯着急地拎起两把大伞,“何修估计在高速上干等着呢。”   外头雨大得可怕,叶斯印象里这么大的雨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撑着大伞都没用,风一吹,雨立刻就把身上淋了个透。   叶爸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叶斯钻进副驾驶,带着一身的水,进车收伞的时候车座也瞬间湿了半边。   轰隆一声,又是一声巨雷。   “你再给何修打一个电话。”叶爸皱眉,“怎么这么大雨啊,别真出什么事。”   电话拨过去半天都没通,最后直接响起挂断音。   “直接去找人吧。”叶爸拉上安全带,“那条高速我总跑,估计就是在309那一段停了,那里路况不好,总看见超载的大客车出各种故障。”   车子引擎轰地一声,在瓢泼大雨里杀出一条路,猛地窜了出去。   街上一辆车都没有,世界很安静,只有轰鸣的大雨。   叶斯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水雾弥漫的世界,心里发焦。   “你别急。”叶爸把雨刷调到最大,“大巴就算停在高速上也没什么,司机都有经验,把警示灯摆在车子前后,就算是这么大雨隔一两百米也能看见。”   叶斯嗯了声,他也知道不能有什么事,但就还是觉得心里像有什么在抓似的。   焦虑,想快点看见何修。   “再开快点。”叶斯说,“今晚就让何修住咱家吧。”   叶爸点头,“让他睡你屋,明天早上我送你俩返校。”   “别了。”叶斯连忙摆手,“我洁癖,没法跟人一起睡,我睡沙发就行。”   “你们两个大小伙子自己折腾去吧。”叶爸叹口气,“我本来还要飞x市啊,也憋这了,这天气。”   高速应急车道上停着一辆大巴车,车上坐满了人。   雨声轰鸣,天际又一道巨雷滚过,轰隆隆碾压过耳膜。车上的人一阵惊呼,然后叽叽喳喳又吵开了。   这趟线何修坐了数不清多少次,总是出问题,不是空调坏就是爆胎,今天全赶到一块去,大雨加爆胎加空调坏,车里闷热到一种境界,还混着各种人身上难闻的味儿。   何修紧了紧抱在怀里的书包,对着车窗外被雨雾完全糊掉的世界叹了口气。   叶斯给他发过几条消息,他都收到了,但是回复不了,发出去的都变成了红色的小感叹号。   司机也联系不上客运站,刚才顶着雨下去在紧急停车的位置前后摆了警示灯,然后就躺在座位上闭眼小憩,还劝大家淡定,要等雨小点才能联系客运公司派人来接应。   这些倒是无所谓,主要是……   何修拉开书包拉链,看着乐扣碗里那叠金黄色的小贴饼叹口气。   闷久了,小贴饼可能会馊,估计叶斯会很失望。   “看着挺好吃的。”旁边的胖大叔突然说,“你要吃吗?”   何修洞察他的言外之意,冷漠地把乐扣碗又塞回书包,塞到最底下,把拉链拉好。   “给朋友带的。”何修冷漠地说道。   “哦。”大叔点点头,又烦躁地拿起电话开始狂打。电话隔音不好,就连何修都能听见压根没打通,但大叔还在狂骂对方不接电话。   这趟大巴上人员很杂,平时老老实实坐车还行,但一出点什么事就立刻能开起一场令人窒息的吵架大会。   何修揉了揉已经快被熏得失灵的鼻子,从书包里掏出游戏机,刚打开,游戏机屏幕就闪起低电量提示,然后自动关机。   “靠……”何修终于没忍住低骂了一句,把游戏机收起来,看看手机电量还有18%,有些茫然。   按这个雨势,等大巴车联系上客运站保不齐得晚上七八点了,再折腾回h市,手机肯定没电。   雨后不好打车,要靠路边生拦车的话估计也很难拦,能不能回得去都是个事。   小贴饼肯定没法给叶斯吃了,妈妈说一定要在晚上八点之前吃掉,或者放进冰箱。   一种浓浓的失望涌上心头,何修心烦地靠在靠背上,闭上眼。闭了一会又睁开眼,看着车窗外水雾迷蒙的世界。   透过被雨水不断冲刷的后视镜,他感觉后面好像有一辆打着双闪的小汽车靠近。   开近了之后能看出是辆黑色奥迪,在大雨天开得很缓慢,缓缓靠近。   何修叹口气,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透过后视镜看到那辆车的前风挡玻璃背后依稀映出叶斯的脸。   也是想给叶斯吃饼想疯了。   他心烦地闭上眼,又过一会睁开眼,却发现那辆车没走,在客车背后停下了。   何修一愣,心里突然产生一种近乎白日梦的预感。   手机在手心里震动了一下,又收到一条叶斯的消息。   叶斯:你发不出来能收到吗?你是在这辆丑不拉几的蓝色金龙上吗?   何修猛地抱着书包坐直。   蓝色!金龙!丑不拉几的!   是这辆!   何修抻着脖子往后瞅,就看见一把巨大的黑伞出现在雨中。从大客车最后一扇窗路过,一直往前走到他窗子底下,伞往上一扬,叶斯在伞下抬起头来。   何修自己都感觉自己眼睛一下子亮了,隔着玻璃傻了吧唧地使劲拍了拍窗。   叶斯在雨里使劲挥手,冲他喊话,他听不清,但他知道说的是“我来接你了!”这五个字。   “让我出去。”何修立刻站起来,大叔有些不忿地瞟他一眼,“你怎么能联系上你家里人啊,你用移动还是联通?”   “我用心灵感应。”何修压根控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从大叔身边挤出去,然后背对一车看热闹的眼神直接下车。   “师傅开下门。”何修站在台阶上,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余光里看见叶斯已经撑着那把超级可爱的大黑伞从车前面绕过来,站在门口等他了。   司机看他一眼,按了下按钮,一声撒气声中,车门缓缓打开,叶斯用伞卡着门口,没让雨吹进来把何修淋湿。   “快过来!”叶斯在雨里眯着眼睛吼。   何修立刻两步并作一步从车上蹦下去,车门立刻在身后关紧,叶斯伸手死死地把他往伞下一揽,“缘分啊同桌!这都能找着!”   “你来接我吗?!”何修听见自己兴奋的声音。   “对啊!”叶斯吼着说,拉着他往后走,“我爸开车来的,先上车说。”   雨太大了,俩人都浇得呱呱透,何修感觉雨水顺着自己后背往下淌,衣服都贴在身上,但他仍然觉得特别来劲,好像一点都没湿。要是有游戏里小人的那个小箭篓,他都能给叶斯表演一出雨中射鸟。   就是兴奋,从来没这么兴奋过,轰隆隆的雨声突然从倒霉变成带感,俩人紧紧地挨着往车那边走,叶斯在雨声里吼着问:“你湿没湿!”   何修看了眼顺着自己胳膊往下淌的水,“没有!你往自己那边打打!”   “你周末都干什么了!”叶斯兴奋地问。   “吃饭睡觉打游戏!”何修挨得更紧,“你呢!”   “学习学习学习!”叶斯吼道,然后在雨里笑得呛了起来,“操,我的生命里只有学习!”   一整个昼夜颠倒的周末,因为在大雨里远离h市的高速上跟何修撑着伞一起走这一小段,突然变得特别明朗。   那种兴奋劲就像要过年似的,不,比过年还来劲,过年其实没什么意思。   叶斯拉开车门让何修先进去,然后自己收了伞一头扎进去,嘭地一声把车门关上。   俩人都湿成落汤鸡,伞上至少有一盆雨,车后座立刻灌得全都是水。   “你俩快擦擦!小心感冒!”叶爸丢过来两条毛巾,抬手把暖气打开,车里顿时响起空调呼呼呼的风声。   何修说了句叔叔好,抹干头发上的水,又擦了擦露在外面的胳膊。   叶斯其实湿得更严重,毕竟还有从车里走到大客车那一段,基本上从头湿到脚,反而没有擦的必要了。   “我感觉我他妈正在长蘑菇。”叶斯说,“赶紧回家,吃火锅前我得先洗个澡。”   “好嘞。”叶爸麻利地发动车子,笑说,“何修急坏了吧?等进市里有信号了给家里报个平安,今晚就在我家住。”   “谢谢叔叔。”何修立刻说,又犹豫了一下,“火锅?”   “对。”叶斯又兴奋起来,左手揉着自己肚子,右手拉着何修,“晚上就在家里吃火锅吧,下雨也不可能出去吃了。”   “火锅就行。”何修连忙点头,心里的幸福突然像个气球似的被吹得老大,他扭头看了眼车窗外哗啦啦的雨,感慨地叹了口气。   雨也变得好看起来了。   叶斯突然在他手背上搓了搓,兴奋地说道:“靠,整整两天不见了啊,你想我了吗?”   叶爸透过后视镜往后排看了一眼,何修突然感觉自己脸有点发烧。   他看着车窗外,喉咙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可能想了吧。”他说。   叶斯长叹一声,“我想你了,真的,自己在家呆着可没意思了。”   “嗯。”何修低下头,看着叶斯还搭在自己大腿上那只手,忍不住也捂上去搓了搓。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特别想你,佛蛋小声说。   啊?惨蛋吼道:大点声!雨太大!我听不见!   佛蛋咽了口吐沫,艰难地吼出来:我说!我想你了!   啊!惨蛋对着大雨放空了一会,咬牙吼回去:我更想你!   佛蛋也咬牙:不!我更想你!   你俩有病吧!作者在家门口怒吼,下雨了不知道回家吗!比个屁! 第46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叶斯一路上都没过去那股兴奋劲, 听见自己叽里呱啦一直在说话,但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看啦又看小说网)他能感觉到何修是有一点拘谨的, 可能因为他爸也在车上。   车子进h市区之后雨好像稍微小了那么一点点, 叶斯看着车窗外感慨, “江面上水位又要涨了。”   何修点头,“嗯,每次暴雨后都要涨。”   “等天晴我们去骑车吧。”叶斯笑眯眯的,“等考完期中试。”   “雨后天晴江边空气特别好。”叶爸在前面说,“我小时候下完大雨就特别喜欢去村里河边玩, 到时候我也跟你俩去, 咱仨可以搞个江边野餐。”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 叶斯皱皱眉, “你平时又不在市里, 跟着凑什么热闹?”   “多陪陪你。”叶爸说, “你们老马让的。我都想好了,就下周,我推掉一整趟行程呢。”   叶斯张了张嘴, 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何修偏过头, 发现叶斯面无表情地瘫在后座上,望着窗外的雨帘打哈欠。   叶爸兴奋地透过后视镜观察儿子的反应, “高兴吗?爸可会野餐了,肯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我好高兴啊。”叶斯毫无感情色彩地张张嘴,“你看,我满脸都写着高兴。”   叶爸无限向往地搓了搓方向盘, 随手打开车载音响,沙哑奔放的男嗓顿时充斥了整个车厢。   《怒放的生命》   熟悉的旋律在车里响起,叶斯心里的倒霉劲儿又淡掉一点,他下意识扭头看何修,发现何修也正在看他,一双沉静的黑眸似乎在强自压抑着激动。   俩人使劲盯着彼此,片刻后同时扯起嘴角,何修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又轻轻叹口气。   “谢谢你来接我。”何修看着他说。   叶斯得意地挥挥拳头,“你心里知道!你的同桌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接你!”   何修有点想笑,但心里却很感动,点点头,“因为我的同桌是一个盖世英雄。”   “盖世英雄!”叶斯吼了一嗓子。   叶爸嫌弃地回头看他俩一眼,抬手把音乐的声音又往上调了几个格。   上楼的时候叶斯说自己尿急,让俩人在后面慢慢走,自己狂跑回屋迅速藏起蛋壳灯,又给叶爸发了一条消息。   “不要提礼物的事。”   叶爸的回信是伴随着钥匙声一起进来的,“闹了半天是何修生日啊?”   叶斯回了一个高贵冷艳的嗯字。   “叔叔我帮您弄火锅。”何修换了一双蒜头王八的毛绒拖鞋,叶斯本来已经进屋了,探头看一眼又走出来,从鞋柜里掏出一双皮卡丘的换上。   “不用,你俩去屋里坐会,火锅没什么好弄的,我们三五分钟就开饭。”叶爸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你吃厚蛋烧吗?”   何修被问愣两秒,连忙点头,“吃的。”   “辣椒炒蛋、番茄炒蛋、蛋花汤、香椿煎蛋,这些都吃吧?”   何修茫然点头,“都吃的。”   叶爸憨厚一笑,“那就好了,我家最近鸡蛋特别多,帮着吃一点,过了今天就得扔了。”   叶斯有点紧张,坐在沙发上一边心不在焉地摆弄手机一边往两人那边瞟。   好在何修并没有起疑,只是点点头。   窗外的雨声和火锅沸腾起来的冒泡声融在一起,屋里很快就弥漫开暖烘烘的香味。鸳鸯锅一半是辣,另一半是番茄,旁边摆了满当当一桌子的菜和肉。   主角还是肉,鲜红带雪花纹的大片肥牛堆在一起,看一眼就流口水。   叶斯用胳膊肘赶何修进里面坐,自己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你喝可乐还是啤酒?”叶斯问。   叶爸在冰箱里翻了一阵,“没有可乐了,只有啤酒。”   “那我喝中午的绿豆汤吧。”叶斯说,“明天物理要讲磁场,怕喝酒头痛听不进去。”   叶爸有点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僵了僵,过好一会才看向何修,“那你喝什么?”   何修本来也想说喝点绿豆汤算了,但看叶爸捧一满怀啤酒满脸期盼,便临时改变主意说,“我喝啤酒吧。”   叶斯扬眉看他一眼,“明天上课呢。”   “没事。”何修淡淡笑,“刚在大巴车里也挺闷的,刚好透一透。”   肥牛片下进火锅不用几秒钟就打着卷飘起来,叶斯伸筷一捞满当当一下,一筷子全都放何修碗里,想一想又顺走一片,蘸过香油碟填进嘴,然后瘫在凳子上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同桌吃肉。”叶斯接过叶爸递过来的啤酒直接给何修满上,“这肉巨好,我从小就只吃这家的肥牛。”   “叶斯从小到大只对他家的肥瘦满意。”叶爸笑呵呵地,举起酒杯跟何修碰了下,“这么多年也没变,一个大小伙子挑剔得很。”   “谢谢叔叔。”何修有些拘谨地跟叶爸碰了杯,看叶爸干杯,于是自己也仰头干了。   “敞快人。”叶爸笑着又给他倒一杯,“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的进度。”   “不用管他。”叶斯撞了何修一下,“吃你的肉,他吃火锅就是为了下酒的。”   何修嗯了声,低头发现自己的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叶斯给填满了,小山一样的肉堆在一起,他赶紧夹两筷塞进嘴里。   叶爸准备了五斤肥牛,架不住两个饿坏的大小伙子猛吃,吃到最后叶斯整个人已经瘫了,一只胳膊还在何修腿上,看着火锅里浓稠的汤说道:“我感觉还能再下一绺面。”   “我吃不下了。”何修连忙说,看着自己面前摆着的空酒瓶,叹口气。   叶爸嘴上说不用管他,但时不时就主动提出干个杯,何修稀里糊涂就喝了四五瓶进肚,被火锅热气一熏,有点头昏脑胀。   “我给你们下面。”叶爸打了个嗝,“九点多了啊,你俩吃完饭就洗洗睡觉,明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我送你们上学。”   “好的。”何修忍着头晕点点头。   说不吃,面条煮好后何修看叶斯唏哩呼噜吃,忍不住也吃了一小碗。番茄锅底越煮越香,浓郁得上头,配挂面有一种朴素而奢侈的香味。何修吃到最后感觉自己撑得有点想吐,但还是把剩下最后一根面条捞进了嘴里。   “香吗。”叶斯拍拍他的腿。   何修点头,“香。撑不住了,睡觉吧。”   叶斯也点头,“你先洗,我得躺会消消食。晚上我睡沙发,你睡我床行吗?”   “我睡沙发吧。”何修说,“没那么多讲究。”   “少废话。”叶斯在他腿上一拍,“洗澡去。”   何修进浴室后,叶斯就躺在床上消食。他撑得都有点大脑空白了,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雨里跟何修挤在一起走的时候就感觉特别上头,那股嗨劲一直延续下来,吃肉的时候都像是在比赛,没吃过似的。   “叶斯。”何修站在门的另一侧喊他,“有牙刷毛巾什么的吗?”   “都在洗手盆底下的柜子里。”叶斯喊道:“内裤也有新的,你随便拿!”   “好。”何修说。   里面没声了,但透过浴室门没什么卵用的毛玻璃能看见一个绰绰约约的影。何修双手扥着t恤底下把衣服脱下来,然后弯腰解裤子,这些动作都能看得真真亮亮的。   叶斯咳嗽一声,眼睛挺不老实地盯着毛玻璃背后的轮廓瞅。   一种隐秘的刺激感涌上,叶斯心跳好像悬停了一瞬,而后他有些紧张地撑着床板往起坐了一下。   他听见里头何修翻完东西往里走的动静。   一步,两步,三步。估计是果着身子在走,迈着那两条长腿,肩背随着走路的动作会不经意地显出肌肉浅浅的线条。   就跟上次在澡堂子里走在他前面时一样。   脚步声停了。   叶斯猛地屏住呼吸。   水声哗地一下响起来的时候,叶斯下意识低了下头。   “我说。”卧室门突然被推开,叶爸探头进来,“何修带来的小贴饼我放冰箱里了啊,你俩明早吃行吗?”   叶斯在床上蹦起来空中翻了个身,又轰地一声砸回床上,屁股朝天还把被子压在身下,满脸通红。   “干什么呢。”叶爸吓了一跳,“你刚不是没喝酒吗?”   “我小腿肚抽筋了。”叶斯咬着牙说,脸埋进枕头里,两腿配合着在床上蹬了蹬,“别理我,让我自己挣扎一会。”   “啊。”叶爸松口气,“估计还长个呢,回头你买点钙片吃。”   叶斯机械地在床上抽腿,“知道了。”   “毯子什么的在沙发上铺好了啊。”叶爸说,“少什么来我屋拿。”   叶斯一声都没吭,直到叶爸走了,他才猛然翻过身,对着天花板大口喘着粗气。   “真刺激。”沙雕在脑海里啧啧感慨,“惊吓吗?”   “闭嘴。”叶斯咬牙切齿,低头看了眼,已经风平浪静。   他长吐一口气,突然又觉得心里很罪恶,抬手把自己的头发捣乱了,然后拿出手机。   何修周末录了十几段英语让他听听抓毛病,他之前只随手放了一段,压根抓不出错,感觉比考试听力还标准。   但确实挺适合用来练听力的,可以听着速记,感觉对听力提升很有帮助。   但这会叶斯没有心思速记,他只想做点什么把脑海里的罪恶祛除,于是戴上耳机,点击播放。   何修平静的声音在低弱的电流白噪音中响起,仿佛一个沉稳的英国绅士。   “this attitude,that nothingeasier thanlove,has continuedbe the prevalent idea about lovespitethe overwhelming evidencethhardly any activity, any enterprise, whichstarted……”   叶斯听了两句,感觉不像是平时英语听力播放的那些衬衫的价格是几镑十几便士,而是像首诗似的,主题竟然还是说“爱”的。   但这个说爱说的有点复杂,一遍听下来没太听懂。   叶斯正想往回拖一下进度条,就听何修突然换上中文,用和刚才一样平静的声音在耳机里说道:“这是弗洛姆《爱的艺术》选段,非常适合用来做听力练习。has continuedbe、in spite of、to the contrary,这几个都是平时听力经常挖空的短语。至于prevalent这个词有一点超纲,但去年一模考到了,也可以留意下。”   卧槽。学神精神闪闪发光。   叶斯原本那点乱七八糟的心思被何修打败了,立刻拉开床头柜翻了纸和笔出来,把刚才何修说到的那几个短语记下来,又在嘴里念叨了几遍。   浴室里的水声停住,何修用干毛巾把头发上的水分擦干,穿着一条叶斯的睡裤和自己的黑背心走出来。   他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推开门却发现叶斯正趴在床上戴耳机跟读英语,读的那一段就是他之前给叶斯录的。   叶斯读的不太连贯,但很认真,头顶常年炸着的呆毛都软乎乎地趴下去了,全神贯注地陪着主人一起学习。   读完一整段,叶斯才抬起头摘下耳机,“你洗完啦。”   “嗯。”何修仍然有点不好意思,背转过身,右手拿毛巾摁在头上,靠大力搓头发来缓解心里的焦虑,“你读英语吗。”   “跟着你随便读读。你口语好听,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叶斯叹口气,把那张纸又扯过来,“第二段里头那个,pre……preva什么玩意的,那是哪个词啊,你给我写一下。”   何修嗯了声,右手摁着头发,左手接过笔在纸上随手写下那个单词,又顺手标注了释义。   prevalent,adj.,流行的、广传的   “这个意思啊。”叶斯拿着纸看了看,又啧啧感慨,“你左手写字可以啊,感觉比右手写得还要帅气。”   “不是同一种体。”何修笑笑,“小时候学书法,右手练楷书,用来考试写作业。左手练行草比较多,随便写着玩的。”   叶斯咂咂嘴,这话要是别人说,他会立刻给对方打上装逼狂标签赶出去,但何修说他就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觉得心服口服。   “太强了。”叶斯深吸一口气叹出,在那张纸上弹了弹,又感觉这个字体看着有点眼熟。   “你去洗吧。”何修说,“我没用太多热水,看还有五十度。”   “够用。”叶斯随手把东西收了,“我就冲一下。”   折腾一番,快十一点了,两人才分头躺下。何修躺在叶斯的床上,卧室门虚掩着,能透过缝隙看到客厅沙发一头,叶斯放脚的那头。   叶斯好像心情不错,一只腿伸平,另一只腿抬起来骑在沙发背上,还哼着完全听不出来的调。   何修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一下。   叶斯:你睡觉了吗。   何修立刻回:还没有,你呢。   叶斯:也没有,我还在回味今天的大雨和火锅,感觉周末一下变得巨充实,发生了好多事。   何修忍不住勾起唇角,在叶斯的床上翻了下身,确保那人的脚一直在自己余光里,然后回复:为什么要来接我,我又不是回不去。   外头沙发吱悠一声,叶斯把沙发靠背上搭着的那只脚放下来,也翻了个身:因为你都失联了啊,我很烦别人失联,不回我消息我就想火速找到你,看看你到底干什么呢。   何修无声地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笑,过一会发了一个蒜头王八的表情:睡觉吧。   叶斯很快回了一个皮卡丘:晚安!   何修:晚安。   折腾一天又吃了火锅,困意上头很快,叶斯没一会就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后半夜又下起雨来,这回没有雷声,就是简单粗暴不做作的大雨,哗啦啦的。雨下了一会,客厅里的空调开始工作,发出低微的换气声。   叶斯突然梦回重生前,就在高考前离校那天,他双手插着兜,吊儿郎当地穿过长长的走廊,从混子十八班一路走到精英四班,在自己曾经混了两年的教室门外驻足。   何修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白衬衫,站在讲台上,手上捏着那张熟悉的毕业生小纸条,停在秘密箱缝隙上空,没撒手。   何修回头和他平静对视,然后把纸条收回来夹进书里,转身走了。   梦里和上辈子的真实情景不太一样,上辈子何修最后还是跟他说话了的,结果梦里就变成了擦肩而过。叶斯茫然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英中传说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大的怅然。   一晃都三年了,主动打了无数次招呼,但一直只能得到不咸不淡的回应。   高考后大家估计也就彻底分道扬镳。大人们都说高考是一道人生的门,踏过这道门,有些人和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世界。   无所谓。   他本来就是个不知道人生会在什么时候戛然而止的家伙,跟英中之光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叶斯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留给四班空荡荡的教室最后一个无谓的苦笑,然后扯起书包往外走。   走到校门口,他低头看见那张纸条掉在地上。他随手一捞,捡起来抻平看了一眼。   “高二暑假,捅太岁的是我。很爽。不后悔。”   字体隽逸嚣张,下笔顿挫。看似潦草,但又有一种别致的笔韵在里面。   客厅空调突然加大了送风的风力,叶斯耳朵尖一动,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重生前的回忆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辈子的梦里了,他已经比较习惯,没什么大不了的。   窗外雨声哗然,衬得客厅格外安静。叶斯摸出手机看了一眼,02:14。主卧的门虚掩着,次卧的门也关着,何修跟老爸应该都睡得正熟。   叶斯打了个哈欠,翻身准备继续睡,然而刚闭上眼,突然觉得心里颤了一下。   他猛地坐起来。   晚上听英语整理的东西被他睡前随手塞书包里,书包就在沙发旁边的地上扔着。叶斯下地摸黑把那张笔记找了出来,没开客厅灯,就用手机晃着又看了一遍何修写的字。   prevalent,adj.,流行的、广传的   叶斯猛地闭闭眼,那个“的”字和刚才梦里纸条上“的”字完全重合,没有一丝不同。   行草很多字下笔都很独特,这个“的”字就是例子,至少叶斯从来没看别人这么写过。   虽然两张字条上只有这一个重复出现的字,但就这一个字,基本已经能够验证叶斯刚才心里那个可怕的猜想。   他猛地站起来,瞪着那张字条长达十几秒,而后又有些茫然地坐了回去。   “在想什么。”沙雕平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叶斯茫然地看着虚掩的卧室门,突然想起刚开学时何修的作文里写,“我曾偏执轻狂地认为,自己知道人生的最优解是什么。那时如果有人问我后悔二字,我会回答,从未。”   那时他问何修是不是有秘密,何修只囫囵地拿上课偷看漫画这件事搪塞过去了。   “何修是不是重生的?”叶斯在脑海里问,“他是重生的!对不对?”   沙雕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沙雕轻轻叹气,“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重生会改变很多人的轨迹,但有些轨迹的改变却是主动选择。真真假假,你要有自己的判断。”   叶斯茫然地靠在沙发背上,感觉自己前心后背蒙了一层冷汗。   雨夜仍旧寂静,他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摊开在膝盖上的手掌心。   他想不懂何修为什么会重生,难道何修也在高考前猝死了?不可能,何修很健康,而且每天循规蹈矩,不会有什么意外出现。   如果说这一世何修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不像从前那么循规蹈矩了。   还有太岁……原来当年高二暑假真是有人捅了太岁,才导致上辈子自己和太岁那一架没打起来。但……何修当时为什么会去找太岁的麻烦?   叶斯猛然想起何修说他捅过人,一个人伙同一条巷子堵了一群,后来还在人屁股上扎了一刀跑了。   现在想起来叶斯仍然有点想笑,但笑意过后又是更深的茫然。   太多谜团,他感觉自己脑子里装满问号,晃一晃都能从耳朵里飘出来几个。   叶斯完全听从本能地站起来,赤着脚无声地走到卧室门口,推开虚掩的门,在黑暗中摸索着坐在了床前的凳子上。   何修正睡着,那道熟悉的呼吸声很让人心安,叶斯就那样坐在椅子上看何修。   黑咕隆咚的,其实也看不清脸,就只能看见被子下身体随呼吸有规律地起伏。   叶斯坐了一会,感觉有很多想问的,但又似乎没什么去问的必要和立场。就像他此刻坐在这里,不知道自己是想干什么,是真的感觉困惑,还是只是想坐在这看看何修。   实话说,睡觉的时候脑袋顶上少了这道呼吸声,他也有点睡不稳,不然也不会做那个奇怪的梦。   叶斯突然回身轻轻拉开一点窗帘,让微细的月光透进来,照在何修脸上。   你看这个学神,他又帅又可爱,睫毛还很长。   叶斯突然感觉自己心跳微妙地加速起来,咚咚咚狂跳一气,他不得不心焦地站了起来。   闭着眼的何修无意识地皱起眉。   干什么呢这家伙,大半夜不睡觉,坐他床头看,怪吓人的。   叶斯一进来何修就听到声了,但没好意思睁眼,怕吓到他。本来以为他是进来拿什么东西,结果似乎也不是,就那么坐在凳子上疑似盯着床上瞅,瞅了半天也没有下一步。   梦游?   住校的时候没发现有这毛病啊。   叶斯心焦地转身往外走,脚底下一个没留神,当!地一声就踢在了床尾。   嗷嗷嗷!!!   叶斯瞬间痛得飚出泪花来,都不用开灯,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此刻脸憋红了,小脚趾传来一股剧剧剧痛,痛得他恨不得原地抱起自己的脚蹦两圈。   叶斯猛然一回头,发现何修已经睁开眼,正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   说时迟那时快,叶斯猛然遏制住自己想要抬脚的冲动,双手毫无预兆地平举了起来。   叶斯把眼睛闭上,深吸一口气,学着僵尸一样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了起来。   本来要说什么的何修不得不闭上嘴,茫然地看着他。   叶斯来来回回走,像走进迷宫的苍蝇一样到处撞,期间顺次撞到了床头柜、书架、衣柜、地上的凳子,撞了不知道多少次后终于摸到门口。   而后他就那么闭着眼淡定用脚拨开门,僵尸步走了出去。   何修原本只是有点困惑,此刻脸上的困惑几乎能写成一本书。   他费解地坐在床上上半身前倾,目送叶斯僵尸样在方厅又来来回回兜了几圈,终于找到去往客厅的门,顺着门又走了几个闪电轨迹,最后回到沙发旁。   叶斯脚又踢到沙发腿上,两只平举在身前的胳膊神经兮兮地抖了抖,然后僵硬地通一声倒回沙发上。   客厅很快响起了一个何修之前没听到过的呼噜声。   吭哧吭哧的,有点夸张,像猪叫。   何修感觉自己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困惑过。   他茫然地伸手按住卧室门把手,看了看客厅沙发上那家伙,又茫然地把门推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费解地看着头顶一根小红绳的佛蛋,你这是要干什么?   那个。佛蛋拘谨地停顿下,晚上睡觉你能帮我把惨蛋绑在床上吗?   啊?作者吓一跳,你要干什么!   佛蛋心虚地扭头看了一眼蛋窝,看着自己不存在的脚尖蚊子声说,我发现惨蛋会梦游诶。   作者松了口气,梦游就梦游,还能锻炼蛋体呢,你绑人家干嘛啊?   佛蛋别过头去,万一我没醒呢。   嗯?作者困惑皱眉,什么意思?   他会跑到别的蛋窝去的。佛蛋担忧地小声说。 第47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大概是因为少了周日晚自习的铺垫, 礼拜一早上教室里人仰马翻。每周回家一次的住校生背着大包小包直接来教室,东西全都堆在走道上, 一眼望去和火车硬座车厢有一拼。   沈霏收作业时每走一步都要跨越点儿障碍, 十分艰难。   “叶神你俩交作业。”沈霏站在叶斯桌子旁边, 眼神扫过后面简明泽,小声问,“不是不能吃咸的吗?”   简明泽把茶叶蛋咬掉一半,剩下一半扔回塑料袋里,笑笑, “没那么绝对, 我嘴里实在没味, 太难受了。”   沈霏点点头, 叶斯把自己跟何修的作业写好名放她手里那一沓卷子上, 沈霏低头看一眼, 感慨道:“叶神的作业越来越用心了。”   叶斯现在卷子都做三遍,第一遍自己掐着正常考试约莫七八成的时间快速做,第二遍查教材补漏, 顺便琢磨一下别的解法, 第三遍则参考何修的答案,把自己想不到的解题思路补充上去。   其实一开始这么干很浪费时间, 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何修往他脑袋里灌基础知识灌得差不多了,量变积累出一点点质变,他发现自己这种操作越来越娴熟。   第一遍的试卷填写率越来越高, 以前何修卷子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解法他只能偶尔看懂一两道,现在基本都能看懂,除了极其刁钻的要靠百度。   沈霏低头清点这一组的卷子,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说道:“我妈说自主招生快要开始报了。”   周围的人闻言都停下手头动作,叶斯也抬起头。只有何修没什么反应,依旧专心致志地盯着游戏机。   小人被巨龙两爪子拍得血条闪烁,何修迅速找到一块大石头,趴在石头后面打开行囊一通狂吃。   “自主招生不是明年三月吗?”许杉月眼神困惑,“上一届是高三下学期才开始提的吧?”   沈霏嗯了声,“但上一届准备不充分,好几个冲顶尖高校的最后都没拿到加分,今年学校想提前圈定名额,给要推那几个大学的同学每周末补课。”   叶斯看一眼何修,发现何修仍然没有反应。   “我能参加自主招生吗?”他在脑海里戳沙雕,“假如能拿到英中推荐名额的话。”   “可以。”沙雕的回答很果断,“但就和高考规则一样,自主招生考场上系统buff会暂停,你只能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考试。而且系统任务是高考录取top2,也就是说,如果你获得其他学校的推免和加分也是没用的,必须是前两所。”   叶斯点点头。   “咱班应该至少有一半都在补课范围内。”沈霏说,“最终推免名额会按照这学期末考试排名顺次往下给,但期末考试之前,大家都是种子选手,所以待遇是一样的。”   “能补课真的太好了。”张山盖如释重负地叹口气,“无论对自招有没有帮助,我早都觉得咱们该补课,实验、六中、二十七、他们早都开始周末补课了。”   沈霏闻言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我妈说那根弦也不能绷得太早,万一没坚持到高考就开始状态下滑就糟了。”   “你们看何修。”温晨小声说,“没见他绷过弦。”   “松的都要耷拉地上了。”叶斯叹口气,手按着何修肩膀蹭了蹭,“同桌别玩了,今天物理要讲那道电磁综合的旷世大题。”   “我会听的。”何修紧张地看着屏幕,“我感觉我要拿到勇者之心了。”   叶斯:“……”你上周就是这么说的。   叶斯听课听一半突然又出了个神。   如果何修真是重生的,那看漫画打游戏种种行径就很合理。毕竟本来就是学神,而且人家大概率已经走过一轮高三,更没什么可虚的。   但不合理的就反而是跟学习沾边儿的行为,比如无比认真地在考前复习知识点,每天的作业都写得非常细致,甚至会记录作文构思的过程。   叶斯突然想起什么,手伸进书桌堂掏出一大把卷子来。   何修平时上下学懒得背书包,作业就塞他这,老师批完的卷子发下来也不看,从叶斯手上交上去又发回叶斯手里,时间一长就都攒一起了。   叶斯按照时间顺序大概排列了一下,从第一张往后翻。   差不多刚开学那阵,何修的作业卷很空白,大题一般就画几条波浪线代表过程,最后出现一个突兀的计算结果。   然后突然有一天,作业卷上开始出现过程,密密麻麻填满几乎所有空白,一直延续到今天。   这中间也有变化,比如最开始何修会列出几乎每一步计算,最近则在步骤上比较精简,多出的空白处他会写各种不同的解法。   仿佛……循序渐进……   “你上课又溜号了。”沙雕在他脑海里不满地吐槽,“说好的这周要开始死亡学习模式了呢。”   叶斯没回答沙雕的问题,而是犹豫着问道:“何修……知道我是重生的吗?”   沙雕停顿两秒,换上公事公办的语气,“第一,我不能回答你昨晚关于何修是不是重生的问题。第二,假设何修是重生的,他也同样没有资格获知你是不是重生的。”   “但他可以猜。”叶斯立刻说,“其实我学习方面的漏洞很多,而且他一直都不抓,我就放下心越来越暴露。之前我以为是他本来就对别人的事迟钝,但万一不是呢?万一他一直看破不说破,只是想要帮我学习呢?”   “哇。”沙雕毫无感情地感慨,“那真是太感人了,我要是你,我就以身相许。”   “滚。”叶斯皱眉,“相许个屁。”   “你这人有点没心肝。”沙雕惊讶道:“假如你猜中了全部真相,这么可歌可泣,你都不愿意以身相许?”   “他他妈的是个直男。”叶斯突然有点怒了,“我他妈也是直男,除了会对他升旗以外!”   沙雕顿了顿,“你知道自己说的话毫无逻辑吧?”   叶斯突然有点丧气,“嗯……”   “那就好。”沙雕松了口气,“不然我会以为昨晚你扮演的僵尸吃掉了自己的脑子。”   “闭嘴啊。”叶斯感到无限惆怅。   沙雕又不甘心地小声夸赞了一句,“昨晚,精妙绝伦的表演。”   叶斯,“……”   晚自习的时候老马进来说了自主招生的事,但跟沈霏透出的情报不太一样。英中给了分班考学年前八十的人全部进入补课的资格,也就是说,四班全班都能参加。   “这件事希望大家自己慎重把握,回去也和家长商量一下。”老马严肃道:“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自主招生,我们自招的补课几乎和高考范围没有重合,所以对有些同学可能是浪费时间。”   底下叽叽喳喳小声议论开,简明泽和罗翰商量了几句,两个人暂定都要报名。叶斯扭头看了眼左边,沈霏和许杉月也已经达成一致。   “想要参加的同学可以先站起来让我看一眼大致人数,这不代表你们最终决定,不用紧张。”老马说。   教室里一下子站起来差不多一半的人,叶斯一眼扫过去,基本都是分班考前二十的。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站起来。   何修放下游戏机看他一眼,发现他没动,于是低头继续玩游戏了。   “何修。”老马叹气,“你得起来吧。”   何修用胳膊肘撞撞叶斯,“你要参加吗。”   叶斯嘶了一声,“要不先报名吧,期末看情况不行再退。”   何修点点头,放下游戏机站起来,叶斯也跟着他一起站起来。   宣布自招补课这件事只是个十分钟不到的小插曲,但激起不小水花。晚自习的时候叶斯都能感觉班级里很多人心不静,报名的在躁动,没报名的也一副压力山大的样子。   回宿舍的路上何修突然开口道:“关于自招……”   “嗯?”叶斯心里一紧,“怎么了?”   何修平静地看着他,“你有想参加的学校吗?”   叶斯略微犹豫,还是点头说,“就……前两所吧,如果能拿到推荐资格就参加,拿不到就……别的学校就不去了。”   他说完这话觉得有点荒唐,无论何修看没看穿他真实水平,以他现在的名次都不可能拿到前两所的推荐。   他突然觉得很羞愧,还有点沮丧,偏过头看着旁边高低错落的灌木。   何修点头,“明白了。那这次期末我们要考进学年前十五。”   叶斯一愣,猛然回头看他,何修认真地解释道:“上一届拿到前两所自招推荐资格的有十六人,所以期末考进前十五就比较安全。”   叶斯摇摇头,他不是为了这个数字惊讶,“我们?”   “对啊。”何修叹气,目光从叶斯垂在身侧的手上掠过,顿了顿,“就是咱俩,这次期末要考进前十五。”   “你又不会有问题……”叶斯下意识说。   “你也不会有问题。”何修勾起唇角,“分班考不是三十吗,这次期中应该还会往前进,如果这次能进前二十,期末的胜算就很大了。”   叶斯茫然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但即便拿到资格也只是第一步,期末考他有系统帮忙,但真到了那两所学校的自招考场上,他就得完全孤军奋战。   “真正的自招要到三四月份。”何修突然抬手揽了一下叶斯的肩膀,又很快放开,说道:“一步一步走,一直向前看就好了。再远,也总有走到的那天。”   叶斯愣了好一会,而后轻轻地点点头。   何修视线从他的手上飘开,喉结动了动,又低声说,“今晚我得好好复习,你跟我一起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何修总往他手这边看,叶斯竟感觉这家伙是想拉一下自己的手。   疯了吧。叶斯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呢,对着笔直笔直的同桌也能升旗。   发着愣,叶斯就落后了何修两步。何修一只手随意地揣在裤兜里,另一手垂在身侧。月光在地上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叶斯看着那道影子有些出神,余光里是何修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五指自然地微微蜷缩,手指修长秀气。   何修停下脚步回过头,叶斯突然觉得心跳又砰砰砰快起来,赶紧咳嗽一声小跑过去。   “困得走神了。”叶斯欲盖弥彰地大声打了个哈欠。   何修勾勾嘴角,“等会泡红茶给你喝,刚好从家带了点茶叶。”   或许是距离高考倒计时的百位数字从3掉到2,也或许是自招给大家心里带来了一点波动,今晚宿舍自习室的人很多。   叶斯推门一进去,被里面整齐的几排脑袋吓一跳,站在门口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两个空座,刚好是对着的。   他跟何修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下,何修旁边的女生不经意一抬头,看见何修后愣了好一会,然后有些僵硬地低头继续写题。   下笔比之前快不少,就差在头顶写上“压力山大”四个字。   叶斯突然有点想笑,扯了扯嘴角而后才掏出自己的物理卷子写了起来。   何修坐在他对面掏出一小叠白纸,一本书也没拿,神色淡定地刷刷刷写着什么。叶斯抬了几次头,发现有文字有公式也有图例,这个神奇的哥又开始默写知识点了。   十二点熄灯铃响,叶斯刚好做完一套物理卷,自习室稀稀拉拉走了一大半人,还剩一小半。   何修突然停下笔,轻轻敲敲叶斯手腕。   叶斯抬头,“嗯?”   何修指了一下里面。   里面是个小的讨论区,一般交流问题会去那里,自己安静学习就坐在外面。   叶斯有点不明所以地放下东西跟何修往里走,推开里头的门,里面还有十来个人,分成四小撮,正在讨论题。   何修找了个没人用的小圆桌,顺手把带轱辘的小白板也拉过来,说道:“我刚梳理了物理最后一道电磁结合大题的常见出题方式和答题思路,我说一遍,你给我查漏补缺,行吗?”   电磁结合的物理大题是叶斯最近最头痛的部分。这种题非常综合,很难拆解,经常看到一道题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不知从何下手。   叶斯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见那四撮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对何修露出了饿汉午夜看串儿的表情。   何修拔开马克笔,从容地在白板顶上顺次写下一排公式。   “电磁结合大题要从定理应用逻辑出发,要先搞清楚是电生磁还是磁生电。比如常见牛顿第二定律结合电磁感应现象里常考的三个定则、两个定律、一个特例。其中三个定则有……”   叶斯慌乱中赶紧扯过一张纸在底下记了起来,何修每句话信息量都很大,要一直跟着脑袋使劲转,但他语速不快,跟起来并不会特别吃力,对于刚好想学这块知识的人来说简直畅爽。   何修有条不紊地分析着可能出现的几种题型,分别讨论,说完最后一句的时候刚好写满一白板,叶斯也刚好在a4纸上写下最后一行,长出一口气。   爽。   通透。   他一回头吓了一跳,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围着坐了十来个朋友,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黑板。   蒜头小王八学神课堂开课啦。   孩子学习老不好,多半是要废了。   叶斯不知怎的突然想到这条广告,按着自己脑门嘿嘿嘿傻乐好一气。   何修的表情有些无奈,似乎也没想到会招来一大帮人,莫名其妙开了个午夜小课堂。   他顿了顿,看向叶斯,“你觉得我的复习有遗漏吗?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十来个人同时扭头盯着叶斯,求知若渴脸。   叶斯呃了一声,按压下心虚严肃点头,“我觉得非常全面,没什么要补充。”   人群中有人叹口气,“学神真的强,这是我听过的最强梳理,没有之一。”   “两本书浓缩成二十分钟,还没有遗漏,我只有一句牛逼不知当讲不当讲。”另一人说。   一个女生小声说,“当讲,我还能加一句666。”   何修没说话,大家似乎也习惯他一直沉默,也没人指望他能回应什么,纷纷说了谢谢学神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何修突然开口,周围人又停下动作。   何修看了叶斯一眼,转过身去一边擦白板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没有两本书浓缩成二十分钟的好事,能听懂能跟上,是因为已经有了相当的知识基础。不虚。”   四周人笑着应和了几句,叶斯没吭声,安静地从背后看着何修。   伴随着擦黑板动作,薄薄的校服衬衫下肩胛骨的轮廓起起伏伏,让人渐渐地看着出了神。   叶斯突然觉得,刚才那句话何修似乎是在刻意跟他说,只是借着大家的感慨找了一个合适的契机罢了。   似乎是,何修的鼓励,告诉他他可以。   叶斯低头缓缓扣上笔盖,又把整理的笔记捋了捋。   何修放下黑板擦转过来,声音有些困意,“回去睡觉吧,一点多了。”   叶斯点点头,站起来后又扬眉笑道:“今天复习效率很高。”   “我也觉得。”何修似乎真的困了,走过来的时候不经意地就和叶斯挨在一起,俩人的胳膊几乎叠在一块,叶斯忍不住偷偷蹭了下,很小幅度,可以被归结为无意识的那种。   “明晚我梳理下化学吧,你给我挑挑错。”叶斯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似的,“我想系统梳理一遍有机。”   “好啊。”何修困得都要睁不开眼,“快回去,我今晚还有任务要做。”   “什么任务?”叶斯愣了下。   “我感觉我快要拿到勇者之心了。”何修叹气,“这回一定是在龙洞里,不可能在别的地方。”   叶斯:“……”   学习打扰你打游戏了。   原本只是随便感慨一句,但接下来几天,叶斯是认真怀疑考前复习严重影响了何修的游戏进度。   平时晚上坐在床上打游戏的时间被拿来学习,何修只好在白天更加凶猛地玩,现在连去食堂的路上都低头看着游戏机,排队时也不撒手。   叶斯真担心何修好好一孩子被游戏给毁了,但又特别好奇,到底什么勇者之心那么值钱。   等到礼拜三中午排队打饭的时候,他终于没忍住,清清嗓子说道:“考试这两天别玩了吧。”   “嗯。”何修仍然是那句话,“我感觉我马上就要拿到了,就今晚,肯定今晚就肝出来了。”   叶斯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他突然感觉自己生日礼物送错方向,如果用彩纸给何修叠一个什么勇者之心,估计何修会感动哭。   而且还很省力。   蛋壳灯被他藏进一个黑色的礼盒里,锁在柜子深处,打算礼拜五晚上十二点送给何修。   宋义他们几个也都招呼过了,礼拜五考完试,晚上十二点一过就开浪。   叶斯吁了口气,看着前面攒动的人头勾起唇角,“好期待这个周末啊。”   “我也期待。”何修随口说,“周末之前我肯定拿到……”   “勇者之心。”叶斯翻了个白眼。   何修点点头,“对。”   勇者之心是这个游戏最重要的一件装备,拿到它才能顺利炼出极品□□,不然后面几个高难度地图就很难过,就不大可能救出公主了。   叶斯公主在等你!   叶斯公主在等你啊!   何修突然很有压力地吸了口气,“你帮我排一下,我找个人少的地方先把这个守洞怪杀掉。”   叶斯一脸无语,看着何修低头扎进人堆半天后叹了口气。   第二天要考试,晚上叶斯十二点就准时上床了。   头顶那家伙还在聚精会神地玩着游戏,叶斯忍了一会,小声说,“同桌。”   “嗯?”何修盯着屏幕。   “睡觉吧,我怕你明天考场上睡过去。”叶斯担忧地说道。   何修顿了顿,那头的亮光突然熄灭了。   “好的。”何修说,“你也早点休息吧,不打扰你。”   叶斯松了口气翻身闭上眼,过一会又突然觉得不对劲,悄没声地抬头往头顶上瞅了一眼。   何修的被子蒙过头顶,棉被下透过一层微弱的光。   屏住呼吸,能听见被子下极轻微的按键声。   叶斯,“……”   “不要管他了。”沙雕突然在脑海里小声感慨,“学习是你的战场,那个游戏是他的战场,男人啊,总是有自己想要全力冲刺的东西。”   叶斯心里的声音毫无感情,“请不要把沉迷游戏说得那么伟大,谢谢。”   沙雕没再说话,叶斯翻了几个身,没过多一会也睡了过去。   何修打游戏其实影响不到他,相反,何修发出的所有动静对他而言都有镇定的作用,甚至能平复考试之前那股压抑的紧张。   第二天早上起床铃刚一响,叶斯就感觉何修拍了拍他这边的枕头。   “嗯?怎么了?”叶斯茫然地从床上爬起来,却见何修一双黑眼仁亮亮的,跟眼睑下的一抹青对比鲜明。   何修把游戏机往他眼前一伸,屏幕上赫然一颗跳动的红色宝石一样的心。   “这是勇者之心?”叶斯愣住,随即惊喜挑眉,“你拿到啦?”   “拿到了。”何修有些拘谨地忍住喜悦笑意,“给你看一眼,期中考试一定能考好。”   “什么毛病。”叶斯忍不住乐了,乐完又觉得有点感动,搓了搓何修胳膊,“就为这个啊,期中考试前让我看一眼这东西?”   “也不完全是。”何修勾起嘴角,“这颗勇者之心,平均游戏时长要在三百小时才可能拿到,但我只用了一百九十多个小时。”   叶斯顿了顿,低头慢慢吞吞爬下床,突然小声说,“同桌,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何修笑了笑,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过一会还是把话说了,“其实就想说,我之前没怎么玩过游戏的,但这个游戏还是玩得比别人好,因为功夫不负有心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叶斯点点头,“嗯。知道了。”   何修深吸一口气,主动过来轻轻拥抱了叶斯一下,“好好考啊。”   叶斯笑,“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我肯定把分拿满,你看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考试了。佛蛋站在灶台上满脸彷徨。   作者摁摁佛蛋的头,怕惨蛋考不好?   没在怕。佛蛋看作者一眼,认真说,我对惨蛋很有信心,惨蛋是个聪明蛋呢。   作者笑,那你焦虑什么呢。   佛蛋扭头看了眼蛋舍考场,蚊子声哼哼:考完试我好像就要过生日了。   作者勾了下嘴角又飞快恢复正常,嗯。   佛蛋叹口气,你说惨蛋知道我生日吗?   这很难说。作者严肃看着他,取决于你在惨蛋心里的重要程度。   我也这么想。佛蛋担忧地看着灶台,犹豫着,我觉得至少……他不会完全忘记吧。   作者没吭声,按了下咖啡机的按钮。   过了一会佛蛋又小声说,我只想要听一句生日快乐就满足了。   嗯。作者忍着笑继续煮咖啡。   佛蛋绕着咖啡机滚了几圈,突然又崩溃地叹口气:不,我想要礼物,我想要惨蛋给我准备一个小小的礼物啊。   快考试去吧。作者忍不住推了他一下,考完试再说!   知道了。佛蛋有些低落地转身往考场走,低声自言自语,蛋舍门口摘的葱花也行,只要有一个小小小小的礼物就行了啊。 第48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叶斯平时语文卷练得最少, 全靠上课跟着老秦,但这次考下来感觉还不错, 按照自己的节奏往下答题, 最后写完作文还有十五分钟可以检查。   这次作文的论题是得与失, 时事论据和经典论据他都准备过,自我感觉非常不错。   这也是叶斯第一次坐在第一考场考试,何修就在靠墙组第一张桌,刚发卷的时候他还看了何修一眼,后来开始紧张答题就没再抬头。直到写完作文, 他往右前方看过去, 发现何修已经答完卷趴桌子上睡着了。   考完试四个人坐在食堂吃午饭, 偶遇找不到空座的沈霏和许杉月, 于是叶斯便招呼她俩一起。   沈霏大大方方地笑着坐在叶斯对面, 许杉月则坐在她旁边, 挨着宋义。   原本正手舞足蹈学公鸡打鸣的宋义立刻萎了,腰板拔直一口肉一口菜地机械进食。   叶斯低头忍笑往嘴里扒饭,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 偏过头看何修。   何修从考完试出来就蔫巴巴的, 看神情似乎有些委顿,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怎么了。”叶斯胳膊肘贴了贴何修的胳膊, “还困?”   何修嗯一声,“睡完更困了,不如不睡。”   “什么叫睡完更困?”宋义迷茫,“你考试睡觉了?”   何修有些郁闷地叹一口气, “社科文阅读太长了,我看到一半就……”   饭桌众人闻言纷纷停下筷子,一个个比赛谁眼睛瞪得大似的。叶斯也懵了一会,把刚咬一口的蛋挞放回餐盘里,“你不要告诉我你只做了一个社科文阅读就……一觉到交卷?”   “没做社科文阅读。”何修看他一眼,叹气,“不是说了吗,社科文看到一半就……”   “学神语文交了白卷?!”沈霏震撼,“一道题都没写?”   何修低头喝一口绿豆汤,沉默不语。   “监考老师怎么就没叫醒你呢?”叶斯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何修的语气更郁闷,“老师说他前半场在后排坐着,后来到讲台前的时候以为我答完了。”   宋义愣了半天才说道:“我竟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加一。”吴兴咂咂嘴,“所以你现在满分应该是……六百?”   何修嗯了声,吃了一口饭又说道:“争取考到六百吧,差不多还能进前一百五,不然把班级平均分往下拉太多了。”   “争取考到六百吧。”宋义皱眉,“我怎么感觉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侮辱我啊。”   一个话题岔过去,众人又低头吃饭。叶斯盯着何修的后脑勺看了两眼,突然有点想笑。   学神何修首次走下神坛,原因竟是考前通宵打游戏。   括弧,就为了考前给同桌看一眼他肝出来的小心心,括回。   叶斯忍不住扬起嘴角。   考试的日子过得仿佛比平时上课快,两天四科,时间嗖地一下就没了。   考完最后一科理综出来叶斯感觉自己累得脑子都有点木。带着系统考试就像人格分裂一样,遵循本能飞快填写答案,但同时又在心里反复盘算着这题自己到底会不会,哪些题刚才自己算过了,哪些题还没算过,三个小时过去整个人都累废了。   卷子一交,刚刚跨出考场门,叶斯就挂在了何修身上。   “累啊。”他深吸两口气,嗅着何修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桃子味,满足地长叹一声,“终于考完了。”   何修淡笑,搓了搓他的后背,“辛苦了。物理怎么样?”   “巨好。”叶斯眼睛亮了一下,噙着笑意说,“这次磁场所有题我都很有把握。”   何修闻言明显挺开心,但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又更使劲地搓了搓叶斯的后背。   叶斯舒服地眯眯眼,挂在他身上,像只慵懒的大猫。   吃完晚饭照旧要上晚自习,四班的精英们已经从考试的氛围中挣脱出来,又回到日常复习状态。何修本来想好好补一下这周复习落下的漫画,结果书刚翻开,他们的前班主任现语文老师,老秦,就板着脸出现在后门,手里攥着几张除了“何修”名字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字的语文卷。   叶斯一点义气都没有,掐着大腿闷头笑出了声,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何修叹口气,很有自知之明地从后门跟老秦出去了。   何修一走,叶斯火速回头瞅着简明泽,“你真能拍照?”   “嗯。”简明泽笑着点头,“摄影是我最大的爱好,我有器材,明天可以跟你们拍一天。”   “小简六六六。”叶斯有些兴奋地搓搓手,“那你的门票我包了,那些镜头架子回头都丢给宋义帮你背着,你人能来就行。”   罗翰挑眉,压低声问,“小简跟我说了,你们是要去给学神过生日吗?都谁啊?”   “我,小简,宋义吴兴。”叶斯想了想,“沈霏和许杉月也想去,主要宋义想叫上许杉月。”   罗翰了然地点点头,又叹气,“可惜明天下午补球赛决赛啊,要不我也想去。”   “可以考虑给你留一块蛋糕回来,如果还有剩的话。”叶斯笑着说,“你们好好比,下次一起。”   “哪还有下次。”罗翰突然有些低落,“咱们就最后一年了啊,之后,各奔东西。”   叶斯原本笑着,听他这么说,笑容突然卡壳。   就像有一根小刺在他的心脏上猛地一戳,瞬间把刚才的兴奋都漏没了。他顿了顿,转回身趴在桌上。   “这么容易就被打击到了。”沙雕慢悠悠地说,“脆弱的哟。”   “没有。”叶斯情绪有些闷,手攥着笔无意识地在纸上划着,“我只是觉得大翰说得有道理,很有可能,这就是我给何修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生日。”   沙雕似乎愣了一下,叶斯笔尖在纸上用力戳了戳,“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给他过,让他以后无论过了多少年想起来都觉得开心。”   沙雕极轻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喜欢他。”   叶斯停顿一会后缓缓从桌上爬起来,随手翻开一本练习册,神情平静。   “对啊。”他在脑海里轻轻叹息,说不清是对沙雕叹息还是对自己叹息,缓缓道:“我喜欢上他了,而且是很喜欢他,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何修被老秦叫走挺长时间,到了第二节 自习才回来,刚坐下就打了个哈欠,一脸被唠叨傻了的样子。   叶斯又忍不住有点想笑,在纸上划拉一句推过去。   “怎么处理?”   何修有些无奈地回复:“以后语文课不能看漫画也不能打游戏了。期末语文要考到145,不然就一直不能看漫画打游戏这些。”   叶斯憋着笑:“好严酷的惩罚啊。”   “谁说不是呢。”何修叹气,随手掏出手机想看一眼明天天气,却发现三口之家的小群有未读消息。   一叶秋色:儿子生日快乐!明天就成年了,祝你有更美好的未来。   祖国万岁:成年快乐,每天都进步。   上边的是老妈,下边的是老爸,俩人各发了一个红包,老妈的是188块,老爸的是66块6角。   家里在钱上一直都管得挺严,何修也习惯了,把红包收下说了句谢谢爸妈,收起手机忍不住又瞟一眼旁边。   叶斯正在安安静静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刷题,一副心无杂念的样子。   何修突然感觉有些焦虑,把几本漫画书捋了一遍,又随手抽一本出来看,看了半天都没看进去什么。   整一个晚自习,叶斯沉迷学习无心唠嗑,甚至连多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来。何修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凉,等到放学铃声响,他几乎难以抑制自己地发出一声叹息,自己听着都觉得愁。   但叶斯好像没什么反应,胳膊搭住他的肩膀打了个哈欠,“我要困死,赶紧回去睡觉吧。”   “哦。”何修垂眸收拾书包,“马上。”   往宿舍走的路上何修忍不住说,“我爸妈刚才给我发红包了。”   他说完停顿下,有些期待地扭头看着叶斯。   叶斯感慨道:“你爸妈真好啊,我爸就不行,每次都要我自己开口。”   何修,“……你爸肯定也主动给过你红包,不信你回忆一下。”   叶斯露出费劲回忆的表情,过一会摇摇头,“不,没有过。”   “……”何修彻底停住脚步,“肯定有,逢年过节,你生日,没主动给过你红包吗?”   叶斯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明示,摇头说,“逢年过节那叫压岁钱,生日没给过,幼稚鬼才过生日吧,都多大了。”   何修彻底不说话了。   剩下回去的一路上,何修一句话都没说。叶斯在旁边偷偷瞟了他几次,又得意地翘起嘴角转回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何修心里很沉重,灌了铅似的,沉重到往床上爬的时候都不得不中间停下来休息一次。   他坐在床上对着游戏机发了半天愣,还是不死心,咬咬牙打算厚着脸皮再提醒叶斯一下。   “那个。”何修扒着床栏往下瞅,眼看着叶斯又换上那套皮卡丘的睡衣,心头一亮,“你是不是宝可梦的铁粉啊?”   “是啊。”叶斯撅着屁股在柜子里掏什么,随口问,“怎么了?”   “你知道蒜头王八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何修闷声问。   “我知道那干嘛啊。”叶斯弄出叮叮咣咣的声音,“人龟殊途。”   “那是妙蛙种子,不是龟。”何修语气低落下去,眼看着叶斯一通鼓捣之后又冲出去到走廊追打宋义,感觉心口堵了一块一吨重的巨石。   算了。   睡觉了,又不是幼稚鬼,过什么生日。   灯还没熄,何修就一反常态地躺下,面朝墙闭上眼。身后温晨看见后小声叮嘱沈浪把放音乐的耳机插上,然后下地关了大灯,只留下叶斯那盏台灯。   何修没睡着,闭着眼睛挺到11点50的熄灯预备铃,然后才听到叶斯从隔壁宿舍出来,一边跟宋义吆喝着什么“就这么定了”一边大力把门踢开。   “哟,学神都睡了啊。”叶斯大大咧咧地说,一脚又把门带上,“那都睡了吧,考完试大家都累了。”   我不是累的。何修心想,我是失望的。   叶斯把台灯关了,又在下面窸窸窣窣不知道搞什么东西,过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爬上床。   “睡了吗。”叶斯站在梯子上看何修。   何修没睁眼,嗯了一声。   “晚安。”叶斯说。   何修有点不想说话,但还是叹口气回了一个“安”字。   他在被窝里看了眼手机,23:55。   叶斯已经躺好,并在一分钟之内完成了今日的“睡前背五个单词”任务,还慵懒地翻了个身。   何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努力排空思绪想让自己睡着。   不知是不是提心吊胆一晚上最后又落空使得他的中枢神经受损了,他闭上眼后没一会意识就有些混沌,并不算睡着,大抵是介于清醒与模糊之间,只能感觉到自己皱着眉。   连着的两张床突然颤一下,何修迷糊中感觉叶斯好像在床上站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睁眼看,就感觉身边的床垫猛地往下沉下去。   下一秒,他的身子被往旁边推开,一个家伙挤进来,强行挤进他和墙之间。   何修一脸懵地睁开眼,看着悄无声息挤到自己床上脸朝着自己躺下的叶斯,缓缓地用眼神发出了一个“?”。   叶斯不仅人过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坚硬的角在被子底下磕着何修的胸口,还有点痛。   何修心里一顿,瞬间感觉自己眼睛亮了起来。   “礼物吗。”他使劲盯着叶斯。   床窄,俩人面对面时彼此的呼吸都能喷在对方脸颊上,叶斯嗯了一声,在被子底下把东西塞他怀里,何修刚要打开,叶斯突然又伸手摁住了他的手腕。   一床被子盖着两个人,被子里的温度急剧升高,何修很快就感觉手腕发烫,浑身都烫起来了。   叶斯有些紧张地在心里读秒,他读秒一直都挺准的,但这会由于过于紧张,心里反而有点没底。   何修好像猜到什么,也不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瞅着他。   叶斯感觉自己脸开始发烫,也说不清是紧张的还是被盯的。   十二点。他在心里数道。   “生日快乐,同桌!”叶斯飞快说,使劲在何修手背上搓了搓,“生日快乐!成人快乐!”   黑咕隆咚的,何修的眼睛那么亮,他使劲点点头,然后快乐地搂着那个盒子。   “我能拆开看了吗。”何修小声问。   “拆开吧拆开吧。”叶斯深吸一口气,搓搓手,“我日,我有点紧张啊,希望你喜欢。”   一定会很喜欢的,何修心里说。   哪怕只是这个盒子,里头塞满废报纸,我都已经很喜欢了。   何修手心全是汗,在被子里蹭了好几下才小心翼翼地揭开那个盒子。叶斯从床上坐起来,给他腾了一块地,何修敏锐地意识到可能是什么怕碎的东西,于是也往后退了退,就差从床上张下去。   他在黑暗中仔细辨认着东西的轮廓,感觉有点像一盏阿拉丁神灯,但灯头很窄,看不太清是什么样子的。手碰上去,灯柱是金属,凉凉的,还挺沉。   “小夜灯吗。”何修快乐地问。   叶斯嗯了声,“但照明作用不太大,就……摆着玩玩吧。”   “特别好。”何修立刻说,感觉自己心跳在胸腔里砰砰砰砸得快要出来了,他下意识按了一下胸口,握着灯柱小心翼翼地想把灯竖起来。   “等一会。”叶斯说着,从盒子里扯出线,摸到床边的插座插好。   何修已经把灯拢到怀里,手指碰到灯头的触感,硬硬的但又仿佛很脆,像是蒙着一层染料的稠,但又有点沙沙的质感。   这是……   何修突然震惊,“蛋壳吗??”   叶斯小小声嗯了一声,想解释一下自己灵感的源泉,但话到嗓子眼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末了有些焦虑地捣乱自己的头发,说道:“直接开灯吧,你看看。”   何修手指摸到开关,深吸一口气,然后咔哒一声开了灯。   “学神生日快乐!”一直躺在床上的温晨猛地坐起来,沈浪也和他一起吼道:“十八岁快乐!成人快乐!!”   何修想说什么,但却卡住了。   漆黑的宿舍,床上的蛋壳灯里透出深蓝色的光晕,那是一片熟悉的星空,但星星却比印象中更多,山尖上披着好看斗篷的小人也比记忆里更努力地仰着头。远处云端下是几栋城堡,是想象中王子解救到公主之后会出现的那种场景。   黑夜里的蛋壳灯效果非常好,星星的部分由于用了带珠光的染料,透出来的光芒格外璀璨,把整片“夜空”衬托得流光溢彩。   何修感觉自己呼吸都屏住了,近乎呆愣地捧着那盏小灯,看着那个蛋壳,仿佛从没见过这么美好、美好得让人震撼的东西。   “它是会转的。”叶斯轻声说,小心翼翼地伸手推了一下蛋壳,蛋壳快速旋转起来,小人的脑袋尖一圈圈地路过,整片夜空的星光都折射到了一起,在被子上投下斑驳的痕迹。   何修怔怔地抬头,斑驳的光影也打在叶斯脸上,叶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有些泛红,但还是努力认真地给他解释着这个小蛋壳灯的来源。   灯光在墙上留下了叶斯的影子,两扇睫毛轻轻颤动,如同何修此时的心情。   “太漂亮了,叶神真的用心。”温晨呆愣愣地感慨,“太牛逼了,怎么想到的啊。”   “卧槽一个大老爷们还能做出这玩意来。”沈浪坐在自己床上抻着脖子往这瞅,末了又有点不好意思,“学神,我送了你一对哑铃,那什么,放你桌子底下了,那个白色的盒子是我的。”   “我送了一个游戏。”温晨小声说,“在你书架上。是新出的,评价很高,当然跟叶神的是不能比……”   “谢谢。”何修勾起唇角看着对面两张床上的人,“我都很喜欢,谢谢你们。”   “客气了。”沈浪大大咧咧地躺回床上,过一会翻个身咂咂嘴,“叶神对你也太好了吧,我操了,我那么多兄弟咋没人给我做个蛋壳呢。”   “是蛋壳灯,自己设计自己画自己做的。”温晨小声纠正,“实在是……太用心了。”   “宋许送过你自己做的东西吗?”沈浪不知脑子怎么短路,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温晨懵了一下,“……没有。”   何修也扭头看过来,黑咕隆咚的,三个人不约而同都瞅着温晨。   温晨懵逼地咽了口吐沫,“但他和我商量过这种事,他觉得小孩子才送手工……当然我没有说你的意思啊叶神,你这个礼物效果真的好,我俩之前没想到过。”   叶斯好脾气地摆了下手,没往心里去。   何修很喜欢蛋壳灯,这是叶斯能感觉到的,他双手攥着灯柱在眼前看了又看,等蛋壳停下来,他又小心翼翼地拨一下,反反复复,看了有十分钟都没看够。   叶斯提心吊胆一周的心终于踏实了,笑着戳何修的腿,“差不多行了,把灯关了吧,这个质量我可不敢保证啊。”   “啊。”何修似乎被吓一跳,连忙点头,啪嗒一声把开关关了。   宿舍归于一片漆黑,俩人在黑暗中对坐着大眼瞪小眼半天,何修又小声感慨,“真好看。是不是失败好多次?”   叶斯笑,“失败的那些都被你吃了。”   何修愣了下,过一会反应过来了,突然忍不住想笑,但又觉得有点不应景,只能努力憋着别过头去。   叶斯把手放在他腿上,严肃道:“想笑就笑吧,收到个小孩子才送的手工礼物,都已经这样了……”   叶斯话没说完自己忍不住低头乐了起来,何修也乐出了声,叶斯笑着笑着脑袋就搭到何修肩膀上,猛笑一气之后才反应过来,俩人面对面坐着,这会儿姿势非常像在拥抱。   他猛地感到一阵紧张,立刻坐直,后背死死地抵在墙上。   气氛突然有些微妙。   何修怀里放着那盏灯,小声问,“那你……”   “明天我们去游乐园。”叶斯勾起嘴角小声说,“你肯定没去过吧,叶神再带你飞一次。”   “好。”何修满眼都是璀璨,“你说去哪就去哪,去哪都开心。”   “给你买草莓冰淇淋。”叶斯勾起嘴角,“过生日就要去游乐园,还要吃草莓冰淇淋。”   “好。”何修点点头,“我有点期待,我今晚可能期待得睡不着觉了。”   他说着,又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蛋壳灯,压低声说,“我从小到大都没这么期待过生日。”   隔着不过十几公分的距离,叶斯的眼睛亮晶晶,看着他。   “同桌,你开心吗。”   何修用力点头,“嗯。特别,特别开心。”   “开心就好。”叶斯突然觉得心里很满足,做蛋壳、藏礼物、演一晚上戏什么的,全部在这一刻值回票价。   “那我回去睡觉了,明早见。”叶斯撑着他的枕头站起来,忍不住又在他手上飞快地攥了一把。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特别想亲何修一口,但是不行,得忍着,不能在人家生日当晚把人吓出个好歹来。   何修眼看着叶斯又回到旁边床上,也突然觉得心里空前地不舍。   “抱一下吧。”何修突然说,把蛋壳灯放回盒子里,努力严肃解释道:“你给我做这么好的礼物,我必须得和你拥抱一下以示……”   “好的。”叶斯没等他说完就果断又迈了回来,在他面前一屁股坐下,伸开双手,“来抱。”   何修于是把多余的话咽了,使劲抱了抱叶斯,叶斯也使劲抱住他,还在他后背肩膀上蹭了半天。   “明早我们几点出发?”何修抱着叶斯问。   “九点,到游乐园差不多十点,第一波进去。”叶斯埋头在他肩膀上说道。   “好。”何修点点头,“那还有八小时零四十五分钟。”   叶斯抱着他点头,感觉心脏狂跳,产生一种难言的冲动。   他太想亲何修一口了,太想太想了。   何修卸掉学神冷漠气质抱着蛋壳灯发怔的样子实在太让人心软,让人想立刻冲上去亲一口。   哪怕亲一口脸蛋、亲一口脑门、或者头发丝呢!都行啊!   “真睡觉了。”叶斯突然说,松开彼此的一瞬,嘴唇似无意般在何修耳后擦过,在他的耳垂上轻轻一掠,立刻移开,而后叶斯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自然而然地站起来,还很大大咧咧地大声打了个哈欠。   砰一声,叶斯砸回自己床上,立刻翻个身骑着被子,“睡了啊!”   何修愣在床上,感觉浑身冰冷,只有那只刚才被不小心碰到的耳朵,越来越热,烫到濒临爆炸。   “啊。”何修听见自己说,“我也睡了,好困。”   叶斯极其大声地又打了个哈欠,“是啊,好困。”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看看灯,作者坐在台阶上,轻轻推了下发呆的佛蛋。   灯呢?作者问。   佛蛋茫然地看了作者一会才说,啊,藏在蛋窝里了。   你怎么了,怎么呆了?作者好奇地问道。   佛蛋没吭声,对着空气逐渐脸红。   嘿,干嘛呢!作者又推了推他,想什么呢!   惨蛋好像亲了我一口。佛蛋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哈?作者惊呆,真假的?   肯定不是故意的,但是……佛蛋呼吸突然变急促,使劲喘了几口气,呼……   佛蛋转过身指着自己的蛋壳小声说,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你看,留下了一个心型的小印子。   作者看着那个不规则的口水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真的是心型的!我拿放大镜看过了!佛蛋呼呼喘着气说,完了,明天整个游乐园的蛋都会看见我壳上的心型吻痕的! 第49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礼拜六没有早铃, 整个602宿舍没人主动睁眼。   叶斯正睡得沉,突然听见门咣一声巨响, 吓得他噌地一下笔直笔直地坐了起来。   紧接着何修也坐起来了, 扭头看他一眼, 表情十分空白以及茫然。   俩人昨晚都失眠到后半夜,此刻骤然被吵醒,两脸懵逼。   下一秒何修猛地掀开被子,看到被窝里好端端的礼物盒子后才松一口气,又忍不住把盒子抱到怀里。   咣!   门又一声巨响, 宋义在外头扯着嗓子吼, “学神大帅哥何修生日快乐!!!”   何修, “……”   叶斯深吸一口气, 咬牙骂道:“滚!”   “靠。”宋义委委屈屈地又踹一脚门, “昨晚说好的大家早上在群里轰炸学神的啊, 结果轰炸一早上合着你们都没起床呢。”   “起来了。”何修无奈道:“谢谢你们。”   “应该的!”宋义吼道:“快点准备出发了!再晚点儿丛林漂流和过山车能排到死!”   叶斯被大嗓门震得浑身都难受,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虚弱地爬下床看了眼时间。   确实起晚了, 原计划九点应该已经在校门口出发, 结果现在九点了,俩人才刚醒。   何修也跟着他下地, 站在底下小心翼翼地把放在床沿的盒子抱下来,还摸了摸表面不存在的灰尘。   叶斯看见何修有些凌乱的发型突然觉得开心,他一把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叶斯说, “今天要穿得帅点啊。”   何修嗯了声,犹豫一会后手伸进衣柜里。   “你是不是有一件皮卡丘的t恤,就是白色的一件。”何修低声平静问。   “是啊。”叶斯说,“之前去日本玩买的,怎么了?”   “我前一阵买了件妙蛙。”何修顿了顿,从衣柜里摸出那件全新叠得板板整整的t恤,普普通通的白色圆领t,只是胸口印着一只妙蛙种子。   叶斯眼睛一亮,没等何修把难以启齿的后半句说出来就兴奋道:“妥了,等我找找啊!”   何修闻言立刻背转过身把衣服换上,余光扫到镜子里,自己正难以抑制地翘着嘴角。   九点二十,迟到拖慢大家进度的寿星终于到楼下跟大部队汇合了。宋义原本叼着根棒棒糖百无聊赖地靠在柱子上,回头一看何修跟叶斯出来,立刻卖力地挥手喊道:“我们在这儿……操,你俩他妈穿的是啥?”   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件白t,叶斯胸前是黄色的闪电皮卡丘,何修胸前是有些憨憨的蓝绿色妙蛙种子。   简明泽震惊,“还有这种安排?为什么没通知我们?”   沈霏闻言扭头笑,用胳膊肘撞撞简明泽,简明泽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和许杉月嘀嘀咕咕几句然后笑得倒在一起。   “这是我们602的宿舍服。”叶斯冷漠道,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快走快走,晚半个小时了。”   宋义哼了声,把脚边放着的一兜子吃的拎起来给大家发,“还不是等你俩啊,何修寿星也就算了,你也睡过头。”   “我请大家打车还不行吗。”叶斯说着,从塑料兜里抓出一个面包,巧克力的,扭头看何修拿的是红豆的,俩人口味不一样,于是心满意足地撕开袋子。   一行七人,一辆商务车刚好能装下。简明泽坐副驾,两个女生坐在前面两个位置,后排挤了四个男生。   一上车吴兴就说,“那个,我有一个朋友也想去游乐园玩,能不能带上她啊。她就住游乐园附近,直接在门口等我们。”   “男他女她?”宋义立刻板着脸瞅他。   吴兴语气有些心虚,低头揪着书包说道:“就上次送我护腕那个朋友,卫校的那个,叫颜晓乔。”   “卧槽,我就说有问题!”宋义立刻瞪眼用胳膊箍着吴兴脖子,“老实交代!是不是已经成你的妹子了!”   “没有呢。”吴兴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只能认命地让他勒着,顿了顿又说,“但我挺喜欢她的,可能也……快了吧。”   叶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宋义呜嗷哭了一嗓子,吓他一哆嗦,反手就是一巴掌拍过去。   “干什么啊你。”叶斯瞪眼。   “我兄弟要脱单了!”宋义嚎出了货真价实的眼泪,手一抹想蹭叶斯身上,被叶斯用眼神恐吓只能在自己大腿上抹了抹,嚎道:“我激动!我开心!我还觉得这个世界特别不公平!”   “毛病。”叶斯笑着骂他一句,转过身又觉得有点好笑。   吴兴这么快就要脱单了,确实是他没想到的。这阵子吴兴确实有点神秘兮兮,不怎么主动找他和宋义玩了,原来是忙着谈恋爱。   啧。   叶斯咬一口手里的面包,巧克力馅苦苦甜甜,他突然扭头看着何修。   何修停下咀嚼的动作,“?”   “吴兴要脱单了啊。”叶斯感慨道:“一车单身狗,吴兴成了第一个有人爱的家伙。”   何修顿了顿,“不一定。”   “什么?”叶斯没听清。   “没什么。”何修咳嗽一声别开头去,过一会又把面包伸过来,“你掰一块尝尝吗?红豆沙挺细的。”   叶斯没掰,凑过去就着何修的牙印咬了一口,又细又绵软的红豆沙在嘴里绵延开,但叶斯刚吃过巧克力,所以吃不出红豆的甜味来。   何修看他一眼,眼神又飘忽开,对着那两个嵌在一起的牙印愣了愣,“甜吗?”   “巨甜。”叶斯连忙说,把自己手里最后一口面包递到他嘴边,“你尝我这个。”   巧克力的气味已经贴近呼吸,何修顿了顿,低头一口咬住面包,从叶斯手指间把面包咬进嘴里。   “是不是更甜?”叶斯问。   何修点点头,囫囵咽下去又无奈道:“所以你刚才应该是没吃出什么甜味吧。”   “靠。”叶斯乐着骂了一句,“给彼此留点面子不行吗?”   俩人乐成一团,乐够了何修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刷开朋友圈。   叶斯清了下嗓子,也收回视线。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心虚还是真有其事,总觉得最近跟何修之间有点莫名其妙的尴尬。   很局促,两个人都是,眼神碰一下都能在彼此眼中看见心虚。   手机突然一震,叶斯随手翻过来一看,竟然是宋义。   人就挨着他坐,有话却要发微信。而且还不是发在混子大队群里,而是私戳。   宋义:你俩越来越他妈给给的了。   叶斯身子一僵,猛地回头,却见宋义眯着眼正狐疑地看着他。见他回头,宋义伸出食指中指比了比自己眼睛,又调转过来指向叶斯,做了个口型。   i’m watching you.   傻子。   叶斯心里一阵紧张,又觉得想笑,嘴角抽搐半天脸上憋出一个扭曲的表情。   周末早上完全不堵车,坐车比公交快了一倍不止,一行人比计划中还提前十分钟到游乐园外。大家的电子票都在叶斯手机上,叶斯去扫码,回来的时候发现队里多了一个高挑的姑娘,皮肤很白,杏眼圆脸,是那种御姐身材萝莉长相。   “颜晓乔。”姑娘开朗地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叫我小乔就行了。”   女生很好打成一片,沈霏跟许杉月立刻逮着她脚上那双帆布鞋跟她聊开了。叶斯打了个招呼,挨到何修旁边拧开一瓶可乐。   “有何感觉?”叶斯小声问。   何修茫然地看了看他,“有点……困?”   “……”叶斯抿起嘴憋着笑,何修表情更迷茫了,又说道:“你别误会,我是很期待来游乐园,但我昨晚期待得一宿都没怎么睡,现在脑子嗡嗡地疼。”   “谁他妈问你困的感觉了。”叶斯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我是问你,对小乔,感觉怎么样?”   “啊?”何修满脸茫然,看了颜晓乔一眼,更茫然了,“感觉……是个女的。”   “靠。”叶斯乐得站不直,搂着何修脖子又忍不住胳膊蹭了蹭,“算了,走吧。”   简明泽脖子上挎着一个一看就很专业的单反,入园前先给大家在大门口拍了一张合照,然后说道:“这些项目我统统不能玩,你们玩你们的,我负责拍照。”   “摩天轮你应该能玩吧。”沈霏笑着说,“太刺激的我也不敢玩,等会拍完了可以一起坐个摩天轮打发一下时间。”   许杉月了然地笑,“那你俩去吧,我可不坐摩天轮,要玩就玩刺激的。”   “没问题,我可以负责照看大家的安全。”宋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有些拘谨地顿了下,“我是说所有人啊。”   “知道,不特指许杉月的所有人。”沈霏笑着说,被许杉月瞪了一眼又摆摆手,“那先陪你们去排过山车吧,我俩摩天轮不着急。”   “我看行。”宋义来了精神,“走走走!是爷们就坐跳楼过山车!”   八个人浩浩荡荡地往游乐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项目——跳楼过山车前进。其实不用往深走,这个过山车离游乐园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就能看见了,数不清的大回环,连着好几个都是在至高点九十度断崖般直掉下来的。这会应该刚开第一波,顶上的尖叫声已经要穿破整个游乐园。   叶斯感觉兴奋得脚心都有点抽筋,他从来没玩过这么刺激的项目,以前是有病不能玩,这回没病了,就算吓死也要好好体验一下。   他回头看着何修,“你敢吗?”   “看着挺恐怖的。”何修冷静地抬头看一眼过山车本体,指着连续两个至高点说道:“尤其掉下来之后马上又全速推到顶上,无缝衔接的失重超重状态会对人的心脏带来不小挑战,可能引起眩晕呕吐等等症状。”   叶斯逐渐失去表情,何修说完一串扫兴的话后又突然勾起唇角,胳膊在他胳膊上蹭了下,“但一起飞一把呗,来都来了。”   叶斯眼睛一亮,笑着搂他,“对啊,来都来了!十八岁生日要做点疯狂的事!”   何修沉默着偏头看一眼叶斯兴奋的侧脸,又淡笑着转回头去。   疯狂的不是坐过山车,而是和谁一起坐过山车。   他也没想过,重来一次竟然会在成年生日这天被叶斯带来游乐园,而且并肩走在前往魔鬼过山车的路上。   人生啊……   八个人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四个两人小分队,沈霏简明泽走在一块,吴兴小乔一起,叶斯何修挨着,剩下宋义和许杉月俩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且这段距离在十公分和十米之间来回反复地伸缩着。   叶斯转过去看了大家一眼,感慨地叹气。   “怎么了。”何修看着他。   叶斯勾勾唇角,“活着真好。”   “嗯?”   叶斯又用力搓了搓何修的胳膊,“能活着,和大家在一起,和你在一起,特别好。”   何修没有说话,等走到过山车排队入口的时候他突然淡笑着说道:“我也这么想,能这样活,特别好。”   叶斯看他一眼,感觉自己在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丝深意,但又不知是不是错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去好爽!”宋义拿手指头点了下前面的人,“下一班咱们就能上啊,来得早就是爽!”   “我其实有点害怕。”许杉月叹气,“我可能会喊得很大声。”   “那你坐我旁边吧。”宋义立刻说,“我不害怕,你叫得大声我也不会笑话你。”   许杉月笑着点头,“我看行。”   叶斯往前看了一眼,他跟何修在八个人的最前面,中间没人插队,前面的人是偶数,这意味着他肯定能跟何修坐在一排。   叶斯满足地啧了一声。   上过山车的时候工作人员走过来帮他跟何修都扣上了安全装置,一个手臂一样的东西从头顶压下来按在胸前,腰上和腿上也都压好,所有卡扣关闭后整个人几乎不能动,像夹馅面包里的果酱一样被牢牢地固定住了。   “靠,有点刺激啊。”叶斯兴奋地左右看着,“是不是安全措施越完善,项目越危险?”   “理论上是这样的。”何修伸了伸手,发现自己还是能够到叶斯,于是放心地笑道:“但肯定是安全的,你要是害怕就吼出来。”   “好!”叶斯点点头,“你也是!我还没听你吼过呢!”   虽然叶斯觉得是爷们不能怕这玩意,但听到启动提示音响起,感到过山车开始慢慢移动,一颗心还是飞速悬到了嗓子眼。   从落座点到出发点是一小段攀升,过山车攀得很慢,慢到能听清笨重的车身摩擦底下轨道的声音,让人更加汗毛倒立。   攀到顶上的时候,四周连一栋建筑都看不见了,只有开阔的天空和城市。脚不沾地,全部依托就只有扣在身前的安全手臂,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在云端站立。   顶上的空气有些冷,不知是不是害怕的缘故。叶斯扭头看向旁边,发现何修正看着他,冲他轻轻勾起了嘴角。   如此晴朗的世界,只有他跟何修。   身后突然响起两声短促的警笛,何修低声说,“要来了。”   叶斯,“!”   如同应验般,过山车猛地一震,而后一股强烈的推背感迅猛袭来,过山车带着一车的人飞速向前疾冲。   不知是不是学习学魔障了,叶斯在心脏的一通狂颤之中飞快想,f=ma,这么大的推力是为了产生巨大的加速度!   产生加速度!冲到最高点!向着这座城市!俯冲!   过山车嗖地冲上至高点,死亡停顿两秒,叶斯下意识朝何修伸出手。   他指尖刚伸出去几厘米,何修就反手死死地抓住他。   一阵要命的失重感袭来,心脏瞬间蹦到嗓子眼,风在耳边吹着头发呼呼过,过山车从最高点笔直地掉了下去!   “啊!!!!”叶斯已经彻底忘了自己的爷们座右铭,吼得直穿耳膜。“啊!!啊!啊!!!!!”   全部的感官只剩下疯狂从嗓子眼里要往外蹦的心脏,以及何修死死抓着他的那只手。   在叶斯喊出来的那一瞬间何修骤然用力,叶斯狂吼几嗓子,好不容易等过山车连续甩过几个三百六十度大回环,进入一段相对平缓的加速区域,他才突然意识到不对。   五指仿佛被什么东西夹着。   叶斯顶着一头鸟窝一样凌乱的头发低头一瞅,俩人不知什么时候十指相扣了。   叶斯在高空中猛地红了脸。   下一个夺命断层就在眼前。   何修猛地又攥紧手指,紧接着,过山车嗵地一声!   “啊!!——”叶斯在扑面的风中闭眼吼道:“何修!!何修!!!”   “我在呢!”何修也破天荒地大声喊起来,手上紧了紧,“别怕!!”   谁他妈的怕了!叶斯在风中大吼,“我他妈只是想喊你的名字!”   “好!”何修喊道:“叶斯!我也喊你了!”   “我先喊的!”叶斯吼完又突然笑起来,过山车一圈一圈翻滚回环,把他的笑容扯变形,但他越笑越厉害,差点被自己的吐沫呛死。   失重超重一波又一波仿佛无穷无尽,但一开始那点紧张的心情全都没了。攻略里说要坐至少十次过山车才能get到过山车的乐趣,但叶斯感觉自己已经领会到了。   在城市的最高点,天高地阔无拘无束,攥着他亲爱的同桌的手,在风里玩命吼。   生与死的较量,一波又一波考试的压力,全都被踢跑,都被这辆疯狂的列车在空中不知道甩哪去了。   只有何修,全世界,只有何修。   整列过山车尖叫声此起彼伏,叶斯甚至怀疑自己大喊一声“何修我要对你升旗!”也不会被发现,他心里痒痒,想要喊但又憋了回去。   过山车一趟其实只有几分钟,经不住思考这种重要问题,稍微一犹豫就已经错过时机。   列车缓缓减速回到出发点。彻底停下时,心脏都还像是卡在胸腔和喉咙之间。叶斯感觉自己手和脚都软了,松开跟何修拉在一起的手,发现五根手指关节处都被卡得红红的,跟被上刑了似的。   “靠啊。”叶斯坐在座位上一通乐,“你是用了多大劲。”   何修无奈地甩甩手,“是有点痛。”   工作人员过来帮大家解开安全设施,何修先站起来一步跨到旁边地上,然后冲叶斯伸出手。   “来。”何修说,翘着嘴角,满眼笑意。   叶斯没客气,拉着何修的手两步蹬上去,然后迅速胳膊一圈挂在何修肩膀上。   “脚软啊。”叶斯叹气,“原来我这么垃圾啊,前心后背全是冷汗,人都懵了。”   何修笑而不语,过一会突然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   叶斯也跟着他停住,“怎么了?”   “太开心了。”何修深呼吸,看着他,黑眸使劲压抑着那股子激动,努力平静地说道:“你感受到了吗?在最顶上,阳光特别好,空气也好。”   “对啊!”叶斯猛点头,“靠,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没见过世面,在城市之巅的感觉真棒啊。哎!就是你那个壁纸,蛋壳灯上那一幕,小人站在山巅一定就是这种感觉!”   何修连着点了好几次头,几次欲言又止,像是激动得说不出话。   “你说游戏里那小人站在山巅上看云看星星的时候想什么呢?”叶斯突然问。   何修顿了顿,“想公主吧。”   叶斯忍不住大笑出声,“哦对,他的使命是寻找公主来着,光荣而伟大的使命。”   何修就看着叶斯乐,挂在自己肩膀上那只胳膊晃来晃去,带着他都有点站不稳。他随手撑着旁边的栏杆,垂眸笑着看叶斯。   “其实不难受。”何修说,“放松下来的话感觉很爽,可惜时间太短。”   叶斯点头,“没事儿!要看风景的话在哪都行,咱们玩完这几个大项目就到草地上野餐去,我们准备了好多吃的呢!”   何修点点头,来的一路上吴兴都拎着一个大蛋糕,刚才进门的时候花钱托管到冷饮店了,估计蛋糕也是个重头戏。   真是让人满怀期待的一天。   跟叶斯一起来游乐园,一起坐过山车,等会还能一起吃蛋糕。   晚上回去还能再仔细看看那盏蛋壳灯,早上太匆忙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呢。   何修勾起唇角,深吸一口气。   上辈子真的白活了,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么鲜活的快乐,还有源源不断的对未来的期待。   几个人从出口走出去,简明泽举着相机冲他们挥手,“我刚才捕捉到好几个搞笑瞬间。”   “是不是全是丑照啊?”叶斯来了兴致,“有没有学神的?给我看看!”   何修有些无奈,扭头看宋义许杉月他们都跑到旁边买冷饮去了,于是轻轻拍叶斯一下,“不是说要吃冰淇淋吗?”   “那边就有,你去买吧!”叶斯说。   “我自己去吗?”何修愣了下,昨晚说那话的意思,难道不是一起买吗。   叶斯那股神经大条的气质又显露出来了,摆摆手说,“我要看你的丑照,你先去吧。”   何修叹口气,叹完又乐了,显然并没有被这件小事影响心情,“那行,我去买。”   卖冰淇淋的地方排着队,何修走过去大致数了一下,估计得排个十来分钟。   他绕到侧面去先看菜单。游乐园的冰淇淋口味种类不多,有草莓、香草、双拼三种选择,除此之外还能选择是蛋筒还是盒装。   叶斯肯定得吃蛋筒,但草莓还是香草,他有点拿不准。   队挺长的,他决定先回去问问清楚。   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何修远远地看见简明泽拿相机对着叶斯。叶斯站在镜头前说着什么,还时不时用手比划背后的过山车。   何修平时走路就没什么声音,游乐园到处都是人,他靠近的时候更没人注意。   叶斯对着镜头笑道:“同桌!我今天听到你在过山车上大喊大叫了!你还把我手都攥红了!”   简明泽在镜头后止不住地笑,向来威武霸气的叶神在镜头里明显有点紧张,话也多了,刚才这两句话他反反复复说了得有四五遍。   叶斯舌头打结,“你平时真是个挺木的家伙,也就偶尔还跟我笑笑吧,别人都以为你没有表情呢。但你疯起来也特别带劲啊,希望你以后多疯一疯,像个十八岁的家伙该有的样子!”   何修感觉眼眶有些热热的,他微笑着站在不远处,看叶斯对着镜头即兴发挥。   叶斯其实心里有挺多想说的,尤其刚才在过山车顶端,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何修看看。但此刻站在镜头前,他又说不出什么来了。   这次出来玩小简除了拍照还会录一个纪录片,叶斯早就想好要单独录一段放在最后,当成给学神生日落幕的一个小惊喜。本来是想回忆下俩人友情开始的地方,顺便夸夸何修,但此时此刻却又不想说那些了。   四周很吵,叶斯的心里却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一下地,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   他突然挺了挺腰板,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看镜头。   “你刚才跟我说,这样活着真好,你强调了这样两个字。”叶斯停顿下,“我不知道你这句话有没有我猜想中的那层含义,如果有,我想对你说,一定一定要把握这段时光,就像我,无论时间的尽头在哪里,都会永远记住这段日子。”   叶斯感觉自己把自己要说哭了,鼻腔深处突然涌起的酸热让他有点狼狈,他猛地吸一口气,对着镜头傻气地吼道:“希望若干年后你回忆起今天这个生日还能想起我来!还有!成年人何修一定一定要比少年何修更酷一点啊!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一直使劲向前跑啊!”   简明泽突然从相机后抬起头,有些犹豫地看着他,“那个……”   “我没事!”叶斯咬着牙吼,把眼眶那点热意都忍回去,“我他妈就是……”   “成年人何修。”一个平静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叶斯还没反应过来,何修就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之前何修揽着他,都是搂一下就立刻松开,但这次不是,那只手牢牢地握着他的右肩,何修挨着他站着,看着镜头。   “成年人何修。”何修平静地看着镜头,淡淡地笑着说,“希望若干年后你仍然记得,最后的高三这一年,你听了人生中的第一场live,第一次反抗父母的意愿,第一次喝醉酒,第一次代表班级参加篮球赛,第一次交了白卷,第一次穿幼稚的神奇宝贝t恤。这是你最酷的一年,希望继续保持。”   叶斯懵了两秒,突然觉得脸蛋发烧,丢人丢到家了。   他尴尬地瞪着何修,“你不是买冰淇淋去了吗?靠,我们的秘密惊喜就这么被你戳破了!”   何修看他一眼,眼神有些许意料之中的得意,片刻后又勾起嘴角,推着他面向镜头。   “听你扯了一大通有的没的。”何修说,“一句真心实意的话都没有。”   “你让我说什么真心实意的话啊?”叶斯发愣,“刚才那些都是掏心窝子的啊。”   “收回那句什么以后还能想起你的鬼话。”何修有些固执地迫使他看着镜头,“对着镜头说,明年生日还陪我过。”   “啊?”叶斯顿了顿,“明年咱俩在哪都不知道呢。”   “肯定还在一起。”何修不让他转头,“快点,对镜头说,听你说完再去买冰淇淋。”   “……哦。”叶斯大脑有些空白,他茫然地盯着前面黑洞洞的镜头,两个肩膀上又感受着何修手的温度。   一阵风过,刚才心里那点沉重好像又被带走了,有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成年人何修,以后你每一年生日我都给你过,你也得给我过我的。”   “成交。”何修飞快说,满意地笑道:“去买冰淇淋。”   作者有话要说:  惨蛋和佛蛋挤在桌边看作者忙碌   快坐好,佛蛋生日宴要开始了。作者把蛋糕放在桌上,揭开盖子。   哇,好漂亮。惨蛋感慨,又猛地到礼品袋里翻了翻,怎么没有寿星帽啊?   一个蛋还要戴寿星帽?作者挑眉。   当然啊!惨蛋生气道:少看不起蛋了!   找个替代品吧,佛蛋说,我拿纸折一个。   不用!惨蛋突然想起什么,等我一下!   五分钟后,佛蛋头顶着惨蛋吃剩的蛋筒,有些艰难地转过身,这样真的行吗?   超帅的!惨蛋掏出手机,来,我们来自拍!   咔嚓一声,佛蛋对着镜头努力挤出一个佛蛋式微笑。   吃饭了。作者端着菜上桌,说道:快把手机收好,吃完饭再玩。   哦哦,马上,惨蛋飞快摁了几下,啪地把手机扣上。   佛蛋默默看了一眼蛋友圈。   惨蛋:如图,我和心爱的蛋淇淋!蛋淇淋生日快乐!   佛蛋脸一红,立刻顶好蛋筒,大力点了个赞。 第50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那句“以后每一年”大概是叶斯重生以来说的最冲动的一句话, 理智完全被涌上头的情绪湮灭,说完后才觉得怅然若失。(看啦又看小说网)   他是一个没有以后的人。承诺一时口快, 到时候真要原地暴毙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却特别对不起何修。   何修是个很认真的人, 言出必行。同样的,他也要求给他承诺的人能守约,这是叶斯摸出来的脾性。   叶斯轻轻叹口气,跟何修一起去买冰淇淋,又走了好久才从沉重的心情里缓过来一点。   一滴凉凉的东西滴到手背上, 他下意识抹一把, 很稠, 手背上转眼又滴了一坨。   拿一路都没怎么吃的冰淇淋化了。   “唉。”叶斯有些无奈地快步到旁边的垃圾箱, 想把上面化掉的部分一次性滴干净, 但没想到手腕刚一翻过来, 冰淇淋球直接整个掉了,只剩下一个轻飘飘的蛋筒在手里。   叶斯惊讶地把嘴张成了o形。   “再买一个吧。”何修走过来,“你刚才想什么呢。”   叶斯摇头道:“不买了, 等会进去排队拿着冰淇淋也不方便。”   下一个要玩的项目是丛林漂流, 叶斯看一眼远处望不到头的长队,又叹气说, “你的给我吃一口吧。”   何修一愣,低头看一眼已经被舔秃了的冰淇淋,“要不你还是……”   话没说完,叶斯攥着他手腕就把冰淇淋拽了过去, 啊呜就是一口。   剩下的小球直接少了一大半,叶斯把满嘴冰凉咕咚一声咽下去,“爽啊。”   本来想说的话像是被活生生从脑袋里挤出去了,何修茫然地看着剩下的一口冰淇淋,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丛林漂流其实就是激流勇进加一段漂流,刺激程度跟过山车没法比,但体验更舒坦。尤其是汗流浃背排半小时队之后,从水上俯冲下去又顺着水流飘进蜿蜒凉快的河道,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浑身湿透格外舒爽。   叶斯扭头看着两岸茂密的树木,爽快地吹了两声口哨,又拎着衣服往起掀了掀,说道:“我去,我全都湿了。”   “谁让你不穿雨衣。”宋义缩在塑料布里翻白眼,“这么深的河,而且还有水滑梯,不穿雨衣嘚瑟呢你。”   叶斯闻言挑眉,探头看了眼所谓“这么深的河。”   “人跳下去到大腿。”叶斯认真点头,“好深啊。”   许杉月忍不住笑出了声,“宋义你就是怕水,别装了,大家都看出来了。”   宋义脸涨通红,“谁说的,我这是安全意识!”   简明泽和沈霏去摩天轮了,剩下六个人刚好坐满一只小船。一船人笑闹成一片,何修没怎么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大家,过一会又扭头看叶斯。   只有叶斯没穿塑料雨衣,这会全身都湿了,正把上衣从下摆那儿揪起来像拧抹布似的拧里面的水。   衣服一揪,腰腹全都露出来。何修不是第一次看,但每次看到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下意识扭开头,却见许杉月也正有些尴尬地挪开脸。   “靠。”宋义顺着许杉月看到叶斯正在秀身材,立刻把雨衣撩起来了,身上的水溅进去,把上衣弄湿好大一块,他顺势一下子把衣服撸了起来。   “热啊。”宋义暗中憋气凸显肌肉线条,“好热。”   许杉月红着脸扭过头去,过一会又笑骂,“你是不是有病。”   何修不太好意思看叶斯,于是就靠看宋义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宋义其实身材比叶斯更有男人味,他大臂和腰背都练得特别狠,明明只是个半大孩子,但手臂上的肌肉块比很多成年男人都明显。腰上明晃晃六块腹肌,这也是为什么就算叶斯吐槽宋义打架没有技巧,但平时也总愿意带上他壮声势。   面对这样的身材,何修除了佩服二字,没有任何别的感想。   反而越看宋义,他脑海里就越控制不住地回忆叶斯身上。   叶斯其实非常符合他少年加养尊处优少爷的身份,皮肤很白,略偏瘦削,身上从肩背到腰腹再到腿,轮廓都是很顺的。虽然没有很夸张的肌肉,但平时抬胳膊打哈欠时腰上也会浅浅地浮现腹肌的印子,没宋义那么壮观,但却是闭上眼睛会时不时想起来的那种。   何修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对着宋义一身肌肉块实际上在脑补叶斯,顿时手一抖,把手上拿着的小相机给扔了。   小相机也是小简带来的装备之一,巴掌大,能防水。小简人进不来,就让何修拿着随便记录一下这段,回去一起剪辑。   “哎,你是不是有那个,隔壁吴老二的脑血栓后遗症。”叶斯忍不住笑,懒洋洋地弯腰把小相机捡起来看了看确认没摔坏,“好好的拿着相机突然一哆嗦就给扔了?”   何修没吭声,叶斯抬头看他一眼,莫名觉得他有些紧张似的,侧脸轮廓绷成一条线,坐姿也有些不自在。   “放松点。”叶斯拉了一下他的雨衣,“你不会也晕船吧?”   “没有。”何修一口否认,过一会又叹口气,“第一次过生日有这么多同学在,是有点紧张。”   叶斯闻言故作深沉地拍拍他的肩膀,“放松,你看这群智障儿童,一个个都玩嗨了,没几个记着你过生日啦。”   何修严肃看着他点头。   “只有我记得。”叶斯又笑着指自己,也不在意何修雨衣上全是水,一把搂着他的肩膀,“来,跟你的好同桌自拍一张。”   这会大家全在指着沿岸一种粗枝宽叶的树木讨论,没人回头注意这边。   叶斯把相机对着两人扬起来,“来同桌,我喊十万伏特,你喊蒜头王八。”   “是不是……有点二。”何修被他逗乐,紧绷着的那股劲散了。   叶斯一脸正经地点头,“就是要有点二,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虽然嘴上不情愿,但叶斯从三倒数到一的时候,何修还是乖乖喊了蒜头王八。   ——叶斯没喊,端庄优雅,沉默是金。   何修周身的气压迅速变低,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耍我。”   “不是,让你喊你就喊啊!”叶斯笑得坐不直,手啪啪地拍着小木凳上的水,“拍照喊的都是露出微笑表情的字,哪有喊八的啊!”   何修满脸严肃,摊开手,“给我看看照片。”   “我拿着你看。”叶斯说,“省着你给删了。”   何修满脸都写着无奈。   叶斯之前没用过这种相机,翻了半天才把照片翻出来,最新一张就是。   “好像还可以啊。”叶斯说着看了看太阳的地方,一屁股往何修那边挤过去,“刚才背光了。”   照片上两个人,浑身湿透的叶斯搭着何修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何修似乎在认认真真喊八,但没像想象中那样傻张着嘴,镜头捕捉时他口型刚刚收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镜头,眉眼中无奈但又有些温柔。   “卧槽,咱俩都拍得特别像新好少年。”叶斯震惊,“帅不说吧,我那股狠劲和你那股冷劲都没了,简直俩温柔男神啊。”   何修没吭声,使劲在照片叶斯脸上看了几眼,恨不得把他眼角眉梢每一丝表情都记住。   叶斯感慨,“咱俩真是帅,校草无双,我都他妈快爱上自己了。”   “我也是。”何修突然低声说。   叶斯一愣,“啊?”   何修顿了顿,又漫不经心地飘开视线去,看着两岸不知名的树平静道:“我也被自己的帅折服了,快爱上自己了。”   “靠。”叶斯笑得浑身发抖,“不要一本正经说这么欠揍的话。”   两个大项目连排队带体验,折腾完出来已经十二点多,一伙人都饿了。简明泽跟沈霏发消息说摩天轮已经坐完大概330度,还差30度,让大家先拿着蛋糕和吃的去小公园,稍后汇合。   叶斯反应了半天才想明白330度和30度是什么意思,笑着骂了一句学习好的就知道卖弄,宋义马上指着他说,“别说的好像你不是学习好的似的啊,我要报警了!”   叶斯笑着没说话,偏头看何修,何修没留意这边,而是一直往他们早上存东西的冷饮店那边看,估计是有些期待蛋糕。   h市的游乐园里有个小公园,围着湖的一大片地,供游客发呆拍照野餐的。叶斯他们去拿蛋糕又买了一堆啤酒汽水什么的,一大帮人进小公园,发现小简他们竟然先到了,而且还抢到最好的一块风水宝地,立刻桌布一铺纷纷席地而坐。   今天天气也很赏脸,特别晴不说,还不算晒,坐在树荫底下吹着湖边的小风,别提多舒服。   “蛋糕什么口味啊。”何修看着宋义去拉丝带,有些紧张的样子。   叶斯笑着看他一眼,“白桃乌龙的,你肯定爱吃,做得也漂亮。”   “卧槽我一听就特别想吃,都没听过这味儿,太高端了。”宋义大声咽了口吐沫,把盖子揭开,一堆人脑袋扎堆一瞅,哗一声。   “也太好看了。”许杉月啧啧道:“一看就贵。”   叶斯转头看向何修,笑得很得意。   这个蛋糕不是普通蛋糕店买的,是他一通托人打听又自己上网搜,锁定了h市一家私人烘焙工作室。老板在法国学过烘焙,蛋糕口味都选用季节新鲜水果,而且都设计得特别好看。   白桃乌龙是这一季的限定,蛋糕胚子里头用了乌龙茶,夹层是白桃奶油,还有桃肉。外面通体抹象牙白的奶油,柔和平整,洒几片浅咖啡色花瓣状的巧克力,一眼看上去就特别高端。   工作室平时做蛋糕最大6寸,这回吃得人多,叶斯强行订了个巨大的,而且还要求人家大清早起来做,加了不少钱。老爸上周末莫名其妙给他转的钱基本买了蛋糕和两个人的游乐园门票后就没剩什么了。   虽然叶斯平时一直手头宽裕,但也比较少这么花钱。不过这次他一点都不心疼,看着何修眼睛亮起来的时候就觉得特别满足。   “哎,先别切!”叶斯咂咂嘴,“能不能让我同桌先许个生日愿望啊?玩嗨了吧你们,连大事都忘了。”   “哦对!”吴兴猛地缩回手,不好意思笑,“嘻嘻哈哈一上午,真给忘了。学神许个生日愿望吧!”   “许愿!”一伙人开始起哄,男生女生彻底打成一团,大家都兴奋地盯着何修,何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嗯了声往前蹭了蹭,把蛋糕小心翼翼地挪到自己面前。   叶斯已经眼疾手快地点燃了那个造型“18”的粉红色蜡烛,咻地插在蛋糕正中心。   大白天烛光存在感很低,于是大家伙集体智障似地肩膀搭肩膀把何修围在中心,脑袋一低,强行营造出了一片不算黑暗的黑暗。   “快许愿。”叶斯兴奋地搓手手,“许个重要的啊!最想要什么,跟神说,神看你长得帅肯定愿意答应你!”   “嗯。”何修笑着点头,轻轻闭上了眼。   何修本来是唯物主义者,但这次重生改变了他的一些想法,再加上刚才叶斯提到了神这个字,于是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虔诚了下来。   神,你好,我叫何修,是一个重生人士。   我同桌叫叶斯,大概率也是一个重生人士。我不知道他前世发生了什么,今世有什么想做的事,但我希望无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都能如愿。   具体点说,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唯一念叨过的就是前两所大学,所以希望他能考上那两所之一,然后,要健健康康。   何修对着“神”一通虔诚的对话,正要睁眼,bb突然上线,在他脑海里叹了一口气。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求求神让叶斯喜欢你啊。”   何修顿了一会,轻声回答:“那不是最重要的。现在这样……也很好。”   “太伟大了。”bb鼓了鼓掌,“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伟大还是该说你傻好,哎……”   何修没再回复,他轻轻睁开眼,七个人正无一例外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叶斯的眼神是最期待的,亮晶晶的。   何修突然又闭上了眼。   神,我还没有说完。   上面那个愿望是最最重要的,请您优先处理。但如果您处理完之后还有闲暇,希望能让叶斯也喜欢我。不需要很多,有一点就行。他是个恐同直男,所以这个愿望可能有些困难,辛苦了。   何修在心里说完第二个私欲爆炸的愿望之后猛地松了口气,睁开眼跟大家你瞪我我瞪你片刻,突然没忍住扶着脑门笑了起来。   真是……幼稚啊……   重生这辈子干了不知道多少件傻事。这段时间格外明显,从早到晚都像在飘傻气似的。   绝了。   叶斯皱着脸看他,“你许愿许好久,怕不是许了一车愿吧,神别让你气走了啊。”   “不会的。”何修说,“我只许了两个愿,有认真交代优先级。”   “我服了!”宋义扯着嗓子喊,“大佬们!爸爸们!能不能吃蛋糕了?我饿得快吐了。”   “吃吃吃。”叶斯立刻说,“最大的给我同桌,剩下的你们随便糟蹋。”   何修笑着看大家,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伙人全在喊饿。其实大家在车上都吃了不少面包什么的,这会也无非过去了三个来小时。   “我来切吧。”何修说,“我给大家切蛋糕。”   “当然得你切。”叶斯把塑料切刀塞进他手里,“快点的!”   不知为何,何修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尤其是七个人都兴致勃勃地盯着他,像七匹饿狼在盯一块肉。   他拿起刀,朝蛋糕伸了过去。   塑料刀划开奶油,切下有巧克力花瓣的一大块。何修把那块放进一个小纸碟里,还没来得及抬头,面前草地上的阴影突然变多了,且剩下的蛋糕被人飞快往后一抽。   何修心里猛然生出一股预感,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只手——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得出是叶斯的手,按在他后脑勺上,猛地往下一压。   “哦!!”震耳欲聋的狂吼中,何修一头栽进刚切下的那块蛋糕里,眼前一黑,绵密又甜蜜的奶油粘在脸和脖子上。他从松软的蛋糕中震惊地抬起头,透过一层奶油遮眼看见叶斯笑得在草地上打滚。   叶斯一边狂笑一边咳嗽,咳得脸红脖子粗,周围人全都嗨了,宋义不知道从哪变出一瓶香槟,嘭地一声,朝着何修就喷了过来。   “学神生日快乐!!”   “学神每天都快乐!”   大家七嘴八舌地叫开,只有叶斯没叫,叶斯躺在草地上掏出手机给一脸白花花奶油震惊脸的何修连续拍了十几张照片,然后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泪,“生日快乐同桌!给你一个难忘的生日!”   何修直到此刻都没完全反应过来,他不敢照镜子,感觉自己整张脸——不,整个脑袋,都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奶油味,掺着白桃和乌龙的香气,竟然都有点气不起来了。   叶斯就这么把他脑袋摁蛋糕上了?!   摁就摁,还很勤俭节约地让大家先把大蛋糕撤了,只把他摁进切下来、属于他的那块里?   ——继大雨那晚经历了前世今生从未有过的困惑之后,何修又体验到了前世今生从未有过的震惊。   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大家乐得一个个倒在一块,叶斯抿紧嘴巴迅速从大蛋糕上切了一块下来,抓一把奶油就抹在自己脸上,顿时也变成个圣诞老人。   “我错了同桌。”叶斯笑着蹭过来,随手用叉子叉一块底下的蛋糕胚子,“咱俩吃这个。”   何修懵着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才默默舀起一点蛋糕放进嘴里。   白桃乌龙的清新在舌尖蔓延开,但他一时间有点难以分辨,那股清新是嘴里的还是脸上的,整个人都很懵。   虽然有演的成分,但大家也真的饿了,一个个闷头狂吃。宋义他们还开了啤酒,一口蛋糕一口酒,谜一样的搭配,也吃得很香。   三五分钟的功夫,就有人开始打嗝,漂亮蛋糕被一群家伙祸害得毁容了,剩下的奶油糊成一团。   吴兴打了个响指,“来玩刺激的!”   “什么刺激的?”何修终于呼出一口气,正要伸手拿纸巾擦脸,手就被叶斯拦住了。   “都抹起来。”叶斯拍拍手说。   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几个人纷纷在剩下的奶油上抓了几把,男生都挺放得开的往自己脸上狂抹,几个女生没那么粗暴,但也拿指头象征性地在脑门和脸颊等好洗的地方擦了两道。   八只花色各异的奶油猫,何修是最奶油的那只,叶斯其次,剩下几人毛色不均。   “生日版大冒险!现在开始!”宋义来了精神,拍拍屁股站起来,从书包里摸出一套牌。   花里胡哨的一叠卡片,每张卡背面都印着一行logo,还真叫“生日大冒险”。   何修没见过这种卡牌,挺有兴趣地抬了抬眉。   “是要算数吗,比如二十四点之类的?”何修问,“那个我玩过,挺有意思。”   “不是。”宋义一脸严肃,“开玩笑呢吧你,和你玩考脑子的,我们他妈还有活路吗?”   “是赌运气的。”简明泽顶着一脑门奶油笑道:“二十四张牌,0到9十张数字牌,a到k十一张字母牌,剩下三张红黄蓝颜色牌。每人抽三张,根据随机事件接受大冒险。”   “随机事件是什么?”何修眼神困惑。   “喏,有个小程序。”叶斯说着把手机在何修面前晃了下,“规则都是随机扔出来的,很公平。奶油抹脸只是为可能接受的惩罚之一做准备,更刺激的还多得是呢。”   何修不说话了,他迷之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家轮着抽牌。叶斯拿着手机念,“现在请大家看手里的三张牌,纷纷亮出手中最小的一张数字,并按照数字从小到大顺次坐。相同数字的自己决定顺序,手上没有数字的就用字母牌,既没有数字牌也没有字母牌的,坐在末尾。”   一伙人很快就开始窜座,挤来挤去的。何修手上拿到一张1,一张k,还有一张红色。虽然他对规则还不算完全摸清,但理论上来说他同时拿到了三种类型,应该是比较幸运的。   1是个很小的数字,何修坐着没动,又往旁边看了一眼。   叶斯竟然也没动,还在他旁边。   叶斯挑眉看他一眼,从手里抽出那张0号牌往餐布上一扔,“你别瞅我啊,我就该坐这。”   “哦。”何修笑了,也亮出自己的1,“然后是我。”   大家很快就找到自己的位置,游戏正式开始。   “我来扔第一条规则。”宋义一拍大腿,“就用我生日吧,2月9号,我在小程序里输入29。”   手机叮咚一声,程序ai自动回复。   宋义大声念,“请第8位玩家单膝跪地,对拿到蓝色牌的玩家深情地说……”   宋义念不下去了,震惊地从叶斯开始查数,查到自己刚好是第8,然后又迷茫道:“谁有蓝牌?”   “我。”许杉月有些拘谨地举起手,把蓝色牌翻过来,小声道:“说什么啊……”   周遭好像安静了两秒。   紧接着,大家开始起此彼伏地起哄。叶斯带头起哄得最来劲,还拉着何修的手一起在空中挥。   “哦!哦!快点!”   “宋义你麻利点!”吴兴笑着吼了一嗓子。   宋义一个糙汉憋得脸都红了,把手机揣进兜里,小步挪到许杉月面前,单膝跪在桌布上。   许杉月脸也跟着红,局促地抓着自己的膝盖,想挪开眼神但又下意识紧紧盯着他。   宋义使劲清清嗓子,突然吼道:“你是我的梦中情人!我想亲亲你!”   大家嗷嗷嗷地喊了起来,吵得湖上两只不知是鸭子还是鹅的东西扑棱着膀子飞快地跑了。   叶斯怒吼:“亲!快亲!”   “亲个屁!”宋义红着脸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扯着嗓子喊,“就只是说这句话!没有真让亲!”   吴兴眼睛都睁开了,“我去,有意思啊,快点下一个!继续!”   “下一个我来。”叶斯懒洋洋地举起手,接过手机。   这种游戏他其实挺无所谓的,之前差不多的玩过挺多次,基本都不中招,就是人品好没办法,配合大家营造一下气氛罢了。   他随手输了何修今天生日的日期进去,系统ai立刻自动回复。   叶斯清清嗓子,“请拿到红色牌的玩家舔一口拿0号牌玩家脸上的奶油……我日。”   叶斯震惊地看着自己手上那张零号牌,“这游戏有毒吧,谁扔数谁中招啊!”   宋义嗷地一嗓子,“不能耍赖,谁拿红色牌了?给我舔死他!”   叶斯哼了声,无所谓地摊摊手,“又不是我舔,我随便啊,谁拿红色牌,来吧。”   大家都没吭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上尴尬地冷场了十秒。   叶斯挑眉,“没人啊?不可能吧,每张牌都有主人,都把牌亮出来。”   他话音落,大家纷纷把三张牌扔在了草地上,叶斯一眼望过去,还真没看到红色的牌。   “不能啊,刚打开的牌,不能少啊……”叶斯说着伸手去掀餐布,手还没碰到,突然意识到旁边的何修没扔牌。   何修三张牌都捏在手里,茫然地盯着空气,动作很僵硬。   叶斯心里咯噔一声,不说话了。   “在学神手里吧,红色牌。”吴兴指着何修叹气,“哎,俩男的,真没意思。”   宋义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沈霏跟许杉月对视,也低着头看草没吭声。   一直比较安静的小简突然说,“遵守规则,愿赌服输。”   叶斯感觉浑身寒毛倒竖,但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只能转头努力镇定地冲何修笑。笑了一会后他突然感觉脸都快笑裂了,眼看着要露馅,于是索性往后一仰,大字型倒在草地上。   看着蓝天白云,叶斯使劲压抑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吼道:“来吧!我准备好了!”   何修一直没吭声,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无意识地捏紧了手,姿态很僵硬。   但大家都忙着起哄,没人注意到。   何修深吸一口气,撑着草往前蹭了蹭,蹭到叶斯面前。   叶斯就那么平躺着瞪他,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何修屏住呼吸,俯下身子,凑近。   带着白桃乌龙的淡淡香气猝不及防地笼罩在头顶。何修的脸出现在面前,遮住晃眼的阳光。青天白日,两人之间却有一片彼此遮出来的小小的阴影。   “要是别扭的话就把眼睛闭上吧。”何修低声说。   叶斯不想闭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看何修压下来,然后一个湿湿软软的触感突然在他嘴角蹭了一下,蜻蜓点水似的,还没反应过来,阳光已经重新洒进他的世界。   何修心跳得像打雷,咣咣咣,压根无法平息。   他深吸几口气勉强稳住表情,把舌头尖那点甜味抿紧嘴里,淡定道:“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bb:卧槽!我学神比我想象中给力啊,舔嘴角!   沙雕:你为了帮助宿主完成任务也是疯了吧,入侵人类ai系统是会被扣工资的。   bb:工资可以不要!我宿主的生日愿望必须完成!   沙雕沉默,转头同情地看了bb一眼。   ——————————   脸上那么大,为什么非要舔我嘴角啊。蒸汽惨蛋迷茫地盯着空气问。   蒸汽佛蛋坐在他旁边,小声说,你嘴角的奶油比较甜。   这你也知道?蒸汽惨蛋震惊转头,为什么?   我觉得的。蒸汽佛蛋努力保持严谨真诚,小声说,这是蛋的第六感。 第51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众人表示就看何修压着叶斯低了下头, 压根没看清细节,谁知道有没有浑水摸鱼。   “真的照做了。”何修的声音有些无奈, 感觉脸上的奶油好像越来越黏了, 于是管沈霏要了一张湿巾擦脸。   “我怎么看叶斯脸上奶油一点没少啊。”吴兴撇了下嘴, “寿星要守规则,不然就没意思了。”   叶斯深吸一口气从草地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指着腮帮子,“看到这了吗,少这么大一块你是不是瞎?”   叶斯指着的那块本来就没蹭上过奶油, 何修看了一眼, 没有说话。   “是吗。”吴兴有些迟疑, “那……行吧, 继续继续。”   一伙人又嗨起来, 这次是沈霏抽规则, 似乎又抽到一条刺激的,一帮人再次陷入集体兴奋。   何修没听进去沈霏念的东西,而是用余光偷偷留意着身边叶斯。   叶斯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什么表情, 和众人一样把目光放在沈霏身上, 但明显没真的在玩游戏。他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后突然咳嗽一声,手伸进塑料袋, 把啤酒挨个摸一遍,摸出一罐最凉的,拉开就吨吨吨猛灌了一气。   何修静默地收回视线,却又不经意地蹙起眉。   他太放肆了。明知道叶斯讨厌这种东西, 为什么还要去试探。   人家无非送一个生日礼物,拉着他坐个过山车,他竟然就失去了分寸,像个自私又愚蠢的傻子。   何修心里越来越烦,忍不住又偏头看了一眼叶斯。   这一眼他没像刚才那样偷偷用余光瞟,而是幅度挺大的,刚好叶斯仰脖把易拉罐里最后一滴酒喝干,还有些孩子气地往嘴里倒了到,确认没有了之后把易拉罐往旁边垃圾袋里一扔,一抹嘴,竟勾起嘴角笑了。   何修愣了一下,那不是叶斯平时散漫的笑意,而是货真价实的很开心的笑容,有点美滋滋的,像是在食堂抢到最后一个蛋挞时的样子。   叶斯注意到他的视线,猛地又收回笑脸,严肃地看着他,“嗯?”   何修又一愣,“啊。”   “有事吗。”叶斯深沉地审视着他,仿佛是个正经人。   何修摇摇头,“没事。”   叶斯缓缓点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转了回去。   过了两秒,他突然又猛地把头扭了回来,“我嘴角的奶油味道怎么样?”叶斯满脸严肃地问。   何修大脑一片空白,破天荒产生了“这道题我不会答”的感觉,只听见一个仿佛是自己的声音说道:“巨好。”   叶斯嘴角抽了抽,片刻后终于没绷住,一下子笑得栽进何修怀里,脑袋在他肩膀上胡乱蹭了蹭,然后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就那么枕在他身上不动了。   今天的小程序ai像是开了天眼,又把沈霏和简明泽捉弄到一块。两人背靠背夹着一个啤酒罐要运到远处的垃圾桶,大家全都兴奋地呐喊加油,叶斯靠在何修肩膀上看着这片热闹,湖上的风吹拂过,格外舒坦。   自在的空气少有,今天算是呼吸了个够。   “同桌。”叶斯听见自己声音有些慵懒,他张嘴打了个哈欠,“湿巾还有吗?也帮我擦一下奶油,都要粘在脸上了。”   何修喉结动了动,半晌后嗯一声,抽出一张湿巾给他擦着脸。   叶斯得劲地笑道:“啊,我实在太累了,手抬不起来了,只能麻烦你给我擦了。”   就一个简单的随缘整蛊小游戏,一帮人嘻嘻哈哈竟然玩了四五个小时。不知不觉就到日落,整个城市披洒在一片温暖的霞光之中,有人说要回家,还有人说饿要去续摊,沈霏要回英中跟加班批卷子的胡秀杰汇合然后娘俩一起去吃烤鱼,简明泽正好和她一路。   宋义一边打哈欠一边利索地收拾地上的垃圾,“你俩回不回?”   “再等一会吧。”叶斯眯着眼看日落,想起游戏截屏里那个小人把两只手遮在眼前搭起一个小棚子,忍不住也学着摆了一样的造型,顺势对着湖上落日的倒影抻了个懒腰。   “你先送许杉月回去吧,她不是有点难受吗。”叶斯低声说着,看向坐在一边摁手机的许杉月。   宋义嗯了声,“有点突然,没好意思问到底怎么回事,但听沈霏跟她说话好像是女生的那个。”   叶斯点点头,“送送人家吧,正好跟小简他们一辆车,吴兴要送小乔回去,你不用管他了。”   叶斯没说留下要干什么,何修也没问,等人都走利索了,他才询问地扭头看向叶斯。   叶斯笑着说,“咱俩也坐一次摩天轮吧?四十多分钟,就当望望风了。”   “好。”何修温和地笑,“再吃一次冰淇淋吧?”   叶斯又高兴起来,“再来一个草莓味儿的。”   摩天轮慢慢悠悠,在里面几乎感受不到在移动。叶斯安静地坐在何修旁边吃冰淇淋,两人默契地都没怎么说话,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   升到很高的时候城市全貌皆在眼前。游乐园往西边看是一片还在建设中的新区,再往远就是贯穿h市的那条江,叫晋江,晋江在日落下波光粼粼,映出江对岸繁华的城市景象,高楼大厦镶嵌在一起,叶斯眯着眼,努力辨识出了英中那一片楼。   “真美啊。”何修在他旁边低声说,“能看到这样的景色真好。”   叶斯心里一动,默默点了点头。   他有点想趁着这个机会直接问何修是不是重生,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系统有规定何修不能点头承认,道破也只能是他“通知”何修,无论你承不承认,我就这么认为了。   心照不宣吧。叶斯低头舔了一口冰淇淋,其实他觉得他跟何修都已经心照不宣了。   只除了他搞不懂何修重生的原因是什么,何修大概更难想象他的。但有些沉重其实不必分享,能像现在这样一直陪着彼此就很好了。   “明天是不是要补课?”叶斯突然想起这事来。   何修嗯一声,“老马昨晚在班群里通知的,最后定下来时间是每周日上午九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五点,跟周日晚自习连上了。”   叶斯点点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不情愿,甚至还有点期待。   能跟何修一起上自招的课,说不定明年三月真的能去搏一把,无论哪个原因都足以让他振奋。   “晚上早点回去吧。”何修手放在他腿上蹭了蹭,声音低软,“精心布置一整天行程,又礼物又蛋糕的,这礼拜还考试,很辛苦吧。”   “还行。”叶斯本来没觉得多累,主要是一股兴奋劲撑着,但这会被何修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疲了,他打个哈欠又挂回何修身上,“那回吧,我把我爸独自晾家里一天了,回去陪他吃顿饭。”   何修点头说好。   从游乐园回英中正好路过叶斯家那一片,叶斯下车时跟何修挥手,从何修那双看似宁静的眼眸中读出一点失落的意味。   其实不光何修,他也有。尤其从昨晚到现在一直使劲儿地兴奋,几乎黏在一起干这干那,热闹骤然散场,哪怕只是一宿的分别,也让人心里有点难受。   叶斯手从车窗外伸进来在何修肩膀上使劲搓了搓,“明早见啊!晚上早点睡!”   “你也是。”何修立刻说,还掏出自己的手机,“回去发微信啊。”   “肯定的,好多照片呢,我整理一下发给你。”叶斯笑着收回胳膊,对上司机转过头来有些不耐烦的视线,突然有点想乐。   两个大男生在这腻腻歪歪,给给的。   “走不走啊。”司机粗声粗气地说道:“让我在这干等啊。”   叶斯指了一下计价器,示意这是付费等待,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跟司机吵起来,但今天心情好,完全生不起气。   司机没多说话,缓缓缓缓地发动车子,叶斯也没磨叽,往后退一步,默许了司机的擅作主张。   只是何修仍然很执拗地盯着他,叶斯双手原本插在兜里,见他扭头过来便抽出一只手冲他挥了挥。   何修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正在扑扑地冒傻气,下意识也伸手隔着车玻璃挥,一个来回还没挥完呢,车子已经完成启动加速,叶斯的身影迅速在视野里消失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何修一眼,有些鄙视地撇了下嘴。   何修心情很低落,不想说话,于是纯粹当没看见。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叶斯:再说一次,生日快乐!我努力,以后每一年都给你过生日。   何修自己都感觉到自己一下子扬起了嘴角,心情值飙升,摁着手机打打删删半天也没发出去,末了终于想到一条可以回复的,于是打字道:嗯。对了,我觉得司机有点变态,故意加速后对我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叶斯举着手机乐出了声,回复:一看他上学的时候就没遇见过这么好的同桌。   何修:嗯,一定是。   回家后叶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而且还很饿,一整天吃的都是蛋糕冰淇淋,对他而言完全不管饱。刚好老爸做了西红柿牛腩炖饭,叶斯猛吃两大碗,然后飞快冲个澡后一本满足地躺床上了。   空调温度适中,被子有点凉凉的,刚好抚平洗澡过后的热。他舒服地翻个身骑着小被子,又忍不住戳何修。   叶斯:蒜头王八,你睡觉了吗。   何修回得非常迅速:刚躺在床上,但要再玩一会游戏,你睡了吗。   叶斯:打算睡了,你拿到勇者之心怎么用啊?   何修:进下一张图到武器铺子炼一把勇者之剑,有了这把剑就无敌了。   叶斯:加油!我睡觉了,好困。   何修立刻回复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叶斯勾勾唇角,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几乎没用到三秒钟就沉静地闭上了眼。   这一觉叶斯从晚上九点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将近十二个小时,睁眼感觉恍若隔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精神过。   叶爸赶上午的飞机,给他留了早饭,但叶斯压根来不及吃,扯着书包就往学校去。   自招补课是在实验楼。叶斯踩着九点前两分钟冲到教室门口,见一屋子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实验楼里的教室只分两组,每张桌子都是那种能坐四五个人的长度。何修这回坐在第一排,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给他留了位子。   给他留的位子上还摆着一份早餐,叶斯啧一声,感觉美好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放眼一望,屋里全是三班四班的,差不多各占一半。但三班来的人里也有不少是之前从四班分出去的,以至于叶斯走进去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甚至还跟一堆想不起来叫什么但主动和他打招呼的人点了点头。   自招补课主要是两科,数学和物理。上午老马,下午老胡。老马没有别的老师那么多规矩,底下不少学生都是边听课边吃早饭,他也不管,就专心致志讲着他的课。   叶斯发现老马跟平时讲课挺不一样的,虽然仍旧是很有特色的抑扬顿挫娓娓道来,但整个节奏比平时上课快不少,最近上数学课他已经都能跟上了,但悲催的是这会儿又被打回两眼茫然的状态。   “所以啊,明明是司空见惯的坐标系几何题,但自招就是能把题出出花来。比如去年q大面试时考官随口问了一道题,咱们英中推上去的孩子基本都折在那上头了。”   老马说着转过身,粉笔铿锵划过黑板,画出坐标轴,又哒哒哒哒一口气标了七八个点,然后在旁边写关系式和条件。   叶斯自以为参数方程这块自己学得挺明白的,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这些关系式涉及到了导数,反函数,三角函数,好像把所有学过的没学过的东西拧到了一起,看了一遍下来连让干什么都没看懂。   他下意识回头看一眼诸君,诸君皆困惑,n脸懵逼。   老马写完最后一个条件,直接点人,“何修。”   何修一脸状况外地起立,叶斯注意到他手在下面动了动,似乎在把漫画塞进书桌堂里。   老马粉笔在黑板上敲了敲,“算最终参数方程,一分钟,能算出来吗?”   底下一片抽气声,叶斯听到坐在后面的沈霏跟简明泽感慨,“疯了吧,一分钟。”   小简唉一声,“我有时候觉得q大的自招面试是在选拔毕达哥拉斯。”   何修平静地扫过黑板上那一整列壮观的条件式,摇头,“计算量太大,好几个中间过程都要分类讨论,还要交叉起来,至少要五分钟。”   叶斯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连何修都坦言做不到,可见前两所自招通过的难度之高,实在是很飘渺的愿望。   老马却没什么失望,只是笑了笑问,“那给你一分钟大致感受一下,你觉得p点是什么点?”   这次何修没有立刻摇头,沉思片刻后说道:“我觉得大概率是两条曲线相切的极点。”   老马微笑,“这题深入浅出,中间牵扯到积分和射影几何,但最后还是落回我们高中所学的参数方程体系。如果告诉你这些,你觉得最终的方程是什么?”   这次何修沉默了更久,叶斯其实一直在底下给掐着表,时间已经到了一分钟。   “我算不出来。”何修直白说,“只能说直觉。”   “那直觉是什么呢。”老马笑问。   何修顿了顿,“是个圆。”   后面人都在小声议论,叶斯听到小简说觉得这么难的题不大可能最后推出来是圆的方程,至少也要是椭圆。沈霏附和,还说是双曲线的可能性也很大,最近两年自招总考双曲线。   老马笑了,“坐下吧。”   教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仰头看着老马,老马说,“这道题现场扔出来只给一分钟,本来就不可能真让大家算。考官其实就是想看看在有限时间内大家能分析到什么程度,或者说,进自招的都说自己身经百战,那身经百战后你们对数学的敏感和直觉到底如何。”   叶斯恍然,上辈子别说自招了,连正经课都没听过,陡然听到这种说法,感觉自己像是什么特种兵,进了高级训练场,要开始考战场本能了。   这种感觉有点神奇,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何修。   妈的何修压根没听,又开始偷翻漫画。   老马努力装作看不见何修在干什么的样子,说道:“p是极点,最终结果是圆。去年咱们学校有两个现场说出p是极点的,最终都拿了10分的加分,剩下没说的全都是加5分的,还有直接被刷的。”   “有人说出是圆吗。”三班有人小声问。   “有。”老马笑笑,“但不是英中的,是省实验的姜睿。”   底下哗然一片。   叶斯也听说过这个姜睿,人太火了他想不听说都没办法。姜睿是上一届省理科状元,据说自招时就已经跟q大数学系签约,最后三个月压根没复习高考,一直在q大的一个试验班里培训,准备今年冲刺一个国际大赛。   叶斯咂咂嘴,也不知道那位大神的国际大赛冲刺得怎么样了。   老马开始从头讲这道题。叶斯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何修一下,小声说,“那其实你和姜睿不相上下啊,你要是参加肯定也能签约。”   何修闻言茫然地看他一眼,顿了顿,低声道:“我还是比他强的吧。”   叶斯,“?”   何修皱眉说,“去年他那事迹都快上电视了,据说一开始觉得是双曲线,还分析了一通理由。后来考官又引导了几句,他最后才说是圆的。”   何修说完,见叶斯皱眉,又解释道:“我只是听说了这件事,没有看见过真题,我回答是圆是真的凭借推测,不是因为已经知道了答案。”   叶斯点点头,又困惑道:“那q大为什么还给他那么好的政策?”   何修极其轻微地撇了下嘴,“可能是错误结论也能扯出一万字推理过程,靠脑洞取胜,把人家惊着了。”   叶斯闻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何修摇摇头,又平静地继续看漫画,随口说道:“而且那个国际大赛有建模展示环节,估计q大的团队里刚好缺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演说家吧。”   何修毒舌完一通该干嘛干嘛了,留下叶斯缓缓抿紧嘴巴,不让自己乐出声,然后努力严肃正经地抬头继续听课。   他能感觉到在提到姜睿时何修的抵触,大概是高手之间的相互鄙视,挺幼稚的,但他竟然觉得这么幼稚的何修有些可爱。   就像昨天在出租车窗后傻了吧唧挥手的时候一样可爱。   自招上一天课比平时都要累,大概是因为从早到晚灌输进脑子里的都是完全陌生且高难度的东西,叶斯挣扎着跟了一天,放学后感觉人都有点头昏脑涨的。   五点下课,六点就要上晚自习。何修犹豫了一下,“我想去洗个澡,昨天过完生日回去太累了,没去澡堂。”   叶斯其实本来也想去洗个澡,但听何修这么一说,他就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神色如常说道:“那你去呗,你晚上吃什么,我给你买了拿教室去。”   何修松口气,笑道:“那就韩式拌饭吧,再加一瓶那个农夫瀑布的桃味的茶。”   “蜜桃乌龙茶,我知道。”叶斯点点头,一挥手,“去吧。”   礼拜天晚上食堂一般都没什么人,开的窗口也少。叶斯打了一份咖喱饭,两三分钟就解决了,买完何修的饭走回教室坐下时也不过才五点十五。   九月初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刚在外头走了一阵就热得浑身汗透,叶斯坐在座位上,低头闻闻,总觉得自己馊了。   他一边帮何修提前搅拌着拌饭里的辣酱一边在心里盘算。   这个时候何修八成已经快洗完了,就算还没洗完,何修之前说过自己一直用最后一排最里面的隔间,如果冲进去找个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摸摸洗一洗,应该不会撞上。   洗澡的东西也可以在小卖店临时买,这样也避免了回去宿舍和洗完澡出来的何修撞上的尴尬。   叶斯盘算一通,觉得可行,于是便果断往澡堂去了。   一路都挺顺,进到澡堂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半。叶斯心里估摸着时间,何修其实很可能已经回去了,于是他快手快脚脱掉衣服就拎着小筐筐往里走。   临时买的澡筐是个粉色的,没别的色了,只能凑合。   澡堂里没有水声,刚才换衣服的地方也没人,五六点之间总是一天中人最少的时段。   叶斯松了口气,路过第一排直接往里拐,想用最里面的隔间,最大程度上避免跟何修碰见。   然而他刚走到倒数第二个格子,脚步突然就顿住了。   第一排最里面右手边的格子里有人。那人背对着他,没开水龙头,正低着头揉头发上的泡沫。   他妈的压根不用看脸,叶斯眼睛在那家伙肩背上一扫,又顺势往下看到两条腿,顿时就崩了。   说好的永远在最后一排最里面格子里呢!放屁吗!   半个小时了!一个爷们,洗澡洗了半小时!要不要再来个泡泡浴啊!   叶斯心里狂吼,完全意料之外的震惊把恐慌加剧,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何修搓泡泡搓够了,手摸上水龙头,轻轻一掰。   哗——   叶斯脑子里轰地一声,在何修转身过来之前果断钻进隔壁。   人闭着眼睛在哗哗的流水下冲头发时听力一般都会受阻,何修应该没听见动静,仍然如常洗着澡。但叶斯却双目圆瞪,无措地果着站在隔间里傻抱着那个小粉筐。   ——他好像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会在何修开水的那一瞬间升旗了……   直接看到一个人的身体,和看热水缓缓流下,或者说,脑补热水缓缓流下,完全是不同程度的冲击。   那个水龙头是洗澡水的阀门,他妈的也是迫使他丧失理智的阀门。   之前光是听个声都受不了,这回莫名其妙就看到了实景……   何修在旁边洗个没完,热水哗啦啦哗啦啦,叶斯的大脑逐渐空白。   半晌后,他招架不住地深吸一口气,终于做了一个十分之自暴自弃以及臭不要脸的决定。   叶斯默默拎起小粉筐,垫着脚无声地出门左转,换到第二排去,又径直走到最里面的格子间,把东西往地上一放。   浴园今天水管好像有问题,何修洗个澡洗得很坎坷,常用的隔间压根不出水,后来换了几次不是洗一会没水了就是水温突变,试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好用的。   他趁着水温还算正常赶紧把头洗了,又飞快打一遍泡沫,冲干净后就拎起东西要走。   已经耽搁不少时间,叶斯给他买的那个拌饭不能放太久,辣酱凝固了就拌不开了。   何修刚走两步,突然听见隔壁那一排传来一声叹息,他本以为澡堂没人,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紧接着,隔壁开了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那人开始洗澡了。   何修总觉得之前那声叹息有点耳熟,但不太能确定,澡堂里构造弯弯绕绕,回音太复杂,而且大家叹息起来都差不多,也没什么特色。   何修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聊,于是淡然地转身,拎着东西径直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惨蛋哆哆嗦嗦地拉开小浴帘,蛋色惨白。   佛蛋走了吗?惨蛋小小声问。   作者嗯一声,盯着手中的书页,平静道:走了。   呼——惨蛋颤巍巍地从浴帘后滚出来,挨着小毛巾轻轻地蹭了蹭蛋身。   作者放下手中的书,你怎么样?   惨蛋闻言背转过身,又在小毛巾里蹭了蹭才吭声。   我好了,惨蛋小小声说。 第52章 四班的炎炎夏日   何修到教室时已经快六点, 叶斯不在,只有一碗拌好的饭摆在桌上。   他坐下直接吃, 赶在预备铃响的同时刚好解决, 起身想把垃圾拎出去, 迎面却见叶斯回来了。   叶斯跟平时不太一样,眼神很平静,平静到近乎茫然的地步,像没了魂似的。   何修不由得脚下一顿,“怎么了。”   “没。”叶斯看他一眼后迅速加快脚步, 像是不愿意跟他说话。   擦身而过的瞬间, 何修动了动鼻子, 惊讶道:“你去洗澡了?”   叶斯的洗发露就是这个味, 他每天晚上闻着这个味道睡觉, 不会错的。   叶斯啊了一声, “我爸航班突然取消,我就回去吃饭顺便洗了个澡。”   “哦。”何修闻言松了口气,“时间挺紧的吧, 快歇歇。”   叶斯心情无比复杂地看他一眼, 低头挤进座位,连嗯都没嗯一声。   刚才看见何修的一瞬间简直负罪感爆棚。要是何修知道他偷看他洗澡, 还找个没人的地方撸了一发,估计从此就得在桌上画上国界线。   还年年一起过生日呢,搞不好以后每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   何修扔完垃圾回来时看自习的老师已经进来了,就没再说话, 跟往常一样在小山一样高的练习册后稳重地掏出了游戏机。   正硬着头皮看练习册的叶斯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   做坏事但没被抓住,心里的紧张打消掉,剩下的就只是爽了。   爽,舒坦,满足,啊。   心里那簇一直在躁动的仿佛掐不灭的小火苗算是暂时得到纾解,起码能安生一段时间,至少现在他能够静下心来认真学习了。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动和翻书的细微声响。叶斯发现自己已经渐渐习惯了如此安静的氛围,甚至有点享受。   有条不紊地学习会让人感觉很充实,那种一点一点努力的感觉非常上瘾,尤其是学累了抬起头还能看见旁边那个逼神一如既往认真打游戏的样子。   很踏实。   四节晚自习放学前,老马进来通知了几件班务相关的事,班长齐玥趁机问道:“期中考成绩什么时候出啊?”   “明天下午就出。”老马摆摆手,“你们啊不要太紧张,盯着一次两次的成绩没用,重要的是等卷子发下来系统地捋顺一下目前自己的薄弱点。”   底下收拾书包的大家稀稀拉拉又颇统一地说了句,“知道了。”   叶斯其实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班,所有人都对班主任信任到了一定程度,就像对家庭关系和睦的父母一样,交流起来无比自然。   就像这种班主任唠叨一句,底下人纷纷答应的情况,他上辈子就从没见过。但四班的各位显然早已经习惯了。   “去买个肉夹馍吧。”何修说道:“今晚过的几个boss都很难,我饿了。”   “打游戏真是辛苦你了。”叶斯啧啧感慨,趁着何修收拾游戏机的时候赶紧把刚才最后看到的一个方程式在嘴里叨咕了几遍,然后才把书包胡乱一装,“走,我也饿了。”   两人顺着大流往外走,一直到小饭馆那条人少的路上,何修才笑着看叶斯一眼,“刚考完期中试,这么快就回到学习状态了。”   叶斯闻言眼睛一亮,紧张学习四个小时的疲惫劲好像有点儿散了,他挂着何修肩膀兴奋道:“我今天真的效率巨高,先是把三角函数那块儿困扰我很久的一个地方突然想通了,还梳理了化学无机和有机所有、所有的方程式,我去,你知道什么叫所有吗?”   何修捏了捏叶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还真不知道。”   叶斯食指和拇指在空中虚虚一捏,“我写了这么厚的a4纸。自己一开始默写了百分之七八十吧,然后又查漏,最后还把参考书上那些课外延伸的有机反应式整理了一遍。”   “很厉害。”何修点点头,发自真心地感慨,“你学习起来效率确实很高。”   “跟你比呢?”叶斯立刻看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待。   何修认真想了想,“单论整理方程式这块,大概不相上下。”   他话音刚落,就见叶斯猛地站起来在空中拍了个高,落地时又多动症似的浑身抖了抖,满目神采,在幽静的夜晚仿佛把这一条昏暗的小路都带亮了。   “叶神威武!”叶斯吼了一嗓子。   “叶神一直都很威武。”何修笑着说,顺手帮叶斯把从肩膀上滑到胳膊肘的书包带扶了上去,“所以这次期中考挺有把握的?”   “是啊。”叶斯更来劲了,“我这次真的考得巨好,思路超级清晰,每一科都是。”   何修闻言笑着点头,“那就等明天发榜。”   “就等明天了!”叶斯又蹦了个高。   食堂背面的西北小菜馆无论什么时候进去都有热烘烘的肉夹馍卖。馍有酥皮和实面两种选择,里面的馅一种是腊汁猪肉,还有一种是芝麻酱牛肉。叶斯跟何修进去拿了俩不一样的,然后一起吃。   来回几次,何修好像也能比较坦然地接受叶斯时不时在他的食物上啃一口这件事,甚至心有灵犀,叶斯脸还没伸过来呢,他就能早有感应地把饼递过去。   “香啊。”叶斯一边使劲嚼一边搓着肚子,“可惜不能吃太多,该犯困了,不然我就再买俩。”   “怕犯困?”何修顿了顿,“你晚上回去不会还要学习吧。”   叶斯点头,“嗯,刚看的几个方程式印象不深,想找几道相关的大题练一练。”   何修心中莫名一动,看着对面那双很亮的眸子,突然觉得有些感动。   比叶斯玩命学习的他见过很多,但看那些人学习时他会觉得有些无语,好像是看一具具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但叶斯不是这样,同样是刻苦,叶斯刻苦起来一点都不死板,整个人仿佛更有活力了似的,看着他提起自己进步时的神采,就感觉那股劲仿佛也被灌进了自己的身体。   何修咬了一口被肉汁浸泡的肉夹馍,笑道:“那我能在旁边打游戏吗,今晚努力一把过了这个图,明天就去武器铺炼勇者之剑了。”   叶斯笑得更开心,“准了。”   回宿舍的那条小路上灯光稀疏,俩人慢吞吞地走,虽然晚上仍然闷热,还有蝉声聒噪地叫,但都不愿意挪快脚步。   叶斯走了一会突然感觉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扭头一看,竟然是一只猫蹲在旁边花坛里,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是只橘猫,看起来还是只小猫呢。”何修小声说,又微微皱起眉,“但是好瘦啊。”   叶斯点点头。   确实是只小猫,甚至算得上是一只小奶猫。只是看灰头土脸的样子和有些警惕的眼神就知道,这是一只野猫。   “一朵野橘。”叶斯开玩笑说。   野橘静默地看了他俩一会,突然站起来,冲他俩使劲一fu。但凶相还没露完整,突然又怂了下来,颤巍巍地喵喵叫了两声。   “啊靠,太可爱了。”叶斯头皮发炸,立刻就要上去喂食。但他走了两步又突然低头看了看手上那个酥皮的肉夹馍,摇摇头,直接把何修没吃完的肉夹馍抢了过来,揪了两块没沾到肉汁儿的馍,又撕成小片,放在手心里伸了过去。   小野猫警惕地闻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她饿坏了。”何修叹息一声,“把有肉的部分也给她吧。”   “不能吃太咸,会掉毛。”叶斯摇头。   何修叹气,“是野猫,有了上顿没下顿,还管掉不掉毛呢。”   叶斯觉得何修说的有点道理,犹豫之下还是喂了几口肉。   野橘好像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吃得差点软在叶斯手里,等俩人走了还在后面跟了一会,跟到宿舍楼外不知道哪又静默地转身离开了。   “她去哪了。”叶斯忍不住回头张望。   何修摇头,“跑回窝了吧。野猫一般也会有一个比较稳定的落脚处,不过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英中会有野猫。”   英中不仅管理严格,物业和安保也非常周到,别说野猫了,校园里连只蟑螂都找不到,夏天还会每周集体灭蚊。   叶斯闻言出神了一会,轻声说,“那希望她机灵点,别被保安看到啊。”   “保安不会难为她的。”何修笑笑,“还是只小猫呢。”   叶斯没吭声,抬头看了何修一眼,又挪开视线去。   何修说“还是只小猫呢”的时候很温柔,黑眸沉静下来,带着些许温暖的意味。白天里他总是很淡漠的样子,只除了和叶斯说笑外,几乎没有多的表情。   这样一个人,温柔下来时就显得格外让人心动,尤其是,他长得也很帅。   叶斯深吸一口气,“草木灰加熟石灰1比1反应,能够生成1单位碳酸钙和两单位氢氧化钾。”   何修一愣,“啊?”   “没事。”叶斯淡淡地看着两人在路面的影子,轻声说,“我感觉自己快忘了,赶紧说两遍。”   礼拜一体育课在下午第二节 ,第一节课下课铃刚响,齐玥就被老马叫出去了,过一会回来手上多了一张a4纸,站在讲台上。   原本喧闹开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站起来的同学又坐回到位置上,大家都猜到了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咱班榜出了啊。”齐玥说,“这次咱班前十没意外也是学年前十,我念一遍他们,然后就把大榜贴黑板上,大家上来看的时候别使劲挤。”   叶斯心里对自己还是有点逼数的,前十是想都不用想,但他也没动,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   “第一,沈霏,总分六百九十二。”   教室里嗡地一下炸了,众人纷纷回过头来,却没有看向考第一的沈霏,而是震惊脸看向何修。   何修拿着游戏机,一脸淡定,仿佛无事发生。   齐玥顿了顿,“第二,齐玥,总分六百八十九。第三,简明泽,总分六百八十二。第四……”   事实上已经没什么人在听榜了。何修没考第一本就是惊天新闻,但更惊天的是,第二第三……一路读下来竟然迟迟没出现何修的名字,不知内情的人集体懵逼。   “那个。”张山盖等齐玥宣布完前十后举起手,“我弱弱问一句,学校是不是刷新了排榜方式啊,比如在第一前面增添了一席第零,七百五十分拿满的极品堪登大宝那种?”   齐玥无奈叹气,“说什么胡话呢,没有。”   她顿了顿,眼神往下一扫,一直扫到最后一行,抬头极为复杂地看了何修一眼。   “何修等会体育课去找一下老马吧。”齐玥说,“老马让你去找他。”   “知道了。”何修淡定点头。   人群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学神是不是缺考了?”   “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缺考。”齐玥复杂道:“反正语文零分,学年一百六十八,在咱班垫底了。”   本来很平静的何修听到一百六十八这个数字后突然皱了下眉。   语文交白卷之后,剩下的几科他都比平时答得更认真,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意外,成绩会在五百九十到六百之间。现在才是高三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记忆中这样的分数应该是学年一百二左右的名次,怎么跑到一百六十八去了。   何修皱眉问,“我能问一下我总分吗。”   齐玥深吸一口气,露出更复杂的表情,“五百九十九。”   底下人反应了几秒钟,而后各种各样用于表示震惊的口头语响起,大家回头瞪着眼珠子瞅何修。   叶斯其实已经料想到这种局面了,别人越是震惊,他就越淡定,甚至还悠闲地撕开一个棒棒糖塞进嘴里,随手拿起手机刷。   用行为告诉大家——你们这群一点风吹草动就吱哇乱叫的辣鸡,真没见过世面。   齐玥叹气,“数学理综都满了,英语扣了一分,可能是作文吧,你要是困惑可以去看看卷子,看看……”齐玥艰难地咽下一口吐沫,“看看有没有阅错卷的可能。”   教室里一片窒息般的寂静,齐玥用一块吸铁石把成绩单按在黑板上,又用手机拍了一张,发到班群里。   “在群里看也是一样,省着都挤到前面来。”齐玥说。   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冲上去看榜。虽然现在的网络能解决很多问题,但有些事还是保持原汁原味更有魅力,比如拨开前面拥挤的脑袋,心惊肉跳地在一张纸上找到自己名字什么的。   叶斯没那种追求,手机本来就拿在手里,他从朋友圈退出去,随意点开了那张图。   分班考是三十,这次肯定是往前去了,他心中最理想的是能进前二十,当然如果没那么快也无所谓,只要能在二十五以内就基本满足期待了。   图片加载出来,叶斯直接往中段去看,一眼扫过挺长一段,从二十到三十,都没有他。   叶斯愣了愣,“我去,进前二十了?”   一边的何修闻言默默放下游戏机,也点开了自己的手机。   第二十是张山盖,十九罗翰,再往前是许杉月和温晨宋许两口子,叶斯一路看到第十一,都没有他。   再往前就是前十了,刚才齐玥念过的,也没有他。   叶斯心里突然一坠,往下边看去。   三十往后是两个分班考后刚转来四班的人,叶斯又往下看,终于在三十五的地方看到了自己。   叶斯,班级三十五,学年三十七,总分659,年级退步7名。   叶斯对着那个向下的箭头愣了好一会。   班级依然很吵闹,所有人都在讨论着成绩,但叶斯这会大脑有些空白,他眼神迷茫地扫过那一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659,比上次总分高了二十多,年级退步……7名?   按照他跟何修的计划,这次考试要是能在二十到二十五,期末就能努力冲前十五,就能真的拿到前两所的自招推荐。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又往后走了七名,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期末怕不是能不能留在前五十都不一定呢。   “挺好的。”何修说,“除了语文之外各科都有大幅上升,尤其是理综。语文掉了几分也正常,上次你那个作文分其实也是可遇不可求。”   叶斯没吭声,他往上看了几个人,第三十总分666,只比他高了七分,事实上班级三十到四十这个段咬得特别密,大家上差下差也不过几分的区别。   间隔比较大的是二十五,和他十名之差,总分比他高了二十,已经到了可怕的679。   何修顿了顿,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把话咽回去,拿起游戏机说道:“体育课,出去呆着吧,别总在教室坐着吹空调了。”   叶斯没吭声,沉默地跟他站起来往外走。   高三的体育课其实就是给大家透个气,连体育老师的影都没有,纯粹是自由活动。四班的人基本都在小操场,三五一堆扎在一起讨论成绩,叶斯跟何修在附近转了几圈,最后选择了有大树阴凉又比较好坐的台阶上。   两人在中间随便找了一阶坐下,何修低头掏出游戏机,把声音关掉玩。叶斯就坐在他旁边,对着空气迷茫了一会,而后又忍不住点开手机看成绩单。   以前他特别不能理解那些动不动就花一整节晚自习研究成绩单的人,看清自己成绩就得了,管别人干什么。但这会他算是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了,前面有几个人,到底比自己强在哪了。和后面拉开多大的差距,会不会下次就被超过。如果某科某两道题没有马虎,加上失掉的分,又能在什么位置……   他有些机械而又完全下意识地算着分,算到最后大脑有些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自己对着一张成绩单照片看了快二十分钟。   其实每一科的分数都跟他自己估的差不多,甚至更好。这次期中考跟之前不一样,之前是出来后使劲回忆自己写了几道大题,这次是记住了有哪几道题自己没算出来或者没来得及算。他付出了多少努力自己知道,有多大进步,自己也能感觉到。   但名次确实下降。四班精英们不是说说的,分班考后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安全感,所有人都在使劲学,跟自己较劲,跟身边的人较劲,跟错题较劲……大家都在往前冲,哪怕他也冲了,却还是在队伍里无声无息地往后挪了一段。   叶斯茫然地抬起头,不知是不是低头太久了,猛然对上白亮的日光,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眩晕感。眩晕过后是有些口渴,放在上辈子他会惊慌起来,觉得自己又心颤了。但这次他知道不是,就是心里太憋屈,再加上确实有点被搞懵了。   叶斯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痛,半天没说出声来。   他扭头看向何修,却见何修低头看着游戏机,两只手快速按着,似乎在挑选什么装备。   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头顶的蝉叫太吵,叶斯突然皱起眉,觉得心里很烦。   “你能不玩了吗。”叶斯说,无意识地攥住自己的手指,“我考砸了,你看到成绩单了吗。”   “马上。”何修没抬头,而是加快了按动的动作。叶斯盯了他一会,原本那丝烦突然被点着了似的。他猛地伸腿在台阶上蹬了一下,没弄出多大动静,反而把自己脚腕硌了一下。“靠,你敢不敢游戏机放下?”   何修听到这终于停下了按键,抬头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叶斯突然感觉自己嗓子眼里哽了一下,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太阳穴嘣嘣嘣跳着痛。   原本只是一点点不甘和失落,被令人烦躁的午后和只知道玩游戏的何修又给点了一把火。   叶斯指了他一下,“你是不是玩游戏玩傻了,知道三十七什么意思吗,我在往下掉,还他妈自主招生,自主招个屁的生。这周末补课你自己去吧,我就在家……”   叶斯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他猛地低下头去。   挺没劲的,一个曾经的老大现在天天吭吭吭学习,三分五分的也要琢磨半天,因为自己考试没考好就控制不住情绪,说些小学生才会说的气话,还给喜欢的人摆脸色看。   叶斯看着地面,声音里透出一股无力,“对不起同桌,我不该拿你撒气,我只是……”   “好啦。”何修伸手过来放在他头顶,在有些扎手的头发上顺了顺,“又炸毛了,顺下去,顺下去。”   何修的语气依然很平静,甚至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的笑意,把游戏机伸到他前面说,“没玩游戏不管你,我给小人做了一件新的皮肤,你看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的话我就到老地方去重新截屏发给你,你换上新的手机屏保,下次肯定能考好。”   叶斯对着屏幕愣了一会。   他其实压根对游戏不感兴趣,但何修这么一说,他就下意识地把游戏机接了过来。   确实是一件新皮肤,准确的说,是套“叶卡丘”皮肤。   小人穿黄色的斗篷,斗篷是带帽子的,两只皮卡丘耳朵垂下来,其中一只还折了一下。斗篷背面画着闪电的标志,落款是“叶卡丘,继续前进!”   无论是帽子上的耳朵,还是斗篷上的独特文字,都昭示着这绝不是一件游戏自带的皮肤。   叶斯懵了足足十秒,那股震惊把退步的烦闷都暂时冲没了,他懵逼地看向何修,“怎么搞出来的?你写了个bug?”   “说什么呢。”何修笑着在他头顶又捋了一把,淡然道:“游戏里有高级道具,可以炼化各种属性的武器,也能用来自定义皮肤,总之就是万能,懂吧。”   叶斯懵逼地点点头,摁着小人三百六十度转了两圈,突然又觉得不对劲,猛地扭过头,“你把勇者之心给炼了??”   何修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而后又不确定地问道:“你觉得这个斗篷好看吗?哎你刚一直催我,我本来在纠结那个落款是居中还是放在右边的,我……”   “同桌。”叶斯打断他,把游戏机放在腿上,伸开了双臂,“来抱。”   何修淡淡勾起嘴角,倾身过来用力抱住了叶斯。   没有任何暧昧的意味,一个实打实的拥抱,用力且踏实,身体间毫无遮掩地贴合接触,代表着最真诚的信任和安慰。   何修捋着叶斯的后背,轻声说,“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你上次只想着进前五十,结果考了三十,也有偶然因素。这次三十七,我倒觉得算是稳住了。这些都是过程,距离高考还有两百多天,哪有一直往上走的好事啊。你现在觉得是很严重的打击,但其实以后回头看,都是爬坡路途中的小小跟头罢了。”   何修的声音仿佛有种温柔的魔咒,叶斯一下子觉得心软下去,那点不高兴被扫空了,他吸吸鼻子松开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下眼睛。   “刚才没哭啊。”叶斯说,“就是被气得有点想哭,但是憋住了。”   “我知道。”何修连忙点头,“叶神巨冷酷无情一人,怎么可能哭。”   “靠。”叶斯笑了,“你怎么知道我给自己的人设?”   何修勾起嘴角,“之前看到你在演算纸上随手划拉的——叶·冷酷无情吊炸天·斯。”   叶斯瞪了他半天,终于没忍住嘴角抽了抽,笑了出来,“……靠啊。”   两人安静地坐在一起,何修往叶斯那边挪了挪,跟他挤着。   “呐。”叶斯突然又干巴巴地说道:“勇者之心……肝了那么久拿到的,就这么炼了件衣服啊。”   “没关系的。”何修搓搓他的腿,“公主在很远的地方等着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失去的也总有再重新拿到的一天。”   叶斯耳朵尖动了动,偏过头看着他。   何修笑,“勇者之心花了就花了,再去努力找下一个。反正最后能救出公主就行,管他折腾多少次呢,来日方长。”   “我知道了。”叶斯声音又有些瓮,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说道:“继续前进吧。”   何修笑,“这游戏太耐玩了,估计要一直到高考才能通关,我玩的时候你能陪着我吗。”   叶斯点点头。   “那我肯定也会一直陪着你的。”何修说,攥了攥他的手。   “行了,这还有个考了一百……我一百多少名来着?反正倒数第一,倒数第一给你垫着底呢。”何修叹口气,按了下游戏机的截屏键,发到自己手机上,嘀咕道:“实在不行咱俩高考后一起去给坎爷的live当黄牛票贩子行了吧?”   叶斯被他逗得突然笑出了声,虽然何修说的那种景象不可能存在,高考于他是生或死的鬼门关,但他这一刻听到这种话竟然不觉得紧张,反而很轻松。   “行,实在不行就去卖票。”叶斯点点头,偏过头看着何修。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打下来,但何修的侧脸却全在阴影中,沉静而温柔。   “同桌。”叶斯突然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你真是太好了,好的让我想亲你一口,怎么办。”   何修正绕耳机线的动作停顿下,却没抬头,听着自己突然急促起来的心跳,镇定地笑笑,“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好吗。想亲就亲呗。”   叶斯没跟他客气,在他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就把脸伸了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飞快缩短,迅速到谁也没有临阵脱逃的机会,叶斯快碰到何修脸的时候就把嘴撅了起来,在他嘴角——不久前何修舔过的一样的位置上——使劲嘬了一口。   吧唧一声,还他妈带响的。   何修整个人处于巨大的空白之中,脑子里酥酥的像在过电流,与此同时能感觉到自己的智商飞快流失中。   叶斯亲完后直接手伸过来在他脸上大力揉了揉,说道:“刚才我冲你发脾气不可以记仇。”   “嗯。”何修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空气,“好的……不记仇……”   叶斯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紧张得眼睛发花。   “靠。”他忍不住笑骂了一句,“真他妈给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作者猛地拉开门,果然见佛蛋坐在台阶上。   你来了。佛蛋说,我有心事。   作者无语且困地裹了裹睡衣,惨蛋呢?   窝里睡觉呢。佛蛋幽幽叹气,我竟然产生了一点惨蛋可能喜欢我的幻想,我是不是疯了。   你没疯,但你快把我折磨疯了——作者深吸一口气,你知道现在半夜四点了吗。   知道,佛蛋小声说,算了,你回去睡吧,让我一个蛋好好想想。   作者无语地起身回到房间,刚躺下,又听见后门外的声音。   起身拉开后门,看见门口的惨蛋,作者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更加面无表情。   干什么来了。作者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   惨蛋满脸纠结地说,敲键盘的,我问你个事哦。   说。作者撇嘴。   我又瞎找了个借口亲了佛蛋一口。惨蛋崩溃道:而且我竟然产生了佛蛋喜欢被我亲的错觉,我是不是疯了?   是我,我他妈快疯了。作者问,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哎。惨蛋叹口气,敲键盘的都是不靠谱的,聊个天也不愿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蛋窝滚去,又回头小心叮嘱,不要告诉佛蛋我来找过你哦,他还在睡觉呢。   作者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围笑,哦。 第53章 琥珀里的时间   “给给的”这个词一从叶斯嘴边儿溜出来, 原本愣神的何修一下子转过头。   “你刚才说……”何修犹豫了一下,眸中溜过一丝不确定, 低声道:“给给的?”   “对啊。”叶斯笑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不是恐同吗?”何修皱眉问, 还记得刚同桌的时候跟叶斯不熟, 他跳来跳去没站稳自己都不好意思扶,怕碰到他惹他不高兴。   叶斯一听到恐同这个词眼神迷茫了一瞬,何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叶斯没再说话,站起来拍拍屁股, “走吧, 去看看昨天的野橘还在不在。”   何修哦了一声, 起身跟上。   昨天黑灯瞎火, 都没看清小野橘到底长什么样。叶斯在阳光下眯着眼, 懒洋洋地往食堂的方向走, “要是还能遇见她就说明我们有缘,我就在网上买点猫粮,把她养起来好啦。”   何修放下手机查到一半的【直男会亲男生吗】, 说道:“每天都查寝, 我们白天上学后还会有人检查宿舍卫生,没法养吧。”   叶斯眯眼笑, “她挺机灵的,可以每天来喂一喂,高考后——”叶斯顿了下,又平静道:“高考后如果还有机会, 就把她带回家。当然,也要她愿意才行。”   何修说了句好啊,又笑着按了按叶斯肩膀。   昨天遇见猫的地方现在没有猫的影子,叶斯就在周边绕着喵喵叫地找,何修站在一旁,趁叶斯背对着他,赶紧低头又往下翻了翻手机。   类似的帖子有不少,何修随便点开一个,主楼描述和刚才的情形差不多——“我哥和他同学打游戏,那个男的突然上来吧唧就亲我哥一口,我哥还笑呵呵的也没说什么,我哥不会是……?”   底下评论热门第一条:“有挺多直男爱这么玩的,勿惊。告诉你,真要是gay的话反而不会这么奔放。设身处地想一想,你会突然冲上去猛亲一口暗恋的男生吗。”   何修被这条回复说服了,但又觉得心里有些失落,他随手又往下翻了翻,其实也有不同意见,但都没热一那么理直气壮。   还有人回复热一,“我也觉得心里有鬼的话反而不会这么直白了——除非真的没憋住。”   何修叹息一声收起手机,突然听见叶斯惊喜的声音,“你在这啊!”   叶斯拨开灌木,灌木和墙之间形成了一条阴凉的通道,通道里突然迈出两只小小的猫爪,然后昨天的野橘把头探出来,冲着叶斯“喵呜——喵呜——”叫了两声。   叶斯惊喜地瞪大眼,一把托住野橘的咯吱窝把野橘举到眼前,“你怎么不fu我啦。”   野橘四只爪子在空中蹬了蹬,“喵呜——”   “靠,我完了。”叶斯深吸一口气,“我沦陷了,站这儿别动啊,我给你买点吃的去。”   叶斯把猫放下,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何修说,“你别动,在这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说完还没等何修回复,人就转身嗖嗖嗖地往食堂奔去。   “……好。”何修对着叶斯的背影说,轻轻叹口气,坐在大理石坛边上,试探着把手放在小猫的下巴颏那儿,见小猫没有反抗,轻轻挠了起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只见过一面就让他爱上你了。”何修低低说,叹气,“我也想要这种本领,要不你教教我吧。”   野橘扭头冲着何修叫,“喵呜——”   何修下意识学,“喵呜。”   野橘,“喵呜——”   何修,“喵呜。”   一人一猫对着叫,叫着叫着都有些机械了,野橘懒洋洋地躺下,一只爪子搭在何修腿上,一边享受马杀鸡一边继续教愚蠢的人类。   “喵呜——”   “喵呜。”   “靠。”叶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馍,“你他妈是要笑死我吗,还跟猫学叫唤?”   何修抬眼,“回来了?”   “嗯。”叶斯把白馍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野橘,“你刚才学的不对,仿佛一个毫无感情的猫叫模拟器,你要像我这样。”   叶斯清清嗓子,拖长慵懒的调子发出一声标准撒娇式猫叫,“喵呜——”   刚好路过的罗翰猛地回头看过来,用看鬼的眼神看着叶斯。   叶斯面无表情,“别看我,练声呢,准备报考中央音乐学院。”   罗翰表情更加见鬼,直到走过老远都还拧过头看着这边。   何修忍不住想笑,叶斯虎着脸瞪他,“我都让人看见了,你还不好好学?”   “不学了。”何修乐了几声,摸摸野橘的头,“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她一起叫起来了,这猫大概有毒。”   “哼,说好的我们一起学猫叫,喵喵喵喵喵呢。”叶斯咂咂嘴,又撕了半张饼,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野橘面前,打哈欠道:“回去了,要下课了。”   何修嗯了一声,跟叶斯往前走一段,又忍不住回头。   野橘其实是一只很机灵的小猫,知道亲近对她有善意的人,但并不会丧失警惕。这会看两人走了,就把吃的含在嘴里一扭一扭地走回了藏身的通道中。   “想要养她。”何修说,“高考之后我们肯定还在一座城市,可以一起养她。”   “我负责和她玩。”叶斯一脸正经,指了一下何修,“你负责铲屎。”   “可以。”何修点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下一节课是物理,期中考试卷子已经发下来了。胡秀杰把几道大题的详解抄在黑板上。这是她的教学习惯,每次大考后的第一节 课都不直接讲卷子,而是会把难题错题写在黑板上,整整写上一节课,大家在底下自己一边整理一边看她的板书。   叶斯这次物理其实考得很好,大题全都自己做上了,一百一的满分考到一百零五,这是在系统的帮助下,但如果没有系统,他自己也能考到九十多,只有两道选择题不太确定。   叶斯利用这节课时间把所有科卷子都过了一遍,对比着每道题的得分情况,在心里估算自己这次真实水平大概能到什么水平。   之前他的目标是期中考真实水平冲刺五百五,期末冲刺五百八。   但几科分加加算算,最后出来的数把他看一愣。   五八六。   叶斯茫然地放下计算器,抽出一张纸,用笔开始重新计算。   还是五八六。   叶斯想起什么,点开班群往下找,发现最后一名何修是五九九,于是在群里喊了一声,“有年级大榜的照片吗?”   班群里没人说话,过了十几秒,老马上线了。   老马:“你不是应该在上物理课吗?/询问”   叶斯:“呃……想看一眼年级大榜。”   前边的同学有看到手机的,扭回头冲叶斯吃吃地笑,叶斯厚着脸皮又发了一句,“求年级大榜,在线等,特别急。”   过了两分钟,老马一口气发了好几张图片上来,明显是临时跑出去给他拍的。叶斯连忙说了句谢谢,估摸着直接点开第三张图。   考586的有三个人,从学年第一百八十五到一百八十七。   叶斯猛地放下手机。   “我……”他在脑海里茫然道:“我这算不算大进步?!”   沙雕冷静回答:“算飞升。你上次考试真实水平大概在四百八,学年三百五十名左右,这回猛提一百分,进步一百好几十名。”   叶斯使劲吸了一口气。   “你们学校比较好,前边的分数咬得很密,后面的比较稀疏,所以进步才会这么惊人。”沙雕顿了顿,“但当然,你确实本身提升很迅猛,让本系统有点惊艳。”   叶斯还没太反应过劲来,“但……”   他没但出来,突然悟了什么,又拿出班级榜看着。   刚重生时,他觉得系统的外挂是在给他平添困扰,后来过了很久才发现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利用下意识知道答案这一点迅速纠正错误的解题思维,学习效率比较高。但到今天,他终于又感受到这个外挂的另一个好处。   或许是这个外挂最重要的一个好处——让人时刻保持冷静。   “想明白了吗。”沙雕淡淡道:“努力后真实水平提升,是你本身正在经历的。但努力后名次反而下滑,是假如你已经到了学年前几十的水平,很有可能经历的。”   叶斯点点头,“如果我保持这个势头,大概就可能是我明年一模二模前后会经历的事。”   沙雕嗯了一声,“我带过不止你一个要学习逆袭的人。很多人和你一样,前期冲得特别快,几十分上百分地迅速追上来,但那些人都掉以轻心了,完全没想到在高分段爬坡的艰难,中间稍微松懈下去一点,到最后就会发现所剩的时间来不及。”   “我懂了。”叶斯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重新抓起笔,把这次的真实成绩和名次记在一个小本本上,然后继续学习。   “你不想问我之前那些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沙雕在他脑海里淡淡地问。   叶斯说,“不想问,与我无关。”   他写了一会题,又说道:“他们一定没有我幸运,毕竟我不止有你这一个辅助。”   “唔?”系统顿了下,“你是指……”   “我同桌一直在帮我啊。”叶斯说着,突然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一回头,果然见何修从走廊不远处回来了。   何修的表情有点丧。   叶斯感到稀奇,认识何修这么久还没看过他这种表情。“怎么样了?”   何修闷声说,“老马逻辑鬼才,竟然说自己对班里同学的住宿生活太漠不关心,才导致我晚上不好好睡导致考场睡着。”   叶斯嘴巴张大,“他不会是要……”   “没错。”何修轻叹一声,“说以后晚上有闲心就去宿舍转两圈,看看大家都干什么呢。”   “……”叶斯瞬间脑补出动不动就在防火楼梯通道里拉拉小手亲亲嘴的温晨宋许两口子,又想起每天跟室友在宿舍拼酒的宋义,还有自己那套巨可爱的皮卡丘睡衣,感到十分彷徨。   何修叹气,“如果期末我总分能到七百四以上,他就会打消这种念头。”   “请你务必考到七百四。”叶斯深吸一口气,拍拍何修的手,“不要坑害大家。”   老马随时会来宿舍溜达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班,众男生一片哀嚎,叶斯晚上端着小脚盆去盥洗室洗脚的时候路过走廊,一走廊的屋子里都在乒乒乓乓地扫除。   宋义他们屋门口摆着一个巨大的纸盒箱子,里面各种啃一半的零食、没洗的袜子什么的,竟然还有一堆用过的卫生纸,给叶斯带来了极强的精神污染。   “我他妈早晚跟他绝交。”叶斯捏着鼻子对何修说,“太脏了,我去,我怎么会有这么脏的朋友。”   何修明显也感到窒息,其实他和叶斯平时很少泡脚,但纯粹是不想再目睹沈浪收拾东西现场,所以纷纷抱着脚盆躲了出来。   “老马今晚肯定不会来的。”何修叹气,“他很狡猾,肯定要等大家松懈下来再突击。”   “你有什么东西要藏起来吗?”叶斯问。   何修摇头,“我的游戏机和漫画老马心里都有数,别的也没什么了。”   俩人都穿着睡裤,上身是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工字背心,一起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   叶斯满脑子都是情侣装三个字,但是不好意思说,接了一盆热水又掺进去点凉的,放在地上,踩在脚盆里边泡脚边玩手机。   何修也和他做了一样的事,但何修没玩手机,而是前倾身体把胳膊伸到水龙头底下哗哗地冲着。   天太热了,在澡堂洗完澡回来走一路的功夫就又出了汗,睡前还要再洗洗胳膊腿。   于是叶斯的眼神就止不住地往屏幕外头溜。   何修平时穿在白衬衫校服里其实有些瘦削,但脱了衣服后却一身腱子肉。这会他胳膊放在水龙头下边冲着水,水就顺着肌肉的线条撒欢地往下淌,打完一层滑溜溜的肥皂又冲一遍水,然后拿起毛巾擦了两把。   唔。   叶斯有点羡慕那条毛巾,而且不满足于在心里羡慕,立刻就臭不要脸地伸出了手。   手心贴上何修的手臂时,叶斯在心里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用凉水冲胳膊,会玩,摸起来凉凉滑滑的。   何修回头,缓缓用眼神发出一个:“?”   “我刚弄热水时烫了一下手。”叶斯面不改色道:“别动,让我冰一冰。”   “……哦。”   何修皱眉站住了没动,叶斯又在他胳膊上摸了半天才收回手,严肃地擦干脚倒掉水,“走吧。”   何修嗯了声,飞快收拾好东西跟着叶斯往外走,临走之前他突然又站住,顺手掰开叶斯那边的水龙头,掰到最热,感受了半秒,又在叶斯听到声音回头之前迅速关上了。   哪有烫手的水,宿舍楼的热水最热也就那样了,跟烫这个字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不知怎的,何修突然想到今天上午那个嘬在自己嘴角上响亮的一声,心跳快了两拍。   “干什么呢。”叶斯回头催他,“快点啊,睡前再抓紧时间学一个小时吧。”   何修点头,闷不做声地跟了上去。   期中考试后大家又被打了一针鸡血,自习室的人数跟考前那一周比几乎只多不少,叶斯跟何修找了半天才找到两个座位,还不挨着,何修在叶斯左手边斜过去三四个人。   叶斯没太在意,今天放学前有一道题看到一半,趁着思路还没彻底忘,他几乎是一坐下就翻到了那页,找到自己本来算的那张草纸立刻埋头算了起来。   高中物理三大主题,电、磁、力。之前电磁场这块何修帮他梳理得明明白白的,但他发现一旦和复杂点的受力分析综合起来,他就可能会懵,所以这块必须要再加把劲。   两道大题做了五十分钟,叶斯一抬头发现四周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何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他对面,只是估计怕打扰他,一直都没出声。   叶斯用笔杆另一头在何修的漫画书上碰了碰,低声说,“你先回去吧,我打算给自己再续一个小时。”   何修勾了勾嘴角,“没事,正好我也看到关键部分,陪你续一小时。”   叶斯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   他叹口气,摸摸肚子,“我有点饿,你还有吃的吗?”   “有土力架,还有那种花生酱夹心的面包。”何修低声说,“我去给你拿吧。”   “不用。”叶斯按了一下他的手,“正好我回去拿本教参,吃的不就在你柜子里吗?”   何修于是又坐回座位上,嗯了一声。   经过一场浩大的卫生保卫战,各个寝室都熄灯了。叶斯蹑手蹑脚地拉开宿舍门,结果发现温晨跟沈浪压根没睡,两张床上都亮着手机,跟俩半夜出来网上冲浪的耗子似的。   “没睡啊。”叶斯舒了口气,“我开下大灯行吗,找点东西。”   “您请。”沈浪戴着耳机说道。   “请。”温晨说。   叶斯乐了一气,开灯先掏出自己要找的教参,然后拉开何修的柜子。   何修柜子里有个小竹筐,平时囤起来的零食什么的全都在里头。叶斯记得最开始何修不怎么在宿舍囤零食,最多放两块巧克力,但自从他总半夜扒着床头问“你还有吃的吗”,何修就养成习惯每周末去超市囤一大堆零食回来。   英中宿舍的柜子很奇葩,上边的柜子特别高,下边的又很矮,只能放下两双鞋。但上边的柜子不分层,所以浪费了很多储物空间。   叶斯拉开柜门就看见何修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校服白衬衫他有四五件,剩下的也都是各种长短袖不同的衬衫或者白t,摆在一起很有整齐美。   放零食的筐在底下,叶斯一把抓到了土力架,又想看看有没有之前觉得很好吃的那种红豆麻糬,于是拨开衣服把头也伸了进去。   不伸不知道,一伸吓一跳。   柜子深处靠着后背斜立着上次球赛他画的那块皮卡丘和蒜头王八的加油牌。之前比赛结束后他自己把这事忘了,没想到何修竟然给扛回来了,还藏在柜子里。   板子太长,必须斜着支出来,占了柜子将近一半的空间。   叶斯心中啧啧感慨,学神竟然还是个收集狂魔啊,什么都不舍得扔。   “叶神撅着屁股干什么呢。”温晨在身后床上问道:“脑袋卡里头了?需要我们拔你吗?”   “边儿去。”叶斯说道,在筐里掏了一阵,还真让他翻到一个掉在角落里的红豆麻糬,正心满意足要出来,余光中却突然瞟到什么。   这个加油牌似乎有点不对劲。   有人动了他的设计!   柜子里黑咕隆咚的,叶斯皱眉用手机闪光灯晃着仔细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定格在底下皮卡丘和蒜头王八之间。   本来挺长的牌子,皮卡丘在左,蒜头王八在右,中间隔了一米。牌子上的每一笔一划都很艺术,处处都是精心设计的,但偏偏有一根浅浅的箭头,走着不算直的横线,从蒜头王八指向了皮卡丘。   叶斯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惊讶地瞪圆眼,又用手机靠近晃了一下。   还是个粉色的箭头。   大概是画的人有点心虚,箭头歪歪扭扭,下笔很浅。但画的人似乎又很固执,描了好多次,一根箭头被描得乱七八糟,像是很多条线拧在了一起。   “啊哦。”沙雕突然在脑海里上线,“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叶斯咕咚一声咽了口吐沫,声音特别大,吓自己一跳。他茫然两秒,突然又发现皮卡丘也被动过手脚。   ——折起来的那只小耳朵旁边涂鸦着一个粉色的小心心,也被描了好几遍。   叶斯仿佛躺尸了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他震惊地蹦了起来!   咣一声!剧痛从头顶传来,整张床的铁架吱嘎作响,叶斯撞得满眼都是星星。   温晨在背后惊恐叫,“叶神!你干什么呢!中邪了吧?!”   沈浪也从床上坐起来了,“操,是他妈中邪了!何修柜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卡着他头了?!”   沈浪乒里乓啷从床上下来,温晨也跟着下来了,声音颤抖,“好恐怖啊!叶神!你还能说话吗!”   叶斯猛吸一口气,不顾头顶传来的剧痛,一脸懵逼地从柜子里伸出了头。   “我去,你没事吧?”沈浪震惊脸,“柜子里有什么?”   “有……”叶斯语塞,再次陷入茫然。好像有何修也喜欢我的小证据。   大半夜,三个男生站在地上,其中两人懵逼地看向剩下的那个,剩下的那个懵逼地盯着空气。   过了一会,叶斯猛地蹦了一下,一把箍住温晨的胳膊,“宋许给没给你画过那种给给的小箭头?”   “啊?”温晨愣了一下,换上担忧的眼神,“叶神你是不是发烧了,什么叫给给的小箭头?给给是谁?”   “没谁!谁也不是!”叶斯突然咧开了嘴,原地使劲蹦两下,然后猛地转身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拉开窗帘,瞪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很平静,不懂他此刻想要嘶吼的心情。   于是叶斯又猛地一转身,快步踱到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拳头挥在了自己的柜子上。   咣一声,整个床架再次瑟瑟发抖,叶斯也不顾拳头有点疼,双手攥拳狂揍空气,“yes!yes!耶!!”   身后两人同时僵硬。   叶斯上蹿下跳地吼,吼了半天不知道该吼什么,我日,我靠,我操,我哈哈全都吼了,最后一拳挥向空中,几近疯狂地吼道:“十万伏特!皮卡丘,继续前进!皮卡丘收到蒜头王八一只!皮卡丘折起一只小耳朵!蒜头王八为他画上了一颗给给的小心心!yes!yes!!!嗷呜!!”   温晨目光严肃,拉了下沈浪的睡衣,“我们……要不要报警……还是精神病院更应景……?”   “衣柜里……有邪神?”沈浪僵硬地扭头看向何修的衣柜,“要不我们看看里……”   “我不看。”温晨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我还没活够呢。”   叶斯猛地回头,“你俩有粉色的笔吗,借我一下!”   “呃……我有!”温晨慌里慌张地拉开书包,“我给你找,求求你不要把我也变疯……”   叶斯听不进去他在磨叽什么,抢过笔一头又扎进了何修的柜子。   温晨:“他……”   “画符去了。”沈浪一脸凝重,“学神的柜子里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们快点睡觉吧,眼睛闭起来。”   “好。”温晨点点头,突然又叹口气,“算了,我去跟宋许挤一挤。”   沈浪:“……”你还是人吗。   温晨所谓粉色的笔不是何修用的那种含蓄的圆珠笔,而是一根粗粗的荧光笔,也不是那种给给的少女粉,而是死亡荧光粉。   但叶斯不怎么在意这些,他有些激动地掏了掏睡裤,不知是不是太兴奋导致皮下充血,浑身都有点痒,还很烫,像过敏了似的。   他一笔杵在皮卡丘脸蛋旁边,咻地一下拉向蒜头王八,反反复复描了n遍,描出一根火腿肠那么粗的线。   然后小心翼翼地,在靠近蒜头王八那一侧,画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小箭头。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何修给他画了额外的小心心,他也不能太小气。   于是叶斯沉思片刻,又给蒜头王八强行上了两坨爱心型的腮红。   两分钟后,在温晨沈浪屏住呼吸的凝视中,叶斯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斯文地整理一下何修挂着的衣服,抱起教参转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你每天半夜都来找我,作者看着身边的佛蛋,你怎么了。   佛蛋迷茫地抬头看着月亮,我发现作为一只蛋,欲望原来也会膨胀。   什么意思?作者静静地偏头看着他。   佛蛋轻声说,我有一只喜欢的蛋,最开始我只想和他做好蛋友,但日子越长,我越不满足。   你想要什么呢?作者轻声问。   佛蛋顿了顿,我想要他做我的男友蛋,想我自己也做那只他心爱的蛋。   作者笑着躺倒看着月亮,不妨设想下吧,说不定会成真呢。   会吗。佛蛋叹一声,也躺倒看着月亮,半晌后脸红了。   虽然我觉得蛋生总不会那么圆满,佛蛋小小声说,但那样的蛋生光是想想也很幸福了。   作者没再说话,一人一蛋静静地看着月亮。   过了一会,佛蛋对着月亮低声说,我真的好喜欢惨蛋哦,我想做他的男友蛋。 第54章 琥珀里的时间   叶斯回去时何修旁边坐了一个格子衬衫的男生, 整个自习室都空了,就剩这俩人。   “学神, 所以你是觉得我高二这一年数学应该多做难题是吗?”男生抓了一下何修的胳膊问道。   何修把胳膊往回收了收, 冷淡地看着面前的漫画, 嗯了一声。   “那物理呢?物理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吗?” 男生低头刷刷在笔记本上写了“数学难题”四个字,又抬头咧嘴笑,“我力学基础太差,一碰到题就只会套牛顿第二定律,f=ma, 别的我啥都不会。像我这样的到了高三是不是就完了?”   这种逮着机会冲上来问学习方法的不是第一次见, 只是在叶斯印象里高一高二时发生的还比较多, 后来何修冷淡的名声远扬, 也就没人愿意上来碰钉子了。   大概是这学期何修稍微活泼了点, 又参加了几次集体活动, 给了某些幻想狂死灰复燃的盼头。   叶斯皱起眉,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想做一个挽袖子的动作但手碰到胳膊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个背心, 于是改为活动了一下手腕。   男生看何修反应冷淡, 不死心地又拽了一下何修袖子,“学神你在线吗, 你觉得我的物理还能抢救一下吗?”   何修抬手把面前的漫画书合上,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平静,“你刚说你会用牛顿第二定律是吗。”   男生一通猛点头。   从叶斯的角度能看见何修的侧脸, 从耳下到下巴颏那条线绷得紧紧的,何修显然已经有点生气了。   何修平静道:“想要让你三秒钟之内离开这间自习室,需要一个a大于5的加速度,目测你的质量为五十五千克,也就是说,我需要在你身上打出两百七十五牛顿的力。”   男生闻言惊恐了半秒,随即又嘿嘿讪笑,“学神太会开玩笑了,地板有摩擦呢,a=5不够。”   “是啊,我也考虑到了。”何修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所以你可以再唠叨一会,等我同桌回来他能直接让你飞着出去,空气阻力比较小,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你同桌?”格子男懵了一下。   “是我。”一个阴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男生一哆嗦,惊恐地猛回头却正见校霸大人冷漠地盯着他。   叶斯面无表情,“你认识我吗。”   格子男僵硬两秒,而后猛点头。   叶斯:“想走还是想飞?”   “走走走!!”男生猛地站起来,慌乱抱起桌子上的东西掉头就跑。   直到惊慌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消失了,叶斯才恹恹地往下拉了拉嘴角,一屁股在何修旁边坐下,嘟囔道:“高三的宿舍竟然让高二小屁孩混进来了。”   何修有些无奈地笑,“上来就问怎么学能考满分,我真是没法回答……”   “不如建议他换个脑子吧。”叶斯冷漠脸,随手撕开一条土里架咬了一口,把原本放在何修对面的练习册拽过来,继续写题。   何修看了一眼时间,“一点了,会不会有点太辛苦。”   “没事。”叶斯嚼着巧克力含糊地说道:“我中午还有午睡呢。”   何修便点点头没再说话。叶斯写完一道题,目光在何修安静的侧脸上停留了半天,何修不仅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大帅比,而且还很耐看,光是眼睫垂下来的那片浅浅的阴影,就够他盯上十分钟。   叶斯盯了一会后发现何修不动了,而且表情有些僵硬。   “你看什么呢。”何修盯着眼前的漫画书,但话是问他的。   叶斯:“看你长得好帅哦。”   “……”何修一噎,差点咳嗽出来,扭头却见叶斯美滋滋地收回视线,在书上随手勾了两笔,“也不知道以后是哪个宇宙无敌霹雳牛逼的家伙能有你这个男朋友。”   “……”   何修满脸莫名其妙,回过头盯着漫画书又止不住有些走神。   过了好一会,叶斯又沉浸入令人费解的带电小球自由跳舞运动中,突然听何修低声说,“那什么样的人能有你这种男朋友呢。”   叶斯抬起头,却见何修正沉静地望着自己。黑眸宁静而深邃,探不出情绪。   叶斯放下笔,喉结动了动,“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   对面那双黑眸突然深了,何修盯着他,片刻后低声说,“是么,没听你说过。她……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我的同类。”叶斯说,收回视线又翻了一页书,平静道:“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同类。我……真的超级无敌巨无霸喜欢他。”   何修茫然,脑海里咔嚓一声。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bb又截屏了。   截屏做什么呢,记录他重生后最紧张又最莫名其妙的一刻吗。   何修喉结动了动,片刻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继续漫不经心地盯着漫画书,却一格也看不进去了。   他的心里有一种很疯狂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觉得自己疯了,但却无法摆脱,疯狂撕扯着神经,片刻也不得安宁。   叶斯突然超级打了个哈欠,然后胳膊圈过来,又黏在他身上。   “我好困哦,天热真的难熬。”叶斯嘟囔着说,“我这条母胎solo的单身狗要是真脱单了,肯定要逼那家伙每天给我买冰淇淋才行。”   何修没吭声,收拾了东西任由叶斯挂在他脖子上慢悠悠往回走。沈浪已经睡下,温晨不知跑哪去了,两人在黑暗中摸索着上床,叶斯躺下之前突然听何修小声说了句,“每天买冰淇淋,我也可以。”   叶斯终于没忍住嘿嘿嘿乐了起来,在黑暗中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真的?”   何修被他突然的笑声搞蒙了一瞬,“可以啊。”   叶斯手在他后背肩胛骨上一通狂搓,“行啊,那就从明天开始了。”   “?”   何修还懵着,叶斯已经身子砸到床板上,掀起被子熟练地一骑——仰头呼了过去。   “……”   因为那句“我有喜欢的人了”,何修整整一宿都没睡着。   令人生气的是,叶斯这一宿睡得格外香。脑袋挨着脑袋睡这么久了,何修还是第一次听他整晚都在小声打着呼噜,其实不吵也不难听,但就像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老子睡得真的很好”,让睡不着的人有些牙痒痒。   后半夜沈浪也开始打呼噜,沈浪打呼噜像电钻,沈浪“嘎——”一声,叶斯“呼——”一声,两人此起彼伏,何修头昏脑胀地忍了半天,最终自暴自弃地点开了游戏。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何修一分钟都没睡着,听到起床铃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脑子里一锅粥,还一直能听到昨晚“嘎——”、“呼——”、“嘎——”、“呼——”的幻听。   何修虚弱地坐在床上把脑门埋在手心里,只听叶斯翻个身坐起来,精气神十足地拍了拍枕头,“早啊同桌!”   “早……”何修抬起头,“睡得好吗。”   “一般吧。”叶斯转身蹭蹭下床,抬头一看,何修正坐在床上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啦?”叶斯不明所以地挠了挠胳膊,“哦对了,今天我不想吃食堂了,咱俩快跑两步去学校外头赌一赌煎饼出摊行吗?”   “行。”何修叹口气,踩着梯子缓缓下来。   叶斯一边疯狂翻衣柜一边随口说,“我今天穿皮卡丘,你穿蒜头王八吗?”   何修本来手都放在白衬衫上了,又临时拐了个弯,“穿吧。”   何修挂出来的衣服都是白的,有颜色的t恤都叠在柜子深处。叶斯说要换,他就不得不拨开挂着的那一排衬衫去后面找,然而脑袋刚探进去,他就突然僵住了。   柜里没什么光,有点暗,但还是能很清楚地看见那个加油牌被人动过。   何修心跳仿佛凝固,他愣怔怔地盯着那条从皮卡丘出发biu地一下指向蒜头王八的粗箭头,试图仔细分辨一下箭头的颜色,但自己好像一瞬间色盲了,一会看是粉的,一会看是绿的,一会看又变黑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听了一宿“嘎——呼——”交响乐带来的幻觉。   但紧接着,他看见了妙蛙种子两个脸蛋上被强行涂抹成心型的腮红。   孤单的单箭头被发现,变成了嚣张的双箭头。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瞬归于寂静,他上半身探进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闻着柜子里金属和皂粉交织在一起的淡淡的气味,盯着那幅已经被两个人的涂鸦毁掉设计感的加油牌,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才恍惚间听到自己罢工了的心脏重新在胸腔里跳动起来,一下一下,沉稳有力,又像是被施了什么加速度,没一会就开始砰砰砰狂跳。   叶斯一直没出声,何修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沈浪一声惊恐的大叫,随即就是咣咣咣从床上连滚带跳蹦下地的声音。“操了!这柜子里绝对他妈的有邪神!你俩等着,我现在去喊温晨!!”   沈浪崩溃地狂奔出宿舍,还把门用力摔进门框,一声巨响,何修不得不从柜子里退出来,茫然地看着门,“他怎么了。”   叶斯没说话,一屁股坐在自己凳子上,笑得停不下来。   “你柜子里是不是有邪神啊。”叶斯说,“你怎么盯了那么久啊。”   何修:“……”我柜子里有什么东西,难道你不知道吗。   何修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他轻轻吸一口气,扭头却见叶斯这个家伙压根没穿那件皮卡丘的t恤,而是乖乖地套着校服白衬衫坐在那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何修顿了顿,从柜子里扯出一件一样的白衬衫,“我好像是看见了什么。”   叶斯笑,“我昨晚也看见了,我的天,吓死我了。可怕吧?”   “……可怕。”何修茫然点头,过了一会才拽下背心,套上了校服衬衫,而后拿着牙刷什么的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   “一起吗。”何修回头盯着叶斯。   叶斯从椅子上蹦起来,“当然啊。”   俩人沉默地洗脸刷牙,用的是挨着的两个洗手盆。宿舍盥洗室挺宽敞的,每个手盆之间都隔着很宽的距离。何修不知道叶斯是不是故意的,一举一动胳膊都非要在他身上撞一下或者蹭一蹭才行,撞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干什么。”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点木。”叶斯懒洋洋地笑,阳光从窗户晃进来有点刺眼,于是叶斯便眯起那只眼睛,继续说道:“看完就他妈没点反应是吗。”   何修看他片刻,沉默地收回视线,低头继续洗脸了。   叶斯这回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靠,但看见阳光下学神的耳朵红的像是要透出血来似的,又忍不住笑了几声,不撞他了,调了调水温,把头伸到水龙头底下一通冲。   水溅了何修一身,何修并没有躲开,等叶斯洗完后才拿起那条茸茸的毛巾盖在他后脑勺上。叶斯顺手摁住,在头上一通揉。   “走吧。”叶斯带着一脑袋水汽说,“还要出去买煎饼。”   何修点点头,“还有你的冰淇淋。”   “靠。”叶斯忍不住笑倒在何修身上,“谁他妈大早上吃冰淇淋啊?”   何修由他挂着,淡淡勾起嘴角,“你吃,你每天都吃。”   叶斯笑得呛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说道:“行,吃就吃。”   他们是赶着最早一次起床铃起的,这会还没响第二道,各个宿舍的门都还关着。沈浪也不知道跑哪去找温晨去了,整条走廊都空荡荡。   清晨的阳光格外干净明亮,透过走廊的窗格一方一方地投在地砖上。何修偏头看着叶斯,看他脸上那副标志性的明朗的笑容。今天那双黑眸中愉悦的神情格外明显,叶斯的心情似乎有点太好了,开始自己跟自己玩游戏,走到窗边就眯起眼,离开阳光就瞪大,一眯一瞪,像个傻子,却玩得挺高兴的样子。   他一条胳膊牢牢地圈在何修的脖子上,也不嫌热,使劲闻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桃子味。   走到防火楼梯通道旁边,何修突然停住了脚步。   “嗯?”叶斯睁开眯着的眼睛,正要问什么,却突然感觉何修来手在他腰上捏了一下,拽着他的手转身就往通道里走。   沉重的防火门推开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像是划开了这个沉寂的清晨。叶斯被何修拉着胳膊,门开的一瞬身后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在空气中照出一个通道,通道中有灰尘在轻轻飞舞着,他看着那些灰尘,竟突然有一种岁月的感觉。   他偏过头,看着何修的侧脸。   耳下到下巴颏那条线又绷紧了,何修在紧张,紧张到拽着他胳膊的那只手都有点发抖。   叶斯有些紧张又好笑地“欸”了一声,何修停住脚,手上一扯把他抡到了墙上。   “靠。”叶斯咬着牙骂,骂完又笑得不行,“你他妈手上能不能有点数,贴海报呢你。”   何修没说话,空洞的楼梯间响着两道错杂在一起的呼吸声,何修盯了他半天,开口嗓音却有点哑,“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叶斯笑着,却有点不好意思,眯了眯眼睛,“说什么呢,本皮卡丘听不懂啊。”   何修盯了他一会,胸膛起伏越发急促。一道刺耳的起床铃突然响起,何修突然像是被什么狠狠推了一把似的,猛地倾过身子在叶斯嘴上亲了下去。   两人都呼哧带喘地在彼此耳朵边上喘着气,何修咬着叶斯的嘴唇,又贴又啃,他能感觉到自己不太温柔,但牛逼哄哄的叶神似乎也不需要他温柔,反口就啃了回来。   何修把手搭在叶斯的腰上,隔着衬衫的布料摸到叶斯裤腰,又往下摸了一把。   “靠。”叶斯屁股被捏到了,感觉自己脸红得要充血,也不甘示弱地疯狂在何修身上搓,逮哪搓哪,一通丧心病狂六亲不认的手法。   看看,看看这种学习好的,平时装得像个神仙似的,结果才亲第一口就捏别人屁股。   不把他浑身搓掉皮都对不起他。   叶斯感觉自己跟何修就像两只小狗在打架,又上手又上嘴,没一个人心里有谱,完全胡来。   他急促地按着何修的背,突然听见走廊尽头有几个宿舍的门开了,消失好半天的沈浪吼道:“温晨!你他妈可算是醒了!出大事了!”   “……”   何修往后退半步,叶斯也松开黏在他身上的手,然后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对面的嘴唇上。   一模一样的通红还有牙印,明显刚经过一场混乱狼狈的战斗。   “靠。”叶斯先破了功,笑骂着使劲揉了揉嘴,“你说跟他们说咱俩吃了麻辣火锅他们能信吗?”   何修克制地摇摇头,“除非他们脑残。”   “那……”叶斯嘶了一声,看着何修身上那件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衬衫,不用低头就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叹气道:“那怎么办啊。”   “先去吃冰淇淋吧。”何修深吸一口气,有些犹豫茫然道:“吃完冰淇淋……看看能不能好一点。”   叶斯又乐得差点栽进他怀里。   这会回去送东西约等于找死,何修拉开防火门一条缝,把刚才进来之前两人慌乱中随手扔在走廊地上的盆拖进来,叶斯则负责在602群里戳了一下沈浪。   叶斯:浪哥,我陪学神去看脑子了,你等会到防火梯外头把我俩洗脸盆捡回去,还有去上课时也带上我书包啊。   沈浪飞快回复:靠?怎么回事?学神怎么了?!   叶斯用遗憾的口吻回复:他柜子里有邪门的东西,你跟温晨千万别看,等我们回头细说。   叶斯发完这一条,顺手把群消息屏蔽掉,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走吧,从防火梯悄悄地下去。”   何修笑着嗯了一声,双手插在裤兜里走两步又停下,等叶斯伸胳膊圈住他的脖子,他才继续迈腿。   清晨一晃而过,好像最后一道起床铃就是个分割线,铃响过了,外头就从熹微的清晨一下子切换到阳光浓烈的上午。俩人一路上都很安静,大太阳下挨在一起很热,但越热就挨得越紧实,谁也不愿意退一步。   这会是上学最高峰,但住校的基本都在往食堂去,是跟去教学楼相反的方向,走路迎面碰到的都是从校门进来的走读生。   叶斯懒洋洋地眯着眼睛,“你说今天摊煎饼那大哥能出摊吗?”   “难说。”何修笑,“哪来的大哥,那岁数都能当你爷爷了。”   “屁。”叶斯撇撇嘴,“还爷爷呢,叫大哥都是给他面子,今天要是不出摊他就是个弟弟。”   何修笑笑没说话,抬手在叶斯胳膊上又揉了揉。俩人走了一会,何修突然低声道:“所以,刚才……”   “嗯?”叶斯扭头看他,两张脸贴得太近了,近到叶斯忍不住又有一点紧张。   何修用热烘烘的掌心在他后背上贴了贴,“所以我是变成了一个宇宙霹雳无敌牛逼的家伙的男朋友了吗。”   叶斯看着他睫毛尖轻轻地颤抖着,扬起嘴角,“是啊,那我也做了我那个同类的男朋友了?”   何修点头,“嗯。”   “男朋友!”叶斯使劲在他肩胛骨上捏了捏,“你好!”   “你好。”何修扬起笑意,又忍不住乐出了声,长叹一声,像是要把这段时间以来的莫名其妙和担惊受怕全都叹出来。   “跟梦一样。”何修看着校门口熙熙攘攘的学生感慨道。   叶斯圈了圈胳膊,“我也觉得,有点不真实。”   “男朋友。”何修突然飞快说,然后扭过头使劲盯着他。   “哎。”叶斯挑眉,“男朋友?”   “是我。”何修耳朵尖又有点红,还是认真地点了头。   两人走了两步,走出校门,又同时笑得不得不停下来,叶斯搂着何修的脖子,使劲兜了兜,“真他妈开心啊。”   “我也是。”何修翘着的嘴角好像一直就没放下,“我宇宙霹雳无敌巨无霸开心。”   叶斯啪一声拍在他后背上,“可以!会说话了!”   何修又笑了起来。   摊煎饼的弟弟没有出摊,俩人在小卖店冰柜里抓了两根冰棍儿,叶斯拿了一根巧克力的,何修是草莓的,站在围墙旁边一处没人的阴凉地方啃。啃了一半叶斯把自己那只伸过去,于是何修便自然而然地把冰棍换过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没见过世面了,在一起后第一次交换冰棍吃,他都感觉胸口砰砰砰地跳个没完,激动得有点吃不出冰棍是什么味儿。   “哎,希望不会胃疼。”叶斯吃了一嘴冰凉,揉了揉肚子,“等会买点面包什么的带进去吧,不买热的东西,别一冷一热真吃坏了。”   “行。”何修点头,其实他有点想去买个热豆浆喝喝,但叶斯说不吃热的那就算了,叶斯说什么都是对的。   何修站在那把冰棍吃完,叶斯还剩下最后一口,他偏过头看着叶斯认真吃冰棍的侧脸,满心的躁动好像又沉静下去一点。   何修忍不住伸手又在叶斯后背上揉了揉,揉着揉着就忍不住又往下捏了一把,在收获叶斯一个瞪眼之后勾起嘴角,“去买面包吧,你吃什么的?”   “红豆的。”叶斯飞快说,“我要两个吧,加两根火腿肠,饿死了。”   何修点点头。从叶斯手上接过吃剩的冰棍杆捏在手里,想要找个垃圾桶先扔了。俩人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叶斯随手掏出来看。   “浪哥前两天说出了个新的热狗肠挺好吃的。”何修扔完垃圾回来说道,“去卖店看看吧,常吃的那种都是淀粉,吃了也不饱。”   然而他这句话没有得到回应,叶斯盯着手机的表情十分凝重,何修停顿下,“叶斯?”   “完了。”叶斯猛地抓住他的手往道边跑了两步,刚好有一辆出租车停下,车里的学生还没开门,叶斯就一把拉开后门把人拽了下去,吼了一声,“上车!”   何修迅速上车钻进里面,叶斯跳进来一把拉上车门,“师傅,市医院急救门诊,快走!”   “怎么了?”何修问道。   叶斯没回他,呼哧带喘地对着空气发愣,何修只好自己掏手机点开消息列表。   是之前过生日的小群里沈霏发的消息。   “小简被车刮到你们有人能来吗快点市医院急救他我们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佛蛋站在灶台前,一脸平静,晚饭吃什么?   小米粥,作者揭开锅盖说道。   佛蛋点点头,那你多放一点小米,我的男友蛋惨蛋喜欢喝稠一点的。   作者随意点了下头。   过一会佛蛋又过来,我的男友蛋惨蛋平时用的那个皮卡丘小碗碗去哪了?   不就在那吗。作者扭头看了眼碗池,你瞎啊。   哦,佛蛋看了一眼,刚没看到。   吃饭前,佛蛋站在小凳子上,你看到我的男友蛋惨蛋了吗?   作者隐忍地闭着嘴不说话。   佛蛋叹口气,好奇怪,刚才我的男友蛋惨蛋还在这看电视呢。   作者:……   佛蛋看了作者一眼,又说,你去喊我的男友蛋惨蛋吧,我的男友蛋惨蛋不喜欢我们背着他先吃饭。   够啦!!作者勃然大怒,一把抄起小抹布盖住喋喋不休的佛蛋,我知道他是你的男友蛋了!闭嘴!   佛蛋默默揪下小抹布,这个好臭,我的男友蛋惨蛋不喜欢,拿走。 第55章 琥珀里的时间   出租车里很安静, 只有空调送风的细微声音。一分钟过得像俩礼拜那么长。   叶斯脑子有些空白,捏着手机反复把沈霏的消息看了两遍。   沈霏很急, 标点符号没打, 手指碰到别的字也不删, 就那么直接发了出来。   之前听小简说等天凉一点就要入院,预备十一月中手术。结果现在才入九月,突然就出了一场车祸。   重生以来,很多人命运轨迹都发生了变化,比如吴兴交到女朋友, 宋义孤身在十八班飘零。但那都是小事, 跟小简不同。小简是上一世完全不存在的人, 他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是未知数。假如他在上一世并不存在, 那么会不会在这一世也是昙花一现?   叶斯猛地喘两口气, 觉得有些眼花。他闭上眼, 放在膝盖上的手轻微地颤抖,脑海里却是何修生日那天小简举着单反温和而愉悦地冲大家笑。   重生以来的每一天都那么真实,但这一刻他却被一股莫大的虚空击中。   何修攥住他的手, 捏了捏, “没事。”   叶斯抬头看过去,何修眼中交杂着担心和冷静,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说,“既然他出现,就和大家都是一样的, 事在人为,哪有那么多写在命运里的东西。”   叶斯下意识反手死死攥着何修,何修更用力地攥回来,俩人仿佛要把指节和皮肉都嵌进对方身体里去。   何修用另一只手给沈霏打电话。   短暂的等待音后,沈霏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免提中响起——“学神?学神!你和叶斯在一起吗?你俩看到我群里发的了吗?”   “在路上,很快就到。”何修说,“小简怎么样了?”   “让叶斯说句话。”沈霏哭着说,“你俩都对我说两句话,我坐在这觉得特别恍惚,我……”   “沈霏,是我。”叶斯开口,他以为自己张嘴说不定也是带着哭腔的,至少会哆嗦,但事实上没有,语气比预想中平稳,甚至还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叶斯使劲攥着何修的手,“我跟学神还有几分钟就到了,你别慌,小简现在情况怎么样?被车刮到哪了?”   沈霏深吸一口气,“是我的错,我昨晚跟小简叨咕了一句食堂早饭吃腻了,好想吃m记啊。然后今天早上我去操场跑步碰到小简,他就约我一起去,学校外头到m记要过那条很宽的马路你们知道吧,本来我们是走人行横道,但快过去的时候拐弯一个车突然冲过来,司机估计也没看见还有人,小简推了我一下然后就被撞了。”   沈霏又哭了起来,叶斯立刻问,“撞了?到底是刮了还是撞了?!”   “我不知道到底算刮算撞。”沈霏哭着说,“车碰到小简半个身子,小简被带出去两三米,腿被碾了,流了好多血,血肉模糊的腿好像都碎了,我……”   何修一把手机拿过来,“所以现在还在急救吗?大夫说什么?”   “大夫看一眼就说开放性骨折,人进去时休克,有没有别的出血点或者伤处要在里面排查。”沈霏哭道:“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就看到血立刻打了120,没敢仔细看。但我刚才查了一下图片,开放性骨折特别可怕……”   “不上的东西。”何修果断道:“你就在抢救室外坐着别动,我和叶斯五分钟就到,给胡主任和老马打电话,就说小简车祸现在抢救,已经知道的是开放性骨折,其他问题还在排查,别说太多,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沈霏哽咽了两声勉强止住泪,“我都通知了,他们也在赶来的路上。”   何修把电话挂断,退出去看了一眼群。班群很安静,老马不可能把这件事在班群里说,反而是过生日的群现在大家陆陆续续起床都看到了,宋义和吴兴还在路上,许杉月是最快的,刚已经说下车了,问具体在哪层。   “好多血。”叶斯小声重复,后背死死地抵着座椅,看向何修的眼神有些迷茫,“她刚才是不是说好多血?”   何修嗯了一声,“开放性骨折是会流很多血,确实比较严重。休克应该是失血引起的,大夫说要排查别的出血点,说明暂时没看出其他严重外伤。我们现在最应该祈祷的是没有内脏破裂。”   “对……”叶斯茫然地点头,“一定没有,一定不会有……”   抢救在三层,两人没坐电梯,直接从楼梯跑上去,推开楼梯间门立刻就看见沈霏。许杉月和她坐在一起搂着她,沈霏两只眼睛肿得都不像她了,死死地盯着“抢救中”那块绿色的灯牌。   叶斯跑过去,“怎么样?”   “今天早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好几个车祸的。”许杉月定了定,“整个医院都很乱,刚有护士从里面出来,我们问她也不说话。”   何修说道:“正常,不可能术中就告诉你太多。都别慌,小简的家长通知了吗?”   “他爸妈现在不在h市。”沈霏哑着嗓子低声道:“在他老家收拾下个月住院要准备的东西,要办很多手续,多见几个专家医生沟通什么的。他们全家都在忙他的事,谁能想到……”   “不要多想。”何修打断她,站在她面前挡住了抢救中的灯牌,“沈霏,这种事是意外,无论如何只要最后人没事就行。手术可以延期,我之前问过小简的情况,他还没到那种不换会死的地步,只是病患跟着肾源走,大夫建议最好年底手术而已。”   沈霏愣了愣,片刻后才缓慢点点头。   叶斯看了何修一眼,在这种大家都心乱如麻的时候,何修的话很能安抚人心。但他却只字未提刚才车上两人最大的担忧,大概是不想再刺激沈霏。   一旦伤到内脏,无论是不是肾,以小简的体质都九死一生。   想到这,叶斯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又无意识地颤抖起来。   急救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护士大步走出来,“你们有谁是ab型血?”   “我。”   “我。”   叶斯回头跟何修对视一眼,何修问护士,“需要输血?”   “要备血。”护士点头,“要的不多,你俩谁跟我过来。”   叶斯跟何修都跟了过去,叶斯正要说话,何修却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往身后带了一下,对护士温声说道:“我来吧,我身体素质好,要先验吗?”   “要。”护士说,“这个很快,稍等。”   等验血的时候护士才多解释了几句,“通常ab可以接受全血型输血,所以血库存备很少。但在医疗上,接受其他血型总有出现意外的概率,尤其病患情况特殊,我们要尽可能避免任何溶血凝血的可能。”   “理解。”何修立刻问,“里头是什么情况,现在能说吗?”   护士轻声道:“右大腿开放性骨折,脏器目前未见明显出血,休克是由骨折引起的,现在主要是干骨骨折出血量大,所以输血是必须的。”   “他有肾病,原定十一二月要做手术。”何修说。   “我知道,不然骨折用不着抢救这么久。”护士点点头,“那个小姑娘一看到我们就说了,我们每一环节都很小心,输血这块一定要确保完全一致血型,不然也不用找你们。今天凌晨城南高速十几辆车追尾,全就近来市院了,刚血库最后一点ab都给你们同学了,目前基本够用,但术中还是要有两个单位的备血,就要靠你们。”   叶斯看着护士,这个护士说话声音很温柔,让他乱成一团麻的心稍微好受了点。   脏器未见明显出血,这对于小简而言应该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命保住了。   血检结果很快就出,可以输血。护士说要两个单位,仔细问才知道是400cc。叶斯看护士准备给何修采血,掏出手机查了一下。   400cc是献血比较常见的量,对成年男子一般不会有太大影响,但之后要注意休息,补充营养。还有的网页上说,一般休息两三个月就会完全好。   叶斯现在没有精力去辨别两三个月的说法是不是准确,他只觉得很心疼,下意识伸手在何修另一只胳膊上摸了摸。   何修回头冲他勾起唇角,“没事。”   血液从采血管里进入血袋,干瘪的血袋里出现了一抹暗红,随即血液越来越多,叶斯盯着那个一点点鼓起来的血袋,感觉心里又开始发空。   如果被采血的是他也许他一点感觉都不会有,但想到是何修,就有些慌。   400cc的血原来这么多,这么大一袋血被从身体里拿走,应该是会很难受的。   护士采集完血后急匆匆地转身就走,另外一个护士给何修拿了牛奶和巧克力,叶斯站在他旁边轻轻搓着他的肩膀,低声心疼说,“我出去给你买吃的吧,早上还只吃了一根冰棍呢。”   “只吃了一根,但是两种口味。”何修脸色轻微发白,笑容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草莓和巧克力的我都吃到了,糖分充足。”   叶斯又气又觉得有点好笑,正要说什么,旁边的护士翻了个白眼。   “大早上不吃早饭吃冰棍?你们的胃就是这么被祸害的。现在觉得自己年轻不当回事是吧,等岁数大了胃病发作有你们抱头痛哭的时候。”   护士说完打开旁边虚掩的柜门,掏出一个透明的外卖盒来,盒里装着一屉小包子,还有两颗剥好的卤蛋。她把外卖盒往何修面前桌上一拍,凶道:“吃了!”   何修哭笑不得,扭头看叶斯显然也被凶的有点发懵。   原本的紧张情绪突然被这个护士搅合散了,护士慷慨地献出自己的早餐后坐下点了点鼠标,打印了一沓不知道什么东西,又雷厉风行地走了。   屋里就只剩下他俩。   “吃了吧。”叶斯小声说,把盖子抠开,“等会我再给她叫个外卖,你先吃点。”   叶斯心里还是很乱,看旁边有一次性筷子就顺手拆了一副,夹起一个小包子,“好像还热着,摸盒子是温的。”   何修没吭声,垂眸看了眼已经挨到自己嘴唇上的包子,张嘴咬了进去。   包子是包菜粉条馅的,没什么肉,只有淡淡的咸味。何修嚼了几口刚把包子咽下去,下一个又来了,和刚才一样喂到嘴边,怼着嘴唇的那种。   “这个好像是肉的。”叶斯说,“看包子底下透过来酱汁色了。”   何修沉默着把第二个也咬进嘴里,果然是肉馅的,肉汁儿还很多,别说,一口咬开还挺惊艳的。   “应该是半屉素半屉肉。”叶斯总算是研究明白了,叹口气,“你吃肉的吧,哦还有卤蛋,蛋也要吃,吃完这些你再把巧克力吃了。”   何修一直没出声,叶斯就站那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他能感觉到叶斯还没太回过神来,说话做事完全都是不经过思考的本能。他抬头看着叶斯,阳光透过窗打进来,叶斯一半脸在光下,一半脸在阴影中,表情因为突然出的事而有些茫然,头顶那几根平日里动不动就炸起来的毛也趴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软软的,很无辜的样子。   赶在下一个包子怼到嘴边之前,何修伸手攥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坐下歇会吧,一起吃,你不也没吃呢。”   “我没献血啊。”叶斯叹气,拿着饭盒在他旁边坐下,把饭盒放在俩人凳子中间那个小圆桌上,“吃吧,听护士说的还算乐观,我们等等看。”   何修坚持道:“一起,我吃不了这么多。”   “那你吃肉的,我吃素的。”叶斯说,把一双筷子分成两只,递给何修一只,自己用剩下一只叉起一个包子。   说自己吃素的,结果一叉就是个肉的,塞进嘴里都咽下去了也没发现自己吃错。   何修原本紧张沉重的心情被叶斯一脸悲伤地用一只筷子叉包子的模样给活活逗笑了。叶斯有些不明所以地偏过头看着他,他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叶斯的头,果然没有平时那么扎手,软乎乎的,神奇的手感。   “笑什么。”叶斯皱了下眉。   何修说,“没事,别担心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叶斯点点头,又吃了一个肉的。   俩人简单吃了几口就急忙忙地出去,回到急救那边发现多了不少人。老马和胡秀杰都到了,吴兴和宋义也在,有点搞笑的是吴兴正低头对着胡班任忏悔自己不该来瞎凑热闹,宋义作为一个十八班的法外之徒勉强逃过一劫,正绕着老马一圈一圈地转。   “哎!你俩!”老马一看到他们立刻跑过来,估计是刚跑到医院没多久,还气喘吁吁的,“沈霏说你俩去供血了?”   “嗯。”何修点头,“不多,400cc,没什么事。”   老马说,“我也是ab,你们胡主任也是ab,等会如果还要就用我们的,你俩快去那边歇着。”   “我没什么事,刚才护士说只是术中备血。”何修的语气一如既往冷静,“小简是右大腿骨开放性骨折,但内脏目前未见损伤,大家先放松一点吧。”   何修说话的音量刚好能让不远处的几个人听见。胡秀杰也不说吴兴了,立刻走过来问,“内脏没有损伤,确定吗?”   “不能百分百确定。”何修摇了摇头,“只是护士术中说的几句,但当时该做的检查应该做完了,所以我觉得大概率是没什么问题的。”   “车撞过去是什么样的?”胡秀杰回头问沈霏,“你还记得吗?”   “当时已经快到马路这边了,小简推了我一下,他自己反应也很快,车就刮着他右半侧身体撞过去的。”沈霏嗓音沙哑,“我的角度能看见他主要是右边胯骨及以下的部位受撞,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再之后人往外弹出去了我也看不清了。”   “不会瘫痪吧!”宋义哭着说,抬胳膊使劲抹了一下眼睛,“胯骨要是撞碎了那还了得?我的小简!哥哥对不起你!哥哥上次吹牛逼要带你去吃的大肥羊腰还没吃呢!”   叶斯过去一巴掌抽在他后背上,“闭嘴!乌鸦嘴,瞎说什么!”   宋义咬着胳膊忍泪,嗓子眼里呜噜呜噜地响。吴兴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把他脑袋按进怀里。   老马跟胡秀杰到旁边去商量。何修也过来小声安慰着宋义,宋义挂着鼻涕抱上来的时候他嘴角抖了好一阵,强忍着没有躲开。   叶斯扭过头去看沈霏,沈霏坐在凳子上扭头看着窗外的一棵造型古怪的大树,眼睛周围还红肿着,眼神发空,仿佛凝固住了一样。   许杉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她的背,叶斯轻轻走过去,许杉月给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到旁边。   “让她安静一会吧。”许杉月说,“她跟小简你们心里应该都有数,俩人就只差说破了。你看她现在的样子,我看了心都要碎了。”   “许杉月。”叶斯叫住正转身要走的女孩,抬眸轻声问,“如果小简真出事了,沈霏会怎么样?”   “会比死更难受。”许杉月失神了片刻,“至少在一段时间里,会比死更难受。我不敢去想,霏霏她平时看着很勇敢,但其实也只是一个没经历过生死的小姑娘啊。”   叶斯闻言眼神黯了一下,许杉月回去,他却没动,在暗处看着何修。   何修正在以一种极度不自在但又很真诚的姿势被宋义抱着,且用手摸着宋义的后背,看嘴型还在说着类似“没事不哭”之类哄孩子的话。   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受命运牵绊而不自知地发生着偏移,却只有他跟何修,带着目的而来,努力主宰着各自命运的变化。   他不知道何修为何而来,还有什么遗憾没有弥补。但刚才看沈霏的样子,却突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如果自己半年后没了,会对何修带来什么伤害。   他挺难想象何修陷入抑郁是什么样,这个词与学神天生不搭,强行搭在一起,会让他的心像被挖走一块那么痛。   但他是要和何修在一起的,决定了拉起手,就绝对不会松开。   叶斯深吸一口气,掀动衬衫迫使自己排空思绪。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响了一声,不远处的人全都看过去,他一个激灵回过头,发现是抢救的灯灭了。   心脏几乎停跳一秒钟后,大门洞然打开。   先出来的是病床,叶斯猛地一眼看过去,没盖白布,人好端端地躺在上面,顿时松了口气。   然后他才颤抖着仔细看一眼病床。其实还算简单,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戴着面罩插满管子,只是小简闭着眼,脸色惨白得都有些透明了。   一个个子不矮的男生,竟然会给人一种小婴儿般的脆弱感。   老马跟胡秀杰看了两眼,立刻上前去跟大夫沟通。叶斯和何修也跟了过去。   “目前病患基本体征稳定住了。”大夫拉下口罩,“脏器没受损害,我们推测他只有右胯骨以下的部位直接受力。右大腿干骨骨折,左小臂拉伤,手腕挫伤,都是倒地支撑引起的。病患体质很差,所以一开始失血休克格外凶猛。家属什么时候能到?”   “再过三四个小时,他们开车过来。”老马的表情明显有些激动,“确认内脏没有问题吗?”   大夫稳重点头,“没问题的。”   胡秀杰喜极而泣,两只手捂住鼻子和嘴哽咽了一声,颤声道:“太好了。”   叶斯一颗心猛地落回该在的地方,用力闭了闭眼,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从看到手术灯灭到现在,不过一分钟,他却全身都被汗泡透了。   何修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后背顺了顺,滑下来自然而然地攥住他的手,拉到自己后背去捏了捏。   没事啦。何修用口型对他说,叶卡丘和他的小伙伴都好好的。   叶斯目光定格在何修的嘴唇上。不知是不是输血的缘故,嘴唇有些苍白干裂,像沙滩上一尾搁浅挣扎的鱼,让人想要掬起一捧清水细细地淋上去。   叶斯很想咬一口。或者,用牙齿碰一碰也好。   何修扬起唇角,拉着他的手往后比了一下,示意他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午夜十二点,两蛋相互搀扶着出现在蛋舍门口。   我去,我们终于回来了,惨蛋气喘吁吁道。   终于回来了,佛蛋拉紧惨蛋的手,终于回家了。   还是蛋舍好啊,惨蛋叹口气,敲键盘的呢?   你听。佛蛋指了指小木屋,还在敲键盘,也没说出来迎接我们。   那明早再去打招呼吧。惨蛋打个哈欠,我要困成鸡蛋糕了。   辛苦了。佛蛋拉着他的手,走,回蛋窝。   回!惨蛋用力点头。   五分钟后,蛋窝里wow一声。   惨蛋惊喜地看着桌上的皮卡丘小布丁,敲键盘的给我们准备了一顿宵夜诶!   佛蛋认真戳了戳妙蛙小布丁,舔一舔手,真是吃的啊,有甜味。   欢迎回来。敲键盘的蹲在蛋窝门口,提着一盏小灯说道。   ————————   叶斯何修:我们坐了十四天出租车,下车只交9块钱   简明泽:我抢救了十四天,竟然还活着 第56章 琥珀里的时间   “骨折对病患十一月的手术还是会有影响的, 日期肯定要延后,最好能让我们联系到手术医师, 或者现在就转移去对方医院。”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在本子上写, 大家全都围过来听, 叶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没人注意,于是他便转身跟着何修往走廊另一头走。   医院的楼梯间来来往往全是人,何修隔着门玻璃远远看一眼就改了主意。叶斯从他身边擦过,肩膀撞了他一下, 往男厕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叶斯自己忍不住乐了, 跟他妈特务接头似的。   他扭头看何修, 何修显然也有这种感觉, 视线飘开掩藏笑意, 还在他手上捏了一下。   男厕所还有两个隔间空着, 他们迅速进了最里面的那个,何修反手划上拉栓,手还没缩回来, 叶斯已经倾过身子亲了上来。   跟早上差不多地又贴又啃, 何修垂眸看着他,叶斯没闭眼, 垂眸把目光落在他嘴唇上。眼眸中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劲,这个眼神让何修心里一惊,更紧地扣着叶斯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按。   呼吸交错,过了好一会, 叶斯才停下来喘着粗气盯着他,何修抬手在他嘴角抹了下,轻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刚才看你和许杉月单独说话,她说什么了?”   叶斯眸中一顿,片刻后偏过头去低声说,“和她无关。”   “是规则内无法告诉我的事吗。”何修平静问。   叶斯过一会才轻轻点头。   何修笑笑,并没有为此不开心。事实上他完全理解叶斯,正如他也不可对叶斯说破他的重生一样。他的重生很轻松,但他能感觉到叶斯不是。叶斯……似乎有更多让人猜不透的规则。   “那我们出去吧?”何修说着侧过身,手还没放到门栓上,叶斯突然又拽了他一下,身子贴过来树袋熊一样用力地抱住了他。   两个大小伙子在狭小的空间里挤在一块,何修轻轻顺着叶斯的后背,叶斯把头埋在他肩窝里,低声道:“抱一会,男朋友。”   “嗯。”何修轻轻在他背上搓了搓,又摸摸后脑勺。   好像只有贴在一起、压着挤着,才觉得世界真实。这是今早才刚刚相互喊了男朋友的家伙,等离开医院之后还要一起学习,两百多天之后,一起高考。高考就是高考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考完后他们会带着野橘一起去新的城市,还要在校外租一间小小的房子,把野橘养在那,周末就一起住在小出租屋里。   那时候他也不用像现在这么玩命学习了,还能每天陪男朋友一起打打游戏,夏天一起趿拉着拖鞋去楼下吃烧烤。   “我会为了你努力的。”叶斯靠在何修肩膀上低声说道。   何修似乎愣住了,好半天没说话,只伸手覆上他的后脑勺,揉了揉。   俩人在外头又分别洗了脸才出去,刚走没两步就见宋义像个二傻子似的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左右诊室探头看,明显是在找他们。   “哎。”叶斯无奈地举手冲他挥了挥,“我们在这。”   “靠,终于找到了。”宋义快跑两步过来,“跑哪去了啊,老马找你们找半天。小简的那些手续办完了,人还没醒,但没什么大事了。老马让咱们先回去上课。”   “现在能探视吗?”叶斯问。   “理论来讲是可以有人陪着,但肯定轮不到咱们,估计是老马在这守到他家长来。”宋义叹气,“小简这回真要缺课了,他是不是可爱学习了?”   叶斯点点头,“这次考学年第三。”   “我操。”宋义骂了句,“太牛逼了。”   “其实是第四。”叶斯想了想又纠正了自己刚才的说法,“这次何修意外少了一科,所以前边的人等于集体往前挪了一名。”   “我知道你同桌厉害。”宋义翻白眼,“那走吧,一块回学校?你们俩是不是也没吃饭呢,老马让咱们六个先吃点早饭再回去上课,反正现在是间操时间。”   叶斯点头,“走吧。”   六个人打了两辆车走,两个女生单独坐,四个男生挤一辆。吴兴坐副驾,叶斯坐后排中间,他拉了一下何修,“晚饭时间来看看小简吧?”   何修点头,“那时候他应该醒了,我提前跟老马打个招呼,自习少上一节也没关系。”   “嗯,那就有两个小时。”叶斯说。   宋义感慨道:“哎,我现在心里特别难受。你们说小简多好一人啊,学习那么好,人也好,长得也还凑合事吧?怎么就大病小灾接连不断啊,我现在感觉咱们能使劲蹦跶蹦跶都是一种幸福,真的。”   吴兴点头,“同意。看见小简的事之后才知道要惜命,之前我对这些都没有概念。”   “小简会没事的。”宋义一下一下地捶着大腿,念叨三遍“早日康复”,又说等出院后带小简去吃烤羊腰,不放盐的那种,小简肯定能吃。   “那不得腥死?”叶斯斜眼瞟他,“不是,你能有点正经主意吗?”   “我哪不正经了?”宋义瞪眼,“小简自己当时也说想早点康复,和我们大家一样,夜宵去摊上吃一顿烧烤,尝尝我推荐的大羊腰。”   叶斯闻言顿了顿,轻声道:“能和大家一样确实是一种幸福,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福气。”   宋义没听出他语气里淡淡的失落,扒着副驾驶座位开始跟吴兴商量着早餐吃哪家。何修轻轻攥住叶斯放在腿上的手,捏了捏,又在他手背上摸摸。   “待会想吃什么?”何修问。   叶斯茫然了一会,“都行,吃点热乎的吧,心里拔凉拔凉的。”   何修似乎被他这个说法逗乐了,勾了勾嘴角,更用力地攥了一把他的手,等宋义回过头来又若无其事地松开。   六个人最后是在学校外的米线店碰的头。这家米线是用砂锅滚的,鲜爽大碗,平时排队都排不起,也就只有上课的时段才能吃上。   叶斯叫了一碗肥牛的,何修点的五花肉,叶斯怕他吃不饱,又跑到隔壁早餐摊把早上剩的几屉小笼直接端了过来。   米线上的很快,宋义站起来替两个女生端到面前,叮嘱许杉月道:“包子泡到这个汤里好吃,你给沈霏也泡两个。”   许杉月点头,“快坐下吃吧,大家都折腾一早上。”   吃饭的时候一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提小简,宋义讲了几个段子,吴兴跟许杉月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米线的口味。   叶斯心里还惦记着何修抽血的事,锅里的肥牛没舍得吃,趁其他人低头时一筷子全怼进何修锅里,何修勾了勾嘴角,反手一筷子五花肉塞了回来。   叶斯瞪他一眼,一筷子把五花肉怼回去一半。   何修边笑边用筷子把五花肉和肥牛拨拉到一块,正要夹起一筷无敌双拼送还,旁边闷头吃饭的宋义突然冷冰冰地发话。   “差不多得了啊。”   两人手不约而同一抖。   宋义抬头,眼神满满哀怨,“叶神,真不是我说,自从有了同桌,你都好久没给俺老宋夹过肉了。”   许杉月笑出了声,一直放空的沈霏也跟着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叶斯笑骂,“你他妈脑袋顶上长眼睛了啊?”   宋义怒道:“没有!但我锅里的汤上有影子啊,就看两道黑影嗖一下嗖一下,你给我一筷子我给你一筷子,干他妈什么呢?还把不把别的好兄弟放在眼里了?”   许杉月笑得停不下来,回头看了沈霏一眼,沈霏像是终于回过来一口人气儿,也冲她笑了笑。   宋义把自己盛米线的小碗伸过来,“我要一块肥牛,一块五花肉,靴靴。”   叶斯瞪他一眼,在自己锅里扒了扒,扒出一块五花肉扔他碗里。   “哟,谢谢叶大爷赏的指甲盖那么小的五花肉,学神呢?”宋义又一脸阴沉地看向何修。   何修叹口气,大方地给了一大串连起来的肥牛。   “哎!带劲!学神才是真朋友。”宋义恢复正常说话声两口把肉捞嘴里,“真香啊,抢别人的肉,让别人无肉可吃。”   两个女孩被他逗得狂笑不止,沈霏笑着笑着眼圈突然又红了,“谢谢你们。”   “别客气啊。”宋义搓着自己大腿,“你这样我们都挺不好意思的。”   吴兴连忙点头,“小简是大家的朋友,而且,哎我直说,这事是那司机犯傻,回头看警察怎么说吧,跟你俩都没什么关系。小简推你一把是男生该做的,换我也会这样,而且他不推你一把自己也未必能跑得了,真不用想太多。”   “操,你把我台词都抢了。”宋义瞪眼。   吴兴,“……对不起,要不您再说一遍?”   许杉月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宋义瞪了吴兴一眼,又冲两个女生点点头,“反正就是这么个理。”   沈霏嗯了声,脸上终于有了几丝血色,“总之谢谢大家跑过来,课都翘了,连学神都跑来……”   “他是翘课成本最低的。”叶斯一脸严肃地指着何修说,“你应该说,游戏都不打了。”   一桌人再次笑成一团,沈霏咳嗽着说道:“能不能让我正儿八经地把感谢说完?”   “不能。”宋义按着桌子,“感谢个屁,要是吃饱了不如回去上课吧。”   何修站起来说,“五点下课我跟叶斯去看小简,沈霏也来,剩下你们三个明天去看。”   “我看行。”许杉月立刻点头说,“我们轮着给小简补补课什么的。”   宋义张张嘴,把那句“那你就为难俺老宋了”给咽了回去。   何修去结账,叶斯也跟了过去,看何修扫码低声问,“男朋友,你还有钱吗?”   “有。”何修点头,又忍不住无奈笑道:“你怎么一脸担心我把自己押在这的表情?”   “我这不想着你现在拉面店的活都不干了吗,你家里一个月给你多少钱来着?一千?五百?”   何修点点头,“现在每周末自招补课,而且还想去你家里吃饭,所以拉面店必须得辞了。但我答应老板每月一两次陪他女儿梳理学过的东西,每次三百块钱。”   何修把那句“想去你家里吃饭”说得理直气壮,叶斯都听呆了,过了好半天才笑出声来,低头身子抖个不停,勾住他肩膀,“哎行,以后周末就我和我爸包养你,平时在学校饭卡包养你,你确实也花不了什么钱。”   “搞清楚点。”何修严肃地看着他,“周末是你包养我,不是你和你爸包养我。”   “哎。”叶斯笑得更厉害了,胳膊使劲圈了圈,“走回去上课。”   “走吧。”何修勾起唇角,忍不住伸手在叶斯脸蛋上捏了一下。   “不要搞老子。”叶斯一边说着,一边更紧地圈着他,心情很好地翘起唇角。   到头来上午缺了三节课,好在各科老师目前都在讲期中考试卷子,也不算什么重大损失。叶斯回座位就把温晨的笔记要了过来,低头快速地抄着。   “学神看完脑子了吗。”温晨有些幽怨地看过来,“你俩一大早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去驱鬼了。”叶斯一本正经地扯淡,“他柜子里见鬼,我俩大早上去求了个符。”   温晨面无表情,“哦这样吗,什么符啊,求看。”   叶斯熟练地从a4纸上撕下一条,飞快写了几个字,拍在温晨脑门上。温晨拿下来一看:温乖乖闭嘴符。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温晨撇撇嘴,“你俩这是在宿舍内搞小团体,知道吗。”   “我俩就是小团体啊。”叶斯说着伸胳膊又搂了何修一下,温晨叹口气,一脸不忍直视地转了回去。   晚自习要少上一小时,叶斯中午吃完饭就没回去睡觉,坐在教室抢时间写数学卷子。何修也没回去,坐旁边戴着耳机打游戏陪他。   用心学习时间就过得飞快,做完两道大题再一抬头,会产生一种微妙的恍然隔世感。   叶斯抬起头时是十二点五十多,午后的阳光格外浓烈,即使他跟何修靠着墙,和窗户隔了三组,但阳光还是洒满桌子,抬头往外看时需要眯起眼。   他又扭头看向何修,身子动了动,把何修面前的光遮住。   “怎么了。”何修摘下耳机。   叶斯伸手放在他腿上,“没事,就是看看你。这会儿就只有咱俩啊。”   “是。”何修眼中染上一抹笑意,看着前面一排排空着的桌椅。   高三的教室,就像人仰马翻的战场。即便值日生每天都勤勤恳恳,但桌子上、书桌堂里、各种过道,都摆满一摞摞书和吃的。英中教室算很宽敞,但一到高三还是变成了这副样子。   两人沉默了一会,而后叶斯忽然把手从何修腿上缩了回来,清了清嗓子。   一早上发生的事太紧凑,先是在宿舍防火楼道里慌张啃一通,然后就是在医院,都忘了当时是什么心情了,就像抓着救命稻草就使劲儿往嘴里塞,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现在平静下来却突然觉得很羞耻,很……触了电似的,想靠近又缩回手,不知道在怂什么。   “你还记得我之前从你们班门口路过吗。”叶斯突然说,“你问我高考要考哪。”   何修顿了顿,有些意外叶斯直接说这种话,但他转瞬又反应过来了。两人都猜透了对方的身份,只要不透露还未揭开的秘密,应该就不算违规。   他点点头,又忍不住笑起来,“你一脸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的样子,还问我难道想好了吗,我都惊了。”   叶斯也忍不住乐,“我他妈当时也惊了啊,现在想想是有点搞笑。”   俩人乐了一会,何修漫不经心地问道:“所以,这次想考哪?”   “前两所,我和你说过的。”叶斯顿了下,眼眸中逐渐拢起认真,轻声说,“我必须要考前两所,只能考前两所,你懂吗。”   何修点头,“所以……如果没考上,会怎么样?”   叶斯没吭声,片刻后转回头去舔了舔嘴唇,轻声道:“我只想要一个平凡普通的人生,前世今生,自始至终,如此而已。”   何修闻言沉默,片刻后忽然又微笑起来。他拉了一下叶斯的手,自己有点耳根泛红,但就那么拉着,举起放在阳光下,轻轻捏了捏。   “干什么。”叶斯瞪着他。   “好看。”何须勾着唇角轻声说,“三年前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在阳光下特好看。”   也许是午后的天气太和煦。叶斯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他抽回手,又拿起笔在卷子上写了两个字,而后轻声道:“我会一直站在阳光下的。”   何修抬手勾住他的肩膀,笑着嗯了一声。   去医院探视时简明泽已经醒了,病床调起一个角度,上半身倚在那,腿上盖着一条薄薄的小被单,底下的夹板绷带透出轮廓来。   叶斯透过门上的小窗发现小简竟然在写卷子,立刻被熊熊燃烧的学霸之魂震慑住,脚步都不由得顿了下,还是何修小声叫他才反应过来跟进去。   “你们来啦。”简明泽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见他俩眼中一亮,开心地说道:“我就觉得晚饭时间会有人来看我,果然啊。”   “你爸妈呢?”叶斯左右张望了下,“怎么没看见人?”   “去和医生开会了。”简明泽说,“腿倒不是什么难症,再吓人也总能养好。主要还是肾的事,我爸说来都来了就顺便听听这家医院的专家怎么说。”   叶斯点点头,拉过两张凳子在病床旁边,跟何修一人一个挨着坐下。叶斯特意看了眼简明泽手里的卷子,是理综。   “我没说错吧。”何修平静道:“东西带对了。”   “什么?”简明泽有些稀奇地问。   叶斯叹着气打开书包,“我本来说带点水果什么的过来,但何修说你本来饮食上需要注意的就多,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你爸妈肯定也能照顾好,让我不如带点有用的。”   他说着从书包里拽出厚厚一沓卷子来,“喏,这是今天的各科作业。”   一沓卷子拍进简明泽手里后,叶斯自己都有点尴尬,简明泽对着卷子愣了足足五秒钟,而后笑得差点绷到腿。   “哎!哎!”简明泽使劲按着自己大腿根防止腿部用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抹了一把说道:“谢谢你俩,我真的缺的就是这个,在医院吃喝不愁,就是没有卷子写了。”   “我也不是很懂你们学习好的。”叶斯感慨地叹了口气。   简明泽翻翻那沓作业卷,勾起嘴角,“别这么说,我可是天天在背后看你疯狂学习。要不是我跟你们不在同一个省考,我都有压力了。”   三人聊了一会,叶斯发现何修跟小简其实还挺能说的,至少比跟宋义他们能说多了。大概是因为小简比较成熟,勉强能入学神法眼。   叶斯想到这又顿了顿,心想那我属于哪一类的。   哦对了,我属于霹雳大帅逼无敌小可爱那一类的。   叶斯嘿嘿乐了两声,收获两人惊讶的眼神。   “沈霏还好吗?”简明泽问,语气有些心疼,“今天和她发消息感觉她情绪还没太缓过来。”   “肯定的。”叶斯说,“我早上来的时候她都哭成屁桃了。”   简明泽闻言下意识嘴角抽了抽,转瞬又轻轻叹口气,揪着腿上盖着的小被单轻声说,“她很要强,心事也重,你们多帮我劝劝吧。飞来横祸赶上了,跟她真没关系。”   “明天你自己和她说吧,我们也转达不清。”何修说。   简明泽闻言眼睛一亮,“她要来看我?”   “当然啊。”叶斯拍了拍床边,“本来说今天要跟我俩来的,但年级突然要开学委的会,明天她肯定来。”   简明泽闻言满眼都蔓延开期待,“那好,那我等她明天来看我。”   叶斯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顿了顿才问道:“你这一点水果都没有吗?”   “有啊。”简明泽指了下沙发,“那条沙发背后有个果篮,有葡萄和桃,还有香蕉什么的。”   “你吃什么我给你洗。”何修站起来。   叶斯平静道:“葡萄吧,多洗点,我好渴。”   “行。”何修走过去拎了两大串葡萄,又找了个洗水果的小盆,一起端了出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简明泽低声问。   叶斯点点头,“你和沈霏……”   “我们算是在一起了。”简明泽勾起唇角,“但只是确定了关系而已。眼看要高考,我和她都得学习。”   叶斯嗯了一声,犹豫半天还是低声问道:“沈霏是咱班最先知道你要做手术的人吧,你就不怕……不怕……”叶斯说到这有点说不下去了,要问的话不太礼貌,有些问不出口。   简明泽却洞察一切似地笑起来,“不怕自己下不来手术台,或者没挺过术后一年存活、三年存活什么的?”   叶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   “怕,当然怕。”简明泽叹口气,侧头看着窗外,过了一会才轻声说,“但我是个俗人,她也是个俗人,我们真的都特别喜欢彼此。能不能活、能活多久,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不在一起,俩人得哭。以后出了事,俩人也得哭。左右都是哭,万一我长命百岁龟鹤延年了呢……”   叶斯一愣,没想过还有这种解题思路。   简明泽笑笑,“而且,能和沈霏一起是我现在对抗病魔最大的动力。如果因为生病就不和她一起了,那不就本末倒置了。”   “你说的很对。”叶斯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热,伸手攥住小简的手,“就该这样!没错!解题思路非常正确!正确且严谨!”   “叶神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简明泽笑笑,“要不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我没事。”叶斯闻言有些尴尬,连忙摆摆手,“我哪有什么事,我就是瞎八卦。”   病房里待不了多久,走之前三人自拍了一张。小简在中间笑得很坦然,叶斯站右,扬起一个开朗的笑脸,何修站左,望着镜头眉眼温和。   病房里窗明几净,三个男孩子眼睛都是一样的清澈,看不出任何病痛或岁月的痕迹。   叶斯自拍时手抖多摁了一下,第二张捕捉到何修以为拍完了,收回视线望向他的一瞬间。   叶斯在出租车上忍不住把这张照片看了好几次,感觉何修帅的惊天地泣鬼神,简直他妈没有王法。   他把第一张正常的发进过生日群里,然后偷偷摸摸把第二张存进相册,还点了一下那个代表收藏的小心心。   “珍藏住这只妙蛙。”叶斯心里说。   作者有话要说:  早饭时段。   惨蛋还没睡醒,佛蛋在桌上轻声说,把他的饭留在小锅锅里热着吧,谢谢。   没问题。敲键盘的笑眯眯问,昨晚睡得好吗?   特别好。佛蛋脸一红,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显摆,惨蛋搂着我睡的。   我看见了。敲键盘的平静微笑,我还蹲在蛋窝门口偷拍了一张。   什么?佛蛋一愣,放下小咖啡杯,你怎么可以这样?   拍都拍了。敲键盘的悠闲道,我留着欣赏不行吗。   佛蛋闻言沉默,托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又突然沉稳不下去地在桌布上蹭了蹭。   敲键盘的悠闲地掏出手机开始刷微博,正刷着,突然听到骨碌碌的声音,佛蛋滚了过来。   给我康康,佛蛋揪着敲键盘的袖子小声说。 第57章 琥珀里的时间   回学校时赶上晚高峰, 堵了好一会。(看啦又看小说网)叶斯攥着手机迷迷糊糊睡着了,到地方才醒。   两人慢慢悠悠往学校里走, 何修忽然偏过头看了叶斯一会, 无声地叹口气。   叶斯学习太累, 好不容易在车上眯一会,又要回去学习了。   “先去喂小猫吧。”何修淡然说,“对了,我买猫粮了,这两天就能到。”   叶斯闻言眼睛一亮, “好哎。猫粮贵吗?”   “有点。”何修点头, “怕吃坏, 买的那种四五百一袋的。”   叶斯顿时窒息, “这么贵啊!够吃多久?”   何修想了想, “我看评论里说, 能吃多久主要看猫。”   “靠。”叶斯笑着挂上他肩膀,“我们野橘还是个小猫呢,吃也吃不了多少, 就是以后可能会越吃越多。”   “一起养她的话。”何修停下脚, 眼中划过一抹期待,“要不要为她制定一个成长计划。比如这阶段最高让她吃到多少斤就要控制, 几个月之前要学会什么技能。”   “猫就别学习了吧。”叶斯感觉自己表情逐渐僵硬,“吃吃睡睡不好吗?”   何修哎了一声,笑道:“我傻了。那就为她定一个有益健康的体重上限吧。”   “行。”叶斯点头,“那就先十斤吧, 一岁之前不能重超过十斤。”   “……”   何修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是认真的,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对了,认真的,你钱到底够不够花啊?”叶斯说,“今天两趟去医院来回车费都你掏的,还有早上的米线,还有猫粮,我去,六七百进去了吧?”   “还行。”何修顿了下,认真道:“但我这周末改善伙食准备去你家,也是认真的。”   叶斯笑得停不下来,自从互相叫了男朋友之后,他的笑点好像就变低了,在何修肩膀上一拍,“行,来吧。”   小猫的胃口似乎一天更比一天好。叶斯喂完忍不住又撸了一会,软乎乎的肉垫捏起来非常解压。   “你今天跟小简说什么了。”何修突然问,“还把我支出去。”   “啊。”叶斯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又笑了,“你知道我故意啊?知道还配合。”   何修叹口气,“我当时有点察觉,但确实挺想洗葡萄给你吃的……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想干这件事。”   啧啧啧。叶斯忍不住感慨,看看这个学神!看看!   “其实也没什么。”叶斯摸着小猫的下巴颏,听着呼噜呼噜的声音,“我就是想问问他,明明知道自己有活不了多久的风险,为什么还要和沈霏在一起。”   何修手上撸猫的动作一顿,“问这个干什么。”   叶斯没立刻回,只是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猫。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俩人在大理石花坛旁一坐一站。叶斯晃着腿,手轻轻拨着小猫的脑袋顶,淡淡地笑着说,“就随口一问呗,人都有个意外,说不定哪天……我也暴毙了呢。”   叶斯说完之后周遭仿佛突然安静了,何修半天都没说话。叶斯低头继续搔着小猫的下巴,搔了一会才抬起头,平静地对上何修的眼神。   那对黑眸仿佛定住一般,涌动着很深的东西,喉结轻轻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又努力忍了回去。   叶斯轻轻叹口气。前世往事,他本不想跟何修说太多,但今天小简的话让他改变了想法。   他垂眸笑笑,伸手在何修的手心上一捏,有些霸道地说道:“别想太多,都做男朋友了,你得跟我一起承担。”   “我会一直陪着你。”何修立刻反手攥住他,攥得很用力,叶斯甚至想要嗷一声把手抽出来,但转念一想那样有点太煞风景,于是便大义凛然让他攥了。   何修低声道:“回去吧。”   “嗯。”   回去的路上起了点小风,身上的汗被风带过有些凉飕飕的。这会全校都在上晚自习,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何修攥着叶斯的手,使劲攥着他。   “上一世,他身体问题很严重吗。”何修在脑海里轻轻问系统。   bb隔了一会才回答:“很难用严重或不严重来概括,大概是一颗不定时炸弹,需要天长地久地防备着。”   “但可能会有懈惫的一天。”何修听见自己的心声,轻轻地,像是一片落在脑海里的羽毛。   bb没再说话,表示默认。   被何修攥着手走着的叶斯突然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回过头。   风拂过眼前,湿乎乎却有些凉爽。叶斯轻声道:“我小时候家里很穷,老人过世早,我爸跟别的亲戚不亲近,也没人伸把手。”   “这种病原本趁小做手术有痊愈的可能,但那时没条件,拖得太晚了。”叶斯笑笑,“你看现在我家条件已经很好了,我爸一个大老板却还到处飞到处应酬,玩命赚钱,那是因为他当年亲眼看着老婆救不过来、小孩医不了,穷怕了。”   “后来呢。”何修平静问。   “后来赶上行业爆发,我爸站在风口上吃到点儿红利。”叶斯语气风轻云淡,像在说别人的事,“我家本来不在h市,我初一做了早该做的手术,痊愈后才搬来的。”   “手术成功吗。”何修下意识紧了紧手。   叶斯想了想,“算成功吧,花大价钱请外地专家。但没过多久我又突然发病,救过来后偷听那个大夫和我爸说话,才知道我其实还有遗传性心功能问题,老家医院水平不行,一开始没区分开。”   何修绷紧的眉头忽地抽了一下,胸膛急促起伏,叶斯有点不忍,在他手心里抠了抠,扭过头去片刻后才笑道:“大夫让我爸宠着我开开心心过日子。”   “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何修一开口声音哑了,“有人知道吗?”   “没有。”叶斯叹气,“其实每个心脏病说起来都挺严重,但只要不发病又感觉不太到,尤其是做完手术后,我自我感觉恢复得还不错,天天生龙活虎的。”   “是……”何修轻轻皱眉,眼眶深红一片,“是离校……那天晚上?”   叶斯嗯了一声,“那天从早上起床我就感觉很不好,后来又跟宋义他们喝了点酒。其实潜意识知道有风险,但没愿意往深里想……这根弦绷太久了,我当时真的快要受不住了。当初大夫跟我爸说我可能活不到十八周岁,那时候我已经赚了三个多月,多活一天都侥幸,越侥幸就越恐惧。”   叶斯没有说完,何修转身死死地抱住了他。两人侧脸贴在一起,何修在发抖,用尽全力地抱他入怀,越使劲抖得越厉害。   叶斯无措小声道:“你不会哭了吧。”   他轻轻顺着何修的后背,“是往世而已,这一生我没有疾病束缚了。”   何修抖得依旧很厉害,他的反应比叶斯预料中更大,叶斯忍不住有点后悔,似乎说得太草率了,应该一点一点说出来,给学神多点心理准备的时间。   何修一直在发抖,抖到最后叶斯心里那点沉重都快被他抖没了,变成十成十地担心。   学神不会被吓出羊癫疯吧,叶斯有些苍凉地想,那不就凉凉了吗,俩人都别高考了。   过了不知多久,何修才松开他。两人分开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汗透被风一吹,才知道刚才流了多少汗。   何修比叶斯想象中平静,甚至连眼眶泛红都没有了,甚至让人怀疑他一滴眼泪都没掉。   “我们回去吧。”何修说着,想攥叶斯的手,一低头却发现叶斯左手被他攥得有点发红。他有些愧疚地叹口气,换到右边去攥起叶斯另一只手,“走吧。”   “操。”叶斯服了,被他拽着走两步又忍不住乐起来,“你他妈到底什么神人啊,脑回路这么与众不同。”   何修勾勾嘴角没回答,俩人走到教学楼下,何修又忽然叫道:“叶斯。”   “嗯?”   “是往世而已。”何修对他淡然微笑,“这一生你没有疾病了。而且,你还有我。”   叶斯心里一颗大石头好像一下子落了地,使劲儿搂过何修的脖子往自己这边掰了掰,“是的!皮卡丘有蒜头王八啦!”   “一直有。”何修笑着点头,风一吹过眼眶又泛出点红,但他很快就恢复正常,攥着叶斯的手一直捏到教室后门才舍得松开。   叶斯心里很担心何修情绪,但他很快发现何修似乎只是最初反应略大,很快就像是完全忘了似的。回教室后立刻把面前的书本摞得更高,转头轻声说,“我睡一会,你帮我看着点老师。”   叶斯一愣,“一会是多久?”   何修看了眼表,“三个小时。”   “……”那不刚好到放学吗。   叶斯一言难尽地看着何修面前城墙一样的书,心想怎么不干脆贴个条,上面写着“猜猜我在后头干什么”。   何修从容不迫地趴下,“老师要是问我在后头干什么,你就说我闭关写难题。”   “……”   “行吗,叶卡丘?”   叶斯面无表情, “叶卡丘想电死你。”   何修勾了勾嘴唇,伸手捏捏他的手掌,头侧过去睡了。   叶斯过半分钟后做贼似的把头贴过去听,竟然真的睡着了,有那种浅浅的呼吸声。   “你说他还是人吗。”叶斯在脑海里问沙雕,“这是怎样一种神奇的动物啊,听完我的苦逼往事之后,选择睡觉?”   “每个人疗愈自我的方式都不一样。”沙雕轻声说,“你比较意气用事,心里快要受不住就选择酗酒。何修比较理性,选择用短时间深度睡眠来让自己重新开机。”   “……我怎么听你这话里话外在捧一踩一啊。”叶斯用意念翻了个白眼。   “是的。”沙雕严肃说,“所以你俩一个死了,一个能大富大贵。”   叶斯:“……”   赶着放学前两分钟,叶斯把作业最后一题写完。他突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换了个头像。   是一只正在放电的皮卡丘,屁股朝前,身子周围还有小波浪线,表示它正在蓄力中。   叶斯对着自己的新头像自我欣赏了一会,然后把挑好的蒜头王八头像发给何修。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一下,过了没几秒,趴着的家伙身子动动,慢悠悠坐了起来。   何修刘海都睡乱了,脑门上一个红印,叶斯忍不住乐,“你他妈睡挺香啊。”   “还行。”何修长出了口气,眼神有些茫然,“我昨晚上一宿没睡,刚才真熬不住了。”   叶斯神秘兮兮地抠了一下他的腿,“你看手机。”   何修点开图片看了一眼,眼睛一亮,“让我换头像吗?”   “是啊。”叶斯小声道:“换个皮卡丘男朋友的头像。”   何修很开心,飞快点击换,发出去又觉得有点歪了,于是重新调整一次。   “走吧,回宿舍。”叶斯打个哈欠,“今天早点睡吧,不自习了。”   “好。”何修抱起书包,从面前垒起的书里抽了几本塞进去。   叶斯震惊道:“干什么你?带书包回家,还带书?”   何修笑笑,“差不多也该学学习了,要不真混到高考还是有点虚的。”   叶斯心想我看你一点都不像是虚的样子。但他又把话咽回去,总觉得何修突然开始学习跟自己有关系。   他长叹一声,勾住何修的脖子往外走,“天真热啊,这都九月了,怎么这么热啊。”   “名义上到秋天,但还是夏天的尾巴。”何修说,“学校超市里还卖西瓜,那天路过看瓤还是通红通红的。”   “对了!”叶斯突然想起什么,往起蹿了一步,“我就说少点什么,今年夏天没吃小龙虾啊!小龙虾!冰啤酒!冰镇大西瓜!一边吃一边看皮卡丘和蒜头王八!”   何修眼睛一亮,“你想吃我们今晚就去,学校外头有好几家。”   “不吃外头的!”叶斯在他肩膀上啪一拍,“吃我爸炒的!我爸炒小龙虾是一绝,我去,就这周末啊,我让宋义吴兴都来!再问问沈霏她们!”   何修看叶斯兴致勃勃的样,忍了半天没忍住,“怎么突然就变成一大群人一起去你家过周末了?”   叶斯表情停顿片刻,“让他们去吃两只虾然后就踹走,你在我家住,反正你回来也不学习。”   “哦。”何修点点头,“那可以,这样我没什么意见了。”   叶斯又笑得倒在了何修肩膀上。   晚风又潮又热,湿乎乎地吹在脸上,仿佛能吹出一脸油。   学校里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一到放学都带着半脸油光,但三五一伙走在路灯下,扬起的脸庞却都洋溢着一股难言的青春劲,仿佛那些油光和汗水就是青春。   叶斯深呼吸,热乎乎地搂着何修,“好舒服啊。”   “特别舒服。”何修偷偷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腰,“我太期待周末了,度秒如年。”   “周六一起去买小龙虾吧。”叶斯说,“得赶早去买活虾,我买虾是一绝,每年都我负责。”   何修浑身都洋溢着开心,点头说好。   傍晚在小操场上攥着手揭开的往事仿佛已经在两人之间消散。叶斯觉得沙雕还真说中了,何修一觉起来,又是平时那个淡定漠然,只对他一个人露出孩子气的学神了。   真是好,哪哪都好,是那种巨让人省心的男朋友。   ……可惜今天只亲了两次,中午在教室的时候真不该怂。   一整晚温晨和沈浪都在讨论小简的事,这件事已经传开,温晨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感慨大家要珍惜健康。   沈浪使劲举着哑铃,“从今天开始,我每晚多举十组。”   “浪哥你肌肉块已经够大了。”温晨闻言犹豫道:“说实话我住你连床心理压力有点大,总感觉哪天会被你打死。”   “我操,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人了。”沈浪闻言咣地一声把哑铃扔在床上, “全学年肌肉比我大的挺多,脾气比我好的没有,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温晨被吓一哆嗦,小鸡啄米,“是是是。”   “操了。”沈浪瞪圆眼,撸起袖子指着对面两张床,“你要是那么嫌弃我你跑对面睡去,你跟叶斯换床!”   话音刚落,原本有点动静的宿舍突然安静下来。何修放下游戏机,正念英语单词的叶斯也停下来,俩人一起回头仰着脖子往对面床上看去。   沈浪愣了愣,“怎么了,怎么眼神都他妈跟刀子似的,邪神附体还没治好么。”   温晨咽了口吐沫,“浪哥,我就喜欢跟你住连床,我哪都不去,咱俩已经锁了。”   “滚!跟你家宋许锁去!”沈浪翻了个白眼,拎起哑铃又举了起来,“老子的女朋友就是这个哑铃,懂吗你。”   今天没加自习,熄灯铃一打,大家就麻溜上床了。   叶斯跟何修一前一后爬上梯子,叶斯坐在床上回头看着何修,“睡吗。”   “睡吧。”何修说,又极轻地叹口气,“可能有点睡不着。”   他其实想再亲叶斯一口,也说不出原因,就是今天亲了两次后总觉得心里很痒痒,就想抱着叶斯再贴一贴。   但现在好像没什么可能,温晨跟沈浪都玩手机呢,总不可能真当人俩瞎。   何修叹口气躺下,过一会又忍不住掏出手机。   平时他很少发朋友圈,上次还是刚开学回家的时候。但今天他想发点什么,主要是想让同学们看看他的新头像。   一只抛出两根藤鞭的妙蛙,跟正在蓄力中的皮卡丘简直天生一对。   但何修不知道发什么。他跟叶斯的事不好说出去,再别的就是小简的事,那就更不能发了。   正纠结着,何修无意识地拉了下刷新,首页突然刷出叶斯的一条。   叶斯:“皮卡丘——十万伏特!”   何修眼睛一亮。   他立刻抢到首赞,飞速回复:“妙蛙种子——使用藤鞭!”   何修飞快回完之后感觉自己心跳砰砰砰,盯着手机半天都没喘上气,过好一会才长吁一声,又刷新一次。   就这么一会功夫,十好几个赞,大家原来都半夜不睡觉的。   评论区老长,何修看了半天。   “卧槽,楼上大眼王八头像是谁?学神??我半夜出现幻觉了?”   “你没幻觉,顺便,那是妙蛙种子。”   “卧槽,学神跟叶神是不是半夜一起看动画片了,嗨了这是,都换头像了。”   “学神叶神,你俩ooc了!这么幼稚的东西,快撤回!”   “学神你竟然内心这么可爱,明天我要找你去问问题了!”   何修点出朋友圈,发现宋义和吴兴也你一句我一句,在他们四个的小群里疯狂刷存在感。   宋义:“叶斯 何修你俩他妈简直给破天际,给的老子头皮发麻。”   吴兴:“老子也是。”   宋义:“咱俩也换个头像吧?我打算换个数码宝贝的丧尸暴龙兽。”   吴兴:“我看行,那我换个吸血魔兽。”   何修对着群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一会突然感觉头顶有动静,抬头一看,叶斯竟然把脑袋蹭过来了。   英中学校两张连床之间的栏杆很特别,只有一根铁框,没有中间的栅栏,整个是中空的。之前何修跟上一任室友脚对脚睡觉的时候总有人踢到对方床上,他一直觉得这是个糟糕设计,但跟叶斯一起头挨头睡了之后才感受到这种栏杆的妙处。   之前叶斯有一次喝多酒脑袋越界到他枕头上,他茫然地在旁边傻坐了一宿。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何修努力镇定地躺在自己枕头上没动,看叶斯头钻过来,就那么造型独特地出现在他眼前。   “我去,我这样看你是倒着的。”叶斯说,“你看我不会满脸都是两个鼻孔吧。”   “没有。”何修小声说,怕沈浪他们抬头发现,于是掀起被子把两人蒙了起来。   “你这样我喘不上来气,本来肩膀卡着上面的铁栏就不太得劲。”叶斯在黑咕隆咚的被窝里小声说,“我就是想试一下这样能不能过来,试一下就缩回去了。”   “你之前其实试过,你忘了。”何修也小声说。   “啊。”叶斯开始茫然。   被窝里果然缺氧,几句话的功夫叶斯就开始头晕,他顿了顿又说,“我回去了啊,硌着有点难受。”   “那你快回去。”何修连忙说,然后突然把心一横,凑上去在正准备撤退的叶斯鼻尖上咬了一口。   “靠。”叶斯惊了,“你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何修感觉自己的尴尬在被窝里弥漫开,臊得整个人都要蒸发。   叶斯停下动作,“我去,还带这样的啊。”他说着凑上来,在何修脑门上贴了一下,又试探着用牙碰碰,然后嘀咕道:“行了扯平了,我回去睡觉了。”   何修感觉自己嗯的一声都含着笑,想忍都忍不住。   叶斯钻回去下一秒,何修一下子掀开被,使劲喘了两口气。   就这么会功夫,他又出一身汗。头顶叶斯也显然被闷着了,喘气声也不小。   “我去,你俩换头像了啊。”沈浪原本面朝着墙,突然翻身转过来,“我看宋义和吴兴也换了,怎么回事啊,最近流行拿古早卡通角色当头像吗?”   宿舍一片安静,没人回答。   沈浪自己嘀咕了几句,又抬脚踹踹铁栏杆,“哎,温晨,咱俩也换吧。我搞个性感迪路兽,你换可爱巴达兽,行不。”   温晨过好半天才幽幽道:“我和宋许是一对头像,别拆,谢谢。”   “噢对,忘了你是有汉子的男人了。”沈浪叹口气,难为地啧了一声,又翻过身去,“那我搞个孤独的鼻涕兽吧。”   温晨:“……”   宿舍里安静一会,而后叶斯没忍住低声乐了起来,就只有他跟何修能听见的音量。   何修手伸过来摁摁他枕头,“睡吧,叶卡丘。”   “晚安,妙蛙。”叶斯立刻说,捏了一下何修伸过来的手指。   何修屈了屈手指,“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看,我和佛蛋的情侣头像。惨蛋兴奋道。   敲键盘的面无表情,把你手机从我眼前拿走,谢谢。   你康康嘛!惨蛋来回蹦,你有情侣头像吗!你有吗!你有吗!   我有啊。敲键盘的微微一笑,你难道不知道吗?   啊?惨蛋一愣,和谁?   买鸡蛋那吴老二。敲键盘的微笑道:哦对,你是没见过。别着急,明早你和佛蛋就能看见了。他每天要吃十个小鸡蛋呢。   ……惨蛋僵硬地收回手机,逐渐失去表情。   佛蛋从远处滚过来一把扯住他的手风一样地跑,快跑!惨蛋!   敲键盘的露出胜利微笑,悠闲地喝了一口咖啡。 第58章 琥珀里的时间   简明泽的意外引起学校很大重视, 胡秀杰第二天下午在广播里说了半小时关于交通安全,高三各班也无一幸免, 全员腰板拔溜直对着广播喇叭听训。(看啦又看小说网)   好不容易广播完了, 老马轻轻拍了拍讲台桌, “这件事虽然是因为我们班同学而起,但沈霏和简明泽都没有违反交通规则,意外摊在身上,谁都没办法。之后大家注意交通安全,私下不要再议论, 高三还是以学习为重。”   “老师, 小简现在怎么样了?”齐玥举手问道。   老马笑了笑, “一切都好, 目前只是需要配合治疗静养。小简本身情况特殊, 所以要在医院住到十一前后, 大家放心吧。”   叶斯本来还想这周再去探望一次,但老马紧接着又说不希望大家太耽误时间,要去就第一周每天去两个, 之后就少打扰。他跟何修已经去过一次了, 罗翰肯定也得去一次,沈霏更得去, 温晨也说想去看看。   来来回回一加,简明泽档期满了。   叶斯叹气,“小简实红。”   “有事需要我们再去吧,别霸着人家不放了。”何修笑着说, “我妈本来让我这周末回家,但我找个借口推了,周末就去你家吃小龙虾。”   “好哇。”叶斯眼睛一亮,顿时把小简抛在脑后,兴奋地摩拳擦掌,“马上就周末了!”   好不容易盼到周六,叶斯拉着何修起了一个大早。老百姓吃小龙虾一般都去店里,而水产市场的服务对象主要是餐馆,最新鲜的一批货一般会在早上售空,因此清晨去最容易买到最鲜活好吃年轻有为的小龙虾。   俩人早餐也顾不上吃,校门外买了俩汉堡,就急匆匆地赶上最早一班公交车。   依旧是最后一排,这回叶斯挨着窗户坐在里头,何修蹭着他坐旁边。   何修拿手机翻了翻,有些不确定地问,“等会买虾要砍价吗?”   “这得看情况。”叶斯老道地挑挑眉,抓着何修胳膊让他把头侧过来,低声神秘道:“有个叫秦哥的,是水产市场的最强王者。咱要是能买到他家的虾就不讲价,加价也买。但要是秦哥的虾都走货给饭馆了,买别人家的咱就讲讲价。”   何修哦了一声,低头咬了一口汉堡,默默咀嚼了一会,又忍不住压低声问道:“为什么这么神秘?”   叶斯愣住。   俩人对瞪半天后,叶斯笑得倒在了栏杆上,“不知道。”   何修也笑了,“不知道你那么小声干什么,我还以为这车上有我们的竞争对手呢。”   车上除了他俩之外就一对老太太,各自挎着小菜篮,明显要去另一战场开辟天地。   叶斯哎了几声,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反正就很兴奋。”   “其实我也是。”何修点头,又低声道:“还有点紧张。”   叶斯吃饭一直都很随心所欲,几口就能咬掉半个汉堡,鼓着腮帮子一边用力嚼一边还能说出话来。但何修不是,何修虽然也有男生的爽利劲儿,但从不狼吞虎咽,一下一下平稳缓慢地咀嚼,一看就非常贵族。   叶斯咂咂嘴,想学习一下,但低头一瞅,自己手里就剩一团纸了。   吃没了。   叶斯又砸了砸嘴。   “吃吗。”何修平静地把汉堡递过来,“我感觉我这个味道还可以。”   叶斯抓着他的手腕把汉堡抓到嘴边上,低头就是一口,心满意足地嚼了半天才想起来又忘了想要练习吃相的初衷。   “我每次看你吃饭都特香。”何修认真道:“好像跟我吃的不是一种东西。”   “你这是在骂人知道吗。”叶斯震惊地看着他,“还是你真的就是在骂我?”   何修一愣,“我在夸你,我之前从来没见过吃饭比你还香的人。”   “够了,住嘴。”叶斯笑得不行,深吸两口气,舒展胳膊放松地勾着何修肩膀,脑袋枕在他身上玩手机。   何修也笑笑,就着叶斯啃出来的半圆又咬了两口,边嚼边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大礼拜六早上,一路都没看见几辆车,整个城市都还在朦胧的沉睡中。   但水产市场门口不是这样,公交车只开到街口站点,里头深深一条路要靠脚走。这一片儿是没拆改利索的老城区,所谓水产市场其实就是一个长条的大棚仓,在这条街的最里面。水泥路坑坑洼洼,下水系统约等于无,前两天下的一场早秋雨,到现在整条街都是泥水。来来往往的车很杂,大到货车,小到私家拉货的三轮板儿,什么样的都有。   叶斯下车后直接往里拐,没走两步裤腿上就嘣了一下子泥点,但他也没在意,脚下虎虎生风。   “来啊。”叶斯回头冲何修招了下手。   何修哦了一声,努力无视满地的泥小跑两步跟上去,被叶斯一把搂住肩膀。   “这儿是不是很牛逼?”叶斯问他。   何修看了他一会,严肃点头,“是。”   一进大棚,一股海产品混杂在一起的腥味扑鼻而来。叶斯很兴奋,抓着何修胳膊就往里走。大棚里熙熙攘攘全是人,要踏着满地的污水、蹭着无数人汗涔涔的胳膊才能挤进去。   卖家、买客,一眼望去泾渭分明。但他们的吆喝声都混在一起,整个大棚里像炸开锅了一样。   一条道还没走一半,何修就出了一身汗。他感觉叶斯拽着他的手也出了汗,俩人都黏糊糊的,抬头一瞅,果然叶斯t恤后背湿一片,贴着肩胛的地方颜色明显暗了一块。   “你热吗。”何修伸手在叶斯脸颊旁扇两下,叶斯回头说,“你出汗比我多,汗都淌下来了。”   何修闻言下意识抹了抹脸,还真是。   这个大棚就像汗蒸房,只是没了那么多雾,但都有让人一瞬间汗透全身的功力。   “在这儿就别洁癖了!”叶斯使劲朝他喊道,手死死地攥着,“快点!我看见秦哥了!”   何修连忙点头,下意识加快脚步。但叶斯比他更快,泥水直接踏过去,地上的泡沫板直接踩碎,一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风风火火闯九州的气势。   “不是。”何修被他强拉着往前冲了一段后忍不住乐了,“那个王者小龙虾有多王者啊?到底值不值啊?”   “好吃!”叶斯回头皱眉冲他吼了一嗓子,“想吃最好的就不能矜持!你是大姑娘吗?!快着点!”   “哦哦哦,行。”何修点点头,看着他一脸严肃狰狞的样子,忍不住乐得更起劲了。   俩人一路连跑带颠,白球鞋和裤腿上嘣的泥点子都没法看了,终于跑到了传说中的龙虾之王秦哥摊前。   其实何修一眼没看出这个摊位跟别家有什么区别,都是差不多大的一块地盘,一层层水箱摞起来,唯一的区别就是走货似乎确实比别家快,水箱基本都空了。老板是个光膀子大花臂的精瘦中年大叔,头发剃得特别短,远看就像秃头一样,面相还有些凶神恶煞。   “秦哥!我!”叶斯往摊前一站,“小龙虾还有没有啊!”   老板皱眉看了叶斯一会,似乎在努力回忆这个“我!”是谁。   “我啊!叶神啊!”叶斯皱眉吼。   老板:叶神是谁.jpg。   何修默默抿起嘴巴,忍住不能笑。   叶斯有点急了,“我是回头客了啊!去年夏天我也来买过你家的虾!”   “天天来的叫回头客。”老板终于把烟从嘴里掏出来了,操着一口沙哑的嗓音,“不是,你跟我套近乎没用,小龙虾还剩最后一件,你要是全要的话就拿走,不要就算了,懒得称斤两,我卖谁都是卖。”   “我操!我操!一整件吗!”叶斯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猛地回头瞪着何修。   何修一愣,不知道该回啥,只能努力地也把眼珠子瞪圆。   “发了发了!发了发了发了!”叶斯使劲攥他的手,“发了!一整件!”   说得像白给不要钱似的……   何修再次隐忍地抿住了嘴。   “我说,要不要啊。”老板没好气地问。   “要!”叶斯回头吼,“全给我!是活虾吧?”   “肯定活的啊,你在放屁。”老板眯了眯眼,掏出手机嗒嗒嗒摁了个数,“扫码。”   一直佛系站在旁边的何修到此环节才默默往前挪了一步,刚好看见叶斯交易成功显示的数字。   差点没昏过去。   “您这个……”何修顿了顿,“一件是多少斤?”   老板吐了一大团烟,“你说啥?大点儿声!”   “您这个一件是多少斤!”何修也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五十!”老板吼。   何修:“……”   五十斤小龙虾装在巨大的放冰水的箱子里,满当当三箱,叶斯又多给了五十块钱雇小三轮板儿给运回去。   叶斯低头认认真真给蹬三轮车的小伙写地址的时候,何修默默回头又打量了一番那个铺面。   鲜红的招牌上写着金色的店名——“老秦王者小龙虾”   何修:“……”   老秦卖了“最后一件”小龙虾,在湿成一片的小本子上记了一笔账,然后转身跟旁边另一个铺子的老板一起叼着烟唠了两句嗑,低头从人家铺里又拖过来一箱。   何修:“……”   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容易出事。   “你住这地方有点远啊。”三轮板儿小哥在手机上搜了搜,皱眉,“不是说五公里吗,你这有七公里多了。”   “是吗?”叶斯凑过去看了眼,“还真是,那给你加二十吧?你把虾活蹦乱跳地给我送到就行,钱好说,我今天要请好多朋友吃饭,别给我出错。”   “行。反正我跟秦老板关系好,亏点就亏点吧。”小哥吆喝了一声,纵身一跃上了车,跟武侠片壮士上马一样动作,两个脚使劲蹬了几下。三轮板儿像哈雷摩托一样风驰电掣地就冲出去了。   叶斯长吁了口气,抬手一抹脑门上的汗,扭头笑着看何修,“今天真是撞大运,能从秦哥这抢到一整件龙虾,这绝逼是捡漏了我跟你说。”   何修,“……嗯。”   “走吧?热死了。”叶斯说着又拽起了何修的胳膊。这种时候只要皮肤有任何触碰,就是一片难以忍受的灼热,但他却仿佛没感应,反而感觉挨上何修更舒服了似的。   离开令人窒息的水产大棚,叶斯才总算是喘出一口气,大汗淋漓,满脸通红,从头到脚都写着痛快俩字。   “缘分!我跟你说,我跟秦哥绝壁是缘分。”叶斯拽着何修胳膊,“他家生意好到宇宙无敌霹雳爆炸的程度,每次我来看,他家的水产箱都是空的。”   何修:“嗯……”   “但你猜缘分体现在哪儿了?”叶斯眉飞色舞问。   何修想了想,“每次都能捡漏?”   “对!”叶斯叫道:“牛不牛逼!夜市街上那些贵的大排档都走他家的货,就偶尔能剩个一件儿半件儿的,买到就是赚到!”   何修点点头,“缘分太深了,来一次赶上一次。”   “对啊!”叶斯扬扬眉。   何修轻轻叹了口气。   俩人往出走,出去的时候叶斯没有来的时候那么猛了,见水坑还知道绕一下,虽然鞋和裤子已经没法看。   但他走着走着脚步突然慢了下来,脸上的眉飞色舞褪去,一直到街口,他彻底停住脚,嘶了一声。   “怎么了?”何修问。   叶斯皱眉盯着他,“让你刚才那么一总结,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太巧了吧我操。”   何修心里一紧,连忙问,“买到虾开心吗?”   叶斯犹豫了下,“开心是开心……”   “开心就是好虾。”何修立刻说,拽着他胳膊,“走走,回家了。”   “操。”叶斯把胳膊挣脱出来,“我不是让人骗了这么多年吧!”   何修满脸严肃,“买到就是赚到,开心就是好虾,别想了。”   叶斯板着脸,何修被他盯得有点浑身发毛,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叹气道:“刚才往里冲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左右……你来这么多年,难道没发现整个棚里都是什么,王者小龙虾,小龙虾大王,小龙虾天后,这一类的招牌吗?”   叶斯嘶了一声,“但那些都是假的啊,只有秦哥家是真王者。”   “谁说的?”何修平静问。   “……”叶斯逐渐茫然。   何修轻轻叹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叹完,突然忍不住乐了出来。叶斯被他带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乐出了声,汗嗒嗒的往他身上一靠,“哎……我日……我他妈……”   “回去看看吧。”叶斯说。   “别。”何修立刻拽了他一下,“别惹麻烦,买了就是买了,也没多收你钱。”   “别紧张,咱不回去干架。”叶斯搓搓他的胳膊,无奈道:“这里头是个小社会,砸一个摊子指不定多少人挥舞着龙虾来干我呢。我就是想回去看看,让冷冰冰的现实来击打我天真的脸蛋。”   “也没那么严重。”何修勾勾嘴角,“我倒是不介意陪你跟他们打一架,反正龙虾都在回去的路上了。”   叶斯闻言乐得差点没一脚踩水泡里摔个大马趴,幸亏勾着何修的脖子。何修扶了他一下又说道:“没事,我刚才看了一眼那些虾,起码都是活的,没被坑特别惨。”   “起码我吃了他家那么多年。”叶斯点头,严肃了没两秒,笑得差点出猪叫。   “你他妈是不是刚才都看到什么了啊?”叶斯笑着问。   何修嗯一声,“就……咱前脚还没走远呢,老板后脚从别家又拖来一箱。”   叶斯闻言表情垮了,“那还回去看个屁啊。”   “别这么说,亲眼探知真理的快乐是无穷的。”何修认真说道。   叶斯盯着他,在心里认真发誓,如果这不是他男朋友,如果这不是他长得巨无霸劈叉帅的男朋友,他绝对抬手就是一巴掌。   “哎。”叶斯长叹一声,“算了不回去了,伤心之地,走吧。”   “别伤心。”何修手在他后背上摸了摸,“那些虾其实确实不错,红的很鲜亮,毛也很平整干净,不是王者也是丞相,莫慌。”   “你怎么知道?”叶斯眼睛瞪溜圆。   何修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来的路上用手机查的。”   叶斯一脸小龙虾大百科生活小能手的样,他不好意思暴露自己没有挑虾常识,于是临时抱了佛脚。   叶斯挂在他身上叹气,“他奶奶的服了。”   “谁奶奶?”何修一脸认真地扭头看他。   近在咫尺,叶斯凶狠的眼神直接能把何修脸上的绒毛都荡平,“来劲是吧?别找校霸大人揍你啊。”   “校霸大人不是说要罩我吗。”何修笑着问。   叶斯哼了声,懒洋洋地把人往自己怀里使劲兜了兜,没太兜过来,于是自己把脑袋枕了过去,挂在何修身上哼着说道:“别以为做了男朋友我就不舍得揍你了。”   “哦。”何修含着笑说。   从水产市场那条街一出来,空气一下子就清新起来。那股腥味没了,令人无法忍受的湿热也不见了。俩人一个搂一个沿着这条街走了一会,刚好有小风吹过来,汗水一蒸发还挺凉快的。   叶斯舒服地眯着眼睛打哈欠,“我困死了,妈的大早上五点多起床,上赶着受骗。”   何修笑了笑,“早上空气不是挺好的吗。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来买虾,买个真正的王者虾。”   叶斯闻言无声地笑了笑,脑袋使劲在他肩膀上蹭蹭,过一会才懒洋洋道:“明年就不在h市了吧,去看看首都的水产市场是不是也一样的水深。”   何修忍不住摸了他的头,“好。”   不知是不是风吹得太舒服了,叶斯走了两步后就不说话了,重心越来越往何修身上靠,最后彻底挂在他身上,就差两脚直接离地。   何修轻轻偏了下头,看叶斯眼睛半闭不闭,于是声音低下来温声问道:“困了?我叫个车。”   “别,再走一会。”叶斯闭着眼睛哼唧一声,把重心又偷偷往他身上转移了一点,“小风吹着得劲,多走走。”   何修捏捏他的手,“好啊。”   “这条街是不是离卫校挺近的?”叶斯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了眼路牌,“还真是,前面右拐到常平西路就是卫校那一带了,去买个奶茶吧,然后在那边打车走。”   何修点了个头。   卫校这边何修没来过,但记忆里卫校门口确实有一家挺有名的奶茶店,里面还有什么网红签名墙,之前去办公室拿卷子时听几个年轻女老师讨论过。   何修边走边用手机查,“特色好像是考神波霸奶茶,还有金榜题名奶绿。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啊。”   “那我要金榜题名奶绿吧。”叶斯随口说,“都金榜题名了,绿就绿吧。”   何修被他逗的差点笑出声。   大早上奶茶店没人,他俩推门进去的时候店员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听清楚要什么之后动作无比缓慢地做了两杯奶茶出来。   叶斯咬着吸管出门,一口冰奶茶进肚还是挺清爽的,至少不那么困了。奶茶确实挺好喝,比英中外头的强。   “给我喝口你的。”叶斯说,“我这个里头好像没有珍珠。”   “对,你的只有奶盖,我的有珍珠。”何修说着把杯子递过去,叶斯刚张嘴,何修又把手缩了回来。   “你他妈……”叶斯气得乐了,“是不是有毒……”   “嘘。”何修突然皱眉,视线越过他向后看去,过了一会压低声道:“等我转过去跟你一起往前走两步你再回头看。”   “看什么?”叶斯皱眉,下意识就想立刻回头,但使劲忍住了。   何修低声道:“你看看后头那个女生是不是吴兴女朋友,就前一阵也一起去游乐园的那个……小……”   “小乔?”叶斯小声问。   “对。”何修点头。   何修说完这话就若无其事地转了个身和他并排,俩人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慢悠悠往前走,走到前面快拐弯的时候,叶斯不动声色地回了个头。   没错,就连那条裙子都和上次看见的一样,因为后背有个大蝴蝶结,所以叶斯印象比较深刻。   他缓缓皱起眉。   “那男的刚是把肩膀搭她身上了吧?”叶斯皱眉低声道:“她还笑呵呵的,我没看错?”   “没错,和我刚才看见的一样。”何修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叶斯闻言沉默半天,半晌后才又猛喝了口奶茶,然后一边吁气一边骂了一句我靠。   作者有话要说:  喂,不要沉迷奶茶啊。敲键盘的一脸无奈地站在客厅门口说道。   你别管。惨蛋瘫在沙发上,腮帮子鼓鼓,奶茶是夏日必备,懂吗。   我只知道是肥宅蛋必备。敲键盘的叹气,再喝下去,你就要从小鸡蛋变成大鸡蛋了。   没关系的,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敲键盘的回头一看,佛蛋正拿着一杯满满奶盖的奶茶站在背后。   佛蛋淡定道,大号鸡蛋也很帅气,惨蛋还在长身体呢。   敲键盘的:……你说的是蛋话吗?   佛蛋没再吭声,走到沙发前伸出自己的奶茶,笑道:来,我们一起喝。   干杯!惨蛋大叫,喝最甜的奶茶,做最大的蛋!   佛蛋蹭着他坐下,嗯!干杯! 第59章 琥珀里的时间   叶斯沉默着跟何修往前走了两步, 而后又回过头。   男的胳膊依然搭在女生肩膀上,这回比刚才更明显, 俩人有说有笑。   叶斯没怎么多看小乔, 而是仔细打量了那个男的一眼。   流里流气, 秃头刚长出一层毛毛刺,还戴俩耳钉。   “看啊,是传说中光泽炫目的925银加锆石,估计得二十多块钱一只。”叶斯面无表情道。   在那男的嘴撅过去亲到小乔脸上之前,他转回了头。   何修捏了一下他的胳膊, “我叫车了。”   “走吧。”叶斯把奶茶盖掀开, 几口喝干, 抬手往旁边一扔, 空杯带着一股力道直飞入桶, 咣当一声。   车开出去刚好路过刚才的地方, 叶斯似不经意地抬头瞟过去,女的跟男的一起进了奶茶店。   “真他妈够没意思的。”叶斯恹恹道,嫌恶地收回视线, “看上个蛤蟆可还行。”   司机大叔嘿嘿一乐, “年轻人不要喊没意思,我给你放点有意思的。”说着手在前控板上按了两下, 车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穿耳膜的音乐。   “我!怎么!这么!好!看!”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叶斯被吓一突,懵逼地看了司机一眼,司机正晃着一身中年肥跟着摇摆。   “……”   何修默默咽回本来到嘴边的话,叹了口气, 伸手抓住叶斯的手使劲捏了捏。   直到小区门口下了车,何修才问道:“你怎么想?今天吴兴是不是也要来吃小龙虾。”   叶斯抬手拍拍快被震聋的耳朵,闷声道:“我跟他说吧,没事。”   “其实也没什么。”何修顿了顿,“他俩不是刚在一起吗,不,你最好还是先问问在没在一起。”   “应该是没有。”叶斯郁闷地琢磨了一会,“真成了兴爷肯定得跟我和宋义说。不过我估计也就差一层窗户纸的事。操,至少兴爷自己以为就差一层窗户纸,谁知道那姑娘拿他玩呢。”   “先不管了。”叶斯心烦地使劲揪了几下衣领,“先把小龙虾炒了。”   俩人回家后才发现龙虾竟然抢先送到了,三轮板儿小哥不知使出了什么神功,比他俩这打车的还快。   三大箱张牙舞爪的活虾,叶爸正对着虾一脸呆滞。   “你——”叶爸听到开门的声音扭过头,“你俩——给我解释解释,这是要聚餐还是要开饭馆?”   “不多啊。”叶斯弯腰在鞋柜里掏了半天,把皮卡丘和蒜头王八的拖鞋找出来,扔给何修一双,“还有别人呢,而且我一个人就能吃十斤。”   “这是你说的——”叶爸深吸一口气,指着他,“你今天要是吃不到十斤虾,老子把你两只爪打成虾钳子。”   何修走过来说道:“我来帮忙吧,先端到池子旁边,得洗半天。”   “得了得了。”叶爸头大地摆手,“你俩里头学习去,要是把手夹了就完蛋了,去吧。今天一共来几个?”   叶斯想了想,“本来只叫吴兴宋义,但虾买多了,我群里吼一声看看谁还来。”   “那就多叫几个。”叶爸连忙点头,“我本来还准备了好几个菜,都切利索了,肯定得炒。”   “行。”叶斯点点头,随手在群里发了两句,又转身给几箱张牙舞爪想要越狱的小龙虾拍了张照,一起发进群里。   “那写作业吧?”叶斯回头看何修。   何修点点头,“叔叔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去吧,能有什么事!”叶爸咧嘴一乐,“何修真稳当,一看就是好孩子。”   何修正要说叶斯也很好啊,叶爸就接着说道:“就比我儿子差那么一点点。”   何修闻言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叶斯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瞪眼吼道:“一点点也不差,走了学习了!”   卧室只有一把凳子,何修把书包放在床旁边的地上,自己挨着床尾坐下。   “不是,我才想起来,你怎么还背了个包啊。”叶斯一边嘟囔一边拉开自己书包,往里面掏了几把,“欸我这次考试卷子呢?”   “在我这。”何修说。   “啊?”叶斯露出茫然的表情,“什么时候跑你那去了?”   何修平静道:“我研究了一下你的错题,大概摸清你是哪里别着劲算不明白参数方程了,你想知道吗。”   “…………”叶斯严肃下来,“什么意思,还不能直接告诉我?”   “男朋友明算帐。”何修说着,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小沓纸。   叶斯眼睛尖,一眼瞟见是参数方程解析,顿时来了兴趣,“来,给你男朋友康康。”   “不能白给。”何修说,“我这周末还差一篇作文懒得写,你帮我把作文写了,公平交易。”   “还带这样的啊。”叶斯气乐了,“我作文都写完了,你是让我给你抄一遍?”   “不是。”何修摇头,“你一写作文就用古代典故,苏轼这辈子都快被你扒平了吧。你要给我当枪手水平得高点,用至少两个实事案例来写。”   叶斯闻言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何修的真实意图,一时有些感慨,“哎,你这……”   “就说行不行。”何修两只手揪着整理资料的中间,“你要说不行我就撕票了。”   “行行行。”叶斯笑了一气,“那你也得多付出点,口头再跟我过一遍这些知识点。”   “没问题。”何修勾起唇角。   叶斯把凳子搬到床边,听何修拿着知识点开始给他讲。他听了一会又忍不住转头看着何修的侧脸出神。   干练锋利的气质和平时那种软乎劲儿揉在一起,看起来强大而温柔。   这只妙蛙很不老实,明明就是想帮他学习,却又找了个“价钱”当借口。   何修似乎一直这样,一直在给予,但他从不施舍。即使两人说破了重生的秘密,互相叫了一句男朋友,他也一点没变。   叶斯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太他妈喜欢何修了,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的蒜头王八啊。   “你再溜号一个。”何修看着知识点平静道:“是不是没挨过学神的揍。”   “哟。”叶斯翘起嘴角,“学神胆肥了啊,敢跟校霸叫板了。”   何修忍不住低笑几声,无奈地用笔杆敲敲资料,“听着点啊。”   “听着呢听着呢。”叶斯坐直了,又小声说,“男朋友你宇宙无敌巨他妈帅。”   何修闻言喉结轻轻动了动,接着刚才说到一半的地方说,但说了几句之后耳朵尖红了起来,一点一点泛到脖子。   “说这么多。”何修放下最后一张纸,“听进去了吗?”   “听进去了。”叶斯立刻点头,“真的。”   何修盯了他一会,转身平静地从书包里又拽出几张曲别针夹在一起的a4纸,一眼看去像学年里常发的那种老师手写复印的作业卷,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何修的笔迹。   “之前随便出了两道题,做一下吧。”何修递到他眼前。   叶斯:“……”   竟然还有随堂测验。   叶斯长叹一声,突然又觉得有些感动,于是把题接过来直接开始看。   都是今天之前他最懵的题型。但这会儿不是了,不知是学神buff还是男朋友buff,每次听何修梳理完后他仿佛都能蜕变一层似的。   ……也不知道九九八十一次蜕变后会变成什么样,蚕蛹变成大扑棱蛾子什么的……   叶斯分出百分之一的脑细胞跟自己唠嗑,剩下脑细胞仔仔细细地解起题来。   刚才何修说破了好几个他想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做题思路清晰多了,写到一半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上周日老马讲自招题时用到的几个超纲思路。   当时一点都看不懂,现在一下子想明白了其中几个关键步骤,虽然还没完全想透,但跟这题一下子神奇地连了起来。   叶斯一边飞快转换解题方法一边叫道:“嚯!哈!”   旁边低头看手机的何修一脸困惑地抬起头。   叶斯飞快写题,“是谁!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   “……”何修轻轻叹了口气,又有点好笑,随手抽了一张桌上的面巾纸,一左一右折出两个小耳朵,放在了叶斯胳膊旁边。   叶斯一边写题一边笑了起来。   三道题写了四十多分钟,作为参数方程的大题这个速度是相当可以的,尤其何修知道自己写的这几道难度其实都超过了高考,应该跟一模差不多。   叶斯很聪明,这种聪明是他在很多埋头苦学的学霸身上都没看到过的。叶斯脑子很活,而且好奇心强,对他随手写在卷子上那令人眼花缭乱的邪门算法都有兴趣,还会认真琢磨。   “妙蛙老师。”叶斯伸懒腰大声打了个哈欠,“来看看,结果都对吗?”   “结果没对。”何修盯着卷子说,“你最后一步代入错了,但思路是对的,我在看……你为什么想到这么解?”   “啊?”叶斯探头过去看一眼,“就这么解呗,哎你刚才总结的那几种思路我也都听了,真的啊,就是刚才一下子想通老马上周的解法,就随手拿来写。”   何修点点头没吭声,继续往下看。   但其实叶斯也没有完整套用老马的办法。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用正常思路写到一半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于是后半段直接一换。   竟然能连上……这很叶斯,神奇的人干什么事都能干的神奇。   何修突然有点开心,不想直接表现出来,于是伸手在那张纸巾的小耳朵上捏了捏。   叶斯嘿嘿一乐,伸手捏了捏另一侧。   外头突然一声锅碗瓢盆撞击的巨响,然后哗一声,叶斯笑容一僵,一下子站起来,吼道:“怎么了!”   俩人出去,还没走到客厅,就看厨房门口有一只红色的小龙虾举着两只大钳子站在那。   在它身后,还有两三个哥们跟上,后边可能还有四五个姐们。   “我日!”叶斯当场懵逼,“什么情况啊爸!这么半天你才把它们放出来?”   叶爸在厨房里头骂了好几声,狼狈地穿着全湿的拖鞋跳出来,“我在剪虾啊,一箱就有一百多只你懂不懂?刚弄完一箱,第二箱往水池子里倒的时候手滑了。”   叶斯两个眼珠子瞪溜圆,任由小龙虾先锋队冲进客厅,拽开叶爸探头往里头一看,后面还有千军万马,正在四处扩散。   叶斯:“我他妈……”   “客厅有六只。”何修说,拉起叶斯胳膊走进厨房,反手把门推上,隔着门缝对叶爸道:“那六只就交给叔叔了,我们分头抓。”   一百多只小龙虾在地上错乱地爬,这个场面叶斯第一次见,整个人都有点崩溃。   密密麻麻的,浑身过电似的慎得慌。   “剩一箱送邻居吧。”何修叹口气,“就这两箱,够你爸炒三四锅的了。”   “咱怎么办?”叶斯脑瓜皮酥酥的麻。   “还能怎么办。”何修长叹一声,又有点想乐,“捡起来往水槽里扔,你去把水先放上,看着它们别再跑。”   叶斯哦了一声,跑过去放水的功夫,何修已经随手戴上一只桌子上的烤箱手套,开始抓虾。   千军万马的好处是,不用费心思,一抓一把。   学神非常勇敢,戴个厚手套无所畏惧,弯腰起身、弯腰起身,一边面无表情,一边用鬼畜的节奏疯狂抓虾。   叶斯还没反应过来,水槽里就半下子,张牙舞爪地往外爬。   叶斯突然被戳中笑点,捂着肚子笑得靠在洗碗池旁边,一边抹眼泪一边随手把探出头的囚犯们用筷子怼回去。   何修无奈叹气,“别笑了,你一笑我也想笑,破坏我战斗力。”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过这种人生体验?”叶斯笑着问。   “是啊。”何修长叹一声,捞起视线范围内最后三只难兄难弟,另一手扶了下有些酸痛的腰,叹气道:“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发生,重生真是太神奇了。”   叶斯差点把头笑掉。   等小龙虾们都找回来,叶斯跟何修抬着还没拆封的最后一箱给楼下的邻居送过去,一来一回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再一推门,家里沙发上已经坐的满满当当。   宋义吴兴,沈霏许杉月,甚至还有温晨宋许沈浪罗翰他们,全都过来了。三条组合沙发都没够坐,宋义吴兴直接坐在地毯上。   叶斯懵了一会才查明白人头,竟然他妈来了八个!还不算正跟罗翰视频云聚会的小简。   原本安安静静地家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跟过年似的,男生女生说话的声音掺在一起,叶斯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你们都来了啊?”   “这么多人。”何修也吓一跳,又笑笑,“真变成大聚餐了。”   “叶神请客我们不可能不来啊。”罗翰划拉一下手心的瓜子皮扔进垃圾桶,撑着沙发扶手跳过来张开双臂,“来叶神!拥抱一个!感谢你请大家吃饭!”   “走开。”叶斯冷漠地往旁边退了一步,撇撇嘴,“我是不是这学期太随和了啊,班群里哼一声谁都敢来。”   “就是啊。”宋义突然感慨,把啃了一半的橙子皮放下,唏嘘道:“之前每次聚会叶斯只喊我和吴兴,偶尔我俩叫几个一起混的朋友,叶斯连人家名都记不全。”   “是啊。”吴兴也叹气,看了一圈大家,“这学期突然就热闹起来了,你别说,还挺爽的。”   “另一种爽法。”宋义点头,“你们这些好学生跟我们之前的朋友其实还是很不一样的。”   “那你觉得哪边好?”许杉月突然回头盯着宋义。   宋义一懵,下一秒差点原地蹦起来双膝着地磕个响头,“当然是您们。”   所有人一起乐出了声,就连视频里的简明泽都笑得不行,叶斯哼笑着偏过头看何修,何修也勾起嘴角。   学神的眼眸漆黑明亮,在这一刻溢着明亮的笑意,别提多好看了。   其实上辈子叶斯就觉得,何修这种大帅比笑起来应该是很好看的。但何修从来不笑,别说笑,就连多说几个字都费劲。   “你们真好啊。”简明泽在镜头里说,“我也想去叶神家吃饭。学神是不是也在啊,大家我都看到了,还没看到学神。”   “在这呐。”叶斯把手机接过来,往何修面前一怼,然后自己也挤进去,跟何修同了个框,一起看着镜头。   小简应该是刚吃完饭,旁边桌子上还有没来得及收的碗。   “每天吃的都好淡。”简明泽叹气,“我也好想吃麻小啊。”   “等你病好之后我们就吃。”沈霏说,抬手挥了挥,叶斯很有眼色地切换到后置摄像,给了她一个镜头。   “等你好了。”沈霏顿了顿,笑笑,“想吃什么我们都陪你去。”   “我们不陪你的话也有沈霏陪你!”罗翰喊,“是不是啊!”   大家全都哄起来了。叶斯笑着说道:“我上趟厕所,你们要喝饮料就自己拿。”   他说着便转身往里屋走去,宋义切了一声,一伙人很快又嗨了起来。   何修始终是不会真正跟大家聊成一团的,这种时候他最多也就是笑着在旁边站着,大家也已经习惯了,不会有什么不自在。   何修看了一会,等没人再注意他,他才回头往叶斯卧室瞅了一眼。   十来分钟了,上个厕所也够久的。   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无声地也往叶斯卧室那边走去。   屋里没人,浴室门虚掩着,能从门缝里看到一个翘起的衣角。   “是妙蛙吗?”叶斯在里头问道。   何修忍不住笑,“是我。”   “进来吧。”叶斯从里面用脚拨开门,正靠在洗手台前玩手机,何修进去了才发现他其实是在用手机刷题,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产生了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校霸大人在周末同学聚会上溜进厕所,只为偷偷刷题。   “哎。”叶斯招招手,“刚才我突然想起之前有一道看不明白答案的题,特意翻出来看看,还是不明白啊。”   一道参数方程,一眼扫过去最后结果应该是个椭圆。叶斯已经把答案详解点出来了,嘟囔道:“为什么代入a点啊,我之前就觉得应该是p,刚才听你说完我更觉得是p啊。”   何修看了几秒钟低声说,“因为答案错了。”   “……靠。”叶斯瞪眼睛对着app呆了两秒,默默退回主页面,长按app点击了右上角的小叉。   “垃圾软件,拜拜了您。”   何修笑出了声,笑了一气突然又停下来,俩人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小空间把静谧放大,把两人的呼吸声也放大了。   外头的喧闹声隔了两道门,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不是。”叶斯两只手撑在洗手台上,小声说,“喊男朋友那天我感觉挺自在的啊,怎么最近总感觉一看见你就心里发虚。”   何修喉结动了动,半天没吭声,过一会才低声道:“其实我也有点。”   之前叶斯挂他身上他都快习惯了,但这两天就不是,每次叶斯一圈上来他就一激灵,仿佛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毛从下往上一根根竖起来,就跟通了电似的。   一开始他努力保持镇定不让叶斯看出来,但叶斯自己好像突然也回过味了,好几次伸胳膊像是本能要往他身上挂,手伸到一半突然拐弯在空中做两个扩胸运动又缩了回去。   叶斯叹两口气又止不住乐,“不是,咱俩脸皮不该这么薄,我挺不要脸的,感觉你也不应该输我啊。”   “嗯。”何修别过头去看着镜子里叶斯的侧脸,低声道:“我也觉得我活的挺自我的,但碰到你……”总是会有很多错乱的想法,脑子里一团浆糊。   叫了男朋友之后,每天都想捏两下亲一口,但除了头两天打鸡血了似的大无畏,越到后边心里越虚,现在跟叶斯坐一起上自习,有时候碰一下都跟触电了似的。   “真他妈是神奇的化学反应。”叶斯嘟囔着,看何修抬脚要出去,于是从他身边大力挤过,肩膀撞肩膀,两个一米八几的男孩子浑身都是骨头,硌一下挺疼,但疼得还很爽。   “靠,一定是我脸皮还不够厚。”叶斯说着突然回头匆匆地往何修脸上亲去,冷不丁的,动作很匆忙,结果一不小心踩何修脚背上整个人一趔趄,亲歪了,只贴到嘴角旁边。   何修摁着他的头把他强行掰正,俩人嘴唇贴了贴,叶斯趁机舔了一口。   何修赶紧回咬一下,气喘吁吁。   “操。”叶斯慌里慌张地推开他往外走,耳朵红得一直蔓延到脖子根,骂咧咧道:“粗糙的恋爱!粗糙!”   何修扯扯t恤衣领没出声,临出浴室前他有些慌张地扭头看了眼镜子,只见自己跟叶斯也没差多少了,整个人都是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早饭时分。   你。敲键盘的狐疑地皱眉,闯祸了?和别的蛋打架了?   没有。佛蛋严肃地捏着小马克杯喝咖啡,我从不惹事。   那你怎么搞的。作者在自己嘴巴上比划了一下,这儿的蛋壳裂了。   是吗?佛蛋惊讶地看过来,淡定道:哦,可能是天气干燥。   天气干燥能把蛋壳干裂了?你他妈是在逗……   敲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惨蛋哼着小曲跑过来,嘴上贴着创可贴,跳上凳子在小屁垫上蹭了蹭。   敲键盘的,我昨天跟隔壁蛋窝里的小鸡蛋打了一架。惨蛋说。   敲键盘的:嗯……嗯?   你给我的小米粥里插个吸管,惨蛋说,我们精致的小鸡蛋都用吸管喝粥。 第60章 琥珀里的时间   “你出去跟他们玩吧。”叶斯站在厕所门口又停顿下, “我在屋里待会,咱俩别一起出去。”   “那你学学习吧。”何修说。   叶斯深吸一口气, 眼神有些茫然, “行, 我他妈再学会习……靠了。”   何修刚走到门口,又听叶斯在后头低声叫,“同桌。”   “嗯。”何修停住脚等他说话。   “男朋友,”叶校霸小声说,“吃饭喊我。”   “嗯。”何修有些慌张地转回身, 拉开门又重新镇定地嗯了一声, 才终于抬脚走了。   叶斯看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声, 叹完后呆滞了半天突然又觉得有点好笑。   他顺手推开窗, 外头的风吹进来, 吹在脸上, 有一种奇妙的恍惚感。   叶斯猛吸一口气,笑着坐下来翻开练习册。   谈恋爱真是霹雳无敌神奇,看别人随随便便就你喜欢我喜欢你, 在哪都能捧着亲, 但到自己身上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心里狂吼,老子喜欢你啊!老子喜欢死你了!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吭叽半天,打了个哈欠掩饰过去。   叶斯突然想起之前那场篮球赛,自己踩着凳子当着半个学年的人吼一嗓子“歪你!”,忍不住啧了一声。   正式开饭时都到下午两点了, 家里凳子不够,叶爸把菜摆满一茶几,大家围着用盆装的小龙虾席地而坐。   “叔叔辛苦了!”宋义蹦起来叫道:“我给叔叔扒虾!”   “边儿去边儿去啊。”叶爸找个地方坐下,“吃自己的得了。”   “有酒吗叔?”吴兴抻脖子往厨房瞅,“怎么就搞了一箱可乐啊。”   “平时你们俩来家吃饭喝就喝了。”叶爸说道:“但今天人多,你们那个主任太吓人,我不敢惹她。”   “那是她妈。”罗翰一本正经地指着沈霏。   “少扯淡。”叶爸顺手往罗翰碗里扔了两只虾,“赶紧吃。”   “真是我妈。”沈霏乐得碗都快拿不住了,咳嗽几声看叶爸脸色凝重下来,又笑着说,“不过没事,我妈确实那样,我也怕她。”   “女生喝可乐吧,男生喝点啤酒。”叶斯说着站起来,“不然他们平时周末也得喝点,咱家还有一箱啤酒,人手两罐,多了没有。”   温晨举手,“我要!”   宋许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要什么,吃虾。”   “哦。那我就要一罐!”温晨说完后立刻对宋许道:“一罐不耽误晚上回去自习。”   “家里管的真严啊。”沈浪砸了砸嘴,“那匀给我吧,我能喝仨,反正没人疼没人爱的。”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开。叶斯没怎么说话,他做题做得脑子里有点懵,挑了两罐最凉的偷偷摸摸递给何修一罐,俩人挨着坐一起喝酒。   喝酒是其次,坐在一起蹭胳膊才是主要目的。人多不好来回地蹭,那就使劲挤在一起,暗中较劲生怕不能把对方怼飞出去。   小龙虾炒得麻辣鲜香,一口下去从舌头酥到胃,唆着舌尖上的麻劲再灌一口冰啤酒,爽得浑身毛孔都透出一口气来。   “真好吃。”何修吃了两只后由衷感慨,“叶斯没说错,叔叔炒龙虾太厉害了。”   叶爸只吃了一只虾尝味,然后就守着花生米喝酒。听何修这么说,他特意给自己满了个杯,冲何修举了举,“来,妙蛙,咱俩走一个。”   大伙一通哄笑,何修有点不好意思地跟他碰了下杯,“叔叔身体健康。”   “你是我儿子好同桌。”叶爸一口灌了一杯酒,感慨地打了个嗝,又眯了眯眼,“我多少年没见叶斯这么活泼过了?都记不太清了,这几个月这小子就像一下子活过来了似的。”   “让你这么一说。”叶斯用易拉罐指了指老爸,“敢情我之前是个死人。”   “没那意思,爸没那意思。”叶爸长叹一口气,“就是高兴,现在只要一想到还有几天到周末我就高兴,盼着回来给你做饭,好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叶斯闻言笑笑没说话,三人碰了个杯,老爸跟何修都干了,叶斯喝了一半,两手在身后撑着笑看向窗外。   窗户开着,也不知道哪个傻叉开的,明明开着空调却还开窗。   小风吹进来很舒服,只是吹的叶斯眼眶有点潮潮的。一桌子人热闹得四仰八叉,他却突然不敢转回头看老爸了。   手背上忽然有些痒痒的,叶斯低头一看,手上盖了一张纸巾,纸巾折着两只小耳朵。   何修隔着那张纸巾在他手背上飞快地捏了捏,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地缩回手,清清嗓子,然后风轻云淡地往他碗里扔了一只刚剥好的虾肉。   叶斯眼眶里那点潮乎劲一下子没了,直接上手捏起虾肉扔进嘴里,边嚼边挑眉朝何修笑。   两盆山一样的小龙虾吃完后,大家都摸着肚子以为今日聚餐高潮已过。谁料叶爸神秘一笑,转身从厨房端出来两盆。   十个人对着虾盆干瞪眼的样子实在太滑稽,叶爸一边乐一边抓拍了好几张大家的丑照,拍完还吆喝道:“不吃完谁都不许走,剪虾剪的我手指肚都肿了!”   宋义打了一个响嗝,筷子一敲,“吃!都给老子吃!”   罗翰抓着小龙虾差点哭了,“我今年,不,我明年都不吃小龙虾了!”   不知是不是小龙虾太辣太咸,吃到最后大家都有点上头,就连两个没沾酒的女生都晕晕乎乎的,男生就不用提了,一个个脸蛋通红,说一句话要把舌头捋三四遍。   “来蹦迪吧!”宋义站起来吼,“你家那音响牛逼,来蹦!”   “来吧!”一开始张罗不喝酒的宋许已经丧失了理智,“我和温晨给大家表演一段拉丁!”   沈浪一个原地360度旋转接优雅欠身,“那我给大家来一个芭蕾solo。”   两个女生笑倒在沙发上,罗翰骂道:“蹦迪!你家蹦拉丁芭蕾啊!”   叶爸笑得直不起腰,帮大家把音响开了,宋义连上手机随手一点,第一首歌竟然是很应景的蹦沙卡拉卡。   嘈杂的音乐声就差把房子点着,几个男生立刻蹿起来,宋义一头乱发在空中忽闪忽闪,活像个被僵尸咬了的拖把精。   叶斯看一眼正跃跃欲试的吴兴,走过去低声道:“兴爷,你过来我屋一下,我昨天收拾衣服发现一件外套像你的,你来看看。”   “是吗?”吴兴闻言使劲瞪了瞪眼睛,站起来晃悠悠说道:“我去,我说我怎么丢了好几件外套,走,看看去。”   叶斯,“……”   何修看了他们一眼没吭声,默默把杯子里最后剩的啤酒喝光。他大概是场上唯一清醒的人,看着这群家伙蹦来跳去,两个女生倒在沙发上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沈霏笑了几声突然又哭了,抱着许杉月嘟囔。何修没听清全部,屋里太吵,但他听见了沈霏反复重复的一句。   “无论最后什么样我都能接受,我就是喜欢小简啊。”   何修盯着眼眶通红的姑娘看了一会,勾勾嘴角,又朝叶斯的卧室看过去。   刚进去残酷悄悄话的俩人刚好从里面出来,吴兴一看就酒醒了,叶斯搭着他肩膀拍了拍,低声安慰几句,吴兴过好半天才点了下头。   “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宋义兔子蹦到他俩眼前,一人扯着一个胳膊,“咱混子大队好久没一起蹦了!来蹦啊!我切一首符合咱仨气质的歌!”   吴兴被他拉到客厅中央,宋义手机上点了两下,蹦瞎卡拉卡突然变了,一个贱到不行的男声开始吼:“我!怎么!这么!好!看!”   “我怎么这么好看!”叶斯甩开吴兴的胳膊蹦了起来,又指着吴兴吼:“兴爷想开点!蹦起来!”   宋义状况外地耍着僵尸迪步往两个女生那蹦去了,吴兴瞪了空气一会,而后突然响亮骂了一句脏话,一下子蹿了起来。   “我怎么这么好看!!”吴兴吼。   叶斯蹦起来指着他:“你怎么这么绿!!”   “老子怎么这么绿!!”吴兴更用力地吼回去。   何修有些无奈,但又有点好笑,人群之中看着叶斯,又觉得心里很踏实。   他干了件挺没出息的事,拿手机偷偷给狂野的叶斯拍了张照。存在手机备忘录里,斟酌了半天,又写下了两句简短的“日记”。   ——距离高考还有272天,大家在叶斯家吃小龙虾。叶卡丘买虾被骗的团团转,但叶卡丘今天很开心。妙蛙也很开心。   写完后何修突然一个哆嗦,被自己重生以来呈几何级数攀升的幼稚程度狠狠震了一把,想删掉但手指放在删除键上又一通疯狂犹豫,最后自暴自弃地加了个密码锁,勉强退了出来。   聚会散时天都黑了,大家一块走,反正都住校也没什么不安全。叶爸找了家政来弄卫生,回头想叮嘱叶斯何修赶紧洗洗睡,结果喊了半天没喊到人,晕头转向找了一圈,最后在沙发背后的地上发现了俩小子。   叶斯跟何修在地毯上挤一块不省人事。何修舒展双腿顺顺溜溜地睡着,叶斯就不一样了,跟个树袋熊似的挂人家身上,胳膊腿儿都搂着人家。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只不过上次看见是在家的浴缸里,这次是在沙发背后的地毯上。   叶爸也有点喝高了,乐了半天,晕乎乎找了张毯子飞手帕似的飞出去,把俩人盖上。   “这帮孩子。”叶爸打了个嗝,“真能作。”   叶斯很久没这么睡过觉,七八点就睡了过去,一开始耳朵边还听见旁边闹哄哄的,后来逐渐安静下去,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世界都一片安静,只有耳边一道轻轻的呼吸声。   他抱着旁边的人入睡,梦见跟何修一起去参加自主招生,他拿到了一分加分。虽然只有一分,但他高兴得合不拢嘴,感觉自己离活下来又近一分,两手两脚抱着b大门口的漆红柱子不走。   何修在睡梦中动了一下身子,叶斯下意识又往他那边蹭了蹭,收紧胳膊,在梦里抱紧了自己的大学。   第二天自招补课时两人如预料般在实验楼教室里看见了昨天那一伙人,个个眼泡浮肿,沈霏跟许杉月全都长痘了。   “太可怕了。”沈霏心有余悸地对叶斯说,“我怀疑我昨天吃了半斤咸盐,太可怕了。”   叶斯叹口气,一声没吭地转了回去。   不是他装深沉,是早上在地毯上睁开眼睛之后他跟何修嗓子全哑了,哑得说不出实音儿,只能使劲听对方的气声来交流。   老爸四盆虾,齁哑十个人。   一流。   大家七倒八歪,但明显玩得很过瘾,叶斯课间刷刷朋友圈,发现基本上被昨天那几个刷屏了。   最邪门的是这几个家伙发的都不是群里那张沈霏精心p过的合照,而是各自的偷拍,每一张大家都不太一样,各有各的丑法,丑的千奇百怪令人瞠目结舌。   “我们要不要发。”叶斯用气声问何修,“就剩咱俩了。”   “你发我就发。”何修说,“发哪张?”   叶斯闻言又去群里找了半天,最后放过沈霏精心p过的图,选了张老爸一开始抓拍到的。大家对着新上来的两盆虾埋头苦吃,几个男生都是一嘴油,沈霏和许杉月吃到发呆,叶斯跟何修茫然地看着虾盆。   叶斯之所以选这张,是因为那个角度拍过来,他跟何修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坐得又很近,仿佛两脸懵逼.jpg。   而且其他照片里何修不是面无表情就是挂着浅浅的微笑,这样的表情平日见得太多了,懵逼的学神才是可贵的。   “就这张了。”叶斯光速发上图,配文字是昨天的日期,另起一行,“晚上睡觉梦到了我的大学。”   何修发了一样的图,配文字是,“还有你们。”   周末热闹过一次后,期中考的劲才算彻底揭过。叶斯实际进步不小,但表面上是退了点,他把这个当成给自己几个月之后的警钟,比之前更使劲埋头苦学。   现在的节奏是上课跟老师,课间归纳整理,每天四节晚自习加上晚上回宿舍的两个小时,确保至少六小时的自习时间,当然,也包括何修的一对一辅导。   叶斯现在每天都是凌晨一点跟何修一起抱着书本回宿舍,回去后基本沾枕头就着,但有时候夜里起来上厕所,能看见何修还在玩游戏。   何修最近在玩的是一款手游,似乎是对战的,玩得不亦乐乎。   叶斯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某天晚自习看见何修掏出一沓订在一起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本来还以为是给他整理的学习资料,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何修递过来,反而自己闷头看上了,不由得有些好奇地探头过去。   “你干什……我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满纸都写着各种游戏角色的名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技能解析,多少点法术伤害,多少点物理伤害,有没有特殊效果、连招,冷却时间……   叶斯一脸震惊地把那叠纸拿过来,往后翻了翻,越往后翻越硬核,后面全部在总结碰到对方什么角色要怎么打,多重计算寻找最优的组队策略。知道的是在玩游戏,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开发游戏。   叶斯差点给跪了,“你要干什么?”   何修看了眼后门,小小声说,“我要参加一个比赛。”   “……”叶斯瞪了他半天,扯出一张纸,缓缓画上一个问号。   何修笑笑,掏出手机点了点,点出一个截屏给他看。   是一个本地活动。h市每年办两次大型漫展,最大的那个通常在十一假期。今年漫展有游戏官方来,要比一个城市线下竞技赛,第一名有三千块钱奖金,第二名两千,第三名一千。   何修小声说,“这游戏其实我玩的还行,但时间不太够,拼操作风险大,靠策略补一补。”   叶斯茫然地看着他,“是为了玩,还是奔奖金?”   “当然是奖金。”何修说,“这游戏比救公主那个差远了,我是为了奖金才开始玩的。”   “……”   叶斯有些茫然地把游戏笔记还给何修,对着前边温晨的后脑勺发了好一会呆。   学神似乎对救公主有种执念。妈的,一个虚拟角色,随时随地都要拉出来攀比,还他妈挺忠诚。   “你缺钱吗?”叶斯犹豫之后还是问了出来,“又有想买的新游戏了?我可以先借你。”   “我缺好多钱。”何修直白道:“我想买一个巨贵的东西,得一点点攒。”   什么东西那么贵啊。叶斯啧了一声,“那你有把握赢吗?”   “有。”何修闻言倒是一本正经点头了,“万事万物都无法逃离精准计算,我算过之后才发现,好多精英选手其实赛中都没打出最优连招。他们只讲求经验和直觉,但显然没从最优化的数学思维来解决问题。”   “……”   叶斯沉默地重新翻开自己的卷子,写了一会又自言自语道:“看啊,巴啦啦大逼神又突破了一层新的境界,大家快给他鼓掌啊!”   何修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在他腿上捋了捋。   晚上放学,叶斯在群里吼了一声,喊吴兴跟宋义一起出去买点宵夜。   这阵子学的太拼,叶斯感觉自己脑子有点疲,就是除了学习之外的时候都不愿意动脑。现在食堂打饭都是何修打什么他吃什么,连自己想吃什么都懒得去琢磨了。   但何修打饭挺好吃的。他是食堂一众窗口大妈的云养儿,同样是红烧排骨,人家打回来的最多只能是红烧猪骨块,何修就能打回来红烧小肋排。   “吃烧烤吧?”宋义眼睛放光,搭着无精打采的吴兴肩膀,“给兴爷来俩大腰子补一补,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啊,这礼拜兴爷有点儿萎啊。”   叶斯闻言看了吴兴一眼,本来嫌烧烤耽误时间,想买套手抓饼回去算了,但又临时改主意点头说,“行啊,那就多买几串,大家都补补。”   “咱几个补没用。”宋义挤挤眼睛,“咱几个里就兴爷能用得上。”   “闭嘴啊我告诉你。”吴兴面无表情地说,“哦对了,忘了说,爷分手了。”   “哈?”宋义脚下一顿,“什么时候?真的假的?why??她甩你还是你甩她?你还爱她吗?你有联系过她吗?白色护腕还留着吗??”   “哪儿那么多屁话。”吴兴在他身上抽了一巴掌,“本来也没说破在一起,没感觉了就凉了呗,有啥你啊我啊的。”   “话是这么说……”宋义懵了懵,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茫然地在吴兴后背上一通搓揉,“走走走,吃腰子!”   “吃他娘的!”吴兴使劲踹了一脚地面的石子。   叶斯没搭腔,一是因为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这事大家都恶心够呛,实在没必要翻来覆去恶心自己。二是因为……这礼拜沉迷学习,都没怎么好好跟何修互相捧着脸啃两口。刚在一起那股臊劲儿没得到及时克服,现在越来越臊了,有时候脑子里稍微一转啃一口的想法都能有奇妙的皮卡丘大招反应,要靠两道数学题才能压下去的那种。   眼看着又到周五了。这周末何修要回家,连周日补课都不来,要两天都见不到。   两天呢。   在烧烤摊旁边等串儿的时候叶斯满脑子都是废料,一边看着长条的炭盆里噼里啪啦崩的火星子,一边脑补着宋义和吴兴都滚蛋,他可以美滋滋地啃一口羊腰啃一口学神、啃一口羊腰啃一口学……   “诶。”何修突然用胳膊撞了他一下,低声道:“你看眼文具店门口是不是上次卫校那个男的。”   叶斯愣了一秒,而后挑眉往何修说的方向看了一眼。   马路对面往前一段是一家叫金榜的文具店,那个店的门比较深,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凹口,旁边路灯光比别处暗,营造出一种幽深的感觉。   那个凹口现在就站着三个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两个拿着烟,其中一个一头刺猬似的短发,正一边抽烟一边时不时往这边瞟过来。   但他看的显然不是叶斯,而是站在叶斯旁边正闷头盯着羊腰的吴兴。   “兴爷。”叶斯突然说道:“你来我这儿,站我左边。”   “干什么啊。”吴兴声音闷闷的。   “左边烤得慌,你替我挡挡。”叶斯平静说。   吴兴骂了句,但没什么犹豫,晃到叶斯左边站住了。   叶斯用自己身体挡着吴兴,和那个男的对上,扔过一个冰冷而藐视的眼神。   滚。叶斯用口型说。   作者有话要说:  烤什么?佛蛋小声问。   小土豆片吧。惨蛋一脸兴奋,在黑暗中点着手机的光,咽口吐沫又说,还想吃烤小鸡腿。   吃鸡……好吗?佛蛋闻言犹豫,我们可是小鸡蛋啊。   呃……惨蛋顿了顿,小鸡蛋和小鸡腿还是不一样的吧。   你说的也有理。佛蛋茫然了一会后放弃思考,那烤吧。   惨蛋:小心不要吵醒敲键盘的,别让她知道我们半夜偷冰箱。   嗯。佛蛋郑重点头,她早睡觉了。   好兴奋,好刺激哦。惨蛋绕着佛蛋转了两圈,做贼似的,格外开心。   佛蛋点头,嗯……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佛蛋背转过身,偷偷点开敲键盘的信息。   敲键盘的:注意不要把油滴在我的电暖气上,不然明天拿你们煮面。   佛蛋回复:/ok 第61章 琥珀里的时间   羊腰很容易吃腻, 两三串下去就不想吃别的了,何修买了几根冰棍, 四个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嗦着吃。   走到校门口, 叶斯又回了一次头。那伙人没跟上来, 刚才短暂的眼神交锋后那个男的很快就带朋友走了,似乎也没什么进一步找茬的意图。   “兴爷。”叶斯咬了一口冰棍漫不经心地问道:“跟小乔断干净了吗?”   宋义闻言也看向吴兴,满脸担忧。   吴兴点头,“没扯太多原因,断了就是断了。”   “那就行。”叶斯点头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那早点回去歇着吧。”   走到宿舍门外, 吴兴宋义都回去了, 叶斯跟何修却都磨蹭着没动。走廊人来人往, 俩人站在堵头窗边半天没吭声, 也没人张罗着要回去。   空气里仿佛都弥散着一股不甘心, 来自两个喊了男朋友之后各自怂成球的家伙。   何修先清了下嗓子,双手拄着窗台看向外头,低声道:“那我明天回家了啊。”   “嗯。”叶斯点头, “什么时候回来啊?”   “礼拜天。”何修小声说。   叶斯:“我知道, 礼拜天几点?”   这次回家是要参加亲戚婚礼,婚礼就定在礼拜天。何修犹豫了下, “我尽快,主要是……”   “行了知道了”,叶斯叹了口气,“还是晚自习前。”   像是挤了一整颗柠檬, 把汁全都淋在心上,激得人一哆嗦。何修回头看了眼没人注意这边,伸手在叶斯手背上摸摸,“我带好吃的给你。我妈这周末要卤鸭子,让她腌一点鸭骨架给你啃。”   叶斯点点头,闷声道:“行啊。”   “能算是一点补偿吗?”何修有些纠结地看着他。   “能。”叶斯一脸认真,“毕竟鸭骨架跟男朋友是替代关系,男朋友啃起来容易引起心律不齐,鸭骨架啃起来不仅好吃,还够辣。”   何修一下子笑出了声,在叶斯手上拍了拍,“手机也能聊天。”   “嗯。”叶斯忙不迭点头,点完又一下子靠在暖气片上,感慨道:“我现在是真的给。”   “你还恐同吗?”何修犹豫了一下,而后轻声问道:“不会有自我厌弃的情绪吧?”   叶斯叹口气,勾住他的肩膀往下摁了摁,“都给成这样了,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啊。”   晚上回去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一会想起那个卫校男,一会又想起要一个人过周末,不知道过多久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睁眼时宿舍一片幽黑,窗帘忘记拉,投下一片月光。四周是三道不同的呼吸声,反而有种万籁俱寂的寂寞感。   叶斯迷迷糊糊地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眼:02:15,后半夜了。   他下地上了个厕所。九月中昼夜温差大了起来,穿着背心会感觉凉,所以回去的一路都是耸着肩膀小跑的。   小心翼翼爬上梯子,站在第二高的一级横杆上他又顿了顿,忍不住偷偷看何修睡觉的样子。   何修熟睡时五官很放松,平和而从容的睡颜。平日里属于学神的淡漠也被模糊掉了,反而有一团温吞吞的柔和。   鼻梁很挺,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指顺着那条线摸一摸。   直到脚心被梯子横杆硌得有点疼了,叶斯才反应过来自己发呆好久。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跪在枕头前接着看何修。   枕头底下还露出游戏机一角,又是打游戏到入睡的一天。   看把孩子累的,睡觉都想着打游戏呢。   叶斯突然笑出了声,一秒后憋了回去,轻轻喊道:“妙蛙。”   何修睡得很沉,最近他打游戏确实辛苦,都快有黑眼圈了。   叶斯喊了两次没把人喊醒,偏头看了眼对面昏睡如猪的两个家伙,手握着铁栏杆轻轻弯腰,在何修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学神的脑门还挺凉的。   偷亲睡着的学神很爽,没有那种白天对一下眼神都慌张到不行的感觉,特别坦然,还有种深更半夜此人归我的满足。   叶斯坐在床上又傻乐半天。   “快睡觉。”何修突然说,闭着眼睛。   “卧槽。”叶斯一下子差点把舌头咬了,猛地捣了何修枕头一下,差点把人捣出去,小声骂道:“你他妈早醒了?”   何修闭着眼睛边笑边调整了一下枕头,朝墙翻了个身说,“我听着你去厕所呢,小跑回来的。”   “……”叶斯气得瞪着眼睛笔挺挺地躺下,没过两秒,突然又捂在被窝里笑了起来。   不好出声,身子就抖得特别厉害,何修也没憋住,深更半夜两张床被抖得嘎悠嘎悠地响。   礼拜六一大早何修就得赶长途大巴车。何修坚持先送叶斯,俩人打了个车先到叶斯家,然后再让司机转去客运站。   车掉头要走时何修降下车窗,手向包里摸去。叶斯心里一紧,以为他要像某瑶言情小说的男主似地掏出点爱情信物,日记,钢笔,或者其他小礼物什么的。   很可能是个皮卡丘和蒜头王八的小卡片,要让他这两天想着点。   叶斯想到这,自己鼻子都酸了,却见何修从书包里掏出一小叠手写卷来。   “忘给你这个了。”何修说,“作业写完再写写这两套卷,周天晚上我给你批。”   “……”叶斯愣了足有五秒,直到车快开走了才反应过来,笑着骂了一句,“你他妈有毒吧。”   何修扬起嘴角,隔着车窗攥了一把他的手,“男朋友,做好卷子等我回来。”   “行,男朋友。”叶斯笑着在他手背上搓了搓,没理会司机震惊的眼神。   何修不在,这一整个周末就只剩学习。好不容易把周六熬过去,结果周日叶斯踩着上课时间冲进实验楼教室,一眼看见第一排何修那个座位空着,心里突然就挺没滋味的。   他没精打采地过去拖出一个凳子坐下,发会呆之后才展开桌上发的练习卷慢吞吞写了起来。   “你怎么了?”老马站在他面前,“感冒了?”   “没有。”叶斯下巴颏抵着桌子说,“有点无聊。”   老马闻言勾起嘴角,“何修回家了。”   “嗯。”叶斯说,“把他同桌一个人扔学校了。”   老马特别想笑,但却忍住,走回讲台前坐下又忍不住看了叶斯好几眼。   叶斯都不知道这一天的课是怎么上完的,浑浑噩噩,老马和胡秀杰讲的那些他倒是都能跟上,还抄了挺厚的笔记,但就觉得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跟感冒了似的。   临五点下课前,宋义在混子大队群里喊了一声:“二位爷吃米线吗?”   “吃。”叶斯回复,看了眼胡秀杰的板书,又打字道:“估计十分钟就到,你俩先帮我点,要酸辣肥牛。”   吴兴:“好。”   胡秀杰讲完最后一步,说了句差不多就到这里,于是叶斯把笔扔回笔袋,又发了一句:“你俩都到了吗?”   宋义:“刚进店,兴爷还在看菜单。”   吴兴:“他家菜单我之前都没仔细研究过,趁现在店里没别人。”   确实是,米线店平时生意好到爆炸,点菜都被服务员催着,分分钟能把人催上房,也就周日返校前是个难得的客流低谷。   “菜单给我也发一份吧。”叶斯抓起书包往外走,走到半路收到吴兴发来的图片,于是边往校门口走边琢磨着那些五花八门的汤底和配菜。   直到进店里,叶斯才最后敲定想改要酸汤龙利鱼的,结果进门一看,屋里就一张桌有人。宋义跟吴兴坐一排,俩人唏哩呼噜吃得顺着鬓边儿往下淌汗。对面还放着一盆米线,是叶斯一开始点的那个,都端上来了。   那还看个屁菜单啊。叶斯有点好笑,走过去把书包往凳子里头一扔,长腿一伸迈进去,想吐槽两句但张开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真是没力气,两天没看见自己男朋友了,干什么都没力气。   “咋了。”宋义百忙中抬头看他一眼,扔过来一瓣蒜,“咋一幅萎了的样子啊?”   叶斯撇撇嘴没搭腔,低头用筷子挑了一绺米线进嘴里。   他跟宋义和吴兴一直都这样,三人见面连招呼都不打,吴兴甚至压根都没抬头看他,都各自闷头吸溜米线。   米线真好吃啊,滑滑溜溜,还有一股米粉的香味,吸一大口米线再喝一口酸辣鲜香的汤,特别治愈。   叶斯吃了小半锅后觉得自己也开始淌汗了,他一边吸着粉一边拿起手机看了眼,哟,17:23,估计再有个十几二十分的何修就回来了。   想到这叶斯心里突然敞亮起来,筷子一放抬头朝厨房门帘里吆喝道:“老板,有什么冷饮?”   老板在厨房里头坐着,“冰箱里自己拿。”   “我要喝个凉茶。”宋义立刻说。   吴兴终于抬头看了叶斯一眼,“那给我来个甜橙汽水。”   叶斯点点头,“行。”   米线店的冰箱摆在门口,叶斯看了半天才决定自己要喝那个小玻璃瓶装的自制酸奶,然后才拉开冰箱门。   左手握一罐凉茶,右手拎一瓶汽水,左胳膊抬起来跟身体夹住一小瓶酸奶。   他用脚轻轻带上冰箱门,正转身要走,突然停住脚步。   一种微妙的预感迫使他回了个头。外头人来人往全是返校的学生,一伙男生站在店门口看着他,眼神里是冷勾勾的恶意,跟英中那些小白兔小杀马特们完全格格不入。   打头的是小乔那个相好,说不出来算不算秃头的925银加锆石男。   叶斯脚步顿下,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定格在锆石男脸上。   叶斯:“几个意思?”   里头啼哩吐噜吃米线的宋义和吴兴听到动静同时抬起头看过来。   卫校的混子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气质上都比英中那些半吊子更接近真正的混混,尤其是锆石男,牛仔裤扎牛皮腰带,上半身就穿了个黑背心,扎进裤腰里,露出大臂和后背连在一起的肌肉和刺青。   叶斯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也是这会才发现他右侧锁骨和颧骨上都有疤,就跟刚放出来的似的。   “叶斯?”锆石男看着他。   叶斯点点头,听见身后吴兴和宋义朝这边过来了,说道:“是我,你有什么事。”   “我不找你。”锆石男不过一点头,抬手指了一下正过来的吴兴,“我找他。”   吴兴站在叶斯旁边,刚想要再往前一步,叶斯不动声色地回头瞥了他一眼,于是他停住脚皱眉盯着那个男的,“你谁啊?”   “小乔认识吧。你勾搭我女朋友了,知道吗?”男的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就你这样,还敢上我们卫校找女生?”   旁边两个男生不屑地笑起来,吴兴脸色瞬间一沉,看向叶斯,叶斯点了下头。   “先说清楚。”叶斯开口,语气很平静,“吴兴跟那女生暧昧挺长时间了,但一直都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一人。是我上礼拜路过卫校才看到你们在一起,然后他才知道的。”   宋义瞪了瞪眼,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就骂了一句操。   “那女的他妈的什么意思!”宋义转头盯着吴兴,“玩咱们啊!”   吴兴没吭声,喘了两口粗气后盯着锆石男说道:“确实是这样,我之前没听她说起过有男朋友,知道有你之后立刻就跟她断了。”   “你急着解释什么。”锆石男冷笑,“心虚啊?我说什么了吗,叽里呱啦解释一通,你不是心虚是什么。”   他说着往前上了一步,但叶斯没动,看着跟他错开半步的那个男人秃鹫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吴兴。   “撩别人女朋友是不是觉得自己挺牛逼啊,野男人还一身正气,那我们兄弟几个今天就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你。”叶斯突然皱眉,往后指了一下,“滚回五步外,离我们远点。”   “哟呵。”三个人一起笑了,其中一个没说过话的胖子笑道:“闹了半天英中老大就这熊样啊,还以为多厉害一人物呢。”   “我不跟你动手。”叶斯看着他,一字一字说道:“一是考虑到这件事你兄弟有可能也是半个受害者,想先把事情说清楚。二是高三我不想惹麻烦。”   叶斯伸手指着三个人,挨个指了一遍,黑眸倏忽间暗下来,“但你们要是非要跟我来劲,今天就都别走了。”   对面三人眼神一凛,锆石男顿了顿,又冷笑道:“什么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插进兜里,看似一个吊儿郎当的动作,但叶斯很清楚地看见了他裤兜里凸起的轮廓。大概是半幅铁拳套,只有三个指环的那种。   卫校的混子不是什么小白兔,没点真东西也不敢来别的学校找事。   叶斯扭头看了吴兴一眼。吴兴两个眼眶深红深红的,气息粗重,明显是气急了。   他也知道吴兴怎么想的,吴兴看出来他不想惹事了,所以才憋到现在。不然别说开口解释,恐怕上来就要撸起袖子开干。   看来是躲不过了。   叶斯突然听到后头一阵风声,他近乎本能地弯腰侧身一躲,漆黑冰冷的铁拳套从他侧脸擦过去,对面仨人已经动上手。   宋义骂着一脚踹开边上一人,那人不甘示弱爬起来反扑,吴兴吼了一声,跟锆石男缠在一起,两伙人已经无法避免地干了起来。   到了这种地步,叶斯就不可能再憋着了。   自己兄弟被女生玩了,还要被人家男朋友打上门戳着天灵盖骂一句野男人,这种亏别人能吃,他兄弟不能吃。   太阳穴砰砰直跳,铁拳头又一次朝他过来的时候叶斯没闪,一拳直接擂到对方胳膊上,锆石男差点把铁拳套脱手,吼了一声又上前猛地一踹,被他同样用踢的方式挡开。   “别在我店门口打架!”老板吼着抡凳子出来赶人。六个人在打斗中离店门口偏了点,锆石男手很阴,仗着有家伙就一拳一拳都往吴兴和叶斯肋下去。   叶斯没脾气也被活活激出脾气来,绷背提气,打算来一套跆拳道里的天刀回旋踢。他头、肩、跨依次往右往后转,抡起腿就要旋转飞踹出去,一脚让那家伙喊爸爸,两脚让他喊爷爷。   结果脚刚提起来,背后突然有一股力,攥在他后脖领子上,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往后拽了半米。   “?”   叶斯懵逼一回头,就见何修穿着一身白衣服白裤子站在背后,两天不见换了身衣服,整个人更清爽了,但表情十分以及非常的不爽,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在他耳边说道:“我来打,你旁边站。”   叶斯:“?”   何修二话没说,已经挽起袖子冲了进去。   带着一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他妈都别阻止本逼神救公主的气魄。   锆石男估计是没想到打个架还有这么多花里胡哨中场换人的招数,愣了两秒。何修没跟他客气,一手拉住他胳膊肘往身体里侧推去,他刚要挣扎,何修手捋着他肘弯往下直接带到手腕,托住手又一个反绞,然后抬腿照着屁股就是一脚。   锆石男反应过来使劲挣脱了,但不得不往后踉跄两步。何修完全没受挫,上前又是一拳,对方躲开,他又是一拳。   原本正跟人干架的宋义不得不停下来懵逼地看了他一眼,也不顾还有人揪着自己衣领子,又懵逼地回头看了一眼叶斯。   叶斯和他两脸懵逼。   “你他妈谁!”锆石男吼道,一胳膊肘怼过来。   何修闪开,飞起一脚,“何修。”   “何修是他妈谁!”锆石男被踢中侧腰,嗷一声,急眼地挥起指虎朝何修喉咙砸过来,何修蹙眉后仰规避,余光往地下一扫,随手抄起刚被叶斯掉在地上的那瓶橙子汽水。   是厚厚的玻璃瓶装的汽水,虽然瓶子不算粗,但倒过来抓在手里还是挺有威慑力。   何修右手捏了捏那个瓶子,一回身目光落进店门口,在老板一脸严肃的注视中又平静地去拎了一把轻飘飘的塑料凳子。   叶斯突然有点儿想笑,想起何修之前拿炒勺、烫发帽什么的冲上去打架,果然这次也不能少了装备。   何修对装备有种迷之执着,就像当初花通关好几倍的精力去拿勇者之心一样。   不过后来那颗勇者之心还是被炼了,没炼弩,给他炼了一个自定义的皮卡丘小斗篷。   啧啧啧,何修同学对自己喜欢的男朋友可真舍得啊。   叶斯突然觉得刚才那点烦闷和憋气没了,心里格外痛快。他往后退了两步,扭过头跟店里满脸警惕的老板对视一眼,然后从门口随手拉过另一个凳子一屁股坐下。   何修今天竟然穿了条白裤子,是那种摩擦起来会响的防水防汗的运动裤。t恤依然纯白,但应该是件新买的,穿身上有种陌生又熟悉的帅气。   对,就是他妈的帅气,怎么看都好看。黑头发随着动作扬两下都跟流川枫差不多。   何修身手不比叶斯差,而且他不像叶斯诸多顾虑,手上还有俩奇葩武器,加入战局没多一会,对面三个人停了,锆石男气吁吁指着叶斯,“把话说清楚,怎么个意思!”   传说英中老大很难缠,够狠够厉害,他之前踩点的时候还抓了两个人仔细询问。但万万想不到最狠的其实是精神伤害,这厮不仅找了个能打的人上场,还自个儿拉把凳子坐旁边看,羞辱人不说,还时不时露出一脸开心的笑容。   精神毒害!   锆石男伸手在叶斯跟何修之间来来回回指了几次,咬牙吼道:“少给我们来这套!去卫校打听打听我牛某人是谁,惹上我你们别想一次两次就善了!”   “你。”吴兴喘着粗气指指他,把上衣脱了一把掼在地上,“给老子滚!告诉你女朋友,下次碰到混子流氓纯属自己撩骚撩来的,活该没人看见没人帮她,这辈子别再发消息来招惹老子!”   何修闻言挑眉,一脸恍然地看向锆石男。   叶斯从他侧脸的表情里读出了一句“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有点儿眼熟”,顿时嘴角抽了下,幸好及时忍住没笑出声来。   “什么意思啊你,什么混子流氓的,扯你妈的淡啊。”锆石男皱眉说。   吴兴指着锆石男,“老子他妈路见不平救一姑娘,和姑娘从朋友开始好好相处,眼看窗户纸块捅破了让我好兄弟来告诉我看见姑娘本来有男朋友,老子是什么心情?告诉你,今天来了就干脆别走,咱们就这好好说道说道。老子不打女人,没说不打爷们,来啊!”   吴兴已经急了,浑身的肌肉都绷着,脑门上青筋暴突。叶斯认识他这么久,天天看他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就连打架时都是能把眼睛全睁开就不错了,还从没见过他这样。   脱了衣服,打红了眼,甚至开始不讲理耍浑了。   “兴爷。”叶斯站起来懒洋洋道:“别,让人先回去找女的问清楚吧。”   锆石男身后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对视一眼,拉着他小声说了几句。叶斯大咧咧道:“别说悄悄话啊,密谋什么都说出来,让我们英中的见识见识你们卫校的厉害。刚才说叫什么?牛某是吧?行,我这周末就去卫校打听打听,还有没有什么羊某猪某王某八某的,把你们捋一块炒一盆麻辣香锅。”   叶斯说着抻了抻校服下摆,走到前头去一兜手搂住何修的脖子。   何修站姿正常但却面无表情,仿佛一个宇宙级大面瘫,叶斯则懒洋洋挂他身上,勾起唇角一笑,比魔鬼还可怕。   叶斯轻声道:“现在就滚回去问问那女的,两天后英中大门口,我等你来向我兄弟道歉。不然,我就派我这位小兄弟。”他说着手在何修肩膀上拍了拍,何修平静地回头看他一眼。   叶斯粲然一笑,“就派我这位小兄弟抡着炒勺去你们卫校炒麻辣香锅。你可能对麻辣香锅没概念,上一锅被炒的是永平街的水产们,哎,那大龙虾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宋义阴阳怪气地喊:“叫太岁!”   锆石男脸色一白。   叶斯依旧笑得满脸和气,“对,就是我这小兄弟炒的,锅还在呢,回头让他去永平街找拉面店老板借一趟。”   “……”   锆石男过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看了红着眼的吴兴片刻,对叶斯道:“行,你们这么说了,我就回去仔细问明白。要是你们先贱,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叶斯笑呵呵点点头,“行啊,但要不是我们的问题,你就得滚过来道歉叫爹,别让我上门去找你哦。”   “……走。”锆石男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一直沉默的何修突然说,“以后要打架可以来找我,不要找他。”   锆石男停下脚步看着他,“什么玩意?”   何修皱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尽量压着脾气解释道:“我是这个学校的第一,我可以打架。但叶斯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少烦他。”   “……”锆石男深吸一口气,“你们英中老大不叫叶斯?”   “叫叶斯。”何修眉头皱的更深,“你怎么听不懂话。我们学校的老大现在主要任务是学习,少烦他。有事找我,我是这个学校的第一,我可以和你打架。”   “……”   不仅锆石男他们一伙,这次就连宋义都忍不住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一脸隐忍地看着何修。   叶斯憋笑憋得恨不得把自己上下嘴唇都粘上。   四个人往回走的路上,叶斯就挂在何修身上,挂久了就懒得下来,而且这样走道比较省事。   “你以后不要自己打架。”何修低声道:“万一事情闹得严重背一处分,就算期末考进前十五也拿不到自招推荐了。”   “知道,知道。”叶斯一下一下点着头,感觉自己宇宙无敌乖巧。   “那学神你呢?”宋义还没回过劲来,“其实刚才我也没听懂你的话,你不自招吗?”   何修叹口气,耐心解释道:“校方不太可能处分我,就算事态严重真的处分了,我也无所谓,反正高考想去哪都能去。”   “哦——”宋义茫然地点了点头,想再问一句你咋就那么确定也不怕打脸啊,但张张嘴又觉得自己是在蓄谋放屁,于是又把嘴闭上了。   叶斯又往前走了一段后在校门旁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落后他们一两米跟着的吴兴,低声道:“兴爷还好吧。”   吴兴没吭声,事实上那伙人走了之后他就一句话没说,低着头走,连衣服都没穿,就那么抓在手里,路过的其他学生都看他,回头率百分百。   何修跟宋义也停下脚步,宋义喃喃道:“我前两天还寻思呢,你不是刚交一女朋友美得滋滋的么,怎么突然就把人家甩了……哎兴爷,你别难受啊,你没有女朋友还有我呢,说好要做彼此的右手呢,你要非缺个女的……要不你认我当妹妹吧,老子以后就是你义妹。”   吴兴闻言嘴角一咧,似乎有点想笑,但笑到一半突然眼眶又红了,一滴眼泪珠子猝不及防就从眼眶里挤了出来,他立刻偏过头骂了一句操。   “哎,哎别。”叶斯一下子慌了,不得不撒开搂着何修的手,走上前在吴兴脑袋上揉了一把,“干什么呢,大男人哭个屁啊,女生遍地是,别给咱们混子大队丢人啊。”   “就是的兴爷。”宋义走过来拉着吴兴的胳膊一通搓,“别这样,别哭啊,哎我操,你一哭我也有点想哭了,我兄弟他妈的让人绿了嗷嗷嗷嗷。”   叶斯一巴掌抽在宋义胳膊上,“说他妈什么大实话!”   宋义:“我就是实话!我!”   吴兴终于没忍住,两只手一手一个哥们搂住,头埋下去嗷嗷地哭了两嗓子。   “我可操她妈的吧。”吴兴低吼:“说好要做彼此的天使呢!说好她做本地护士我考本地医大呢!说好的我当大夫提拔她做我的护士长呢!”   何修本来想上前去一起安慰,结果听到这停住了脚步,怕自己离太近笑出声伤感情。   宋义眼圈也红了,“原来这就是真实的甜甜的爱情啊!老子都没拥有过的玩意儿!”   “甜她姥姥个蛋!”吴兴骂道:“都他妈是骗老子的!”   “兴爷你别难过。”宋义使劲吸吸鼻子,“你还考医大,咱俩一块考医大,以后你提拔我做你的护士长。”   “放你妈的屁。”吴兴吼,“你考不上医大!”   “我为了你学习还不行吗!靠了,许杉月都没能让我学习,老子为了你学习还不行吗!”   吴兴长叹一声,红着眼眶说,“她还送了我一个白色护腕,之前打球你们见过吧,就和她人一样纯洁,我可喜欢了。”   “我们也送!一人一只!”宋义立刻说。   叶斯补充:“再送你白色袜子,白色发带,白色手套!”   “白色胖次!白色口罩!白色床上四件套!”宋义接上,“你就说你还缺什么?”   “滚啊。”吴兴一手一个脑袋把俩人推开,吼了两句让人听不懂的话,而后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烦死你俩了。”吴兴抹了一把泛红的眼睛,“俩傻逼……走了要打铃了。”   四个人往回走,叶斯扭头看着吴兴,“兴爷等会去洗个脸吧,要不胡秀杰肯定问。”   “刚才打架胡秀杰不会知道吧。”宋义嘟囔,“要是知道了又得请家长,我期中考刚挨完我爸揍,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再来回锅肉。”   “应该不会。”何修说,顿了顿,“会的话就往我身上推。别提吴兴和女孩的事,就说我惹了外校的人来打架,你们劝架。”   “学神也太够意思了吧。”宋义目瞪口呆,“那些说学习好的都无情无义的人,是不是眼瞎?”   “我可能刚好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学习好的。”何修难得开了句玩笑,笑了笑又偷偷攥了一把叶斯的手。叶斯看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没吭声。   等前面那俩人把距离拉开了几步,叶斯才猛地抓了何修手一把,低声哼哼,“白裤子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佛蛋昨天是不是跟别的蛋打架了?敲键盘的满脸严肃地叫住惨蛋。   是吗?惨蛋一边吃冰棍一边想了想,哦对,友好切磋了一下。   你俩能不能老实点?我都赔了隔壁蛋舍好多个鸡蛋了!敲键盘的吼道。   我可以跟佛蛋说一声。惨蛋砸吧砸吧嘴,但是也只能说一声哦,我又拦不住他。   放屁!敲键盘的瞪眼,你昨天干什么去了你?   我?惨蛋无辜瞪眼,我坐旁边嗑瓜子,啪嗒啪嗒啪嗒。   惨蛋。佛蛋从蛋窝里出来,招手道:来看蛋舍英雄贴,咱俩这周夺冠了。   是吗!惨蛋瞬间兴奋,冰棍一扔,冠军蛋组吗?!   是的。佛蛋点头,但是下周还有蛋来挑战。   干!惨蛋飞快地滚过去,跟佛蛋一磕,不要怂!就是干!   敲键盘的:…… 第62章 琥珀里的时间   赶着打铃前, 叶斯抓着何修到教职工厕所去冲了冲胳膊。   刚才吴兴跟他和宋义拥抱的时候,其实他的内心是有点拒绝的。就算再好的兄弟, 一大男的光着膀子, 身上还全是汗, 带着一股汗味贴上来多难受啊。   尤其叶斯穿的还是短袖,肉贴着肉,别提多烦了。   何修顺便洗了个手,洗完就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看水流顺着叶斯胳膊肘往下淌, 而后叶斯挤了一把洗手液蹭上去, 再伸在水龙头底下浇。   “刚就想问, 你包里放什么玩意鼓鼓囊塞的。”叶斯一边洗胳膊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那书包倒在凳子上, 像个两百斤的大胖子, 肚皮都要炸了。”   “给你带的好吃的。”何修闻言轻轻勾起唇角,那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气质消散,眼仁深处蔓延开愉悦, “卤的鸭骨架找人抽成真空包装, 带了两包。还带了我小姑烤的曲奇饼干一大罐,我爸朋友送的风干牛肉, 还有点别的,反正好多种,够你吃俩礼拜的。”   “操,给我说饿了。”叶斯揉了揉胃, “刚才那米线才吃一小半就被打断,绝了,还要撑四节晚自习呢。”   “你想吃什么?”何修问。   叶斯仔细想了想,“热乎的,咸的辣的,肉。靠,我有点想吃火锅了。”   “那就吃火锅。”何修伸手摸了一下叶斯刚洗完的一只胳膊,凉凉滑滑的,笑道:“今晚自习效率高点,回去就不学了,我叫一外卖。”   “还有这样的?”叶斯一喜,都不由得站直了,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啊我知道你说的那种,是不是连锅带肉一起送的?”   何修点点头,“有一家店可以选锅,明火危险,咱们点个小电锅慢慢煮,把宋义吴兴他们也叫过来。我跟老板说多押一百块钱,锅我明天中午去还。”   英中宿舍有功率限制,但限的不严。只要一个屋里把所有灯和用电器都拔了,支撑个六七百的瓦数还是可以的。   叶斯一下子窜了起来,“就这么定了!”   大概是因为有晚上的小火锅期待着,再加上何修包里那一大堆吃的,叶斯四节晚自习学的格外有劲。甚至有几道周末没做明白本想问问何修的题,仔细看两遍就无师自通。   人的大脑有时候也挺神奇,大脑犯懒自己都不知道,要等茅塞顿开时才知道之前脑子没好好转。   “这些题都做得挺好。”何修看完了周末给叶斯布置的手写卷。叶斯都做对了,他只在几道题旁用小字标注了其他解法。叶斯本来用巧方法解的,他也把正常思路写在了底下。   何修低声道:“我发现你做数学脑子越来越活泛了,有的解法真挺聪明的,我本来都没想到。”   叶斯眼睛一亮,“是最简单的解法,被我找出来了吗?”   “那倒也不是。”何修耿直地摇头,“最简单的解法还是我想到的,但你用的这些解法也比常规思路妙很多。”   叶斯切了一声,切完又小满足,感慨道:“我能达到高考优秀标准就行,没想着向你看齐。”   何修笑笑没说话,在桌子底下轻轻搓了一下叶斯的腿。   但其实他觉得叶斯现在这个势头走下去,说不定真是能跟自己看齐的。全科都看齐不大现实,但就数学和物理这两科,说不定有戏。   不带任何男朋友以及皮卡丘滤镜,摸着良心说,叶斯是他见过除他自己以外最聪明的同辈人。期中考试才刚过去两周,但这两周的叶斯,跟两周前的叶斯已经完全不是一种水平了。   放学打铃前五分钟,何修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叶斯眼睛亮亮地看他一眼,他便不动声色地站起来从后门出去。   外卖骑手不能进校门,他得走到校门口再拎回来。小火锅加上点的那些肉和菜,整整两大兜子东西,特别沉。何修刚往教学楼走了两步,就听见了高三放学的铃。   他索性直接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了。路过门卫,大妈探头看了一眼,“拎的什么啊?”   “书。”何修平静道:“要学的东西太多,书包炸了,临时借了两个外卖袋子。”   “啊。”大妈不疑有他,一边按开了宿舍院门一边感慨道:“轻点学啊,我看你半夜还在自习室学呢,都第一了,给别人留条活路。”   “知道了。”何修点头,“我会认真考虑。”   三宿漆黑一片,何修是第一个回来的,走到哪走廊的声控灯就跟着亮到哪。   他好不容易进了宿舍,把东西放在地上,然后立刻掏出手机给叶斯发消息。   何修:我和火锅在宿舍了。   叶斯直接回了一条语音,何修轻轻点击播放,那个生龙活虎的声音立刻从手机扬声器里传了出来——“我们马上到!”叶斯应该是在跑,周围还有风呼呼呼响,“火锅!我们来啦!”   宋义在旁边吼:“俺们来啦!!”   何修也发了条语音,听见自己的声音里藏不住笑,“慢点跑,我先把锅煮上,你们可以去买点可乐。”   叶斯很快回:“得令!!”   放学时从教学楼到宿舍这条路上全是人,真要疯跑起来很费劲,必须得来回拐弯。叶斯背着书包狂奔,后头两边是吴兴跟宋义错落的脚步,仨人一路上收获了无数惊讶的目光。   蹬蹬蹬,脚踏在水泥地上,和着晚风一起。   叶斯感觉自己心跳都砰砰的,不是那种生病的心悸,而是一种安全感和愉悦都爆炸了的感觉。   就这么跑着跑着,他觉得自己能一路跑到飞起来。   上辈子十二年学都白上了,上学的乐趣至今才逐渐体会到。   是等了一周末之后他同桌回来了,晚自习快乐地学足四个小时,然后放学疯跑去买可乐准备回宿舍偷偷摸摸搓上一顿小火锅。   “快点跑!”叶斯吼道:“冰镇的可乐有多抢手你们不知道吗!”   “冲鸭!!”宋义跟着吼,一使劲儿窜到他前头去了,叶斯咬牙又使劲加速反超。   仨人回到宿舍时都是脸红脖子粗,叶斯把书包往地上一甩,两个胳膊撑着膝盖呼哧带喘地喘着气。   “不用这么急吧。”早回来两步的温晨和沈浪正围着小火锅嗑瓜子,宋许也在,瓜子就是他贡献的,一大塑料袋。   宋许叹气道:“这学期的夜生活好丰富,让我对自己的身材都有点担心了,马无夜草不肥啊。”   “我吃完这顿就减肥。”温晨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锅是不是要开了?”   “已经开了。”何修笑道,把一份肥牛和一份午餐肉下进锅里,叶斯忙不迭拖过凳子给宋义和吴兴。温晨沈浪都是坐在桌子上的,叶斯就坐在上床梯子的台阶上,眼盯着小火锅里牛肉打着卷沸腾起来,何修伸筷子一捞,夹走了最大一坨。   “操学神你也太快了吧。”宋义瞪眼。   何修没说话,笑着反手一扭,牛肉喂到叶斯嘴边,叶斯早有预料地张大嘴,牙齿还在筷子上磕了磕,就像磕学神一样过瘾。   “靠。”宋义使劲抓了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真他妈头皮发麻,来来来,吃肉!”   “吃肉!”叶斯笑着喊,回头看了何修一眼。何修也正看他,不知是不是火锅熏的,脸上有些微的泛红。   叶斯盯着他,边笑边慢吞吞地把肥牛嚼了个稀巴烂。   外卖小火锅味道很正宗,肉弹鲜香,一口肉下去整个人都好了。但人的胃口也挺奇怪的,叶斯一整个晚自习都在馋火锅,但这会看着何修突然又觉得嘴里的肉没味了。   白t恤白裤子的学神坐在凳子上,一条腿屈起踩着凳子秤,另一条腿伸开,坐在宿舍这个小房间里和生动的大家都融在了一起,但却又那么突出。   叶斯嚼了半天,嚼得嘴里不知何时就剩下空气,才有些不甘心地咽了口吐沫。   何修翘起嘴角,带着几分少年的意气,像是猜透了他的想法。   “吃啊。”何修说着,在众多筷子之中杀出一条路,又夹了一块午餐肉放进叶斯碗里,“学习辛苦,多吃点。”   叶斯顽强地用筷子划开一半还给他,“打游戏也很辛苦。”   “你俩要不一起走吧。”宋义闷头对着碗里的大白菜,“我现在就给你俩收拾行李,你是风儿他是沙,去缠缠绵绵浪天涯吧。”   “不是我说你,叶斯。”吴兴深吸两口气,被辣的满脸通红,“你俩比处对象还腻歪,都是朋友,你对学神的关注度和友爱度明显高于对我俩。”   “我非常赞同,兴爷以后咱俩一堆儿玩别带他了。”宋义撇撇嘴。   吴兴点头:“我看行。”   “你们他妈的幼不幼稚啊?”沈浪咂了咂嘴,把锅里的肥牛捞干净,又迫不及待把筷子伸向大片大片的午餐肉,嘟囔道:“哪有那么多兄弟同学情,我的眼里就只有肉。”   “只有肉。”宋许看了何修跟叶斯一眼,意味深长地叹气,拍拍温晨的腿,“吃肉。”   温晨无比乖巧地点点头。   “你可以喂他。”沈浪严肃地看着宋许,用力咽了口吐沫,“我们宿舍风气开放,不鄙视羞羞答答还让男朋友亲亲喂喂举高高的老爷们……呕……”   温晨笑得眼泪差点出来,“有毒啊你。”   “相互毒害。”沈浪抖了抖肩膀,“这一个宿舍就没一个正常人。”   屋里的笑声几乎要把小小的空间都挤爆了,就连走廊来来往往的动静都被自动过滤掉。叶斯跟着笑,边笑边偷偷看何修。   他喜欢这样的学神,哪怕不加入大家一起混闹,也起码坐在人堆里笑得很坦然。   四盘肥牛,两盘午餐肉,一份虾滑一份蔬菜,架不住六个深夜饥饿的小伙子。不过开几个玩笑的功夫,两个锅就空了。   “我他妈一直在说话,你们是不是有人一直在吃?!”宋义瞪着空空荡荡孤独冒泡的火锅震惊道。   “滚,就你吃的多。”吴兴打了个嗝,站起来说,“行了差不多了,收拾现场!”   “收!”沈浪说,探头往何修身后看了一眼,“火锅连着谁的插座呢?”   “在我这。”何修说着扭头伸手去拔插座。   “查寝了!六零二!”走廊突然传来大妈粗犷的声音,由远而近,“六零二的同学!你们这条楼道怎么一股麻辣烫味啊!”   原本笑闹的屋里陷入零点一秒的死亡窒息,叶斯跟何修下意识扭头看彼此,同时看见对方瞪成o形的嘴巴和眼睛,下一瞬,说时迟那时快,叶斯两手端起小火锅直接塞进何修的柜子,何修一把就拔了插头,把线飞快绕了几下,咣一声也扔进柜子,叶斯顺手推上了柜门。   脚步声已经在门口了,宋许一把推开窗户,何修锁了柜,叶斯把外卖袋团吧团吧踮脚卷进被子里,而后——沈浪淡定地从自己柜里端出了昨晚吃完没扔的一桶泡面汤放在桌上。   大妈推开门探进头的一刹那,何修已经在自己桌前坐下了,另外五个在他背后围了一圈,何修刚刚翻开一本练习册。   “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么。”何修语气平静,抬眼淡淡地瞟了大妈一眼,目露惊讶,“怎么了?”   众人一齐回头,正经且困惑地看过去。   “呃……”大妈愣了愣,四处张望一圈,“我上楼上仓库路过你们层,怎么一股麻辣烫味啊。你们屋味最大,就是从你们屋出来的。”   “是么。”何修皱眉,“外头飘进来的吧,没人吃麻辣烫。”   “是这个吗?”沈浪一脸恍然,回身从桌上端起了那碗泡面汤,远远地冲大妈晃了晃,“我刚吃泡面来着,麻辣香锅味的。”   叶斯默默往远离他的方向退了半步。   “是么。”大妈皱眉,“方便面这么大味吗?”   “这个口味特别香。”沈浪说着,把泡面碗端到嘴边,吸溜一声就是一大口,还做出被烫的嘶嘶哈哈的样子,左右脚换着蹦了两下,长出一口气,“爽啊……”   何修也默默往远处撤了撤凳子。   “这样啊。”大妈点点头,叹气,“行吧,你们别学习太晚了,每一届高三都很拼,但也别太早就开始聚众通宵。泡面少吃!回头我跟你们总务处老师建议下,让高三食堂宵夜开到晚一点。”   “谢谢谢谢!谢谢!”沈浪原地立正,就差敬个礼。   大妈走了,鞋跟撞击在走廊的地面上,哒哒哒声逐渐远去直至听不见,原地紧绷的几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叶斯怒吼一声,“沈浪,你他妈给老子把隔夜的泡面汤倒了去!不!连碗一起扔了!把嘴洗十遍!”   “浪哥,想不到你这么恶心。”温晨皱眉,“天啊,我还和你连床……”   宋许闻言一个反胃,“亲爱的,要不你也去洗洗嘴吧……你们都呼吸过这一个屋的空气……”   话音一落,叶斯跟何修脸色同时一白。   “滚啊你们。”沈浪气得手指头哆嗦,“老子舍身为你们。没有昨晚的泡面汤,哪来今天的平安夜!我真是看错你们这帮虚伪的狗了!”   哄哄闹闹,直到打了熄灯铃,整条走廊逐渐寂静下来,大家才各回各屋。何修跟温晨去盥洗室洗锅,垃圾什么的扔在一个系口的袋子里,明早沈浪早起跑步时可以扔到校外垃圾桶去。   “真开心啊。”温晨一边往回走一边感慨,突然转头看着何修,“学神。”   何修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带着询问的眼神。   “跟你和叶神还有浪哥住一屋真开心,尤其是你和叶神,一开始就是你俩帮我的。”温晨真诚地笑着说,“像我这种人就没奢望过还能有这么和谐的室友关系。哎,我现在让你们仨惯得,有时候都有点儿过分了。”   “你是哪种人。”何修平静道:“不要给自己贴标签,也别给别人贴,活着就是活着,相互尊重是活,彼此吐口水也是活。”   温晨笑起来,“那不贴标签,做分类。”   “什么意思?”何修脚步顿了下,像是很少从别人嘴里听到他觉得有意思的说法。   温晨笑着指指他,又指指602的门,“比如你跟叶神,之前我觉得你俩是两个极端,但这学期我发现,其实你俩是一类人。”   何修有些惊讶地愣了愣,片刻后忽然舒眉笑了。他把双手缓缓插进裤兜,点头嗯了一声,“确实是。”   想起发现加油牌双箭头之前的那天晚上,叶斯神神秘秘又眉飞色舞地对他说,“我喜欢的人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我的同类。”   就……特别开心。   何修笑着推开宿舍门,叶斯已经换好了皮卡丘的睡衣睡裤,正坐在桌子前唆着腮帮子看一道题。   崛起后的叶神对学习的投入度已经到了一种逐渐让他都感到震撼的地步。   叶斯看了一会,皱眉仰头望了会天花板,然后嘶一声,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往手里一拍,站了起来。   何修皱眉,“你不会还要去自习吧?”   “我发现我有一个思维盲区啊。”叶斯皱眉道:“总结性的东西看多了,现在思维有点僵化,连着两道题在网上搜到了令人大喊amazing的解法。”   何修闻言有些无奈,“你这样让我很后悔闲着没事给你展示那么多解法,应付高考其实真没必要。”   叶斯闻言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又皱眉低下头继续盯着卷子瞅,显然压根没把何修的话走脑。   何修叹口气,招招手,“出来一下,再给你开个小灶。”   “什么小灶?”叶斯茫然脸。   “就那些题啊。”何修平静说,“给你传授一个独门法宝,无论什么题,瞬间就能想到所有解法。”   “天下还有如此秘技!”叶斯震惊,立刻放下练习册跟何修往外走。   何修边走边叹气,叹了两口气之后突然低头乐出了声,更加无奈。   “干什么啊,笑什么。”叶斯皱眉,努力把思绪从那道题里拔出来,“上哪儿传授去啊,不是,这玩意还要吸天地之精气、取日月之精华吗?”   何修没吭声,走到防火梯门口,伸手推开了沉重的门。   走廊已经没人了,声控灯就只有两人头顶的那一盏亮着,昏昏暗暗中,叶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何修推开门的一瞬间耳朵忽然有点泛红,侧脸轮廓线微妙地僵了一僵,疑似开始紧张。   他突然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传授个学习秘籍,怎么还紧张起来了。啧……   但叶斯还是平静地跟何修进去了,一副见过大世面的平静。   门咣一声在两人背后砸上,何修看着叶斯,伸手把他往自己旁边搂了一下。两人还没从那股迷之尴尬的状态里缓过来,每天都在以正常的同桌和同居关系相互打马虎眼,正儿八经抱一下都是对精神的极大挑战。   何修有些局促地舔了下嘴唇,低声道:“男朋友,轻点学吧,还有两百多天呢,人都熬死了。”   “就这事啊。”叶斯笑,“不是,说好的学习秘籍呢,叫我出来就为了抱一下?”   何修叹气,把他往自己怀里又带了一下,没控制好力气,叶斯整个人扑在他身上,俩人肩膀还狠狠地撞了一下。   “哎我去。”叶斯笑得发抖,“干什么呢,回回都他妈像干架一样。”   何修手上一摸都能感觉到叶斯的骨头,虽然叶斯不是那种干巴瘦的人,但摸自己男朋友还是加了一层心疼滤镜,何修止不住地又叹气,“真的会熬死,悠着点。”   “我知道了。”叶斯闷笑,“哎,行了啊,所以到底有没有学习秘籍?”   何修一阵窒息,“哪有那种东西,这你也信,不愧是相信王者小龙……”   “再敢提小龙虾,我真揍你啊。”叶斯笑着用拳头顶住何修肩膀,咬牙切齿地往远顶了顶,但没真使劲,只是说道:“那是叶神的耻辱。”   何修笑了,“快点洗漱睡觉吧。”   “行吧。”叶斯叹口气,正要松开何修转身走,一个猝不及防,何修又凑过来在他嘴上啃了一口。   时机没赶好,赶在叶斯刚要回头的一瞬间,差点又啃偏了。虽然勉勉强强算是没偏太远,但还是扯了一下叶斯的嘴角,有点火辣辣的疼。   叶斯忍不住又开始乐,嘴上生疼,但人却像被踩在笑阀上了似的,一直走到宿舍门口还在乐个不停。   学神科科全优,但怎么一谈起恋爱来就他妈跟个傻子似的。   每次心理准备充足后想来做点什么动作,不是操作失误就是时机不赶巧。   “男朋友。”叶斯在六零二门口停住脚步,小声叫道。   何修蹭在他旁边,“嗯?”   一整条走廊都没人了,所有的声控灯,只有俩人脑袋上这一盏亮着。幽长的走廊,他们在唯一的光亮下站着。   叶斯没吭声,在心里数过漫长的几秒后,头顶的灯光倏忽然熄灭,整条走廊一片黑暗。   “来好好亲一口。”叶斯小声说,伸手搭住何修的肩膀。俩人凑一块,终于精准地贴上一次,撬开满足地咬了咬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佛蛋。敲键盘的叫住面前的蛋,严肃道:我们聊会天。   聊什么?佛蛋扭过头,手里还抓着一块巧克力。   我着急给惨蛋送下午茶呢,佛蛋说,有事等会聊行吗?惨蛋快睡醒了。   你的蛋生里难道只有惨蛋吗?敲键盘的有些伤感。   对啊……佛蛋犹豫了下,还是选择说实话,本来就只有惨蛋啊。   敲键盘的:……   晚上我要和惨蛋去坐摩天轮。佛蛋说着顿了顿,要不你也来吧。   真的吗?敲键盘的惊喜道:带上我?   嗯。佛蛋点头,过一会又平静道:你带上相机,可以给我们拍拍照什么的。   敲键盘的:…… 第63章 琥珀里的时间   九月好像就是一转眼的功夫, 月初那几天还热得天天往身上泼凉水,不知什么时候天就凉了下来, 大家开始默默换厚睡衣, 晚上也不再潇洒地蹬被子。   等意识到夏日已尽, 校园里已经添了一层薄薄的落叶。   “十一是法定节日,整整七天假,高三也得放。”老马站在讲台上说,“但我相信各科作业足够让大家感受到老师们沉甸甸的诚意了。”   底下一片哄笑。罗翰举起厚厚的一沓卷子本想在空中挥一挥,结果手一滑没拿住, 直接在空中来了一出天女散花, 噼里啪啦全砸在自己头上。   班级里差点掀翻天花板, 老马也没忍住, 在讲台上乐了十来秒, 而后才挥挥手说道:“行了, 安静一会。”   “我跟你们各科老师沟通过了,这次作业没有严格的检查标准,大家可以优先挑选薄弱题型去做, 不必太完成任务。”老马说着, 神情逐渐认真起来,“看一眼黑板右上角, 距离高考还有249天。还记得不久前吧?刚刚从3字头杀到2字头的时候。”   “好快。”齐玥小声感慨。   教室突然就安静了,大家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笑不出来.jpg。   “越到后面,学习的策略和方法就越重要。高考选拔的永远不是搬砖型人才,耐力和傻学是两码事。”老马微笑着说, “其实我更希望大家能利用这七天假期,既做到查漏补缺,又能放松身心,好好地喘口气。在这之后就没有长假了,过年那几天你们未必能好好放松,亲戚来去一问,肯定烦得要死。”   教室里一片苦笑,老马挥挥手,“反正,七天假期,尽情玩尽情学,期待返校后看到你们一张张神采飞扬油光锃亮的小脸!”   “小简是不是快出院了?”何修低声问叶斯。   叶斯点头,“四号下午,可以去接他。哎对了,他什么时候手术来着?”   “前天刚出方案。”何修掏出手机翻聊天记录,“出院后在学校待到月底,十一月上旬正式入院准备,十二月初手术,一月最后一次术后大复查,然后……”   “然后如果没有意外,就可以回他自己学校,好好学习好好养身体,准备参加高考。”叶斯嘶了一声,“妈呀,我听着都紧张,好像要上手术台的是我。”   “别胡思乱想。”何修在他胳膊上摸了摸,“你还是紧张一下期末吧,前十五的随机性很大。”   叶斯闻言有些压力,呼出一口气,“我知道。”   何修的游戏比赛也在四号,但他赛前得回家,是明天一大早的客车票。   “我爸明天回来。”叶斯一个肩膀背着书包懒洋洋地往校门口走,“今晚就咱俩。宵夜想吃什么?”   “都可以。”何修说,“你住校前都怎么吃?”   “外卖吧。”叶斯费劲地回忆道:“一般就叫份炒饭,偶尔点两个烤串。”   何修闻言叹气,“别外卖了,回去我做饭,看看你家冰箱还有什么。”   “你会做饭啊?”叶斯一愣,“会做什么?”   “番茄炒蛋,简单的汤,还有一些烧菜,最复杂做过红烧排骨。”何修说,“反正就是家常菜,但肯定比外卖要健康。”   “好啊。”叶斯闻言眼睛放光,其实何修说的这些没有能让人惊艳的菜,但他就是觉得特来劲,恨不得现在就回家吃上两碗大米饭。   “你想逛一发深夜超市吗?”叶斯突然兴奋地蹦了一下,“我家附近超市营业到十一点,现在还有将近半个小时。”   何修当机立断,“走。”   俩人立刻跑了起来,一点校草包袱都没有,像两个疯跑的小学生。叶斯跑到校门口眼疾手快拦了一辆车,一路风驰电掣,没用上五分钟就到了超市门口。   “拿车!”叶斯喊,何修拽过一辆小车,把书包放了进去。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关门了。”   “我们知道!”叶斯说,抡起自己书包也甩进车里,拍了何修的肩膀一下,“妙蛙!出发!”   之前从没觉得超市的灯光有这么亮,bgm这么温馨欢快。   何修推着车,叶斯在旁边双手插兜一蹦一蹦地往前跳着走。   “要不就吃这个。”叶斯随手从货架上拿起一盒部队锅底料,咻地一声飞进车里,“部队锅!”   “可以。”何修点头,“那就多买点涮菜和肉。”   “妥!”叶斯说着,噼里啪啦又往车里扔了好几罐午餐肉,小车绕到另一排货架,零食区,于是叶斯又一边在前边蹦一边往车里扔,没一会,薯片果冻牛肉干就堆满了一车。   何修没说什么,默默在车里分区,把俩人书包贴着放在一角,然后怕压的放一起,不怕压的放一起,安排得明明白白。   “洗头发的好像快没了。”叶斯突然想起来,转身又开始往化妆品那边蹦,“来一个!来你平时用的那种桃子的!”   何修忍不住笑,“皮卡丘是蹦着走的吗?”   “我今晚是开心的皮卡丘,就是蹦着走的。”叶斯尖着嗓子叫道:“向桃子香波!出发!”   “你等等我。”何修笑得手发软,加了一把劲才把轮子有些卡顿的车推过去。   桃子香波第二件半价,叶斯一口气买了两大瓶,看到可爱的懒蛋蛋牙刷又随手买了一套,全都扔进车里。   “还有十分钟。”何修看了眼手机,“留五分钟结账,我们去生鲜区看看。”   “没问题!”叶斯大手往前方一挥,自己却悠哉地跳着转个身,拐进旁边货架,远远地怪声叫道:“分工!皮卡丘,向啤酒红酒桃子酒!出发!”   何修笑得连道都不想走了,恨不得坐在车上笑一个小时。   他推着车默默走到叶斯消失的货架口——皮卡丘非常敬业,在没有人看的地方仍然勤勤恳恳地双腿蹦着走,就差在脑袋上支两个小耳朵。   何修忍不住掏出手机在背后拍了一张,忘了关声音,咔嚓一声,特别突兀。   “皮卡丘发现敌情!”叶斯猛地从货架上抽出一瓶红酒,转过身对着何修,“哒哒哒!哒哒哒!哒……操。”   叶斯受不了了,笑得发抖,趁着手软玩脱之前赶紧把酒塞了回去,扶着货架说,“我可真他妈是个二逼。”   超市这会已经没人了,叶斯笑够后随手抽了几瓶酒放在车里,两人又一起扫了半车的肥牛、各种丸子、蔬菜豆腐什么的,买了满满一车推着往收银台走。   结账时收银小姐看着他们一样的校服问道:“你们是刚放学吧?”   “对。”叶斯随手把已经扫过码的一根棒棒糖拆开放进嘴里,“猜猜我们是哪个学校的。”   “英华。”收银小姐笑着指了下他领口,“你们校徽。”   “对哦。”叶斯低头看了眼,嘿嘿乐出了声,“我傻了。”   “你们学校的男生都长这么帅吗?”收银小姐把最后一件扫过去,然后抻开一个大塑料袋快手快脚地往里面码,笑着说,“之前我路过英中也没见过这么多帅哥啊。”   “当然不是。”叶斯一把勾住何修脖子,“我俩都是校草级别。”   “噢。”收银小姐笑得更开心了。   东西装了巨大两袋,何修本来要一个人拎,但叶斯不肯,最后俩人一人拎一个,叶斯手上那个稍微轻一点,走道仍然是两步一蹿。   “到家我就要把刚才买的蛋糕卷吃了。”叶斯舔着嘴唇说,“那么大一坨奶油,我去,看着就很甜。”   “好啊。”何修下意识伸手隔着袋子摸了摸,摸到那个蛋糕盒的轮廓,“回去帮你切开,再开一瓶酸奶。”   “真幸福。”叶斯长叹一声,“今晚就咱俩,没有我爸,也没有温晨他们。靠,想疯狂吃疯狂喝酒,或者学习也行,干什么都行,就是感觉今晚不能太快结束。”   何修点点头,走到家楼下,趁着叶斯找单元门钥匙低声道:“今天能不被打扰地亲一下吧。”   叶斯脸腾地一红,磨蹭半天才把门打开,嘟囔说,“之前也没人打扰啊,是咱俩总匆匆忙忙的。”   “咱俩太不专业了。”何修立刻说。   叶斯点点头,“是有点。哎,但我觉得这种东西得练,得磨合,你知道吧?等磨合多了,你要那什么我之前我就会默契地停在原地,就不会像之前似的总是你刚凑过来我就刚好转头这种……”   叶斯话还没说完,何修突然靠近过来。走廊声控灯明晃晃地亮着,虽然没人,但逼仄的空间还是有点刺激。   嘴唇上一热,然后何修飞快又退开,“比如这样。”   叶斯缓慢点点头,眼神迷茫,“对……这样就……还行。所以……还是要练习的。”   俩人进屋换了鞋,何修直接开始准备部队锅,叶斯则把洗漱用品挑出来拿到浴室去。   他还给何修找了一套睡衣,特意挑了套白的,还有毛巾、浴巾、刚买的懒蛋蛋牙刷、洗澡拖鞋……   “蛋糕给你切好放在盘子里了。”何修在厨房喊,“酸奶要喝哪种?”   “草莓的!”叶斯喊了一声,“毛巾什么的我都找出来了啊。”   “行。你放沙发上吧。”何修在厨房随口应道。   沙发?   叶斯手上动作一顿。   沙发啊……   之前何修来家里住的那次是他住沙发何修住床,还有一次是俩人都喝大了搂在地毯上睡了一宿,那次当然不能算。   那么……   叶斯嘶了一声,把毛巾往洗手台上一扔,抓着那套睡衣就腆着脸出去了。   何修正收拾冰箱,这次买的东西有点多,需要挪一挪才能都安置好。   叶斯走到桌边,随手用叉子从皮卡丘的小碟子里叉了一大块蛋糕填进嘴里,一边吮着奶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睡沙发啊?”   何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过半天才说,“主要我觉得睡一起……现在好像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叶斯立刻说,“好同桌睡一起,多正常啊,你说呢?”   “倒也是。”何修红着脸对冰箱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了。”叶斯长呼一口气,转眼又笑开,把睡衣往桌子上一扔,“那你穿这套,白哒!你肯定喜欢!”   何修轻轻嗯了一声。   何修准备部队锅,叶斯先去冲了个澡。他特意没关卧室门,浴室门也留了条小缝,这样关水搓香波的时候还能依稀听到何修弄东西的声音,没过一会又隐约觉得闻到了部队锅的香味,感觉很神奇。   “你说万一我要是考上了前两所。”叶斯在脑海里问沙雕,“和学神一起上大学了,我俩以后是不是就能一直这么过日子?”   “是吧。”沙雕在他脑海里打了个哈欠,“期待吗?”   “特别期待。”叶斯认真地说,无意识攥拳,“其实我有挺多事想跟学神一起做,等考完试之后就可以计划起来了。”   叶斯洗澡很快,打一遍沐浴液,头发洗一洗就完事,擦干身上的水就穿着睡裤和小背心往外跑。   部队锅已经煮的差不多了,放在茶几上咕嘟咕嘟冒泡泡。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那股热烘烘的香味,让人一下子就感觉饿了。   “来吃。”何修招招手,“刚买的东西每样都煮了点,还下了拉面。”   叶斯一屁股坐沙发上,何修碗筷都给他摆好了,碗里盛着两勺汤,里面有肥牛丸子什么的。   叶斯吹两口就往嘴里送,夹到什么吃什么,每样都好吃。   “你慢一点。”何修坐在旁边止不住地乐,“你这样让我觉得英中学校食堂有问题,把学生饿坏了。”   叶斯没工夫说话,看着金灿灿一锅里咕嘟咕嘟颤抖着的小牛肉小豆腐小年糕,烫得嘶嘶哈哈,含糊不清地说道:“好次。”   何修笑着坐在叶斯旁边,看叶斯盘腿坐在沙发上,上身穿着黑背心,背心贴在身上,隐隐能看出肌肉若隐若现的轮廓。   “叶卡丘。”何修低声说,“晚上真要一起睡啊。”   “啊。”叶斯差点把舌头给咬了,囫囵咽下嘴里的豆腐,烫得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愣着瞪了他半天才说道:“对啊,你怂?”   “没有。”何修立刻说,顿了顿才叹口气,“就是觉得……”   叶斯等了半天,也没等何修觉得出什么来。他把筷子放下,家里突然很安静,就只有部队锅冒泡的声音。   咕嘟咕嘟。   “咳。”叶斯往后仰了一下,抻着背心扇扇风,“没事,真没事。哎你听我说,咱俩天天头对头睡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没事。”   “嗯。”何修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过一会,叶斯突然触电似的屁股一抬往离他远的地方挪了一块,沙发上忽悠一下,挨着他的热度一下子没了。   “咳咳。”叶斯开始无比不自然地咳嗽,“咳咳,我刚才吃豆腐烫死了我擦,烫得我现在坐都坐不安生……”   “叶斯。”何修突然喊了他一声,叶斯半截话卡在嗓子眼,一下子就没了音。   客厅里又诡异地安静了几秒钟。   小火锅:咕嘟咕嘟咕嘟。   叶斯感受着自己头皮过电一样地发麻,缓缓“啊?”了一声。   何修没吭声,过一会叶斯突然往起窜了一下,“靠了,你咽吐沫声也太大了吧,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吃了老子?”   何修闻言扭头看着他,有些一言难尽的眼神,“是你,刚才是你自己咽吐沫,咕咚一声。”   “啊?”叶斯露出迷茫的表情,“是我……吗?”   家里没开空调,旁边还烧着一小锅,叶斯热得坐也坐不住。他一抬屁股想要站起来找空调遥控器,但起身那一瞬间,脑海里不知道怎么转的,突然就把心一横,又使劲一屁股坐了下去。   坐下去的一瞬间,叶斯就伸手去抓何修,几乎就是同时,何修一下子挤了过来,俩人瞬间就叠在了一起。   叶斯整个人被压在底下,差点没上来气,使劲推了何修两把才算是给自己争取到喘气的空间,猛喘两口之后骂了一句靠,“你他妈属狗的啊?”   “是。”何修说。   “……”叶斯一愣,跟视线上方那个一脸复杂的学神对瞪片刻后,突然笑得咳了出来,差点把何修从身上给推下去。   沙发崩溃地惨叫两声,何修低声说,“你注意点,你家沙发好像不太结实。”   “操,你家沙发才不结实呢。”叶斯使劲抓着他肩膀,“回头上你家沙发上干一架去试试,看你家沙发什么反应。”   “这是在干架吗?”何修认真地看着他。   “差不多吧。”叶斯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脸皮已经厚的没地方放了,“我先帮……”   “我来。”何修飞快说。   ……   ……   十二点半,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   就只有贴在一起的俩人有些错落的呼吸声。   叶斯有点躁,伸手把何修从他身上推开,自个斜着身子一半搭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半占着大半侧沙发。何修半个身子在剩下小半侧沙发上,还有半个身子在空中斜挂下去,靠一条腿支着地勉强保持平衡。   过好半天,叶斯才深吸一口气,骂了一句靠。   “你还好吗。”何修低声问。   叶斯没吭声,头皮又开始发炸。   按理来说,十七八岁的大小伙,早和自己右手和谐相处多年,不能说是没见过大世面。   他嘶了一声,不信邪地抓起何修的手,在眼前使劲看了看。   “靠。”何修没忍住乐出了声,而后“哎——”了一声,腿没撑住直接从沙发上滑了下去,身子把茶几支出去半米,自己七仰八歪地倒在地毯上,一只手还被叶斯拎在眼前。   “放开我。”何修一边笑着一边说,“让我把锅闭了,要烧干了。”   叶斯一把松开手,抢先抬手在电磁炉上按了两下,火锅终于安静下来。   何修在地上仰着躺了一会才缓缓坐起身,“还吃吗?”   “吃个屁。”叶斯说,余光瞟了一眼茶几上的锅碗瓢盆和纸巾……“赶紧都他妈扔了去,扔到楼底下去。”   何修笑得停不下来,一边咳嗽一边去厨房拿了个垃圾袋,把几乎干了的锅底倒进去,然后又快手快脚地收拾桌上的纸巾。   他刚把垃圾袋系了个口,叶斯就从沙发上鲤鱼打挺弹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我下去扔。”   “我去吧,你歇着。”何修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叶斯从后边直接几步冲过来,跟断球似的直接把垃圾袋抢过去,一把推开防盗门,“我去!我出去吹吹风!”   何修看着他头顶倔强炸开的一绺毛,止不住又开始笑,笑了半天才关门回头去把碗筷捡了。   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就一个小煮锅,一个碗,一双筷子,两分钟就刷完。何修收拾利索后从窗户往下看了一眼,叶斯拎着垃圾袋正慢慢悠悠往不远处那个大垃圾桶走呢。   他想了想,给叶斯发了条信息,“我洗澡。”   叶斯出门也带着手机,很快就淡定地回复了一个“嗯”字。   浴室其实还没完全干,但何修脑子有点懵,一直到站在水龙头底下冲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叶斯刚在这洗完澡。   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熟悉的桃子味,何修深吸一口气,在热水下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和颈椎。   喜欢一个人是件非常神奇的事,就像……明明是差不多性质,自己那么干了几年也没什么感觉,但换成叶斯就简直能把他人都废了。   何修猛地在热水下甩了甩头,有几滴水珠甩进耳朵里,有些空洞的耳鸣总算打断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回来了啊。”叶斯在外头叫道:“外头都收拾差不多了,我把客厅灯关了。”   何修连忙关掉水龙头,“好。我快洗完了,你困就先睡觉吧。”   叶斯在外头嘀咕了两句听不清的话,而后又提高嗓门喊道:“我一点都不困,你洗你的吧。”   何修飞快打了一遍浴液,又洗了个头,几分钟后带着一身和叶斯一样的桃子味从淋浴间跨出来,顺手抄起叶斯给他准备的毛巾把头发擦了。   浴室里又湿又热。何修犹豫一会后只穿了叶斯给他准备的睡裤,上身穿件跟叶斯一样的黑背心,然后拿着睡衣轻轻推开了浴室的门。   “叶卡丘,我穿这个行吗。”何修小声问,一边缓缓从门后边走出来。   床上:“呼……”   “……”   何修默默看着骑被子睡的家伙,喉结动了动,半天后把睡衣随手搭在一旁的凳子上。   “哎。”何修用气声叫他,有些纠结,“叶卡丘?”   “呼……”   “叶斯。”这回稍微出了点声,带着些无奈,“五分钟前还说自己一点都不困呢。”   叶斯突然抬手在自己脸上抓了一下,睡梦中下手没轻没重的,明显是抓狠了,使劲皱皱眉,然后又抬手揉了两下,翻个身换一个方向继续骑着被子呼。   何修蓦然有点想笑。   他刚才想起一个皮卡丘疯狂揉脸的表情包,跟叶斯还挺像的。   本想晚上躺床上再说两句话,虽然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就想安安静静地呆一块说会话。   或者什么也不说,发会呆也行,折折纸巾上的小耳朵也行。   但叶斯就这么睡着了,没心没肺的。   何修有些惆怅地叹口气,关掉卧室的灯,也摸索着上了床。   窗帘只拉了一层纱,月光透进来洒在床上。他跟叶斯之间至少隔了有两捺的距离,但他不敢再往前凑。叶斯头发上身上都散发着桃子香波的味道,太香太香了,他怕自己稍微靠近一点就忍不住把头埋过去吸。   有点丢人。   “叶卡丘。”何修又忍不住用气声叫了一声,而后声音又压了压,“你就这么扔下你男朋友一个人睡了。”   没反应。   何修只得叹口气,翻身想拿手机再坚持打一会游戏,但光一下子亮起来,他又立刻下意识给关上了,害怕打扰到叶斯。   叶斯现在每天也就睡五六个小时,剩下时间除了吃饭上厕所之外都扑在学习里,人都明显瘦了一圈。   吃了那么多夜草,也一点没肥。   何修又叹了口气。   刚才打那啥的激动劲也没了,满满的就只剩下心疼。   叶斯迷迷糊糊中突然吭了一声,原本是背对他骑着被子的,突然一个翻身骑了回来,手一抬,啪一下就抽在他胳膊上。   何修:“……”   叶斯手摸着何修滑溜溜的胳膊,上下左右搓了搓,嘀咕一句,“什么玩意。”   何修:“……”   过了几秒钟,叶斯忽然吸了吸鼻子,迷瞪着睁开眼。他眯缝着眼睛看了何修一会,嗓门挺大地问道:“男朋友?”   何修连忙嗯了声,手在他后背捋了捋,“你做梦了吗。”   “什么玩意。”叶斯又大声重复一遍,皱眉嘟囔了几句人类无法听懂的皮卡丘语言,然后胳膊伸了伸,“来抱啊。”   “嗯……”何修头皮开始酥酥地发麻,半梦半醒的叶卡丘杀伤力大概是之前的十倍,百万伏特那么大,他脑子还没转过来,身子就过去了。   两人的距离从两捺缩小到半撇,何修伸胳膊搂着叶斯,手搭在他后背上,小声说,“接着睡吧。”   “行。”叶斯闭上眼,迷糊的时候说话声大,脆生生的。   “蛋糕卷好吃。”叶斯闭着眼睛大声说, “巨无敌香甜”,舔了下唇角。   何修看了他一会,没忍住凑上去在他嘴唇上贴了一下。   这次没用牙齿碰,他红着脸含了含叶斯的嘴唇,然后又飞快退了回来,低声喘了两口气。   叶斯闭眼哼哼了两声,“对,就是这个味。”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人两蛋吃部队锅。   惨蛋,吃肉。佛蛋夹起一筷子肥牛放进皮卡丘小碗。   好哦。惨蛋吃掉后夹起一筷子年糕放进妙蛙小碗,佛蛋,吃年糕。   我吃。佛蛋忙不迭点头,吃掉年糕后又夹一筷子虾球,惨蛋吃虾!   惨蛋:佛蛋吃牛腩!   佛蛋:惨蛋吃午餐肉!   惨蛋:佛蛋吃鱼豆腐!   敲键盘的突然起立,一手一个蛋抓起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俩下锅里?   你这人太可怕了吧。惨蛋尖叫一声,你怎么这么暴躁!   别怕。佛蛋平静说,以前我也经常情绪不稳定,偶尔也会突然烦躁。   是吗?惨蛋震惊,什么时候?   佛蛋顿了顿,小声说,就……你没来蛋窝之前。   惨蛋蛋壳一红,小小声说,咳,别这么说,怪让蛋不好意思的。   我真松手了。敲键盘的面无表情说,你俩去我肚子里不好意思吧。   ——————   惨蛋:看!飞机!   佛蛋:看。飞机。   惨蛋:评论区阿姨们严肃点!   佛蛋:嗯,让敲键盘的安心。 第64章 琥珀里的时间   第二天叶斯起了个大早送何修去大巴站。   出门时天边只有一抹白, 一路昏昏欲睡到客运站门口下了车才算天亮。俩人蹭在一起慢吞吞地往里边挪,眼看着快进检票口了, 何修突然叹口气低声说, “昨天买那么多吃的还没怎么吃呢。”   叶斯感觉一下子有人在他心脏上挖了一块, 眼神有点发空,“是啊……酒也没喝。”   “等四号吧。”何修叹着气攥他的手,“四号我比赛,赛后我们一起吃。”   叶斯闻言心情好了点,扯出一抹懒洋洋的笑意, 倚着背后的柱子说, “那我提前把我爸支走, 就咱俩。”   客运站人员混杂, 到处都脏兮兮的, 整个大厅仿佛就他俩跟别人不一样, 白衣服干干净净,少年也干干净净。   叶斯忍不住伸手搓着何修肩膀,“一走就三天多, 男朋友, 到家给我视频啊。”   “你也是。”何修立刻说,“别光顾着学习。”   检票员拿喇叭喊了一遍何修要坐的车次, 何修叹口气,“那我走了啊。”   “走吧。”叶斯挥手,“啊男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何修没忍住笑了出来,摆摆手转身慢吞吞走了两步, 又突然一个急刹车,匆匆忙忙地大步回来,摁着叶斯的后脑勺把人掰过来就是一口。   叶斯被摁着脑壳猛地一悠,有点眩晕,而且严重怀疑自己听见了木嘛一声。   何修喉结动了动,“那我走了!”   “走吧!”叶斯长叹一声,又气得乐了,“妈的,回回让你亲一口都得受点伤,不是被贴海报就是被摁头,毛病啊。”   “等我回来我们继续磨合。”何修拉了拉他的手,“走了走了。”   “快走。”叶斯笑眯眯,“男朋友,我会想你的。”   “我也。”何修忍不住又回了一次头。   走出客运站还不到八点,叶斯没精打采地往公交车站走,一边走一边看着时间。   07:58。何修的车发车了。   明知道看不到,但他还是下意识扭回头看了一眼。一眼没望到那辆丑了吧唧的蓝色大金龙,却感到裤兜里震了一声。   何修发来一张游戏截图,小人穿着叶卡丘斗篷,面朝太阳做出一个单膝跪地手捧苹果的动作。   何修:男朋友,吃苹果。   叶斯被幼稚吧啦的学神逗得笑出了声。捧着手机傻乐半天,回了两个字:康哧。   叶斯傻乐完收起手机,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笑容持续没多久又化成一声幽幽的叹息。   都喊快一个月男朋友了,也就昨晚算是放飞了自我,平时连亲都不敢使劲亲。何修偶尔还头铁过来啃两口,自己就……完全他妈一个废物,被啃一口都能激动半小时。心里疯狂想凑上去狂啃,但偏偏身上就像被点穴了似的难以行动。   “我有一个男朋友,我从来也不亲。”叶斯忍不住唱了出来,“每天半夜风雨无阻带他去自习。我手里拿着小苹果我心里很焦虑……”   “小子。”一个中年男从公交站牌后探出头来,“别唱了,让我睡一会。”   “哦。”叶斯默默闭上了嘴。   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乎,叶斯就被宋义一个夺命call给喊下了楼。   许杉月快过生日了,宋义打算送个得体的礼物,为此不惜霸占好兄弟金贵如命的复习时间。   “你说我送这个行吗?”宋义在小精品店里转悠了半天,最后捧出一块红水晶的爱心摆件,满脸纠结地问,“会不会有点简单啊?”   叶斯放下手机,看了眼价签,九十八。   “还行。”他说,“确实简单了点,但这个做的还挺精致的,而且价格算是在送同学的合理范畴之内。”   红“水晶”切割得很带感,有点像素方块风格,还营造出了小心脏噗噗噗跳动的感觉。   “但会不会有点太直接了啊?”叶斯想了想又问,“许杉月是不是不知道你喜欢她?”   “她傻吧。”宋义小声张大嘴说,“老子都那——么明显了,就差把裤子都给她脱了以表心意,她还看不出来?”   “你。”叶斯严肃地指着他,“答应我,无论何时何地,不要用脱裤子来表白,求你。”   宋义脸一红,“那是当然,我就是打个比方。”   挑了一通,叶斯自己随手买了个橘猫公仔。宋义则纠结来回换了好几个备选,最后打包的还是最开始看中的那颗心。   “这就叫先入为主。”叶斯看着宋义结账,在旁边嘀咕道:“一开始喜欢的肯定忘不掉,会一直在你脑子里刷刷刷地过电影。”   “你说的很对。”宋义抱着小盒子一脸感慨,“你说人也挺奇怪哈,客观点说,沈霏比许杉月好看吧?但沈霏跟小简勾勾搭搭,我一点不爽都没有。绕一大圈回来,我就还是喜欢月月,老子就是喜欢月月!”   “月月个屁。”叶斯推了他一把,“人家给你名分了吗?就月月?”   “斯斯。”宋义牛皮糖似地一下子贴过来,“斯斯,那你给爷一个名分吧?”   叶斯被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给老子滚!”   “嗷!”宋义往上一蹿,使劲一拳怼回来,砸在叶斯肩膀上,“老子就是不滚!”   叶斯吼了一声,一脚跺过去,“滚!”   买礼物耽误了小半天,叶斯回家后才突然感觉压力山大。老爸在厨房摆弄那些昨晚买回来的菜,他就端着一盘水果钻卧室里一学就是一下午。   心里最初的慌乱劲已经逐渐消退了。当初刚睁开眼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沙雕第一次在他耳边告诉他重生成功的条件是考上top2时,他觉得特别天方夜谭,多活一天都是赚,完全自暴自弃的心态。   但现在就不一样,虽然现在仍然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但他每天都在朝那个梦想前进一小步,心里很踏实。   “吃饭了儿子。”叶爸推开门,猛吸一口气之后崩溃道: “你现在怎么这样了,跟学习机器似的,回回看你都坐那学。”   “怎么了?”叶斯淡然地笑笑,刚高强度学习五六个小时,脑子有点麻木,一下子做不出太生动的表情。   叶爸走过来推开窗,外面的空气一下子透了进来,刚好吹过一阵风,就在叶斯鼻子底下换了一口气,特别舒坦。   “屋里都闷死了,你不缺氧啊?水果也没全吃完,哎,赶紧出来吃饭。”   叶斯点点头,站起来跟着往外走,老爸走在前头边走边做扩胸运动,“来来来,跟着老爸,活动活动,缓慢扩胸——来——”   扩胸运动是小时候老爸就爱带他做的运动,要慢慢来,配合着呼吸的节奏,据说对心脏发育也有好处。   现在叶斯已经不需要了,但他还是很本能地学着老爸的节奏做了起来,而且跟小时候一样认认真真。   叶爸:“吸——”   叶斯轻轻吸气。   “呼——”   叶斯:呼……   叶爸:“特别好,再来一次——”   身后的卧室突然传来手机响,而且还是某通讯软件视频通话的独特铃声。   叶爸还没来得及问,一回头就见儿子已经抛弃了亲爱的父子扩胸运动,飞奔回卧室,在门口起飞,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砸进床垫的一瞬间右手抓过手机,左脚勾着门使劲一甩,砰一声,大门紧闭。   叶爸:“……”   “嗨!”叶斯把手机举到脸前,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自己以一种帅的惊天地泣鬼神但又仿佛很不经意的角度出现在镜头里,下一秒又打破那种随意,迅速朝镜头挥了挥手,“你终于想起来跟我视频了!”   “一回家就被我妈抓去给我堂妹辅导功课。”何修无奈地笑,“小丫头拿着我手机一边放动漫一边写作业,我压根没法联系你。”   叶斯瞪眼,“不是要辅导功课吗?你怎么还允许她看动漫?”   何修闻言愣了愣,目露犹豫,“那个动漫……我也在追,我跟她一起看的……”   叶斯哈哈哈的笑声把门口犹豫的叶爸吓一哆嗦。   “是妙蛙吗?”叶爸隔着门喊,“你先出来吃饭吧?”   “我等会!”叶斯扯着脖子吼,“我问我同桌两道题!”   叶爸哦了一声,“那你快点啊。”   “我爸走了。”叶斯笑了两声,举着手机放松地歪在床上,“你吃饭了吗?对了,给你看今天跟宋义去逛小店随手买的公仔,看这个,和野橘像不像?”   “像。”何修看着镜头里一坨肥猫布偶,笑道:“你这两天别忘了去喂猫。”   “不会忘哒。”叶斯说着把公仔随手按在自己脖子上,像撸野橘那样撸了撸它的脑壳。   “亲我一口。”何修说。   叶斯把镜头怼过去,“来,亲我们英中伟大的学神一……”   “我是说你。”何修对着满屏幕的毛绒玩具无奈笑,“我是说,你,能不能亲我一口。”   “啊。”叶斯脸一下子红了,慌里慌张地把手机收回来,然后一眼就看见镜头框里自己不仅在用鼻孔怼何修,而且还暴露出了顺着脸颊蔓延到耳朵再蔓延向脖子的红色。   “靠……”叶斯受不了地说道:“我说,咱俩爷们,没必要对着个镜头亲来亲去吧。”   何修叹口气,“也是。”   叶斯看了他两秒,突然把心一横,手机抬起来,镜头对着自己嘴唇,上去就亲了一口。   还傻里傻气地用嘴咬了咬手机。他的手机套着一个皮卡丘的硅胶手机壳,咬上去有股硅胶味儿。   “行了吧?”叶斯干瞪眼。   何修用力点了点头,“行了。”   “我今天在车上,就在路上啊。”何修用闲唠嗑的语气说道:“前边坐着一对情侣,你知道吧?就大街上那种。”   “嗯嗯嗯。”叶斯用力点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不知道怎么的,何修还没开始说呢他就已经感觉到开心了,就是想听何修说话,无论说什么都行。   何修小声说,“俩人在一起规划旅行,我当时听得都惊了。”   “我去。”叶斯瞪了瞪眼,“多大啊?”   “感觉比我们大不了多少,肯定不到二十岁。”何修回忆了下,“估计也就刚高考结束吧,应该是在h市上大学,俩人都是。”   “我靠,牛逼牛逼。”叶斯忍不住一下子坐起来,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正满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接着问,“他俩要去哪玩?”   “一个什么什么雪山,听着像是国外,但我没太听清。”何修小声感慨,“厉害吧?我都听呆了,我就从来没想过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去那么远的地方。今天突然听他们一说,然后意识到……”何修声音又小了点,但语气却更坚定,“意识到我已经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突然又觉得很近。”   “对啊对啊。”叶斯狂点头,“咱俩不也快高考结束了吗?我们也能去雪山啊!靠了,听起来可太好了,他俩说没说去雪山都有什么行程?”   何修闻言有些脸红,“说挺多,要住什么样的木屋,吃什么小酒馆,哎反正就是些行程安排,后来我觉得偷听不好,就把耳机戴上了。”   叶斯闻言愣住,咽口吐沫才又点头说,“你做得对,是不该偷听人家说话。”   视频里俩人都安静了一会,何修盯着叶斯,叶斯则有些茫然地盯着空气出神。   “叶斯。”何修忽然小小声叫他。   叶斯一个激灵,转过头看着手机,把手机捧得离脸又近了点,“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何修低声说,“我攒攒钱,毕业后也带你去一次雪山,你想干什么啊?”   叶斯闻言又是一愣,半天都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他没想过那么多,现在想的最远的就是高考,想美一点能顺利活下来,再美一点,活下来之后就能跟学神在大学期间一起租个小房,养上一只野橘,也就这么多了。   对于一个曾经连未来都没有的人而言,这已经是能想到的最远的未来了。   至于跟学神一起旅行、去雪山、去无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想都不敢想。   何修见他不说话有点焦急,“雪山其实有挺多好玩的地方,滑雪,还可以在小木屋里烤火,还可以去看本地人养的大型犬,还能……”   “我想登顶。”叶斯轻声说,“我想去雪山最高的地方,空气很稀薄的那种地方。”   说着话,那股风雪好像都在眼前了。   神游旅行。   叶斯定了定,轻声道:“以前我有病的时候,这种地方想都不敢想。但没病了,如果有你,有未来,我就想去最高最挑战心脏的地方,对着天地大声吼一嗓子。”   “吼什么?”何修顿了顿,认真地看着他,“老子心脏最牛逼?”   叶斯闻言忍不住狂乐一气,乐着乐着垂下眼,小声说,“就吼——何修,老子爱你。大概是这样。”   视频里又安静一会,叶斯盯着何修的眼睛,过一会轻轻扯开嘴角,“男朋友,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回一巨老子也爱你之类的,你怎么傻愣着。”   “你确定要对雪山喊吗?”何修眼中充斥着感动,但似乎又有一丝迟疑。   叶斯突然想起什么,脸顿时垮下来,中指怼着镜头,“你要是敢跟我说会雪崩,老子四号见面就要打死你。”   何修没忍住笑出了声,镜头一通晃,晃了半天他才停下来,勾起嘴角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我喊叶斯我爱你。”何修轻声说,“我喊,我一直爱你。”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学习时倒是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但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无时无刻不想着何修。   叶斯穿拖鞋下楼买啤酒,本能地想往旁边挂一下,一伸手却突然意识到何修不在跟前。   “黏黏糊糊,恶心死了。”叶斯烦躁地骂了一句,收回胳膊趿拉着拖鞋蹭在水泥地面上,长叹一口气。   “老子可真他妈是个黏人的小妖精”,他在脑海里对沙雕说道。   原本只是自言自语,却没想到沙雕上线了。   “黏人的小妖精,最近学习势头不错”,沙雕的声音很轻快,“我能感觉到,你的智力水平正在蹭蹭蹭地上涨。”   “这也能感觉到?”叶斯无所谓地撇撇嘴,拐进小卖店从冰箱里拎了几瓶啤酒,到收银台前又顺手在巧克力盒子里抓一把,扔在柜台上让老板一块结账。   何修不在,想吃个糖还得自己买,烦得要死。   “不瞒你说,我越来越觉得说不定你真能完成任务了。”沙雕小声说,“当然,你不能骄傲,要保持这个势头,甚至更迅猛的势头,更努力地向前冲。”   叶斯闻言半天没回话,对着面前陈列香烟的墙放空了一会,而后回过身轻轻吁了口气,勾起一侧嘴角懒洋洋一笑。   “知道了。反正,学着呗,我同桌天天看着我呢。”   “扫这里。”售货小妹甜甜地笑着捧过二维码,“然后输价格八十四块二,两毛是袋子。”   叶斯点点头,扫了码拎着袋子转身走,边走边在脑海里列学习计划。   其实沙雕说的那种变化,他也能感觉到。   放在武侠小说里叫境界突破,放到现实世界里,叫量变到质变   大概也就这一个礼拜吧,那种感觉特别明显,一下子感觉很通很通,做题的时候脑子里无比清醒。有几种算法、哪种最快,这些东西就像全自动化似的,能在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来。   之前何修总嘀咕“高中不就那点东西”,那时候他觉得何修装逼,但现在把知识点分大块划一划,也确实无非就那点东西。   这种感觉不是一朝一夕拼来的,是他每天超过十八小时全身心投入紧张学习,就连走路都在脑海里过知识点换来的。   当然也少不了妙蛙老师的心血。   “给你开一个福利吧。”沙雕突然又在脑海里上线,“看在你学习这么拼的份上。”   “什么福利?”叶斯脚步一顿,心中闪过一个不可能的念头,“高考加分?”   “……”沙雕开始装死。   叶斯啧了几声,又笑了,“开个玩笑而已。说吧,什么福利。”   “给你两次摆脱系统buff的机会。”沙雕说,“就是说,看到题目后你的脑海里不会自动生成我的答案,可以让你知道自己真实水平到底在什么位置。建议你把这两次机会用在明年的重要模拟考试上。根据经验,一共三次全省联考,一模难度高于高考,二模与高考相当,三模比较简单,我建议你用在二模和三模上。”   “帮我用在一模和二模吧。”叶斯毫不犹豫地说道:“要考你规定的那两所,看三模没什么意义。”   “好的,到时我帮你设置。”沙雕说。   手机响了起来,叶斯把东西交到一个手上拎着,接起电话。   “你干什么呢?”何修的声音听起来溢满了笑意,“刚群里聊了那么久,你都没冒泡,学习学呆了吧?”   “我没看群,下来买啤酒了。”叶斯说,“群天天嗡嗡嗡,我把群静音了。”   何修笑着啧了一声,“叶神还是很高冷啊。”   “学神更高冷,被艾特都不冒泡。”叶斯忍不住笑起来,“你干什么呢?”   “明天比赛,今天不打游戏了,歇一歇。”何修说,声音低下来,“我躺在床上想你呢,一想到明天就要看到你了,就特别开心。”   叶斯感觉自己一颗钢铁直男心被狠狠揉了一把,揉得跟他妈马蹄铁似的。   他叹口气又止不住地乐,“哎,男朋友,天天在电话里撩我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何修也乐了,“你没想我吗?”   “我想你想的要死好吗。”叶斯叹口气,用胳膊肘按了电梯,“我他妈做梦都想你,自己一个人学习可太没意思了。你比赛准备的怎么样?”   “我觉得差不多。”何修笑道:“第一名有三千,就算拿不到,第二名也有两千,第三名一千,肯定能拿点钱回来就是了。”   “拿不到怎么办?”叶斯忍不住挑衅地问道。   “那就卸游戏。”何修一本正经说。   叶斯笑得差点没把塑料袋扔出去,勉强进电梯把东西放地上,靠着扶手又哎了一声。   “明早我去接你吧。”叶斯小声道:“想赶紧见到你。”   “别,你还是好好睡觉吧。宋义说昨天早上就把你作业全抄了一遍,这次留了多少作业啊,我都怀疑你有没有睡觉。”何修闷声说。   “还是睡了的,不然怎么会梦到你。”叶斯说着自己忍不住笑得抽抽,正笑着又听何修在他耳边轻声道:“四号比赛,接小简出院,然后你跟我回家住两天吧。”   “啊?什么意思?”叶斯愣了愣,“去你家住?”   何修有点不好意思,“官方说法,我妈听说我要参加自主招生,帮我找了个大学数学教授一起聊一聊,正好能把你也带上。我妈挺喜欢你的,虽然还没见过你真人。”   叶斯勾起嘴角,“那实际呢?”   何修叹气,“实际就是我想男朋友想的快要崩溃了,不想比完赛后再孤零零回家,想把你打包揣走。”   “靠。”叶斯笑得停不下来,也不知道哪好笑,反正只要跟何修说话,没几句他就会笑抽,“行啊,那就去呗,反正我爸四号之后又要飞走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没意思。”   叶斯进家门前挂断电话,回家就把啤酒都放进冰箱里,巧克力抓一把,又顺手从冰箱里拿了根冰棍出来。   “你怎么买个酒还能买的眉飞色舞?”正做饭的叶爸看了他一眼,“谈恋爱了?”   “谈个屁。”叶斯下意识否认,顿了顿又说道:“等小简出院后我要去何修家住两天啊,你不在家,不想一个人在家待着。”   “行啊。”叶爸闻言有些感动地叹口气,“儿子现在长大了,反而有点黏爸爸了,跟小时候似的,老爸太感动了。”   叶斯剥冰棍包装袋的动作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   叶爸还沉浸在美满的回忆之中,“看来是青春叛逆期过去了……终于过去了,我他妈之前真以为你的青春叛逆期得有二十年呢。”   “是有的。”叶斯面无表情说,“只是你的标准降低了。”   他嗦着冰凉凉的冰棒往外走,听见老爸在后头咯咯咯乐,也忍不住挑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你最近天天在我眼前转来转去的干什么?   敲键盘的一边疯狂敲键盘一边抬起小拇指把惨蛋往旁边拨了一下,起来,别耽误我工作   你在写什么啊?惨蛋仰头看着巨大的显示屏,蛋舍……记录?   是啊。敲键盘的瞟他一眼,到底干什么,你闲的话不能去外头发呆吗?   发什么呆啊。惨蛋苍凉地叹口气,一屁股坐在杯垫上,我都要头顶长草了。   敲键盘的看他一眼,沉默不语。   哎,你说。惨蛋站起来,拉住敲键盘的小拇指,佛蛋怎么还不回来啊?   快了,明天。敲键盘的面无表情,自己睡几宿能死啊。   反正活得不大好就对了。惨蛋虚弱地叹口气,我的蛋命正在枯竭……   叮铃铃——   佛蛋电话!惨蛋一下子弹起来,一把扔开敲键盘的小拇指,我去接电话!   远处蛋窝里很快传来一声欢快的“嗨~~~~~”   敲键盘的:……   帮我把门带上。敲键盘的继续冷漠地敲起键盘来,相忘于江湖吧,谢谢。 第65章 琥珀里的时间   何修要比赛这事, 叶斯之前一直没往心里去,结果到前一天晚上突然开始紧张, 后半夜两点才迷迷糊糊睡着, 早上七点多就醒了。   叶斯睁眼点亮手机, 最上面一条通知就是何修的消息。   是一张从车窗里拍的高速公路,晨光熹微,两边的村庄和马路有一种微妙的脱离感。   何修:妙蛙出发啦。   叶斯一下子觉得心情亮了起来,飞快回:皮卡丘也起床了!   两秒钟后,手机响了起来, 叶斯立刻接起电话。   “你要回来了!”叶斯乐颠颠地从床上坐起来。   “嗯。”何修平静的声音下压着激动, “终于要回来了!下车直接去a11, 我们a11见。”   a11原本是个创意商场, 每年的漫展都在那里举办。   叶斯说道:“我先过去替你踩踩点。两点比赛, 中午咱俩就在a11吃, 我先去餐厅拿号。”   “我想吃酸菜鱼。”何修立刻说,“a11好像有家酸菜鱼出名。”   “那就吃酸菜鱼!”叶斯下地拉开窗帘,靠了一声, “男朋友, 我真的太他妈想你了,别说酸菜鱼, 一起吃屎我都能吃。”   何修笑得差点把坐在旁边的大叔吵醒,侧过脸用手捂着话筒小声说,“不要冲动,叶神。”   出门前叶斯冲了个澡, 明明还有好几个小时,但他就是没由来地慌里慌张。拿个浴球在身上一通狂搓,水温开高,烫得嘶嘶哈哈的,出来一照镜子仿佛是只煮熟的大虾。   “少侠真是红光满面,男朋友见了一定超级喜欢。”叶斯一边飞快用毛巾揉头发一边嘀咕,“数日不见,男朋友见面会先来一个爱的抱抱,妙蛙和皮卡丘重新拥有了彼此,两只在那a11的防火通道来一通你搓搓我搓搓,大家一起搓秃皮!”   “儿子!”叶爸隔着两堵墙大吼,“你起来了?!”   “是!”叶斯吼回去,“你睡你的!我出去买早点吃!”   “你是今天就跟何修回家吗?”   “明天!比赛后我俩去接小简出院,今晚何修来咱家住!”   那边没动静了,叶斯穿上衣服裤子过去一看,老爸又睡了过去。   “……”   他有点好笑地叹口气,留了个字条叮嘱老爸出差注意安全云云。   老爸初创业那几年他还很小,每天午睡醒来发现老爸不在家都会气得哇哇哭。后来老爸开始给他写小字条,第一张小字条上写着:“儿子,爸爸去工作了,在家里藏了一个小礼包,看你能不能找到。”   叶斯到现在都记得当时那种惊喜,上天入地在家翻了两个多小时。   叶爸藏东西思路清奇,给一个上幼儿园的小男孩把礼物藏在厨房最高的柜子里。叶斯桌子摞凳子爬上去打开柜门真的看到一个盒子时,幼小的脸庞上浮现一丝无奈。   第一个礼包藏着一颗棒棒糖,还有一本宝可梦的漫画。那是叶斯第一次看宝可梦,对黄唧唧的皮卡丘一见钟情,而且也很喜欢那颗蓝绿色的背后开着一朵大蒜的王八,叫妙蛙种子的。   现在皮卡丘又要去找蒜头王八啦。   叶斯之前查过漫展官网,进了a11直奔三楼。何修玩的那个游戏叫“光电对决”,官方包下了三楼最中心的一块地方,有单独圈出来的场子,上面有个小赛台,两边是大屏幕,底下圈起来三四十张凳子,估计是观战区。   漫展还没开始,场地周围都是些工作人员,搬设备搬宣传板。叶斯把场地各个角度都拍了几张照发给何修,然后上去拿餐厅的号。   这家酸菜鱼非常火爆,十一点半开餐,叶斯拿到的号是26,差不多能第一拨就进去。   他拿了一张菜单,坐在门口慢慢看着。   酸菜鱼肯定要点,他仔细对比了一下几种鱼,感觉都差不多,但最后选择了最贵的黑鱼。   手机突然响起来,是宋义。   “喂。”叶斯左手接电话,右手继续翻着菜单。   “学神是不是今天比赛哇!”宋义叫道:“我跟吴兴也去看,你们在哪儿呢!”   叶斯啊了一声,有点迷茫,“你俩来什么啊,不是……你俩别来了吧,我陪他比就行了啊。”   “开什么玩笑?我俩也是学神的好朋友好吗。”宋义说,“唉算了,我就是通知你一声,我俩其实知道在哪,现在过去,待会见!”   叶斯:“……要不再商量商……”   宋义:“商量个屁!你去酸菜鱼拿个号!等会请我俩吃酸菜鱼!”   “……”   叶斯无奈叹气,走到前台跟服务员把两人桌号又重新换成四人桌号。   十一点半准时开餐,第一波人呼啦啦地往里进,服务员看了他一眼,“b7要不要进?过号要重拿啊。”   叶斯闻言心里一紧,正要说话,就见扶梯上突然出现了三个自己往上跑的脑袋。仔细一看,前面两个是宋义吴兴,后面跟着的背着一个大包穿着白衬衫的——何修!   叶斯一下子挥起手,喊道:“这儿!”   “哎!”宋义以为叶斯在欢迎他,抡起外套转着圈朝他飞奔而来,“我来啦!!”   叶斯侧身闪过,两步上前对最后走过来的何修一通揉搓,“同桌!”   “同桌!”何修也使劲盯着他,黑眸不复往日平静,也像个毛小子似地激动着。   “你这么快就到了!”叶斯抓着他的胳膊,“怎么这么快啊?哎,不是要十二点吗?太快了,太快了……”   “我一直在催司机。”何修感觉自己的嘴笑得发僵,“司机都被我催烦了,后来让我下车推着走。”   叶斯笑得好大声,边笑边听旁边宋义不忿地嘀咕来嘀咕去,他一句都没听清,敷衍地在宋义肩膀上捶了两拳,宋义这才闭上嘴。   “b7进吗?人齐了吗?”服务员问道。   “进进进!”叶斯拽着何修的手腕往里走,“麻烦给我们找个好点的桌子。”   “4人桌就剩下一个了,没得选。”服务员态度依旧很横。   但叶斯一点不乐意都没有,他就觉得自己从头发丝到脚趾盖,每个器官每个组织每个毛孔里都哗哗淌着快乐。他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往前拽了何修一下,“你走前边。”让我好好看看你。   何修被他扯得脚下直接趔趄两步,却也止不住笑,哎了几声,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还想让你走前面呢。”   “等会再换我。”叶斯长出了口气,“这餐厅真好啊,小桥流水的,感觉一条路能走很久。”   “你们别逼逼了,我他妈走前面。”宋义一把推开他俩冲到前面去,“吃个饭磨磨唧唧的,人都饿死了也吃不上!”   吴兴也从两人身边走过,淡淡地瞟了叶斯一眼,撇嘴道:“叶神,不是我说,宋义真没说错,我现在也觉得你跟学神给给的。”   俩人跟服务员走到前头去了,叶斯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干脆开始假走。往前迈四十公分,收腿时再往后撤三十五公分,走了半天就走了两块砖出去。   何修一回头发现他没跟上来,当时就乐出了声,乐得整个人发抖,笑着看他,“干什么呢。”   “等你回头看我。”叶斯扬着嘴角,“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身后跟了个无敌霹雳可爱的皮卡丘。”   “我现在就发现了。”何修探头看一眼,发现宋义跟吴兴已经没影了,于是干脆回头,也不顾来来往往全是人,一把攥了叶斯的手。   叶斯就像跟他打仗,而且是那种拼速度的仗,在他手捧到叶斯手的一瞬间,叶斯拧麻花似的伸出另一只手,飞快就在他肩膀上捏了一把,生疼生疼的。   “干什么啊。”何修也伸出一只手,在叶斯后脑勺上使劲搓了搓,“这么着急。”   “你说谁呢你。”叶斯松开手又在他锁骨上使劲拍了两下,拍完没撒手,顺势又一通狂揉,“说谁着急?”   何修笑得直接没力气了,连攥手都攥不住。   来来往往全是人,但两人眼里都是复杂化不开的情绪。叶斯突然小声骂了一句,一句话不想说了,也懒得管旁边还有那么多路人甲乙丙丁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   他拽了何修一下,上去就是一口,重重地咬在何修嘴唇上。   何修嘶一声,又咬回来。俩人一触即离,松开时同时看见了对方嘴唇上的牙印。   “吃饭!”叶斯头皮发炸,拽着何修的手就走。走了半天才听见身后低低的笑声,回头一看,何修正笑着看他,眼里一片直白不遮掩的温柔。   叶斯顿了顿,小声说,“男朋友,你他妈有点好看过头了啊。”   “你也是,男朋友。”何修压低声音,“回来真好,又看见你了。”   叶斯本来打算何修比赛时自己在底下再做两道题,但见到面才知道这种想法有多天真,别说做题了,饭都有点吃不出味,满脑子都是——啊,男朋友回来了,男朋友坐我旁边。   我好想捏捏他啊,对面那俩孙子为什么非要过来!为什么!   “你瞪我干嘛啊。”宋义冷不丁一抬头吓一跳,一口酸菜鱼差点喷出来,呛着咳嗽了半天,“几天不见像生仇了似的,吃鱼啊。”   “吃。”叶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何修在旁边轻轻叹了口气,过一会,又没忍住乐了几声。   叶斯也没法子地叹口气,右手拿着筷子,左手在桌布底下一下一下地摁着何修的腿。   “比赛加油啊同桌。”叶斯满脸严肃边吃边说。   何修在桌布底下攥住他的手,一边仔细给鱼肉挑刺一边淡定地嗯了一声。   吃完饭下去游戏展台已经人山人海,何修放下东西去签到,叶斯三人抢到了最后两个座位,只好把椅子拼起来,屁股挤在一起坐着。   宋义坐中间,叶斯吴兴一人一边,都有半个屁股悲催地在空中悬着。   “你俩就不该来,没有意义。”叶斯无情地说,“还占地方。”   “没有意义?”宋义瞟他一眼,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塑料做的玩意。   叶斯仔细一看,发现是小学门口卖的那种小螺号,“你……”   话没说完,宋义就把小螺号举到嘴边,呼啦一吹,伴随着一根弹出的舌头,喧闹的场地突然挤入一个奇葩的声音。   呜——————   工作人员和观众不约而同地往这边看过来,吴兴面无表情掏出一根疑似从串哥摊子上顺回来的竹签,又展开一面小旗,上书“何修何修,六六六六”,嗖一下,娴熟地串在竹签上,举起来挥了挥。   宋义腮帮子一鼓:呜——————   叶斯用手抓着凳子沿才勉强稳住没摔下去。他太阳穴砰砰狂跳,对上一众看精神病的眼神,恨不得把旁边俩玩意抡出去。   何修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但他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眼神,伸手冲这边挥了挥。   叶斯勉力勾起嘴角——苦笑.jpg   何修最后一个完成签到,信息确认之后就到旁边跟其他报名者一起试用设备。音响里放了一通震耳欲聋的bgm,还挺燃的,叶斯默默关掉本来要刷题的app,打算专心致志给男朋友拍几张照片。   “各位英雄,欢迎来到光电对决的h市大师赛现场!今天我们……”   宋义凑过来,“学神有多少个竞争对手?”   “一共二十人参赛。”叶斯说,“五人一队,第一轮同时开两局,两边获胜的队伍再来一局,剩下五人pk。”   宋义翻白眼算了半天,“最多三场?”   叶斯点头,下意识吸一口气,“对。”   那股紧张劲又上来了,看见何修平静地坐在选手席上,他感觉自己手心都出汗。   来比赛的都是学生,有两个初中生,剩下的都跟何修差不多大。   “学神光看长相和气质就赢了。”吴兴看了一圈,“别人都不咋好看。”   “没错。”宋义很严谨地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点头道:“就学神最好看。”   叶斯紧张地盯着台上,“废话。”   第一局开始选英雄。红蓝双方一对一选,何修刚好排在最后一个。   叶斯不怎么玩游戏,但对这种游戏模式他有点了解,能看出来现在何修队伍里差一个刺客。   叶斯心里一阵紧张,何修之前好像不太玩刺客,练的都是adc和上单比较多。这种官方来线下作秀的杂耍赛毫无团队配合可言,也没有好心队友换位置。   果然,何修选英雄陷入一阵纠结。屏幕上的角色在一个刺客和一个ad之间来回切换,主持人明显也注意到了这边的犹豫,话筒伸过来,“这位帅哥,是在考虑该不该放弃自己用惯的英雄吗?”   “也不是。”何修语气平静,视线没有离开手机,“只剩刺客位置了。我很少玩刺客,现在只能权衡这两个英雄哪个数值更适合。”   “帅哥一看就没怎么玩过我们游戏哦。”主持人笑道:“ad当不了刺客,移速跟不上的。啊哦!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一定是因为你长得太帅了哈哈哈……”   何修闻言手指一顿,有些震惊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冷漠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刺客经验不足,抓单很难,所以还是要选一个团战时跟整个团队数值合力最大化的英雄。”   “……”主持人愣了愣,半晌后才勉强哦了一声。   “学神真是走到哪儿都是逼神。”宋义小声说,“开什么玩笑啊,打游戏又不是算数学题,还搞什么合力最大化。”   “他真的能。”叶斯笑着看向台上皱眉的何修,得意开吹:“英雄池里常见队伍组合的数值研究,我可是亲眼看他写了那么厚一本。”   吴兴闻言把眼睛睁开了,“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叶斯舒舒坦坦地出了口气,看着何修最后锁定了那个刺客英雄,眯眯眼又哎了一声,摇着头说,“学神还是紧张了,计算速度明显不如平时,这不是他该有的水平。”   “……”宋义指指他,“你俩装逼大王和装逼小王,可以拉出去一起炸了。”   叶斯勾唇一笑,看着台上穿白衬衫的男朋友,轻声用口型说道:“王炸。”   比赛开始,两边的节奏都很保守,以至于前三分钟里甚至没有打架。   来参加比赛的都是业余玩家,赛程观赏性很弱,而且底下坐着的也没几个特别懂游戏的,基本都是朋友同学,甚至还有家长。   叶斯只能大概看懂何修在干什么。何修一边本分刷野发育经济,一边盯着对方的刺客,虽然不主动抓人,但嗅觉相当敏锐,只要对方一有抓人的意图,他就立刻赶过去“劝架”。   一场游戏看下来双方都表现平平,后期团战时也没人有什么亮瞎眼的操作。但何修选英雄选的不错,到后期基本指挥了全队的出装策略,后期数值压制,最后22:14无悬念获胜。   赛台搭得有点高,大家都抻着脖子看,二十多分钟下来人仰马翻。   中场休息时,叶斯拧开一瓶矿泉水跑到台边上递给何修,“累不?”   “不累。”何修仰头喉结快速地上下浮动,灌了小半瓶后放下笑道:“混了一局,你看我干什么了吗,就累。”   叶斯差点笑出声,两只手抓着何修的胳膊一通狂搓,“加油加油!已经pk掉十个了!”   “嗯。”何修笑眯眯,“奖金在冲我挥手。”   “大吉发财!”叶斯说。   第二局何修又没拿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但这次他去辅助,比上一局稍微好点。   叶斯一直在底下傻举着手机准备捕捉他的精彩瞬间。   何修是那十个人里坐得最笔直的,白衬衫立在一众花里胡哨的衣服中间,就是那最靓的崽。   叶斯忍不住一通傻乐,给最靓的崽拍了好几张照。   有平静凝神的侧脸,还有死亡后腾开一只手转动手腕休息的时候,也包括跟队友说话时果断犀利的轮廓。   不变的是那双黑眸,沉静专注,学习、打游戏、打球……做什么事都是这样不变。   巨他妈性感的一双眼睛。   “啧啧啧。”叶斯按快门按得大拇指都有点哆嗦,低声自言自语,“狗仔队长叶斯正在努力!”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宋义打了个哈欠,小螺号早就不吹了,刚才甚至已经跟吴兴抱在一起睡了一小觉,结果睁眼就看叶斯在那儿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兴奋拍照。   “这是第几局了?”吴兴眯着眼睛,“剩两队,第二局了?哪个是学神?战绩什么样了?”   叶斯懒得理他俩,何修现在战绩1/4/12,算是非常优秀的辅助,至少把他们adc喂得肥肥的,这局和对面差距拉开很大,晋级是妥妥的了。   叶斯更紧张的是接下来的5人乱斗pk,根据游戏官方说法是正在测试中的新模式,正好在线下赛中测试。   这局结束后晋级的五个人没有休息,而是被主办方拉到一旁详解游戏规则。叶斯估计是有不少修改,或者别的限制,反正主办方说了足足五分钟才宣布说最终角逐开始。   屏幕上出现五个字详解:无规则乱斗。   “这模式挺爽啊。”叶斯听旁边两个初中生兴奋地讨论,“随便选ad,我擦,上去就是一通突突突,干死他们。”   叶斯有点想笑,刚使劲憋住,一回头却见已经选好英雄的何修正笑着看他,朝他比了一个枪炮的手势,用嘴型说:突突突。   叶斯真乐得从凳子上摔了下去,他一摔把凳子撅了起来,宋义哎呦一声拽着吴兴俩人一起趔趄着张了下去。   何修顿了顿,似乎没想到自己随便一闹竟然把仨人都搞到地上去了。   他淡定地活动一下双腕,低头专注地盯着手机。   这一次何修选到趁手的英雄,是个枪客,半物理半法术输出,不会被任何一个职业百分百克制,在这种模式下优势非常明显。   叶斯一看到这个英雄就激动起来,还没来得及完全从地上站起来就振臂狂吼,“学!神!加油!妙!蛙!加油!”   宋义没搞清楚状况,慌里慌张掏出小螺号就往嘴里一怼。   呜————   吴兴挣扎着站起来,掏出小旗玩命地挥,“何修何修!六六六六!”   叶斯喊不下去了,坐在地上笑的抽筋,要不是前后都有凳子,他绝对就直接躺地上了。   旁边的亲友看不过去,临时编了口号开始吼,赛场上终于有点竞技的氛围。   宋义拼命呜——吴兴把一面小旗挥舞出了全场飘旗的效果,闹闹吵吵中,叶斯狂喊何修的名字,大名小名艺名全喊一遍,拉着宋义吴兴一起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何修低头看着手机,嘴角扬起一抹藏也藏不住的笑意。直到战局开始,他才瞬间收敛笑容,专注了起来。   五个人在直线地图中心点刷新,而后十秒初期技能冷却,随后乱斗开始。   新模式下大家都很保守,没人据守中心,立刻四散开去。叶斯发现何修很阴险,追着一个蘑菇头的英雄,而那个英雄之前在他的笔记上被打过 “注定被枪炮手碾压的杯具”标签。   冷却一结束,何修也不管另外几个的位置,直接一个突进怼到对方脸上,平a接一技能,走位躲避对方眩晕,然后大招接二技能迷乱,紧接着两个平a又接一技能。   收下人头。   全场一血在赛局开始三十秒内出现,场上的气氛达到了一个小高潮,也惊动了另一头遭遇起来的三个人。   何修没有着急去劝架,而是往远离乱斗圈的方向又退了两步,退进草丛里。   “他干什么啊。”宋义皱眉嘀咕,“拿人头了数值飙高快点去收割啊。”   “在等。”叶斯盯着屏幕飞快说,“只要那边死一个,他起码就有一千块钱了。”   宋义:“哦……啊?”   “三强出现。”伴随着主持人的解说,乱斗三人中的法师殒没。   叶斯立刻看了何修一眼,何修看似平淡依旧,但叶斯却能感觉到他松了口气。   一千块到手.gif   叶斯又嘿嘿嘿傻乐了几声,在何修扛着枪炮主动去找另外两人干架的路上又跳了起来,使出打架的劲狂吼加油。   剩下两个,一个ad一个肉。不知是不是同仇敌忾的默契,明明没人说话,但何修跟ad自动站成同盟,乱七八糟的技能不要钱一样狂砸第三个玩家。对方躲闪无助,靠走位撑了一分钟,耗掉何修半管血,惨淡离场。   “学神不妙了。”吴兴小声说,“ad将近满血啊。”   叶斯点点头。   其实刚才的打法挺赌运气的,如果那人把技能都扔ad身上,这会局势就会反转。但没办法那人瞄着何修打,现在何修已经刚不过满血ad了。   但叶斯还是跳上凳子,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八爪鱼一样把加油两个字喊到了最后一秒。   喊到枪炮手倒地,ad被耗到只有一丝血的最后一秒。   一声“good game”提示音响起,主持人立刻举起了获胜者的手,熟练背诵演讲稿,“如大家所见,这种五分钟内结束的全新模式将很快在游戏内与大家见面,届时……”   叶斯感觉自己脸上都快笑开花了,明明何修没拿到第一,但他仍然高兴得想绕着场地跑两圈。他在地上蹦来蹦去使劲朝何修挥手,何修正交还设备,扭头看过来对他扬起一个意气的笑容。   第二。何修用口型说。   叶斯火速举起两个大拇指,使劲往前伸,就差把肚子也挺起来。   本地小比赛极其水,选手不像选手,赛方也不像赛方。最后的总结和致谢就两句话,主持人说到最后半句话筒还坏了,干脆丢开摆摆手示意解散。   拿到名次的几个人站在前面登记信息,叶斯忍不住凑过去,本以为何修能拿到一个写着“俩仟元整”的大牌子,再不济也得有个奖状,结果什么都没有,就记录了何修的游戏id,说会发一个专属的“百城线下精英”头像框,然后奖金是扫描身份证之后直接转的某宝。   一直到从a11里出来,四个人都觉得有点玄幻。宋义吴兴走在前面,叶斯跟何修跟在后头,两个胳膊在一起碰来碰去。   “不是,你给我看看你那个转账记录。”叶斯皱皱眉,“我怎么觉得这么水啊,别是骗人的吧?”   何修笑着把手机递给他,“本来就水,十八线小城市线下赛,其实就为了圆一个所谓百城的噱头罢了,哪有什么高手来参赛。初中生都和大学生一起组队,还能多正规。”   叶斯看着手机显示的交易记录,叹口气,揉揉脸蛋又说,“就感觉有点穿越,钱来的是不是有点容易?”   何修挑眉,“容易?我这段时间多拼你又不是没看见,而且才拿第二名呢。”   何修说到这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说出口。   叶斯看了他一眼,其实他能感觉到何修有点失落。虽然这个游戏不是他最擅长的,但学神对“第一”似乎有种习惯,也有种执念,只拿第二总归会遗憾点。   “哎。”叶斯一抬胳膊勾上去,“你拿个第二,我觉得你有温度多了。”   “嗯?”何修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就字面的意思啊。”叶斯勾着嘴角,胳膊使劲在他肩膀上压了压,“总高高在上的人生多没意思啊,偶尔也下凡溜达溜达,更有人情味了!”   “是么。”何修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你会觉得这样反而更好吗?”   “那是当然。”叶斯用身子撞了他一下,“皮卡丘就喜欢你这种不完美的蛙!这叫记忆点!”   何修黑眸忽然亮起来,清晰地“嗯”了一声,嗯完后忽然又止不住地笑起来,“我们现在真的很幼稚。”   “是幼稚,哎。”叶斯也嘿嘿嘿一通傻乐,把重心移到何修身上,感慨道:“同桌你真棒。不管怎么说,想赚的钱赚到了!两千也不少了!”   何修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转账记录,心里终于涌上点满足。   想多攒钱,高考后带叶斯去雪山玩,或者明年叶斯十八岁生日时送他一件特别好的礼物。   怎么都行,反正这笔钱肯定是要花在叶斯身上的。   何修轻声叹了口气,“我终于能把这破游戏卸了,占我手机好大内存。”   “啊?”前边的宋义一脸震惊地回头,“我们都以为你爱玩游戏呢,合着就是为了钱啊?”   “我是爱玩游戏。”何修平静地解释,“但不喜欢玩手游,我喜欢玩主机游戏。”   “比如救公主那个。”叶斯严肃地补充。   “对,救公主那个。”何修点头,又忍不住叹口气,闷声道:“都半个月没上游戏了,有点想公主。”   “你他妈见过那个公主吗?”叶斯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困惑,还带着点正牌男朋友vs纸片人的愤怒。   “见过啊。”何修笑笑,“等我救到公主,就拿给公主看看。”   叶斯闻言脸皱了半天,伸手放何修脑门上,嘀咕道:“激动坏了吧,说话都颠三倒四的。”   何修笑着拿下他的手,看前面宋义吴兴凑一块说话,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没说胡话。”何修低声说,“等解锁了最终成就,就拿给公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个问题。敲键盘的严肃地说道。   正打游戏的佛蛋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这礼拜的蛋窝卫生评比——敲键盘的微妙地顿了顿,为什么你和惨蛋的窝只拿了第二名?   第二名怎么了。佛蛋没什么语气地说,对蛋要求不要太高,第二名不错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蛋!敲键盘的终于忍不住咆哮道:你以前都是争当第一的!!   那是前尘往事了。佛蛋淡定地捧起咖啡杯,现在我可是个有家室的小鸡蛋了。   敲键盘的危险地压低声音,所——以——呢?   佛蛋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我的男友蛋说他喜欢我拿第二名,以后你也要习惯下。   敲键盘的:……   佛蛋幽幽叹口气,让蛋过自己的蛋生吧,只要是惨蛋喜欢的,就是好的。   你放屁!敲键盘的怒掀桌。 第66章 琥珀里的时间   别人骨折也就住院观察几天, 小简一住就是一个月。四个人从a11出来直接往医院去,路上还在合计要给小简买点什么东西庆祝一下。   “小简出院安康群”早就闹翻天, 大家这会儿都在医院门口排排站, 紧张部署中。   罗翰:“彩带和喷花我们都买了!”   温晨:“香槟和气球在我和宋许这里。你们在哪个门啊, 我们怎么没找着你们?”   许杉月:“我和霏霏买了一大捧花,在住院部这边,小简等会就从这出来。”   温晨:“行,那我们过去会和。游戏比赛那一小撮人呢?”   宋义:“来了!两分钟!需要我们带什么?”   沈霏:“带你自己吧,我估计小简的轮椅马上就要出来了, 请你们务必及时把自己带过来。”   “司机爸爸!”宋义嗷一嗓子, “快点!我哥们要生了!”   司机被吓得手一哆嗦, 从后视镜看了宋义一眼, “你哥们?要生了?”   “快点!”宋义叫道:“十万火急!羊水都破了!”   “你烦不烦。”叶斯怼了他一拳, “好好说话!”   “麻烦您快点, 我们朋友出院。”吴兴笑着说,“要赶在他轮椅出来前就位,一大帮人就差我们几个了。”   “这样啊。”司机闻言加了一脚油, 啧啧感慨:“年轻人感情真好啊。”   一车人闹哄哄, 何修赢了奖金加上小简出院,双喜临门, 吴兴跟宋义扯淡的嗓门都比平时大了,跟唱山歌似的,一方歌唱一方吆喝。   何修笑着看大家闹,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叶斯, 压低声说,“接完小简,晚上跟大家吃顿饭吧,你请。”   叶斯:“?”   何修笑着哎了声,“我拿了奖金,理应请客吃顿饭。”   “是啊。”叶斯瞪着他,“怎么就变成我请了呢?”   “我钱得留着,有用。”何修一本正经,在他腿上拍了下,“你来。”   “操。”叶斯笑得不行,抬胳膊架住何修的肩膀,“服了你。”   车窗降下一条小缝,叶斯搂着何修的脖子迎着小风舒服地眯起眼,头顶的几根毛飘来飘去。   “晚上来我家住。”他把下巴枕在何修肩膀上,用蚊子声哼哼说,“我爸刚发消息说上飞机了,晚上一起看宝可梦呗。”   何修听了眼睛一亮,手在他手上碾了碾,“好啊。我甚至觉得可以通宵,不过看你状态吧。”   “你行我就行。”叶斯得意地挑起眉,一下一下地捏着何修肩膀,“叶神无所畏惧。”   “哎对了。”宋义突然抬头,迷茫地看过来,“小简出院后肯定得回家静养是吧,你俩之后几天假期干什么?”   “……”   叶斯一秒收敛笑容,麻木地张口,“我,闭门学习。”   宋义点点头,又看向何修,“那学神呢?我室友全不在,吴兴现在我屋睡,你也来呗,咱仨晚上睡衣趴斗地主!”   “斗你妹啊。”叶斯一巴掌把他呼开,“放过我同桌。”   宋义瞪眼吼,“学神还没说不呢!”   “不。”何修平静地看着他,“抱歉,我明天早上又回家,本来也只是找借口临时回来一天。”   “啊……”宋义叹口气,砸砸嘴嘟囔道:“家里管的真严。”   何修说自己穷,下车时叶斯就抢着把钱交了,然后扯着何修往住院部门口疯跑。   耳边的风呼呼而过,跑了两步之后何修突然超过了他,坠着手腕往后的那股劲变成拉着他向前,叶斯看着何修扬起微笑的侧脸,闷头吼了一声,快蹬两步反超,又跑到前头。   “你说他俩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吴兴在后头皱眉道:“我怎么觉得叶斯何修这段时间特别不对劲啊。”   “我也觉得。”宋义皱皱眉,“兴爷,要不你也拽着我的手跑一次,我感受一下那是啥感觉。”   吴兴点点头,“行。”   叶斯跟何修一路跑到住院部门口,另外五个人已经列队两侧站好了,手里都拿着家伙。温晨把气球什么的给他俩分了点,叶斯正要说话,一回头,就见吴兴宋义俩二逼扯着手嗷嗷大喊着冲了过来。   “有什么感觉吗!”吴兴问。   “有!你手上茧子摸疼我了!”宋义龇牙咧嘴地吼。   “滚!”吴兴一挥手,把宋义抡了出去。   平心而论,叶斯有那么一瞬间认真在考虑还要不要继续和这两个傻子做朋友。   “小简来了。”宋许突然压低声说,食指竖在嘴唇边上,“嘘——be quiet,要给他一个惊喜。”   在场九人瞬间消声,分成两队,各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   先是轮椅的轮子咯咯楞楞滚过地面的声音由远而近,而后门里头响起一个温柔的中年女声,“刘护别送了,我们这就带孩子回去了,后续保持联系吧。”   另一个带着些甜美的声音说,“好,保持联系。一定要看着小简遵医嘱起居、用药,慢节奏复健,不要操之过急。”   “我知道了。”简明泽沉稳又软乎乎的声音响起,“我自己心里有数的,谢谢您这一个月来为我操心。”   可真他妈是个乖宝宝啊。叶斯心里感慨,这小动静,就会讨女护士欢心。   虽然吐槽着,但他却压不住心里那股蹭蹭往起窜的兴奋劲。小简情况稳定后学校就禁止大家来看他,虽然能够理解学校的用心,但每个人心里都一直挂念着。   叶斯手摁着何修的肩膀踮脚往门里看,结果不知道是何修正溜号脚下没站稳,还是他用了个寸劲,何修肩膀猛地往下塌了一下,他手一空,整个人在空中玩了一出大鹏展翅,就那么趔趔趄趄地出现在住院部大门口正前方。   跟轮椅上的小简撞了个对眼。   大半月不见,小简好像反而比之前胖了一丢丢,脸蛋有点圆了。叶斯想象里这家伙得变成个苍白虚弱的林妹妹,结果真人反而满面红润,还白胖白胖的。   头发依旧清爽,病号服脱了,穿着一身自己的衣服,坐在轮椅上英姿飒爽,一表人才。   叶斯跟他互相瞪了五秒钟后,突然灵感大发,在两侧八个人的瞪视下一边潇洒地大步往门里走一边吆喝道:“小简!恭喜出院啦!我代表大家来接你!”   “真来接啊。”简明泽笑着说,“你们之前在群里就提了一句,我还以为是说着玩的呢。叶神好久不见,比以前更帅了啊。”   “算你会说话。”叶斯跟小简父母打了声招呼,走到后头去主动推上他的轮椅,嘀咕道:“你过的挺滋润呗,长几斤?”   “真胖了,胖三斤。”简明泽笑着叹口气,被他推着缓缓往门口移动,“还不是那种三斤水分,是实打实的膘,我妈甚至说目测不止三斤肉呢。”   “是胖不少。”简明泽妈妈笑道:“也不运动,就在床上躺着,能不胖吗?”   “真幸福啊。”叶斯感慨。   “叶神,只有你来吗?”小简有些按捺不住似地在椅子上动了动,“那个……他们呢?”   “他们都忙。”叶斯大大咧咧地说,眼看着已经把轮椅推到门口了,仍然笑呵呵地扯淡,“所以他们委派我来,一人代表九人。”   “这样啊……”小简轻轻叹了口气,正要自我安慰说点什么,突然就听砰砰两声,心吓一哆嗦,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左右夹击了。   左边是一股黏糊糊凉丝丝的絮状物,正以火山爆发之势劈头盖脸向他喷来,而右边显然是香槟,带着酒精味和甜香的液体呲了一脸,就算双眼紧闭仍然感觉眼睛和耳朵里全都是。   “出院快乐!!”温晨宋许一起喊道。   “啊朋友出院!啊朋友出院!”宋花旦立即开嗓,唱出一首专属于自己的旋律,“啊朋友出院啦出院啦出!院!啦!”   吴兴跟上,“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让我们牵手把——歌——唱——”   两个女生被从天而降的美声二人组震了一把,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直到简明泽在爸妈的帮助下一边狂笑一边把糊在脸上的一半泡沫一半酒擦干净,朝她俩看过来。   许杉月突然跳了一下,飞快说:“我们期待你出院好久了!大病得愈!还有……啊完了我想好的词全都忘了,反正!反正往后都顺顺利利安安康康的!”   “同桌。”罗翰感慨地拉着一串气球,“我真想死你了,没有你的高三太孤独。”   简明泽笑着点点头,“嗯。谢谢大家,我也……很想你们。”   他说着下意识看向沈霏,沈霏一个人抱着巨大一捧向日葵,在众人之间站得格外安静。   她一直都没出声,就顾着使劲盯着简明泽看。   叶斯这会才注意到沈霏今天跟平时很不一样。没有特色的校服脱了,换上一条白色连衣裙,腰收得无比纤细,下摆撑开像一把优雅的小伞。   依然是平日里那根干净利索的马尾,但今天她的头发在阳光下像是发着光,能给洗发水做代言,顺滑的无懈可击。   可以啊学委,看不出来啊。   叶斯在心里一口气啧了十八声,懒洋洋地拄着轮椅——为悦己者容啊。   沈霏终于动了一下,抱着那捧向日葵一步一步走上前,走到简明泽面前。   简明泽眼眶渐渐地红了,他笑着抹了抹眼角,沈霏眼睛也开始发红,着急忙慌地把花往他怀里一塞,声音有些发哑,“出院大吉,往后的日子健健康康。”   “健健康康。”简明泽捧着花重重点头。   叶斯站在后面,也低声跟着轻念了一句,“健健康康。往后一生,都健健康康。”   一阵风过,他动了动鼻子,感觉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原来向日葵也是有香味的,虽然很淡很淡,但却特别清新,带着一丝暖烘烘的抚慰。   叶斯本能地回头在人群中找何修,何修正盯着他,见他看过来,在众人默默抬起右手。   食指和拇指交叠,沉默地向他比了一个心。   叶斯冲到鼻腔深处的那股酸劲一下子没了,差点没绷住笑得把小简连人带车给推出去。   “哎,孩子们这么大老远来接明泽出院。”简明泽爸爸感动得差点哭出来,挥挥手说,“来来来,咱们拍个合照,照完相之后来叔叔阿姨家吃饭。”   “合照!”宋义兴奋地喊,“我就知道我今天穿这么帅肯定是有用的!”   “放屁,老子最帅。”罗翰立刻反驳。   宋义瞪着眼睛,“我帅!我……”   “你滚,小简最帅好吗?”许杉月一眼白过来,“到底是谁出院?”   宋义立刻蔫了,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对对,您说的都对,小简第一我第二,行了吧。”   何修笑着走过来,等大家都站好后,自然而然地站到叶斯旁边。   小简的轮椅在最中间,左手边是和他一起抱着向日葵的沈霏,右手边是弯着膝盖的罗翰,后面一排是温晨宋许两口子,还有挨着的吴兴宋义许杉月三人。   两个高个子校草,叶斯跟何修,站在最后,而且贴得很近,近到胳膊都挤一起了。   小简的爸爸在台阶下蹲着,“来,我喊到三,大家一起说茄子。”   叶斯迅速正了正表情,用口型练习两遍,胳膊又往何修身上挤了挤。   “一,二,三——”   “茄子!!!”   “茄子!!!”   男生女生们一起喊,简明泽这个病号的声音竟然没被盖住,反而是最响亮的一个。   声音最小的是叶斯跟何修,俩人的声音都几乎只有彼此能听见,叶斯老老实实喊了茄子,但他听的很清楚,何修喊的是“叶斯”。   喊出口的一瞬间,他俩很默契地同时在底下试图抓对方的手,结果一下子就合在一块,变成了给破天际的十指相扣。   以至于叶斯一脸震惊地扭头看过来时耳根刚好是红的。   “干什么?!”他压低声瞪着眼问,“让喊茄子,你喊我干什么?”   一边质问,一边使劲用手指箍着何修,自己手上也生疼生疼的。   何修笑着也收了收手指,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就突然特别想喊你一声……”他顿了顿,又笑,“可能因为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温晨和宋许两口子带了扫帚和撮子,照完相立刻把满地的碎泡沫和踩破的气球收拾干净。简明泽爸爸打电话说要多叫一辆车来带大家回家吃饭,但沈霏作主婉拒了这个邀请,就说大家还要学习。   “我想吃饭。”宋义小声嘟囔,“我不学习啊,我挺想去小简家吃饭的。”   “就你馋。”许杉月瞪了他一眼,“不会跟我们私下吃啊?小简刚出院,人家不忙?”   “那好吧。”宋义嘀咕道:“反正只要能跟你……们,私下吃,就行。”   许杉月又狠狠剜他一眼,头偏过去没一会却又轻轻勾起唇角,脸上泛起一片浅浅的红。   “月月。”宋义小声问,“你什么时候也能穿一次沈霏那种裙子啊?”   许杉月没吭声,沉默半天扭头又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大家一起把小简送上车,又傻站着眼看那辆车开走。   车子快要开出视野时,车窗突然降下来,小简飞快探头出来跟大家挥手,喊道:“开学见!”   几个人原本都好好的,人堆里却突然响起一声啜泣,叶斯回头一看,沈霏捂住了脸。   “别哭啊。”许杉月有些无措地搂着她,“多好的日子,哭什么。”   “嗯。”沈霏哽咽道:“过了这一关,还有下一关。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和我们一样平平稳稳地参加高考的。”   “一定。”叶斯点头,顿了片刻后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我们都会平平稳稳地参加高考。明年这个时候,大家说不定都还在一个城市。”   “就是,大家都考到一个地方去,明年的今天还能坐在一起吃火锅呢。”罗翰立刻说,“不如今天就先体验下吧,我把店名发群里。”   众人都笑开了。九个人分了三辆车,叶斯他们四个又理所当然地坐上同一辆。   车开出去有一会,他突然觉好像有哪不对劲,仔细咂摸半天,才意识到宋义自打上车就没再说过话。   “你怎么啦。”叶斯用胳膊肘撞撞他,“怎么还蔫了,不是一心扑在许杉月上,不在意你大女神跟小简在一起吗?”   前座的吴兴回头看了叶斯一眼,平静道:“刚才大翰说明年这个时候大家还在一个城市凑起来吃火锅。”   “是啊。”叶斯正要接着问,何修忽然撞了撞他胳膊肘。   叶斯瞬间了然。   吴兴是个普本水平,上不了特别好的学校,但在b市找个差不多的大学还是可行的。而且吴兴早就说要去b市,舅舅在那边有房子有生意,完全不愁。   剩下几个都是四班的人尖,说都上前两所有点夸张,但除了前两所,也基本是想上哪就上哪的水平。   就只有宋义,上大专都出不了省的水平,b市估计就没一所学校是他能去上的。   叶斯跟宋义当哥们这么久,自认为对宋义还是相当熟悉的。熟悉到只要宋义一张嘴,他就立刻能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口味的屁。   宋义对自己定位非常明确,知道自己就不是个学习的料,打算毕业后继承家里的小买卖,再想想法子发扬光大。他爱交朋友,硬的软的都吃过,本身也很适合直接经商。   但宋义也有个致命缺点——他实在太像个狗了,一旦跟谁粘上就像认上主人似的,毫无自己的生活,必须得跟大家在一块热闹。   刚才罗翰无心一说,但宋义听进去了。   一年后大家热热闹闹团聚,只有他没份。   “操。”宋义突然吼了一声,低头对着自己的手咬牙骂,“妈了个巴子的。”   “骂谁呢。”叶斯揉了一把他的后脑勺,而后有些嫌弃地看了看掌心的汗,想蹭一下手又没找着地方,只能勉强放到窗边让风吹着,“你骂谁呢?”   “我也不知道。”宋义气得嘀嘀咕咕,“老子不爱学习也不是个错,你们有能力团聚也不是个错,老子就想跟你们凑一块更不是个错,但他妈就是隔了一道天堑九寨沟,谁他妈错了?我该骂谁?”   “宋义。”何修淡淡开口,“思想深度有进步啊。”   “学神你闭嘴。”宋义指了他一下,“我真心烦,没开玩笑。”   “我也没看玩笑。”何修语气淡淡的,“距离高考还有两百多天,不求专升本,但考个跨省的专总有戏吧?”   “你让我学习啊?”宋义瞪眼,仿佛听见天方夜谭。   “不是。”何修顿了顿,严肃地看着他,“从一百多分到三百多分,不能叫学习。”   宋义噎了一口,莫名感觉自己被骂了,梗着脖子问道:“那叫脑残不自弃?你是不是就想这么说,你直说得了。”   何修摇头,“叫想跟朋友在一起。”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钟,宋义到嘴边的话被噎住,干瞪着眼又有些茫然地盯着何修。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何修平静地看着他,“你现在总分两百左右晃荡,稍微学学,奔上三百五,跨个省还是有希望的吧?”   吴兴嗯了声,“认真的老铁,两百上三百真不难,就吴老二那智商,你给他集训两百多天都差不多了。”   “吴老二是谁?”宋义又把茫然的视线转向副驾驶。   吴兴顿了顿,心虚地压低声,“我爸。”   车里又微妙地安静一秒钟,而后叶斯跟司机同步爆发出一阵狂笑,司机差点没一脚踩刹车上,一边笑一边努力摆正了方向盘。   “滚滚滚!”宋义使劲瞪了他一眼,皱眉靠倒在座椅里,“谁稀罕跟你们凑一块似的,学个奶奶的球,少跟我扯这些屁。”   叶斯闻言笑笑没再说话,把何修旁边的车窗又往下降了几公分,在呼呼砸脸的风中自由地呼吸着。   余光里何修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困惑,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斯知道他在想什么,暗戳戳摁了摁他的腿,不动声色地往宋义那边扬了扬下巴。   宋义正皱眉看手机,屏幕上的搜索关键词十分明显。   【b市大专最低分数线】   何修瞬间露出了然的神色。   到地方进火锅店之前,叶斯拍了拍宋义后背,“回头我把我整理的笔记给你,反正你爱看不看呗。”   “你走啊。”宋义翻白眼,“你们学霸的笔记我哪看得懂。”   “没骗你。”叶斯笑着说,“认真的,我各个阶段的笔记都有,给你最基础入门的,包教包会,一百天上手。”   “真的?”宋义闻言有些松动的样子,“你什么时候整理的?”   何修也转头看过来,笑容有些无奈。叶斯眯眼笑,眼神中闪过一抹意气,“我没整理过,找了个家教小天使,天使出品,必属精品。”   四个人是最后到的,服务员领他们进了最大的“vip999”包厢,一进去发现锅都点上了,雪花似的肥牛一盘盘铺开,一眼看上去哈喇子都要淌下来。   翻滚的红油锅,冷气充足的空调,能掀翻房顶的朋友。   虽然已经到了秋天,但也依然能燃烧尽一身的热血。   叶斯拉着何修的手到里头挨着的两个凳子坐下,狂拍桌子,“酒呢!上酒!”   “点了!”罗翰说,“要了两箱冰镇的,本地纯生,行吧?”   “行!”叶斯说,看见了墙边摞着的两箱酒,“瓶起子给我,我给大家开酒。”   温晨那边找到瓶起子扔了过来,叶斯抬手在空中接住,帅气地反手抛了个花样又接住,转身往两箱酒那边走。   “你慢点。”何修笑着说。   叶斯开啤酒的动作非常熟练,跟旁边的宋义组成一条流水线,一手拎酒,另一手直接撬开盖,然后宋义接过去,一瓶接一瓶,让人看着看着就有点头晕。   “继续继续!”宋义来劲了,“卧槽,咱俩真是默契。”   “不继续了。”叶斯看着第一箱还剩的最后四瓶,笑着停下,把四瓶酒抱在怀里,说道:“这个,我跟何修的。”   宋义当场翻白眼,“操,我真他妈服了,不都一样的吗?!”   “不一样。”叶斯笑着说,看向何修,“今天我跟学神得多喝两杯,我俩都三天没见面了。”   “好长啊。”吴兴严肃地看他一眼,默默喝了口酒压惊,“长得我三观尽毁。”   作者有话要说:  早饭时分。   餐桌上一片沉寂。   敲键盘的严肃脸看着面前的小米粥,片刻后抬起头——佛蛋啊。   佛蛋放下筷子抬起头,嗯?   敲键盘的顿了顿,你……你和惨蛋昨晚约会了么。   是的。佛蛋咽下嘴里的粥,毕竟是七夕,怎么了?   惨蛋闻言也放下筷子,我俩不是把剩菜给你打包回来了吗,你怎么看起来还是不高兴啊?   我不是不高兴,我只是很困惑。敲键盘的抬手在头上比划了一下,复杂地看着佛蛋,你头顶这是啥玩意?   惨蛋哦了一声,碰了下自己的蛋壳,你说这片小fafa吗?   敲键盘的凝重点头。   这是惨蛋昨晚送我的。佛蛋满足地说,好看吧?   敲键盘的严肃脸,你是个男孩子蛋,男孩子是不戴花的。   可是这是惨蛋送我的第一个七夕节礼物。佛蛋严肃地看着敲键盘的,我知道有些奇怪,所以只贴了一片花瓣在脑门上,而且装作是不经意的样子。   而且要十块钱呢。惨蛋立刻说,七夕节的花,好贵好贵哦。   ……敲键盘的顿了顿,那戴着吧。剩下的花瓣别扔,留着泡茶。 第67章 琥珀里的时间   牛油火锅很香, 叶斯边听旁边宋义吴兴扯八卦,边一口酒一口肉地往嘴里送, 吃得很满足。   九人火锅局, 分好几撮开小会, 一波会开完大家又重组一下,再开一波。好不容易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一直喝橙汁的沈霏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站起来提议,“我们碰个杯吧?”   “碰杯。”许杉月也倒满酒, 盈盈地笑着, “明年今日, 我们九个再加小简, 还在一起。”   叶斯其实有点喝多了, 看面前摆的酒瓶子都有拖影, 头很热很胀,太阳穴一跳一跳。   他闻言动作迟缓地坐直身子,刚要开口, 就听旁边宋义大叫一声:“还在一起!”   宋义一拱凳子站起来, 直接拿着酒瓶上。酒杯酒瓶撞在一起,宋义看着许杉月, “明年今日!说好了!”   许杉月看他片刻,挑唇轻声道:“知道了。”   叶斯坐下拉了下何修的衬衫,招招手示意他附耳上来。   “你看我旁边。”他低声在何修耳边道:“那只尖叫鸡,喝多了。”   何修沉默地看了一眼旁边红着脸给吴兴背《锄禾》的宋义, 低声道:“你也喝多了吧?”   叶斯一巴掌拍上来,在他肩膀上使劲揉了揉,“屁!”   何修忍不住乐了几声,等叶斯手从他肩膀上滑下去,他在桌布底下攥住那只手,低声说,“喝多也挺好,晚上睡个好觉。”   叶斯闻言皱皱眉,盯着他使劲思考了一会,大声问,“那不看宝可梦了啊?”   一桌子人都停下说话,往这边看过来。   何修无奈低头强行又吃了一口东西,而后抽一张纸巾擦擦嘴,当着众人面平静说道:“只是建议,反正等会我送你到家,你自己要是不困就看呗。”   大家笑了笑,又陆续收回视线,重新刚才的话题。   叶斯嘿嘿一乐,勾住何修的肩膀,大声说,“演技牛逼!”   何修:“……”   好在这会儿众人或多或少都有点上头,重新开始说话,没再被叶斯吸引过多注意力。   只有一旁没怎么喝酒的吴兴扭头看了过来。何修接住那道目光,两个清醒的人对视片刻,吴兴突然低头没出声地乐了一气,乐完拿起还有半下酒的杯子冲何修晃了晃,一口干了。   何修平静地看着他,也勾了勾唇角。   局散之后,大家三两一伙回去。叶斯跟何修站在道边目送最后一伙人上车,车开远了,叶斯深吸一口气,一把挂在何修肩膀上,“回家。”   何修嗯了一声,“我叫车。”   “别叫了。”叶斯眯着醉得迷迷蒙蒙的眼睛看了一眼路牌,“这离我家就十五分钟的路,咱俩散步回去吧,我刚才是不是喝酒了?”   何修沉默一秒,“是。”   “我说呢。”叶斯打了个嗝,搂着他往前走,“头晕眼花的。”   说要回家,但叶斯带何修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一路朝沿江骑行线去了。何修满脸无奈,只能勉强先跟着,打算等他什么时候走累了再叫一辆车。   这条江撑起h市全部的美好,日升日落,朝霞、黄昏,与霓虹。   叶斯慢吞吞地走在江边,来往车辆呼啸而过,他在宽敞的骑行路上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妙蛙!”   何修抓着他在空中的一只手,“你慢点。”   “没醉到那地步。”叶斯满不在乎地笑笑,双眸清亮,漆黑的瞳仁上蒙了一层水膜似地波光粼粼。他在晚风中晃了晃头发,面朝何修倒退着走,“你看,我还能这样呢。”   “看见了。”何修止不住地扬起唇角,拉着他一只手,扭头看向旁边的江面。   江面倒映着城市掠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花!”叶斯突然叫了一嗓子,指着前头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哥,“有卖花的!”   “还真有。”何修说,“这么晚,估计快收摊了。”   沿江骑行线上多情侣,所以总有摆摊来卖花的。也不是什么精致华丽的大捧鲜花,都是三五块钱单支卖的,自己随便组合。   这会儿已经太晚了,花卖得不剩什么,水桶里就只剩下几朵红玫瑰,还有两支百合。   “你要吗?”何修问叶斯,“我比赛赢了。”   “你走。”叶斯使劲捶了他一下,“比赛赢了就买朵花啊?再说了,我一大老爷们,你以为我是小公举呢?游戏救公主救魔障了吧你。”   本来何修只是随口一问,猜到叶斯大概率不想要,但叶斯说到最后一句,已经走过小摊的何修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重新站在小哥面前。   “你好,还卖吗?”何修问。   “卖。”小哥点了根烟,“玫瑰五块,百合八块,自己挑吧。”   玫瑰大多数都不太好了,何修挑半天,才挑出一支还算不错的。   叶斯站在旁边傻张着嘴,过一会像是突然回了个神,咂咂嘴说道:“要买买百合啊,在家摆着还能香几天。”   何修平静地把玫瑰递给小哥,“就买玫瑰。”   叶斯茫然地顿了顿,“你送我还是送那个公主?”   小哥闻言也停下动作,一脸震撼地看着他俩。   何修叹口气,末了忍不住又乐起来,“你真喝多了,我叫个车。”   “行。”叶斯点点头,在他旁边立正了一会又忍不住小声嘟囔,“你要送我的话还是买百合吧,真的,摆家里香。要是送公主……哎我操,那他妈是个纸片人啊,你买个真玫瑰还能塞游戏机里?”   何修沉默着交钱拿花走人,叶斯挂在他身上嘟嘟囔囔,“哎,玫瑰,看来是要送公主的。”   “是要送公主。”何修偏头看他一眼,片刻后有点无奈地叹口气,停住脚步。   叶斯往前扥了他一下,“走啊。”   “先把花给公主。”何修说。   叶斯脑子里混混沌沌,思维不太连贯,在清醒和丧失的边缘左右试探。   以至于何修说要给公主之后,他认真地琢磨了一会这件事的可操作性,脸皱在一起,半天都没想明白。   过了有一会,叶斯放弃了,揉了揉自己一头蓬乱的头发叹气道:“哎男朋友,不是我肚量小啊,但我觉得你得控制一下你自己,这个纸片人她再怎么……”   “给你。”何修双手捏着玫瑰花的花茎递到叶斯眼前,“公主殿下,给你花。”   叶斯没接,两只眼睛缓缓瞪大,片刻后有些难以置信地回了个头。   “靠。”何修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搂着他的肩膀把他往怀里生硬地带了一下,“给你的。”   叶斯有些机械地接过来,被搂着往前走了两步,而后才嘟囔道:“我去,真的假的啊。”   “你脸红了。”何修看着他说。   叶斯靠了一声,“我他妈那是喝酒了好么。诶不是,真的假的啊?”   “能是假的吗?”何修无奈笑,“就是给你的,不然还能真有一纸片人站你背后啊。”   “别说了,怪瘆得慌的。”叶斯撇撇嘴,过一会后忍不住把花放鼻子底下闻了闻,“别说,玫瑰也挺香的哈。”   何修笑着停脚叫了辆车,又说道:“叶斯公主,回去我把游戏机交公了,你去看看那公主什么样吧。”   “我不看。”叶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跟一纸片人至于的么。”   回去的一路上,叶斯都捏着那只玫瑰。   花茎上有不少刺,要小心翼翼地捏,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不能动,捏久了就会有点出汗,手指也会酸。   但叶斯老实巴交地拿着花,过一会就闻一闻,下车时又忍不住说,“确实该买玫瑰,这个味有格调,百合有点太香了。”   何修忍着笑交了钱,进家门后找个瓶子把花放好,然后给叶斯开了一盒酸奶。   “这是勺。”何修左手举着皮卡丘勺子在叶斯眼前晃一晃,又右手举起酸奶,“这是酸奶。”   叶斯严肃一点头。   “你用勺子吃酸奶。”何修把勺子塞他手里,又帮他把鞋拔了,套上两只皮卡丘,“我受不了了,先去洗个澡,你喝个酸奶醒醒酒啊,有事就喊我。”   “我没事。”叶斯吁了口气,靠在沙发背上,“也没那么醉,你去吧。”   何修是真的着急洗澡,从早上坐大客车开始风尘仆仆一整天,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又帮叶斯倒了杯水放旁边,然后就转身进了卧室里的浴室。   叶斯坐在沙发上用勺子认认真真地挖空了一罐酸奶,吃完咂咂嘴,抬头往卧室那边看去。   学神还挺矜持的,洗个澡,连卧室门都关上了。   学习好的可真能装啊……   叶斯咂嘴感慨了一通,站起身摇摇晃晃到门口把卧室门打开了,看着浴室毛玻璃上蓄起的水雾,本来打算回沙发上坐着,但屁股一懒直接压在了床上,两秒钟后又变成了倒在床上。   躺着看浴室门,世界仿佛是颠倒的,毛玻璃上不规则的几何图形像是在来回变换,看了一会就有点上头。   叶斯一边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一边放空,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过了不知多久,突然感觉脑袋底下一麻。   滋一下,吓得他直接一挺腰坐起来了。   是何修的手机,本来放在枕头上,刚才被他压在脑袋底下。   叶斯抬手把手机拨拉开,又躺下,躺了一会后突然想看时间,于是又把手机摸出来。   屏幕上亮着刚才的消息,他一眼就溜到了关键字:“学神在吗。我本来想把一件事烂在……”   叶斯:“?”   他皱着眉用自己的指纹解开了何修手机,点开那条消息细看。   看名字似乎是文科哪个班的班长。上一次消息是一个月前,加何修为好友,加上后问了一句学校给优等生饭补的事情,何修五个字以内答复了她,然后两人就理所当然地再没有联系。   这会突然又窜了出来,而且一来就来劲爆的,长达整整两屏的表白信。   叶斯皱着脸逼迫自己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   开篇点题做到了,而且还挺有心眼的,知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先说啊我喜欢你好多年了但我能感觉到你不喜欢和人接触所以我没说过——表达自己对学神的关心和尊重,然后话锋一转又说啊但我发现你这学期变得开朗爱笑很多快毕业了我不想留遗憾我还是要来表白一发——表达自己对学神三年如一日的关心和永不放弃的爱。   啧啧啧。   叶斯面无表情回复,“别闹。”   聊天框上边很快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但等了好久,对方也没再发话过来。叶斯拿着手机索性又躺下了,冷漠地盯着屏幕。   过一会,对方终于发来一个字:“哈?”   叶斯猛地又坐起来,飞快回复:“我是你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对方沉默了。   叶斯感觉这招干脆利落还挺爷们的,把手机丢开对自己满意了一会,突然又听到滋一声,他皱眉坐起来,还以为是那女生又来说话,结果拿起手机才发现没有,何修手机没有新的通知。   他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声音来自他自己的裤兜,于是掏出自己手机,点开看了一眼。   神他妈,还是刚才那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加上了他。   “叶神在吗?我有问题想咨询一下,关于你同桌何修哒~”   哒个锤子。   叶斯面无表情拿起手机,“你说。”   “嗷叶神回复我了!那个,弱弱问,何修学神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叶斯表情又垮了一分,懒洋洋丢过一个字,“有。”   “啊……果然是有……好吧,那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吗?是你们班的吗?我可以知道是谁吗?”   “女生真是麻烦啊。”叶斯嘶了一声,叹口气,带着几分苦口婆心的感情打字道:“别问太多,他是你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   叶斯有些惆怅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其实他有点心疼这些小女生,挺不容易的,偷偷摸摸喜欢何修三年,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结果就被一个她们猜都猜不到的强大情敌无情浇灭。   更惨的是她们放弃何修后很可能会去改喜欢那个情敌。   命运弄人……   浴室里水声停了,没一会,门从里面被推开,何修穿着睡裤黑背心探出头来,浑身都散发着湿漉漉的带着桃子味的水气。   “你进来了啊。”何修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他,“酒醒点了吗?能洗澡吗?”   “能洗,我醒了。”叶斯嘟囔着坐起来,把何修手机往旁边一扔,“刚有小女生给你表白。”   “啊?”何修愣了愣,旋即无奈笑,“还有啊,都高三了。”   这句“还有啊”,戳中了叶斯身上某个隐秘的不爽点。   他拔直腰板,伸手指着何修,“说,你收到过多少次表白?”   “也没多少次。”何修无奈道:“就高一特别多,后来大家渐渐摸透我脾气,上来碰钉子的就少了。”   叶斯点点头,哦了一声。   “那你呢?”何修看着他,“你……之前一直是喜欢女生的吧?”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一丝微妙,叶斯看了他一会,眼神茫然道:“是……至少我以为我是,我一直以为我是个钢铁大直男啊。”   何修本来悬着一颗心,愣是被他逗乐了,走过来在床上坐下,“那你喜欢过哪个女生吗。”   “没有。”叶斯怀疑人生的眼神,“我特么,现在都怀疑自己往前十七年是假直。”   何修笑得停不下来,叶斯酒醒了大半,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我去洗澡了,你等我会。”   “嗯。去吧。”何修说,喉结动了动,而后缓缓按着毛巾擦头。   叶斯走到浴室门口又扶着门框回了个头,“等我会啊。”   “知道。”何修说。   第二天早上的大巴车,俩人是靠一路催司机,下车后拔腿玩命狂跑才赶上的。   两个座位连号,在大客车第二排,叶斯钻进去靠着窗坐下,大口喘着气,“我去,可算赶上了。”   “系安全带。”何修也有点喘气,替叶斯把安全带扯出来,然后才系上自己的。   他俩前脚刚上车,后脚大客车就发动了。俩人把安全带拉好的功夫,车已经开出客运站,跑到了公路上。   “就差一点,我去。”叶斯还在劫后余生的状态里,“早上也太惊险了,闹钟响了那么多遍,你真没听见?”   “没有。”何修老实摇头,顿了顿又压低声说,“昨天睡太晚了。”   “是,以后不能这样。”叶斯也叹口气,扭头看了会车窗外又小声说,“血气方刚也不能这样,我去,还是得……”   “得自律。”何修说。   叶斯连忙摇头,“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咱俩太丢人,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何修没吭声,过一会突然笑着别开头去,俩人一起边笑边顺着耳根泛起红来。   “你东西都带全了吗?”叶斯倒在座椅靠背上问,“收拾东西够快啊,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就把包都装完了。”   “差不多。”何修点点头,“生活用品你到我家就用我的,主要是带了你学习的东西。”   “带吃的了吗?”叶斯在自己胃的地方揉了两下,“我饿的都前后贴一块了,昨晚火锅白吃。”   “没来得及翻冰箱。”何修说,“忍一会,四十分钟就到第一个服务区,能买吃的。”   “行啊。”叶斯眼睛一亮,在底下偷偷摸摸搓了一把何修的腿,“买着吃好。”   第一次跟何修一起坐这种长途客车,就像出来旅游一样兴奋。来的路上叶斯还查了下时间,要开四个半小时,平时他自己坐车三个小时就能烦死,但跟何修一起就变成了兴奋。   一起坐四个半小时车,中间还能一起去服务区买吃的,特别有旅游的感觉。   “你睡一会吧。”何修对他说,“到服务区我叫你,你先眯一会。”   “没事,我就靠着。”叶斯说,微微朝着窗外在座椅靠背上枕下了,一条胳膊还跟何修勾在一起,也不怕旁边有人看,就那么大大方方臭不要脸地扯着手。   说不睡,但拉了一会手后,叶斯还是被困意包裹,在车子的晃悠中睡了一会。   何修叫醒他时,他大脑里空白了几秒钟,而后才看见车停了,乘客正陆陆续续从前后门往下走,车窗外有几个刚下去的正站在道边动动腰动动腿。   “走,去买吃的。”叶斯一下子来了精神,推了何修一把,“快,看看有什么。”   服务区里人很多,不止这一辆车的,还有来往拉货跑活的,都扎在这吃早饭。一进楼是个小超市,旁边就是一家小餐馆,门口卖煮玉米和烤肠,里头的玻璃柜台上摆着冒热气的早点。   煮玉米的味特别香,叶斯一闻就刹不住,立刻掏钱买了两根。何修在里头转了一圈,扭头问,“吃馅饼还是包子?”   “包子!”叶斯兴奋地过去,左手把玉米喂过去,右手拿着自己的玉米啃,含糊不清道:“吃纯肉的,买两屉,我看那边还有卖豆浆的。”   何修点点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然后笑着说,“挺甜。”   “巨甜好吗。”叶斯又咬了一口,“惊艳。”   “这一路的服务区都挺好的。”何修笑着说,“但我们中午忍一忍回家吃,我妈说要做一桌子菜。”   “没问题。”叶斯乐着说。   俩人买了一堆吃的,好几个塑料袋拎在手里,叶斯勾着何修正要往回走,余光突然捕捉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白上衣加牛仔背带裤,戴着一顶宽檐草帽,背着个。   其实不是身影让叶斯觉得熟悉,而是那个书包,纯白色的帆布书包,很大,前面的袋子上刺绣一颗红心。   学生背的书包大同小异,甚至有很多同款,但这个包很特别,许杉月就有一个,所以叶斯格外留了个心。   他往那边一瞅,感觉这姑娘身材也像,于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许杉月?”   那人站住,有些惊讶地回头一看,跟叶斯何修撞了个对眼。   “哎?是你俩啊。”许杉月说,停下脚步,“我刚上完洗手间出来,洗了把脸。你俩也坐外头那辆车?”   “对。”叶斯说,“我上学神家玩两天,你呢,你去哪?”   许杉月闻言顿了顿,片刻后又笑着说,“我回家一趟。”   叶斯哦了声,“昨天没听你说。”   许杉月点头,“对,昨天晚上才决定的,处理点事。”   “我都不知道你老家不是h市的。”叶斯点点头,“那什么,你不是过两天就过生日了么,生日在家过吗?”   “生日再说吧。”许杉月笑笑,“哎快点上车,要走了。”   “先走。”何修拉了叶斯一下,“你是在终点下车吗?”   许杉月摆手,“终点前一站,我老家在c镇。”   三人上车,叶斯何修在第二排坐下,叶斯扭头看,许杉月原来在最后一排,难怪早上没看见。   “原来许杉月家也不是h市的啊。”叶斯随口说。   何修看他一眼,摇头,“她家是。”   “啊?”叶斯愣了愣,“什么意思?”   何修没立刻回答,而是无声地回头往许杉月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刚在外头许杉月说自己刚洗了把脸,但他却觉得许杉月眼眶有点泛红。   “你要不问问宋义。”何修说,“宋义这两天不是和许杉月聊天很频繁吗,许杉月回家,他总该知道吧。”   “哦,行。”叶斯掏手机给宋义发了条消息,问知不知道许杉月这两天安排。   过一会,宋义回了:她之前说要陪她妈逛一天街,然后提前回学校自习,咋了?   “你看。”何修平静地看着手机,而后轻声道:“确实是临时决定的。”   叶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许杉月打开了一点车窗,对着窗外发呆,眼神里有些不同于平日的麻木和冷漠。   叶斯嘶了一声,“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啊。”   作者有话要说:  深更半夜。   敲键盘的拉开门,冷漠地看着外面的惨蛋,你干嘛?   惨蛋满脸悲伤,坐在石头上,敲键盘的,你看这个。   他说着从屁股底下掏出一个粉红色小信封,信封上写着一行小字:给帅气的佛蛋。   这不是你写的吧?敲键盘的一下子笑了,你写字我见过,没这么好看。   你闭嘴!惨蛋崩溃叫道:佛蛋收到隔壁蛋舍小鸡蛋的告白了啊!   这不是很正常么。敲键盘的挨着他坐下,淡淡道,佛蛋个头出色,蛋色均匀,又稳重聪明,哪个小鸡蛋不喜欢呢。   我日。惨蛋尖叫,他是我的!我们才是一个窝的蛋!   别生气。敲键盘的忍不住笑,回屋里拿了一根粉红色的水笔,给你,你也写。   这样管用?惨蛋犹豫了下。   肯定管用。敲键盘的说,佛蛋会开心死的。   ……   第二天早饭。   好奇怪。佛蛋突然说道,今早一路上别的蛋都对我指指点点。   是么。敲键盘的问,你早上醒来惨蛋有给你什么东西吗?   没有,他还没醒呢。佛蛋说着起身去加咖啡,一转身,敲键盘的差点把舌头咬了。   蛋壳背后用粉色笔写着一个巨大的“惨”字。   ————————   我是让你给他写情书!!敲键盘的提着惨蛋耳朵怒吼道。 第68章 琥珀里的时间   车开出去十几分钟, 叶斯再回头,许杉月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别看了。”何修轻声说, “有点明显。”   叶斯噢一声, “那就不管了?”   何修闻言沉默了一会。   他之前不习惯管别人的事, 除非真的遇见别人受灾才会拉一把,不然这种人家连提都不提的私事,他绝没兴趣插手。   但重生以来他的生活圈子里出现了若干个有牵扯的人,或深或浅,但都叫得上“朋友。”   何修轻轻叹了口气, “要管, 但得好好想想。许杉月父母都在h市本地上班, 她家在h市有居住房, 似乎还有老人, 怎么突然就要回老家了, 老家有谁?”   叶斯闻言愣了愣,而后咬咬牙站起来,“我干脆去问吧。”   “别。”何修赶紧拉他衣服让他坐下, “是要搞清楚, 但不能你去问,你和她关系不够近。”   “那我找……沈霏?”叶斯迷茫了一会。   何修想了想, “找宋义。”   叶斯:“?”   何修平静地看着他说,“你不是说宋义像个狗吗,不愿意对人说的事,可能更愿意对狗说吧。”   “……”叶斯沉默两秒, “你不能这么骂我兄弟。”   何修闻言挑眉看过来,叶斯顿了顿,又说,“虽然是我先起的头,但……哎算了,我让宋义问问。”   其实叶斯大概能明白何修的意思。沈霏是许杉月太亲近的朋友,也许反而会让许杉月犹豫。   宋义不同,宋义只是一个人畜无害,大大咧咧,还对她非常好的……大概是哈士奇一样的存在。   何修看着叶斯发消息,“让宋义去问,你先别惦记这件事。今天好好歇一天,做好准备如果有事我们明天就去许杉月老家碰头。”   “好。”叶斯点头,转而又回头笑着看何修。   何修收回手,有些不自在似地,“看我干什么。”   “看你跟之前越来越不一样了。”叶斯说道,笑着往何修胳膊上一靠,“看你特可爱。”   何修没说话,等叶斯掏出手机开始刷题,才伸手慢吞吞地揉了一把叶斯的脑袋顶。   “头发有点长了。”叶斯枕着他打个哈欠,“这两天在你家找个店剪剪吧。”   何修嗯了一声,“一起剪。”   下车时刚好中午十二点,何修他家城市比h市还小一半,市区非常集中,出租车十分钟就能跑到头。居民区围着市区向外发散。何修家很贴近商圈,楼也比较新。   “你从小就住这吗?”叶斯一进小区就前后左右地瞅,像没见过楼似的,恨不得把院子里有几棵树都查一遍。   何修摇头说,“初中搬来的,之前是在城南的老楼。”   “这楼一看就没几年,还挺新呢。”叶斯说着又边走边转一圈,“小区里也挺清净,很好。”   “你是在看房吗?”何修忍不住笑起来,把叶斯下车后非要拎着的书包接到手里,“走吧,前面第二个单元,我妈应该已经开锁了。”   “啊?你妈知道咱俩几点几分到家?”叶斯愣住。   何修平静说,“刚才她从窗台看我们了。”   “……”   叶斯脚下一绊,差点往前踉跄几步。但他很快又稳住,严肃道:“无妨,反正我长这么帅,妈妈们都喜欢。”   “你说的没错。”何修一下子笑出了声,捏了一下叶斯的手,“反正我妈是喜欢的。”   “不喜欢也得喜欢。”叶斯绷着脸说。   “反正她儿子喜欢。”何修忍不住又在叶斯肩膀上捏了一下。   何修家在顶楼,电梯门一开,叶斯就看见左手边那户门开着,之前家长会见过的女人站在门里,扭头对里面说着什么。   还有电视的声音,何修爸爸坐在沙发上看今日说法,俩人唠的是社会问题。   “儿子回来了。”何修妈妈听到声音一回头,笑着招手,“叶斯吧?”   “阿姨好。”叶斯连忙说,“我来家里麻烦几天。”   “不麻烦。”何修妈妈笑着招呼他俩进来,没管何修,弯腰从鞋柜里拎出一双黄色毛绒绒的拖鞋丢在叶斯眼前,拖鞋上还有没剪掉的吊牌。   叶斯跟何修一起愣住。   “是这个吧?”何修妈妈笑着说,“何修提前好几天说要邀请你来家里住,让我买拖鞋毛巾,要宝什么梦的,还得是黄颜色的那只。”   “妈这是可达鸭。”何修尴尬道,“叶斯喜欢的是皮卡丘。”   “啊?”何修妈妈愣住,看着儿子,“不一样啊?”   何修:“……”   叶斯一个没绷住,笑得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在了鞋柜上,差点把旁边衣架都给碰倒。   “哎。”何修叹两口气也忍不住乐起来,“我的也买错了,蒜头王八是绿的,你给我买的这个是杰尼龟,是蓝的。”   “将错就错吧,别挑了。”叶斯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麻溜把脚伸进可达鸭拖鞋里,站起来原地蹦了两下,“谢谢阿姨!”   “哎,叶斯会说话。”何修妈妈笑着说,“我就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叶斯笑着说。   “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何修跟在后面低声说,语气里有些遗憾。   “来吃饭吧。”何修妈妈招手,“菜等会凉了,你俩先吃饭,然后再让何修带你去他房间看。”   “行。”叶斯一边跟着往厨房走一边抓紧溜了一眼,何修家居然是带阁楼的。   桌上四菜一汤,都是家常菜,但何修妈妈为了招待叶斯又专门买了一只酱鹅,提前把鹅腿摘下来放碗里,叶斯何修一人一个腿。   “吃饭吧,别拒着。”何修妈妈说,“何修说你爱吃甜的,番茄炒蛋我放了糖,你尝尝。”   叶斯连忙点头说爱吃,用勺子舀了一大勺浇在米饭上。   何家父母都是高知分子,尤其何修爸爸,刚一进门叶斯看他坐沙发上看电视的气魄就和自家老爸很不一样。但一家人坐下吃饭却十分温馨,也没把他当外人,何爸跟何妈续起话茬,继续争论刚才那个社会问题,何修也一脸习以为常,边安静吃菜边往叶斯碗里疯狂投食。   一桌饭很美味,红烧排骨,番茄炒蛋,酿豆腐,炒青菜,小砂锅盛着番茄牛腩汤。何母做饭跟叶爸那种麻辣鲜香重油重盐的味儿很不一样,就是平和细腻的家常菜口感。   要说美味,绝对不到令人惊艳的地步,但就是吃起来舒服,一样尝两口就觉得从胃到心坎里都软呼呼的,特别心安。   “会不会有点淡?”何修扭头问,“我妈做饭比较清淡,我们家都吃习惯了。”   “能吃惯。”叶斯立刻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抬头看一眼跟何修爸各抒己见的女人,只轻轻勾了勾唇角。   吃完饭何修主动捡了碗,然后就带叶斯看自己房间。   何修的房间在阁楼上,何修拎着走在前面,叶斯跟着他,何修妈妈在底下说道:“你俩在顶上歇一会,我等会切个哈密瓜送上去啊。”   “谢谢妈。”何修说,“冰箱里还有酸奶吗?”   “有。”何修妈妈的声音往厨房去了,“我给你们拿,你们忙你们的。”   “你妈真好。”叶斯跟着何修上了阁楼才小声说,“之前听你说逼你学金融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妈是特别刻板一人,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大人也是人。”何修轻轻扬起唇角,“哪有一直做得好或不好的人啊。”   “你说的对。”叶斯点头,一边探头打量着里面的卧室一边轻轻叹气,“你妈做饭也好吃,我刚才吃两口就一下子想起‘妈妈的味道’,就小学生作文里写的那种,我就没吃过这种口味。”   “叶斯。”何修叫他,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   “嗯?”叶斯收回四处张望的视线,刚要回头,淡淡的桃子味就抱了上来。何修搂着他捋捋后背,低声说,“我妈就是你妈。”   “嗯。”叶斯红了红耳朵根,俩人松开后又突然一乐,“你妈可不是我妈么。你妈人生赢家,白捡这么帅一儿子。”   何修也乐了,看一眼楼梯没人上来,贴过去在叶斯嘴唇上贴了一下。   “靠,学神,胆儿肥啊。”叶斯也急匆匆看了眼楼梯,攥着何修脖领子又把人薅回来,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扯平。”   何修没吭声,把被叶斯扯皱的领子又拉平,就听见底下上楼的声音。   “你妈可来了啊。”叶斯瞪着眼睛小声说。   何修看他一眼,没吭声。   “哈密瓜和酸奶。”何修妈妈上来直接把东西端到卧室去,“你俩过十分钟再吃,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太凉。”   “知道了。”何修说,“下午我们就在家待着,晚上我和叶斯出去剪头发。”   “行啊。”何修妈妈说,“跟那个老师约的是明天早上九点,你们今晚好好休息。”   何修点头嗯了一声。   叶斯听着何修妈妈的脚步声又消失在底下,吁了口气,“哎,咱俩这两天得注意点,别把你爸妈吓坏了。”   “是。”何修点头,“别太过分就没事,反正我在阁楼上。”   “吃瓜吧,上你屋看看。”叶斯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卧室里拽,“你屋什么样啊,我很好奇。”   “就很普通,没你屋大。”何修跟在后面说,虽然是白天,还是替叶斯开了个灯。   确实没有叶斯卧室大,但没差太多,只是可活动的空间比较小。衣柜、床、书桌,家具摆设跟叶斯卧室出奇的一致,唯一的不同在书桌对面——叶斯房间里空着的一块,何修房间里摆了一架钢琴。   “我去,你会弹钢琴啊?”叶斯整个人呈现惊呆状数秒,而后猛地回头在何修肩膀上抽了一巴掌,眼睛放光,“卧槽!你会弹钢琴!”   “就学过四年不到。”何修无奈地揉了下肩膀,也不知道叶斯手是不是铁做的,每次啪一下扇上来都生疼。   “哎对不起对不起。”叶斯伸手囫囵替他揉了两下,压根没揉对地方,然后就急不可耐地挤到钢琴和琴凳之间一屁股坐下了,手搭在琴盖上,“我能打开吗?”   “开。”何修笑着坐旁边,“随便开,但我很久没弹过了,小时候也没学多长。”   “四年也不短了。”叶斯说着小心翼翼地翻开琴盖,细腻的烤漆下包裹着厚重的质感,像是揭开尘封起的何修的童年,扬起空气中一抹薄薄的灰尘。   叶斯心里哇了一大声,挺没出息的,就差感慨一句,“你看这些琴键,黑白的呢!”   好像自打叫了一声男朋友,整个人就变得非常弱智,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叶斯伸了伸手指,又犹豫一下,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碰。   “按下去。”何修说着自然而然地伸过手,搭在他手上带着他按下去,突兀的一声出现在小小的空间里,但并不刺耳,反而有些柔和。   “哎,我给你弹支曲子吧。”何修笑,“我知道你肯定得要求个才艺表演,反正我现在能立刻弹起来的就只有一首。”   “您请。”叶斯立刻起立让位置,何修伸手拉他坐下,“不用走,旁边坐着就行。”   “就挨着你坐旁边啊?”叶斯一愣,黑眸却难掩藏地亮起来,“不妨碍你吗?”   “不会的。”何修一边说着一边在琴架后抽了一张琴谱出来,是打印好的六张a4纸用透明胶布粘成一排,平铺在面前。   “这是一首平均律。”何修语气平和,“可能听不出什么节奏起伏,但就……听听吧。”   “没事啊,你弹你的。”叶斯兴奋得都有点坐不住凳子,一个劲在自己腿上搓手心的汗,“你弹。”   何修笑了笑,十指搭在琴键上弹音阶活动几个来回,然后身子轻轻一倾,流畅自如的钢琴声就在小空间里响起来了。   确实,叶斯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恢弘或者浪漫的旋律,但是听着却觉得心里一片坦然。   这支曲子跟何修给人的感觉很像,平衡而严谨,一眼看过去似乎有些寡淡得太无聊了,但相处久了才知道那种让人上瘾的舒服。   何修是个由内而外都十分统一的人,交往越久,对他这种统一的感触就越深。他的言行举止,处事观念,善恶爱憎,都有着强烈的内在一致性。   叶斯偏过头看着他,光线沿着他的侧脸轮廓勾出淡淡的一条弧线,硬朗却又柔和。   十指白皙修长,温柔而自由地在黑白琴键上奔跑着,叶斯看了一会就出了神,一直到琴声停了。   “还行吧?”何修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手还搭在琴键上,“其实比我自己想象中好,好久没弹了,可能你坐我旁边激发了我的超常发挥。”   叶斯忍不住乐,手肘撑着琴身,拄着侧脸笑眯眯看何修,“同桌,我发现你这双手真牛逼。”   何修闻言明显一愣,下意识抬起手在叶斯眼前屈了屈,又伸开,“怎么了?”   光线顺着十指的缝隙洒下,手指好像都在发光。叶斯感觉自己心脏无可避免地软了一下,叹气道:“男朋友,快收回你的手吧,说好的在你家要收敛点呢?”   何修愣了一秒,而后一下子笑出来,笑得也拄在琴上笑看着叶斯,“不是,我给你弹钢琴呢,你想什么呢?”   “我想什么你心里没点数么。”叶斯腆着脸说,“手长这么好看,故意的吧你。”   何修闻言笑着看他没说话,就那么看了一会,忽然身子前倾凑过来,把叶斯衣服领口往旁边扯开,低头在他锁骨上咬了一下。   “!”   叶斯瞬间一脸懵,全身汗毛都炸了,差点从琴凳上蹦起来,使劲瞪着眼睛,“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何修小声说,努力藏好自己疯狂的心跳,淡然地勾起唇角学着叶斯的口吻,“学神胆儿肥了而已。”   “靠。”叶斯笑得差点从琴凳上栽下去,然后理所当然地勾住了何修的脖子。   天气挺好的一个下午,俩人基本没下阁楼,何修给叶斯把十一作业里几道不确定的题讲了,又陪他掐时间连着练了六篇英语作文。   卧室书桌挨着窗子,窗子占了大半面墙,从正午到日落,光线的一寸寸变化都刻在窗边书桌前少年的侧脸上。   “休息一会吧。”何修看眼时间,“六点了,去买点吃的,然后剪头发?”   “不吃家里的饭了吗?”叶斯舔了下嘴唇,“中午有剩菜,热一热也能吃。”   “出去买点吧。”何修笑着说,“我家底下的卷饼特别好,我从小吃到大,带你尝尝。”   “那也行啊。”叶斯眼睛又亮起来。   这个年纪的谈恋爱,好像也想不起来能做什么。仿佛就是一起学习,一起压马路,然后吃完上顿吃下顿。一支马路边买的玫瑰花能插半个月,胳膊挤一起走着就是每天的盼头了。   “我们抽时间去看个电影吧。”叶斯拿着卷饼一蹦一蹦地往前走。   “可以。”何修想了想,“但我家这边电影院特别旧,要不还是等开学吧。你着急吗?”   “你有什么主意?”叶斯扬眉看他。   “也没什么。”何修顿了顿,“上次不是说要通宵看宝可梦没实现吗,我在平板电脑里下好了,咱俩晚上可以一起看。”   “一起……趴在被窝里看的那种一起看吗?”叶斯下意识停住脚步。   何修沉默片刻,还是点了下头,“嗯。主要是,还没供暖,晚上挺凉的,所以只能在被窝里……”   他话没说完就被叶斯的笑声给打断了,叶斯挂在他身上笑得佝偻着背,咳嗽道:“行,那就被窝里看。怕冷,我们都巨怕冷。”   小城市的热闹气氛在日落后体现得淋漓尽致,下班放学的都凑在一起,一条街从头拥挤到尾。   俩人先吃了楼底下内容物爆炸的卷饼,而后沿着街走一会又莫名其妙买了排长队的奶茶,快到理发店时何修又给叶斯买了份章鱼小丸子,吃完小丸子叶斯渴了,于是俩人又在行程里临时加了一项吃冰淇淋。   在理发店并排坐下后,叶斯深吸一口气,“tony老师,麻烦脖封别系太紧,我撑的想吐。”   何修一直在乐,好像就没停过,身后的女理发师问他,“要到什么长度?”   何修闻言下意识偏头看向叶斯,叶斯正举着手机上的流川枫图片跟发型师解释,“要这个气质,你能get到吗?但整体稍微短点,别太短哈,我是校草。”   两个理发师都在笑,何修顿了顿,“我和他差不多长度吧。”   “你也是校草吗?”女理发师笑问。   何修点头,“据说也是。”   一起剪头发也是新奇的体验,看着对方披着灰不拉几的斗篷坐在凳子上,头发湿漉漉,被人拿着梳子一小捆儿一小捆儿那么梳起来再剪短,最后吹风机轰隆隆一响,英姿飒爽的。   “哎,还是比我想象中短了。”叶斯站在镜子前,抓起何修的手往自己头上放,“你摸摸,是不是有点扎手?”   “头顶有点,别的地方还成。”何修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你头顶其实一直有几根炸毛。”   “是吗?”叶斯对着前后晃了晃,又对何修笑,“头发一短是精神不少,但看着毛毛躁躁的,我得适应一会。”   何修笑笑没说话。其实他也觉得叶斯头发剪短后比之前多了点锐气,还挺新鲜的,像玩游戏心爱的角色解锁了新皮肤,管他好看不好看,美滋滋珍藏就是了。   俩人走出理发店,外头天都黑了,何修正在道边打车,叶斯裤兜里手机响了一声。   “是宋义。”他看一眼来电显,表情有些凝固,飞快嘀咕两句“一定没出事”然后才接起电话。   “叶神,你猜我在哪儿呢!”宋义兴高采烈的声音一飙出来,叶斯跟何修两人就同时松了口气。   “懒得猜。”叶斯往何修身上一靠,懒洋洋地哼问,“上午跟你说那事,你问没问啊?”   “问了!”宋义嗨了一声,“她老家确实在t镇,但她爸妈都好多年没回去了,家里老人也早接到h市了,就几个姑姥姥姨姥姥什么的还在老家。”   叶斯啊了一声,“那她要干什么?”   “她的狗!”宋义兴奋叫,“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来看老家亲戚,带着狗来的,结果狗子在镇里跑丢了,哭一整个年。结果昨天突然听说狗早回来了,激动一宿没睡着急,学习也不学了,爸妈也拦不住,自己一个人立刻回来牵狗。”   “啊!”叶斯一下子站直了,“这样啊!哎不对,我今天看她表情特别沉痛,还有点生气似的。”   “能不生气吗?”宋义乐着说,“亲戚早就把狗找着了,给家里小孩养,一直没告诉她,她说她要手撕了那些熊孩子。”   叶斯长舒一口气,“那就行,哎我和学神想多了。”   “惊不惊喜?”宋义一个劲感慨,“我跟你说更惊喜的还有呢,沈霏这阵不是操心小简吗?月月本来憋心里没好意思跟沈霏说。我一问她,她特开心,我说要过来找她和她一起接狗回去她都二话不说答应了!卧槽,我跟你说我现在分分钟能升天,我现在就在这个出租车上呢,马上就到p镇了。”   “我只想问。”叶斯忍着笑,“打车多少钱?”   “卧槽别提钱!”宋义嘶了一声,又压低声哼哼,“你要是手头宽裕先给我打五百,下个月我一准还你。”   叶斯笑着把电话挂断,给宋义转了个666。宋义光速接收,发了一个哈士奇伸舌头喊“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叶斯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揣起来,宋义突然又发过来一条语音。   何修招手拦下出租车,一边开车门一边随口道:“他说什么,外放吧,是不是许杉月那边需要帮忙。”   叶斯嗯了一声,随手点击外放。   宋义粗嗓门从扬声器里跑出来,“哎卧槽不对啊,我才反应过来,你不是说在家闭门学习吗?许杉月说你跟学神一起回家了!卧槽,大型旅游都不喊我和兴爷啊,你他妈还是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叶斯冷漠脸:谁说我是人,我明明就是个蛋啊。   ——————————   敲键盘的。佛蛋站在键盘前小声说,这个月能多给我一点零用钱吗?   你又要买什么。敲键盘的一脸麻木,你已经连续好几个月透支了。   这说明零用钱该涨了。佛蛋认真说,真的不够花。   敲键盘的冷笑一声,说吧,又要买什么。   假发。佛蛋说,惨蛋说要cos流浪歌手,需要一顶飘逸假发。   你就不拦他?敲键盘的瞪眼。   佛蛋有些惊讶,拦他干什么,我打算cos说唱歌手,也买一顶戴戴。   敲键盘的深吸一口气,双手托起佛蛋到眼前,儿啊。   有事说事。佛蛋面无表情,不要乱攀关系。   敲键盘的又吸一口气,你不能总迁就惨蛋一起胡闹,你俩会在杀马特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的。   那有什么的。佛蛋小声固执说,和惨蛋一起做什么都有意义。   佛蛋说着看了敲键盘的一眼,遗憾摇头,你不懂,惨蛋笑起来眼睛会发光呢。 第69章 琥珀里的时间   在何修家的几天, 日子被拉长了,就连一起学习的时间都仿佛放缓了脚步, 日升日落, 叶斯感觉自己能回忆起每分每秒的感受。   返校时俩人在颠簸的大客车上靠在一起昏睡了一路, 何修抱着塞满卷子和零食的,叶斯脑袋枕在他肩膀上,他又枕着叶斯的脑袋。   一直到迈进校园,看着拥挤喧闹的学生,才终于有了从云端踏回地上的感觉。十一回来大家都变了点样子, 最明显的就是大家好像都剪头发了, 男生基本清一色板寸, 有的还露着青色的头皮, 就连女生也普遍马尾短了一大截。   老马调了座位, 简明泽和罗翰被串到第一组第一排, 把着前门。这一组所有座位的空隙都收缩了点,确保足够空间放小简的轮椅。叶斯何修则被无情地放到了靠窗组倒数第二排,用老马的话说, 不希望每次下课前话都没说完呢, 一抬头叶斯跟何修人已经没了。   “我就不信,你俩这次还能从窗户走。”老马站在讲台桌前严肃道:“我劝你俩慎重, 跳楼一时爽。”   全班都在乐,串座到叶斯后头坐着的张山盖感慨,“最强和进步最快的两尊大神压在我前边,压力山大啊。”   “你们该有点压力了。”老马高深地笑, “看你们一个个小脸吃溜圆,假期过得挺愉快吧?”   “愉快!”底下有人喊。   “没胖,是剪头发显胖。”又有人不服。   老马笑笑,“理科前四个班统一规则,下次月考后按成绩调座位,一直到本学期结束。也就是说,从十月中一直到下学期开学,这期间班级里会重新洗一次牌。”   “我去!”   教室里一下子炸开锅,何修原本正低头摁着游戏机,一听这话瞬间抬起了头,向来淡定的学神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慌张的表情。   低头算题的叶斯闻言也抬起头,两脸慌张。   老马伸手往下压了压,“这是为了让大家在本学期最后两个月紧张起来,寒假补课开始你们还是可以重新自由组座。不用紧张。”   沈霏叹口气,“也没什么不好,放一个名次在你前后的人同桌两个月,俩人肯定都得卯着劲学。”   “同意。”张山盖也点头,“这样挺好的。”   老马笑笑,“那好,如果没有反对意见的话……”   “老师。”何修放下游戏机,“反对。”   教室里一瞬间鸦雀无声,大家全都回头冲这边看过来。叶斯心里一阵紧张,只是没表现出来,也偏过头貌似平静地看着何修。   何修站起来,“我理解学校这样做的初衷是,比如我是第十名,我和第九名坐一起,我想超过他,他怕被我超过,我俩都会同时更加努力学习。”   老马点头,“是这个意思。”   “紧迫的竞争感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好。”何修不带语气地陈述事实,“拿我举例,我跟谁坐都一样,反而是心理脆弱的坐我旁边,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我觉得,得找一个心理素质最好的做我同桌。”   老马好脾气地笑笑,“那你觉得咱班谁心理素质最好呢?”   “我觉得是我。”叶斯也严肃地举起手。   底下响起一圈压抑的憋笑的声音,沈霏清了清嗓子,“老师,我是万年第二,我确实不愿意挨着学神,崩溃。”   老马笑着瞪眼,指着何修,“你直接说不想调座。”   何修嗯了声,“不想调座。”   班级里一片哄堂大笑,何修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他挺不愿意站起来说这一大串话的,但没办法,调座当头,人生最深刻的恐惧出现得猝不及防。   “行吧行吧。”老马一脸无奈地摆摆手让他坐下,又说,“这样吧,我再给两张桌的名额,实在不想调的下课来找我一下。但是你们都把理由给我编好了啊,起码不能比何修的理由差。”   老马走后,班级里很快安静下来,众人皆伏案学习。   叶斯把学习资料塞进书桌堂,常用的放在窗台沿上,而后转头对坐在外面的何修眯眼笑。   “男朋友。”叶斯做了个口型,又用气声说,“好怕跟我分开哦。”   “你不怕么。”何修声音听起来有些郁闷,“真的猝不及防,搞什么同桌竞争,吓我一跳。”   “莫方。”叶斯止不住乐,在桌子底下捋着他的腿给他压惊,“你再等等我,马上我就冲上去了。”   “嗯。”何修闻言忍不住扬起唇,靠在座椅上笑看着叶斯,轻声说,“冲啊,叶神。”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叶斯仿佛进入了一种机器人状态。早上睡到最后一分钟飞奔出宿舍,何修负责迟到十分钟去买两人的早餐,他坐下先喝一罐速溶咖啡,然后精神抖擞跟着听课做笔记。课间跟何修俩人跑着去厕所,再小跑回来,抓紧几分钟听何修给他口播一段英语听力。午饭后直接回教室,先趴桌上睡二十分钟,然后爬起来写理综。   晚自习四节,两节写作业,两节写何修单独给他出的题目。回宿舍后休息十五分钟,然后再去自习室刷一套数学卷子。   每天的睡眠时间满打满算也不到六小时,但叶斯却没觉得累,反而越冲越有劲了似的。前面漫长几个月的蹒跚学步终于打下了一些基础,让他试着奔跑起来,然后不断加速、再加速。   ……   十月的最后一天,老马把月考成绩和调整后的座位表一起贴在了黑板上。齐玥第一时间拍照发进班群,叶斯原本正在算一道数学题,下意识停下笔,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手机,却没点开,犹豫之后塞给何修,“你帮我看吧。”   “紧张吗。”何修点开手机,点开了那张图,放大一下。   “有点儿。”叶斯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把手按在何修腿上,“你先说说你的成绩,给我个过渡。”   “这有什么可过渡的。”何修其实已经看见叶斯成绩了,只好一边乐一边往上看,扫了眼自己的分数。   “多少?”叶斯把心一横,拍桌说,“来吧,说出来让爷听听。”   “737。”何修嘀咕道:“语文估计没少扣。”   “哎差不多得了。”叶斯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这家伙数学和理综搞不好又是满分,叹口气,在何修裤子上蹭了蹭手,“来吧,看看我的成绩。”   何修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你有心理预期么。”   “有。”叶斯顿了顿,压低声音,“上次明面上我是从三十退到三十五,学年四十二。这次……哎,大家都在使劲冲,我希望我能回前三十,反正起码别再往下了就行。”   何修平静地说道:“十六。”   “什么?”叶斯愣了两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十六?”   何修把手机放在他眼前,“总分689,班级十六,学年十六。学年进步二十一名。”   何修平静的语气没坚持到最后,说到学年十六的时候声音扬了起来,嘴角也跟着一起扬了起来,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叶神,强啊。”   叶斯半天都没敢相信自己耳朵,在脑海里把何修的话又重新理解了一遍,然后才拿起手机看成绩单。   照片铺满屏,他的名字在很靠屏幕上面的地方,离高居第一的“何修”只有一小段距离。   叶斯忍不住用食指和拇指捏起来比划了一下那段距离,差不多三公分。   他大脑空白了一会,突然又想起什么,“卷子和标准答案什么时候发下来?”   “老马说马上。”何修知道叶斯是想估一个真实水平的分数,再去年级大榜上捋一捋找名次,于是笑着说,“你期中考真实估分多少?”   “586。”叶斯回忆了一下,“肯定有偏差,但估计在五百六到五百八左右吧。”   何修闻言笑了笑,“你看着吧。”   “看什么?”叶斯茫然。   何修轻声说,“这次卷面分689,我押你真实成绩估分能上六百四。”   叶斯吓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左右看了一眼,像做贼似的,又压低声说,“立什么flag呢你?”   “没立flag。”何修淡然垂眸翻开笔记,一边低头写字一边平静道:“天天陪你一起学习,你什么水平,我心里有数。”   叶斯没出声,坐在旁边安静看何修写笔记,半天后释然地长出一口气。   这半个多月来何修确实每天都在陪他学习,不仅仅是帮他出题、判卷,凡是他做过的题,何修都会做一遍,他听的课,何修也会单独再做一遍笔记,然后拿着两人的资料在一起比对,最后总能给他补充不少东西。   “同桌。”叶斯懒洋洋地扑在何修背上,像盖被子一样,趴在他耳朵边上嘟囔道:“这周末上我家住吧,我爸这周末回不来。”   何修有些艰难地转头看着他,喉结动了动,“什么意思。”   叶斯趴在他耳朵边上小声哼哼,“光顾着学习了,是不是挺长时间没见世面了啊?”   何修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前面正根据名次调座位的男生诧异地回头看一眼,何修又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写笔记。   叶斯就趴他耳朵边,喘口气都带起一阵战栗,头皮都要炸了。   好不容易等前面的人走了,何修才叹着气嗯了一声,“你终于想起来还有见世面的事了。”   叶斯乐得差点把他从座位上推出去,何修一边努力保持平衡一边笑着说,“连我都快学傻了。”   最后叶斯估分估在了642,计算器加了好几遍,最后看见那三个数,他心里的想法竟然不是进步太大了,而是何修真的算得太准了。   “你语文和英语基本平稳了。”何修拿着叶斯估算的各科分数说,“还有七个月,一点点积累往上走,高考不会拖你后腿。主要问题还是数理化,冲得太快,基础不稳固,对难题的把控能力波动很大。”   叶斯点点头,“妙蛙老师说的都对,我继续玩命做题。”   “别玩命做题了。”何修看他一眼,“期末之前我们再走两轮知识点,根据经验期末考直接对标高考,不会出刁钻题,我们的目标是前十五。”   叶斯哦了一声,又听何修似是自言自语地边翻卷子边说道:“多看知识点,高中就这么点东西,很快就能学透。”   叶斯:“……哦。”   校园被落叶覆盖,校门外的小吃街弥漫满烤红薯的味道时,简明泽收拾了学习用的东西,拄着拐杖站在讲台前,冲老师和同学们鞠了一躬。   “我要入院准备了。”简明泽微笑着说,“这段在英中的借读时光我非常开心,能认识大家是我的幸运,希望大家前程似锦。”   半个班的人眼圈都红了,叶斯看着他,在底下拉住何修的手,何修也用力回攥。   “别这么沉重。”简明泽笑了两声,“下个月初手术,然后还要在医院养一段时间。大家学习紧张,就千万别来看我了,我在医院也得抓紧学习呢。如果顺利的话,一月份回我自己学校之前,我会来参加英中的元旦联欢会的。”   “给你留个节目。”沈霏红着眼眶笑着说,“班级最大的节目,把c位给你空着。”   简明泽用力点头,“一言为定。”   简明泽是班会上宣布走的,没让任何人送,父母帮他打包了宿舍的东西,虽然也公开跟大家告别过,但等大家反应过来他人已经没影了的时候,还是觉得猝不及防。   在叶斯的学习计划里,特意把小简入院后的头三天划定为“低效率日”,算准了自己静不下心来。但事实证明没有,小简走那天晚上他跟何修一起去洗澡、一起早早上床,大脑确实是空白的,但第二天早上起来却无缝重新投入打仗一样的学习中,边听课边咬着何修迟到给他买的早餐,脑子里噼里啪啦滚过的全都是计算公式,没有一点儿伤春悲秋的东西。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秋天,全世界都仿佛沉寂下来。小简的离开是唯一一件让班级里震动了一阵的事情,而后大家又玩命似的学习起来。   上次月考小简考了个第三,跟沈霏坐一起了,这次小简走,老马没提,沈霏就一个人一张桌,每天埋头玩命地学习着,学累了就看视频网站,似乎是在提前琢磨元旦联欢会四班要出一个什么形式的大型节目。   十一月底的最后一节晚自习,教室里所有人都在闷头学习,明亮的灯光和窗外的漆黑在窗玻璃上交织在一起。叶斯觉得屋里有点闷,透不过气来,正要掀毛衣领子抖一抖,突然听到外头轰隆一声。   班级里一片哗然,所有人几乎同步放下笔,扭头往窗外看去。   轰隆——   “卧槽,下雨了啊!”罗翰叫道,一下子推开桌子站起来,“是不是下雨了?”   叶斯伸手去开窗,几乎就在窗户打开的一瞬间,外头哗一声,倾盆大雨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黑夜中铺天盖地的雨水,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一阵冷风吹进班级,把闷热烦躁一扫而空。   大家精神都振奋起来,一边嘶嘶哈哈一边纷纷穿上外套,但没人让叶斯关窗,反而都大口大口呼吸着湿冷的空气。   风大,有雨水飘进来浇在了叶斯身上,但叶斯不想关窗,何修默默掏出自己的围巾递过去,叶斯在自己脖子上一圈一圈绕了好几圈,绕得都快低不下头了才停下。   向来安静的精英班自习氛围被打破,同桌间开始小声唠起嗑,一个班的精英都笑呵呵的,还有人感慨不知道串哥和红薯哥遭没遭殃,然后全班在一起乐个没完。   叶斯看着窗外的雨幕,过好一会才低声说,“竟然下雨了。”   “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何修也低声说,在桌子下面拉住他的手,“明天就是十二月了。”   “小简明天手术。”叶斯勾起唇角,“下雨透亮,焕然一新,好兆头。”   何修闻言笑起来嗯了一声。   叶斯嘴上说专心学习不挂念小简,但隔三差五就要提一次,每次都会坚定地论述一个“吉兆”,每天累得都快昏过去了还坚持在睡前为小简转发锦鲤,锦鲤都快转晕了吧。   “今晚号召大家一起转发锦鲤。”叶斯攥攥拳头,“明天一定不会有问题。”   何修无声地摸了摸他的手。裹在白毛衣里的叶斯看起来比平时柔软了不少,只除了头顶依然常年炸开的几缕毛。   “没有伞。”何修说,“回去你把我外套披在头上,别感冒。”   “你就不感冒了?”叶斯嘁了一声,“我一个爷们有什么可怕的,笑话。”   何修叹口气,“怕你耽误学习。不用担心我,我高烧三十九度也能继续打游戏。”   叶斯冷不丁被他一逗,笑得差点踹翻前面同学的凳子。   雨一直下到放学,不仅没小,反而更大了。高三的同学金贵,老马也不知道上哪紧急搜罗了十几把伞,有同学家长顶着雨来送伞,把孩子从教学楼接送到宿舍,家长没过来的人就去领老马的救济伞。   四班女生多,叶斯没好意思上去抢,结果刚好发到他俩这,救济伞没了,老马连自己用的伞都给出去了。   “哎,你俩。”老马焦虑道:“这可怎么办,学年已经找不到第二把伞了,办公室那些老师一个个都把伞让出来,都不回去了。”   “没事。”叶斯满不在乎地摆手,“淋回去就淋回去,热毛巾擦擦身上,两个男生怕什么。”   “你们高三的不能感冒啊。”老马犹豫了一下,又叹气,“也只能这样了,你俩大小伙子快点跑。”   “得令!”叶斯蹦了一下,拉起何修的胳膊就往外跑。   其实下楼这一段不用跑,但他也没顾上,从班级门口一路往下冲,冲到楼门口连个停顿都没有,直接冲进了雨里。   何修本来还在试图把外套往叶斯头上披,结果雨一下来,俩人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湿了个透,于是也放弃抵抗了,拉着叶斯的手更努力地狂奔。   雷声还轰隆隆的,满地的水,也分不清嘣到腿上的是被对方溅起来的水还是雨,叶斯吼了一句什么,听不大清,大概就是一些表达很爽的话。   一开始叶斯是拽着何修胳膊,但下雨实在太滑了,抓不住,俩人就在雨里拉起了手。   “没人看见吧!”叶斯狰狞地吼道。   “没人!”何修也提高了嗓门,“看见也无所谓!都快高考了!”   叶斯在后边乐得差点仰头喝一口雨,呛得打嗝。   从教学楼到宿舍跑起来就三两分钟,冲进门的一刹那叶斯差点被门口给学生吹脚的鼓风机吹一跟头,浑身打了个哆嗦。   何修立刻上来搂住了他,俩人都湿呱呱的,贴一起更难受。但叶斯还是下意识地贴了上去,俩人边走边往下淌水,走到楼梯前面回头一看,简直带进来两盆水。   叶斯止不住地乐,边乐边咳嗽边打嗝,何修本来在使劲憋着,最后没憋住,也跟着乐了出来。   一直上到六楼,身上的水才从溪流变成水滴,整条走廊的人都在来来回回拿水盆打水擦身体,潮湿的味道席卷了宿舍楼。   “叶神真够牛逼的。”沈浪从他俩身边经过,一边淌水一边乐,“出现了,比我更惨的人。”   温晨也跟在后头,叹气,“全三宿唯三完全没有遮挡就那么顶雨跑回来的人,全在咱们屋。”   “就是头铁。”叶斯笑着说。   湿毛衣贴在身上实在太难受了,叶斯走两步受不了,薅着脖领子把毛衣脱了下来,露出里面同样湿漉漉的黑背心。   入秋吃的多,他比夏天稍微结实了一点,虽然还是瘦削,但没有夏天那么单薄了。   裹在深蓝色湿毛衣里的何修扭头看了他一眼,看着少年的手臂,又一路看到肩胛,低声说,“别着凉了,快回屋。”   “等会儿再回。”叶斯说着走到宿舍门口,用脚推开门,把何修手里拿着的书包接过来往凳子上一扔,然后拉起何修的胳膊往盥洗室走,“来。”   何修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先洗?拿毛巾了吗?”   “等会再说,来对着雨喊两嗓子。”叶斯说着拉他进了盥洗室,盥洗室两排洗手池子旁边站满了人,叶斯冷不丁一闯进来,大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人不确定地往旁边让了让,“叶神着急洗吗?”   叶斯随意一摆手,拉着何修的手直接推开了晾衣服的阳台的门。   半封闭的阳台,约等于没封闭,一出去又被雨浇了一脸。   站在这里望出去,左边是小操场和食堂,右边是教学楼。食堂今天提前关门了,黑乎乎一片,但教学楼还亮着星星点点的光,是那些把伞给学生自己困在楼里的高三老师们。   叶斯把两只手拢在嘴边,撇开嗓子大喊道:“小简!手术顺利!”   “我也来!”脸上水还没抹干净的罗翰也推门出来了,挤到叶斯旁边站着,吼道:“早日出院!考好大学!”   叶斯愣了愣,看着罗翰,“你怎么这么二?”   “叶神,说话要摸自己良心。”罗翰在雨里瞪眼,“你先起的头。”   叶斯茫然道:“我是堵在心里挺长时间了,自我发泄一下,你学什么你?你这一学,显得咱俩更二了,对着雨喊个屁呢。”   何修忍不住乐,拉了拉叶斯的手,而后竟然也对着雨喊了起来。   “简明泽!人生坦荡!前路光明!”   罗翰啧啧感慨还是学神有文化,但叶斯杵在原地没吭声。他扭过头,在雨中迷蒙着眼看向何修,却见记忆里那个淡漠的家伙此刻眉目间皆是生动,对着雨一嗓子吼出来,一点都不像那个“何修”了。   男生宿舍的阳台上很快全都喊了起来,背后女生楼也喊了起来,认识简明泽的喊简明泽,不认识的对着大雨喊了一通学习恋爱父母家庭,叶斯他们在的那个阳台很快也挤满了人,高三的学生就像僵尸,集体雨夜出动,整个校园里一片喧哗,声势浩大。   叶斯被挤在窗台边上,动也动不了,出也出不去,只能跟何修挤在一起在一片震耳欲聋中淋雨。   逐渐怀疑人生。   “我感觉咱们摊事了。”叶斯抓着何修胳膊说,“这他妈,明天胡秀杰肯定得问谁带的头。”   “就说我带的。”何修笑着,在叶斯被雨彻底浇塌发型的头上摸了一把,然后趁天黑,趁所有人都在中邪似的玩命狂喊,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凑过来在叶斯嘴唇上咬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敲键盘的低气压地看着进门脚垫上两滩水,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只是小小地打了个水仗,惨蛋看着自己脚尖说道。   嗯,在雨里思考了一下蛋生。佛蛋补充。   哦?那思考出什么了?敲键盘的黑脸站在两颗蛋面前。   惨蛋顿了顿,偷偷瞟了佛蛋一眼,蛋爱你哦。   佛蛋顿了顿,蛋也爱你。   敲键盘的一脸崩溃,赶紧去找个毛巾擦擦!   好的。佛蛋说着拉起惨蛋,走,先帮你擦。   先帮你擦吧,惨蛋说。   不,先帮你擦。佛蛋执拗。   敲键盘的一脸冷漠看着两颗蛋走远,留下一条曲折拐弯的水痕。   先煮你吧。敲键盘的一边拖地一边学着惨蛋的声音,哼了声,又学着佛蛋,不,还是先煮你。 第70章 那年软乎乎的冬天   人是很社会性的动物, 在一个氛围里泡一会,就很容易被同化。   比如叶斯, 被挤在阳台沿上一动都动不了地浇了几分钟雨, 又被何修当着十几个侧脸和后脑勺啃了一口后, 精神迅速陷入失常,融入午夜丧尸喊楼大队中。   满世界都是嘶吼、发泄、鼓舞,但他却觉得自己想喊的不是那些,胸腔深处有股往上冲的劲,直到那两个字从喉咙里吼出来, 他才听见自己喊的到底是什么。   “何修!”   叶斯不知道着了什么魔, 一把甩开何修的手, 腰贴着阳台的围栏, 上身使劲探出去, 探进雨里, 两手圈在嘴边使劲喊着何修的名字。   “何修!”   “何修——”   “何——修——!”   喊到万籁俱寂,所有人的喊叫都成了一片白噪,耳朵里脑海里反复回荡的都是自己的喊声。   那天晚上回宿舍一路都晕晕乎乎的, 大脑缺氧, 走道脚都软。叶斯就记得躺在床上时摸手机一看都过了一点,然后闻着被窝的桃子味, 才又想起是何修拉着他用浴液打了一遍四肢,又按着他洗了头,帮他吹干,给他冲了一包热乎乎的板蓝根喝。   叶斯撑着最后的力气把当天的锦鲤全转了一遍, 发了几十次“小简平安”,然后终于在发完最后一条,力竭了似的,连头顶那句温柔的“晚安”都没来得及回应,撒开手机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但感觉睡成了一锅糊涂粥。半梦半醒之际,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噪音,背景音嘈杂,还有一个杀猪般的声音:“何修!何修!!”   叶斯整个人一哆嗦,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即脑袋深处一阵眩晕,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当时就没坐住歪着砸在了身后的墙上,肩胛骨磕在冰凉的水泥墙上,生疼。   何修也醒了,一脸懵地看着对面,沈浪正捂着手机乐得捶床。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沈浪边咳嗽边说,“我昨天好不容易挤进阳台,就听叶斯在那喊,我当机立断一定得给录下来,以后给你俩当起床铃。”   何修想吐槽但又忍住了,一个宿舍的开这种玩笑也很正常,只是大清早吓他一跳。   他正纳闷叶斯竟然没有耍脾气,一扭头,就见叶斯靠着墙坐着,两眼有些茫然,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   何修一下子就从栏杆那头翻了过来,“怎么了?”   沈浪关掉录音,严肃起来,“怎么了?叶神怎么了?”   温晨连睡裤都没来得及套,就那么穿着小裤衩爬下床梯,站在叶斯床底下仰头,“学神,他怎么了?”   “没事。”叶斯张口,听见自己声音打着颤,像带着哭腔似的。但他并没有想哭,就是觉得特别没劲,于是又缓了缓,再张嘴却又不是哭腔,而是嗓子哑了,“有点起来猛了。”   “你发烧了。”何修手在他脑门上摸一下,又皱眉伸嘴唇过来也贴了下,叹气,“是发烧了,摸你手心全是汗,应该也有点低血糖。”   叶斯叹口气,感觉喉咙里火辣辣的,他摸索着想下床,谁料何修又翻了回去,按着他肩膀把他生生按躺在床上。   “今天请假,不学了。”何修看着他,“我去给你买早餐,你先睡个回笼觉,手机也关掉。”   “干什么啊。”叶斯无奈道:“大老爷们感个冒就不学习了?”   “你是发烧,加低糖,而且长时间过劳。”何修严肃脸,语气微妙地低沉下来,“别辩这些没用的,快把眼睛闭起来。”   叶斯小声骂了一句靠,闭眼一会,又忍不住乐起来,没乐两声又开始咳嗽,于是只好把头偏过去边乐边咳。   他听着何修下床的声音,咳嗽完说道:“你挺牛逼啊,这个宿舍什么时候轮你管了,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就今天一天。”何修一边麻利换衣服一边说,语气有些闷,过一会又说,“不,就你生病这几天。当然,越快康复越好。”   叶斯忍不住又开始乐,闭着眼睛乐,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傻气。   何修风风火火就走了,温晨给他倒了杯水,然后说请假的事包在他身上,让叶斯好好养病。   叶斯没跟他客气,随便嗯了一声。翻个身本想再眯一会,却听见身后沈浪拉着温晨窃窃私语。   “哎,温晨。学神刚才用亲脑门的方式摸叶斯的体温啊。”   叶斯闭着眼睛,下意识放轻呼吸。   温晨压低声,“这不是很正常吗。”   “是吗?”沈浪迷茫,把脑门凑上去,“你来,你来用嘴唇贴我一下,我感受感受。”   “……变态。”温晨红着脸小声骂,拿起书包就走了。   叶斯死劲掐着自己大腿不乐出声,差点把肉都拧下来一圈。   何修去一趟挺长时间,长到温晨沈浪都走了,整条宿舍走廊里也安安静静,叶斯迷迷糊糊中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门外压低的说话声。   “行,就你俩是吧?那俩去上课了?”是宿管阿姨的声音。   何修声音很低很低,“是的,这是我俩的假条,麻烦您让待会打扫卫生的阿姨不要放音乐,让他再睡一会。”   “行,那你让他吃点饭啊。”   宿管阿姨的脚步声远了,何修才小心翼翼地进门。   叶斯感觉自己耳朵都竖着,以至于何修明明足够小心了,他还是能听见何修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发出的细微的声音,以及门轻轻划开——   “蒜头王八!”叶斯猛地从床上撑起来,眼前又有点冒金星,但他这回撑住了。哑着嗓子说道:“买好吃的回来啦?”   何修无奈地啧了一声,“你能不能躺好?”   “我要吃早饭。”叶斯说着掀开被子,随手拿起睡衣外套裹在背心外头,“吃完早饭还要回去上课。”   “别想啊。”何修皱了眉,“先吃饭,吃完饭睡觉。”   “妙蛙你好凶哦。”叶斯坐在床沿上,两条腿顺着床梯垂下来,晃了晃。   何修没吭声,过一会递了一杯温水,两片小药丸上来,“先吃掉,这个药餐前吃。”   叶斯噢了一声,乖乖就水吞了。   “你别下来了。”何修接过他递回的杯子说,“浪哥不是有个床上桌吗,你在床上吃,等一下。”   叶斯心想说我是有点感冒,又不是瘫痪了,还在床上吃,我是猪吗。   但他表面保持了平静,眼看着何修在他床上扣了一个小桌板,把绿豆粥和一盒小包子放在面前。   “吃吧,包子是西葫芦粉条馅的,退烧前不吃高蛋白。”何修说,“吃完饭撑半小时,再把退烧的吃了,中午起来要是退烧了就给你买肉吃。”   “噢。”叶斯低头喝了一口粥,发现看起来平淡的绿豆粥里加足了糖,甜滋滋的还挺好喝,于是又喝了一大口,嘟囔道:“看我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何修在旁边看着他吃饭,过一会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摸了下头,“这段时间累惨了。”   “其实还成。”叶斯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其实我觉得我还能加劲呢,就昨天下雨又喊楼,体力和精神都透支了,不然绝对不至于。”   “你缓一缓吧。”何修心疼道:“高考还远,到最后倒下了怎么办?”   叶斯没出声,低头吸溜吸溜把粥喝光,然后才轻声说,“不远了,只有一百八十八天了。哦不,今天荒废掉,只有一百八十七天了。”   何修闻言心里一紧,感觉自己一颗心拧着劲地疼,忍不住过来搂了搂叶斯,“明天我们多学俩小时,我给你补课,好不好。今天就好好睡一天。”   “成。”叶斯勾起唇,“我也不至于那么夸张,身体才是革命本钱嘛。”   吃完饭何修把东西收拾掉,叶斯就躺回被窝里了。何修不让他用app刷题,但是没逼着他一定睡觉,他就随手开了个宝可梦的动画,把手机搭在墙上,竖在眼前那么看。   感冒的时候听一串日语叽里呱啦,脑袋仁疼,而且又听不懂。所以他就把声音关掉了,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屏幕,偶尔扫两眼字幕。   其实看不看得懂无所谓,他就是喜欢看到那个黄叽叽的耗子,还有那只蒜头王八,看着就觉得开心。   何修本来坐在他头顶玩游戏机,看他关掉动画片声音后大概误会了,收起游戏机换了一个手游,估计是怕按键声打扰到他。   叶斯忍不住地扬起唇角,没告诉何修真相,就在一片无声的安静中感受着头顶那人的动作和呼吸。   似乎有一个世纪没有过过这种躺着放空,什么也不干的日子了。   动画片就放在眼前,醒了看两眼,困了闭眼就睡,叶斯也不知道自己是反复了多少次后彻底睡着了,只知道白天这一觉比昨晚睡得踏实,醒来时外头阳光浓烈,他好像出了一身汗,掀开被子有些发冷,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状态恢复了不少。   “同桌?”叶斯下意识叫人,屋里太安静了,以至于一瞬间他怀疑屋里没人。   “在这呢。”何修的声音立刻从头顶传来。何修放下手机,手搭过来贴在他脑门上。   “退烧了,比我脑门还凉。”何修松口气,“我已经给你叫了外卖,马上就能到。”   “外卖?”叶斯愣了愣,“去食堂吃得了。”   何修摇头,“好好歇着吧。叫的外卖是正经饭馆里的炒菜,你放心吃。”   叶斯忍不住乐,“我是不放心菜馆吗?我是寻思叫个外卖好几十,你不是在神神秘秘的攒钱吗?”   “几十块的外卖还是吃得起的。”何修闻言笑,随手接起外卖电话,走了出去。   叶斯坐在床上,上午阳光明亮,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上体育课的稀稀落落的学生。感觉很神奇,他住校这么久了,但好像从没见过白天的宿舍,此刻感觉这里就像自己家一样。   “饭到了,要不下来吃吧。”何修进来,手上拎了挺大一个塑料袋,“还挺多的,怕弄床上。”   “好。”叶斯说着,麻利地下了床。   何修买了三道菜,有叶斯最喜欢的红烧排骨,一个干锅鸡,还有番茄炒蛋。米饭有两份,俩人把凳子拉到一起,挨着坐一起吃。   “快中午了。”叶斯一边吃一边低声道。   何修嗯一声,把不小心夹到的鸡腿肉放进叶斯碗里,接着吃,“刚我问了下老马,老马说还没得到小简父母的报信,也……不太好问。”   “是不好问。”叶斯轻声说,“人家肯定忙着,打电话过去添乱不说,而且万一……”他顿了顿,又立刻摇头,“没有万一。”   吃完饭叶斯更精神了,在屋里走了两圈。何修固执不让他今天学习,他只好坐在床上继续看视频。   看动画片感觉是完全的浪费时间,想了半天,那看个美剧吧,还能听两句英语,心安一点。   叶斯随手打开一个悬疑剧,不怎么吓人,但语速太快他有点跟不上,只能勉强看个剧情。   消息弹窗突然降下来,沈霏在之前接小简出院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沈霏:“中午了,还没消息,我好慌。”   刚打了中午放学铃,一帮人都呜嗷呜嗷往食堂冲,过了两分钟大家才陆续回复。   宋义:“别慌,吉人自有天相。”   吴兴:“嗯,我们心诚则灵。”   罗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群人飞快刷屏,混子大队两个傻子不会安慰女生,说完一句话就耗空了全部力气,开始用表情包疯狂刷屏。   好好的群陷入混乱,叶斯简直服了,叹口气正措辞要如何安慰沈霏,万年潜水的何修突然冒了个泡。   何修:“不急。这种手术白天肯定要先做很多术前检查,再开刀,一台大手术,出来怎么也要下午了。”   沈霏立刻回复:“好的,谢谢学神。”   何修:“现在没消息才是好消息,把心放宽吧。即使是大手术,也已经是比较成熟的手术了,不要吓自己。”   叶斯看了忍不住扬起唇角,心想还是我男朋友会说话。   过一会沈霏又悄悄地私戳了叶斯,先问了问叶斯身体情况,然后才字里行间都透着哀伤地说道:“我必须得做点事情分分心,我要疯了,今天早上听我妈讲课就像看青蛙吧唧嘴一样,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叶斯又心疼又有点好笑,回复:“那咱俩聊几块钱的吧,让你别想了。”   沈霏:“马上就元旦联欢会,高三最有意思的最后一场晚会,我最近一直在想咱班的节目形式。”   叶斯眼睛一亮,即使已经沉迷学习多时,但他仍然几乎本能地对这种热闹盛大的活动感兴趣。   叶斯:“有什么想法吗?”   沈霏:“常规思路肯定是班级大合唱,这个一定得有。但每个班至少两个节目,我问了一圈,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出私人节目,所以咱班还得有个集体的。”   叶斯:“集体也行。或者有个适合小规模的,十来个人的,咱们群里撺掇撺掇。”   沈霏过了一会才回复:“叶神最近不是学习学得上厕所都来回小跑了吗?愿意花这个时间么,十几个人的小节目准备时间肯定比大合唱长很多的。”   叶斯看着那条消息又勾起唇角,回了三个字,“我可以。”   他放下手机,又忍不住偏头看了眼隔壁打游戏的何修,何修神情专注,大概是在过什么boss,还有点紧张兮兮,坐在那里姿态是僵的。   叶斯有些满足地叹气。   他确实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的学习时间。但这事不一样,这是一件能让何修参加集体活动的事情,是真真实实能够留给何修青春回忆的一件事。   于公于私,他都非常乐意。   下午看了数不清多少集动画片,到了晚上天黑的早,五六点的时候一量体温,又有点轻微回弹,37.8,还算发烧。   叶斯之好又吃了一顿药,喝了一碗寡淡的粥,吃完药老老实实上被窝里躺着,沈霏的信息又来了。   沈霏上着自习给他发消息:“大合唱的曲目肯定是老马他们指定,我想了一下午第二个节目怎么出,你说咱们演音乐剧行吗?”   “音乐剧?”叶斯一愣,“怎么演?”   “我和月月商量着写脚本。初步打算是两个主角一起走过一条街市,路过若干个npc,可以是一个人的npc,也可以是两三个的,然后每到一处,npc演一个自己的小故事,就几分钟就可以,最后串起群像。”   “可以啊。”叶斯忍不住眉开眼笑,下意识想发语音,又突然意识到沈霏在上自习,于是只好飞快打字:“听起来相当有水平了,学委看不出来啊,还有编排音乐剧的天分。”   沈霏回复:“我其实一直都很想成为导演或者制片人,可惜没机会了。”   沈霏的成绩,即使永远被何修压一头,也是绝对风风光光上前两所无所畏惧那种的。叶斯不知道“可惜没机会了”是什么意思,仔细想想大概是沈霏自己也不可能放得下这么稳妥又光明的前途吧。   叶斯努力排空思绪,开始认真构思音乐剧的剧本。   要参加的话,他肯定要和何修一组扮演一对npc,但他们要演一出什么样的小故事呢……   他正冥思苦想着,手机猝不及防就响了起来,一边响一边在他掌心里滋滋地震。来电显示依然是沈霏,这次不是发消息,而是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叶斯意识到了什么。他感觉自己心跳砰砰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深呼吸两次无用,又咬牙骂了一 句操,而后才把电话接起来。   “喂?”叶斯听着自己的声音打着颤,飞快道:“是福不是……”   “是福!是福!!”沈霏哭着激动地在电话里喊着,话筒里还有一种近乎空茫的回音,显然这位大小姐压根没走远,就站在教室门外的走廊里直接把电话拨了过来,一串班级都听着的那种。   年级主任之女,无所畏惧。   叶斯低声道:“所以,小简他……”   心脏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停跳了,然而只停了一秒钟,因为他转瞬就听到了沈霏哭着的兴奋声音,“很顺利!做完了!大夫说特别特别顺利,每一步都跟预案是一样的。然后小简可能后半夜就醒了!就能让他妈妈举着手机看到我们给他的短信了!”   叶斯大脑猛地空白了几秒,然后一把把手机扔了出去。   何修推门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盆,“你下来泡脚吧,生病就泡泡……怎么了?”   何修看着坐在床上呼呼喘着粗气的叶斯,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把水盆放下,挺平静地把地上的水渍擦干净,收拾了一会,然后才抬头看过去。   何修语气平静,“所以小简那边是有消息了是么。他……手术怎么样。”   一股活力好像突然沿着头顶灌回了大脑。叶斯听见自己猛地吸了两口气,一拳头捶在床上,青筋暴起吼道:“成功了!手术很顺利!很顺利!!”   何修也用了几秒钟消化这条简单的消息,而后他轻轻勾起唇角,整个人从里而外一下子轻松了似的,仰头看着床上的叶斯。   “真好。”何修小声说,“小简这一关就这么过来了。”   “后面肯定还要观察排异反应什么的,大概还有一段时间提心吊胆。”叶斯飞快说,猛地摸了一把眼睛,深呼吸,“但起码——这一关过了,剩下的关卡,可以继续闯下去。”   何修闻言笑,仰头看见叶斯的眼眶一点点红了,叶斯突然骂了一句我操,然后手捂着眼睛倒回床上躺下,一翻身,脸朝墙屁股对着外面,闷声道:“我冷静下。”   “嗯。”何修含笑说,过一会才慢吞吞爬上床,跪在自己枕头前看着叶斯。   叶斯在小声抽鼻子,一边抽一边又抹了一下眼角,嘟囔道:“妈的,小简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大家都为他提心吊胆好几个月了,还要继续提心吊胆下去。”   何修轻轻伸手摸着叶斯的脑袋,语气平和温柔,“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他,一关一关闯下去也是很好的。”   叶斯闻言张张嘴,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何修轻声说,“你也一样,有我陪着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啾!!蛋舍里一个响亮的喷嚏。   嘚瑟,嘚瑟感冒了吧。敲键盘的看着拿小被子兜住全身的惨蛋说道。   惨蛋:我绝壁不该是这样的体质,我明明是个……啊啾!   惨蛋一脸茫然,打喷嚏打得灵魂出窍,我刚说到哪来着?   别说话了,歇歇。佛蛋站在他旁边,心疼地摸摸蛋壳,我给你找药了,来,吃药。   只有药吗?惨蛋看了眼他身后,没有小布丁什么的?   有小布丁。佛蛋说,吃了药就可以吃布丁。   好。惨蛋接过小药丸放进嘴里,又喝了半杯水。   佛蛋把他头顶蒙着的小被子又紧了紧,攥在一起让他提在手里,那你等着哦,我去给你找布丁。   好,惨蛋乖乖点头。   等佛蛋走了,敲键盘的幽幽问,挺大个蛋了,吃药还要布丁?又不是苦的口服液,矫情什么?   你懂什么。惨蛋幽幽地瞪她一眼,做佛蛋的小公举蛋超级开心的,生病就是要做小公举啊。   敲键盘的闻言忍不住勾起唇角,伸手按了按蛋脑袋。   惨蛋:啊啾!!! 第71章 那年软乎乎的冬天   “男朋友。”叶斯使劲揉了一气眼睛, 嘟囔道:“你这样跪着看起来巨乖。”   “有吗。“何修低头看了眼自己跪在床上顶着枕头的膝盖,笑道:“只能这样, 我要是坐下的话腿就支到你床上去了。”   “你可以盘腿。”叶斯说着坐起来, 面壁给何修表演了个盘腿, 两手放在膝盖上摊开手心,闭起眼睛,“看,我们宝可梦一族都是很柔软的。”   何修笑得差点从床上栽下去,“我们宝可梦一族不盘腿吧?”   叶斯做几个深呼吸, 也乐了, 随手捣乱自己的头发, “别理我, 我情绪激动的时候就总干疯事。”   何修看着他乱七八糟的睡衣笑了一会, 而后下地把消毒过的体温计又递上来, “再量量。”   刚吃过退烧药不到两小时,叶斯估计不会降太多,但没想到量完38度, 比刚才还高了0.2。   “我去。”叶斯拿着体温计瞪眼, “我也太牛逼了吧。”   何修皱眉接过体温计,“什么情况, 饭也吃完有一阵了。”   “是我的热血在燃烧。”叶斯坐在床沿上晃脚,“小简的好消息让我热血沸腾,别说三十八,我怀疑我体内有三十九, 有四十了。”   “别胡说八道。”何修长叹一口气,“再喝一杯热水然后蒙起被子睡觉吧,明早还不退烧就去医院。”   “现在就睡啊。”叶斯咕咚咕咚干了一杯水,撑的胃有点胀,揉着胃又说,“我有点想下去跑圈,小简没事了,你懂我那种感觉吗?哎,要不我给你打一套拳吧?我小时候学跆拳道,可厉害了,你看着……”   “哎,得了。”何修简直哭笑不得,看着叶斯在床上站起来,一站直差点撞头,笑道:“躺着吧,我小时候也学过跆拳道,不用你给我展示。”   “噢。”叶斯憋憋嘴,躺进被子里又问,“我这样是不是特别像喝多了?”   “不像。”何修的表情很正经,“你喝多了不是这样的,别以为我没见过你掉河里。”   叶斯闻言捂在被子里笑个不停,感觉体内和被窝里都盘旋着一股热气,但他并不在意,想到小简现在平平安安,他就感觉整个人仿佛飘在云里。   晚上九点多何修就把大灯关掉,窗帘没拉,小小的宿舍笼罩在一层幽暗的月色中。   叶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中间迷迷糊糊听见走廊开始吵闹,好像听见温晨和沈浪说话的声音,然后过了不知多久,宿舍又安静下来。   半夜意识恍惚了几次,感觉到何修拿一个冰凉的小毛巾给他擦脑门,擦了两次,后来又起来摸了两次他的体温。   叶斯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回忆,上次被人这么照顾还是小时候,生病住院护士守着他。但何修并不像护士,虽然没有真实经历来对比,但他觉得如果有妈妈,妈妈在他生病时大概就会像何修这么照顾他。   给他买粥买素包子,看着他吃药定时量体温,不让他下地,还帮他擦擦脑门盖盖被子什么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叶斯醒了一次,睁开眼却觉得头昏昏沉沉,刚把眼睛闭上,就又听见何修小心翼翼下地,拿着暖壶出去。过一会回来,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晾着。   然后又摸了一次脑门,还在他头顶舒了口气。   “终于退了。”何修轻声自言自语。   叶斯差点就嘿嘿两声,又怕把男朋友吓坏,于是掐着大腿翻个身忍了回去。   叶斯早上是跟着起床铃一道醒的,让何修反复确认退烧后,终于获得正常上学的权利。早餐在食堂吃了差不多平时两倍的量,吃完冲进教室往座位上一坐,拉过昨天没写的作业卷就开始奋笔疾书。   早上第一节 课英语,罗莉课前特意问了叶斯身体情况,叶斯吓一跳,连忙说没事了。结果第二节课物理,胡秀杰也问了一遍。   两节课后间操,叶斯没出去跑圈,在座位上坐着写题,碰到老马进来检查卫生,老马又问了一遍。   “不是,老师。”叶斯砸砸嘴,“你们都这么紧张高三生吗?感冒请一天假而已,挨个来问一遍?”   “你自己面子多大不知道吗?”老马无奈道:“一个人感冒,还要再拉一个在宿舍照顾,我们当老师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你跟何修这样的。”   “啊。”叶斯闻言茫然,傻张着嘴,过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啊。他昨天怎么也请假了?”   神奇的是老马竟然还给假了。   老马笑着摇摇头,“算了,反正他来到教室也不学习。但你学习注意点,还不到最后冲刺的时候,别把自己累坏了。这学期你的变化老师们都看在眼里,加油啊——叶神。”   叶斯闻言扬起眉毛,黑眸中闪过少年的得意,伸拳在空中一挥,“加油!”   间操跑完是一整天里全班最活跃的时候,大家都脸蛋通红,呼哧带喘地回来,喝饮料的喝饮料,吃间餐的吃间餐。人在高三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学习占掉,学年里那点八卦,谁和谁表白了,谁上次考试退步了在宿舍哭,全都逮着跑完操后的这十来分钟聊完。   叶斯今天没跑步,但何修仍然给他带了间餐回来,是食堂旁边小卖部买的章鱼小丸子。   他一口一个,鼓动腮帮子不停地嚼,一抬头,却见吴兴在前门闪来闪去,冲他招手。   叶斯站起来,“妙蛙,让我出去一下。”   “吴兴怎么跑来找你了。”何修站起身往门口看了一眼。   “来问候。”叶斯眯眼笑,“我两个大孙子都很孝敬,每次爷爷有点龙体不适,他们都会来慰问。”   吴兴确实是来慰问的,还买了牛奶和巧克力,靠着门框叹气道:“你行不行啊,学年传言校霸大人痴迷学习过劳卧病,我他妈都惊呆了,憋一天想晚上回去你屋瞅瞅,结果何修堵在门口说你高烧睡着了,我的妈吓死。”   叶斯笑得不行,“校霸大人痴迷学习过劳卧病?谁传的?真敢胡诌啊。”   “你同桌。”吴兴严肃地往教室里指了一下,“你那心爱的同桌。”   据说昨天早上何修请假是这样的,先跟老马说:叶斯学习辛劳加淋雨,早起高烧晕眩,差点从床上厥过去。老马吓一跳,领着何修去胡秀杰办公室拿了感冒药,然后何修在他开叶斯假条的时候又风轻云淡道——   “麻烦给我也开一张。”吴兴学着何修那万年逼神的表情,眼睛往下斜,轻描淡写,“叶斯在宿舍很依赖人,生病了需要陪,不然会病重。”   叶斯震惊,眼睛瞪了半天后跟吴兴同时笑得差点厥过去,他手狂拍门框,吴兴拍着他后背,“你等会,还没完。胡秀杰问,依赖人是什么意思?你同桌说,就是依赖我的意思。”   “我日!”叶斯狂砸门框,砸的何修远远看了他一眼,目露困惑。   “巴啦啦大逼神,又一次突破了自我。”叶斯咳嗽了两声,“绝了,我说今天胡秀杰怎么一脸复杂问我身体情况,还让我一定保重身体,感冒后果很严重吧啦吧啦。”   “你一感冒他亲儿子都不来上课了,能不严重吗。”吴兴笑着说,“哎,我回去了啊。”   “行。”叶斯拍拍他肩膀,“去吧。”   “估计等会宋义也得来。”吴兴边走边嘀咕,“我刚去他班找他想说一块来,结果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叶斯不过嗯了一声,小跑回座位继续做刚才解到一半的题。   宋义是最能咋呼的一个,脑回路短,做事就直接。平时他有个小伤小病宋义总是哭着嚎着跑来看他,一副给他奔丧的样子。   叶斯本来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晚自习放学,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勾着何修脖子往回走的时候,才顿觉少了点什么。   “你今天看到宋义了吗?”叶斯问何修。   何修想了想,“好像看见了,跑操结束我去买章鱼小丸子,他在柜台边上买烤肠。”   “噢。”叶斯愣了愣,又问,“他没问问我身体问题?不是说全学年都知道了吗。”   “没问,就跟我打了个招呼。”何修想了下,“感觉他精神状态有点……木?我一打招呼还吓他一跳,交了钱匆匆忙忙就走了。”   “怪了。”叶斯皱眉,“这孙子干什么呢,爷爷生病都不来看爷爷。”   “儿孙也有儿孙愁。”何修淡淡道:“更何况你的儿孙最近追女生追到关键时刻,生死揭晓局,精神恍惚也是正常的。”   叶斯恍然,噢了一声。   上次宋义打车到许杉月老家陪她牵狗,叶斯后来没再问,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很顺利,因为那几天宋义在混子大队群里说话都带波浪线。   回忆起来——   吴兴:宋义几点返校?   宋义:五点噢~   吴兴:……那校门口一起吃米线吧。   宋义:好的呢~~   吴兴:你他妈脑袋让扫地机器人碾了吧?   宋义:才没有呢嘤!~   至于最后怎么样了叶斯就没问,只知道宋义最近一直找他要各科基础知识点笔记来着,估计是真的想好好学习了。   “哦对了。”叶斯突然想起来,“他前两天不是说要有机化学方程式大表吗?等会我给他送去。”   回到宿舍叶斯在柜子里翻了好半天,仔细算算背方程式不过是两个月之前的事,现在想起却觉得恍若隔世,而且觉得很迷,自己当初竟然连基本方程式都不会。   “你能找到吗?”何修换上睡衣,手上拿着一本竞赛题,“量量体温,不烧的话今晚咱们刷一轮数学竞赛?”   “行。”叶斯抽出那张被折了好几次的表格,“你先去自习室占个位,我马上。”   隔壁宋义他们屋一直是整条走廊最闹的,无论何时何地从门口路过,里头的动静都像能把房顶掀了。   但这次叶斯经过,才站在门外就觉得不对劲,屋里太安静了。   他敲开门,室友们都不在,只有宋义正坐在书桌前百无聊赖地玩手机,一见是他,嘴张了张却没吭声,半天后扭过头去,翻一页书,有气无力道:“来了啊。”   “给你送有机的资料。”叶斯把东西往他桌上一扔,皱眉,“你干什么呢,昨天今天两天都没见着人影。”   “没。”宋义翻着书,“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啊,吃饭睡觉上课。”   “放屁呢。”叶斯抬脚踹了一下宋义的凳子,“中午吃饭也没见着你,昨儿我病的快死了,你他妈就住隔壁,都没过来看一眼?”   “昨天放学回来的时候何修就说你已经睡觉了啊。”宋义瞪眼睛,“温晨他们洗漱都得压着声,我上你屋看个屁啊?”   “滚。”叶斯也来了点脾气,“今天早上呢?间操呢?晚饭呢?你他妈人跑哪去了?”   跟宋义好了这么多年了,要是对着这这幅脸红梗脖子死犟的样子都看不出来宋义是故意的,叶斯也就白做人家好朋友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脚尖把宋义连人带凳子勾过来,压着火,“怎么回事,跟许杉月不顺利?表白了?被拒绝了?”   “放你妈的屁!”宋义闻言就像被踩着开关了似的,一下子蹦起来,脑袋咣就磕在床板上。叶斯都跟着嘴一咧嘶了一声,但宋义上来那股冲劲,连揉都没揉一下,瞪着眼睛死盯他,“我和许杉月好好的你瞎他妈咒谁啊你?我俩男女恋爱,呸,就算还没恋,那也是天经地义,你管得着吗你?”   叶斯闻言沉默了一会,宋义的状态很不对劲,更不对劲的是,他不知有意无意强调的那句“男女恋爱。”   叶斯看着他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我擦。”宋义心态崩了,使劲揉了一把自己头发,“我他妈看见了!下雨那天晚上,在阳台上,你跟何修你俩——”宋义噎了一下,跳起来拳头往下一挥,“那样了!”   “我俩哪样了?”叶斯知道他看见的是什么,但却没有慌乱,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反问,“哪样了?你说说,是丧尽天良了,还是对不起谁了。”   “你少来扯这些正义凛然的。”宋义猛地抬手,“告诉你啊,你俩平时给着玩玩我一点意见都没有,但真搞那个,不行!我第一个不同意!”   “凭什么。”叶斯盯着他,黑眸深沉,语气微妙地绷紧了,“你凭什么不同意?”   “就凭我他妈跟你哥们好几年了!”宋义刚坐下又蹦了起来,指着叶斯,“凭我他妈本来都想好了,我跟月月的女儿以后要嫁给你儿子!你他妈搞那个还哪来的儿子?!”   叶斯一愣,茫然,“你跟许杉月在一起了?”   “还没。”宋义噎了一下,“我就是幻想一下。”   “真敢想啊。”叶斯忍不住啧啧感慨,靠在身后床梯上,“许杉月只是让你去陪她牵了一条狗,想不到你心里跟她连孩子都有了。”   宋义叹气,“这不是……人就活个理想吗。”   俩人同时叹口气,过一会宋义突然又反应过来,瞪起眼推了叶斯一下,“你少转移话题你!你跟学神!”   “宋义。”叶斯懒洋洋地从床梯旁边站直了,看着他,“听着点你自己上一秒说的话啊。人不就活个理想吗,何修就是我的理想,我的理想就是跟他一起考大学以后一起过日子,你得尊重。”   “别啊。”宋义一下子瞪大眼,“我还以为你俩就是青春期追求刺激,别动真格啊!”   叶斯被他气乐了,“你烦温晨宋许吗?”   “那怎么可能。”宋义瞪眼,“先说明白啊,我不歧视同性恋。”   “你不歧视同性恋,但你不接受自己好朋友是个同性恋。”叶斯严肃说,“你这就是歧视。”   “我……”宋义茫然,“不是,我就是希望你能找个好点的……哎也不能这么说,学神也挺好的……我就是想你能过普通正常的一生,别给自己找坎儿!”   叶斯闻言轻声道:“跟学神在一起,我感觉自己什么坎都能迈过去。但如果没了他……”叶斯顿了顿,“你不了解我的处境,如果没有他,也许我早就放弃了。”   “说什么呢。”宋义迷茫脸,“我怎么听不懂。”   “你不需要听懂。”叶斯笑笑,“给你点时间消化,等你消化好了,再顺便跟兴爷提一句吧。”   叶斯说着就转身往门口走,宋义坐在凳子上晃了一会又忍不住叫住他。   “哎。”   宋义表情郁闷,“你真的玩真的啊?”   “嗯。”叶斯点头,“不能更真了。”   宋义噢了一声,转回去掏出手机,咬牙切齿地点开一个app。   叶斯远远看见似乎是贴吧,英中的贴吧。   “你干什么?”叶斯皱眉,“别出去传八卦啊,你俩知道得了,别往外说。”   “大爷,您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吧。”宋义闻言举起手机在叶斯眼前晃晃,“贴吧传你俩小花边都快一学期了,我之前他妈还跟着起哄来着,谁知道是真的,擦。”   叶斯噢了声,“那你现在干什么?”   “帮你们反黑。”宋义沉着脸,“之前我以为你俩清白大男孩呢,无所畏惧还跟大家一起传八卦,现在没想到我擦是真的,我要申请当个小吧主,以后带你俩节奏的帖子,我见一个删一个。”   叶斯感觉自己是乐着走出宋义宿舍的。   宋义发现的比他预料中早,但反应却没太出他的想象。   那个家伙一直是这样,脑子一下子别不过来劲,但心够大,生气也就一阵,过两天自己就消化掉了。   回去后叶斯换了本书就去自习室,坐下开始做题前,他也上贴吧上瞟了一眼。   英中贴吧首页现在长久地飘着两个精品贴。   一个叫《校草cp真人创作小剧场-随时更新中》。   另一个叫《叶斯何修与女无瓜辟谣贴》。   两个贴叶斯都看了一眼,比较值得心疼的是第二个贴的楼主,搜罗来的他俩非cp的证据非常苍白。   比如俩人一块去食堂何修只知道低头玩游戏啊。   比如叶斯天天老佛爷一样指使何修做这做那啊。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反向安利。   叶斯的处理态度是不予回复,至少暂时,不想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耽误学习。   十二月下旬,已经到了要在毛衣外面再套一件棉服才能抵御寒冷的时候了。第一场雪下来的那天早上,叶斯睁眼收到了小简顺利通过第一个排异反应监测时期的好消息。   正好是礼拜一,班会上老马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在一片乐呵呵的欢乐气氛里,沈霏和齐玥走上讲台。   “说一下元旦联欢晚会的事情吧。”齐玥说掉:“这次和往年一样,还是每个学年开大会。咱班分到两个节目,一个是大合唱,老马建议我们选择一首青春抒情的歌曲,自己重新填词。”   老马在旁边立刻说,“这只是我个人的小想法啊,大家也可以再讨论。”   齐玥点点头,“嗯,是的。此外还有一个节目名额,有人或者小组想要报名吗?”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能看出有人在犹豫,但等了两三分钟,最后还是没人举手。   张山盖幽幽叹气,“都想玩,出个风头,但没时间啊。”   沈霏笑笑,“没关系,那我先预约一个八个人的节目,到时候再说。”   “小简能来吗?”叶斯抬头问。   “他说元旦联欢会一定来。”沈霏笑得眼角弯弯,“推着轮椅也来,就算躺在担架上,抬也要我们把他抬过来。”   课间叶斯掏出一张白纸画了画,何修在旁边看着,一开始以为他又要乱涂鸦,但很快发现不是。叶斯似乎在认真构图,只是大概还没太想明白,写两笔就画个叉,一张纸正反面都失败过了,于是再换下一张纸。   “你干什么呢?”何修凑过来好奇问。   “构思节目。”叶斯一脸严肃,“之前沈霏说,要用音乐剧串起若干个小故事,我在想咱俩怎么呈现。”   “音乐剧?”何修惊讶,“没在联欢会上见过这种形式。”   “是啊,她还挺有艺术细胞的,之前没看出来。”叶斯说着,啧了一声,在白纸中央画了一个规整的圆,周围散发出代表光的射线,然后在圆的面前画了一个小男孩。   “这是什么?”何修不懂就问,指了一下那个圆。   “这是时间。”叶斯说,放低声音,“我想做两人迎面背光而来的效果。时空穿梭者。”   “这样很好。”何修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笑着用力搓了搓叶斯的腿,“你也很有文艺细胞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啊,隔壁蛋窝里我的好朋友蛋冲我发火了欸。   惨蛋捧着马克杯,一边喝抹茶一边摇头感慨,哎,心痛。   发什么火?敲键盘的挑眉看他。   他觉得我和佛蛋不能在一起,也没想到我俩会在一起。   惨蛋说着幽幽叹气,他怎么这么天真啊,我和佛蛋一个窝睡了这么久了,哪还有纯纯的友谊啊。   所以你俩——敲键盘的微妙地顿了下。   瞎说什么呢?惨蛋差点呛出来,瞪她一眼,蛋壳慢慢红了。   我还是个小鸡蛋呢,还要一阵才是成年蛋,惨蛋遗憾地小小声说,我也在每天画日历呢。 第72章 那年软乎乎的冬天   天越来越冷, 叶斯却觉得越来越忙了。   期末考试安排在一月九号,每天都在倒数。可十二月三十一是元旦联欢会, 大合唱还好说, 毕竟是人人都熟知的曲调, 到时候合两遍就完了。但音乐剧节目难度不小,每个人要私下练习自己的部分,还要在一起反复合、调整。   叶斯本来每天睡六个小时,联欢会前强行从学习和睡觉的时间里各摘出半小时,去实验楼底下跟大家一起练。   音乐剧只有五分半, 主角是许杉月, 因为她学芭蕾, 可以流畅婉转地用一支舞从舞台左边蜿蜒旋转到右边, 串起所有的故事。   第一个单元是沈霏和简明泽, 沈霏主唱, 简明泽会坐在轮椅上学习、发呆、打游戏,就像一个再平凡普通不过的孩子。   第二个单元是齐玥和罗翰,罗翰主唱, 俩人要表现出激烈的争吵, 大概是要指班长和体委在为班级事务操劳过程中的争端,最后当然以和好收尾。   第三个单元是温晨和宋许, 俩人顺唱,从音乐最压抑的一段切入,从黑暗中一点点亮起光,光全部亮起的一瞬, 两人脸上会出现从阴郁向欢乐的变化,然后给大家表演萝卜蹲。   淡出就是叶斯跟何修了,只有不到半分钟,何修问叶斯要怎么表达“时空穿梭者”含义的时候,叶斯想了想说,“猝死和重生”。   联欢会前两天,叶斯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感觉自己走在猝死的边缘。仿佛被加了“迟缓”buff,一步要迈三秒,头顶都恨不得冒白烟。   “联欢会后就歇歇。”何修叹着气,也不顾学校里还有别人,揽着叶斯肩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联欢会后,”叶斯顽强地用手指撑起两个眼皮,“再玩命一周,考完期末再歇。”   何修长叹一声,想劝但又知道劝不住,期末考关系自招名额,自招名额拿到了,就多一分前进的希望。   何修顿了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肯定会考好的。寒假想干什么?”   “考好?”叶斯茫然了一会,白眼仁干干净净,眼神却有些空洞,说道:“考好的话,寒假就要开始准备自招了。”   何修:“……”   大概是每天都太困,早上起床变得越发困难。困难到一听起床铃的声音就会条件反射地头痛欲裂,心脏狂跳,情绪暴躁到无穷。   叶斯感觉自己每天早上听到铃的一瞬间就想哭,晚上爬到床上连一个多余的脑细胞都分不出来,每天坚持跟何修说一句“晚安”已经是最大的成就。   还有甜食,没完没了的甜食,何修口袋里好像有永远掏不干净的夹心饼干和巧克力。后来不知是不是他吃得太凶了,他发现何修在网上买了件新的棉服,正面两个大口袋,肩膀两个小口袋,衣服里侧还有大片的兜,就连帽子里都能装得比普通的帽子多。   每天早上他小跑去教室,何修小跑去买早餐,顺便去小卖店“进货”。一起出门的时候何修还是瘦的,等在教室再相逢,何修整个人就鼓了起来,仿佛外套里装着一个平行世界。   后来回忆起那年冬天,就是永远睡不够的觉,做不完的题,吃不完的巧克力。   还有何修永远放不下的养在游戏机里的公主殿下。   “我来说一下明天的安排啊。”老马逮着放学前冲进来,“联欢会下午五点开始,咱们上午的课正常上,中午各班去布置会场,下午彩排。”   “老师我们不彩排行吗,可以在教室里自习。”张山盖举手问。   老马叹口气,“祖宗们,你们一次都没合唱过呢。明天下午去彩两遍吧,我都替你们虚。”   班级里一片和气的笑声,老马叹口气,“而且你们真得换换脑子了,我每次课间从门外走过,仿佛里头坐着的是一屋子行尸走肉。”   何修剥开一条巧克力递到旁边的叶斯面前,“歌词记住了么。”   “差不多。”叶斯咬了一口,“反正咱俩那两句我记住了。”   大合唱的歌是《和你一样》,重复的部分大家合唱,抒情单句找了不同的几个人领唱。   叶斯和何修因为声音好听被选中,分到了连着的两句。   叶斯是“谁能忘记过去一路走来陪你受的伤”,而何修是“谁能预料未来茫茫漫长你在何方”,而后大家接“笑容在脸上,和你一样。大声唱,为自己鼓掌。”   “哎,你觉不觉得咱俩的词有点晦气。”叶斯把那两句反复叨咕了两遍,瘪嘴道:“像是过不下去了似的。”   何修忍不住乐,“是有点。你别往那方面想,当成一首普通抒情歌来唱就比较好。”   叶斯嗯了声,在纸上写下自己那句词,盯着看了一会,而后有些骄傲地轻轻勾起嘴角。   “同桌,再给我块糖。”他摊开手心,何修剥开一颗桃子糖递过来,他看也不看直接塞嘴里,用卷子挡着刷刷刷写着什么。   中午布置场地叶斯没去,音乐剧的几个人在实验楼碰了个头,算是把流程完整走了两遍。   “我觉得效果还不错。”沈霏回看着视频说,“叶斯跟何修的最有感觉了,现在没有灯光配合,但到时候效果应该不错。”   “说实在的我觉得还是我们的最有感觉。”宋许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搭着温晨的肩膀,“一开始那么压抑,后来萝卜蹲,反转牛逼。”   “大家的都很有深意。”齐玥笑,“叶神跟学神的看起来是最有深意的,只是我有点不懂。”   “没关系。”叶斯大大咧咧地笑,“不用搞懂,我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瞎玩呗。”   何修看他一眼,笑着没说话。罗翰拍拍手,“对,就瞎玩,玩得开心就行了。”   说是瞎玩,但到了大会场,所有人都有点虚。音乐剧对灯光配合的要求比较高,每一个小单元出现时要有追光,其他单元要黑下去。沈霏拿着台本跟灯光的人解释了好半天,叶斯在旁边听着,拽了下何修袖子,“我靠,有点紧张啊。”   “没事。”何修伸手在他后背上捋了两把,“高三各班都半斤八两,都是临晚会前两天才开始准备的。”   “话是这么说……”叶斯有点不安生地回头看了眼空旷的舞台,顿了顿又自我安慰道:“没事,反正咱俩的就几秒。”   “没错。”何修点头。   “是先大合唱吗?”叶斯看沈霏回来了赶紧问道。   “先音乐剧。”沈霏说,“都是先小节目再大节目。但我看了眼抽签,咱们音乐剧是最后一个小节目,咱班大合唱是第一个大节目,连起来了。”   “啊。”罗翰深呼吸,“挺好,一刀给个痛快了。”   “不。”叶斯严肃道:“是连着两刀给个痛快。”   一群人笑成一团,沈霏笑着说,“你们先走两遍,把我那段空过去,我去接小简。”   “小简这就回来啦?!”叶斯闻言一下子窜起来,彩排一直默认空过小简,直到刚才最后一次彩排还没有他呢,叶斯都快把小简本尊要来这件事给忘了。   “叶神淡定。”沈霏乐个不停,“我看你比我还激动。”   沈霏去接人,剩下几个要彩排的就站上了舞台。   叶斯他们节目说出来一个个含义深刻,但表现起来充满了迷之搞笑。他们在顶上演,底下别的班布置场地的一直在乐,宋许温晨萝卜蹲简直引燃了一个爆笑的高潮,以至于到何修叶斯的时候,大家都没怎么看明白呢,就感觉两大校草同框晃了那么一下就结束了。   “刚刚是不是有人跑调了啊?”罗翰放下手麦,“我怎么听不见bgm啊,也听不清自己唱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唱了。”   “别虚。”工作人员小跑过来,“大礼堂音源复杂,会有这种情况,等会上场会给你们几个发耳返。”   叶斯闻言立刻就扯了何修胳膊一下,“还有耳返。”   “听见了。”何修笑着点头,“不虚。”   说是不虚。但叶斯发现何修背过去戴上了自己的耳机,把大合唱那首歌又反复听了两遍,尤其是他俩单独那一句。   叶斯看他认真的侧脸就忍不住想笑。   他的那句“谁能忘记过去一路走来陪你受的伤”不太应景,已经偷偷改掉,等会儿正式演出会唱改良的歌词。   其实最不妥的是何修那句才对,但他并不打算让何修改,反而有点期待等会唱完之后何修一脸震惊的表情。   要的就是那种“看,我改了你没改,我比你更对咱俩的关系上心”的效果。   叶斯叹了口气——恋爱中的人,智障。   老马跑过来叫道:“四班的四班的!上来,咱班抓紧时间合一遍,别的班还排着呢!”   “小简来了吗?”有人探头问。   “来了。”沈霏的声音从幕后响起,大家全回头往幕后看过去,先从布后边出来的是轮椅,然后是坐在轮椅上穿着驼色毛衣的小简。   挺长时间不见,小简好像又胖了一点,这人挺神奇的,每次大手术都能把自己搞胖。   叶斯一眼看过去,眼神就像收割庄稼的镰刀,把小简从脑门到下巴全看了一遍,发现这小子竟然红光满面,气质比从前更温和,但又洋溢着一股愉悦的生气。   “小简!”叶斯跑过去一巴掌抽在轮椅上,“可算又见着你了!”   何修也走过来,笑道:“走,我们把你推到c位。”   “好啊好啊。”简明泽一点不推辞,声音里透着快乐,“学神叶神,又见到你俩了,真好啊。”   “是真好。”叶斯手在他肩膀上使劲揉了揉,“看你,生龙活虎的!”   “生龙活虎还远了点。”简明泽闻言乐,“我这腿好像比我这肾好的还慢呢,现在每天练习缓慢走路,别提多痛苦了。”   “总有站起来的一天!”叶斯使劲拍着轮椅后背,“不虚!”   简明泽一回来,就像国宝一样,谁都过来问两句摸两下。好不容易老马把大家组织起来了,排队型又排了半天,叶斯何修个高腿长长得还帅,被放在最后一排的c位。   大合唱彩排没有bgm,罗翰起了个头,大家一起唱。   这一唱了不得,没唱几句底下别的班的就笑得快要抽过去了。一个班都在跑调,还跑出七八种调来,忘词的后来开始啦啦啦,到叶斯单独的时候,叶斯笑得根本唱不下去,何修接都不知道从哪接。   人仰马翻,老马气得在底下就差上凳子,“你们说好的胸有成竹呢!”   台上没人回答,大家都乐成了一团。笑好像是会传染,本来挺普通一事,成功踩到了几十人的笑点上。   “哎,主任,再给我们班一次彩排机会吧。”老马拉着胡秀杰,“就五分钟!”   “不行。”胡秀杰严肃脸,“我不是差那五分钟。”   老马:“啊。”   胡秀杰:“我是觉得你们班无药可救了,把机会留给下一个要彩排的班级吧。那个那个,文科三班!下一个!”   老马委屈的表情把全班都逗笑了,大家下台都是你推我搡的,坐在属于四班的位置上也欢笑一片。   “那个,大家三五一伙再练练,啊。”老马不死心地动员,“我还想给你们录像发朋友圈显摆呢,给点面子,再练练。”   没人理他,平时最活跃的小团体也没练歌,所有人都在捅咕小简。   五点,礼堂里已经黑压压坐满了人。整个高三的都来了,英中的元旦联欢会是传统,高三也不例外,而且也没有什么校长讲话,学生会主持人两男两女念了段抒情开场白,然后节目就一个接一个上。   台上灯光璀璨,台下黑咕隆咚。叶斯坐在黑暗里心不在焉地看着节目,拉着何修窃窃私语。   “我才意识到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天了啊。”叶斯小声说。   “嗯。”何修语气含笑,“今年……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好快。”叶斯忍不住感慨,又说,“但感觉发生了好多事啊。”   何修没说话,只是在黑暗中拉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那种。   叶斯趴过去,在何修耳边小声说,“明年还在一起啊。”   黑灯瞎火的,何修光速偏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永远在一起。”   “下面有请高三四班的沈霏、简明泽、叶斯、何修等同学为我们带来音乐剧——《一年剪影》。”主持人情绪高涨地说道:“有请他们!”   掌声雷鸣,舞台先是陷入一片黑暗,叶斯何修立刻找到了定点。他们的位置是在台尾,而且一开始是完全隐匿在黑暗中的。   音乐声起,追光灯跟着许杉月的身影,许杉月在一片白亮的光弧中柔婉地旋转,脚尖点地,轻巧地游走在台上。   前奏结束,沈霏温柔的声音响起,英文歌唱得完全没有违和,全场本来要鼓掌,但掌声刚响起来一点,伴随着小简自己转着轮椅一点点出现在灯光下,掌声又被压了回去。   世界很安静,只有沈霏平和温柔的歌声,和小简低头安静翻书的平和。   现场氛围和灯光是个万能法宝,刚才彩排时还让大家笑得人仰马翻的节目突然勾得人鼻酸了。叶斯在黑暗中看着台下,又偏过头看着小简,感觉眼眶有些胀。   许杉月脚尖轻点,掀身旋转到罗翰和齐玥,再到宋许和温晨。   温晨刚从黑暗中走出时,整个人仿佛沉浸在最深刻的绝望中。让叶斯想起当初他爸来闹事,他缩在走廊一角时的样子。   很快底下人就领悟他们的含义了,叶斯隐约听见有人小声骂了一句什么,还有人喊,宋许温晨加油。   宋许温晨同时出现在灯光前面,平静抬头看了一眼台下,而后俩人合唱的声音突然暂停。   宋许:“白萝卜蹲!”   温晨猛地蹲下,“红萝卜蹲!”   宋许猛地蹲下,“红萝卜蹲!”   温晨一个没刹住车,立刻跟着蹲下了,俩人蹲在地上同时摔坐下去,一起坐在台上笑着。   沙雕气氛竟然还有那么点惊喜感,众人还没笑过来,就感觉音乐开始淡了。   “叶神学神呢?”人群里有人小声问,“我是为了他俩来看的啊,说好的他俩上呢。”   “上了!”   灯光仿佛是从叶斯身后打出来的,忽亮忽灭。   亮起时,黑暗中能看见一个深色的轮廓。灭下时,全场都是一样的伸手不见五指。   礼堂安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而后,叶斯的麦克风里出现了粗重的呼吸声,呼吸配合着灯光闪灭,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   音乐声骤停的一瞬间,叶斯猛然关掉了麦,灯光亮了起来。大家眼睛一花,发现刚才一直没有出现的何修从叶斯身后走出来,两人就那么明晃晃地拉起了手。   许杉月最后一个回环来到他们旁边,叶斯松开何修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幅金丝框眼睛戴在了脸上,而何修则掏出一枚打篮球的发带,在头上戴好。   最后一个定格,叶斯平静地推了下眼镜,而何修则凌空做出起跳投篮的动作。   “身份互换!”台下有人喊。   “不对!是灵魂转移!”又有人说。   没有回答,演出结束,舞台灯光再次熄灭。   等四班大合唱的人一起上来的半分钟里,叶斯何修站在属于他们的位置没动。这种感觉很神奇,明明知道对面坐着几百上千的人,但因为全场都是黑的,所以他们竟然拉了好一会手,直到两边的人都上来站好才松开。   抒情的音乐声响起,主持人报幕,这次是小简领唱。   小简:“谁在最需要的时候,轻轻拍着我肩膀。谁在最快乐的时候,愿意和我分享……”   大家合唱:“我和你一样,一样的坚强。一样的全力以赴追逐我的梦想……”   彩排时好像没人认真唱,但真上了场,所有人都是憋着一肚子情绪的。   叶斯之前不知道,原来五十个人的声音可以这么大。原来没合过的合唱可以这么默契。   老马在底下估计眼珠子都要惊掉了吧。   叶斯一边唱着一边溜号,直到何修突然手伸过来捏了捏他,大合唱一段落结束,以简明泽的“和你一样”缓慢收尾。   叶斯立刻举起手麦:“不会忘记过去一路走来你手中的糖。”   何修平静接上:“不会犹豫未来茫茫漫长陪你去闯。”   叶斯猛地回过头,震惊脸看向何修,却见何修侧脸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不仅偷偷把词改了,好像说好了似的,把后边要独唱的兄弟的一句词也给抢了。   何修:“笑容在脸上,我们一样——”   大家:“大声唱,为自己鼓掌~”   “我和你一样。一样的坚强。”   “一样的全力以赴追逐我的梦想。”   “哪怕会受伤。哪怕有风浪。”   “风雨之后才会有迷人芬芳……我和你一样。”   叶斯唱到最后觉得自己大脑空白了,周身是明晃晃的光,亮到看不见台下人的脸。全世界都是大家的合唱声,但全世界又仿佛只剩下他跟何修的合唱声。   何修的声音很温柔,攥着他的手却攥得很紧。   一直到落幕,黑灯,从台上排着队走下来,叶斯都晕晕乎乎的。下台阶的时候绊了一下,要不是何修在后面拉着,他差点就把前面的人也一起砸倒。   “你不舒服么。”何修有些紧张地贴在他背后问道:“是不是又低血糖了?”   “我哪有那么脆皮鸡。”叶斯小声说,黑暗中回头瞪了何修一眼,“是被你秀的头皮发麻。”   何修愣了一下,而后淡然笑,“想不到吧叶神,我用脚想都知道你会改歌词。”   “过分了啊。”叶斯瞪眼,“你现在羞辱人都不拐弯抹角了,还用脚想,说话被宋义带坏了吧?”   何修闻言忍不住一直在乐,“宋义呢?”   “在他们班那边坐着。”叶斯顿了顿,又乐着压低声说,“看完许杉月今天那套白纱裙跳舞,估计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呢。”   “哎。”何修被他逗得差点踩到旁边人的脚,刚好灯光亮起,他下意识往十八班那边望了一眼,却见宋义正饿狼似地死死地朝这边盯过来,目光锁定——何修回过头——许杉月。   “真够可以的。”何修忍不住又笑起来,在叶斯手上捏了捏,“绝了。”   “不如你绝。”叶斯小声说,看一排人顺着坐进坐席,却站着没动,等人都坐好了,灯也关了,才拉着何修往外走,“走,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打一架。”   “成。”何修使劲绷着笑,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佛蛋,新年快乐!!惨蛋跳着尖叫,永远快乐!!   惨蛋新年快乐!佛蛋激动地蹭着他,新的一年了!我们的窝红红火火!   好!!惨蛋大叫,佛蛋我爱你!   惨蛋我也爱你!佛蛋壳红起来,一咬牙又更大声喊:我永远爱你!!   我也是!!!惨蛋喘口气,抬头看着烟花说,好美啊,新的一年,跨年太幸福了。   是啊。佛蛋搂着他,明年还要做一个窝里的小鸡蛋啊。   一定。惨蛋重重点头。   你们够没够啊,有病吧?敲键盘的面无表情走过来,拿遥控器把电视闭了。   对着去年的元旦晚会嗨什么?敲键盘的冷漠脸,那么大“重播”两个字,看不见吗! 第73章 那年软乎乎的冬天   联欢会要开到晚上九点多, 叶斯跟何修跑出来,校园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冬天黑得早, 外头已经是一片夜色了。下午钻进礼堂前还晴着, 这会出来却发现外面下起雪来。地上一层薄薄的积雪, 人一呼吸就一股白气。   “你把外套拉锁拉上。”何修从后面把叶斯棉服的帽子给他扣上了,看叶斯没反应,干脆绕到他身前来帮他直接把拉锁拉起来,低声道:“快考试了,别又感冒。”   “下雪不冷。”叶斯笑眯眯地看着何修。何修的睫毛真长, 才出来一两分钟, 睫毛梢上就沾了几片雪花。   “你看东西不白吗?”叶斯在自己眼睫毛上戳了下, “沾上雪了。”   “没事。”何修用手指碰了碰, “习惯了。”   “这位小伙子, 你睫毛长很得意啊?”叶斯笑着搂住何修的脖子问。   两人穿棉服后再搂起来总有点费劲, 但并不耽误,反而让叶斯挂得更卖力。   何修看他一眼,“这位小伙子, 你睫毛比我还长。”   “是吗?”叶斯闻言愣了愣, “回头薅两根比比。”   何修忍不住笑,看着缩在棉服帽子里的叶斯, 像只企鹅。   出来前还挺想抱在一起狠狠啃两口的,但出来后,一脚踏进飘雪的世界,心里的冲动突然又平静下来。   反正校园没人, 可以放心大胆搂着走一会。也没有什么目的性,就沿着有路灯的路线,踩着昏黄下洁白平整的雪。   “你说我期末考能进前十五吗。”叶斯看着前方突然问道。   何修平静地看他一眼,“你自己觉得呢?”   “我觉得我比上次更努力了。但大家也是一样,前十五能拿前两所的自招推荐,我看咱班前三十的人都拼了似地学。”叶斯说到这顿了下,语气低下去,“我觉得我每天都在进步,但仍然有可能像期中考一样不进反退。我……有点儿怕。”   “叶神不虚。”何修立刻说,嘴角勾起一个笃定的弧度,“我说你没问题。”   “真的么。”叶斯叹口气,“这种事情谁都不好说吧。”   “我好说。”何修抬手在叶斯帽子上压了下,“好好考,三月份我要陪你去b市自招考试顺便旅游呢。”   “陪我?”叶斯脚步顿下。   “是啊。”何修平静地一手插着兜,“我要自招没有用,懒得考。”   “是懒得考,还是想给我让一个位置?”叶斯站住脚,“如果为了给我上一个保险,你这次期末故意掉出前十五,那你高考岂不是也要这么做?”   何修闻言沉默,片刻后低声道:“到时候再说。”   “别再说。”叶斯拉住何修,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不要为了我让这一个名额,你的命是你的命,我的命是我的命,我们命运交织在一起是件快乐的事,但我绝不接受你为了成全我而承受人生这么大的遗憾。”   何修闻言依旧没说话,叶斯又拉了他一下,“你要学建筑,只有那一所学校配得上你,不然去哪都是委屈。”   过了好一会,何修才闷声嗯了一声,叹口气又回过头,手伸进叶斯帽子里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行。”   叶斯撇撇嘴,挂住他脖子接着往前走,走了一会又突然扬起嘴角,“妙蛙你可真是一只舍己为人的好蛙。”   何修闻言无语又有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叶斯在他后背上使劲搓了搓,扬起嘴角说,“你放心,用不到你让我一个位置,我马上就要站到你旁边了!”   “好。”何修立刻点头,“那我就在原地等着。”   “一言为定!”叶斯笑着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   何修抬头看着月亮,轻声说,“明天就是公历新的一年了。”   “今晚上床前我要许个愿。”叶斯说,“赶在12点。”   何修点点头,“那我也许吧。”   联欢会开完解散,礼堂内外都是一片哄闹。   这是简明泽高考前最后一次回学校,再过几天最后一次检查完毕他就要回老家了。四班的人把他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叶斯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   “叶神来拥抱一下。”简明泽一见他立刻张开双臂,笑着说,“再见面就是高考后了。”   “抱,必须抱。”叶斯努力忍着鼻酸,大大咧咧地晃过去,从轮椅侧面搂着简明泽使劲往怀里兜了兜,“小简,加油!好好高考!”   “你也是啊。”简明泽笑呵呵地说,又凑到叶斯耳边,小声道:“高考加油,恋爱也加油。”   叶斯心里咯噔一声,瞪着眼珠子看过去,却见小简神神秘秘地挑起嘴角,然后又笑呵呵地扭头过去,“学神也来拥抱一下吧。”   何修闻言愣住,黑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周围的人哄笑起来,简明泽也没忍住笑了,“那握个手?”   何修走过去,弯下腰轻轻环了他一下,低声道:“好好养身体,高考加油。”   “我会的。”简明泽笑得眉眼弯弯,“简明泽,人生坦荡,前路光明。学神给我喊的楼,大翰告诉我了。”   何修似乎完全没想到,黑眸深处有一丝动容,低声说,“高考后见。”   “高考后见。”简明泽笑着,自己转着轮椅到众人对面,“大家,我得走了,我们高考后见。”   人群里一阵感慨,大家纷纷说着,“小简再见。”   简明泽看了眼手机,回头往校门口看了一眼,他父母过来接了。于是他微笑道:“四班的各位,加油啊。”   一晚上过得人仰马翻,小简走之后挺多人都哭了,不知是受联欢会氛围影响,还是单纯感慨人生,一眼望过去四班女生基本人人眼睛都是红的。   许杉月也哭了,穿着跳舞的白裙子坐在第一排观众席里,宋义坐她旁边比她哭得还惨,咧着大嘴,后来许杉月没办法了一边抹眼泪一边给他递纸巾。   叶斯在旁边看着大家,想哭但又有点想笑,表情纠结了半天,最后作罢,只回头在何修手心上使劲捏了一把。   “沈霏没哭。”何修低声在他耳边说。   叶斯闻言扭头找了一圈,发现沈霏正在张罗着收拾道具,一如既往地明快干练,仿佛刚才跟小简挥手告别只是一次正常的放学。   “她比我们都早迈过这个阶段。”叶斯感慨地叹口气,又忍不住赖皮地把手揣何修棉服兜里,嘀咕道:“别小看她,胡秀杰之女,厉害着呢。”   “没小看。”何修笑起来,吸了口气,又看向叶斯,眼神柔和下来,“就是单纯觉得今年跨年真的很开心。”   叶斯在他肩膀上捶了三下,“加一加一加一。”   一年的最后一天晚上,大家都没出去浪,连吃夜宵的都买回来吃,整个三宿走廊里来来回回都是热闹的声音。   叶斯早早就爬上床,在被窝里闭眼眯着。何修收拾完东西爬上来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没声了,于是去把大灯关了。   叶斯没睡,他等到零点,然后挺虔诚地在心里许了个愿。   ——希望明年这一天,还和何修一起过,在b市,在他们的小出租屋里。   ……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几天,像是踩了跟斗云,嗖地一下就过去了。   包括考试那几天叶斯都觉得很恍惚,反应过来这学期已经正式结束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食堂的长队里,而且马上就要排到他了。   “排骨煲。”叶斯站到窗口说,回头看了眼在身后的何修,“两份。”   阿姨点点头,低头打饭。叶斯突然想起什么,往旁边挪了一步,把后头的何修完完整整露了出来。   “是我和他的。”叶斯揪着何修的胳膊冲阿姨说。   言外之意,我和你亲儿子一起吃,也给我多点儿。   却不料大妈抬头看了他俩一眼,转身又往第一份要递给他的砂锅里扣了半勺纯排骨肉,说道:“何修看着跟开学没区别,你瘦不少啊,多吃点吧。”   “哈?”叶斯受宠若惊,这辈子都没这么受宠若惊过,手一抖差点把砂锅打翻。   何修在身后笑得快要绷不住,推搡着他俩人才一块从队伍里出来。   “我他妈没做梦吧?”叶斯难以置信地瞪着眼,“这个世界怎么了?食堂大妈变我亲妈了?”   何修笑着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   “干什么? ”叶斯瞪眼。   何修笑着说,“亲妈转让符。”   “靠。”叶斯乐出了声,用胳膊肘撞他一下,“你有毛病。”   期末考正式结束,食堂的人不多,他俩很快就就在一张空桌旁找到了先坐下的宋义吴兴。   吴兴低头狂吃,宋义抬头抹了把嘴,“考咋样?”   他话音刚落自己停顿了下,补充道:“我没问学神,我问叶斯。”   “问我啊。”叶斯在桌边坐下,先低头吃了最顶上一块冒热气的排骨,然后吁了口气,“我觉得还挺好。”   何修闻言平静地朝他看过来,叶斯顿了顿,小声说,“客观题就不说了。大题……其实我觉得都有点迷,这次题是不是出简单了啊,我好像没碰见不会的。”   “我靠?”吴兴一下子放下筷子,“没碰见不会的?高数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问,做了吗?”   “做了。”叶斯本能地答完又犹豫了一下,皱眉,“哎我去,最后一问是什么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他妈不会是落题了吧!”   “别紧张。”何修摸了摸他的腿,平静说,“最后一题你会。”   “你确定吗?”叶斯面露纠结。   “我确定,你放心吧。”何修拍拍他的腿,“那种题型基本每周都给你练三四次,你从上次考试就没再错过了。”   “噢噢。”让何修这么一说,叶斯好像也想起来是哪道题了,松了口气,“是没错。”   “你能听懂这两个逼神在说什么吗?”宋义小声问吴兴。   吴兴严肃地摇摇头,吃两口饭又说,“可能是谈论装逼修炼术吧。”   “有可能。”宋义一本正经点头,“境界突破。”   叶斯笑笑没说话,低头一边吃饭一边接着想考试的事。   其实这件事他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答卷的时候就一道一道往下顺着做,直到考完理综出来才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呢,大概是之前每次考完试的那种不安和忐忑。   “赌一发前十。”何修突然在他旁边说,叶斯看过去,他淡定地吃了口米饭,说道:“我赌你进前十,赌一个红豆大福。”   “赌两个。”叶斯突然扬起笑容,伸手在何修面前比了个二,“前九。”   何修似乎没想到,一下子笑了起来,叶斯也笑,边笑边发现何修背后的窗子外头是一片冰雪。   “真的是冬天了。”叶斯小声感慨,“今年过年早,寒假就这么直接放了,有十九天呢。”   “去玩冰滑梯吗?”宋义立刻问,“冰爬犁呢?”   叶斯本来脸上感慨温馨的笑容一下子收敛回去,面无表情看着他,“你是小学生吗。”   “小学生也得打冰滑梯啊。”宋义瞪眼,“小学生就不打冰滑梯了?”   “操。”叶斯笑得差点摔桌子底下,“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不是人话。”   “我跟我妈申请了大后天早上再回去。”何修凑在叶斯旁边低声说,“上你家蹭住两天。”   “好啊。”叶斯眼睛一亮,“我们干什么去?”   “看个电影吧。”何修说,“上次在我家你说要看电影的。”   “行。”叶斯立刻点头,感觉自己嘴角的笑都藏不住,“然后呢?”   “然后就吃,睡。”何修叹着气笑,搓搓他的腿,“我要押着你好好睡几觉,不然回家都不放心。”   “我靠?”叶斯瞪大眼,“那我要是睡不着呢?”   “那就押着你在床上躺着看下雪。”何修乐,“反正你卧室窗户正对床。”   俩人笑得差点歪在一起,宋义冷漠脸砸了咂嘴,而后吆喝了一嗓子,“兴爷!”   “哎!”吴兴难得配合地答应了一声。   “明天咱俩看电影去!”宋义叫道。   吴兴点头,“妥!”   “然后我上你家去!”宋义接着喊,一边喊一边拿眼睛斜叶斯。   吴兴继续点头,“稳!”   “我躺你床上,咱俩搂着看雪!”宋义又瞟了叶斯一眼。   这回他没立刻得到回复,周遭安静了一秒后,吴兴突然一脚踹在他凳子上,“滚!”   “哎靠,俩二逼。”叶斯笑得咳嗽,从食堂一路笑到回宿舍打包东西,一直到跟何修坐上出租车了,还在时不时傻笑一气,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好笑的事。   “要回家了。”何修轻声说。   “是。”叶斯看着车窗外飞快晃过的被雪包裹的街道,轻轻深吸一口气,“短暂而美好的寒假,来了。”   回家第一件事叶斯就是撺掇着老爸搞了个火锅吃,快期末考试这一周晚饭他都没敢吃太饱,吃饱容易犯困,影响晚自习。每天半夜回去饿的饥肠辘辘,却因为困比饿还要厉害,所以闷头就倒。   “慢点啊儿子。”叶爸一边劝着慢一边从咕嘟嘟冒泡的火锅里捞肥牛片进叶斯碗里,“瞅你瘦的跟个猴似的,吃。何修也吃。”   叶爸很公平,一筷子给叶斯,一筷子给何修。没只想着自己儿子,但也没照顾何修是客人就多给。   叶斯一边往嘴里狂塞肉一边嘟囔,“你才跟猴似的呢,我他妈这么帅……”   叶爸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跟你老子说话呢!”   叶斯话音一顿,“我他爸这么帅。”   何修闻言震惊地停住筷子,却见叶爸笑呵呵道:“对喽。”   家里的火锅不大,鸳鸯锅一半红油一半番茄,肉下在红油锅里,番茄锅里煮萝卜煮冬瓜,叶斯闷头唏哩呼噜地吃,吃了足足半小时,一个人吃了将近一整锅。   而后他摸着自己肚子倒在凳子上,张张嘴,响亮地打了个嗝。   叶爸在厨房洗碗,一边放着哗啦啦的水一边说道:“你注意点,何修还在这呢。”   “是啊。”叶斯舔舔嘴唇,回头看老爸没往这边瞅,于是伸手在何修大腿上捏了一下,“男朋友还在这呢。”   何修下意识回了下头,而后蹭蹭他的手,“吃饱了?”   “嗯。终于。”叶斯顿住酝酿了一下,一秒后又打了个嗝,点头,“吃饱了。”   何修呆的时间不多,俩人第二天上午就直奔电影院去了。   最近一个月没上什么好片子,叶斯挑了半天,最后挑了个迪土尼的动画片,何修也没什么意见,直接选了最后排角落里两个位置。   “我靠。”叶斯拿眼睛瞟着两张粉色的票,“前边空那么多座,你这位置选的,让我有点害怕啊。”   “怕什么。”何修一脸正经地看着他。   “我怕我废在这个影院里头。”叶斯说着突然扭头看了眼服务员小姐,确认她没听到这边的对话才松了口气,而后笑着搭住何修肩膀,“我想买个爆米花。”   “我来买。”何修说,去服务台点了一个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的套餐,服务员问要哪种爆米花,何修确认过两种的区别之后,要了那个贵了将近一倍但是据说非常甜的黄油爆米花。   “走了。”叶斯一接过堆成小山一样的爆米花就笑得眯起了眼,低头脸埋进去啃了一大口,满嘴都是香甜的味,何修把吸管递到他嘴边,他又喝了口冰可乐。   “爽啊。”叶斯感慨,爆米花伸过去,“你尝尝。”   周围全是人,但何修完全不在意,低头学着叶斯的样子也啃了一口。   “是挺甜的。”何修嚼了一口就点头,“我就觉得你能爱吃这个。”   “爱吃!”叶斯扔起一粒在空中,用嘴接住,然后打了个响指,“走着。”   电影票叶斯没仔细看,隐约记得是12:55,他俩进去时应该是12:50左右。但没想到进去后屏幕上已经放起动画片来了,放映厅里关着灯,前面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   “我去,这就开始了。”叶斯在黑暗中找到最后一排,顺着往里走,何修跟在他后面。   “估计提前放了。”何修说,“人少就比较随性。”   叶斯不过嗯一声,一屁股坐下后把爆米花往旁边一放,扭头看着何修。   何修在黑暗中顿了下,“?”   “直接亲还是走程序?”叶斯一边小声说话一边把外套脱了,“要不直接亲吧?电影都开始了。”   何修差点在电影院里笑出声,刚在叶斯旁边坐下,还没来得及嗯一声,叶斯就小豹子似的扳着他肩膀啃了上来。   都忘了多长时间没亲了,好像准备期末考试这段时间都没有,有时候他看着叶斯算题算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是挺想搂着叶斯亲亲,但又不忍心打断叶斯学习思路,只好默默忍下来。   每天都在忍,忍得久了就习惯了,渐渐地从蒜头王八变成了忍者神龟。   何修心里有点好笑,但又顾不上笑。黑咕隆咚的,他也懒得管前面的人回不回头了,大屏幕上还放着幼稚的动画片,他就使劲搂着叶斯的腰,把两个座椅间的扶手推上去,使劲把叶斯往怀里搂。   俩人每次好几天不亲,亲一口就像干架。这边他使劲搂着叶斯的腰,那边叶斯拳头使劲顶着他的腿,借着劲倾身过来在他嘴上啃个没完。   耳边都是彼此有些错乱的呼吸声,叶斯喘得比何修急,就像几百年没亲过了似的,上来一通疯狂的又贴又啃,一两分钟后,过瘾了,于是一边深呼吸一边猛地又坐回凳子上。   一切发生的都很快,导致何修一个恍惚以为自己在过去的两分钟里真幻化成兽跟别的兽打了一架呢。   大屏幕突然当当~一声,一个电影公司的标志闪过,然后是xx广播电视局。   “卧槽,才他妈开始。”叶斯当时就震惊了,“刚才是广告啊?”   何修按了下嘴角,也忍不住笑,“看起来就是了。”   “我去……”叶斯愣了愣,而后问,“那咱俩还算不算在看电影时接吻了啊?”   “算,肯定算的。”何修知道他意思,连忙说,“放心,灯关了就算的。”   “啊,那就行。”叶斯闻言松了口气,过一会又笑起来,“那咱俩情侣必做的事又打卡了一项啊。”   “是。”何修认真点头,“我记着呢。   动画片很无聊,何修看了一会,打算再细致地和叶斯亲一次。   刚才太干架了,不能更干架了,扯得他嘴角到现在都有点疼。   但他一回头,正要伸手去拉叶斯胳膊,却在看见叶斯的一瞬间缩回了手。   叶斯睡着了。   一米八几的男生蜷缩在电影院的座椅里,身子往下滑了一段距离,头歪着,睡得很安静。   屏幕上光影变幻,稍微亮一点的时候,那两道睫毛会在鼻梁上打下阴影。   何修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他轻轻伸胳膊拦住叶斯肩膀,把叶斯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   “睡吧,叶卡丘。”何修小声说,“辛苦了。”   动画片中规中矩地放,何修搂着睡熟的何修,坐在最后一排。   过一会,裤兜里突然震动了一下,有些发麻。何修用另一只手掏手机出来,是老马发在班级群里的一张图。   高三的考试,考完一科就开始批卷,所有老师都很拼。昨天下午最后一科考完,今天中午出榜了。   何修看了叶斯一眼,没叫醒他,自己点开了那张图片。   这次的榜比之前印刷得正式了很多,还有加粗放大的黑体字标题:高三四班期末考试成绩单。   何修一眼瞟下来。   叶斯:班级排名5,学年排名5。   作者有话要说:  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惨蛋。敲键盘的推了键盘旁的佛蛋一下,快去!   等一下,等一下。佛蛋深吸一口气,直接告诉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有什么不好的?敲键盘的瞪眼,全蛋舍第五呢!多厉害啊!   我知道。佛蛋顿了顿,小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想给惨蛋一个惊喜,让他自己发现。   啊。敲键盘的愣了愣,你说的也对,那样会更高兴。   那我把成绩单折起来藏在花盆底下吧。佛蛋想到什么,让他找。   你怎么让他找?敲键盘的无奈摇头笑,还是太年轻啊,想的太简单了,他好端端地为什么……   我给他留下线索。佛蛋一边说着一边飞快把纸裁成一小段一小段的,说道:我把这些线索从床边上一直顺到花盆旁边,惨蛋肯定能找到。   哟,看不出来,还挺浪漫的嘛。敲键盘的撇了撇嘴,线索上写什么?   佛蛋低头飞快下笔,写佛蛋爱你哟。 第74章 那年软乎乎的冬天   叶斯一觉睡到电影结束, 睁眼时大银幕上正在滚动演职员表,放映厅亮了灯, 前边的人都稀稀拉拉地往外走。   “我去, 我睡着了啊。”叶斯抖抖手, 手和脚都麻了,他捏起两粒爆米花扔进嘴里,爆米花放凉没一开始那么香,但他还是抱着。   “走吧。”叶斯说,“下次看个鬼片, 动画片太催眠了。”   何修忍着不笑, 帮他接过爆米花往外走。   “哎, 我手机呢。”叶斯在后头左右手拍兜, 拍完衣服兜拍屁兜, 然后回头往凳子上瞅, “你等会,我手机不见了。”   “在我这呢。”何修说,“先出来吧。”   叶斯闻言噢了一声, 也没多想, 转身跟着何修往外走。   一直走到外头,站在马路上, 叶斯才透过一口气来,活动活动筋骨,“睡得还挺香。”   “你都有点打呼噜了。”何修隔着厚棉服摸摸他的肩膀,“这几天累傻了吧, 昨晚你睡觉也打呼噜来着。”   “我昨晚那是怎么回事你没点数吗。”叶斯懒洋洋地哼了声,抬胳膊搂过何修脖子,“昨晚咱俩有多没见过世面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修没忍住一下子笑破了功,叶斯叹口气,脸蛋有点发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想到点别的,过一会啧了声,“俩土鳖。”   何修笑得都快站不直了,掏手机叫了辆车,“那接下来就直接去a11吧。”   叶斯被温晨安利了一家新疆菜馆,念叨大盘鸡足足半个月。那家店在a11商场,这个寒假一开始约会的重头戏就是去吃大盘鸡。   “行啊。”叶斯懒洋洋地趴在何修肩膀上,下巴颏枕着,把浑身的重心压过去,嘟囔道:“哎我手机呢,把我手机给我,怪没安全感的。”   “嗯。”何修从兜里掏出来递过去,轻描淡写道:“刚好像有好几条消息。”   “可能是宋义他们。”叶斯随口嘟囔,“假期没有他爷爷召唤,他寂寞了。”   何修没出声,盯着打车软件。叶斯随手点开消息列表,结果发现班群有好几百条,心里猛然一颤。   “出成绩了?”他瞪眼看着何修。   何修挑了下眉,“这么快吗?不会吧。”   “真出了。”叶斯瞪着眼点开班群,跳跃到第一条未读消息,果然是老马发的一张图。   叶斯:“我擦。”   连冷空气都无法完全驱散的睡意一瞬间荡然无存,手心里出了层汗,叶斯一下子把手机塞何修怀里,“你看,你看看。”   何修抬眼看了他两秒,“那我给你读成绩?”   “嗯。你读。”叶斯表情僵硬,抬手在两侧颧骨上揉了揉,“不,给我个痛快的,就说我进没进前十五吧!”   何修闻言却没动,而是盯着他看。   叶斯感觉自己被盯得后背都要发毛了,突然意识到刚才何修拿走他手机,估计是早就看见成绩单了。   操,那为什么不让他看,还拿手机,是不是考凉了!   “学年第五。”何修突然小声说,而后瞬间扬起唇角,藏不住了似的,张开双臂使劲拥抱过来,“学年第五,总分698。”   “什么?”叶斯有些僵硬地被他拥抱,不敢动,“第五??”   “你真是太棒了。”何修使劲箍着他,在他背上又按又搓,长出一口气,“我也提心吊胆足足两天,太好了,拿到自招名额了!”   “我拿到了!”叶斯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窜着就吼了一声。   “是!拿到了。”何修拉着他的手,一边匆匆伸手向开来的车示意,一边反反复复叹着气,“这个上升速度真可怕,连我都觉得可怕,你看看,你现在都快贴着我了。”   “还差三个人。”叶斯一边说话一边乐出声,捧着手机仔细看成绩单上的“5”,乐着说,“就差三个人,我就贴上你了!”   何修拉着他上车,“对,一模,最晚二模,咱俩肯定连号。”   上车后叶斯举着手机仔细看成绩单。这次他语文很低,只考了112,不知道是不是作文跑题了。英语丢了3分,亮瞎人的是理综289和数学150。   一个150,一个289,他看一眼就觉得热血沸腾,胸口仿佛有一把火在烧,烧得他想哭。   “真了不起,太了不起了。”何修忍不住一个劲地说,拿自己手机也开着成绩单,“数学竟然满了,证明你所有大题都做对了。”   “是。”叶斯立刻点头,“我当时一道接一道往下做,就觉得顺得不得了,最后发现做完了还有点恍惚。”   “一百五。”何修忍不住又低声重复,哎了一声,“我怎么跟没见过一百五似的。”   “是啊。”叶斯突然倒在他身上乐了一气,“你天天一百五。”   “但感觉被你这个一百五轰成了渣渣。”何修忍不住使劲攥着叶斯的手,“太强了,叶神。”   叶斯后脑勺枕在何修肩膀上,把成绩单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轻声说,“我离你又近一点了。”   “很快了。”何修立刻说,“很快你就冲上来了。”   叶斯嗯一声,感觉心里满足又有点若有若无的酸楚,低声道:“这次估分应该不会差多少,等卷子发下来我自己把客观题做一遍看看,考试时其实基本都看过了。”   “你好好休息吧。”何修说,“假期别想太多。实在想学习,一天一套数学和理综,晚上读读英语就完了。”   “嗯。”叶斯点头,“先去吃大盘鸡。”   年关将近,大街小巷都是卖对联和炮仗的,一片一片地红,就连商场里也是。   叶斯一进商场看见一楼一棵顶天立地巨大的圣诞树,一阵恍惚,“对啊,前两天圣诞节是吧?”   “你终于想起来了。”何修无奈笑。   叶斯恍惚了一下,“难怪你那天晚上让我吃苹果。哎,要新年了,咱俩是不是得给各自男朋友买点礼物啊?”   何修忍不住笑出声,“不能偷偷准备吗?”   “我是突然想到的,择日不如撞日。”叶斯说着拉起何修胳膊,“走走走,逛逛。”   a11里大牌居多,好多店一进去随便翻开一个吊签都是两三千,那些上万的奢侈品就更不用说了。叶斯拽着何修转了两圈,本来想放弃了,视线里突然闯入一道蓝。   是一家比较年轻的男装品牌,在a11算非常白菜,刚才叶斯看中的是一条深蓝色的围巾。深蓝色很容易显老气,但这个蓝很特别,深沉而天真的颜色,一眼看上去特别温柔。   “男朋友。”叶斯勾着嘴角伸手隔着橱窗指了下,“我要送这个给你。”   “巧了。”何修忍不住笑,“我刚想叫住你,我也看上这个了。”   叶斯听了二话没说,拉着何修就进了店。   围巾是羊毛线织的,一摸上去毛绒绒的好像有点扎手,但往脖子上贴了下却很柔软。   叶斯翻开吊牌,六百九十八。   他犹豫了一下,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何修一直在存钱,他有点不忍心让何修送这个。   “你好。”何修很平静地叫服务员,“请帮我们拿两条这个围巾,要分开包。”   “要不我换个色吧。”叶斯看他果断要买也没拦,但往旁边一瞅还有一条枫叶红色的,于是指着说,“两种颜色吧,蓝的我来结,红的他来结,别搞混了。”   售货员笑道:“都是一样价格的。”   “不行,别搞错。”叶斯一脸严肃,“我们要送给对方,不能一不小心给自己那条买单。”   何修在旁边忍不住勾起嘴角,等售货员转到收银台后头开票,他伸手在叶斯头上揉了一把。   “莫动老子头发。”叶斯很凶地吼道,然后又笑着挂住他脖子。   大概听说是礼物,售货员把两条围巾分别放进纸袋里,还在袋子提手上各用彩带绑了一个蝴蝶结,叶斯何修俩人一人一个袋子拎着往外走时,感觉画风有些诡异。   叶斯走两步站定,漫不经心地笑着把单子递过去,“喏,男朋友,你的新年礼物。”   “谢谢男朋友。”何修接过去,把手里的袋子又递过来,“男朋友,你的。”   叶斯:“男朋友稳。”   俩人很幼稚地互换了袋子,然后笑得胳膊撞在一起   到处都弥漫着过年的气息,就连饭馆里都有新年活动。点招牌大盘鸡可以抽奖,叶斯抽到一张贴门的福字,上面还撒着金粉。   “哎你别弄到手上,还吃饭呢。”何修帮他把福字卷好,用皮筋扎起来,“吃肉吧,趁热。”   “你也次。”叶斯夹起一块鸡肉塞嘴里,烫得说不清话,“好次。”   大盘鸡汤汁都浓郁成酱汁了,咸香辣,一口咬下去鸡肉细嫩又很入味,简直极品。   叶斯闷头吃饭,一块鸡肉一口米饭,不做声地就吃了一碗饭,何修只好又给他要一碗米饭,让他慢一点等等别的菜。   也不知怎么,就是很饿。大概是高三的神奇之处,无论肚子里多饱,只要看到食物就能迅速开启大快朵颐模式。好像永远填不满肚子,时时刻刻都想送点食物下去暖暖胃。   在餐厅俩人就迫不及待把刚收到的礼物拆开了,吊牌折进去,然后各自围在脖子上。   “好看。”叶斯指着何修说,“显得特别温柔。”   “红色真的很适合你。”何修忍不住抬手摸了下叶斯的围巾,又收回手来摸了摸自己的,是一模一样的柔软。   “哎,围着这个围巾,独自度过寒冬。”叶斯叹了口气,“明天早上走是吧?”   “嗯。”何修闻言眼神黯了一下,低声说,“这是第一次,放寒假一点都不想回家。”   “我也不想你回去。”叶斯说着声音低下去,心里又像是被人挖走一块,明明何修之前也常回家,但这次可是一整个寒假,十几天呢。   “得视频。”何修说,“白天随时视频,但也要固定一个时间。”   “那就晚上十一点吧。”叶斯说,“我打算假期每天只学到十点半,然后洗个澡上床了就跟你视频。”   “行。”何修认真点头,想了一会又说,“我每天录一套完整的英语听力发给你。”   “好。”叶斯唇角勾起一个淡然的弧度。   当天晚上俩人缩在一个被窝里没忍住又土鳖了,期末前憋得太久,这会别说亲一口,就连看对方扥着领口脱个背心都能大招启动。尤其一想要大半个月见不到彼此,再见面就是下学期,就谁都不肯先认怂喊停。   半夜叶爸怕俩人睡觉冷,抱着一床被子出现在门外,敲门声响的一瞬间,叶斯吓得差点没废了。   男人的一生,差点毁于一旦。   “叔叔。”何修狼狈地弄了下衣服,然后下地打开门,“怎么了?”   “给你俩加一床被,嫌热就蹬地上,但要冷了还能盖。” 叶爸抱着被子进来,“你俩还没睡吗?”   “一起看动画片呢。”叶斯厚着脸皮说,“你快睡觉吧,别耽误我俩看动画片。”   “哎行,好好看吧。”叶爸松口气,“别天天学了,也放松放松。”   等人走了,叶斯猛地松口气,一个翻身大字型瘫在床上,“我靠。”   何修没出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叶斯压低声说,“我爸估计得去睡了,接着来吧,你干什么呢?”   何修闻言抬头看他一眼,平静道:“找动画片。”   叶斯一愣,随即气乐出来,“什么动画片,你傻了吧?”   “我很清醒。”何修严肃道:“我很清醒咱俩刚才都差点被吓废,急需看动画片舒缓一下心情。”   “哎。”叶斯长叹一声,又忍不住乐,一翻身趴在床上,一胳膊撑着床,一手扇起被子,“进来吧,外头冷。”   “来了。”何修点头也钻进被子里,俩人挤在一块趴着,把手机放在枕头上,一起看动画片。   叶斯看动画片的时候看着看着就喜欢把下巴颏枕在枕头上,何修就尽量趴平一点,一只手搂着叶斯的脖子。   其实宝可梦绝大多数情节何修都觉得有些太幼稚,没有那些热血漫好看,但叶斯每次看宝可梦都很入戏。   “嘿嘿。”叶斯乐了两声,胳膊滑溜溜的在何修身上挤了挤,“看看你自己,走道踩水坑里piaji piaji的。”   叶斯缩在被窝里嘿嘿嘿乐的样子太可爱了,何修忍不住偏头好几次瞅他,叶斯滑溜溜的胳膊又杵过来,“看我干嘛,看动画片。”   “叶卡丘。”何修的声音在被窝里听着起来有些小心翼翼。   “嗯?”叶斯看他一眼。   何修顿了顿,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低声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寒假要想我啊。”   叶斯顿了下,匆匆按下暂停,一扭头却见何修貌似平静甚至平淡地垂眸看着枕头,然而耳根的红却暴露了他。   “肯定想你,我他妈躺在你旁边有时候都想你。”叶斯在被子底下把他胳膊搂怀里,“你得想我啊,别总想着你那公主……唉我去,我突然觉得不对啊,妈的大半个月寒假,咱俩见不着,你还不得每天为公主冲锋陷阵十八个小时?”   何修闻言乐得差点没撑住直接趴床上,他笑了一会后实在遭不住叶斯的虎视眈眈,掀开被子下了床。   “哎,干什么去你,冻着。”叶斯在后头喊。   何修把扔在地上的书包拉开,从里面把游戏机掏出来了。   叮咚,开机。   “干什么啊你,大晚上的给我表演个为公主努力拼搏?示威呢你?”叶斯哼着翻过身来侧躺着,“告诉你啊,别以为我爸在我不敢打你。”   何修没吭声,叶斯盯着他,却发现他有点怪。   拿个游戏机,怎么还把耳朵拿红了。就算对养在游戏机里的公主有感情,也不至于开个机都脸红吧。   叶斯正纳闷,何修把游戏机往他旁边一扔,“看。”   “看什么看。”叶斯随手拿起来瞅了一眼,正要扔开,却发现疑似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任务描述页面,硕大的一行字——叶斯公主在等你!   “我去??”叶斯一下子坐起来,拿着游戏懵了半天,然后猛地抬头,“这不是你刚开学的时候就设的名字吗?”   “嗯。”何修窸窸窣窣地上了床,重新躺下,“一开始就设好了。”   “我说——学神啊。”叶斯深吸一口气,感觉想信息量有点大,又忍不住嘶了一声,“你这早就居心叵测了啊。”   “是同桌情。”何修死守最后的底线,“我那时候就是随手一填,真是同桌情。”   “我信了你的同桌情。”叶斯伸手指着他,“就像我对你,纯纯的同桌情。”   “是。”何修点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何修就走了,叶爸跟叶斯一起送的他,导致分别前俩人都没说好好再啃一口。   没有何修的寒假,好像一下子从热闹冷却了下来,到处都挺没意思。   前两天看那些卖对联卖炮仗的还觉得喜庆,现在看了就觉得反衬冷清。就连雪地上散落的炮仗碎纸,也让叶斯感觉荒凉。   对于他而言,寒假大概只有两天,就是何修在的时候。何修一走,他又默默回到了僵尸一样学习的生活。   早上八点闹钟响起床,洗漱吃早饭,八点半坐下来学习。中午跟何修视频半小时,睡半小时,然后一直学到晚上十点半,洗澡上床,再视频。   他听了何修的意见,每天就只练一套数学和一套理综,剩下大片的时间全都用来啃自招题。他把老马总结的自招题库从头到尾做了三四遍,有不少都不是高中知识能解决的问题,所以他还在网上把相应的数学原理也学了一遍。   起初还刻意没主动跟何修提,后来何修还是发现了,开始每天给他找一套自招题做。   学拔高的东西,等于从刚刚迈入的舒适区里又迈出来,重新开启艰难模式。但叶斯这次心态很平和,何修走后第一天就大概列清了学习计划,然后按照计划来。   中间陪老爸参加了两个和老同学的饭局,一起去买了要贴在家里的窗帘,还一起逛了三次超市。   不知是不是从小到大很少和老爸长久相处,每次叶斯都很珍惜。珍惜到即使学习任务没完成,只要老爸提了,他都愿意立刻放下笔跟着一起出去。   除夕前三天,沉寂了整一个寒假的混子大队突然吵了起来。   叶斯也是看见群炸开的一瞬间,才猛然意识到,整整一个假期,混子大队三个竟然都没碰头。   但他很快就找到了沉寂的原因,和,突然爆炸的原因。   宋义:“我,宋义,长在春风里,活在盛世下。我于今天下午三点三十五分,和许杉月在一起了。”   平时回消息最慢的吴兴发了整整两屏幕的问号过去,叶斯耐着性子好不容易拉到头,是吴兴自己接上的一个“你再说一遍”表情包,然后再往下,又整整两屏感叹号。   吴兴:“什么时候追的?怎么表白的?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她回什么?你们私定终身了吗?你们现在一起吗???”   宋义回复的文字好像都夹着他高兴的嘿嘿乐的声音——“就上次不是陪她牵狗回来吗,然后寒假天天陪她一起去遛狗,遛着遛着我俩就交心了,交着交着,我一个脑子抽风,被菩萨连环十八踹,我就他妈表白了。然后!她竟然!答应了!我日翻天地三舅爷。”   叶斯捧着手机乐了半天,然后严肃回复:“别日了,出来吃饭,好好交代。”   宋义:“妥!我请客!就叶斯家附近那火锅店吧,现在就都出发啊。”   叶斯笑着回了个表情包,套了件厚毛衣,把跟何修情侣的围巾绕在脖子上。   家附近的火锅店其实味道中规中矩,但小店的木头桌椅特别温馨,混子大队之前聚餐也总在这。往常来都是大家抢着捞肉,但今天不是,今天锅里的肉煮得都快烂了也没被吃掉,反而啤酒被喝空了一整箱。   “哎,你们知道她点头答应那一瞬间我他妈多闹心吗。”宋义喝得满脸通红,拄着酒瓶说,“真的,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刻那么闹心过。就是特开心,但又一下子觉得特别自卑,总觉得,啊,我配不上月月,月月这么好一朵鲜花插在我身上了……”   “别这么说。”吴兴也喝得晕晕乎乎,拿酒杯指着宋义,“跟你说,你是天下最帅的男人,能配得上。”   “是吗?”宋义犹豫了下,“没想到你对我评价这么高啊,我自己也就只敢保守点说自己是一流水准,还没到天下最帅的地步。”   “哥你好好学习。”吴兴醉醺醺地说,“起码跟她考到一个城市去吧,不然还爱个屁。”   “你说得对。”宋义点头,“我学习,我往死了学,学成叶斯那种傻子。”   “滚。”叶斯笑骂,“喝废了吧你。”   叶斯笑着看宋义和吴兴两个醉鬼在一起抱着,一会哭一会笑,忍不住掏出手机给何修发了条消息。   叶斯:呼叫妙蛙。   何修:妙蛙在线,叶卡丘在做什么?   叶斯深呼吸一口气,又抬头看了眼抱在一起没完没了说相声的两个哥们,低头在手机上摁出几个字。   叶斯:在疯狂思念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哎,敲键盘的。惨蛋苦兮兮蹲在键盘旁边,你说佛蛋为什么要回家探亲啊。   还不让回家探亲了?要过年了啊。敲键盘的看他一眼,别娘唧唧的,振作起来!   振作!惨蛋猛地站起来,又瘫回去——不起来。   敲键盘的长叹一口气,爱情毁蛋啊。   我受不了了。惨蛋突然崩溃,我要给佛蛋发消息说我想他了。   然后呢?敲键盘的无奈地看着他,有什么用?   有用的。惨蛋执拗地摁着手机,会收到佛蛋说“我也想你。”   敲键盘的无语撇嘴,选择不理会,继续敲键盘。   十分钟后,惨蛋突然又抱着手机回来,满脸严肃。   他把手机往敲键盘的面前一伸,康康!   “佛蛋:我宇宙霹雳巨无霸金鸡独立想你。”   惨蛋得意地吹了声口哨,不仅想我,而且是……   是宇宙霹雳巨无霸金鸡独立想你。敲键盘的面无表情打断他。我看见了。   嗯,对。惨蛋心满意足点点头,现在本蛋心情好多了。 第75章 那年软乎乎的冬天   这顿火锅是三人过年前最后一聚, 之后吴兴跟爸妈去南方过年,宋义也回老家, 据说是背着这学期所有没做的卷子回去的, 拎了一个二十八寸被塞到爆的拉杆箱, 重达千斤。   “我跟你们说,知识可真他妈是沉甸甸的。”宋义在混子大队的群里给拉杆箱拍了个照,又说道:“我都傻了,一拎没拎动。”   吴兴回:“可是你那些卷子都是空白的,没有知识。”   叶斯:“那不是知识, 那是你的债。”   吴兴发来一个爆笑的表情, 宋义气得发条语音过来骂了十秒钟, 叶斯笑着听完, 把手机一扔, 从桌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明天就是除夕了, 最近家里忙碌得可以,老爸那些生意伙伴上门送礼,有时候一上午能来三四拨。   体面人送高大上的礼盒, 实在人直接送半扇“老家养的黑猪”, 叶斯在屋里学习,就听老爸在外头拿斧子剁肉, 当当当,细思恐极。   “你干什么呢?”何修在视频里笑问。   “放空。”叶斯拿着手机在卧室里慢悠悠地走动,活动筋骨,“我看班群里大家突然开始晒这学期写过多少卷子, 真够有瘾的。”   “你肯定比他们都多。”何修笑着说,“现在最高记录是谁?”   “张山盖啊。”叶斯唏嘘,“你看他那张照片了吗?练习册加卷子摞起来从地上到大腿。哦不过,他说有的五三是跳着做的。”   “你至少到腰。”何修闻言淡然地笑着,“不信你收拾收拾。”   “是吗?”叶斯听着突然有点心动,刚才还觉得别人无聊呢,“那我收拾收拾,你看着吗?”   “看着。”何修笑,调整了一下躺在沙发上的姿势,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架住,“估计得一会,我玩游戏,看你收拾。”   “行啊。”叶斯黑眸中溢着生动的笑意,“把游戏声音打开,真实点。”   何修开了背景音。   叶斯有点整理癖,写过的资料不愿意堆在学校,每周末都带回家。一开始放抽屉里,后来放不下就交给老爸整理,叶爸把那些书本卷子捆起来,放在自己那屋的衣柜里。   叶斯把何修放在桌上,“你等我一下啊。”   何修在视频里嗯了一声,摁着游戏机,打斗中噼里啪啦的。   次卧的衣柜门一打开,叶斯吓了一突。   本来以为最多也就矮矮的几捆,但没想到是扎扎实实七捆,最高那捆已经到膝盖高了。   “你找卷子啊?”叶爸从外头拿着炒菜的铲子进来,“用我帮忙吗?”   “不用。”叶斯说,“我先拎到我屋。”   叶爸噢了一声,“找不到喊我啊。”   叶斯点点头,“行,你忙去吧。”   他凑近了才发现老爸其实把他每周末带回来的卷子分了科,语数外理化生各一捆,还有一捆是理综。最高的那捆是数学,最底下的都是卷子和练习册,大概从中间开始,几乎都是何修的手写卷了。   叶斯脑子有点懵,分几趟把东西都拎到卧室,然后一捆一捆地摞起来,摞到最后吓一大跳,几乎到自己胸口那么高的资料,从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格外壮观。   “我去。”何修冷不丁一抬眼,手一抖,战斗中的小人死了,“竟然有这么多?”   “我也……很迷……”叶斯缓慢说着,坐在床上。坐下后那摞资料几乎到他脖子了,黑压压一片,他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有成就感吗?”何修在手机里问,“我刚看着都觉得震撼。”   “我觉得……”叶斯缓缓把手指伸进头发里抓了一把,“有点恍惚。这是真的吗?”   “半年了。”何修低声说,“从我们重生到现在,刚好半年。”   “还有一百三十七天。”叶斯小声说,喉结动了动,“高考。”   俩人在视频里安静了一会,叶斯拿着手机,看着面前如果倒下来能把人压底下的学习资料。   学校发的卷子都是雪白的纸,但何修的手写卷用的纸是再生纸,有一点发黄。每一摞上面一层几乎都是发黄的纸,一眼看上去,黄黄白白交错在一起,但越往上的黄色越厚,几乎分不出哪一种颜色更多。   平时总感觉何修只是随手甩几张手写卷过来给他做,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写了这么多。   何修这是翻了多少书,出了多少题给他。   手机里突然传来何修带着笑意的声音,“我觉得,还有一百三十七天,叶卡丘还能再往前冲一冲。”   “叶卡丘觉得他能一直往前冲。”叶斯说,站起来把手掌贴着最上面一张卷子压着,“还能再写这么多题。再写完这么多,我们就一起去高考了。”   何修没说话,过一会忽然叹了口气,语气有轻微的低沉,“我们这儿……今天早上出了一件事。”   “什么事?”叶斯下意识一个激灵,“你们家的事?”   “不是,跟我们家没有关系,就是本地新闻。”何修说,“有个男的利用离婚官司吃下前妻一套房和两百多万,今天清晨酒驾肇事,死了。”   “报应呗。”叶斯闻言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你身边出什么事了呢,吓我一跳。”   “都说是报应,因为他开的刚好是拿前妻的钱新买的豪车。”何修说,语气顿了下,“我妈说,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会付出点代价。”   叶斯原本整理东西的手忽然一顿,即刻间明白了何修的意思。   他轻声说,“是的,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拿了就有代价。”   “我一直不知道你和我的代价是什么。”何修的声音有些迷茫,“我……其实还好说,不是自己求来的。可你……”   叶斯没吭声,他把手机放在床上,站起来缓慢地把摞起来的书一捆一捆地拎下来,沿着墙根摆好,过一会才低声道:“你心里应该一直有猜测吧。”   “有。”何修说,“完全理性的猜测,我有。但我……那是个很可怕的猜测。”   “会让你觉得现在的快乐和踏实都是泡泡,总有一天会破灭,破灭的那一天就什么都没有了。”叶斯接上说道,语气平静,“你的猜测大概就是真的。我有时候也会觉得现在的日子太真实了,真实到一想到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反而觉得格外虚幻。”   何修不说话了,电话另一头一片寂静,但隐隐又仿佛有一道沉重的呼吸声。   “还有一百三十七天。”叶斯搬完最后一捆,躺平在床上,把手机放在枕头边,看着窗外对面楼顶的积雪。   “一百三十七天后,还会有我们很长的路要走。”叶斯对着枕边的电话轻声说,“男朋友,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是男人就一定会兑现承诺的。”   过了很久,何修轻声说了一声“好”。   叶斯缓缓呼出一口气,看着窗外轻声说,“我真有点想你了,好久没见面,日子真难熬。”   ……   除夕当天叶斯被老爸命令禁止学习。爷俩也没什么亲戚可走动,就两个人在家过年。叶爸负责年夜饭,叶斯负责贴春联贴福字。除了福字之外,叶爸还不知道上哪求了厚厚一叠 “健康”和“平安”,叶斯里屋外屋贴了一上午,贴完之后感觉整个家里好像在飘弹幕,有个神经质沙雕网友疯狂用这两个词刷屏。   中午就简单去厨房吃了两口切好的熟食,下午帮老爸招待除夕当天还殷勤上门送礼的朋友。过一会客人走,叶爸从厨房送出来,到门口刚好看见朋友掏出一个大红包递给叶斯,叶斯笑眯眯接过来,不要脸地往裤兜里一塞,“谢谢谢谢”。   人走了,叶爸气得差点乐了,“你干什么你?”   叶斯叹口气,往沙发一倒,“发财啊。”   “人家孩子都知道推让一下。”叶爸拿炒菜铲子指着叶斯,“就你脸皮厚。”   “人情啊,反正你是要还的。”叶斯从裤兜里扯出今天收的红包,拆开了开始数钱,“拿你的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叶爸气得说不出话了,转身回厨房继续炒菜。叶斯握着厚厚一把毛爷爷美滋滋地数,才数到一半就感觉自己富可敌国,忍不住掏出手机想跟何修显摆。   上午忙活招待客人,一直没顾得上看手机,这会才发现手机已经被塞爆了。   先是混子大队,宋义一大早上就发了一串恭喜发财,还发了一个三人可拆的红包。吴兴也说了吉祥话,也有红包跟上。   叶斯被他俩了差不多十几遍,后来群里俩人开始一起吐槽他。他乐呵呵直接跳过那些吐槽,顺手把两个红包拆了。   妈的。   宋义的随机红包88,三个人分,他拿到两毛二。吴兴的红包66,他拿到一块七。   叶斯还没来得及吐槽,俩住在群里的家伙已经开始无情嘲笑,叶斯骂了一句,随手发了99上去,自己先手抢,这回抢到五块六。   “我不玩了。”叶斯发了语音上去,又发一条文字,“祝大家新年大吉吧,我退群了,88。”   班群里也在炸,一上午没看有一千多条消息,各科老师都在发红包。老马发的最大,按人头来的,很公平。   叶斯就抢了老马那一个,别的都跳过去,然后和大家一样在群里发了一个随机红包,附上一句“新年快乐,高考大吉。”   一到过年,所有的群都狂轰乱炸,但一眼望过去没有太多信息,基本全是红包和祝福。倒是宿舍群和一起过生日的群很热闹,大家在里面疯狂唠嗑,简明泽吐槽自己之前的班级里一个红包都没的抢,还要苦哈哈跨省来抢四班的红包。宋义在单向冲许杉月唠嗑,许杉月在和沈霏忘我地讨论电视剧,宋义没人理只好和罗翰拿自带的石头剪子布玩猜拳,吴兴在讽刺他俩。   叶斯窥屏了一会,躺在沙发上觉得心情很舒服。他打开和老马的聊天框,暗戳戳发了一句过去。   叶斯:老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钱多多!   老马回得很快:哟呵,我是收到了叶神的祝福吗?幸甚。   叶斯捧着手机乐,老马很快又发了一条:新年快乐,叶斯同学高考大吉,去最想去的地方。   “去最想去的地方。”叶斯捧着手机小声念,顿了顿,又自言自语,“睡最想睡的人。”   “什么?”叶爸端水果出来,差点把果盘砸了,一脸震撼,“说什么呢?!”   “我日!”叶斯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脸红脖子粗,“你他妈怎么走道没声!”   “咱家拖鞋软底的。”叶爸瞪着眼,抄起一根香蕉指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新年快乐!”叶斯吼了一声,一路冲刺从客厅直接冲回卧室,咣地一声把门甩上了。   叶爸还在客厅里骂骂咧咧说什么孩子大了脸皮厚了,叶斯一边狂乐一边接着看手机。   说来也绝了,何修从今天早上一直安静,那么多群里狂轰乱炸,他愣是连个泡都没冒。   叶斯耐着性子把群里的红包一个一个点开看,何修真实一个红包都没点。   这人还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吗。   叶斯点开聊天框,打了几个字又觉得累,于是直接拨了视频过去。   几秒种后,视频被挂断。何修发了一行字过来:怎么啦,你干什么呢?   叶斯差点气乐:你他妈挂我视频,还问我干什么呢?你干什么呢?   何修:啊,一堆熊孩子,我要疯了。   叶斯:你看看群啊,大家都在呼唤你。   何修:嗯,好的。   不知为何,叶斯微妙地觉得何修今天有点反常。   看说话好像很正常,但就是有一股淡淡的距离感,让他突然有些不安。   叶斯琢磨了一会,又发了一条:什么时候视频?   何修:晚点吧,现在有点倒不出来手。   叶斯撇了下嘴,把手机扔开了。   有点没意思,虽然何修一直都是这样,大家的热闹从不参加,要被他逼着才能探个头,但大过年的也不在群里出一声,也太自闭了吧。   群里其实有不少人何修,尤其是小群,叶斯看着那些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叶斯在床上坐了一会,忽然又嘶了一声,眼神有些纠结。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昨天电话挂掉后,何修好像就没再说过话。   暗暗戳破两人之间最后一层认知屏障,会带来这么大的冲击吗。   “儿子!”叶爸在外头喊,“出去放炮啊!”   伴随着老爸声音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炮声,是邻居放炮,把鞭炮挂在棍子上从窗户伸出来,声音几乎就炸响在楼下人的耳边。   叶斯突然觉得很心烦,打开门喊:“别放了!不是都禁止放炮了吗!”   “啊。”叶爸拎着鞭炮顿了一下,“那不放?哎,咱们这小地方也没人抓,主要不是图个吉利吗?”   叶斯叹口气,语气和缓下来,“别放了,真挺污染空气的。要不晚上咱俩一起在窗户旁边听个响?”   叶爸乐了,“行,那就听个响吧。”   后来又来了几波客人,叶斯百无聊赖地接待。等最后一波人终于走了,他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睁眼是被厨房里的香味叫醒的,墙上的钟指到六点多,外头天已经黑了,家里暖暖的灯光下,窗子上映出人影来。   “差不多吃饭了。”叶爸把菜一道一道端出来,爷俩的年夜饭依旧有豪华的十八道菜,他从上午做到现在,望着一大桌子菜很满足。   “我来照相。”叶斯跳起来拿手机拍了一张,先发给老爸,想一想又发给何修。   叶斯:康康。   何修回得很快:我也想吃。   这一条看起来好像又很正常了,好像上午是多想了。   叶斯松了口气,又有点没脾气:男朋友,你干什么呢,能视频吗?   何修:马上了,熊孩子们马上撤退了,稍等。   行吧。   叶斯叹口气把手机揣进裤兜里,“吃饭吗?”   “吃吧。”叶爸累得有点麻木,从冰箱里拎了几瓶啤酒,起开递给儿子一瓶,“咱爷俩今天好好喝一顿。”   “行。”叶斯勾起嘴角,又有点开心,“那慢点吃,多喝点。”   “你们几号开学来着?”叶爸问。   “初六。”叶斯边说边给老爸盛了一碗米饭,“反正就在家过完初五,立刻开学。”   “高三真是苦啊。”叶爸叹口气,一口先干了个杯,又给自己倒满。“你这半年累坏了吧,爸看你学都要累死了。”   “还成。”叶斯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和老爸干了个杯,夹起一筷子凉拌菜,“反正就这一年,拼一把。”   “其实你考什么样的学校爸都没意见。”叶爸说道:“只要你能开心快乐,什么都行,真没必要这么拼。”   “我知道。”叶斯笑着说,细嚼慢咽后帮老爸把酒满上,“但我想考好,你就看着就行了。”   “哎,行。”叶爸叹口气,“那我就看着。”   外头突然又有人放鞭炮,叶爸问,“你不是说要听响吗?”   “啊。”叶斯放下吃了一半的大虾,“那就听吧,走吧。”   站在窗子旁边听响,鞭炮声震耳欲聋,屋里一片安静。   叶斯一度怀疑人生,自己是什么样的二逼才能想出这种办法。他偷偷偏过头去看,却发现老爸倒是没觉得傻,反而一脸庄重,很有仪式感似的。   “儿子!”叶爸突然大声说,“过年好!”   叶斯心里一动,“老爸过年好!”   “再过几个月就成年了。”叶爸突然感慨,手在他肩膀上使劲按了按,“爸感觉你今年虽然拼了不少,但身体好像真比以前好了,真好。”   “会越来越好的。”叶斯勾唇笑,“马上就过十八岁生日了,往后还有十九岁生日,还有二十岁生日。”   叶爸重重点头,“会一直过下去的。”   邻居一挂鞭炮放完,叶爸从怀里掏出了给叶斯的红包。   红包特别厚,小小的红包袋被撑的鼓鼓囊赛的,几乎盖不住,正面是老爸每年都亲笔写的“身体健康”。叶斯拿过来说了句祝老爸新年财运滚滚,然后笑呵呵地揣起来。   不用开都知道是多少,四个八,老爸说是“四平八稳”的意思,做生意的或多或少都讲究这些个数字。   “我今天真是发财。”叶斯回到桌边吃饭又忍不住感慨,“白天收了小一万,晚上又来八千多。”   “富得流油。”叶爸乐,“要买什么?”   叶斯想了想,其实没什么想买的,“可能攒钱高考后出去玩吧。”   叶爸闻言笑,“你跟何修一起去啊,还有你们那帮小伙伴,大家热热闹闹的多好。哎,何修呢?他在家过年吧?”   “嗯。”叶斯提到这个就有些遗憾,望着窗外的夜色叹了口气。   要是何修也在一起过年就好了,叶斯想。   不仅不来一起过年,还被家里的熊孩子缠得连视频都没空,回消息也慢吞吞的。   叶斯随便夹了一口菜塞嘴里,吃了半天也没吃出什么味,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想凑凑群里的热闹,打开消息列表的一瞬间,何修那个对话框biu地一下蹦到了最前面。   何修:叶卡丘!下楼!   叶斯猛地站了起来。   他心一阵哆嗦,两手捏着手机回消息,心脏砰砰跳,手指都在抖。   叶斯:??你来了?!   何修:我来了。下楼啊。   叶斯匆匆忙忙推开凳子跑到窗边,扒着窗户往下一瞅,黑蒙蒙中,何修站在小区的路灯下面,围着那条深蓝色的围巾,正仰头冲他招手。   “我日!!”叶斯嗷地一声蹿了起来,拖鞋飞出去都没发现,掉头就往外跑,“何修来了!”   “何修?”叶爸茫然放下筷子,“他不是在老家过年吗,你……哎,你穿上点!”   叶斯已经□□一样跑到门口,拎起羽绒服就狂奔了出去。   电梯慢悠悠地往下走,叶斯眼睛盯着那个楼层数字,感觉跳得太慢太慢了。   何修在外头等啊!   好不容易终于到1,门刚开出能容纳人过去的缝,叶斯就跑了出去,跑出去一左拐,就见何修正笑吟吟地站在走廊里看着他。   熟悉的平和的笑容,出现在这一刻真实却又不真实。   “新年快乐!”何修张开双手,“来抱。”   “抱!”叶斯吼着冲过去一把抱住何修,差点把何修扑得往后仰过去,何修羽绒服上带着一股冷气,隔着毛衣冻人一哆嗦,但叶斯没撒手,死劲把何修往身上搂,“你怎么来了啊!”   何修笑着说,“你昨天视频不是说想我想的不行了吗,日子太难熬了什么的。”   “靠。”叶斯感觉自己眼眶有点热,“你这样搞的我有点想哭啊,说好的熊孩子呢,你怎么过来的?”   何修哎了一声,“你知道有多少人是在除夕这一天春运回家吗?火车票真的买不到,客车也是满的,出租也打不到。”   “是啊,我知道啊。”叶斯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他妈不会是自行车骑回来的吧?”   “想什么呢。”何修忍不住乐出声,“火车站门口有那种包送你上车的,也不知道他们什么路数,反正我就跟着他们走,从一个小通道过去,别说,还真上火车了。先上车,后来又补的票。”   “站回来的啊?”叶斯一阵心疼,“火车慢,站了五六个小时啊?”   “差不多。”何修笑着说,“但是值得啊,赶在除夕晚上来见到你了。”   叶斯不说话了,他是真的有点想哭,不能说话,容易丢人。   他扯着何修的手捏了一会,又止不住叹气,“哎真好,特别好,我又捏到活的你了。”   “这话说的。”何修笑,忍不住凑过来在叶斯嘴唇上咬了一下,又说,“那车上站都站满了,特别可怕,我被好几个熊孩子挤着包围,跟你回个消息的功夫,熊孩子就盯着我手机要看光头强。”   叶斯乐得差点直不起腰,拉着何修的手,“走走走,上楼吃饭,我家刚开饭。”   “行,先等会,你把衣服穿上。”何修说,“咱俩先上外头照个相。”   “行啊。”叶斯一听来劲了,拉着何修,“走。”   作者有话要说:  吃饭啊。敲键盘的往惨蛋的皮卡丘小碗里夹菜,你喜欢的小牛肉。   吃不下。惨蛋没精打采,别的蛋窝小鸡蛋都是一起过年的,佛蛋非要回老家。   就跟我过年不好吗。敲键盘的叹气,咱俩一起看春晚啊。   哦。惨蛋按开遥控器,盯着屏幕上热热闹闹,却一点笑容都没有。   敲键盘的叹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眼,忍住嘴角的笑意没有说话。   还做了抹茶布丁呢。敲键盘的说,过年给你吃爱吃的小点心。   谢谢。惨蛋说,依旧没有笑容。   过了一会,敲键盘的看了眼手机,突然问,要是佛蛋回来陪你过年你就高兴了吗。   是啊。惨蛋幽幽叹气,那我就高兴死了。   正说着,房间门突然被从外面费劲地拉开。   敲键盘的和惨蛋一起扭头看过去。   佛蛋系着小围脖气喘吁吁地踏进来,稳重地看着一人一蛋。   佛蛋!!惨蛋眼睛一亮,一下子从桌子上跳下去,落进地毯猛地往前滚了两下,你怎么肥来啦!   你的佛蛋突然出现,佛蛋酷酷地说。 第76章 那年软乎乎的冬天   外头下着小雪, 叶斯连跑带跳到楼道门口,勉强把羽绒服给穿上了。手刚按在门上, 又说, “哎你等会, 我先上去一趟。拿围脖。”   “行啊。”何修笑,“那我先上去跟你爸打个招呼。”   刚进家门,叶爸就一脸困惑地围了上来,“我站阳台上看何修早就进楼道了,你俩这么半天楼道里干什么呢?”   “卧槽你还站阳台看。”叶斯震惊脸, “你看什么?”   “我看你俩啊。”叶爸也愣了愣, “看你跑出去穿没穿外套。”   叶斯闻言回头对上何修含笑的眼神, 这才想明白何修为什么跑进楼道里等他。   老狐狸vs小狐狸, 小狐狸胜。   叶斯进屋拿围脖, 听着何修在外头跟老爸寒暄。   “叔叔过年好。”何修淡然的声音里融了一丝温暖, “大过年来打扰了。”   “不打扰,这话说的,我们爷俩过年本来就孤单。”叶爸感慨了一声, “你这么过来家里没事吗?”   叶斯闻言也竖起了耳朵。   “没事。”何修笑笑, “我们家每年除夕都得去三姑姥那里,老人年岁大了, 性格古怪,一群兄弟中最不待见我。我今早提了一句能不能去和同学一起复习,大年初一再回去给二老拜年,我爸妈就答应了。”   叶斯闻言有些心疼, 心想妙蛙同学怎么从来没提过,结果拿着围脖走出来就见自家老爸眼珠子瞪溜圆,大嗓门震惊道:“还有不待见你的呢?为啥?因为你学习太好了还是长得太好了?”   “可能都有吧。”何修忍不住笑,嗓子有点哑,“估计是上一辈,甚至是上上辈的恩怨,反正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在乎。”   叶爸叹了口气,“你俩是要下去拍照吗?快去快回,我给何修找个板蓝根。”   “谢谢叔叔。”何修说。   俩人走到外头,叶斯还在纠结三姑姥的问题。   “那她有没有虐待过你?”叶斯一脸忧心忡忡,“小时候拿针偷偷扎你什么的。”   “我是紫薇吗。”何修忍不住乐,“哪有那么复杂啊,其实就是阴阳怪气,故意偏心别人。其实我完全无所谓,往年也没觉得难受,只是今天不是想过来陪你吗,所以在父母面前卖了个惨。”   “你。卖惨?”叶斯不由得停下脚步。   “是啊。”何修勾了勾唇角,“他们挺惊讶的,养儿十八年第一次解锁被卖惨经历,瞬间同时点头。”   叶斯乐得脚底一滑,要不是及时抓住了何修的袖子,差点摔个屁墩。   “哎你慢点。”何修也忍不住乐,仰头往窗边看了一眼,用不明显的动作拉住叶斯的手,“真高兴,看你从电梯里冲出来的一瞬间就觉得折腾一天再累都值了。”   “我也。”叶斯黑眼仁亮亮的,“看到你感觉全世界都变好了。”   “你爸很可能在阳台上看着呢。”何修笑着说,“咱俩就拍张合照吧。”   “行,要干别的回楼道里。”叶斯一脸理所当然。   现在是晚上八点不到,各家都在年夜饭,小区里连个放炮的都没有,安安静静。   地上刚刚覆盖一层薄薄的雪,一步一个脚印,叶斯跟何修走到空地上的路灯下,回首望去,从家门口蜿蜿蜒蜒出来两列脚印,挨在一起,非常亲昵。   “靠,我觉得有点浪漫。”叶斯小声说,扯着何修胳膊,“虽然是被老爸监视的浪漫。”   “拍照要笑吗。”何修拿出手机在两人面前举了举。   叶斯立刻一手环着他比出剪刀手,身子挤在一起,头也凑过来,“笑啊。”   何修喔了一声。明明刚才还觉得挺冷的,听叶斯说完笑啊之后突然有些紧张,紧张得手心都有点出汗。   “我这个手还空着。”叶斯说,“你稳住手机,我来按。”   何修点了下头,“那,一,二——”   咔嚓一声清脆。   叶斯把手机拿过来,“拍的挺好的。”   何修仍然只是微笑,但比跟别人合照时的微笑又加了一些放松。叶斯就笑得比较开,没心没肺地露着一排小白牙,剪刀手都要杵到何修脸上了。   你眼中的温暖能够融化冰雪——叶斯看着照片,突然想起不知从哪看来的这句话来。嘿嘿傻乐两声,使劲搂着何修的胳膊,“走,回去吃饭。”   何修点头笑道:“我特别饿,很想吃你爸做的饭。”   “吃!”叶斯大手一挥,“十八个菜!奢侈!”   两双筷子变成三双筷子,整个年一下就不一样了。   叶斯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舒舒服服跟何修和老爸碰了个杯,说了一串吉祥话,然后疯狂吃菜。   老爸把春晚也打开,当bgm放着,跟何修闲唠嗑。   叶斯发现何修这家伙非常神奇,好像什么都知道,老爸随口吐槽最近生意难做,想挪笔钱发展别的产业,把风险摊开。何修闻言无比自然地分析了一通宏观经济,解读政策,建议老爸做环保,估计会赔两年,但之后拿到政府订单就会有非常多绿灯巴拉巴拉。   叶斯一边鼓着腮帮子嚼着一边扭头看何修,何修跟老爸说话时和平常不太一样,不疏离了,反而非常放松的样子。   何修好像一直都是跟大人,或者成熟点的人能聊开。   “真了不起。”叶爸靠在凳子上舒了口气,“学神什么都知道,爱学习的人就是不一样。”   何修笑笑,“并不是爱学习,只是习惯刨根问底。”   叶斯连忙咽下嘴里的东西,点头说,“老马也说,学神往往不是爱学习,而是爱思考。”   叶爸一拍手,“还真是这样,哎,何修这样的孩子真难得,注定要干大事。”   何修被夸的耳根有点泛红,想一想却突然笑了,扭头看大快朵颐的叶斯一眼,在桌子底下搓了搓叶斯的腿。   最爱思考的人,其实是叶斯。   哪怕是最着急要弥补进度的时候,叶斯也会停下来仔细琢磨他那些偏怪解法。即使是现在争分夺秒,叶斯也会忍不住去翻那些对高考无用的竞赛题解析。   “得看看,要不然心里一直打着问号”——叶斯总是这么说。   “妙蛙同学停止你的偷窥。”叶斯一边吃饭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皮卡丘被你盯的不好意思吃饭了。”   何修笑着收回视线,趁叶爸回身进厨房盛汤,把叶斯掰过来在耳朵尖上亲了一口。   “哎我操。”叶斯夹着的菜差点扬出去,身子一趔趄,骂完一声耳根却有点泛红。   叶爸回头看过来,“怎么了?”   叶斯一脸正经,“他抢饭。”   “别瞎说。”叶爸笑呵呵,“何修才不抢饭呢,就你抢饭。”   叶斯:“……”   刚吃完饭没一会,叶爸又张罗着要包饺子。何修会擀饺子皮,和叶爸一起把面板搬到客厅茶几上,俩人坐一起流水线工作。   叶斯负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晚饭时间几个群里又炸了,他跳过班级群,直接点开小团体。   温晨:大家过年好!   宋许:年好!   罗翰:二位爷在一起呢吧?消失一天,甜蜜去了?   温晨:嘿嘿是的~   宋许:羡慕吗?群里一对一对的,也就我俩能在过年时拥有彼此了吧。   宋义:你放屁,我和月月的心在一起。   许杉月:emmmm……   沈霏:哎,简明泽过年还开心吗?你家里人多吗?   简明泽:很多人,我关在屋子里学习,有点想大家。   吴兴:过年大家都是单身汪,谁也别嫌弃谁。   宋许:话不能这么说。   温晨:我和宋许就能在一块。   宋许:啧,绝世无双的幸福。   叶斯冷笑一声,点开相册勾选最近一张照片,一键发送。   叶斯:刚才没加入讨论,你们说什么呢?   两秒钟后,原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群里一下子爆炸了。   问号叹号表情包疯狂刷屏,刷的人眼花缭乱。正擀饺子皮的何修被兜里的手机震得腿麻,只好擦擦手拿出来看。   片刻后他抬头看向叶斯,叶斯挑了下眉毛,于是何修低头开始打字。   何修:大家过年好,上午在路上没腾开手回复,我来叶斯家过年了。   宋义:???   吴兴:???   温晨:哇……   宋许:果然……   沈霏:我有点懵,大家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吗?   许杉月:懵+1   罗翰:你们在懵什么?学神大过年怎么不回家?   简明泽:……学神过年好。   叶斯:温晨 宋许脸疼吗   “哎,你们这一代人,都被手机给毒害了。”叶爸叹口气,“没有手机都活不了,一会就得看手机。”   何修放下手机歉意道:“回个消息,我先去洗手。”   “不用不用。”叶爸挥挥手,“咱仨吃不了那么多,剩这几个皮我包了就够了,你歇着去吧。”   何修点点头,叶爸又问,“今晚上就住我家吧?”   “是。”何修说。   叶爸快手快脚把最后一点皮包了,“那叶斯去给何修收拾毛巾什么的去,你俩今晚别守岁,吃完饺子就早点休息,何修明天一大早还要回去呢。”   叶斯一听唉哟一声,顿时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那得快点!饺子快快吃,我俩抓紧上床。”   何修差点把手机给掉地上,慌张低头抠了两下拖鞋掩饰,叶爸倒是没什么反应,点点头,“麻利点!”   叶斯一路小跑到卧室门口,回头对上何修无奈的眼神,做了个口型。   见世面——叶斯说。   这个年过得飘飘然然,很真实又很虚幻,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送何修走,临走前叶斯在他手上使劲捏了一把,听何修低声说“开学见”,才终于有了那么点扑克牌落地的踏实感。   后来再回忆,整一个高三最后的寒假好像什么都没干,除了刷题就是刷题。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除夕夜跑到窗边,看围着蓝色围脖的何修站在雪地里,仰头冲他微笑招手的那个画面。   ……   初六早上开学,叶斯提前半小时就到班级,本来以为自己是第一个,结果整个高三走廊都是人,四班门口也挤爆了,大家根据自由意愿开始重新调座,出来进去都是搬东西的。   “叶神剪头了啊。”罗翰震惊脸看着叶斯。   “是啊。”叶斯抬手在自己头上摸了摸,这还是他第一次剔平头,“精神点,新的一学期。”   “别说,你剔平头也帅。”罗翰叹口气,“你看咱班男生一个个长头怪,就你敢剃头。”   “正月剃头克舅舅。”叶斯挑眉一笑,“没舅舅的人无所畏惧。”   “叶斯。”何修站在窗边倒数第二排冲他笑,“还坐这行吗?”   “行。”叶斯眼睛一亮,把书包往肩膀上一抡,撑着桌子连续翻跳几次,直接从后门杀到窗户旁边,在何修肩膀上一拍,“新学期好啊同桌。”   “新学期好。”何修笑着给他让位置。   叶斯跳进去的一瞬间又小声说,“好啊男朋友。”   “好啊。”何修轻轻捏了一下他撑在桌子上的手。   高三下学期一开学,黑板上的倒计时就变成了可怕的“129”。   早上第一节 课是学年大会,老马坐在讲台前,大家坐在座位上,一起听喇叭里胡秀杰训话。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二十九天,我来和大家简单说一下这学期的时间线。”胡秀杰的声音一如既往干练,像一阵刀子似的刮过,叶斯懒洋洋抬眼往前一看,大家后背都拔溜直。   “省教育局通知刚下来。2月7号、8号一模。3月14号、15号二模。四月中三模。这中间还会穿插三省联考,h市会考,我校的三次模拟,两次月考。”   班级里顿时哀嚎一片,有人低头算129天里要有多少天用来考试,胡秀杰在喇叭里顿了顿,继续说道:“高考的难度和风险没人能评估,心理波动会影响最终结果。高三下学期会有无尽的考试,目的是把大家烤熟、烤糊,让你们一见考试就感到麻木,最终走上考场时在最大程度上摆脱紧张情绪。”   全班都很紧绷,只有两个人是松的。何修面色如常,低头在纸上写着今日份给叶斯的手写卷,叶斯则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一边听胡秀杰安排,一边在纸上写学习计划。   这学期可以分三段,睡六小时、五小时、四小时,按阶段冲刺。   何修写着题偏头看了一眼,默默伸笔过来强行把6月1号开始的几天从睡四小时变成了睡七小时。   “真的会死人的。”何修小声严肃说。   叶斯叹口气,点点头。   “接下来,针对三班和四班,你们会在3月底陆续开始自主招生。结合上学期大家填报的志愿,接下来我会念本年学校推荐的名单,如果有变动要在放学前来教务处找我。”   胡秀杰开始念名单了,何修叶斯都在前几个。念到何修的时候大家没什么反应,但念到叶斯的时候,前面不少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叶斯无所谓,右手写着学习计划,左手抬起来懒洋洋地在头顶比了个耶。   张山盖只拿到了s省一所高校的自招推荐,有些羡慕地叹了口气。   “沈霏没报名自招。”何修一边写手写卷一边低声道。   叶斯笔尖顿了顿,“哎,还真是,我前边就三个人,少了她。”   温晨闻言回头小声说,“咱班前五没意外裸考都能进前两所,估计她不想分心。”   “是。”何修点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策略,沈霏挺适合潜心学下去的。”   温晨转过去了,广播里胡秀杰还在强调自招的重要性,叶斯迷茫了一会,小声问,“哎,你说实话,你觉得我适合自招吗?”   “适合。”何修点头,顿了顿又压低声,“你期末考真实估分不是在678吗?”   “嗯。”叶斯点点头,“看下来卷面上不会的题已经很少了,只是有考场时间分配问题,还有马虎。”   “正常。”何修说,“高考的考场策略是很重要的。这个成绩已经在边缘了,自招努力拼一把加分,拼不到我们回来继续发力。”   “好。”叶斯点点头。他很信任何修,何修说能行,他就觉得能行。只要何修点头了,他就觉得有戏。   宋许回头问,“学神假期准备自招了吗?”   叶斯闻言没抬头,接着写计划表。   何修是不可能学习的,估计假期给他出一出日常卷就是全部学习量了。   “准备了。”何修平静点头,“一假期都在准备。”   “啊?”叶斯茫然放下笔,“有什么好准备的?不,我是说,你准备什么?”   何修顿了顿,“q大自招常规加分档最高到20分,这个是比较轻松的。但这次我想试试和招生办沟通。”   “学神要沟通什么?”温晨也忍不住好奇回过头。   何修顿了顿,似乎不太想说,但被大家追着问还是叹口气说道:“想要到指定专业的降至重本线,所以不能仅仅要比其他考生做得好,还要好得足够惊人,才有和招生办谈判的筹码。”   叶斯闻言沉默了一会,低头继续写。等大家都转过去了,他才抽出一张演草纸,在上面画了个问号。   何修拍拍他的腿,低声说,“自招加分上去的不占统招配额,但如果高考分数达到了统招线,没用上优惠政策,就还算走统招。”   “所以你要降至重本线,确保自己最后走的是自招名额。”叶斯看着他。   “是。”何修说着叹口气,“你别生气,我没有拿自己的人生来妥协,我只是……”   “想尽可能为我让开一路。”叶斯轻轻说,收回视线在面前的卷子上。   “嗯。”何修喉结动了动,“两所统招加起来一个省也不过三十来人,咱们学校是自招强,每一届能靠裸考上去的也不过那么几个,还要算上文科……我……能让一路是一路。”   叶斯没吭声,过一会他放下笔在桌子底下使劲攥了攥何修的手,“谢谢,男朋友。”   “说什么呢。”何修松了口气,笑着回捏了捏,“我的义务。”   指定专业降至重本线,听起来很难,但叶斯知道高校的强势专业是有一些特殊计划的。只要大牛教授看上了,一切都好说,他相信何修。   何修能稳妥去想学的专业,也能为他让开一个前面的名额,似乎是最两全其美的办法。   但叶斯心里仍有遗憾。   上一世他没见到何修拿省理科状元的荣光,这一世,也不会有了。   何修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说道:“别这么想,理科状元是谁还不一定呢。你早上来看荣耀榜了吗?”   “什么?”叶斯懵了一下,“什么荣耀榜?”   “就食堂外头那个公告板啊。”何修笑,“我早上去小卖店买巧克力,发现你的照片被贴上去了。”   “真的啊!”叶斯震惊脸,“我的??”   “是。”何修忍不住笑,“学校特别中二,把高三的单独拎出来十个人,每个人给了个成就称号,你就在我下边。”   “我是什么?”叶斯立刻问。   “神州叶斯号。”何修边说边忍不住乐。   “靠。”叶斯气乐了,有点兴奋还有点不好意思,又问,“那你呢?”   何修闻言没说话,太羞耻实在说不出来,最后只好在纸上潦草写了一下。   “洪荒王者——何修。”   “什么玩意。”叶斯笑得差点把桌子掀了,“怎么不叫蒜头王八?”   “哎,你俩,别唠了。”老马叹气在讲台上说,“这学期大家都加把劲,同桌间别老一起唠嗑,都相互督促着点。”   “老师。”叶斯举起手,“我只想问,荣耀榜上的称号是不是你写的?”   “是。”老马一脸认真点头,“十个成就咱班占了八个,每一个称号都是我斟酌一假期写的。”   班级里哄堂大笑,齐玥把早上拍的荣耀榜发到班群里,又是一阵笑声。   老马哎了好几声才平息下来,“每一个称号都是很有意义的。比如,何修,你站起来说说,你看你下边的叶斯写着神州叶斯号,你就没有点压力吗?”   “有。”何修忍着笑,“压力特别大,感觉神州叶斯号升起来随时能把我推翻。”   “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老马在一片笑声中满足地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手,“同学们,咱们安静一下。”   班级里很给面子地安静下来,大家都不说话,叶斯也放下笔看着他。   老马说,“距离高考还有一百二十九天。咱们学校商量决定,这学期的春假、运动会,高三就不参加了。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再苦再累,大家咬牙忍一忍,四个月后冲出线再回头,你们会感谢今天的努力。”   大家纷纷点头,到了这个节骨眼,尤其是四班的精英们,没人再想着玩。   “接下来的四个月里,我希望大家能做到静守己心。会有人参加自招,有人拿到很漂亮的加分,有人没拿到。之后一模,有人在全省一鸣惊人,也可能会有人断崖式下跌。我希望大家在这学期里能减少看别人,把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一直往前走。”   班级里静悄悄的,老马笑,“你们紧张吗?”   过了几秒钟,教室里才陆陆续续有人说紧张。   老马笑道:“紧张的话,每天早上起来、晚上放学回去,都到后操场喊两嗓子。骂人也行,但不能骂父母,可以骂我或者学年里别的老师。总之,每天早上踏进班级前,确保自己心平气和充满干劲,晚上钻进被窝前,也要排空思绪好好休息。四个月后,我们四班的孩子一个都错不了。”   教室里小声讨论了一会,叶斯突然举手,“老师。”   “你说。”老马笑着看他。   叶斯站起来,“所以这学期的活动全都取消了?”   “是。”老马勾了勾唇角,“这次没有商量的余地了,球赛也不行。”   “没有要球赛的意思。”叶斯摇头,犹豫了下,“我记得每年市里都办阳光马拉松,每个学校每个学年都要出一人,今年也没有了吗?”   老马闻言愣了愣,“有是有,但每年都没人愿意报,都是学校抽签。这次胡主任理解前边几个班的孩子不愿意分心,所以把你们从签筒里拿出去了。”   何修闻言平静地抬头看着叶斯的侧脸。   叶斯点点头,沉着道:“今年把我报上去吧,我想跑一次马拉松。”   作者有话要说:  你干什么呢?敲键盘的戳了下在桌子上来回跑的佛蛋。   佛蛋没吭声,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小围脖擦了擦汗。   喂,回答我呀。敲键盘的叹气,你晃得我眼晕了。   惨蛋……呼……要报名蛋舍马拉松……呼……佛蛋说道,掉了个头继续跑。   他是运动咖。敲键盘的说,他跑马拉松,你锻什么炼?   佛蛋闻言扭过头看着敲键盘的,我肯定要陪跑的。   陪跑?敲键盘的愣了愣,一个蛋还不够?还要齐头并进?   是的。佛蛋认真点头,惨蛋好像要跑一条长长的赛道,我要陪着他。 第77章 细雨中的日光   叶斯要跑马拉松, 全班同学都有些惊讶,在底下窃窃私语。   老马也意外地愣了一阵, 而后问道:“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要不你下课来我办公室嗑会瓜子?”   叶斯闻言笑了, “老师, 我没时间跟您嗑瓜子。先帮我把名报上,我就想跑跑步活动一下筋骨。”   叶斯说完就一屁股坐了回去,前边有人回头看他,他面无表情地打个哈欠,低下头继续学习。   一天的课结束, 宋义和吴兴跑到班级后门口等。宋义跟许杉月好上, 晚上的逛小卖店分队就加了许杉月和沈霏俩人。   前面几个嘻嘻哈哈地走, 叶斯跟何修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怎么想的。”何修低声问, “跑马拉松得一天, 前面要准备, 过后至少还得睡一天。”   “也没想太多。”叶斯无声地勾了勾唇角,“就……除夕那天看到你跑我家来,我挺意外的。”   何修闻言脚步一顿, “什么意思?”   叶斯笑了, “跟你在一起久了,都快忘记你是何修了。看你那样, 我就想我是不是也该拼一拼,把想干不敢干的事情干了。”   “你想跑马拉松吗?”何修平静地看着他。   叶斯用力点头,“嗯。一直想,但之前跑不了。”   何修闻言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后叶斯扭过头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浪费时间?”   “没有。”何修笑,“我在想,那我得跟你一起训练,以后每天早上去后操场跑半小时吧,跟老马说一声,间操就不跑了。”   “行。”叶斯一下子笑起来,伸手搂住何修脖子,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枕,“妙蛙真好啊。”   高三第二学期刚开学,距离一模的倒计时就只有十几天了。   上高三前大家对三次模拟就已经有概念,一模难度超过高考,二模难度对标高考,三模难度低于高考,每个人都有心理准备。但架不住大家一起紧张,一模的难度在学年里被传得逐渐妖魔化,每天都往上蹦一个台阶。越到离考试近的几天,绷不住那根弦的人就越多。   每天晚饭后,何修会押着叶斯到操场四百米跑道上散步两圈,说点跟学习没关系的废话。操场上散步的人不少,但叶斯恍惚间也觉得,每天都有人在哭,而且哭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模前一晚,晚饭后,操场上散心哭泣寻死觅活的人比之前更翻了一番儿。   “你说她们都哭什么呢?”叶斯眼神茫然,拽了一下何修的校服袖子。   “害怕。”何修轻声说,黑眸扫过日落后空旷的操场,“上学期考试都有缓和余地,一模才是悬在高三生头上的第一把刀。你也是第一次听老马口中说出‘根据考试名次给自己找找位置’这样的话吧。”   叶斯闻言皱眉琢磨了一阵,“你别说,还真是。”   何修叹口气,“我记得去年,哦不,上一世,上一世四班一模前晚自习哭了一半人,特别可怕。”   “我去,真的啊。”叶斯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感觉有点好笑,“罗翰哭没哭?张山盖呢?你呢?”   何修闻言费劲地回忆了一会,“罗翰好像撑住了,张山盖哭的声最大,我记得我当时本来在睡觉,被张山盖嗷一嗓子吓醒,坐在那儿冷静了十分钟。”   叶斯笑得差点站不住,勾着何修脖子才勉强把背挺直,又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哎你看。”叶斯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对人影,严肃下来,拽了拽何修衣角,“你看前边是不是宋义和许杉月。”   “是吧。”何修眯了眯眼,夜色蒙着,仔细辨认一会才点头,“是,宋义早饭不就穿这件外套么。”   叶斯闻言皱眉,看着许杉月的背影似乎在微微颤抖,而后她抬手抹了下眼睛,宋义脱下外套给她披在身上,倒退着跑到她面前使劲跑跳逗笑。   “许杉月也哭了。”何修轻声叹了口气,“上一世她也哭了,我记得她一模好像下滑很大,是当时四班下滑最大的一个,不知道这次……”   “那她二模呢?”叶斯立刻问。   何修回忆了一下,摇头,“不记得了,估计是又回到正常名次了吧。”   叶斯长舒了一口气。   “我希望,四班的人都能考好。”叶斯缓缓说,“我以前在十八班,没觉得你们这些学习好的有多伟大。我现在知道了,每个人都不容易,所有人都背负着一座大山闷头咬牙使劲往前冲,他们都值得去最想去的地方。”   何修闻言没有吭声,夜色微蒙,他偏过头安静地看着叶斯的侧脸。   叶斯才是背负最重的那一个。如果说其他人背着一座大山,那叶斯背负的就是前世今生两条命,不,还有他父亲的命,自己的命,吴兴宋义那些好朋友的命……   “你别这么看我啊,妙蛙老师。”叶斯笑着做了两个扩胸运动,“我好着呢,我挺坦然的,真的,越到后面就越坦然。”   何修喉结微动,“嗯”了一声。   四百米一圈,两圈最慢也不过十几分钟,走完了,今日份的放松就结束了。   顺着操场铁门往外走的时候何修终于忍不住拉住叶斯的手,扭头看着他,低声问:“你怕吗?你要是怕就直说,跟我不要藏着掖着。”   “怕?”叶斯闻言挑眉,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眸中是货真价实的惊讶。   何修很严肃,严肃中还带着一丝紧张。   叶斯盯了他片刻后忍不住扬眉笑了,一抬胳膊勾住何修的脖子,吊儿郎当地说道:“你叶神的人生字典里还有个怕字?笑话,也不出门打听打听,我皮卡丘是谁。”   “我挺期待的。”叶斯抬起头看着前方昏暗葱茏的树影,春天快来了,枯树也快抽芽了吧。   叶斯看着小枯枝逐渐勾起唇角,一字一字低声道:“我很期待。我终于,要靠自己考一次了。”   何修不知怎的心底忽然仿佛掀起一阵喧哗,他盯着叶斯那双澄澈坚定的黑眸,片刻后轻声道:“就是明天。”   叶斯点头,“来吧。”   一模轰轰烈烈地到来,又在两天的考试中静无声息地结束。   考完最后一门理综,叶斯从第一组第五张桌子后站起来,单肩背着包大摇大摆走到门口第一张桌,然后一屁股坐在桌子上。   何修拉上书包链,抬头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叶斯表情凝重,用口型说——出来。   何修闻言沉默片刻,轻轻点头,背起书包紧跟着他走出了考场。   刚刚交卷半分钟,走廊里已经不少人。一踏出去就又听见女生哭,缭绕在整个高三走廊上空的哭声仿佛并没有随着考试结束而散去,反而更加严重了。   何修思绪飘空,忽然在心中想起一个传说——每年高三都会闹鬼。   能不闹鬼吗,天天一群人轮着班嚎。   他看着叶斯后脑勺,感觉叶斯脚步很沉重,这让他心里十分焦虑。   老马就站在第一考场和第二考场中间,一看他俩出来立刻摆手,“叶斯,考怎么样?”   叶斯面无表情走过去,快顶到老马脸上了才吊儿郎当停下脚步,“你问我啊?”   老马一愣,“不问你问谁呢?这走廊还有另一个叶斯?”   叶斯顿了顿,皱眉道:“别问。”   “嘶——”老马看着走过去的叶斯,“没考好来老师办公室一起找问题,别烦躁啊,哎,你先去吃饭吧,你别不吃饭啊,叶斯你——”   走在前面的叶斯突然一回头,插着兜的两只手猛地掏出来,向空中举起。   老马:“?”   何修在老马旁边顿住脚步,两脸懵逼。   叶斯做了奥特曼经典动作之后嗷——地喊了一声,几个箭步冲上来,一把将老马和何修捆一块抱了个扎实,“考完!吃饭!”   “你这孩子!”老马气乐了,“你考好了是吧?考好了跟这儿溜老师呢。”   “我可没说。”叶斯连忙摇头,“我就只是把卷子答完了而已,好不好的别问我,出成绩再说。”   “哎行。”老马叹口气,“那何修——算了我不问了,你俩吃饭去吧。”   何修点点头,拉过叶斯轻轻搡到身前,走两步又回头看一眼老马,用同情的眼神,“老师别担心,我考的挺好的。”   跟叶斯一起往外走了两步,何修才意识到自己忍不住往起扬的嘴角。   “哎,你。”何修用胳膊肘撞了叶斯一下,“怎么样啊到底?”   叶斯扥着两个书包带一蹦一蹦地往前移动,“你猜。”   “皮卡丘你是不是又成精了。”何修忍不住笑,伸手勾着叶斯肩膀把人拦住,“哎,跟我说说嘛。”   “哎你干嘛呢?”叶斯挑眉,“这学校里啊,妙蛙老师放手。”   何修忍不住笑出了声,俩人一前一后直到食堂门口,叶斯才猛地深吸一口气,给了三个字,“还阔以。”   何修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不会的题吗?”   “有。”叶斯说,“不是不会,是不确定,化学那道溶液加水电解的大填空题也太尼玛坑爹了吧,不是,我就没一个数是两位小数点能写干净的,算的我他妈都怀疑人生了,怕不是第一个空就错了!”   “没有。”何修摇头,“那题就是那样的,越算越拖尾。自从三年前高考开了一次先例,每年一模都会有这样一道计算很恶心的题。”   “哦。”叶斯松了口气,“那,物理第三道选择题是acd还是ac?”   何修想了下,“ac。”   叶斯点头,“数学最后一个填空呢?”   何修说,“三倍根号七。”   “三……”叶斯一下子顿住脚步,“三倍根号七?我日,我最后算出来的时候还挺有把握的,我得根号六十……我去,等会。”   何修无奈叹口气,“根号六十三,不就是三倍根号七吗?”   “没化简。”叶斯瞪着眼。   “五分。”何修叹气,拉着叶斯胳膊往食堂里走了两步,又忍不住乐出来,“哎没事,这就是考场的意外,很少有人能每次考试都把该做对的题全做对,慢慢摸索吧。”   叶斯哎了好几声,“就酱吧,服了哎。”   叶斯嘴上无所谓,吃饭的时候跟吴兴宋义他们也嘻嘻哈哈的,但何修还是能感觉到叶斯有点生他自己的气。   晚自习的时候偷偷瞟叶斯,发现叶斯把从2到100所有数字都写了一遍,把每个数字开根号,再开三次方,然后挨个背。   何修没吭声,当天半夜快两点俩人一起回宿舍的时候,何修拉着困得迷迷糊糊的叶斯说,“其实错几次是好的。”   “嗯?”叶斯困得眼睛都快不聚焦了,盯着他好一会才把他脸看清,迷茫问,“什么?”   “你得把雷都踩一遍,才能最大程度上避免高考出现意外。”何修轻声说,回头看了眼安静空无一人的走廊,把叶斯拽过来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又忍不住在嘴唇上贴一贴,低声道:“别折磨自己了,我看着心疼。”   “喔。”叶斯迷迷瞪瞪的,站在原地努力睁了睁眼,才看着何修问,“你亲我了?”   “嗯。”何修心软化成一滩水,有些无奈地拉着叶斯的胳膊,“走回去睡觉了。”   “那我得亲回来。”叶斯说着胳膊揽着何修脖子把他搂过来,迷迷糊糊地在他嘴唇上使劲亲了亲,然后说道:“男朋友你牙膏真好闻。”   “咱俩是一个牙膏。”何修忍不住笑,在叶斯后脑勺上摸了摸,“快上床睡觉。”   “好。”叶斯点头。   凌晨两点十五,叶斯终于摸着床睡了过去,何修起身帮他把被子盖好,然后背抵着墙在自己床上坐着。   他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掏出手机,开始在备忘录上写。   《考场可能犯的若干马虎》   他打了一行字后又顿了顿,大致列了一个框架,在底下先分“拼写错误”、“审题错误”、“计算错误”三大类,又在每一类下面细化了学科,然后开始一边琢磨一边总结起来。   叶斯凌晨四点多迷迷糊糊醒了一下,感觉自己脑袋顶上有光。   他闭着眼睛一边把手摸过去一边嘀咕,“关灯,关灯。”   何修吓得一声不敢出,默默躺下,把手机塞进被窝里。叶斯迷迷糊糊中手摸到他脑袋,在头顶轻轻拍了两下,“关灯,关灯。”   “咔哒。”何修说,“我熄灭了。”   叶斯满意地哼哼了一声,翻个身骑着被又呼了过去。   何修在被窝里差点笑出声,最后捂着自己嘴把笑憋了回去,赶紧把刚才写的截了个屏,然后关掉手机闭上了眼睛。   一模后的一周里,高三气氛依旧紧张,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箭在弦上的感觉。   叶斯感觉自己每次出去上厕所,一道上都能听人给自己估分,或者讨论上次六百几能排到全省多少、高考一般能比一模高多少、去年一模考多少的人最后稳妥上重本了……   他听得都头大,听多了开始出现生理性不适,后来严重到如果尿尿时隔壁兄弟突然说话提到“一模”,他就立刻尿不出来。   一开始叶斯没当回事,后来次数多了,下课尿不出来,上课憋得慌,他实在心理崩溃了。   “我真没想到,高三第一道迈不过去的坎会是这个。”叶斯惆怅地看着何修,“怎么办?”   “我说了陪你上厕所你还不让我去。”何修无奈地笑,“以后还是咱俩一起上。”   “我不是不想让你看起来那么像个陪读保姆吗。”叶斯撇撇嘴,“你跟我一起去我就能尿出来吗?”   “到时候再说。”何修笑着说。   第二天课间,何修跟叶斯又一起上厕所了。何修不尿,就站在水池旁边玩手机。一个男生跟哥们一起进来,边走边聊着一模估分,边聊又边站在叶斯旁边,开始掏。   何修敏感地在镜子里看见叶斯肩膀绷直了。   “那个。”何修突然出声,平静地走到男生后面,拍了他一下。   “啊?”男生一回头,就见荣耀榜上那“洪荒王者——何修”站在背后,不像传说中那么冷面修罗,反而还挂着友好的笑意。   “你不是四班那学神吗?”男生为了表达礼貌,又把裤子拉上了,笑着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估计你一模能考多少分?”何修问。   “哈?”男生愣了下,“怎么了?”   “没怎么,别多想。”何修笑得很和气,“我一模考砸了,估计自己上不了七百四,所以来问问大家,看看是我的问题还是大家都……你要去哪儿?”   男生满脸通红往外走,回过头羞愤地瞪他一眼,骂道:“有毛病啊!”   何修笑着目送他走,门刚一关上,叶斯就笑得差点脚底打滑。   “真行你。”叶斯扭头看了何修一眼,又突然脸红,“你别看。”   “嗯。”何修含笑说,把手插进兜里,“外头等你。”   叶斯上厕所并不频繁,一上午也就一两次。但何修打那之后每个课间都往外跑,起初叶斯以为他去做扫荡小卖店的日常副本,后来发现不是。   学年里流传——何修心理变态,学神被一模逼疯,开始靠嘲讽大家来安慰自己了。   “你们知道吗?”张山盖苦着脸对大家说,“我尿尿的时候刚跟旁边人提了一句一模,学神突然过来看着我叹气说,这次一模好难,我理综考不了三百怎么办。”   众人:“……”   人群中一个眼镜男弱弱举手,“我也经历过。我正跟人说一模多少分能当重本线算,学神就跑过来气压极低地问我,如果他一模超不过预估重本线两百分怎么办。”   众人:“……”   罗翰长叹一声,“学神怎么这样啊……哎,以后大家上厕所别提考试,别刺激他,别给他发疯的机会。”   众人一阵点头,张山盖小声嘟囔,“你是体委啊,咱班男生的老大,你就不能去教训教训学神?”   “说什么呢?”后排的叶斯一边写题一边平静问,“你们是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带我一个?”   “张山盖说他想放屁。”罗翰立刻说。   众人一阵点头,“对对对,他说他想放屁。”   宋许推了张山盖一把,“他已经放了,我们都听见了,bu一声。”   众人:“对对对,哎呀熏死了。”   叶斯点头,“噢。”   罗翰拉着张山盖背过身,小声瞪眼道:“疯了吧你?疯了吧你!教训学神!我让你教训学神!”他一边说着一边拍张山盖后背,“你去教训学神吧!教训完先去面对胡秀杰,回来再面对叶斯,去吧你!”   张山盖委屈的眼眶都要红了。   礼拜五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打铃,老马突然捏着一张轻飘飘的纸踏进班级,站在讲台前,没有向往常那样直接在桌子后面坐下。   众人同时停下手中的事情,坐直了。   “出成绩了。”何修说。   叶斯嗯了声,按住焦虑的心情,把手上的题算完才放下笔,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向讲台。   “一模成绩,班排名、校排名、市排名、省排名,都在我手上。”老马说,“总体来看,咱们班这次情况比较复杂。一飞冲天的有,下滑的也有,但是大多数人的成绩还是符合我预期的。”   “老师别念了。”张山盖突然哆嗦着说,“让我们自己看吧,拍张照片发群里,求你了。”   “我不念。”老马看着他,“但不念并不是为了照顾你们的情绪,而是绝大多数人的成绩没必要念出来,大家自己看为主,我点几个人。”   底下鸦雀无声,老马把成绩单放在讲台桌上,看了两眼,“沈霏。”   沈霏肩膀一绷,站了起来,“到。”   “别紧张。”老马笑了笑,“六百九。一模很难,这个分数排到学年第三,全市第七,全省十五,挺好的。”   沈霏闻言长松一口气,底下传来小声议论,老马往下压了压,又说道:“点你是因为咱班前面的就你彻底放弃了自招,所以裸考分数就是一切,这个省排名暂时安全,但也有风险,毕竟一模的考试模式对稳健选手不利,一切不好说,后面二模还要稳住。”   “是,谢谢老师。”沈霏坐下了。   “许杉月。”老马皱了下眉。   许杉月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正要站起来,老马就温声道:“没大事。英语和理综都还好,但语文数学有些低。你等会来我办公室一趟吧,唠唠嗑,别紧张。”   许杉月红着眼眶点了下头。   后面老马又点了两三个人,要不就是清北线徘徊的,要不就是英中划定top5徘徊的。叶斯在底下垂眸等着,终于等到老马深吸一口气,笑着说,“还要给大家立个榜样,这次考试的大牛人。”   “何修。”有人在底下小声说。   老马笑着看过来,“何修。”   何修嗯了声,没有站起来。   老马笑笑,“看来一模的难度是能把你点活的,比上学期所有考试都好,七百四十四,英语扣了一分,语文扣了五分,数学理综都满。全省第一,压了隔壁市实验那个传说中的第一名神仙三十分。”   班级里轰地一声差点爆炸,何修的变态程度已经不仅仅令人惊讶,而是到了可怕的程度,仿佛一股巨大的力一下子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压得人头皮发麻。   就连叶斯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徘徊来去只有三个字——大魔王。   他正沉浸在自己男朋友的余威中久久不能平静,突然又听老马说,“但这不是我要重点表扬的人。何修嘛,大家也习惯了,我也习惯了。”   班级里有人笑了两声,气氛终于松快一点,老马等大家安静了,终于笑吟吟地看向叶斯来。   叶斯心里紧张,但又被这个慈父一样的眼神给看得浑身发痒。   “我去。”叶斯嘀咕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要说就说啊,别跟看着你家猫会自己上厕所了似的看着我行不。”   老马笑了,“叶斯七百零一,全校第二,省排名第九。”   全班哗然,四班从来没这么哄闹过,像一滴水落入油锅,砰然喧哗。   何修在桌子底下猛地攥住了叶斯的手,用力攥,攥得叶斯差点喊出来。   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久没出现的沙雕突然上线,默默嘀咕了一句,哇牛逼。   叶斯心里好像有一根弦突然松了——就在得到系统惊叹的这一刻。   他哎了一声,放松伸长腿往靠背上一瘫,把手随意放在何修腿上抠了抠,感觉自己像个大爷。   “现在知道自己之前有多拖我后腿了吧。”叶斯在脑海里说,啧了一声,“别难过,你还是个好系统。”   “你还要脸吗?”沙雕无语道:“悠着点,还没到高考呢。”   叶斯闻言没吭声,转头对上一脸难掩激动看着自己的何修,过一会后突然笑起来,在底下抠着何修的手小声搞怪说,“看呀,这个叶斯已经不是之前的叶斯啦。”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你哭什么呢?   敲键盘的一脸震撼地看着蹲在键盘旁边低头捂着脸的佛蛋。   怎么了我的儿?敲键盘的把他捧在手心里托在眼前,告诉妈妈你怎么了。   你走。佛蛋带着泪音说,用围脖擦了下眼睛,说过不要套关系。   那你告诉告诉我你在哭什么。敲键盘的凑近了看他的红眼眶,啧,真在哭诶。   佛蛋隐忍擦泪。   原来你们哭也是泪水,不是流黄啊。敲键盘的有些遗憾,怪没意思的。   你能少说两句吗?佛蛋顿了顿,又擦了下眼泪,我就是特别激动。   激动什么?敲键盘的惊讶问。   惨蛋他靠自己考了全省蛋舍第九名。佛蛋说着眼眶又红起来,低头捂着眼睛说,我好高兴啊。 第78章 细雨中的日光   最后一节晚自习被一种空前的压抑笼罩。考好的侥幸和考砸的抑郁交织在一起, 像一张密织的大网,笼在教室上空, 绳收到最紧, 让人喘不过气来。   叶斯是认真放松了一会, 之前设想的艰难爬坡期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悄然度过,现在他拿着高分,心里非常有谱,错的题是怎么错的、知识点遗漏了哪些……脑子清醒的感觉十分美妙。   “叶神太牛逼了。”温晨回头小声说,“但我知道你肯定能考好, 我每天光是看着你早上进教室坐下开始刷题都觉得安心。”   叶斯笑了两声没说话, 等温晨转过去了, 他才小幅度拉了一下何修袖子, “咳咳。”   何修立刻小声说, “你太棒了。”说完立刻抿住嘴, 像是晚零点一秒就怕封不住自己一万字长篇大论似的。   叶斯乐得肩膀抖了两下,看一眼还有半小时放学,于是翻出今天没写完的妙蛙手写卷, 准备做三道物理大题。   何修的手写卷难度远高于一模, 叶斯看了半分钟题就投入进去,正皱眉在草纸上做复杂的受力分析, 余光里却隐约捕捉到一个影子在不安分地动。   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却见何修正在用a4纸叠纸飞机,旁边已经叠好了两个,手上那个刚叠一半, 还能看见纸上写着的字——“叶斯701号”。   “哎,你干嘛呢。”叶斯无奈地乐了两声,“上晚自习呢。”   “学你的,别管我。”何修说,胳膊从他背后伸过去把窗户打开了,然后拿起一只纸飞机在嘴里哈了两口,嗖地一下就飞了出去。   洁白的纸飞机划破外头乌漆嘛黑的夜,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又很快消失。   叶斯懵了,使劲在何修腿上捶了一下,瞪眼低声道:“干什么呢?污染环境啊你!”   “你别管我,明天课间我去花坛里捡。”何修小声说,又拿起一只“叶斯701号”,嗖——地一下又飞了出去。   叶斯和他脑内的沙雕小伙伴都惊呆了,傻愣在原地瞪着何修。   何修依旧是平静脸,只是微微勾起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那副泰然淡定的样子甚至能让人忽略他正在往窗外扔纸飞机这间幼稚事。   “哎同桌。”叶斯笑得坐不住,手拄着桌子看着他,“你是学神吗,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吗?崩人设了知道吗?”   “我不知道。”何修满脸严肃,飞完最后一只纸飞机,把窗户关上了,又小声说,“我姓妙,我叫妙蛙。”   叶斯乐得差点把前面温晨屁股底下的凳子踹跑,何修又在旁边小声说,“我男朋友皮卡丘考了全省第九。”   “够了。”叶斯抬手捂住何修的嘴,耳根有点泛红,看了眼前面没人回头才又小声说,“妙蛙冷静一下,让皮卡丘先把这三道题写了。”   何修轻轻亲了一下叶斯手心算作答应。   许杉月没考好,宋义跑去安慰她,吴兴也被拽上。晚上回宿舍的路难得地清净。   叶斯本来挺有骨气地自己走了两步,但又觉得累得慌,于是顺手又挂在何修肩膀上。   “妙蛙老师,今天手写卷还有一套没做完。”叶斯算了算时间,“等会写完卷子应该还有时间,我练两套那种计算很恶心的化学填空大题吧。”   “行。”何修点头,“我帮你找题。”   叶斯闻言满意地哼哼了两声,开春晚上的风冷飕飕的,他裹紧外套,又往何修身上蹭了蹭。   “我特别想喝酒庆祝一下。”何修微微侧过脸说道,“不想让今天就这么简单地过去。”   “今天没什么特殊的。”叶斯闻言把手揣进何修衣兜里,和他攥在一起。   叶斯的眼睛困得眯着,但声音很清醒,“我心里踏实了,你心里也踏实了,我高兴了一阵,但这就差不多够了。这不是高考,还有一百多天呢。”   何修闻言没说话,过很久后,在衣兜里轻轻捏了捏叶斯的手指尖。   “你在想什么?”叶斯低声问。   何修喉结动了动,“我在想,如果上一世你没有心脏病,顺顺利利地从初中升上高中,英中的第一还会不会是我。”   叶斯闻言笑了两声,没回答,过一会何修又问他,“你想什么呢?”   叶斯叹口气,困得迷迷糊糊的声音说道:“我大脑这会罢工着,想不了高深的东西。我开小差想高考后咱俩去哪玩呢。”   何修攥紧他的手,“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一模的大榜在教学楼正厅贴了一面墙,上学放学经过,所有人都无法避免地会和自己的成绩照个面。   有人路过就加快脚步,还有人会刻意慢一会,但叶斯好像没什么感觉,他现在上下学的路上都困得睁不开眼,每天依靠挂在何修身上勉强行走,已经无暇去分辨路上的风景了。   “明天百日誓师大会啊。”老马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张纸,“咱班在大礼堂c3区,你们不用准备,宣誓的时候起立一句一句跟着念就行了。我只要求你们去那里就有点仪式感,不要带学习资料。”   班级里议论纷纷,老马又提起声音叫道:“何修,你出来。”   何修叹口气,站起来往外走。叶斯从卷子中抬起头看了他透着无奈的背影一眼,嘿嘿一乐,也跟了出去。   老马径直走到自己办公室,坐下给俩人拿了两瓶奶茶,似乎早已对叶斯跟何修形影不离见怪不怪了。   “誓词准备好了吗?练了几遍?”老马看着何修。   何修表情仿佛冬眠没醒,“看了两眼,不是照着读吗,有什么可练的。”   “我怕你出错,哎。”老马在裤子上搓了搓手,“这不咱班最帅的一个吗,又帅学习又好,这回拉到全校同学家长面前去,我怕你出差错。”   “哎哎哎。”叶斯把瓜子皮吐在自己手心,“老马你可长长眼睛吧,谁是咱班最帅的一个?”   何修闻言勾起唇角,老马头大地叹气,“别跟这扯了,赶紧都练练,下午千万别出错。”   百日誓师大会的领宣人本来年级里定的是叶斯,成绩好又进步大,是老师们心目中最完美的人选。   谁料叶斯拒绝了,拒绝的无比干脆,说耽误学习,懒得去出洋相。   好在老马心梗前一秒,旁边的何修淡定道:“那我替他去吧。”   ——勉强也算条出路,虽然何修是谁都可见的不学习。   俩人从办公室往外走,叶斯打了个哈欠,“百日誓师真是搞形式,耽误半天,喊口号有什么意义。”   “你去年参加了吗?”何修闻言侧过头看他。   叶斯想了想,“没有,去年我就觉得特傻逼,跟宋义他们出去吃火锅了。”   何修闻言笑笑没说话,过一会又忍不住叮嘱,“我领宣,你给点面子。”   “知道,妙蛙老师。”叶斯闻言笑着勾住他的肩膀,“我肯定特别大声跟你读,目光锁定你!”   何修笑着跟叶斯穿过长长的走廊,路过教职工洗手间,叶斯抻着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低声道:“来。”   何修还以为叶斯要上厕所,跟进去看叶斯直接进了里面最后一个门,又愣了一下,“我等你吗?”   “等个屁。”叶斯门开着冲他招手,“过来。”   何修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笑起来,扭头看了外面门口,然后几步跟叶斯一起挤了进去。   “我去。”叶斯小声嘀咕,“反正今天百日誓师大把时间浪费出去了,咱俩抱一会。”   何修嗯了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个手用力圈着叶斯,低声说,“我最近看你学的那么忘我……”   “我每天都巨想亲你一口的好吗。”叶斯说着却有些没底气,声音又弱下来,“我每天从自习室出来脚底打着飘,脑子里就一个想法,上床前一定得亲你一口。”   “然后你就睡过去了。”何修忍不住乐起来,“你每天走不到宿舍就差不多睡着了,站着走路也能睡着。”   “瞎说。”叶斯小声说,“我已经偷偷把重心都分到你身上去了好吗,我是挂在你身上睡着的。”   何修乐了一会又忽然停住,看着叶斯的眼神有点心疼。   他在叶斯嘴唇上亲了一口,低声道:“要不歇歇吧,一模考那么高,稍微慢下来一点我们求个稳妥。”   “不行。”叶斯顿了下,“还有一百多天,前边的人都在冲刺,变数很多。”   何修闻言便没有再劝,他使劲把叶斯往自己这边搂,忍不住又贴上去亲了好几口,鼻尖亲了,脑门也亲了,仍然感觉不知足,像是想要把这个和他散发着一样香波味道的家伙从头到脚啃一遍。   狭小空间里很快便交织起两道有些喘的呼吸声,叶斯小声骂了句靠,“光是抱在一起啃也太没意思了,就像身上痒痒又挠不到对的地方。”   何修喘了两口气,看着他,“你快生日了。”   “是。”叶斯说着对上他深邃的眼睛又忍不住乐起来,“收起你可怕的眼神。”   “收。”何修嘴上说,手却又不由自主地用力搂了叶斯一下。   上课铃响,叶斯叹口气,手按在门栓上正要开门,却突然听见老马打着电话进来了。   “!!”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推开何修放下马桶盖直接站了上去,头顶冒出隔间的墙板,于是又屁股一沉原地蹲下,瞪着眼惊恐且无辜地看着何修。   何修:“……”   老马的电话应该是跟家长打的,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隔壁间。   怎么办——叶斯用口型说。   何修无奈——等。   隔着一道隔间,老马的声音非常真切。但又由于此刻是这么个场景,听起来格外瘆得慌。   “许杉月妈妈,您真的不要急。还有一百天,一切都不是定数。而且我相信孩子不是真的被同龄人超过了,而是心理问题。”   叶斯拉了一下何修的袖子,用口型说:许杉月。   何修点了点头。   老马听电话那头讲了一会之后说,“是,我之前也只是想确认一下许杉月家里没出什么问题。既然这样就更好办,孩子只是高考前紧张,这种情况不少见,每年都会碰到几个,您放心吧,我持续去做她的工作。”   老马上厕所倒是挺快的,进去出来不过三两分钟的事,叶斯听他洗手然后走了,才按着何修的肩膀从马桶上跳下来,随手扯了块纸擦了擦马桶盖。   “许杉月的心理问题好像真的挺严重。”他嘟囔道:“宋义都多少天没跟咱们一起放学了?吴兴说他现在压力山大,特别怕许杉月今天学习效率不高、练习卷错了不该错的题。”   何修叹口气,“得慢慢调节,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想透。”   “高三太难熬了。”叶斯一边洗手一边轻声说,“要是没有个信念,谁能撑下去呢。”   百日誓师大会现场人山人海,叶斯之前都不知道高三竟然有这么多人。文科班被放在中央平地上,有点像演唱会的内场。理科班绕着看台铺开,四班的c3区就在主席台右手边第一块。   整个礼堂人声鼎沸,上千人一人小声说一句话,就足够掀翻天花板。   四班人还没坐下,老马拿着胡秀杰发过来的名单在挪队形。   “每个班都是进步最大的七个人站第一排啊。”老马说,“不是按照成绩绝对排名来的,大家别多想,每年惯例是这样而已。”   叶斯被理所当然地放在了第一排。等会有录像,录像会扫过每一个班,老马私心把他放在了第一排的最中间,想让他给四班撑撑门面。   这个位置很好,一眼就能看到主席台正中心正试位置的何修。   何修手上拿着宣誓词,心有灵犀地回头看过来,叶斯眯起眼冲他做了一个架枪狙击的动作,何修站在主席台上忍不住冲他笑。   “学神今天好帅。”旁边两个女生窃窃私语,“白衬衫我永远的爱。”   叶斯闻言挑了下眉,又看过去。   何修今天的穿着其实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只是校服白衬衫换成自己的,微微挽起袖子,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就会吸住人的视线。   叶斯回头对身后的温晨说,“看上边那个家伙,blingbling的。”   温晨笑着说,“学神在发光。”   宣誓大会准时开始。何修一开始没有上台,校长副校长年级主任坐了一长排,从校长开始讲话。   无聊而漫长的一个环节,叶斯坐在座位上忍不住东张西望。   十八班在斜对面,他隔空找了半天终于在班级最后一排发现了宋义。那个班的人各种勾肩搭背,还有偷偷玩手机游戏的,因此拿着小单词书的宋义显得格外突兀。   叶斯忍不住想笑,宋义这段时间好像也终于开始学习了,爱情的力量。   然后他又在另一个方阵里找到了吴兴,吴兴木讷地坐着,满脸都写着快睡着了。不,可能他已经睡着了。   这种感觉其实有些神奇,把高三的学生都划拉到一块,用一种最直白的方式放在你眼前,让你知道这一年你是在跟谁一起跑。   众生百态的高三。   过了不知多久,沈霏在台上做完了学生代表的讲话,而后说,“下面我们进入大会的最后一项,请全体起立。”   死气沉沉的观众席终于活泛了起来,各班班主任组织自己的学生站起来,叶斯很积极,贴着栏杆站得笔直,抻脖子等何修出来。   音响里突然放出bgm,浑厚响亮的声音顿时充斥礼堂,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应该是一首进行曲,哦不,应该是那种宣传抗洪时的bgm,电视里听到过。   音乐声很大,一下子又好像真有了那么点热血沸腾的感觉。   何修从台后走出来,依然十分淡然,即使腰背拔直也不会有一丝紧张感。他拿着宣誓词从容站上领宣台,抬手扶了一下麦克风,平和而沉着道:“大家好,我是高三四班,何修。”   哇哦。叶斯心里小小地激动了一下,原来妙蛙的声音在麦克风里这么好听。   “接下来,请大家跟我宣誓。”何修说着,翻开了那个厚重的文件夹。   音乐声戛然而止,停顿一秒,从头开始。这一次的声音比刚才更大,轰隆隆地灌满了整间礼堂。   何修抬眸,视线在黑压压的人头上扫过,最终落在右手边那个笑容明烈的人脸上,而后轻轻勾了勾唇。   真的读起誓词时,平时那副风轻云淡的声音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非常大气而坚定的声音。   何修宣读:“从现在起,我要紧紧地抓住今天。”   礼堂中:“从现在起,我要紧紧地抓住今天。”   叶斯开口的一瞬间被自己的大声吓了一跳,但他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淹没在上千人的声音里。整齐的誓词在背景音乐的衬托下,本以为会很二逼的场面却突然变得令人振奋起来,他下意识又直了直身子。   何修的视线平静地从他脸上扫过,“从现在起,我会勇敢地战胜困难。”   礼堂中:“从现在起,我会勇敢地战胜困难。”   何修:“不畏远方曲折险阻,不畏自己所犯任何错误,不畏百天后高考的最终检验。”   何修:“给父母交代,给自己交代,用尽全力向高考冲刺。”   誓词之前叶斯看过,当时觉得干巴巴,但不知是这千人宣誓太壮观,还是那个人站在台上有太多光芒,他感觉自己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耳边听着堪称气镇山河的千人宣誓,也听着自己坚定的声音。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戒骄戒躁,分秒必争。”   ……   “直到踏入战场前最后一秒,我会咬牙拼搏到底。”   不知跟读了多少句,何修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宣誓人,高三四班,何修。”   众人全部跟上,把名字替换后,礼堂中的声浪似乎被无限地放大了,错乱中却又有着某种共同的约定。   叶斯听见自己大声说,“宣誓人,高三四班,叶斯”,而后何修刚好合上文件夹朝他看过来,在众人纷纷回头拥抱自己的同学和老师的时候,有些幼稚地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头顶屈了屈。   小耳朵。   叶斯嘿嘿笑起来,刚才那点热血沸腾又平淡下去,也回了一个跃跃欲试的小耳朵。   “学神真的太优秀了。”旁边的女生还在感慨,“站在那个位置,本身就足够优秀。”   “大家都扎在一个学校里。”另一个人说,“有的人怎么就那么不一样。”   “我们跟着何修一起虔诚起誓了,二模一定会考得好吧。”后面人堆里又冒出一个声音。   大家纷纷点头,一次次对自己重复,“一定会考好的。”   叶斯没说话,前后左右的人都在扎堆聊天,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找谁聊天。   重生以来他和班级里不少人都成了朋友关系,但在这一刻他却谁都不想找,只想跟何修挤在一块坐着,胳膊挨胳膊使劲蹭两下,那就是全部的安心。   最后的致辞是胡秀杰讲的,但胡秀杰比较接地气,也知道大家在想什么,致辞很短,念完了就直接让各班班主任带队回去。   第一排的人顺着从一侧过道出去了,叶斯站在过道旁边没跟着一起走,抻着脖子瞅底下。   何修刚从主席台后面出来,在底下三两步跨台阶迈上来,在他身上撞了一下,“走。”   “走。”叶斯这才扬起笑容,懒洋洋地舒了口气,转身往上走台阶,还偷偷手伸到后头在何修胳膊上抓了一把。   何修在身后低声笑,又说道:“我刚才宣誓看你,可认真了。”   “嗯。”叶斯点点头,“我真香了,我不该说百日誓师二逼,嗨,再二逼的活动也架不住请一只宝可梦领宣啊。”   何修笑得差点把叶斯扑一跟头。   宣誓过后,全班人的状态都是沸腾的,但又紧绷得好像憋着一口气似的。只有叶斯跟何修两个人仿佛游走在班级的状态圈外,轻松谈笑。   “你还行吗。”何修小声问,“有没有觉得……压力什么的。”   “我都习惯了。”叶斯笑眯眯,挂在他身上,“有压力了我就偷偷往你那边分一点,就像这样。”   何修笑起来,在人群中看着叶斯,小小声说,“我特别想现在就亲你一口。”   “那可不行。”叶斯咳嗽了一声,“男朋友,忍住。”   大家一起拥挤着往外走,俩人正说着话,人群中却突然有个女生喊了一声,“许杉月低血糖了!晕倒了!”   “在哪儿?”叶斯反应最快,拨开前面的人就往声音的地方跑了过去。   人群挤挤挨挨,但中间让出了一个圈,许杉月坐在地上,脸虚弱地埋在膝盖里,身子微微地发着抖。   “是低血糖。”叶斯说,头也不回就冲后面一背手,“巧克力。”   何修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撕开了放在叶斯手心里,叶斯把巧克力递给许杉月,“先含一块,别说话,慢慢含。”   过了半天,许杉月才抬手把巧克力接过来,她闭着眼睛抬起头,脸色苍白,缓慢地把巧克力含进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站直了,今天我们来宣誓。敲键盘的拿着纸一脸严肃。   站不直。惨蛋打哈欠,你见过早上五点起来宣誓的吗。   佛蛋扶着他,不能这样搞,惨蛋会头晕的。   你俩闭嘴。敲键盘的指了一下,来跟我读。   敲键盘的:我宣誓。   惨蛋懒洋洋:我……呵欠……宣誓。   佛蛋:宣誓。   敲键盘的:我会爱护敲键盘的。   惨蛋:我……呵欠……会爱护……呵欠……   佛蛋接上:敲键盘的。   敲键盘的:敲键盘的为我们赚钱,养家,是最可爱的人。   惨蛋闭上了眼睛:赚钱,养家,可爱的人。   佛蛋晃着身体撑住他:的人。   敲键盘的愤愤道:你们两个!醒醒啊!   醒醒!惨蛋闭着眼睛叫道。   醒。佛蛋说着,蛋身一歪倒在地毯里呼了过去,惨蛋跟着他一起倒下。   敲键盘的:……   两蛋:呼……   ————————   回笼觉后。敲键盘的路过小餐厅,看见两颗蛋坐在桌边喝茶。   惨蛋:我宣誓,我会爱佛蛋整个蛋生。   佛蛋:我宣誓,我会用整个蛋生来爱惨蛋。   敲键盘的:我特么…… 第79章 细雨中的日光   叶斯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 突然感觉被人从后头使劲推了一下,差点摔一跟头。宋义炮弹一样冲过来, 急刹车在许杉月旁边蹲下, “月月!月月你没事吧?!”   “别吵。”许杉月嗓音打着颤, “让我喘口气。”   宋义闻言立刻把嘴闭上了,左右瞅了一眼,咬牙吼道:“闪条缝出来!让她喘气!”   围观的人群这才散开一些,老马也终于挤了进来,和胡秀杰一左一右蹲在许杉月旁边, 胡秀杰搂着许杉月在自己怀里, “慢慢缓, 不着急, 先调整好自己呼吸。”   许杉月没吭声, 沉默地含着巧克力, 过一会又举起手把剩下的巧克力往嘴边递,手腕打颤,宋义立刻帮她掰一块喂到嘴里。   “我没事。”许杉月含着第二块巧克力小声说, “中午在食堂没吃几口, 刚才音乐声太大,有点低血糖。”   “月月你别说话了。”宋义眼眶都急红了, “走我背你去校医室。”   “哎哎哎。”胡秀杰皱眉把宋义推开,“添什么乱呢你?低血糖让她自己稳一稳,你背着更晕。”   老马看着宋义,顿了一下, “你不是十八班的吗?”   “我来看月月。”宋义使劲抹了一把眼睛,死死盯着许杉月,“月月……”   叶斯见老马回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十八班的人,离这隔着一个中场少说小两百米,然后又费解地看了一眼宋义,估计在琢磨他是怎么空降过来的。   叶斯立刻在宋义脖领子上揪了一把,把人强行扯起来,“奔丧呢你。”   宋义瞪着眼扭头看他,他皱眉使了个眼色,瞟了一眼胡秀杰。   “老师,我们三个陪许杉月去校医室吧。”何修说,“让大家先回去。”   “低血糖不至于三个人跟啊。”胡秀杰摆摆手,“何修叶斯去吧,宋义你回你班去。”   宋义闻言没吭声,等人散差不多了,胡秀杰看许杉月状况好转后就急急忙忙地不知道去忙活什么了。叶斯跟何修把许杉月扶起来,宋义立刻就小跑过来搭住了许杉月的手。   “走,咱去医务室。”宋义说着,“什么破百日誓师啊,把人震晕了。”   “你注意点。”叶斯忍不住低声道:“别太明显。”   “明显怎么了?”宋义瞪眼,“我俩都十八了,十八意味着成年了!”   “成不成年的。”叶斯叹口气,“让胡秀杰看出来不得找许杉月谈话?你还嫌许杉月现在心里不够乱?”   宋义闻言沉默,过一会他看一眼许杉月,默默点了下头。   四个人跟着许杉月的速度慢慢往医务室去,挪到楼底下叶斯才掏手机看一眼班群,叹气道:“我说老马和胡秀杰怎么头也不回就跑了呢。”   “怎么了?”宋义瞪眼。   “三班一男的和我班的打起来了。”叶斯撇了下嘴,“三班第一连着两次进学年前三十了,我班那个自从分班考后就没进过前五十,估计……还是和成绩有关吧。”   “严重吗?”许杉月有些艰难地扭过头,脸色比刚才像纸一样的白好了一些,只是嘴唇看上去更干裂了。   “你别操心他们了。”宋义立刻说,“两个大男的打就打了,有什么的?”   “还好,应该没大事。”叶斯揣起手机,“眼下确实是你的身体更重要,咱先去医务室吧。”   医务室仍然是校医费雨值班,一看许杉月脸色,问问情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让把人扶到床上平躺着,开窗通风,然后给许杉月调了一杯红糖水喝。   费雨:“没大事啊,心里别有负担,以后三餐多吃一点,早上慢点起床。”   “谢谢姐姐。”许杉月躺在病床上小声说。   费雨叹口气,“就别跟我客气了。你们高三的真够苦,每天都像扎堆一样往我这跑。”   叶斯闻言有些惊讶,“很多人吗?”   “是啊,感冒的,低血糖的,压力大胸闷的,肋膜炎的……我这平均每天来四五拨,全是你们高三的。”费雨说,“你们先坐一会啊,我去一趟十五班,好像有个学生胃肠感冒吐得走都走不动了。”   “您忙,我们在这。”宋义立刻说。   等费雨走了,叶斯才叹口气,“什么情况啊,高考还没来呢,大家先陆陆续续把自己吓死了。”   何修闻言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手没吭声,俩人静默地站在床旁边,宋义挨着床沿坐着,眼眶通红。   “我就说你不能总这么下去。”宋义抬胳膊抹了一把眼睛,“就知道学习,每天饭也吃不下,黑眼圈都要成熊猫了,高考还没到人就趴下了怎么办啊?”   “我完了。”许杉月靠在病床上,眼睛闭上,一滴眼泪却落了下来,哽咽道:“我头特别晕,回教室也学不好,我又要浪费一天了。”   “咱不这么计较了行不行啊?”宋义也要崩溃,“一百天你要是觉得紧咱们就复读,你反正比同学小一岁,再多学一年还不行吗?”   “我不想读高四。”许杉月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到时候你们都升学了,就我一个人留下,跟一群学弟学妹,我还怎么学……”   “我陪你。”宋义攥着她的手,“我真搞不懂你想什么呢,就算考不上前两所,咱考个别的学校,j大f大的不都是好学校吗?你要实在不肯将就,那就重读,我陪你重读,上学送你到班级门口,放学准时在教室外头等你,不让你一个人留下还不行吗?”   “你根本就不明白。”许杉月哭着抹了一下眼睛,“我的人生,我的失败,凭什么让你陪我一起遭罪?”   “我愿意还不行吗!”宋义也急了,“我特么学习本来就差,复读就复读,我无所谓还不行吗?”   “不行。”许杉月彻底哭起来,“你压根就不明白,学习不好难道你的人生就活该蹉跎吗?宋义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了,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叶斯跟何修默默退到外面,走廊空荡荡的,叶斯背抵着有些冰凉的水泥墙站了一会,低声茫然道:“我没想到她心理问题已经这么严重了。”   “钻进牛角尖了。”何修无声地叹了口气,“跟印象里那个乐观爱笑的许杉月一点都不一样了吧?”   叶斯嗯了一声,过一会才轻声道:“才多长时间啊,许杉月竟然变成这样了。”   何修笑了笑,在他肩膀上拍一下,“没事,心病来得快,找准地方去得也快。你等会把宋义喊出来,我跟许杉月说两句话。”   “你要说什么?”叶斯眼神发懵,“你有安慰人的经验吗?要不……算了吧。”   走廊里安静了两秒,叶斯低声道:“我不是瞧不起你啊,我是觉得你这人放在这种节骨眼就是四班人的公敌,谁看了你不柠檬啊,我有时候看你都来气。”   “合着你这么看不惯我啊。”何修忍不住笑起来,“行啊叶神,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   “哎你别。”叶斯笑着搭在何修肩膀上,过一阵才又叹口气,“那我去叫宋义?你真行吗?”   “放心吧。”何修勾起唇角。   等何修在里头跟许杉月谈心的功夫,叶斯就跟宋义一起靠墙站着。   旁边的拐棍没了,叶斯没什么好挂,只能自力更生站直。宋义还在一下一下地抹眼睛,叶斯看他一会,啧了一声,“差不多得了,一老爷们,跟自己女朋友抱在一起哭,有瘾没瘾呐。”   “你不懂。”宋义眼睛周围被校服蹭得红一片,“你跟学神所向披靡,她就是个小姑娘,快要被压力压垮了。”   “其实都一样。”叶斯顿了顿,轻声说,“无论心里多怕,总要去面对。想透这一点也就无所谓了。许杉月和我都能算得上全力一搏的人,所以更应该看开,成败在命。”   “我想好了。”宋义说,“我现在使劲学习,如果她要复读,等下一届高三开学我差不多能赶上来点,争取考一个跟四班挨着的平行班,之后天天陪着她。”   叶斯看他片刻,“值吗。”   “不是值不值的问题。”宋义声音有点哑,“我已经把她当我媳妇了,万一坏的结果瘫在我们身上,就压根没有选择,我肯定得陪着她的。”   叶斯闻言笑笑。之前他还笑话宋义,人还没追到呢连孩子都想好了,但这一刻却不觉得幼稚,反而觉得有些伟大。   叶斯透过半开的门看着里面。何修正站在病床前跟许杉月说着什么,侧脸一如既往平静沉着,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那分淡定都不会被打破。   过了几分钟,何修点点头,而后转身走了出来。   “怎么样?”宋义立刻两步上去,“她好点没?”   “应该好点。”何修语气平静,“你陪着她吧,我跟叶斯回去上课了,我们班下节课要随堂考。”   “行。”宋义连忙点头,噎了一下,叶斯赶紧说,“我们帮许杉月留着卷子,让她今天安心歇着,明天开始好好学习。”   宋义连忙点头,“谢了谢了。”   一直走到楼外头,叶斯才问道:“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何修叹口气,“跟她把咱俩那点事交代了。”   “我去?”叶斯一下子瞪大眼,扯了何修胳膊一把,“不是,让你给人做考前心理疏导,你秀什么恩爱啊?”   “我没秀恩爱。”何修忍不住想笑,“她虽然有点惊讶,但还是挺平静的,说她和沈霏都怀疑小半年了,还反问我知不知道全校有多少人在贴吧里磕cp。”   “靠。”叶斯忍不住乐了出来,又问,“那你说这干什么?”   “我跟她说——”何修顿了顿,哎了一声,“叶卡丘饶我一命。我跟她说,你想跟我在一所学校,压力大到崩溃,一模前晚上躲在被窝里自闭,甚至有暴力倾向。”   “???”   叶斯眯起眼,“你还是人吗?我天天晚上在被窝里打呼噜还差不多吧!”   何修笑着嗯了一声,两手插进裤兜里,悠闲地迈开步子,“但这么说效果很好,能察觉到她表情一下子就松动了。”   叶斯哼了声,跟了上去。   “上一世也是这样。”何修淡淡开口,“班里好像也有一个人冲得特别快,叫什么来着?反正我记得二模前半个月那人和许杉月突然吵了一架,宣泄过后许杉月状态才调回来的。”   “所以症结是在那个人?”叶斯一懵,“不对,这一世,在我?”   “不能这么说。”何修捏捏他的手,“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在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堵在别人心口的巨石而已。我们把这块石头搬开,就没事了。”   叶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何修走进教学楼,又突然小声说,“宋义这学期变化好大。”   何修点头,“嗯,许杉月改变他挺多的。”   “我看他现在就像个陪读保姆,自己哥们,看了有点心疼。”叶斯说着突然顿了下,停住脚步,扯着何修的胳膊,“男朋友。”   “嗯?”何修回过头看着他,“怎么了。”   “我看你也心疼。”叶斯小声说。   何修笑起来,“因为我也像个陪读保姆?”   “什么叫像啊。”叶斯低声嘟囔,“你他妈就是好吗。照顾我吃饭睡觉,还得伺候着我学习。”   何修闻言笑笑没说话,继续慢悠悠上楼。叶斯跟在他后边一个台阶走,走一会突然听何修在前面一个人低声乐了起来。   “笑什么呢?”叶斯瞪眼。   何修摆手,“没,我在想你这两个动词安排得很妥帖,要是倒过来就很让人迷惑了。”   “什么倒过来?”叶斯皱眉, “倒过来不就是照顾着我学习,伺候着我吃饭睡……靠!”   叶斯抬手在何修肩膀上拍了一下,气得又有点好笑,“又嘚瑟是吧?是不是我不揍你你就真不知道班级宿舍学校谁是老大?”   “是你是你都是你。”何修笑着拉他的手,“我就是脑子一热,没别的意思。”   叶斯笑着跟他往上走,快到班级门口,看着何修的背影又忍不住啧了一声。   快看呀,春天要来了,这只宝可梦他开始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了。   叶斯掏出手机打开日历,距离十八周岁生日只有十天了。   “哎,你俩。”老马站在讲台上无奈道:“能长点心吗?何修回来晚了就快点回座位,叶斯你走进教室低头玩手机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哦哦对不起老师。”叶斯赶紧把手机揣屁兜里,一边往座位走一边又忍不住回头解释了一句,“我快过生日了,看一眼日历。”   “你小子。”老马气乐了,“还得告诉我一声,让我给你备一份生日礼物?”   “哎没这意思。”叶斯赶紧摆手,“我就是告诉你一声,那天迟到早退什么的别抓我就行了。”   班级里一片笑声,一模连着百日誓师,紧绷的气氛仿佛终于被这几句玩笑话划开一个口子。叶斯踩着大家的笑声走到座位,又突然一转身,咬咬牙走回讲台桌前。   刚把卷子拿起来的老马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人,缓缓用眼神发出一个问号。   “那个,借我两分钟。”叶斯说着嘶了一声,“让我站中间行吗,劳烦您往旁边让让。”   “嘿。”老马气乐了,往旁边退了两步,乐着说,“没事吧你?这我课。”   “我知道,我就说两句话。”   叶斯难得认真,站在讲台前,咬牙一会才说道:“许杉月低血糖,大家别担心,等会她就回来了。”   底下安静下来,众人困惑地看着叶斯,何修侧着身子在座位上坐下,也看着他。   叶斯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想说,咱们四班的人冲到现在,就是一家人。之后还有一百天,大家咬牙继续往前冲,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怀疑人生。”   底下人笑起来,是善意的笑声,齐玥笑道:“班长给你给你,你来当得了。”   叶斯叹口气,也跟着乐了,过一会他又轻声说,“我是认真的。从一模开始班里气氛就一直不对,其实……高考么,是大事也是小事。对于有些人而言,高考失败可能真的是人生毁灭。但我相信对在座的各位而言,即便高考成绩不如人意,也都能有美好的人生。”   底下的人纷纷点头,看着叶斯的一双双眼眸澄净而温暖。   叶斯松了口气,只是目光扫过何修,却能感受到何修的心疼。   他连忙说道:“老马不是说过吗,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最大的魔鬼就是心魔。我们都保持清醒,还有一百天,一起努力走下去。”   “行了。”老马笑着看他,语气却很温柔,“小屁孩一个,回去吧。”   叶斯点点头,走到座位旁边才觉得自己耳根都在发烧。何修笑着给他让开座,他坐下一会后低声问,“我是不是特别不酷?高冷酷霸拽的人设是不是没了?”   “很酷。”何修轻声说,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认识你以来你最酷霸拽的一次,真的。”   叶斯叹口气,在底下拉着何修的手不撒开,低声哼哼,“我可真是被你们这帮四班的小妖精烦死了。”   何修止不住地乐,刚乐两声,突然听到身后桌子咣一声。   全班都回头看过来,就连老马都停下了刚刚开始讲的一道题,茫然地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罗翰,“你没事吧?捡根笔起来那么猛干什么?”   “我我。”罗翰瞪着眼,咕咚一声咽口吐沫,“我没事。”   “没事就听课。”老马叹气,“你们啊,注意力也够容易被分散的。继续,这个值域啊……”   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叶斯回头审视地看了罗翰一眼,果然见罗翰满脸涨通红,正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和何修。   那个小眼神里,震撼,崩溃,惊叹,有点“你们怎么能这样”,甚至还有点“卧槽你们果然这样了”。   叶斯转过去,没过一分钟,手机震动了一声。   罗翰拉了个三人的小群,发了一排问号。   罗翰:什么情况啊?二位神。平时gay来gay去的也就算了,系红蓝围脖我也忍了,除夕雪夜合照也就算了,上课怎么还拉拉小手啊?怎么还攥着不放呢??   叶斯简直想在课堂上爆笑,掐着自己大腿回复:都系红蓝围脖了,你还忍了……   何修:都除夕雪夜合照了,你还算了……   叶斯:平时都给成那样了,你还能把我俩当好兄弟吗?   何修:帮小简喊楼那天,难道没发现我俩搂在一起啃了两口吗?   罗翰:?wtf??   叶斯:详情见头像。   后面的兄弟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猛地蹬了一脚前面的凳子。   “情头啊!”罗翰咬着牙在后头用气声吼。   叶斯严肃回头看着他,“迟钝成你这样,真的别再幻想前两所了,真的,大学你都别幻想了,直接去养老院吧。”   “你滚。”罗翰瞪眼,“你俩真特么……真……”   “真不出来别真了。”叶斯打了个哈欠,“闭嘴,听课,保密。”   何修回头平静地看着罗翰,“不保密的话叶斯打你。”   “打洗你。”叶斯冷酷道。   一直到放学,罗翰好像都没回味过来,走在前面总是时不时突然回头猛盯他俩。   叶斯拉着何修找了条人少的弯路慢慢走,叹气道:“我们这个小团体是不是都知道了?”   何修想了想,“告诉许杉月,约等于沈霏也知道了。没对温晨他们两口子挑明,但他们肯定早就猜到了。”   叶斯嗯了声,“小简也看出来了,吴兴宋义也知道。全了。”   何修叹口气,又忍不住乐,“感觉好像挺低调的,不经意就捅出去一窝。”   “没事儿。”叶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低头看着何修的腿,顿了顿又叹气,“有名无实的男友关系罢辽,最放纵不过一起造飞机见世面,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快生日了。”何修突然说,转头看着叶斯,黑眸中闪过一丝明亮。   叶斯浑身下意识一紧,头皮发麻却又很兴奋,“我知道了。”   “我给你准备了很漂亮的礼物。”何修说着笑,“到你生日那天……哎,你能从剩下的九十九天复习里抠出来一天过生日吗?我感觉咱俩要干的事情有点多,那天就别学习了,求你。”   “行。”叶斯笑两声,又压低声说,“你想干什么,提前想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敲键盘的一边敲键盘一边往蛋窝那边看。   佛蛋正拖着崭新的粉红小布往里运,呼哧带喘。   哎,你干什么呢?敲键盘的扬声问,一早上折腾多少趟了?   装、装修……佛蛋喘着气,马上好了,等会。   两个小时后,佛蛋终于气喘吁吁躺在了键盘旁边。   累死我了。佛蛋说,你给的零花钱真的太少,为了节省成本我连装修公司都没请。   那么大点儿一个蛋窝还要找装修公司?敲键盘的忍笑,推了他一下,折腾什么呢?   惨蛋快要成年了。佛蛋低声说,又紧张地扭头看了眼客厅看动画片的惨蛋,嘘,小点声。   敲键盘的配合地压低声,凑近小声问,成年怎么了?   佛蛋紧张地看了敲键盘的一眼,严肃道:要装修一下新窝,买有爱心的小床单铺床,你懂的。   我不懂。敲键盘的笑着说。 第80章 细雨中的日光   那句“你想干什么, 提前想好啊”一出来,何修就感觉有个字在自己嘴边, 一个憋不住就能立刻蹦出来。   但他终于还是忍了回去, 保全了自己淡漠稳重的人设。   叶斯盯他一眼, 一拳毫不留情地怼上来,砸在他肩窝,“同桌!”   “到。”何修笑着说,揉了下肩膀。   叶斯恶狠狠地指了他一下,“做宝可梦别太狂了。”   “知道。”何修笑, “怕了你们皮卡丘一族了。”   “你知道就好。”叶斯剜他一眼, 往前走两步又忍不住笑得浑身发抖, 转头回来重新挂回他身上。   “离马拉松也没几天了。”叶斯打了个哈欠, “今天看到官网了, 今年是按国际半程马拉松, 二十一公里。”   “这么长?”何修愣了愣,“你能行吗?”   叶斯给了他一个冷酷坚定的眼神,“男人不能说不行。”   何修原本紧绷着, 被他愣是逗乐了, 笑得肩膀发抖,被叶斯拍了一下才重新稳住。   “二十一公里, 能把这小地方从一头跑到另一头了。”何修说着又叹口气,“要不然算了,你是高三生,别勉强。”   “放什么屁呢。”叶斯哼了哼, 拳头在空中一挥,“肯定得跑完,二十一公里而已,你要是不能陪你直说。”   “我铁定陪你。”何修摸了一下他头顶有些扎手的头发,“二万一千公里,我也陪你。”   春天来的悄无声息,又或许是叶斯自己太迟钝了,等他反应过来天气开始变暖时,学校里的树都抽了一层嫩绿的小芽芽。   距离二模还有十天。尽管老马放了一句比一模前更恐怖的话——“发挥正常的情况下,二模的结果将极大程度上贴近高考”,但这次四班的状态比之前沉着不少。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埋头学习,日子过得像打仗,但那种人心惶惶的气氛却消失了。   许杉月也好起来,不知道到底是那次低血糖后情绪崩溃绝地反弹,还是真的被何修劝好了,她的笑容渐渐重新回到脸上,每天按部就班复习,早晚都跟宋义一起上下学。   叶斯其实觉得是时间的力量。   “这个周末各科都没有留强制作业。”老马周五晚上站在讲台前笑着说,“算我为你们争取到的一点福利。知道你们大多数人周末还要上各种学习班,想自己梳理知识点都没有时间,所以你们二模前想梳理的要抓紧机会。”   底下一片欢呼,老马摆摆手,“自主招生表格今天截止,还有几个大磨蹭没交上来。纸质材料必须要补齐,没交的现在来办公室交,其他人周末愉快。”   班级里一下子哄闹起来,桌椅拖动的声音混着人说话声。叶斯盖上笔帽,从乱七八糟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平整的文件夹,翻开,里面夹着薄薄两叠光洁平整的纸张。   上面的一叠是何修q大的自招材料,下面的一叠是他自己b大的自招材料。但两份其实都是何修写的,叶斯沉迷做题没有时间。   “走,去交表。”叶斯忙忙活活地收拾好书包,一把抡在肩膀上,“快交了表回去看看刚才那道题。”   何修闻言欲言又止,跟在他后面出去,俩人在走廊大步流星地往办公室去。   “你那种算法我还是没懂。”叶斯在空中画了个坐标系,手指尖戳着其中一点说,“为什么取它旋转?”   何修叹口气,“别纠结了,你用你的方法不也解出来了吗?自招题本来就很多种解法。”   “得搞明白。”叶斯头大地叹口气,“要不然我心里堆一石头,晚上睡不好觉。”   何修闻言没说话,叶斯一边大步流星逆向穿过人群,一边继续盯着空气皱眉思索,过一会他又加快了步速,“抓紧点,回去想明白这道题争取再做一套数学卷。”   “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何修小声说。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中,叶斯没听见。   何修落后半步掏出手机看了眼日历,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的后脑勺。   再过一个多小时就是这只皮卡丘的十八岁生日了,而这只皮卡丘显然已经忘了——即使自己早上还在提醒这件事。   何修叹口气,跟在叶斯后面走进老马办公室。   “二位大神,终于想起来交表啦?”老马笑眯眯地坐在自己桌子上,“我刚就说你俩呢,别人早都交了。”   “何修填表太慢。”叶斯撇撇嘴,“拖延症十级。”   老马闻言乐了,“闹了半天是你等何修啊,你早填完怎么不先交?”   “……”叶斯顿了下,“我的也是何修填的。”   何修没忍住笑出了声,在老马复杂的注视中用胳膊碰了碰叶斯,“交了吧。”   “交了。”叶斯拿着两份资料往前蹦了一步,杵在老马面前,双手托起,“请马老师查收。”   老马笑着瞪他一眼,目光落到纸上,又温柔起来,拇指摩挲着“p大”两个字,摸了一会,又换到下面那份,摩挲起“b大”来。   叶斯笑得扬起眉毛,“老师你在给我俩开光吗?”   “我在感慨。”老马长叹一口气,“最喜欢的俩小子要去自招了,希望你俩都能考好,拿到点保障回来。”   叶斯闻言嘴角一撇就要笑,老马又急急忙忙摆手道:“哎,不是最喜欢,这话不能乱说,咱班所有孩子都是一样的,我对你们都是均等的爱。”   叶斯嘎嘎笑着离开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走廊已经快没人了,他靠着何修懒洋洋道:“老马说他最喜欢咱俩,你听见了吗?”   “嗯。”何修笑着说,“高兴吗?”   “说实话,高兴。”叶斯啧了一声,“我以前从来不觉得我能奔一老师夸我喜欢我这么来劲,老马这人真挺魔性的。”   “那叫人格魅力。”何修忍不住笑着捏了一下他的手。   走到宿舍楼底下,何修看了眼手机。   还有五十分钟了。   “那个。”他突然拉了一下叶斯,“今天就洗个澡,不学习了行吗?”   “啊?”叶斯茫然回头,“不学习干什么?”   何修喉结动了动,“就洗个澡得了,我好累,感觉快要熬不住了。”   叶斯闻言吓一跳,正要问你怎么了,突然看见何修眼下一抹夜色都盖不住的淡淡的青色。   其实何修每天的作息和他是完全一样的,甚至比他睡得更晚,起得更早。除了每天绞尽脑汁给他出题差缺补漏,还要帮他买零食打饭,简直比陪读保姆还要卑微。   叶斯一下子感觉自己心像是被谁拧了一把,立刻说,“那不学了,今晚不学了,走,洗个澡就睡觉。”   何修闻言勾起唇角,黑眸在夜色中仿佛也很亮,“好啊。”   回宿舍拿上洗澡的东西,何修今天比平时动作慢了点,装好东西又说想上洗手间,叶斯在屋里一边看题一边坐着等他,俩人十一点半多才磨磨蹭蹭出门。   为了配合快高考的孩子们,浴园现在开到晚上十二点,但其实大家都是回宿舍立刻飞奔洗澡,早洗完早开始下一轮的学习,所以十一点半之后基本也不会再有什么人。   叶斯就只带了毛巾和换洗衣服,洗澡的东西都蹭何修的。俩人进去在换衣间脱了衣服,叶斯抢在前面往里头走。   说起来也够扯的,喊了好几个月男朋友,也算是一起造过飞机,但每天洗澡的时候还是别扭。明面上谁都不好意思多瞅对方一眼,洗一半又都厚着脸皮找各种借口往前挪两步,透过隔板往旁边抓紧扫两眼。   叶斯走在前边,上一波洗完澡的大部队刚走,里头还热气缭绕的,他感觉自己耳根跟着飙升的湿度一起升温,嘟囔道:“咱俩今天快点啊,早洗完早回去睡觉,你今晚好好睡。”   何修在背后嗯了一声,等他拐进一个隔间,路过他走进里头那个。   “那我洗了。”何修手按在水龙头上。   叶斯嗯一声,然后旁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今天浴园的水温很高,浇在身上有点儿烫,而且怎么调都降不下来,像是被固定在一个温度上了。   叶斯只能在水底下蹦着洗,嘶嘶哈哈的,感觉自己能来一段踢踏舞。   “你烫吗?”何修在旁边敲了一下隔板。   “烫熟了要。”叶斯一边冲头发一边嘶嘶哈哈,“麻利点,今天水温抽风。”   “嗯。”何修走过来站在他背后。叶斯弓着背洗头发,泡沫混着水流下来,他闭着眼,却依然能感觉到后头站一人。   “干什么?”叶斯莫名觉得浑身寒毛往起立,下意识想躲开,但前面就是墙,后面就是何修。   “我摸摸水温。”何修说着手往他花洒底下伸了一下,“哎算了,你这个比我的还能凉点,跟我换也没用。”   叶斯心里一暖,努力忽略自己滚烫的脸蛋,“快回去洗你的吧,我马上了。”   “那你太烫了就缓一会,不着急。”何修顿了顿,“其实也没那么急着在十二点前上床。只要那时候咱俩在一起就行。”   叶斯边笑边闭眼狂搓头上的泡沫,“咱俩什么时候没在一起?都快连体婴了好吗。”   身后的人离开了,虽然没什么声音,但何修转身的那一瞬间叶斯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心里竟然还不好受了一瞬,虽然只有微弱的零点零一秒。   恋爱中的人真他妈是个小公主。叶斯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矫情,把头伸到水下面嘶着一通狂冲。   洗完澡出来,俩人都通红通红的。   叶斯皮肤更白而且薄,看起来比何修更红。   “得跟底下大爷反映一下。”叶斯手拄着何修肩膀穿裤子,“烫得我大脑一片空白。”   何修笑着扶他,“还记得刚才那道题吗?”   “忘了。”叶斯使劲晃了晃脑袋,满脸严肃,“一片空白。”   外头其实不冷,但何修还是按着叶斯在一楼小卖部坐着凉快了一会才出去。叶斯手上拎着瓶冰可乐,边走边仰头灌。   “你喝吗?”他剩半瓶递给何修。   “你先喝。”何修笑着说,“都没人了。”   “都在自习室学习呢。”叶斯说着往远处宿舍楼每一层把头的自习室看了一眼,果然灯火通明。   “你说咱们这帮高三的。”叶斯叹气,“真够遭罪,每天晚上为了熬夜学习几个小时还要打仗似的抢自习位。上次我听吴兴说,现在如实书铺每晚都坐满,实哥天天趴在柜台上睡通宵,那帮人现在喝什么奶茶都自己做了,实哥把饮品的制作指南贴在柜台上。”   何修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想想那个画面,“实哥真是个神奇的老板。”   “是啊。”叶斯笑起来,也不管刚洗完澡,又勾住何修的脖子,“能在英中外头立足的老板们,没一个正常人。”   晚风吹在身上,叶斯一开始走两步还挺着急,但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他靠在何修肩膀上看着天空,徐徐舒了口气,“好舒服啊。英中,真是个舒服的地方。”   何修嗯一声,“以后常回来。”   “肯定的。就串哥他家的烧烤,我觉得我能吃一辈子都不腻。”叶斯笑起来,掏兜看了眼手机,“还有1分钟十二点了,你赶在明天之前上床睡觉的愿望彻底破灭,佛了吧。”   “不佛。”何修笑着说,“叶卡丘。”   “嗯?”叶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你还没想起来吗。”何修声音很温柔,“今天早上提醒你好几遍,不,我都连续提醒你快一周了。”   叶斯闻言站直,迷茫地看着他,“你说什……啊。”   他猛地顿住脚,傻愣着看着何修,过一会一拍脑门,“我他妈生日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叶斯余光里扫到何修拿着的手机屏幕,亲眼见证了从23:59跳到00:00的一刻。   何修像是在心里数好了,立刻说道:“叶斯,生日快乐。”   叶斯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都放在地上,环着叶斯的肩膀轻轻抱上来,在他耳边说,“男朋友,生日快乐,十八岁了。”   桃子味的湿漉漉的气息靠近,钻进鼻子里,有些痒痒的。   叶斯愣了许久才产生那么一点儿过生日的真实感,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扔地上,也抱着何修,在他后背上使劲摸了两把,“我去……还真生日了。”   “本来想了很多种方式。”何修在他耳边低声道:“想搞大一点,把所有人都搅和起来,像上次我生日一样,大家热热闹闹的。”   叶斯闻言忍不住笑,已经知道这只妙蛙要说什么了,“那为什么不弄?”   “我有点不想把大家全叫出来。”何修低声叹气,“挺自私的,但我就想一个人搂着你,抱一会,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哎行。”叶斯忍不住一下一下捋着何修的后背,俩人本来身上没全干,搂一起就更分不出来是谁身上水汽更大,反正谁也不嫌弃对方。   有点潮,但叶斯不想撒手,就想这么一直赖唧唧地抱着。   “男朋友。”叶斯舒了口气,“本来没觉得怎么,但突然有点儿感慨啊。”   “我也是。”何修轻声道:“我想快考试了,不能搞太浪费精力。以为自己就是很平静地给个礼物,但零点那一瞬间我就激动起来了。”   “所以说我有礼物?”叶斯终于舍得松开他,两只眼睛笑得亮闪闪的,“在我床上吗?藏我枕头底下了?”   “没有,我给带出来了。”何修说着忍不住乐,“我刚算了算时间,快点洗澡的话回宿舍应该赶上沈浪举哑铃,搞不好还要被他们抢零点祝福,所以干脆磨蹭一点就咱俩在外面得了。”   “啧啧。”叶斯实在受不了,“你自己听听,老实蛙能说出这种话吗?”   “说不出。”何修止不住地嘴角上扬,“我给你礼物啊。”   “行。”叶斯一脸沉着淡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刚才何修说把礼物带出来的时候,叶斯就已经用余光飞快扫了一眼扔在地上的兜子和澡筐。   澡筐里肯定没有,他俩用一个,刚才洗澡的时候翻了好几次,什么都没有。兜子里就更不可能有,刚才毛巾还是叶斯塞进去的呢,里头只有衣服。   他表面淡定地看着何修开始摸裤兜,心想,能放裤兜里,那就不是个太大的东西。之前设想的妙蛙音乐盒、皮卡丘木雕什么的,就都不可能了。   可能是游戏卡。叶斯突然在心里想,很可能是个游戏卡,何修的最爱,把自己最爱的送给他当生日礼物了。   何修从兜里掏出一个一寸照片那么大的扁平的小塑料盒的时候,叶斯有点哭笑不得。   还真他妈是个游戏卡啊。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游戏卡好,千万不能透露出不玩游戏的遗憾,装住了!叶斯你给我装住了!笑!他妈的给老子笑!   “这个给你。”何修把扁平的小塑料盒递给叶斯。   叶斯眼睛贼,一眼看到了正面的商标,那他妈不是救叶斯公主那个游戏吗?!   “什么意思?”叶斯无法控制自己地有点发蒙,下一秒又震惊地瞪大眼,试图把不完全透明的小盒子举在眼前对着月光看,“你他妈把本公主救出来了?!装盒里了??!”   “哎,说什么呢。”何修止不住地乐,捏着他另一只手,“你打开看看。本来是有另一个好看的盒子的,但洗澡带出来目标太大,临时找了个盒子装,反正你马上就能戴上了。”   “能戴啊?”叶斯一下子惊喜,何修攥着他一只手,他没法子,啧了一声后用手举在嘴边用牙撬开了小盒子。   里面躺着一条银色的金属链,看长度是条手链,上边还有个固定的坠。   坠子是金属镂空的一个多边形框框,里面装着一粒红宝石一样的东西,像被特意切割成了什么形状,放在盒子里看不太出来,叶斯先挣脱了何修的手,把链子拎起来看。   捧到眼前了,叶斯看着那块在多边形框框里闪来闪去颤个不停的的小红宝石,突然想起什么,惊喜地瞪大眼,“这不是你那个游戏里,那个什么来着?被你炼了的那个……”   “勇者之心。”何修小声说,“是照着勇者之心做的,一模一样。我在网上找各种勇者之心的图,复原了原画建模比例,然后找人定做的这颗石头。”   “这他妈不能叫石头吧,这是红宝石啊。”叶斯啧了一声,双手捧着那个手链,半合在一起,像怕被风吹跑了似的,“我去,太好看了。”   “好看就好看。”何修笑着用拇指在他眼角抹了一下,“你眼睛红什么呢?”   “我他妈没见过世面好吗。”叶斯把手链捧到眼前,感觉自己快哭了,“你他妈怎么做到的啊,这玩意怎么一直在跳?”   “用一根很细的金属棍悬在镂空框里头,吊着这颗石头。”何修说着耐心地给他指着细节,“我没攒下太多钱,而且这种高精度切割手工艺费很贵,所以这颗红宝石其实特别小。我计算了它的重量,平衡金属棍的粗细,就能让石头在框里一直来回闪烁跳动。”何修把手链拿过来托在自己手心,捧到叶斯眼前。   “谢谢。”叶斯感觉自己眼泪都要冲到眼眶边上了,要死劲往回忍着才能不丢人。他又把手链接过来,赶紧戴在自己手腕上,勇者之心垂下来,就在他手腕动脉附近,红宝石细微又仿佛不知疲倦地颤抖跳动着,像他鲜活的生命。   “你怎么想的啊。”叶斯在晚风里使劲抹了一把眼睛,又忍不住在何修肩膀上使劲一通揉搓,“把我那个蛋壳灯比下去了,也太巧妙了吧。”   “巧妙只是工艺,是有想法之后简单计算后的设计,哪有那么夸张。”何修笑着说,凑过来在他耳朵尖上亲了一口,又勾起嘴角笑着说,“其实本意就只是想给你一颗勇者之心,一颗跳动的、鲜活的勇者之心。”   叶斯一下子没忍住终于把眼泪飙了出来,飙泪的一刹那,抱着哭都哭了的想法,他嗷了一声,抬起戴着勇者之心手链的手使劲抹了一把眼睛,骂道:“妈的!何修式浪漫!”   “确实是何修式浪漫。”何修笑着说,“你戴着吧,戴着这颗勇者之心一直拼到高考。”   作者有话要说:  蛋糕,蛋糕准备好了吗。佛蛋一脸焦急地出现在厨房外面,惨蛋快要醒了。   准备好了。敲键盘的懒洋洋说,别催我,你们做蛋的还吃什么蛋糕?   惨蛋生日一定要吃的,佛蛋说,他只在意吃不在意别的。   佛蛋低头看着清单:玩具,礼物,花花,蛋糕,抹茶,布丁,皮卡丘小屁垫……他的皮卡丘小碗摆上了吗?   摆上了。敲键盘的撇嘴,你是监工头吗?   别吵。佛蛋把清单往后翻了一页,从上扫到下,如释重负点点头,好的,基本齐了。   还差什么?敲键盘的回头,也有点紧迫感,他快醒了吧,还差什么我去搞。   还差佛蛋。佛蛋说着把清单往旁边一扔,认真脸,那我去窝里等着他起床了。   敲键盘的:…………   佛蛋边走边自言自语道:最重要的就是佛蛋了。 第81章 细雨中的日光   叶斯一边走一边晃手腕, 看着那颗红色的勇者之心扑棱扑棱地颤。   走到宿舍楼底下,大妈从值班室里探头看了他俩一眼, 电动伸缩门咔啦咔啦地缓缓打开。   “抓紧点。”叶斯抓着何修胳膊, “快点跑, 再晚打不到车了!”   “打车?”何修愣了愣,跟着他小跑两步,“打车上哪去?”   “今天不住校了,后头自招补课也请假。”叶斯笑着往楼上蹿,“后天马拉松, 我得提前歇一天。”   歇这个字, 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没从叶斯嘴里听到过。   何修一瞬间感觉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 下一秒又被兴奋包裹, 立刻点头说, “好啊。”   临时要回家, 手忙脚乱。叶斯进屋先在桌子上看见一堆礼物,小团体基本人人都把礼物送到了,各种贺卡也堆在一起。   “我去, 他们动作够快的啊。”叶斯有点兴奋, 手在花里胡哨的包装纸上摸了摸,乐道:“我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多礼物啊, 今年真是头一回。”   “其实我假传圣旨了。”何修站在旁边有些愧疚地笑,“我说你不愿意耽误学习,生日延到高考后再说,没想到他们还是给你提前买了礼物, 早知道起码提一顿饭啊。”   叶斯闻言摆手,“不用,咱们几个不客气,高考后再说呗。”   他一边说着一边兴致勃勃地拆礼物,何修在旁边收拾东西,也用余光瞟着他拆礼物的动作。   妙蛙有点紧张,叶斯心想,肯定是怕有人送的比他好。   那又怎么会呢。叶斯忍不住勾起嘴角,从盒子里掏出一个玩意,心想,怎么会有人送的比他好呢。   “宋义的么。”何修平静地探头过来看了一眼,“什么啊?”   叶斯满脑子都是勇者之心,拿着小音响的盒子看了半天才恍然,“是个八音盒。”   “哦。”何修似乎松了口气,“挺……挺有童心的。”   “可不,一天天跟个纯情少男似的。”叶斯把东西往旁边一放,又挑出吴兴的拆开。   这次何修眼尖,一眼就从外盒上看出吴兴送的是一块智能手表。吴兴家里挺有钱的,平时随手塞给大家的零食也基本都是进口货。就这块表,何修知道就比自己那手链贵一点。   虽然说礼物比价是价值观错误,但他心里还是一下子有点没底。   “吴兴送的什么?”何修淡然问。   叶斯压根看不进去盒子上的字,瞅了半天,往旁边一扔,“估计是个充电宝。”   何修闻言把拿起来的睡衣又放下,茫然了一会,才“哦”了一声。   叶斯继续拆礼物,何修在旁边有些担忧地偷偷看他。   叶斯是不是学习学傻了……还是刚才洗澡被烫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叶斯拆礼物越拆越快,就想赶紧拆完拢一起拍个照,然后发群里统一感谢。   温晨送的是一对红蓝配的小饭盒,配套筷子勺子,看着很日系,一看就是给他跟何修的,倒是很实用。   叶斯疯狂拆,终于拆到最后一个,看卡片上签的是宋许的名字。   这个盒子很小,包装纸反而不好撕,叶斯用指甲盖抠了半天才抠开。   “哎,差不多走吧。”何修把两个人的东西放进一个书包,塞得鼓鼓囊塞背到肩膀上,“十二点半多了,再不走他俩也该自习回……叶斯?”   何修困惑地把手伸到叶斯面前,晃了晃,“怎么在发呆?”   叶斯震撼地看着手上深蓝色的小盒,半天后耳根嗖地一下红了,大吼一声“我靠”,慌张就把东西揣裤兜里了。   “什么啊。”何修愣了愣,“谁的礼物?沈浪的?”   “宋许的。”叶斯咬着牙说,“妈的,没被校霸打过,给他狂坏了,狂得他二五八万的……”   何修没听懂,手伸他裤兜里本想把礼物拿出来瞅一眼,但刚摸上那个包着一层塑料膜的像烟盒一样大的东西,人就顿住了。   “你他妈摸出来了吗?”叶斯瞪着眼睛呼哧带喘。   何修默默缩回手,沉稳点头,“摸出来了。”   俩人都没说话,宿舍里只有两道不同步的呼吸声,过一会叶斯使劲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走吧,真打不上车了。”   “走。”何修点头,当先背着包往外走了两步,又下意识回头,看着叶斯,“那个……”   叶斯:“什么?”   “还在兜里吧?”何修一脸正经问。   叶斯没吭声,一拳顶在他肩膀上,“走,快点。”   何修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叹口气,“宋许挺有想法的。”   “我看他就是欠练。”叶斯使劲在门框上蹬了一脚,“下礼拜一,练他!”   礼拜五宿舍不管晚出,大妈唠叨了两句注意安全就放他俩走了。叶斯跟何修走到外头,叶斯回头,看着漆黑夜色下的三宿,每一层最右边亮着灯,在楼的右侧勾出一道金色的边。   “感觉怎么样?”何修有点担心地看着他,“别觉得负担,就歇一天,你平时比他们都拼。”   “我没想那些。”叶斯挑了挑唇,索性回过身倒退着走,两只手比了一个相框,把三宿那一条灯火通明的自习室框在里头。   “我觉得挺幸福的。”叶斯说,“突然觉得高三的压抑都没有了,跟这一帮疯子傻子一起奋斗,一生也就这一次。”   “是的。”何修也忍不住回头,看着灯火通明的那一道,低声说,“我从前从没感受过,原来校园生活这么快乐。”   叶斯闻言笑着攥了一下何修手,转回身和他一起胳膊挤着胳膊往外走。   “生日快乐。”沙雕在叶斯脑海里突然上线,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这一刻你是真的很快乐。”   “谢谢。”天不冷,叶斯还是下意识把下巴埋进那条柔软的围脖里,他每次要说些感性的话时总想把自己埋起来,“谢谢你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沙雕闻言没有说话,但叶斯却隐约察觉到它笑了。   上一世十八岁生日那天,老爸大老远赶回来给他过生日,爷俩在饭桌上因为要不要去医院做检查的事情吵了起来,老爸喝了好多酒,而他在日历上记下了“死亡开始”四个字。   但这一世——叶斯掏出手机,在日历上认真地敲下一个时间节点。   “新生,勇者之心开始跳动。”   “记什么呢?”何修好奇地凑过来。   叶斯迅速把手机摁在自己身上遮住屏幕,扬了扬下巴,“蒜头王八不懂皮卡丘的习惯,别看。”   何修笑着搂紧了他,叶斯又忍不住把手腕伸到他眼前,晃了晃,“看,勇者之心。”   “看见了。”何修含着笑说。   叶斯得意道:“我有勇者之心,你没有,嫉妒吧?”   何修笑得咳嗽了一声,“特别嫉妒。”   “但我的勇者之心是你给我的。”叶斯声音突然轻下去,趁何修微愣的功夫,他一把搂住何修的脑袋掰过来上去就亲了一口,木嘛一声,俩人头还磕了一下,磕的声音比木嘛的声音还大。   “哎你。”何修笑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叶斯喘两口气,瞪眼,“我也爱你。”   俩人扶着彼此才勉强没直接笑倒在地上,无比艰难地走到校门口打上了车。   上了车何修就不怎么说话了,一直低头看着手机。叶斯没凑过去看,但他隐约觉得何修是在查什么东西。   他咽了口吐沫,“师傅。”   满脸写着困的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快点儿开呗。”叶斯打了个哈欠,“着急回去呢。”   师傅沉默地加了一脚油,就是暗夜最酷的那个快车崽。   叶爸抢着准点发了红包,凌晨一点多接到亲儿子的电话,迷糊中接起来还以为生日红包不够大,上来问,“儿子生日快乐啊钱不够吗?”   “不是不是。”叶斯一边用眼睛瞄着何修站在卧室床边收拾带回来的衣服一边压低声说,“你在哪儿呢?”   “k市。”叶爸打哈欠,“别急啊儿子,明天,哦不,已经今天了,今天晚上我就到家给你过生日,你白天先跟何修他们出去使劲浪啊。”   “我不急,我一点都不急。”叶斯清了清嗓子,“那个,反正你现在肯定是不回来了是吧。”   “没有航班了。”叶爸心虚,“工作倒是处理完了,但实在太累了,爸又喝多……”   “没事,没事!”叶斯立刻说,“好好睡,爸!不着急,晚安爸,儿子爱你。”   挂断电话前,叶斯听见老爸感慨万千地说了一句,“你真的长大了。”   “是啊,我可不他妈终于长大了吗。”叶斯把手机一扔,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十八了……”   “不洗澡了吧?”何修拿着毛巾冲外头问,“刚洗完,感觉没出多少汗。”   “不洗不洗。”叶斯把头摇成拨浪鼓,一脸理直气壮无事发生地往屋里走,“谁一天晚上洗两个澡啊,浪费时间浪费水。”   “对。”何修盯着他放空了一会,而后又点点头,“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对。”   叶斯背过身去把衣服扯了下来,穿着小背心往床上一躺,目视天花板。   “真十八了,又十八了。”他轻轻舒了口气,“我去,这感觉……玄乎啊。”   何修没吭声,过一会他眼睛看着叶斯身上,“男朋友。”   “嗯?”叶斯头皮麻着,于是他硬着头皮看了何修一眼,“干什么?”   “没有。”何修喉结动了动,“你要戴着手链睡觉吗?”   “当然。”叶斯下意识右手摸了摸左手手腕,“戴上了就不摘了。不知道高考让不让戴……哎到时候再说,反正我是想一直戴着的。”   何修点点头,笑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欢?”   “是,我巨他妈喜欢,我托马斯后空翻一千八百度转体九周半喜欢。”叶斯一下子坐起来认真地看着他。   何修勾了下嘴角,“那就好。”   “咱俩喝两杯吧。”叶斯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子窜了起来,“我去拿酒。”   平时他喊喝酒,何修总要下意识说一句“别了”或者“少喝点”,估计是被他几次撒酒疯撒怕了,但今天何修没吭声,还跟在后头慢吞吞地往外走,沉默半天说一句,“喝点好酒吧,你家最贵的酒请拿出来。”   叶斯在前边跑笑得差点没摔一跟头,“我家最贵的酒可巨贵,咱俩喝了我爸明天都得哭出声来。”   “让他哭吧。”何修笑,“我给他拍照。”   叶斯乐得浑身都要没劲了。打开酒柜,他只知道最上面那一层都是老爸的珍藏,但具体哪瓶最贵其实他也没概念。   不都说82年的雪碧吗。   叶斯瞅了半天,挑了一瓶目测年份最长的,抱在怀里,“一瓶够不够咱俩喝的?”   “必须够。”何修拿了两个杯子,想了想又说,“我觉得也不能喝太多。”   “哎对。”叶斯一下子严肃下来,不要脸地点头说,“是不能喝太多。”   半夜三更,客厅灯也不开,就开了个电视,把声音关掉,俩人在忽明忽暗的光亮下坐在沙发上碰杯。   一杯过,何修咳嗽了一声,“这是最贵的酒啊?”   “我也觉得不怎么好喝。”叶斯皱眉,“可能贵的酒就这样吧。”   何修叹了口气,一声还没叹完又笑起来,给自己又倒一杯,“行,也挺好喝,就喝这个吧。”   这个酒入口太酸,但回味很好。叶斯喝完一杯坐了一会,感觉有股馥郁从喉咙口慢慢弥散开,整个人像被蹂躏了一通肩膀,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他把手放在何修腿上,搓了两下,“我生日了。”   “嗯。”何修用力点了下头,“我期待好久。”   “咱也没上哪去庆祝庆祝。”叶斯叹口气,“是我的锅,我自己都快……”   “我不是那个意思。”何修笑着跟他挤在一块,“我就期待谁都不找,咱俩在你家客厅黑咕隆咚一坐,一边喝酒一边说话,或者不说话,就傻笑也挺好。”   “那这不全了吗?”叶斯愣着晃了晃酒杯,“靠,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啊。”   “是啊。”何修闻言勾起唇角,搂着叶斯的肩膀,过一会又轻声说,“所以我很感恩。是你的生日,但我心里的愿望全都满足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叶斯忽然有些感慨,叹口气干掉第二杯酒,咕哝道:“重生之后你变化也太大了。”   “嗯。”何修摩挲着他后背,“其实你也是。”   “我还好,就实现了几个小心愿吧,心脏痊愈跑跑马拉松什么的。”叶斯用胳膊撞了撞何修,“你有实现什么心愿吗?跟同学打成一片,也不用学金融了。”   “那些其实都不算心愿。”何修闻言勾勾唇角,“真要算心愿……倒是有一个,上一世很隐秘的愿望,没想到在这一世实现了。”   叶斯闻言心中一动,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酒杯又给两人倒上了酒。   一瓶红酒都空了一大半了。   何修捏着酒杯的腿,轻声道:“所以说,生命充满惊喜。”   “干杯同桌,干杯男朋友。”叶斯的酒杯轻轻磕在何修酒杯上,叮一声脆响,“为我们干杯。”   何修笑着在他背上捋了一下,仰头把酒喝干了。   酒劲刚刚有一点上头的时候,叶斯就觉得自己有点憋不住了。   妈的也不知道在矜持什么。   他把酒杯往旁边一扔,里面没喝干的几滴红酒洒进沙发里,何修的眼神跟过去,闪过一丝焦虑。   “你他妈看沙发干什么,看我。”叶斯伸手就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我他妈睡裤还没换呢。”   何修闻言低下头,看着叶斯裤兜里揣着的东西,嗯了声,“我刚注意到了。”   “男朋友,你这学期也瘦了。”叶斯打量了何修一会后忽然悲伤地叹了口气,“咱俩都瘦了啊,爷们指数都下降了。”   “说什么呢?”何修忍不住乐,“你身材够好看了,这都快高考了,还有情书收呢。”   “说的像你没有似的,七四四。”叶斯咬牙切齿道。   何修乐,“七零一,你也没少被人表白吧。”   叶斯小声骂了一句靠,还没来得及反驳,何修就突然搂了过来。   俩人都穿着牛仔裤,上身是一样的黑色背心,何修压过来的时候腰带扣在叶斯肚子上硌了一下,叶斯哼了声,“你他妈轻点儿。”   “我知道,你过生日。”何修顿了顿,“其实我也有点儿没把握,要不我把手机拿来,咱俩边研……”   “得,得,学神爸爸我给你跪下了。”叶斯笑得像咳嗽,被一个大活人压着又有点咳不出来,只能使劲在何修背上按了两下,“你他妈能不能行?男人不能说自己没把握。”   何修闻言没吭声,叶斯现在瘦了是瘦了,但搂一块那种年轻肌肉的紧实一点都没变,俩人骨头硌在一起顶得生疼的,但就是这疼才好,显得一切都特别真实,还有一种隐秘的兴奋。   何修手摁着叶斯的肩膀,压着他在嘴唇上啃了一口,“挺长时间没抱一会了。”   “合着你他妈现在就是想抱一会是吧?”叶斯笑着骂,“听听你们这些学习好的说的话,说一套做一套,不是人!”   “你也是学习好的了。”何修低声说,看到叶斯戴着勇者之心的手腕,突然觉得是致命的美好,忍不住又把他手抓过来使劲亲了又亲。   “我说。”叶斯终于撑着沙发往起挪了一下,“咱俩就这儿了?”   “之前头一回也是这里。”何修低声道,“可着一个地方吧。”   “行,我看行。”叶斯忍不住又笑起来,笑得咳嗽两声,可算是调整了一个不至于俩人一起摔下去的姿势。   “左手边裤兜。”叶斯扥着何修背心把人拉下来亲,嘟囔道:“宋许送的那玩意在。”   何修嗯了一声,凑到耳边又低低道:“成年快乐。”   ……   ……   ……   ……   第二天起床时,叶斯感觉自己满脸都是懵逼。   他跟何修俩是在床上睡的,他是大字型,三分之二身子在床上,半条腿耷拉下去。何修就比较惨了,侧身绷成一条直线,用手扳着床沿睡过去的。   俩人中间隔了差不多半张床那么宽。   叶斯懵逼地推了何修一下,差点把何修给推下去。   “啊?”何修一下子坐起来,茫然地看了他一会,“怎么了?”   “你……你睡那么远干什么?”叶斯瞪眼,感觉自己嘴里还有红酒味,显然昨晚嗨了忘刷牙。   何修闻言叹口气,把脸埋进手心里,“昨天不该让你喝太多,你耍酒疯是后返劲,凌晨本来咱俩都睡着了,挨着睡的,你一脚就蹬我身上了,差点把我蹬下去。”   “是吗?”叶斯闻言茫然,其实他有点怀疑何修的说法。   “嗯。”何修点点头,突然又有点臊得慌,拉开被下地穿上睡衣睡裤,走进浴室,“我把你牙膏给你挤上,先洗漱吧,昨晚都没洗漱。”   “行。”叶斯下地,也跟着蹭了进去。   卧室客厅,床上地下,都是一团乱。   但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个字都不提。   等叶斯牙快刷完,低头捧水吐泡泡的时候,何修突然碰了碰他,“那个。”   叶斯抬头,一脸稳重地抛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何修叹口气,有些无奈,“你还好吧?”   “好着呢。”叶斯茫然脸,“还能怎么样啊,我这么牛逼一人。”   “真的吗。”何修脸色有些尴尬,还有一点愧疚,“哎我本来回来路上还在犹豫,快高考了,而且你明天还跑马拉松。”   马拉松三个字一出来,叶斯脸色微妙地变了变,手一歪,牙刷没拿住掉进手盆里了。   他骂了一句捡起来放在水底下冲,“我好着呢!”   “嗯。”何修摸了摸他后背,又用更低的声音问,“那你……那个,后来得劲了没。”   叶斯点点头,“还行吧,但还有进步空间。”   “肯定还有。”何修立刻说,又松了口气,“那就行。”   何修出去收拾残局外加弄点吃的,叶斯又重新刷了一次牙,洗了把脸,一回身就嘶了一声。   妈的。   得劲个头啊,也就最后还好点。   但心里那种感觉确实是无与伦比的,别说到底得不得劲,就昨天听妙蛙喘两口气,捏捏他的手,都觉得心里的满足感膨胀到爆炸。   “行吧。”叶斯叹口气,狠狠挤了三泵洗手液在手心,“恋爱使人盲目。”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今天就我一个人吃早饭啊。敲键盘的探头看了蛋窝一眼,嘟囔道,这都几点了。   俩蛋一无所踪。   吃饭了,吃饭了。敲键盘的走到蛋窝门口,蹲下,正要抬手敲门,突然眯起眼。   蛋窝门口贴着一个红色的大字。   喜喜。   敲键盘的:……   大字旁边安静地贴着一条佛蛋留的便利贴。   【今日当我们不在】   敲键盘的面无表情从兜里掏出一支笔,在旁边写道:蛋壳胶一百块钱一管。 第82章 细雨中的日光   “我下去买早饭。(看啦又看小说网)”何修穿好衣服站在卧室门口, “过生日得吃面条吧?”   叶斯果断摇头,“信那些没用, 我饿的要死, 你看着买吧。”   “给个方向。”何修说着又犹豫了下, 压低声,“是不是得喝点……粥……”   叶斯瞪着眼睛,“我他妈饿死了,喝个屁粥,哎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弱?”   “没有, 没有。”何修连忙摆手, “那行, 那就还是吃肉吧, 我下去看看。”   何修拿钥匙下楼了, 叶斯两分钟冲了个澡, 出来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站在窗边往下瞅。   对面楼底下就有一家早餐铺,何修站在门口买东西,从窗边能望到他的侧影。   男朋友是帅, 叶斯心想, 腿够长,啧。   何修买早餐跑了两家, 叶斯喜欢吃的豆浆油条小笼包和皮薄馅大的牛肉馅饼都买了,拎了一手回来,放在餐桌上好大一堆。   叶斯咬开牛肉馅饼,被里面喷出的热气烫了一下, 一边嘶着一边说,“等会我得在群里给大家回个消息。”   “他们都疯了吧。”何修勾起嘴角,“吼了几百条,没把你吼出来。”   “都有数。”叶斯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没吼出来我不也没吼出来你吗?我要是他们我发两条就不发了,一个个的就是故意的。”   何修笑,把油条撕成一块一块的扔进叶斯的豆浆里,“今天怎么过?”   “我爸估计下午到家,晚上肯定得亲自做饭。”叶斯用筷子捞刚刚泡到一点豆浆味的油条吃,酥酥的外皮里包裹着香甜,特别带劲,“白天就学习呗,快二模了,今天做常规难度模拟题,英语数学理综,哎,我吃完饭先睡会,特困。”   “行。”何修勾起嘴角,“我上午出去一趟,中午回来叫你起床。”   “上哪?”叶斯问。   何修随口道:“去趟超市补货,你不是说小卖店的东西都吃腻了吗。”   “哎行。”叶斯连忙点了点头,“多买点儿巧克力。”   一顿早饭吃了半个小时,叶斯塞到胃里最后一点缝都被填满了,长舒一口气往沙发上一倒,“难以想象我明天要去跑马拉松。”   何修一边穿鞋一边止不住地乐,乐了一会又叹口气,“哎,要不算了,之后有机会再说。”   “跑还是要跑的。”叶斯觉得躺着还是有点难受,于是漫不经心地翻了个身,把眼睛闭上,“等我睡醒再说。”   何修站在门口看他,语气弱下来,“你是不是,那个,有点难受。”   “放屁呢。”叶斯闭着眼睛哼道:“有什么难受的啊,大老爷们。”   “你去卧室睡吧。”何修说,心想沙发上你摆不成大字,那就不叫真的睡觉。   叶斯闭着眼睛敷衍地摇了下头,“睡太舒服就不想起来了,你去吧。”   何修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然后从外面缓缓把门推上了。   去超市还是其次,他主要想给叶斯买个生日蛋糕。叶斯爱吃甜的,过生日肯定得吃蛋糕。   就是口味上得动动脑筋,这家伙一会爱草莓一会爱巧克力,总变,不太好琢磨。   何修走出去没一会,忽然感觉脑海里好像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像是打哈欠。他起初没放在心上,又走了一会才吓一跳,“是你吗?”   bb嗯了一声,“太久没出现了,你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是有点。”何修实话实说,站在马路一边看着红灯变绿灯,叹气,“其实我现在每天也都挺紧的,顾不上想其他东西了。”   “理解。”bb清了清嗓子,“我来呢,是想跟你交代一下后面的事情。”   “什么后面的事情。”何修手指下意识缩了一下,走到对面快上人行道了又往后让了半步,让一辆疯狂的摩托车拐弯擦过,然后继续走,“你是不是……认识叶斯的系统?”   “我们系统和系统,就像你们人和人。”bb耐心解释道:“认不认识全看想不想,即使不认识,有事情也可以去认识,你懂我意思?”   “就是认识的意思。”何修点了下头,“你说话一直很绕。”   “……”bb小声说,“我是在努力与你接轨好吗,你不是一直嫌我做事不靠谱吗。”   “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何修翘起嘴角,“什么事,说吧。”   “就是,我可能要走了。”bb说,“你这个项目基本做完了,谢谢你哦,我拿好大一笔奖金。”   何修脚步顿下,站在蛋糕店门口,透过落地玻璃看着里面一人高的洁白的婚礼蛋糕,“什么意思?”   “其实我是个恋爱系统来着。”bb小声说,“你这人本来恋爱难度十颗星,我同事都懒得碰你这种家伙,但我之前kpi实在太差,破釜沉舟找你抢救,竟然赌赢了。”   “……”何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正我的任务完成了,真的非常、非常感谢大佬carry我,我现在是个巨有钱的系统了。”bb压低声音,贼兮兮的,“偷偷跟你说哦,我现在已经一跃成为财富榜第一名的系统了。”   何修:“……”   “我比叶斯系统还有钱呢。”bb顿了顿,“哎但也不能这么说,估计再过一小阵,那货也很可能富上加富。啧,做系统果然就要赌大的,玩的就是心跳。”   何修知道她说的是叶斯高考,于是笑了笑没有接话,推开蛋糕店的门走进去。   “你的意思是,不会再出现了。”何修轻声在脑海里说道。   bb想了想,“也不是。我单方面宣布你是我的好朋友,等你需要我又刚好有空的话,我可能还会出来帮你一把的。”   “那谢谢。”何修忍不住勾起嘴角,“别单方面,我也点头。”   bb离开的时候其实何修有一点感觉,像是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一些,但又有些莫名的空落。   “这些都是本月限定哦。”店员站在玻璃柜台后笑得很甜,“两小时就可以取,新鲜现做。”   “我要这个。”何修最终敲定了角落里的青提奶油戚风,洁白平整的奶油中央用对半剖开的提子摆出一个圆圈,何修盯了蛋糕一会后说道:“我有两个翻糖,请帮我放上去,就放在提子旁边就好。”   他说着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先是冰袋,然后用透明小盒装着两只宝可梦翻糖。   “这是皮卡丘吗?”店员惊喜道:“好可爱啊,这你找人做的?”   “嗯。”何修淡淡点头,“网上有订做。”   “这个绿的呢,是王八吗?”店员捧过来放在桌上,一边结账一边又忍不住多瞅两眼。   何修本想默认,但还是忍不住叹气解释道:“是妙蛙种子。”   “原来是青蛙啊。”店员点点头,“是挺像,大嘴。”   何修:“……”   不懂宝可梦的人。   何修叹口气,“我两小时后来取,有劳。”   何修几乎把超市里叶斯没吃过的巧克力都买了一遍,又忍不住买了维生素小熊糖,还有一堆有的没的饼干蛋糕,结账时心惊肉跳,差一点家底就不够了。   之前攒了好几千块,搞那颗红宝石基本花光,这个月接下来得踏实吃学校的餐补。   他拎着东西,又取了蛋糕,一边往家走一边盘算着想办法暑假去做做家教。   回去才发现叶爸竟然提前回来了,正在厨房做饭,叶斯也起床了,已经写完一套英语试题。   “我就知道你得买蛋糕。”叶斯扒着门框往蛋糕盒子上瞄,“什么样的啊?”   “很幼稚的那种。”何修忍不住乐,“有皮卡丘的那种。”   “是吗?”叶斯惊喜,直接上手拆盒子,被老爸在手背上拍了一下,“先洗手,一手圆珠笔油呢。”   “我这就去。”叶斯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往里头跑,跑两步又喊道:“唉算了,下午做套数学,理综不写了,晚上好好过生日。”   何修笑着嗯了一声。   二模近在眼前,其实何修也说不准叶斯能不能稳住一模名次。一模二模定位不同,其实他心里觉得叶斯更适合一模,偏题难题多一点,能拉开一些分。   但就算下滑也正常,一旦进入全省前列,就真的很看偶然因素,毕竟前后的人都强。   “沉坏了吧,买这么大一堆东西。”叶爸扯开塑料袋看了一眼,“哎呀我去,这怎么买这么大一堆巧克力啊,你俩别吃出糖尿病。”   “糖尿病不是吃糖吃出来的。”何修笑,“叶斯平时饮食还算规律,每天也有运动,没关系。”   生日过得很普通,叶爸做了六个菜,开了一瓶酒,何修带了很可爱的蛋糕。   叶斯许愿的时候纠结了好一会,一开始许愿希望爸爸身体健康,后来又许愿何修拥有最精彩的人生,一来二去地犹豫,最后被催着睁眼吹蜡烛时脑子有些发空,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愿望被老天听了去。   但他没许愿高考。这种事情,还是放在自己手上比较踏实。   “吹蜡烛。”何修小声提醒他,把插着蜡烛的蛋糕往近前推了推。   叶斯一口吹灭,在老爸下刀切蛋糕前眼疾手快把妙蛙和皮卡丘的翻糖拿下来了,擦干净肚皮上的奶油往旁边一放,“这个谁都别吃啊,这我要留着的。”   “谁稀罕吃。”叶爸翻白眼,“看着就不像能入口的东西,赶紧吃蛋糕,吃完蛋糕你俩洗洗睡觉,你是不是明天早上还要跑那个什么马拉松?”   “嗯啊。”叶斯吞下一口奶油,点头说,“就跑着玩玩。”   “我也陪跑。”何修说,“我也放松一下。”   叶爸哎了一声,“那就行,你俩做个伴,不然我还有点不放心。”   叶斯笑着没吭声,过一会又看一眼何修,何修被他看得莫名有点心慌,顿了顿才说,“今晚早点睡。”   “嗯。”叶斯接着吞蛋糕,“等会把理综化学部分做了就睡觉。”   叶斯说到做到,晚上跟何修一起躺在床上,他用手机看明天的马拉松事项,何修坐在旁边打游戏。   昨晚之后,那种“男朋友”的感觉突然变得更加真实和强烈了,叶斯扭头看一眼何修,眼神从他锁骨落到腰,忍不住啧了一声,“你最近打游戏好像比之前更凶了。”   “是。”何修打了个哈欠,“估计进程百分之八十,我离叶斯公主已经很接近了。”   叶斯忍不住乐出声,在被子上拍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这不是毛病,是执念。”何修哎了一声,“我估计高考前我就能把叶斯公主给救出来,你等着吧,别急。”   “我急个屁。”叶斯乐得随手拿起一个抱枕摁在脸上,过一会快闷死了才扔开,“明天马拉松见。”   “你赶紧睡。”何修帮他拉了一下被子,“明早见。”   叶斯笑笑转了过去。   昨天晚上其实真不太得劲,但这都在预料之内。虽然也是第一次实践,但之前喊了男朋友之后至少也查了查相关的东西。   但得不得劲是一会事,想不想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说谈恋爱这事真的挺让人费解,一个个脑子都像被擀面杖擀了似的,蹭蹭往外冒着傻气。   现在感觉好点了,这只妙蛙其实应该算很小心,反正他白天睡一觉吃顿饭基本好了。   明天马拉松,二十一公里。   成年后的第一天,叶斯晚上睡得很踏实,一点多愁善感都没有,睡着睡着就一手一脚把旁边的家伙缠上,然后俩人搂着一觉到天亮。   “我们本着阳光、向上、绿色、积极的信念,正式拉开本年h市阳光马拉松的帷幕,感谢从各机关单位、企业单位、学校踊跃报名的健儿们,你们将在……”   何修检查了一遍叶斯背后用别针别着的运动员小布牌,捋捋他的肩膀,“准备好了吗?”   “好着呢。”叶斯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袖t恤,白色运动裤,“还有点冷,等会跑起来就好了。”   何修点点头,他穿了一身白,t恤和运动裤都是白的,是之前和卫校那伙人摩擦时穿的那身,“反正不着急,慢慢热身慢慢跑。”   “今天的路线有点意思。”叶斯在熹微的晨光中眯起眼,“你刚看路线图了吧?完整沿江呢。”   “是。”何修闻言也笑起来,“路线设计的挺好的,道路都很平整,没有拥挤区,还经过整条沿江线。”   “我竟然要跑马拉松了。”叶斯站在路边上眯眼远眺,早上的太阳好像离高楼大厦很近,把城市的朦胧衬托得有些梦幻。他深呼吸一次,期待地说道:“我去,我现在就有点儿激动了。”   “我也是。”何修笑着摸摸他胳膊,“但你慢点啊,别太激动了影响心跳。”   “我知道。”叶斯笑着伸胳膊搂住他脖子,“看这些楼,简直漂亮死了。”   “是很漂亮。”何修轻声说。   马拉松参赛运动员一共只有二三十人。大多数人都是被单位抓到头上,懒洋洋但求蒙混过关,只有几个是真的马拉松爱好者,看装备就能看出来专业。   叶斯混在里头,学生感从未这么足过,眼睛一眯都是青春的朝气。   发枪后人群很快就参差散开。叶斯不着急,慢悠悠地跑着,根据之前找体育老师学习的呼吸方法,暂时落在后面。   何修跟在他旁边,比他落后半步的样子,反正在他余光里就有一个白花花的影子,在视野里一窜一窜的。   跑马拉松要学会配速,即使不为名次,会配速的人也会比闷头冲的人省力不少。   叶斯刚开始的激动劲很快就过去,他慢慢平静下来,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一下一下交错迈动着双腿。   两人都不吭声,耳边只有彼此轻轻的呼吸。   他们并肩无声地沿着路线跑下去,大概三四公里后,叶斯突然眼睛一亮,忍不住叫道:“江!”   “江。”何修轻声在他身边说。   波光粼粼的绕城江出现在眼前,叶斯赶紧脚下加了把速跑到沿江路上去,何修跟在他旁边,让他贴着近江的一侧,自己在外侧跟着。   路过第一个水站,叶斯没停,继续往前跑,不再看前面了,而是偏着头盯着江面。   何修扭头看着叶斯额边闪闪发光的汗珠,心里觉得痒痒的,想要伸手替他擦一下,但又忍住。   俩人平静并肩跑了一会,而后叶斯忽然轻声叫道:“何修。”   何修心里一颤,低声说,“你突然叫我大名干什么。”   叶斯笑着扭头看他,黑眸比背后的江面还要闪着光似的,“叫你大名让你记住这一刻,我这一刻巨无敌爱你。”   何修立刻翘起嘴角,压也压不住,他使劲盯着叶斯,盯了一会才勉强稳下来,点头努力平静说,“我也是。”   叶斯又说,“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想说的好像很多,哎,跑马拉松是不是不该像咱俩这样一个劲唠嗑?”   何修笑笑,“那你加速吧,使劲往前冲,我就一直在旁边跟着你。”   叶斯一点头,“得令!”   他脚下提起速来,毫无马拉松精神地开始狂奔,风一样刮过,何修在后头紧紧地跟,几秒种后就又跟他并排,然后稳住速度两人挨在一起几乎同步同节奏地向前跑着。   “你说——”叶斯提高了声音,“以后我们会不会变成一个平庸的大人,每天为了生活和人点头哈腰。或者我跟我爸那样,只知道在外头挣钱,总也想不起来回家。”   何修勾起嘴角,语气平静,“我估计很可能会的。”   叶斯愣了愣,看他一眼,“靠……我他妈以为你说不会啊,你怎么不按套路答题?”   何修忍不住笑起来,慢慢放缓了速度,叶斯也默契地跟他一起慢下来调整呼吸。   何修说,“但那时候人生又有新的意义了,努力生活本来就是意义。就像我们现在押上全部去赌一个高考结果一样,这也不是什么清新脱俗的事吧?”   叶斯笑了,“没事,你以后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何修喉结动了动,转头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反了,是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是我!”叶斯也一巴掌拍回去,像是忘了自己在跑长跑,又兴奋地提起速来。   这条江很长,平时坐车从头到尾还得发一会呆,更何况用脚去丈量。   跑到中途,差不多六七公里的时候,叶斯体会到了第一次艰难期。脚像灌了铅一样的沉,即使确信自己心脏没问题,也觉得心跳似乎有些撑不起全身的运血需求,头晕耳鸣。   何修估计也差不多同步难受起来,但他拉着叶斯的手,俩人一起调整呼吸和节奏,咬着牙继续向前。   突破了第一次艰难,之后的几公里又舒舒服服了。等第二次艰难期到来,两人都很默契地不说话,只拉着手给对方鼓励。   二十一公里,最后几公里时人对疲惫的感知仿佛会被神经中枢刻意淡化,反而视觉和听觉变敏感,光和影变得更加明亮,耳边的呼吸声也更清晰。   每吸进一口气,叶斯仿佛能感觉到氧分子被细胞贪婪地吞入的过程,痛快无比。   中途喝了两次水,但不及流的汗多。他低头一看t恤都贴在身上了,何修也一样,一头一身的汗,两个脸颊都红通通的,但那双黑眸一如既往平静沉着。   “快到了。”何修小声说,“坚持。”   “我好着呢。”叶斯挑眉笑起来,在他手上捏了一下又撒开,“我还能提个速,你看着。”   他说着直接加速跑过举着“前方剩余2公里”的引导员,一路加速,疯狂加速,已经稳定在一个频率跳动的心脏也突然猛烈跳动起来,是有些不舒服的,腿也有些心有余力不足,但叶斯却觉得自己的心情在飞,像突然剪短拴在上头的一把氢气球,但心脏却自己飞了起来。   何修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这么快,真够疯的。”   “就能跑这么快,牛不牛逼。”叶斯一边玩命似地加速一边喊道:“马上就到了!”   “马上。”何修重重点头。   在最后两百米时,一直落后叶斯半步勉强跟着的何修突然抓住了叶斯的手,脚下使劲蹬地,在叶斯有些震惊的注视中拉着他的手风一样地冲过最后一段距离,踩进终点线。   “跑完了!”何修说道,不由分说转身抱住了叶斯,手在他汗透的后背上使劲搓了搓,“到终点!”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哎哎,你俩。   敲键盘的用手戳戳倒在键盘上的两颗蛋,起开啊,我要敲键盘了。   我们……滚……不动……了。惨蛋虚弱道。   真的很累。佛蛋闭着眼,抓住惨蛋的手。   敲键盘的忍不住乐,说好的青春飞扬努力冲呢,回来就躺是什么鬼。   我好累好累哦。惨蛋虚弱地翻白眼,我都从大号鸡蛋变成迷你蛋了。   你来感受下,佛蛋摸着自己的蛋壳,这里头,我的蛋黄和蛋白已经彻底分布均匀了。   哈?敲键盘的惊讶,真的假的。   真的。惨蛋喘着气说:论、论两颗小鸡蛋滚二十一公里需要多久。   我俩差点没死外边。佛蛋心有余悸地说。 第83章 细雨中的日光   大概是最后一段提速的原因, 俩人心跳都嘭嘭的,一点不像马拉松选手, 抱着贴在一起都能隔着胸脯感受到彼此心脏的跳动。   一开始是很错乱的两个频率, 后来逐渐靠拢, 最后就变成了一样,挺神奇的。   “你还行吗。”何修手握着叶斯后脖颈看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叶斯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哎,小意思, 去找点水喝。”   何修不确定刚跑完马拉松能不能喝水, 上旁边拿回自己寄存的东西, 打开手机搜索。   “18号选手, 请来这里拍照留念。”志愿者用喇叭喊道:“请来阳光马拉松主题板这里。”   “我去拍照啊。”叶斯蹦过来, “你要不要一起来”   何修有点想拍照, 倒不是对这个活动有多大热情,只是想纪念一下跟叶斯一起跑完的半马。他犹豫了下,“问问官方, 我能不能一起照。”   “肯定没问题。”叶斯一把搂过他往主题板那边走, 看见志愿者后开朗地笑道:“我朋友也想照,行吗?”   “当然没问题。”志愿者手里端着单反, “看到你们一起跑了,真可惜,朋友该报名的。”   何修礼貌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跟叶斯一起站在主题板前面。   “阳光马拉松”主题板是白底彩虹色的艺术字,叶斯回头看了两眼,最后跟何修一起站在了“马”字前面,把“阳光”在旁边露出来。   “你俩都很上镜。”志愿者在单反背后说道:“我喊一二三就拍了。”   叶斯闻言连忙勾住何修的脖子,在何修另一侧脸旁边比了一个有些傻气的耶,何修放松地笑着,离他又挨近了一点。   拍完叶斯立刻上去看照片,照片上两个男生的状态都很自然,就连何修都没有平时绷着的感觉。   叶斯看一眼觉得非常满意,“什么时候能拿到?”   志愿者笑着说,“之后会贴在官网上,可以去下载。”   “得上官网。”叶斯回头跟何修喊了一声,又掏自己手机递给志愿者,“你能不能帮我俩合个影?想留个纪念。”   “行。”志愿者接过来。   拿自己手机拍就更少拘束,叶斯又还原了平时的状态,懒洋洋地挂在何修身上,靠着主题板。   “你们是好朋友吧。”志愿者拍完又看了两眼才把手机还给叶斯,笑着说,“看起来真好啊。”   “天天都在一起的那种好朋友。”叶斯搂着何修脖子,笑眯眯,“谢了啊。”   “不客气。”志愿者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服务台,“那里可以领一些补给,你们刚跑完,平稳一会再吃。”   “我去,还有吃的拿。”叶斯搂着何修往那边走,“快点去看看。”   何修还在低头看照片,叶斯挂在他身上挂的特别好看,一眼看上去就很亲昵。叶斯笑起来的时候黑眸里仿佛盛满了阳光,看上去别提多意气风发了。   “哎,别看啦。”叶斯把手机抢回来往裤兜里一揣,“回去打印出来你贴墙上。”   “你发给我。”何修笑着看他。   “发发发。”叶斯拍了他一下,“去领补给!”   补给装在一个能双肩背的帆布袋里,跑完全程的运动员每人都能领到。里面有一张写着叶斯大名的半马荣誉奖状,还有维生素饮料,巧克力,一盒很精美的曲奇饼干。何修翻了翻,发现还都是叶斯平时喜欢吃的东西。   “巧克力给我来一块。”叶斯背着帆布包,“水也拿出来吧。”   何修嗯了声,感觉自己心跳已经稳下来了,估计叶斯的情况也差不多,于是拧开水递过去,“你先喝吧。”   叶斯没客气,举起来就往嘴里灌。何修在侧面看着他,喉结拼命上下游动,明显渴坏了。   “慢点。”何修笑。   叶斯摆摆手,过一会停下看了眼瓶子里,还剩大半。   “到你。”他把水往何修怀里一塞,笑着说,“给男朋友留。”   “男朋友决定再给你买一瓶。”何修笑起来,回头看没有工作人员管他们了,于是拉着叶斯直接往街边小卖店走。   小卖店没什么人,叶斯背着吃的站在柜台前,何修进里面货架拿东西。   叶斯其实感觉挺累的,而且昨天本来没完全缓过来,这会一点劲都没有,逮着一个门框就没骨头似地靠了上去,一边懒洋洋地靠着一边偷看何修。   何修这两个月大概长个了,今天第一张两人都站直的照片,比他挺明显地高了一小块,之前明明是差不多的。   叶斯叹口气,“哎,前一阵高考前体检,你多高来着?”   何修一边比较两瓶维生素饮料一边随口说道:“186.6。”   叶斯靠了一句,“真长了啊。”   其实叶斯上次体检量身高也长了点,185.1,本来还挺高兴,结果何修比他高出来快两厘米。   “你别总歪着。”何修随口说道:“总歪着不容易长个。”   “是吗?”叶斯撇了下嘴,“无所谓啊,我够高了。”   何修点点头,选中一种饮料拿了两瓶,然后转身去另一排货架买那种小袋子装的混合坚果。   叶斯看他转过去,默默站直了,腰背拔得笔直,偏过头从金属门框中照了一下自己的侧身。   “你喜欢扁桃仁多还是核桃多?”何修突然拿着两袋坚果出来。   叶斯瞬间又塌了下去,靠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欠,“随便。”   他顿了顿,又说,“核桃吧,不是补脑吗?”   “行。”何修回身拿了一大包,拿过来一起结账。   扫码的时候叶斯漫不经心地抢了个先,据他心里盘算,何修应该快没钱了,平时买零食都是何修掏,反而是他这边连零用钱带过年压岁钱,小金库越来越充盈。   回去的一路叶斯都挺兴奋,虽然身上没劲,但挂在何修身上还是身残志坚地把朋友圈发了。   合照,配文字是“一起跑过清晨的江,正式十八岁的第一天”。   何修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有些感慨,正酝酿着该在底下评论点什么,一刷新发现老马已经抢到了第一个赞,后面跟着一串,都是今天上自招补课的人。   “我去,这不正好他们第一节 课间。”叶斯伸手机给何修看了一眼时间,笑得趴在他肩膀上起不来,“我都能想象到老马的样子,坐在饮水机旁边,一刷手机,然后兴奋地大手一挥——”   何修立刻接上,学着老马的语气,“大家快去给叶斯同学朋友圈点赞啊,看看人家去阳光马拉松跑步了,快,冲啊。”   叶斯笑得差点没呛死,使劲在何修肩膀上拍了一下,“太像了,你怕不是老马亲儿子。”   “我们是有一点像。”何修笑笑,勾起嘴角又补充道:“所以前世今生我都很喜欢老马。”   何修不仅失去了首赞,连前十都没抢上。他特别不喜欢在叶斯的朋友圈下边被前后的人混在中间,于是干脆不赞了,趁大家还没来得及评论,抢下了评论的一楼。   何修:一起。   “嘶。”叶斯嘴角抽了抽,夸张地摸摸自己胳膊,“完了,贴吧又要盖楼了。”   “盖吧。”何修笑着说,“盖个五百万的大楼。”   跑完马拉松当天是没有太大感觉的,就是觉得人很轻盈,又困又饿。叶斯回去后跟何修狂吃一顿,俩人大白天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下午五点,爬起来吃了饭紧赶慢赶回校上自习,撑着精神写完两套卷子,放学回宿舍又直接倒床上睡了过去。   真正的报复是第二天才来,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叶斯就感觉大事不妙。   真·腰酸腿疼。大腿和屁股像被人殴打了一样惨烈,床梯那几个台阶都嘶嘶哈哈龇牙咧嘴下去的。   何修估计也跟他差不多,四个台阶歇了两次,最后落地时用力皱了下眉。   “完了啊。”叶斯凉凉道:“这得疼多久,一礼拜?”   “一礼拜肯定能好。”何修点头,“但不影响学习,反正现在不用晨跑了,你一天到晚基本都是坐着的。”   叶斯闻言嘴皮子动了动,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何修低头皱眉换了条裤子,刚穿上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回过头。   叶斯无奈地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何修没忍住笑起来,回头看一眼温晨和沈浪各忙各的,低声道:“想什么呢你,下周就二模了。”   “我什么也没想。”叶斯叹口气,扶着何修肩膀从柜子里抓出一件上衣来,过一会又低骂了一声,“下周一考试,烦死了。”   周一考试,就意味着周末没法放松,要是这周四周五考就好了。合着试了第一次之后又要搁置,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体验体验。   何修看他两眼,“叶神,收收心,还要高考呢。”   “知道知道。”叶斯立刻拍了他一下,“赶紧的,去洗漱。”   跑这个马拉松对学习确实有不小影响,连续好几天叶斯都感觉比平时困,一开始喝咖啡,后来咖啡不管用了,改喝浓浓的红茶,每天都在和困意作斗争。   何修明显也累,有天凌晨一点在宿舍自习室,叶斯一根荧光笔掉到地上,何修去给他捡。何修后头还坐着一个人,两个凳子靠背顶在一起,他没法整个人钻桌子底下,就只能一条胳膊放在桌子上,另一条胳膊下去够。   叶斯写完一道题在桌上摸了摸,发现荧光笔还没回来,一扭头才发现何修睡着了。   一只手拿着刚捡起来的荧光笔,放在腿上,头贴在另一只胳膊在桌上趴着睡了过去。   “妙蛙。”叶斯下意识用口型喊了一句,没发出声音。他不想把何修叫醒,但就是心里痒痒的很想喊他一声。   何修睡得很沉,抓着荧光笔的那只手手指轻轻颤了一下,叶斯顿时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妙蛙老师眼底的一抹青也在渐渐蔓延,每天和他一起早七晚二地熬,就睡五小时不说,还要校里校外来来回回地奔波给他买各种吃的。   叶斯突然叹了口气,感觉太他妈心疼了,自己男朋友,每天都游走在过劳死的边缘。   他默默用红色圆珠笔把本来要高亮的地方圈了一下,关掉手机上凌晨两点的闹钟,然后无声地翻过一页书,继续写题。   何修一觉睡了很久。   其实睡着之前他是挣扎了一下的,但困意就像无孔不入的魔鬼,逮着一个他脸贴胳膊的机会,瞬间就把人吞没了。   他在梦里梦到上一世,还是高考前离校,叶斯戴着耳机一边吊儿郎当地哼歌一边从他教室门前经过。   那个画面无数次在脑海中闪过,在梦中他忽然有些心慌,不知是为已经预知到那天叶斯的死亡,还是为这一世马上就要到来的高考。   不知过了多久,何修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空调换气声,猛地睁眼坐了起来。   依旧是宿舍自习室,灯开着,整间屋子被笼罩在一片暖洋洋的光里。但自习室已经空了,睡着前明明还满当当地坐着人。   “你醒啦。”叶斯在他旁边说道,下一秒就贴了上来,搂着他脖子,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垂眼嘟囔道:“我困死了,回去睡觉吧。”   何修视线落在桌面上,叶斯原计划做两套物理一套化学,但显然,在此基础之上又写完了一套数学。   他心一凛,下意识伸手去触碰手机,屏幕亮起——04:12。   何修心里顿时一阵愧疚,心疼得要命,连忙说道:“哎,我不该睡着,你怎么不叫醒我……”   “没事。”叶斯下巴枕着他肩膀,闭着眼睛说,“现在回去睡吧,还能睡三个小时呢。”   何修没吭声,他小心翼翼地侧了下头,垂眸看着叶斯。   叶斯的睫毛好长,眼睛困得想睁睁不开,两道睫毛就颤颤巍巍的。   叶斯把攥在手里的笔扔开了,手腕上红色的勇者之心也在颤颤巍巍地跳动着,他懒洋洋地双手挂着何修脖子,“回去睡觉。”   “回。”何修轻声说,让他挂着,然后开始飞快地收拾桌面。   俩人回去的时候,走廊外一排窗都已隐隐透过晨曦的光亮。   凌晨四点,万籁俱寂的时刻,整个世界都在沉睡。   叶斯趴在何修肩膀上嘟囔道:“我把前两天没搞明白,你说不用纠结浪费脑细胞的那种解法想明白了。”他说着打了个哈欠,“其实就是线性代数的逻辑嘛,查了查大学教材,其实就是一种新的思路。”   “嗯。”何修忍不住摸了一下叶斯头顶,平时那几根炸毛也软下去了,估计也困了。   何修轻声说,“没跟你仔细解释就是因为没必要,线性代数出现在自招题目里的概率也非常小。”   “我知道。”叶斯又打了个哈欠,困得眼泪都出来了,“但就是心里一直惦记着很烦,这回好了。”   何修闻言搓了搓他胳膊没有吭声,俩人缓慢地回到宿舍,叶斯上床的时候都晃晃悠悠地,何修在底下托着他,勉强把人托上去了,自己爬梯子爬到一半,就听见了叶斯沉睡的呼吸声。   呼呼的,睡得非常香。   不知道是不是在枕头上蹭了一下,有静电,头顶那几根头发又倔强地炸了起来。   何修突然有些想笑,心疼又想笑,爬上床伸手捋了一下,强行把那几根毛给按了下去。   “陪你主人一起睡觉。”他轻声说,又被自己幼稚得忍不住无声乐了一阵。   二模前,所有人的状态明显不一样,从那种人心惶惶变成理性讨论自己最后可能的去处。去考场一路上,叶斯甚至都没听见人讨论题,反而听了一串学校的名。   q大,b大,交通大学,航空大学,邮电大学,师范大学……   大家基本都会拉开档次,就连沈霏肯定冲top2的,也都查询了后面几所强势的专业,每天拉着许杉月俩人嘀嘀咕咕的。   叶斯没有退路,他只要前两所。   “好好考。”何修站在考场自己桌子边上,没立刻进去,而是扭头看着叶斯,“语文作文仔细审题,不求创新,要议论稳妥,你作文波动太大。”   “知道知道,妙蛙老师真的很磨叽。”叶斯懒洋洋地笑,拎着书包从何修身边挤过去,站在他背后那张桌上,把书包往里面一扔,挑衅地扬起眉毛,“好巧啊,前后桌啊妙蛙老师。”   何修被逗乐了,又绷回去,扭头看了眼门口陆陆续续进来的人,没人看这边,于是伸手在叶斯撑在桌上的手上摸了摸,小声说,“男朋友好好考。”   “得令,男朋友。”叶斯笑着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用脚踢了踢前面的凳子,“请坐。”   这还是叶斯第一次跟何修前后桌考试,从一坐下来就感觉不一样,整个人被笼罩在学神强大的磁场中,感觉分分钟能考个七百五出来。   拿到卷子后等监考老师下令,叶斯盯着何修后脑勺看,等到可以开始写名,拔开笔帽下意识就是一个单立人,还好反应的快,赶紧往旁边挪了一个字的位置,写下叶,然后把单立人勉强算作斯字右边那一撇一捺。   写个名写得惊心动魄,写完后叶斯没忍住乐了两声,然后感觉何修背影一僵,明显有些无奈。   好好答题,别胡思乱想。叶斯无声地学着何修严肃的样子,顿了顿,又切换回自己懒洋洋的状态,知道了妙蛙老师。   真的坐在何修背后一起考试,才知道701和744之间到底隔了多大差距。   语文还好,何修只比叶斯快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答完卷。但从数学开始,叶斯就感受到了男朋友的天秀。   第一面有十道选择题,叶斯刚把第三题的选项填上,何修在前面非常低调小心地翻了个卷。   ——虽然几乎没有声音,但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男朋友的眼睛。   叶斯“嘶”了一声,继续答题。   终于写完第十题,翻面要看第十一题的时候,前面的家伙又翻面了。   这一回,叶斯皱着脸停下笔,看了眼第二面的题量。   两道压轴的选择题,五道填空,两道大题。   “……”还让不让人活了。   叶斯这回叹了口气,没刻意压着自己的声音,然后明显感觉何修肩膀一僵。   就算不回头,叶斯都能知道他想说什么。   啊我已经很小心翻卷了还是打扰到你对不起。   叶斯活活气乐,低头肩膀颤了好一会,然后才收心继续计算。   能感觉到何修后面尽可能一笔一划地慢速写了,但还是在叶斯完成选择填空的时候做完了所有题目。   后面理综,叶斯挑着做完物理的部分之后,何修放下了笔。   整两天考试,叶斯感觉自己都是在脑内弹幕中度过的。满屏都在刷“行吧”,“无所谓”,“没关系”,“巴啦啦啦”,“自己男朋友自己忍受”,但又在中间试图蒙混过关地穿插了几句感慨。   大概是——666,男朋友真帅,啊我好骄傲之类的。   考完二模出来往食堂走,叶斯一边听宋义跟吴兴对题,一边挂在何修身上嘟囔,“我说,我特怀疑,我这次考试暂停掉的buff是不是转移到你身上去了?”   何修无奈,“没有,我一开始没意识到,后来尽可能慢慢写了。”   “你闭嘴。”叶斯瞪眼。   何修叹气,小声说,“我已经很小心翻卷了,而且以前答完都会趴下睡觉,这次可是全程笔直坐了两天的,真的已经很……”   “快闭嘴。”叶斯气笑,伸手捂住何修的嘴,又乐着说,“是不是没挨过校霸的毒打。”   何修叹了口气,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掌心。   “你觉得怎么样?”何修问。   叶斯想了想,打了个哈欠,“二模比较稳,没遇见不会做的题。但难说能不能保持名次,前边的都是人精。”   “下滑一点也没关系。”何修立刻说,搓了搓他的手,又委婉地说道:“其实我觉得下滑一点也是正常的,你被我带的擅长做偏题难题,一模更有优势一点。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自招。”   “知道。”叶斯勾起嘴角,在何修身上拍了一下,“放心吧,上升又下滑的劫我已经历过一次了,平常心平常心。”   “平常心。”何修忍不住又摸了摸叶斯的手,低声道:“今晚必须好好休息。”   叶斯用力点了下头。   二模一结束,四班的人就无形中分了流。参加自招的每天都泡在自招题里,一下课疯狂讨论大学才会学的高数和线代,而不参加自招的则把高三第一轮复习过的教材又重新摆回桌面,高考前回归教材,开始最后一轮细致梳理。   叶斯两头都顾,白天查缺补漏,晚上在自习室里间的讨论室里听妙蛙老师自招补课,每天都搞到挺晚。   q大和b大的自招都是两天,q大是27、28号。b大是28、29号,他俩还能一起去考。   出发前一天,何修晚自习请假了,跑出去到超市疯狂扫了一堆出远门的零食和用品。等他拎着两大塑料袋尽可能小声低调地回到班级,老马已经捏着二模的成绩单站在讲台上了。   “这一次大家考得都很稳。”老马脸上写满了欣慰,“别的不提了,许杉月。”   “嗯。”许杉月坐在第二排笑着应了一声。   “年级第五,回来了。”老马笑着说,“省排名也很好,等会自己来看。”   “知道了。”许杉月勾勾嘴角。   这次老马没再多说什么,把成绩单拍照发进班群,然后就开始叮嘱明天开始陆续出发去自招的同学,旅途注意事项,还有考试注意事项。   叶斯点开班群,挺平静地点开了那张照片。   他的心理预期其实是省排名掉个十名左右都可以接受,哪怕再多一点,只要别出前五十就行。   但照片加载出来之后,看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他还是心脏紧了一下——而后迅速又回到了正常的跳动。   叶斯,校排名2,省排名9,总分712。   仿佛跟上一模照抄下来的名次一样,只是总分又往上提了十一分。   叶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何修把手机往桌上一扔,使劲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差点没给他拍出去。   “干什么啊你。”叶斯笑着揉了揉胳膊,“干什么?!”   何修仿佛没看见自己那个逆天的“745”,又拍拍桌子,“稳住了。”   “是啊。”叶斯笑着又拿起手机,看着上下并列的“何修”和“叶斯”,过一会勾起一抹笑意,低声说,“看起来……确实稳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稳住,我们能赢!佛蛋严肃喊道。   敲键盘的走到他旁边,一把抢过手机,吼:少玩游戏!   ——————————   惨蛋,你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   敲键盘的打开冰箱皱眉,昨天买的一沓小布丁,今天没了?   惨蛋闻言放下咬到一半的三明治,嚼着嘴里的东西说,系啊。   ……偷冰箱现在都这么理直气壮了么。敲键盘的无奈回头,少吃点啊,不消化会吐的。   惨蛋鼓着腮帮子:唔会的。   你为什么突然暴食?敲键盘的走到他旁边蹲下,耐心问,是不是心情不好?压力太大?你和我说,我来开导你。   你想多了。惨蛋咽下一口火腿肠,噎得翻了个白眼,小声说,我发现我比佛蛋个子小了一毫米,我要多吃长大个。   ……敲键盘的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用看傻蛋的眼神。   暴食只会让你变胖啊,傻儿子。 第84章 细雨中的日光   十点半下课, 讲台桌前挤满了人,都在讨论分段和报考学校。   叶斯把二模错题整理好, 然后低头收拾书包。明早就出发, 要把自招核心习题集都带上, 还有之前何修替他整理的各种自招考点。   沈霏背着书包过来,扒拉开宋许,往他位置上一坐,“你俩明天几点的车啊?”   “七点半,一早就要出发。”何修说, “晚上十一二点才到。”   沈霏哇哦了一声, “那不是跟许杉月他们都一趟车吗, 住的地方订好了吗?”   何修点点头, “叶斯爸爸订的。”   四班去b市参加自招的人不少, 大家都是一趟车。但住的地方没统一, 其他人在网上找的高性价比宾馆,叶爸订的是离两所学校最近的一家大酒店,何修之前在网上查, 最便宜的大床房还要一千三百多一宿, 特别夸张。   沈霏啧了一声,“好好考啊两个大神。我妈说参考去年的自招情况, 学校其实对大多数人都不抱希望,但就你俩,你俩好好考!”   “我们会的。”叶斯挑眉拍了何修一下,“去讲台上再拿一份自招数学冲刺卷, 我的被水泡了。”   何修点点头起身走了,叶斯拉上书包拉链,望着天花板默默盘算要带的行李。   “叶神。”沈霏神神秘秘地靠近,“怎么样,考第二什么感觉?”   叶斯被问愣了一下,“什么感觉?我不是一模就第二了吗。”   “但你是这次才作为第二名参加考试啊。”沈霏说罢,看叶斯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神秘挑眉,“慌不慌?”   叶斯抬眼皮瞟了一眼何修,使劲点头,“谁坐他后头谁知道。”   沈霏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被羞辱了三年,终于——终于有人把我们隔开,还我一片清净。”   叶斯闻言想象了一下坐在何修后面答卷三年是什么滋味,顿时后背发冷,真情实感地拍拍沈霏面前的桌子,“辛苦了。”   这次二模成绩出来,基本算是叶斯预期的最好结果,他心里的忐忑也消除不少,回宿舍的一路上都哼着歌。   还是那首青春啊青春,从前世哼到今生,从夏天哼到冬天再哼到下一个春夏交际。   “明天我们两个箱子。”何修说,“你的是二十寸的吗?”   “对。”叶斯点头,“一半装衣服,一半装资料,你呢?”   何修笑笑,“一半装衣服,一半装吃的,你想想还有什么要带,我今晚收拾。”   叶斯长叹一声,兜手把何修脖子搂住,“我就把你带上就行,别的都可以没有。”   前面走在一起的吴兴和宋义不约而同回了个头,宋义复杂地看他俩两秒,而后转过去小声对许杉月说,“月月,明天辛苦你了,要吃一路狗粮。”   “他俩怎么这样啊。”许杉月无语问青天,“我看车票,我们这一栋里六张床,刚好温晨宋许,学神叶神,我和罗翰。天啊,抱紧大翰。”   “那不行。”宋义一下子声音扬了起来,“抱什么大翰!等会我把照片贴在娃娃身上,你带着,抱我!”   前边几个人嘻嘻哈哈打闹成一团,叶斯挂在何修身上,在后头笑着跟着。   “紧张吗?”何修偏过头凑在他耳边低声问。   叶斯懒洋洋地笑着,“还行吧,我觉得胡秀杰说的挺对,这学期大考小考到现在,有点麻木了。”   “别紧张。”何修在他手上用力捏了两下,“你现在裸考也算稳的。”   叶斯喉咙里嗯了一声,过一会又小声道:“我知道。”   自招的紧张氛围没敌过大家要一起坐火车去另一个城市的欢乐,整一宿叶斯都没怎么睡着,走廊里一直不消停,隔一会就有一个屋忽然亮灯,然后在“自招b市小分队”群聊里轰炸一波。   “同志们,不要忘记带档案袋啊!!”   “口罩!b市有雾霾!”   “老马让带橡皮。”   “我带一大包黑芝麻糊,转换考场等待时可以来找我拿。”   “所以你们不要忘记各自的保温杯!”   保什么温杯,一个个十七八岁,就开始学老大爷拿保温杯泡枸杞了。   叶斯懒得理他们,但又怕真的错过什么重要提醒,手机开震动放在枕头底下,一会儿滋一声,后来索性不睡了,大半夜的坐在床上,两眼精神得都放光。   温晨也没睡,正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和宋许发消息,手机光亮映出他一脸微笑,跟鬼片一样。   何修在旁边打游戏,叶斯凑过去看了一眼,小人穿着一身豪华的铠甲背着箭和盾在忘我地奔跑,脚尖一点地,脚底下喷出两道蓝色的光柱,直接从平底跃上山谷,跑跑跑,再一跳,从山谷的这边跳到那边。   “进阶挺快啊。”叶斯忍不住小声感慨,“之前不是下水就淹死,跳个土坡都能摔掉半条命吗?”   何修笑,“今非昔比。”   叶斯啧了一声,“不再面对世界瑟瑟发抖了哈。”   何修闻言特意暂停下游戏,看着他,眼神深意又有些骄傲似的。   叶斯忍不住笑,“什么意思,直接说。”   “没什么意思。他和你一样,已经不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了。”何修说着心满意足地勾起嘴角,“拥抱这个世界,才是这个游戏的精神内核。”   叶斯勾起嘴角,过一会才举起大拇指,在何修眼前晃了晃,“有境界。”   折腾一宿,叶斯好不容易踏实躺下睡一会,没多久就被闹钟叫了起来。   清晨,整装待发。   老马起了个大早,在宿舍楼底下等着,等大家都到齐之后点点人头,搓手兴奋道:“你们路上相互照应点,自招营重在参与,积极讨论,勇敢表达,别有负担!”   大家纷纷点头说知道,叶斯脑袋歪在何修肩膀上大声打了个哈欠,整个院里都回荡着他打哈欠的动静,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哎,你俩。”老马原本笑呵呵的一转过来又有些无奈,“能不能振奋一点?能不能有一点青春的活力?”   叶斯闭着眼睛哼哼,“青春的活力没有,时代的召唤也没有,但自招加分可以努力争取拿回来点儿。”   “那也够了。”老马眉开眼笑,又忍不住抬腿佯踢了叶斯一脚,“精神点!别太狂了。”   何修低声乐,在叶斯耳边说,“叶神现在真的狂。”   叶斯哼一声,抱着何修一条胳膊,像是又睡了过去。   英中专门包了一辆中型大巴送几个学生去火车站,车上一路笑闹,叶斯原本想眯一会,但也在欢声笑语中清醒过来,拉开车窗旁浅蓝色的百褶帘,看着清晨里秀气朦胧的城市街道出神。   他们两个坐在最后一排,离前面的人很远,何修侧头过来飞快在他耳朵尖上亲了一口,“你想什么呢?”   叶斯回头冲他挑挑眉,“想今天晚上。”   何修说,“到地方确实很晚,你等会上火车先补一觉,下午就别睡了,不然晚上睡不着。”   “我不是嫌下车晚。”叶斯低声说,挑眉看了眼前面唠嗑的一堆人,在何修大腿上使劲搓了两下,“我在想我爸订了两个大床房,太浪费了,肯定空一间啊。”   何修吸了一口气,“不是吧,叶神。”   “神不神的……”叶斯想了想,嘶一声,“我昨晚睡不着时在想,你说精打细算,距离高考还有几个周末?”   “没了。”何修坦诚道:“自招回来不就彻底没有周末了吗,周五晚上放学,周六晚上回来自习,每周满打满算连二十四小时的假都没有。”   “就是。”叶斯勾勾唇角,在何修腿上使劲拍了一下,“所以我们抓紧一切机会。”   “……”何修看着叶斯眼睛,“你认真的么,明天自招开营。”   “宇宙无敌认真。”叶斯在何修腿上搓来搓去,手心儿搓得发烫,拿起来抖了抖,接着搓,“我就是心里特别痒痒,痒得抽筋拔骨,要不解个痒,干脆高考都别考了。”   “骚死你算了。”沙雕突然懒洋洋地在他脑海里嘲讽道。   叶斯顿了顿,无视神出鬼没的系统,真诚地看着何修,“你懂吗?”   何修眼神有些茫然,但连忙说,“我懂。”   下了大巴又转上火车,一行人的旅途吵吵闹闹的。车上什么人都有,还有一股说不清的味。   叶斯在下铺,何修在中铺,头顶上铺是罗翰,这会大家都坐在两张下铺上一起唠嗑。   “叶神嗑瓜子吗?”温晨撕开瓜子递过来,让大家都抓了一把,又问道:“你们紧张吗?”   “我不紧张。”罗翰想了想,“我裸考前两所没戏,后边随便挑,所以自招能加上分最好,加不上也无所谓。”   宋许点头,“你六百八分段其实最舒服,不像我们中间夹着。”   许杉月连忙点头,“是啊,将近六百九的才真心惨,太尴尬了。”   罗翰满不在乎一笑,“你们不是尴尬,是不甘心。像我一样想开不就好了。”   大家又纷纷点头,在车上没别人,宋许就攥着温晨的手,俩人鼓捣来鼓捣去,宋许叹口气,“温晨现在把我英语彻底拉上来了,但他数学还是短腿,我就怕高考大题出幺蛾子,万一我俩分开……”   如果叶斯没记错,宋许自招报了q大,但温晨是r大。现在温晨不太稳,如果连r大都进不去,就得去别的城市。不然强行和宋许在一个城市的话,学校断档的牺牲就太大了。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而后一直沉默的何修轻声说,“其实在不在一个学校、一个城市,都无所谓。”   “对。”叶斯立刻点头,“只要两个人都好好的,就算隔开几个省份又能怎样呢,想见面就坐火车坐飞机见面,见不了就视频,只要心在一起,早晚能团聚,没什么可怕的。”   罗翰乐了,“世除生死无大事,是这意思吧?”   叶斯认真点头,“确实是。”   气氛又重新活络开,大家在一起插科打诨开玩笑,叶斯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车窗外空旷的田野,手上忽然一热,何修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手覆上来。   叶斯平静地回头看着他,那对漆黑的眼眸一如既往沉静,仿佛蕴着一丝情绪,却又让人难以捉摸。   片刻后,何修轻轻侧头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人多,不然我肯定亲你一口。”   叶斯闻言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许,勾勾嘴角,也低声说,“我也是,人多我也想亲你一口。”   不仅是想亲一口,想干脆把这几个都轰出去,直接把男朋友推到上铺不容易被底下经过的人看见的地方,把t恤一扯,腰带扣一解,随便干点什么。   离高考越近,那种疯狂的念头就越强烈,每天都要靠做题来麻木神经。   “压抑天性真是太苦了。”叶斯叹口气,有些低落说道:“我太难了。”   何修没忍住笑出了声,从他的小手指一路摸到拇指,又摸摸手背,“世除生死无大事,所以,我们经历不了什么大事,这些都是小事。”   叶斯喉结动了动,片刻后淡笑着望向窗外,嗯了一声。   火车咣当咣当平稳而规律地穿过北方辽阔的田野,经过数不清的大小城镇,从清晨一直嘎悠到日落,再到夜幕垂下,早上还兴奋的人集体撑着眼皮打瞌睡。   走出b市火车站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放在平时这些高三精英们压根不把十一点放在眼里,但昨夜兴奋太久,这会所有人都有点撑不住。   许杉月走路都有点打晃,温晨在她旁边跟着,一脸担忧,随时随地打算扶她一把。   “你们都住在一起是吗。”何修问道。   罗翰点头,“对,我们宾馆订好了,你俩呢?”   “我爸给我们找地方住了。”叶斯说,“我替你们叫车了,你们等一会,到宾馆发个消息。”   “谢谢叶神。”温晨收起正要打车的手机,“你俩怎么走?”   何修举起手机,“我也叫车了,你们不用担心。”   这趟出来大概运气好,何修随便一叫就叫到了一辆新车。座椅还散发着崭新的皮具的味道,司机师傅刚开始拉活,很有仪式感地穿着白衬衫,还特别热情,他俩一上来问清楚是来考试的学生,立刻就开始推荐起大学城附近的餐馆来。   火车站周围有些乱,但车一开出来,窗外立刻变成了红绿霓虹,高楼大厦被灯光镀上一道道金边,城市在夜晚熠熠生辉。   叶斯不困了,抱着何修一条胳膊躺在座椅里看窗外,无意识地翘着唇角。   “你们以后都要考这边的学校吧?”司机啧啧说,“你们要去那地方几所学校都是大牛啊,了不起。”   何修平静地嗯了声,“就是来考一下试试。”   “学神谦虚了。”叶斯心情很好,拆穿他后还在他腿上按了一下,“希望你明后天也能谦虚点,别把q大的教授吓着。”   叶斯说完就忍不住狂乐,也不知道哪里好笑,前面的司机瞪大眼,从后视镜里仔细看了何修一眼,“q大啊?”   何修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声。   “牛啊小伙。”司机双手离开方向盘鼓了个掌,“我们本地人都考不上,你们外地考比登天还难吧?”   何修点点头,“您小心点,手。”   “啊。”司机笑一笑,又握上方向盘,“我是老司机了,不用担心。”   何修沉默,掏出手机看了眼——“赵师傅”,175单。   叶斯胳膊肘拄着窗框,一会一乐,像被人踩在笑点上了似的,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乐起来没完没了。   何修叹口气,“皮死你算了。”   “学神敢考第一还不敢让人说啊。”叶斯撇了下嘴,“省状元呢,别谦虚。”   何修太阳穴一跳,发现司机从后视镜里又看过来了,在对方张嘴输出前立刻挪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了窗外。   车厢里重新安静下来,过一会,司机关掉空调,把后座车窗稍微降下几厘米,让晚风潇洒地兜了进来。   叶斯长舒一口气,纳凉大爷似的瘫在座位上,一手拉着男朋友的手,一手摸着男朋友的腿,看着车窗外的全新的城市,无比满足。   大城市真好,到处都是夜生活,绕过布满酒吧的商业区,居民楼里一盏一盏地亮着昏黄的灯,每一盏灯下都是一个温馨的小家。   沙雕,在吗。叶斯在脑海里轻轻呼唤。   等了几秒钟,沙雕懒洋洋地哼了一声以示存在。   叶斯勾起嘴角,轻声在脑海里说,“我突然特别不想死”。   “你什么时候想死了?”沙雕冷笑一声,无情地拆穿道:“刚把你抢救回来的时候你不就不想死吗,冒着被我雷电法王杨永信电死的风险选择苟活。”   叶斯被他逗得差点乐出声,“哎,你怎么还记仇呢。”   沙雕哼了一声,过一会又像是笑了。   系统没有再说话,但叶斯知道他没走,就在自己脑内,和自己一起静静地看着此刻车窗外的繁华。   过了一会,叶斯才轻声在脑海里说,“我是说这一刻。这一刻我特别不想死,我想活下来,如果没有体验过脱掉镣铐的人生,我大概永远不会像现在这么留恋。”   沙雕没再吭声。从火车站到酒店路上很远,中间竟然还在某一处堵了会车,叶斯中途似乎睡着了,再醒来时感觉头脑清明,没心没肺的系统显然已经跑了。   “我拿东西,你往里头走吧。”何修说,从后边把叶斯的帽子给他扣上,“睡出汗了吧?我看你刚才睡得挺沉的。”   叶斯嗯了声,拿着两人的身份证进去前台登记,拿到房卡后发现是连着号。   “这就是预兆,你懂吧?咱俩房间号挨着,自招的名次说不定也挨着。”叶斯拿着房卡跟何修一起走到电梯口,按了向上的按钮。   何修笑着没说话,q大和b大分着考,怎么可能挨着。但他知道叶斯,即使嘴上不说,叶斯心里肯定也在紧张。   电梯里没人,何修刷卡按了十八,然后立刻转身在叶斯嘴唇上使劲贴了一下,“放心!”   “我知道!”叶斯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一眼没看见监控,于是又扯着何修脖领子反啃了他一口,“别一惊一乍的!”   酒店走廊曲折回环,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脚落下去一点声音都没有,俩人顺着指示牌绕了好几个弯。   四周都很安静,叶斯走了两步突然觉得这种安静加剧了心里的焦虑,于是深吸一口气,双手往后摆臂,微蹲身子脚掌发力,标准蛙跳一跳跳出去将近两米。   何修被他吓一跳,赶紧快走两步跟上来,“干什么你?”   “cosplay。”叶斯一本正经地摆臂,又一跳,“妙蛙兄不觉得这套动作很眼熟吗,我在cos你们一族啊。”   何修差点没把拉杆箱摔地上,乐得撑着墙,“哎,讲讲道理,明天要自招考试了。”   “就是自招考试才要蛙跳。”叶斯说着又跳一步,“你看我,纵身一跃这么远,多跳几次,明天鲤鱼跃龙门。”   何修闻言没吭声。落后两步跟着叶斯,看着他的后脑勺。   有点好笑,好笑背后却有很多心疼,在心上像是结了一张网,密密麻麻地铺开。   向右一拐就能到房间的时候,何修故意走错了,带叶斯往左拐去。   专心蛙跳的叶斯一点察觉都没有,嘟囔了一句酒店真坑爹,然后继续用力跳。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何修会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但放在叶斯身上就不是,他看着叶斯一下一下往前蹦,过一会后低声说,“叶卡丘,你要是紧张的话就跟我说,别一个人憋着。”   “我不紧张。”叶斯气喘吁吁,一边往前蹦一边说,“我就是心里情绪有点儿泛滥,自己也说不明白,锻炼锻炼。”   何修沉默,叶斯喘着粗气又说,“男人,你知道吧,体力耗空了,脑子就不胡思乱想了。”   何修带着叶斯兜了一大圈,终于用卡刷开房门时,叶斯连感慨一句房间豪华的力气都没有,踉踉跄跄两步扑倒屋里,一下子瘫在床上。   大半夜的,他脑门上竟然蒙上了细细密密一层汗珠,他在床上蹭了蹭,把薄外套蹭下来,团吧团吧往地上一扔,“啊,热。”   “好点了吗?”何修走进浴室,洗手台旁边有青石小盘盛着的毛巾卷,他随手用凉水拧了一个,递给叶斯擦汗,“要是还泛滥咱俩出去接着蹦,你想蹦到几点就到几点,实在不行,楼下还有健身房。”   叶斯嗯了声,接过毛巾在脑门上擦了两把,又把毛巾摊开盖在自己脸上,在一片冰凉潮湿之中深吸一口气,又猛地坐起来,一把掀开毛巾扔在一边。   何修平静地在旁边看着他。   刚才蛙跳时那双有些茫然的眼睛,此刻又重新灌回了活力。叶斯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来,干一架吧。”   何修忍不住勾起嘴角,带着些许心疼和自豪,“认真的吗。”   “大考大干,干到凌晨,明天高中。”叶斯把两只鞋踢开,握着何修肩膀又使劲抓了一下,“走,先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黑灯瞎火,酒店房间里,一捧手机亮光。   惨蛋睡了吗?敲键盘的在视频里低声问。   睡着啦。佛蛋小小声,用手拢着屏幕上的光,刚睡着。   他还好吗?敲键盘的一脸担忧,我看他发朋友圈蛙跳解压?壳碎没碎?   还成,我刚才检查了。佛蛋小小声,酒店地毯厚,没啥事。   哎。敲键盘的叹口气,出门忘记给你们带蛋壳胶了,你们小心点。   我知道。佛蛋顿了顿,放心,我会帮惨蛋科学解压的。   ……敲键盘的脸色凝重起来,你的解压方法,是不是也有搞碎蛋壳的可能?   有吧。佛蛋有些心虚似的,顿了顿又说,但我比较小心,放心。   你们悠着点。敲键盘的老脸都红了,出门在外!   我知道。佛蛋稳重点头,又小小声说,是惨蛋说的大考大干,干到……唔……   屏幕黑了。   惨蛋带着困意的声音嘟囔道,来抱着睡啊,你不搂我还一个蛋嘟嘟囔囔的,干什么呢。   敲键盘的忧心忡忡地把手机捧到耳朵边,听着对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佛蛋小小声道歉:我安抚一下敲键盘的,她想你了。   喔。惨蛋嘟囔道,女人真是麻烦啊。   敲键盘的:…… 第85章 细雨中的日光   叶斯觉得自己特别琢磨不透何修。   说要干架, 拉着一起洗澡的时候脸红得说句“香波递我”都费劲,一起吹头发还要再三重复明天考试。   但俩人往起一挨之后仿佛变了个人, 不, 仿佛变得不是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 叶斯睡得迷糊中发现自己背心都掀起来了,身上一道红一道青,圆的扁的宽的窄的都有。他嘶了一声,掀被往何修身上一看,一样的。   就这现场, 真说干了一架也没人不信。   “哎。”叶斯抬手在何修肩膀上胡乱地拍, “学神, 醒醒, 你的q大在等你。”   何修一点反应也没有, 两秒钟后, 他忽然闭着眼睛嗯了一声,被子下面的胳膊动了动,随即慢慢坐起来, 两手掌心捧着脸。   叶斯乐了, “你特么睡挺沉实啊,没心没肺死心塌地的是不是?”   何修没吭声, 过一会捧着脸的手顺着向上捋了一把乱蓬蓬的头发,哑着嗓子说,“用词不当。”   赶着叶斯发飙前,何修又眯起眼睛摸着手机说, “凌晨三点睡,当然沉,这会儿正是深睡眠啊。”   叶斯无话可说了,想麻利翻身下地,刚一动又觉得人废了,直挺挺地拍回到床上。   “你躺躺。”何修嘟囔着起身,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我昨天半夜才想起来,咱俩是错开的啊,我今天开考,你明天开考,你昨天紧张什么?”   “什么昨天今天明天的。”叶斯气得笑出声,躺在床上看着何修慢吞吞走进浴室。水龙头哗啦一声,叶斯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   “你今天就在酒店好好休息。”何修含着满嘴泡沫含糊地说道:“不踏实的话就再看看笔记,或者去健身房出出汗,我尽早回来。”   “不行。”叶斯说,“我跟你一起去q大。”   “干什么?”何修愣了下,低头漱了漱口,“提前给自己增加紧张感?”   “唉不是。”叶斯摆摆手,坐起来龇牙咧嘴一会又说,“看看以后咱俩的生活,提前熟悉一下。”   浴室跟卧室只隔着一道玻璃门,何修原本困意朦胧的眼眸忽然亮了一下,随即那一簇光又在眼眸深处晕开,晕出一片温柔。   “好啊。”何修说,“那你在校园里随便溜达,等我考完。”   “我给你中间送水。”叶斯指了一下自己,挑眉,“我,考生家长。”   何修笑得差点把洗面奶又挤在牙刷上。   q大自招开营,校门口拉了一条红色的横幅以示欢迎,此外也就没有其他阵仗了。但一进校园,叶斯就真切地感受到何修的兴奋,就连左右看的频率都比平日里明显高好几倍。   “我找找考场。”何修站在指示牌前叹了口气,“太大了。”   “是大。”叶斯两手把着他肩膀,兴奋地瞅着全景地图,“我去,这些教学楼名还挺文艺呢,还有湖啊,哎,食堂一眼就看见三个。”   何修搓搓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伸手在右边一指,“就这儿,考场。”   “旁边是纪念品商店哎。”叶斯笑得眯起眼睛,“我可以去逛逛。哎,再往南这个门是不是就到b大了。”   “是。”何修研究了一会之后点头,“两所学校本来就是嵌在一起的。”   “真好,真好。”叶斯啧了好几声,感觉除了啧之外什么都不会了,他使劲拍了何修一下,“加油去考!我在周围逛着等你。”   “行。”何修点点头,“开营会一小时,然后原地分考场笔试,中午能一起吃个饭,下午赶紧回去第一轮面试。”   “有专业面试吗?”叶斯问。   何修看了一眼行程表,点头,“有,我明天面完第二轮能拿到一个常规加分。我面得特别好,能和招生办老师多聊聊,兴许能见到专业院系的主任。”   叶斯忍不住乐,“朋友,什么叫你面得特别好,未卜先知啊你。”   何修闻言笑着没说话,平日里那双淡漠的黑眸此刻却溢满了神采。   手机铃声响,距离开营还有十五分钟。   “去吧你。”叶斯在他肩膀上使劲拍了一下,“妙蛙,冲!”   “冲。”何修说,往前走两步又回头,看着他,激动却欲言又止的表情,过一会才说道:“等我啊。”   “等着呢!”叶斯在空中使劲挥了一下拳头,“去吧妙蛙!”   何修转身走远,叶斯站在指示牌旁边,还一直看他背影。   远远地看,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沉着淡定,就连步伐节奏都没有因为这是q大而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但叶斯能感觉到何修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兴奋,从迈入这所学校的第一秒开始。   叶斯轻轻舒了口气,左右环望。春末夏初的季节,长长的林荫道两侧树木都抽了新芽,树干粗壮,像是一眼能望到百年。来来往往的学生都抱着书,骑着单车,小跑着,叽叽喳喳的,经过身边听见他们嘴里讨论的天文地理、社会经济、宇宙物质……   这是一个属于何修的世界。   是个能让何修每天睁开眼睛都像刚才那样有神采的世界。   叶斯满足又有些心酸地叹了口气,在指示牌上点了点,往纪念品小店的方向走。   一所大学,满打满算不过几亩地,却和外面的世界泾渭分明。   像一面镜子,踏进门槛的一瞬,有人照出骄傲,有人照出自卑。   叶斯感觉自己说不上自卑,更多的应该是庆幸。庆幸自己好好学习了,要不可能站在何修旁边会有些无地自容。   “你要送何修这件t恤的话,可能得拿大一号。”沙雕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叶斯一跳。   他看一眼随手拿起的校园文化衫,抬眼瞟向收银台那边,而后在脑海里问道:“你大白天的怎么就出来了?”   沙雕啧了一声,“说得像我们晚上总在一起似的,玷污我的清白。”   叶斯:“……”   “找我干什么?”叶斯懒洋洋地把文化衫挂回架子,又随手抽几件别的款式出来看。   沙雕说道:“不干什么,察觉到你情绪波动,出来陪陪你。”   “我去。”叶斯大白天的背后冒了阵冷汗,手都僵住了,“我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暴毙了?”   沙雕:“……信不信我现在让你暴毙。”   叶斯用意念跟这个沙雕系统对瞪了几秒钟,然后忽然乐了。   他随手挑了一个看得顺眼的款式,拿一件白的一件红的,到收银台结账。   “有学生证吗?”收银员问。   “没有。”叶斯看了眼旁边“学生证9折”的牌子,摆手道:“明年才有。”   “哦。”收银员笑着扫码,滴滴滴,叶斯想了想又补充说,“是我男朋友有。”   收银员看他一眼,笑得更和善了,“那让你男朋友加油啊。”   被系统一吓,心里那丝挥之不去的情绪突然淡了,叶斯又在店里转了两圈,给老爸买徽章,还现场邮了一封签着自己名字和年月日的明信片回家。   午饭是在考场附近一家校内小餐馆吃的,是本地菜,有叶斯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宫保鸡丁,每一粒鸡丁都有两三块方糖那么大。   “哎,帮我递一下。”叶斯拧着半拉身子从拥挤的过道挤过来,把一盆凉菜放在桌上,抹了把汗,“人太多了。”   “收卷后考官随口推荐了这家餐馆,上午的考生就都来了。”何修说着,等叶斯坐下又低声问,“你还行吗?”   叶斯吃了两口鸡丁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桌子底下一脚踹过去,凶狠道:“吃饭!”   “哦。”何修低头夹了一筷子菜,又忍不住笑起来。   昨天晚上挺折腾的,罪没少遭,但都在预期之内。比较惊喜的是这次叶斯得劲了,是真的得劲,跟网上写的差不多。   叶斯吃了一会嘟囔道:“昨天还行。”   “真的?”何修眼睛一下子亮了,嗓门比平时大一倍,吓叶斯一跳。   跟何修背靠背后面那桌一男生回头,拍了何修一下,“兄弟,你对题呢?”   何修转过身,又变回了一幅看破俗世的面瘫脸。   男生噎了一下,“我啊,我刚考试坐你后头。看你连着跳题,心态崩了吧?哎别闹心,大家都差不多,我也就比你多做出来几道题。”   何修表情开始变得高深,叶斯匆忙咽下嘴里的东西,“跳题?”   “啊。”男生往左右看了一眼,估计照顾何修面子,又拍了他一下,压低声,“我看你十分钟就翻面了,都没怎么下笔演算……今年比往年考得都难,我第一面看半小时也就做出来四……哎这位朋友笑什么呢?”   叶斯笑得差点把何修连人带凳子直接踹到背后那桌去,眼泪都笑出来了,匆忙拿起茶杯想喝口水顺顺,结果一口水刚灌进去又呛了出来。   何修满脸无奈,抽两张纸巾在他嘴上呼噜了一把,收回去习惯性地掐出两只小耳朵,而后才丢在一边。   低头吃饭没两秒,那兄弟又来扒拉了一下何修。   这回何修真有些心累,放下筷子看着他,“又怎么了。”   “下午面试你在外边等我。”男生压低声说,“我考号在你前边,给你透题。”   何修凉凉地看着他,“我上午跳了一整面题啊,进不去面试吧。”   男生犹豫了下,“万一呢,世上事总有个奇迹。”   叶斯刚平复下来,差点又把面前的菜打翻。   快吃完饭的时候,一个餐馆里几乎同步响起一串各异的手机提示音。   何修的也响了,身后的男生兜里也响了。   叶斯眉毛一扬,“面试通知?”   “是吧。”何修淡定地把最后一口汤喝完,然后才掏出手机看了眼,跟一屋子或激动或悲伤的人画风完全不同,没什么表情地说道:“下午两点,第一场102教室。”   “我去,兄弟你进了啊?”身后男生立刻回头,这回拍何修没收住劲,啪一声。   何修正要说话,叶斯皱眉道:“哎你有事没事,你是不是手痒?”   一直面无表情的何修忽然翘了翘嘴角,悠闲地转过来,筷子从空碗里刮了一下,把一粒不存在的米放进嘴里。   背后的男生瞪眼:“你有毛病啊?我跟他说话呢。”   叶也瞪起眼来,“不服是吧?”   “傻比。”男生急了,“我跟你说话了吗?”   叶斯没吭声,一边盯着他一边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有点紧张。   何修心情平和,在心里给那个男生怂下去倒计时,然而他刚刚倒数到“2”,叶斯突然叹口气,一屁股又坐了回去,闷声说,“随便吧,懒得跟你们这帮学习好的计较。”   事情平息下去,身后的人也没说什么,过一会才转过来又对何修说了句,“我也进了,我第二场104教室。”   何修点点头,眼神却兜在叶斯倔强的脑瓜顶上。   叶斯从坐下就闷头喝汤,一声不吭。   “走吧,我快考了。”何修站起来说,“还有十分钟。”   “嗯。”叶斯把装满纪念品的书包抡到肩膀上,“走。”   俩人擦过身后那桌,叶斯臭着脸不吭声,何修突然乐了出来,用胳膊撞撞他,“哎,虽然我不赞成你因为这点小事跟人打架,但你真想打就打吧,别想太多。”   “嘘。”叶斯瞪他一眼,“这是q大,我是考生家长,打架不是给你惹事吗?”   何修笑着捏了一下他的手,“还挺入戏的。”   叶斯没出声,走出拥挤的小饭馆后呼吸到新鲜空气,过一会才叹气说,“我就是烦别人上来碰你,一下两下不经意的也就算了,怼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我知道。”何修勾着嘴角,过一会垂眸说,“其实在一起后,平时宋义他们上来勾你肩膀一下我也有点膈应。”   “啊?”叶斯顿下脚步,傻张着嘴,“真假啊?我去,他天天勾我肩膀啊。”   “嗯。”何修顿了顿,有些无奈,“所以一开始很心烦,后来就……麻木了。”   “操。”叶斯没忍住乐出声,在何修身上使劲拍了一下,何修叹口气又忍不住补充,“尤其是宋义这人,笑嘻嘻黏糊糊,勾着你还总试图也往我身上使使劲,我都……活活被练习惯了。”   “快闭嘴。”叶斯笑得扶着他,“赶紧进去考试!”   “嗯。”何修勾着嘴角,往里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面试估计也就半小时,你别走远了。”   “放心。”叶斯拿着手机挥挥,“我问问温晨他们几个的情况。”   何修进去面试,叶斯就在外头找了把长凳坐着。   其实他一点都不紧张,看着自家妙蛙进去就感觉胜券在握。毕竟一屋子都是普通人,考官就是瞎也能挑出来那唯一的一只宝可梦。   他掏出手机在b市自招小分队里喊了一嗓子。   叶斯:各位,汇报战况。   手机很快就震动起来,大家回消息都很快。   许杉月:笔试过了,面试排到第四场,刚看见学神进102了。   宋许:我也第一场的,跟学神擦肩而过赶紧在他衣服上抓了一把,蹭蹭仙气。   罗翰:……第一场的你为什么还在群聊。   宋许:还有一分钟!   许杉月:所以这个场次跟上午的笔试有关系吗?   温晨:跟上一届打听过,应该是没有,但据说会有高级考官特意选一些感兴趣的学生自己面。   许杉月:温晨怎么样?   温晨:我们节奏快,面试一轮刚结束,晚上出结果,我现在打车过去找你们。大翰呢?   罗翰:我也是第四场面,找个没人的旮旯再准备准备。   叶斯只一开始炸了个鱼,后来就没再说话。他握着手机看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这才有了点紧张的感觉。   有这种感觉才是对的,总跟何修那个大魔王在一起,会产生一种不该属于自己的淡定。   何修说半小时,但叶斯看了一小沓考点,看时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何修还没出来。   楼里已经陆续有人出来了,叶斯又等了一会,看见吃饭时那个男生正一边和同伴比手画脚地白话一边往这边走。   “哎。”叶斯懒洋洋地伸腿把人拦下,“怎么样啊?”   “是你啊。”男生瞪了瞪眼,过一会才勉强哼一声,“什么怎么样。”   “我朋友还没出来呢。”叶斯说,“你不是第二场的吗,你都考完了?”   “啊,你说他啊。”男生也露出了点困惑的表情,“他考完了,我考完刚好看见他从102出来,哎,他这考的时间有点长啊?”   同伴点头,“是,他后边那人是我同学,等得几度差点昏厥。”   叶斯点点头把人放了过去,估摸着何修快出来了,于是收拾好东西到楼门口去等。   十分钟后。   “嘶。”叶斯掏出手机,给何修发了条消息——“?”   对面没有反应。   叶斯皱着脸看着手机,怕何修有事也不敢打电话,犹豫了一会,又发了一条——“我在门口,你别急,就是告诉你一声。”   不知道何修有没有看见这条消息,如果看见了,那估计是听进去了,果然没着急,甚至连条回复都没有。   又过了足足半小时,叶斯开始试图用手机点开一个被何修吐槽过脑残的小游戏,终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喘气声。   何修小跑到他面前,还有点轻微气喘,“等着急了吧?面完了。”   “没着急。”叶斯赶紧说,“你跑出来的啊?”   “嗯。”何修说,“我手机震动了,猜到是你,但当时不好看手机。”   “没事儿。”叶斯摆摆手,下意识想问何修面的怎么样,但突然对上他的眼神,黑眸中似乎有一丝茫然,叶斯一下子把话给咽了回去。   别是面凉了吧……他心里涌起一个念头,然后一发不可收——传言每个面试官都有每个面试官的性格,是不是跟何修不对付?而且何修有时候解题挺犟的,观点不合都能和老马吵起来,也不是真的吵,就是冷冰冰皱着眉,老马能迁就,但面试官就没这义务了。   “你想吃饭吗?”何修问道,又叹了口气,“还没到时间,但先吃吧,我有点饿,还有点累。”   “那就吃。”叶斯连忙说,违心地搓着自己胃的地方,“我也饿了,中午没吃饱。”   何修拿手机查了一下,出校门外头有家m记。   一起往外走的时候叶斯好几次欲言又止,想问但又不敢。何修越沉默,他就越不敢问。   只能从旁边偷偷观察,但观察的结果很不乐观,何修刚出来的时候还好点,估计是考试的亢奋状态还没完全过去,这会平静下来,疲惫的感觉才一点点涌上来。   “你吃什么?”一进店叶斯抢着去排队,“我买。”   何修抬头看了眼菜单,过一会才说道:“巨无霸大套餐。”   叶斯点头,何修又说,“再多加一个汉堡。”   “加。”叶斯赶紧说,“我给你买俩巨无霸,再加一个麦香鱼。”   “那倒不用。”何修摇摇头,看他的眼神还有些奇怪,“加麦香鱼干什么,两个汉堡再饿也吃饱了。”   叶斯:“……”我这不是想用成吨的食物来温暖你空虚的左心房吗。   学校外头的快餐店永远生意好,前面排了七八个人,点餐速度很慢,叶斯等了一会就忍不住掏出手机。   刚才一路上光看何修了,没看群,大家又讨论了好几波,这会第四场也考完了,许杉月一出来就扔了两道题在群里,然后跟宋许疯狂讨论。   叶斯大致扫了一眼题,有思路,但得找根笔算一算,不知道面试现场有没有白板之类的。   他看了一会题,然后继续往下刷,刷到大家正讨论的内容。   “何修”两个字突然闯入眼帘。   叶斯愣了下,一眼扫过去没看明白,仔细停下来看看,才意识到宋许是一个人分饰两角,在模拟两个考官说话。   ——刚才那个白衬衫大高个,挺帅气的男孩子,叫什么?   ——你是问我们102的么?   ——对对,就你挑进去面的第一个。   ——何修。   ——小孩是不是挺优秀啊,我看侯主任把人领走了。   ——嗯,我叫侯主任来的。   ——他抽的哪道题?   ——题目c,后来a,b,d也做了,又后来小刘又和他多聊了五道题。   叶斯吸了一口冷气,感觉心里大石头咣当落了地,但又有些不可置信似的。   他正要给宋许打电话问怎么回事,许杉月也发了几条消息。   许杉月:唉我去,我正看你的消息呢,一出来好像碰见那个102的冷脸考官了,他旁边站着的好像就是这次管自招的侯主任。   宋许:怎么说?   许杉月:还在议论学神。听见102考官问早上笔试满分的是不是也是他,侯主任说是,102考官又问是哪个学校的来着,侯主任说h市英华,102考官想了半天才说好像对这学校有点印象,这回记住了。   罗翰:我听了这么半天,内心毫无波澜,只想疯狂何修   何修:嗯,是见了侯主任。我和叶斯来m记吃汉堡了,叶斯排队到一半,你们来吗?   温晨:学神!兴奋点!有点名震q大的氛围好吗!   罗翰:你他妈还是个人?我想现在就瞬移到你面前,看你是不是真的还是一张面瘫脸。   许杉月:学神……我有一句牛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罗翰:当讲   宋许:当讲   温晨:当讲   何修看着群聊无奈地笑,而后把手机锁屏,扭头看向窗外的街道,轻轻呼了口气。   真够累的,那个冷脸监考官很爱怼人,他解了抽到的题后上来就怼他方法笨,然后又一口气甩他三道题,他一一解出来之后不甘心问第一道题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解法,结果旁边一个女考官就笑着说其实现在的方法已经很好了,然后转头又丢给他四五道题。   更可气的是本来考场是有一块白板的,前面两道题他觉得能心算,就没怎么用,到后头一道复杂计算大题,冷脸考官直接把马克笔收了,还给他倒计时。   五分钟倒计时,掐了五个一分钟的秒表,秒表铃声还是神一样的最炫民族风。   取积分,二分之一倍根号下的……苍茫的天涯我的爱……   值域不连续,取第三段从负根号二到……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感受一下。   后来见的那个侯主任就正常很多,跟他说正常一场半小时,学生就抽一道题,能做出来就进二面,基本高考十分到手。做不出来能大概给点思路的,也能酌情给二面,但五分加分封顶。   何修叹口气,摊上一个爱玩无尽模式的冷脸考官,这人品也是没谁了。   他突然想到叶斯是不是快排到了,一回头,却见叶斯虎着脸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   空着手,没有巨无霸,也没有麦香鱼。   何修愣了下,“汉……”   “汉堡个头!”叶斯啪地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屏幕上还亮着群聊天记录,咬牙切齿道:“我特么还以为你考砸了呢!赶紧给我起来!”   周围人朝这边看过来,何修嘶了一声,赶紧说,“你没问我啊,我刚才有点累就没急着跟你说,而且明天还要再面一轮呢……”   “少废话。”叶斯伸手狠狠在他衣领上攥了一把,把白衬衫领口攥出一片褶,又说道:“背上你的书包!我们去吃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佛蛋呢?敲键盘的看着视频里冷漠脸的惨蛋,我给他发消息他怎么没回?   惨蛋哦了一声,他在洗澡,你有事跟我说吧。   敲键盘的:……你可以不要这么像拍狗血电视剧吗。   手机里确实有细微的水声,敲键盘的仔细听了听,放下心,佛蛋考怎么样?   别问,问就是全球第一。惨蛋酷酷地说道。   啊?敲键盘的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我说,别问。惨蛋在床上放纵地往后一蹦,落进枕头里,砸出一个软绵绵的坑。   惨蛋捧着手机突然绷不住快乐地说道:佛蛋宇宙无敌第一棒!   ————————   ps:为了谨慎,本文不代入真实城市、学校等,也正因如此两所学校是q大、b大,而不是t大、p大。代称上的浓浓山寨风也是为了和现实区分开,虽然大家观念上仍然会认为是那两所,但反正不映射现实啦。   以及自招相关考场制度不要来纠结,本文本设而已。 第86章 细雨中的日光   学校附近不远处就有条酒吧街, 大多是清吧,来的都是学生。   何修跟叶斯是最后到的, 刚坐下就被服务员塞怀里一大本相册似的菜单。   “我来点。”叶斯两眼冒光, “今晚我请啊。”   何修正想凑过去看看菜单, 肩膀上一痛,被罗翰上来就是一拳。   “学神牛批!”   何修:“……”   “我跟你们说。”叶斯一边目光扫着菜单一边说,“你们就是这一年给惯的了,以前还敢往学神身上招呼?”   “叶神说的对。”宋许点点头,伸手又是一拳咣当怼在何修胳膊上, “学神牛批!”   何修:“……”   许杉月深吸一口气, “你是不是一开始抽中题目c?最变态的一道题, 我听别人出来讨论都浑身冒冷汗。”   何修嗯了一声, “确实比另外三道要复杂一些。”   这张桌都是幸运儿, 除了何修大魔王无所畏惧, 剩下几个抽中的都是题目b,是老马俩礼拜前还提到过的题型。   何修分出半只耳朵听他们在一起讨论解法,剩下一只半听叶斯跟服务员点菜。   “这一页的几种汉堡套餐, 一样来一份。”叶斯点了点菜单, 翻一页,又说, “再来一个这个披萨,要最大的。小吃和饮料你问问他们都要什么。”   何修心想,换了个地方竟然还是吃汉堡。   “饿坏了吧?”叶斯在桌子底下蹭蹭他大腿,叹了口气, “刚才看群聊激动了,应该先给你买一汉堡再出来。”   何修伸手在叶斯腰上捏了一下,“没饿到那个份上。”   “嘶——”叶斯往旁边闪,“别乱碰,我一身……”   他话没说完,陡然意识到这是在饭桌上,于是临时改清清嗓子,喝了口茶水。   从考完试出来一直满脸倦色的何修突然笑了出来,像是没忍住,又仿佛压根没想忍,笑了好几声后伸手攥住了叶斯的手。   “哎哎哎。”宋许拍拍桌子,“你俩,注意点!”   “滚啊。”叶斯一眼瞪回去,“这张桌就你没资格说话,闭嘴。”   宋许安静了,换旁边的温晨开始低着头闷乐。   一天考完,大家心里绷着的弦基本都松了下来,吃的上来立刻开动,一边大嚼特嚼一边接着唠考试那点儿事。   叶斯没太听进去细节,只知道大家都考得还行。而他满脑子都是许杉月在群聊里描述的那个画面。   “何修……是哪个学校的来着?”   “h市英华。”   “好像有点印象,这回记住了。”   是多大的本事,能让q大的修罗考官因为一个人记住了一所学校啊。   还是遥远的小城市里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在全国省重点名单里居于末流的那种。   叶斯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无意识地狂搓何修的大腿,感觉掌心越来越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热血沸腾。   直到一只更烫的手紧紧地攥住了他。   何修凑过来低声在他耳边道:“快点吃,今晚回去早点睡。”   叶斯稍稍偏过头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一道呼吸,在纷闹的人群中却格外清晰。   他笑着随手撕下一块披萨,就着尖尖角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说道:“明天,到我。”   何修在他耳边嗯了一声,就着他的手在披萨上的月牙又咬了一口,而后一边咀嚼一边满足地扬起唇角。   考试当头,这一宿叶斯反而不焦虑了。晚上听何修总结一遍今天在q大被问到的知识点,十二点一到立刻关灯睡觉。   手机里还躺着老爸和老马发来的祝福短信,但他没来得及回,闭眼一夜无梦,只有耳边那道浅浅的呼吸声长伴。   半夜还能感觉到何修翻了个身,手搭着他的背。两人抱在一起,本能地相互蹭蹭,特别舒心。   ……   “不会的题读三遍,还没有完整思路就跳。”何修把准考证和身份证放进叶斯的口袋里,在他胸口拍了拍,“加油啊。”   “知道了。”叶斯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转身往考场楼走了两步,然后又突然回过头来。   如意料之内,何修还站在原地错眼不眨地看着他,见他回头,冲他挥了挥手。   “叶卡丘,加油啊。”何修提起声音喊了一声,也不在意旁边人来人往的目光,“待会见!”   “待会见。”叶斯说着,抬起手腕向他晃了晃。   阳光下的勇者之心blingbling的,轻快细微地颤动,就像此刻那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b大的自招营跟q大不太一样,只有一轮笔试一轮面试,都在第一天完成。笔试不淘汰,最后按照两轮综合表现出结果。考试环节在第一天全部完成,第二天才开专业介绍会。   直到卷子发到手上,叶斯才把何修从脑海里赶出去,赶紧写下自己的名字。   “九十分钟。”一个温和的女考官站在前面,“大家挑选有把握的题做,快速冲分,不要纠结在个别难题上,祝大家都有好成绩。”   何修今天特意强调第一轮看题时要“有完整思路”才去做,第二遍再去尝试有部分思路的题目。叶斯拿着卷子先花两分钟飞快过了一遍,感觉不是很轻松,熟悉的题型只有六七道。   但他还算能沉住气,毕竟昨天见过q大考生们鬼哭狼嚎,心里对这两所魔头学校的笔试难度已经有预期了。   九十分钟到,女考官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大家停笔吧。”   寂静的考场瞬间响起一片叹气和翻动卷子的声音,叶斯迅速把笔撒开,盯着自己最后填上的选项两秒钟,而后有些遗憾地翻到背面看了眼空着的最后一道填空。   卷子交上去,他慢吞吞收拾好东西,然后走出考场。   b大的教学楼气质独特,建筑风格很有古韵,但到处又可见电脑设备,混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就想停下来,多四处看一看。   来来往往人都在讨论刚才的题,大多是结着伴的,但叶斯没伴,小团体里只有他一个人报了b大的考试。   他往外走两步,仿佛一个心有灵犀,突然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屏幕适时地变成来电样式,叶斯下意识勾起嘴角,接起来,“喵。”   “考完了吧。”何修的声音听起来是在走路,“我马上就到你那边了,站楼口等我,中午在你附近吃。”   叶斯嗯了声,何修又问,“怎么样?”   “不好说。”叶斯想了想,大脑还有点亢奋过后的木,“有一道题最后没来得及争取,其他都算出来了。不少都是没接触过的题型,摸着石头过河,结果对不对我真没数。”   何修一听就笑起来,“已经很好了。我才刚进你们校门,已经听到好几波路过说自己空了半面卷子的。”   叶斯嗯一声,挂掉了电话。   他回头望着走廊里一波一波的考生,徐徐舒了一口气。   其实应该还可以,答上的题没有特别虚的。   拜何修一直勤勤恳恳在每一张卷子每一道题下标注各种偏怪解法所赐,虽然他是从高中基础知识补起来的,但大学的东西也都接触了个七七八八。   而且已经习惯了从完全空白开始着手构思解题……   中午吃饭的餐馆也坐满了自招考生,Q大B大的都有。   叶斯点了一份海鲜炒饭,闷头往嘴里扒饭,一边听着背后人唠嗑。   背后俩人应该都是q大自招的,因为提到了二面。   同学甲:“别哭了,能进二面就很好了,起码能加个五分十分。”   同学乙还在抽搭:“我刚才出教室才意识到自己理解错题了,难怪面试官一直冷脸,回去找他他又坚决不给第二次机会。”   甲叹了口气,“是,你一路上说了四五遍了。”   乙闻言哭的更凶,甲抽了两张纸递给她,“说真的,是你点背,摊上最冷酷的面试官。”   “我也没想到我能分到他。”乙使劲擤了擤鼻子,“昨天他一面的全军覆没吧?”   后边沉默了一会,而后甲低声说,“有一个人过了。”   “知道,何修么。”乙说起何修的名字仿佛比许杉月她们说起还顺,“除了他,别人不都凉了?”   “我去,那些人不会是被姓何的给比下去的吧。”甲突然顿悟,茫然地感慨了一声。   叶斯吃到一半发现碗空了,于是又伸筷子到盘里拨了点,挑眉看着何修,“出名了啊,路人甲乙丙丁都认识你了。”   “估计是听说。”何修表情平静,过一会忽然又放下筷子,“其实我考完了。”   “啊?”叶斯愣了愣,“q大不都考完了吗?我知道啊。”   “不是。”何修声音又压低了一分,“我是说,我的自招结束了。”   叶斯皱眉琢磨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一下子把筷子放在桌上,瞪眼:“有结果?”   何修点点头。   他看了一眼周围挤挤挨挨的考生,低头给叶斯发了条消息。   “早上第一波进去面试,还是昨天102的面试官,侯主任和今年总招生官都在,和我沟通了一下升学意向。”   平淡的字句,但叶斯猛地抬头,两眼放光盯着对面的家伙。   何修看他一眼,低头继续摁字。   “他们也挺效率的,昨天晚上就联系咱们学校拿到了我的历史成绩汇总。”   叶斯赶紧回:“稳上加稳。”   何修:“嗯。降至重本线什么的都好说,主要是专业问题。那个冷脸考官是数学院的大牛,想让我现在就开始跟他做项目,参加竞赛,之后走本硕博连读。昨天另一个女考官是搞机器人的,觉得我去搞ai也可以。侯主任希望我去学金融数学。”   叶斯:“……”男朋友你过于优秀了。   何修叹口气,把手机揣起来,小声说,“建筑也不是不行,但他们也跟我说明白了,建筑对于我们高中生而言是全新的领域,计算和设计精妙结合,难度很高,而且就业情况就和我爸妈说的一样,他们觉得我可能会后悔。”   叶斯闻言沉默了一会,盯着何修的眼睛,“你会后悔吗?”   “我不会。”何修轻声说,眼神专注而笃定,“我重来一次如果还不敢迈出这一步,那才是真的后悔。”   叶斯闻言笑起来,“那不就得了。”   何修隔着桌子把手伸过来捏了捏他的手,又轻声说,“不管以后从事什么,大建筑设计师妙蛙种子在这一刻义无反顾了。”   “给皮卡丘盖城堡!”叶斯勾着嘴角也使劲捏了捏他的手。   何修下午本来不该再有安排,但又被那几个教授叫回去聊人生,叶斯则在饭后收到面试第一批的通知,准时准点踏入考场。   中午听何修说完,明明不是他的事,他却觉得心里特别踏实,走路都更能使上劲了似的。   以至于路过一片紧张攥拳念念有词的考生时,叶斯心里还纳了个闷。   不都是全国精英吗,至于紧张成这样?   他敲了一下门,然后理直气壮地走进考场。   三个考官,左边的男考官年龄最大,目测五十出头了,能叫得上一声老大爷。另外两个稍微年轻一些,一男一女,男的坐中间。   “叶斯?”女考官抬头看了叶斯一眼。   “是。”叶斯点头。   中间的男考官面前有一个塑料盘,像过年家里盛花生和酥糖的那种,里面轻飘飘几张纸条。   “来抽题。”男考官说。   跟q大一样的套路,叶斯走过去,没怎么犹豫就随手摸起一张,打开看。   在直角坐标系中,已知点a(-1,0),b(1,0),若对于y轴上的任意n个不同的点pk(……)   叶斯看了半分钟,心情平稳了点。   是道坐标系、不等式、排列组合混考的题,算得上复杂,题型也很新,但没跑出高中的范围。   叶斯跟何修天天歪在一块心算都已经养成了习惯,拿到题两眼翻着天花板,嘴里叨叨咕咕几句,然后说,“n的最小值是4。”   左边那个一直低头的老大爷笑起来,“你先给我们看一眼是哪道题。”   另外两个考官也跟着乐,女考官看着叶斯,“没见过抽了题自己直接开始算的,正常都应该是先拿给我们,我们看过后给你读题。”   “啊。”叶斯一下子有点发懵,把小纸条放回桌上,“你们没跟我说啊。”   中间的男考官摆摆手,“没事,知道你说的是哪道题。你算得挺快啊,如果我们把条件变一下呢?”   叶斯顿了顿,“怎么变?”   男考官拿笔在纸条上改了改,“原来是总存在两个点使得不等式成立,改成只存在两个点。”   叶斯闻言松了口气,一哂,“那n没有最小值了,最大值是12。”   老大爷抬了抬眉毛,“改成,永远找不到两个点,使得原不等式成立呢?”   叶斯摆摆手,回头看了眼白板,拉过来用马克笔写下一个式子,“那这道题就没法做了,除非补充一个不等式。现在只有上边界,你需要再补充一个下边界,同时,修改点a的位置到……”   这种小把戏何修最爱玩了。   原题天真无害地问怎么选点确保小于关系成立,何修就坏心眼地在底下补充一堆有的没的,怎么确保不成立?怎么确保三分之一区域中的所有点成立?能否找到一条平滑曲线左边小于右边大于?   叶斯也是被练出来了。   他比比划划在白板上写了半面,女老师笑着跟旁边俩人说,“有点儿意思哦?”   老大爷嘁了一声,转头说道:“昨天q大不是说面到一个好几年不遇的苗子吗,给那个侯什么嘚瑟坏了吧。”   “他们今年招生不一定行。”男老师撇了撇嘴,“去年金数和水电这两个强势专业就业平均薪资都掉了。”   “是啊。”女老师说,“前阵去s省宣讲还赖宏观经济环境,哎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招生办……”   叶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个……”   “哦。”老大爷清了下嗓子,“还有时间呢,要不你再抽一道吧。”   男老师把托盘往前推了一下,“别有思想负担啊,抽。”   叶斯其实挺想拉张凳子坐下来八卦一下,金数到底怎么掉了,q大教授们似乎还有意发展何修呢。   但他忍住了,拘谨稳重地又抽了一张纸。   这回叶斯得体地先递给监考老师,女老师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乐了,“抽中死神了啊。”   叶斯:“……”   他接过题目展开,心脏悬在嗓子眼,一眼先看图,看完图后又赶紧扫题目,扫完题目——松了口气。   好死不死。何修昨天晚上提过。   这题跟q大昨天的自招题目不是一个思路,但核心考点相同。何修昨晚复盘那道题目c之后,忽然说了一句,“这其实就是空间里的矩阵问题,披了几件不等式和积分的衣服而已。但我觉得它这个出的还不是最变态,这题要是我出,我肯定巴拉巴拉……”   这一巴拉,和眼前这道题基本七八成相似。   真特么……和b大出题教授英雄所见略同是怎样一种体验。   叶斯低调地咳嗽了一声,把纸条放下,“这题有点绕,一点一点来,先拆解问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拔开马克笔,笔尖刚放到白板上,后头考官乐着问,“你这是有思路了?”   “嗯。”叶斯点点头,心想,我男朋友昨天晚上揪着我强行讲完了一遍,今天轮到我来讲,真是缘分。   考官点点头让他解题,叶斯飞快拆分条件,先用一个类似逻辑图的方式大致梳理了一下解题思路。然后在第一个矩形方块下开始计算。   “你先等会。”老大爷突然出声,“你平时做数学一直习惯这么拆解问题么?”   叶斯点点头,心又说,不是我的习惯,是妙蛙老师的习惯,而我是妙蛙老师心爱的学生皮卡丘。   老大爷有些亢奋,“这是一个好习惯。再聪明的脑瓜碰到复杂问题也会吃力,框架性思维在解决复杂数学大题时非常有效。这题要给我,我也这么拆解。”   叶斯顿了下,深沉地点点头。   那你和我男朋友挺有缘分的。   叶斯转过去继续计算。他算着算着突然在某一个分支上想到另一种解法,于是拉了一条线出来,先大致记录思路,然后继续回到一开始的推导逻辑里继续往下算。   身后三个考官凑在一起议论什么,声音很小,叶斯听不清,但也没想去听,继续专心算题。   他算出最终结果后顿了顿,抬起胳膊到顶上拉出的第二条线那里,顺着另一种思路往下算了几步,得到中间结果又一条线拉下来,和一开始的算法在倒数第二步殊途同归了。   叶斯站在白板前上下对比着自己跟何修的两种解法,片刻后坦然地笑了笑。   其实还是何修的想法简单。至少,应对这道题更简单。   “行了,停吧。”女考官温柔地说。   叶斯放下马克笔,回头看着考官,三个人的眼神都很柔和,还笑呵呵的。   那一瞬间叶斯心里大定,就像是一直悬在空中的一口钟忽然落了地,稳稳当当地落在圈定的圆圈里,一分一毫都没有偏差。   “我想问问你。”老大爷抬笔指了指白板,“这题拿过来看一遍上手就做,让我有点惊讶,我知道你们来参加自招的都是精英,但再精英也只是高中生。”   “嗯。”叶斯坦诚点头,“这个题的核心考点是空间矩阵,和q大昨天的一道题类似,只是出题角度和伪装条件完全不同。”   “你有同学参加昨天q大的考试吗?”女考官依旧很温柔,“你们昨天讨论过?”   叶斯依然诚实,“是的。我们也讨论过另一种出题可能,和今天这道题的相似性更高。”   “所以你其实来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一个差不多的答案了。”   叶斯点头,“是。但刚才第二种方法是我解到一半临时想到的。它不如第一种简单直白,但假如你们像上一题一样,突然变换限定条件来问我……”   叶斯说着转过身,又拔开马克笔在白板左上角圈了一个位置,在里面把条件改掉,指着说道:“那我新想到的解法就更灵活,直接修改矩阵式就可以,整体思路不变。但第一种方法就不行了,还是要切换到我这种解法来。”   老大爷笑着点点头,“我赞同。”   几个考官又凑在一起小声议论了几句,而后女考官翻了翻资料页,突然挑眉,“你也是h市英华的?”   这一个“也”字,叶斯就忍不住叹气。   何修和他的事迹果然火出圈了,这才一天一夜,从q大火到了和它相爱相杀的b大,成了两校争风吃醋的香饽饽。   但没办法了,香饽饽他名蛙有主了。   “是。”叶斯舔了下嘴唇,“我是h市英华的。”   “哎!”女考官一拍桌子,“那昨天报q大那个何修,你认识吧?”   “认识。”叶斯点头,“是我男……我同桌。”   答完题过于放松,要不是急刹车,差点把舌头咬下来。   老大爷连着叹了好几口气,手里捻着他的资料,说道:“同桌怎么不报同一所啊。”   “咱学校今年招生运不旺。”女老师旁若无人地咂咂嘴,一边在评分表上刷刷勾选一边说,“不过也知足吧,一张桌,起码来了一个。”   “也是。”老大爷说。   听到这,叶斯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了,像是看见加分在向他招手。   他答题也算格外顺的,原定一场考试时间没用满,三个考官又随口跟他聊了聊天。   想学的专业啊,高三学习生活状态啊,一模二模成绩啊。   “你两次模考都是全省第九啊。”女考官挑眉说,“一模和二模侧重点还是很不同,你挺稳的。”   “确实不错。”老大爷合上笔盖,把自己那份评分表汇总到女考官手里,又随口道:“你高一高二也一直都稳定吧?”   叶斯:“……”   “嗯?”老大爷抬头看过来。   “特别……稳定。”叶斯咽了口吐沫,“其实我高三比较动荡,高一高二特别稳。可以……找我们学校了解一下情况,没有比我更稳的。”但就怕你们了解后怀疑人生。   几个考官天真地笑了笑,叮嘱叶斯不许给外面人透题,然后就让他出去。   叶斯心脏砰砰跳,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个头,“那个。”   三个考官同时抬起头。   叶斯犹豫了下,“加分结果的决策依据都有什么?除了笔试面试,还会追溯我们平时在校成绩吗?”   “不会。”老大爷挥挥手,“哪有那个闲工夫,我们只在意现在的你有没有本事,以前的事那是你爹妈老了拿来回忆的。”   “知道了。”叶斯黑眸一亮,抬手按住门把手,勇者之心还在静默地blingbling地颤动。   “去叫下一个吧。”考官挥了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厉害的小鸡蛋。一边考,一边笑,今年的自招真奇妙~   ……敲键盘的严肃地捧近手机,你放bgm呢?谁家傻子放出来了?   佛蛋小小声咳嗽,那个,惨蛋在唱歌。   噫,他心情这么好啊。敲键盘的撇撇嘴,又笑着问,那我是不是不用问考试结果了?   佛蛋想了想,你要是愿意再多听几遍这首歌,你就问吧。   敲键盘的:……   佛蛋又补充,但你单独跟他视频问,别再让我听歌了,我有一点点蛋蛋的耳鸣。   敲键盘的沉默,片刻后又忍不住笑出来,听说你让几个大蛋舍抢破头啦?   嗯。佛蛋淡定地点点头,可能还有奖学金什么的。   厉害了啊。敲键盘的欣慰地说道,可以好好规划一下奖学金怎么用。   我都想好了。佛蛋低声说,拿一小部分出来带惨蛋去旅游。   剩下的呢?敲键盘的随口问。   剩下的都给你。佛蛋顿了顿,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给你换个好点儿的键盘。   哇……敲键盘的满目泪花,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过好半天才捂着嘴激动道:我的佛蛋,你真的长大……   佛蛋继续说,换个静音键盘,这样以后惨蛋晚上就不会被你吵醒啦。   敲键盘的:……   佛蛋:嘻嘻,开个玩笑,爱你哟。 第87章 细雨中的日光   q大和b大某一侧校门外头有一条长长的林荫路, 路两边是各种小店,还有点下坡, 顺着下坡一直走, 二十来分钟就能到酒店所在的那条街。   何修胳膊上搭着叶斯脱下来的薄外套, 双手悠闲地插在裤兜里,跟叶斯一起往下走。   叶斯是倒着往后退的,一边眉飞色舞还一边比划着。   “那个岁数大的考官叹口气,说,哎, 同桌怎么不报同一所大学啊。”他压着嗓子学, 而后又立刻提起声音, “女考官说, 知足吧, 一张桌, 起码来了一个。”   何修止不住地嘴角拼命上扬,看着叶斯,“你慢点儿。”   叶斯摆摆手, “听我说完。然后那个老大爷说, 也是。那个老大爷真的跟咱俩很有缘分,他上来就点了你平时最爱强调的问题拆解, 然后又赞同我临时想到的另一种算法。”   何修含着笑点头,“嗯。我刚接你时听别人提到他名字了,他是b大数学院的老教授,我小时候看过他写的数学思维那本书。”   “真的啊!”叶斯瞪圆眼睛, “小时候是多小?”   何修想了想,“刚上初中那会儿吧。”   “哇。厉害了!哎你别说,他和你真像,临时改题的思路都和你不谋而合……”   何修嘴角噙着笑,一路跟着叶斯往下走。叶斯黑眸亮闪闪的,在天色稍暗的傍晚,仿佛是整条街最璀璨的东西。   去接叶斯面试出来时,叶斯上来就一个拥抱,也不管旁边还有乌央乌央的学生。   隔着几层布料,那颗小心脏兴奋得扑通扑通的。   “我面得特别好!”——这是叶斯说的第一句话。然后就打开了话匣子,从学校里一直说到外头,从这条林荫下坡路的坡顶一路倒退着说,说到快到酒店门口了,还没停下。   “你渴不渴?”何修忍不住拉住叶斯的手,推着他转过身,目视前方,“下边有车。”   “我渴。”叶斯顿了顿,“但你听我说完啊,然后我一想……”   “然后你一想,不一定非要在空间画辅助线啊,联立线性矩阵不也能解吗?”何修笑着接上。   “对啊!”叶斯一捶手。   何修一边乐一边叹气,“你说四遍了。”   “靠。”叶斯咽口吐沫,感觉喉咙是有点不舒服,于是伸手往何修脖子上一兜,“我是不是特别没见过世面?”   “也不能这么说。”何修笑,“前天晚上不是刚刚见世面吗?”   叶斯眼睛一瞪,差点崴脚,胳膊肘用力撞了何修一下,“闭嘴!”   何修抿起嘴闷笑。   拐进酒店那条街之前,叶斯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林荫坡路坡底,目光穿过已经笼罩上来的夜色,低声道:“b大,真好啊。”   “嗯。”何修也停住脚步,在他身边转过身,和他一起看向已经望不到了的那两所学校。   叶斯仿佛无意识地轻轻揉着他的胳膊,“再过几个月,你就是q大新一届建筑系高材生啦。”   “你也是。”何修含笑颔首,“b大医学院,临床医学,新生,校草,叶斯。”   叶斯惊讶地扭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想考临床?”   何修笑而不语,两人转过身往酒店走,何修才轻声说,“我就是知道。”   叶斯咧着嘴无声地乐,走进酒店大堂又挂在他身上,“明天咱俩跟它俩拍张照吧。”   “肯定要拍的。”何修捏了捏叶斯的手,“八月开学,再来一张。”   “大学生何修和大学生叶斯。”叶斯乐着说,“工地王八和白衣耗子。”   何修差点乐得把电梯里出来的人吓一跳,两人冲进电梯,门一关,他就忍不住啃了叶斯一口。   “今晚继续见世面。”叶斯突然正经起来,拉着他说道。   何修于是也正经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的宣讲营很有诚意,先是在小礼堂听两个多小时的各院系介绍,然后有招生办老师带大家在b大各个标志性建筑逛一逛。   叶斯喜欢走在队尾,何修这个敌校考生跟在他旁边,被前面带队的考官回头看了好几次。   “她一准想过来发展你。”叶斯小声说,“刚才她打电话还回头看你呢,肯定是在跟人确认你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何修。”   “传说中的何修昨天已经跟隔壁招生办达成口头协议了。”何修云淡风轻地笑着,“等会溜达完就顺便去签约。”   叶斯闻言眼睛一亮,“大信封拿到后让我摸摸!”   “回去就给你压在床垫底下。”何修低声说,“罩你一路到高考。”   “妥!”叶斯使劲拍了他一下。   这是在b市的第三天,小分队都陆续结束了行程。晚上十一点火车,大家趁着天还没黑透,在q大和b大门口分别合了影。   何修的白衬衫走了一天路之后领口有些皱,他便放松地散开了两颗扣子。双手插在裤兜里,跟叶斯挨着站在中间。   叶斯抱着紫色的大信封,硬挺的纸壳里装着何修跟q大刚刚签好的录取合同。   许杉月有些生理痛,大家打车去火车站。赶上晚高峰堵车,下车后连跑带颠,总算在最后关头赶着上了车。   硬卧车厢里熟悉的吵闹和气味涌上来,过去三天的种种仿佛瞬间变得很不真实。   叶斯一边跟着何修往里走,一边低头使劲闻着那个大信封,只有油墨的味道才能让他心安。   返程的路上比来时安静,大概也是晚上的缘故,大家各自躺在床上小声闲唠嗑。   “你们说,咱们能加上分吗?”罗翰小声问。   许杉月从上铺探出一个脑袋来,头发披散开有点居家的意思,“能吧,起码咱们q大小分队的都进二面了。进二面怎么着也有五分十分的。”   “我觉得我也差不多。”温晨说,“r大的题比较稳,我笔试面试都感觉挺好的。叶神呢?”   叶斯一直没吭声,他起初是枕着胳膊,闻言伸手轻轻撩开车窗旁浅蓝色的窗帘,想看外面黑漆漆的夜,却只看见了车玻璃倒映的车里暖洋洋的景象。   “我也还可以。”叶斯说,“应该可以加分。至于加多少……有分加就是心安,我很满足了。”   “我也这么觉得。”许杉月立刻附和,过一会又忍不住感慨,“叶神这一年真的冲得很厉害。现在回想起你高一高二……做梦一样。”   叶斯没吭声,他不死心地又掀开窗帘,这次翻身趴在床上,脸贴过去看,终于如愿看见了外面深沉的黑夜。   还不够,还有七十天,他还可以冲得更高。   一只手忽然从上边垂下来,挡在他脸和玻璃中间,隔住了呼呼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小风。   “凉。”何修说,翻身探头下来瞅着他,小小声,“快睡觉,都要十二点了。”   对面中下铺的温晨宋许不约而同翻了个身开始面壁,上铺的罗翰和许杉月也同时开启了静音模式。   叶斯笑着说,“一想到明早睁眼就回去了,总感觉……说不清,有些奇怪的感觉。”   何修伸手在他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又缩了回去。过一会,叶斯枕头底下的手机亮起来。   何修:暂时告别,还会回来的。   叶斯摁着手机:明明是第一次来,但却再也不想走了。   何修:嗯。   车厢里忽地暗了下来,广播里温柔的女声提示已经关灯。叶斯听见上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何修又探头出来,低声说,“睡吧,叶卡丘。”   “好。”叶斯下意识抱了抱被子,火车咣当咣当的,车上的被子有些薄,还不太平整,但在何修的注视下仿佛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下次一起坐火车,就是出去旅游了。”何修勾着唇角低声说,“去雪山,再去高原,去很多海拔绝高的地方。”   “戴着我的勇者之心。”叶斯勾起嘴角。   何修点点头,“嗯。”   ……   三天自招,恍若一梦,隔天早上下火车、打车跑回学校、坐进教室,桌面上堆着的雪花一样的练习卷和黑板上的粉笔字瞬间把人拉回现实。   叶斯狠狠地补了两天作业,礼拜五刚好是三十一号,最后一批自招小分队也回来了,老马在放学前五分钟站在讲台上,轻轻敲了敲讲台桌。   “自招已经结束。不管结果如何,大家都要沉下心来,回归教材,回归备考。还有六十七天,最后冲刺,一个都不能落下。”   齐玥立刻站起来把之前贴在黑板上的自招安排撤了下去,老马把省三模的安排发进班群,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营养注意休息,然后才挥手放学。   叶斯手头还有一道题没算完,何修摁着游戏机等他。等叶斯算完后一抬头,班级已经空了,只有他们两个。   叶斯:“哎我觉得三模……”   “你俩。”老马突然出现在后门口,招了招手,“正好没走,跟我来一下。”   “干什么啊。”叶斯随手收拾了书包,推着何修跟出去,“有事在这说呗,还神神秘秘的。”   老马没立刻回答,抱着一堆讲义在走廊大步流星,走两步又回头看叶斯何修一眼,“你俩这学期都瘦了,还是得多吃,我看咱班大多数同学其实是胖了的。”   叶斯打了个哈欠,“有人过劳肥,有人过劳瘦,没法解决。”   “那就别过劳。”老马推开办公室的门,里头也没人了,他顺手从抽屉里掏出两个大果冻,一人一个扔过去,“你俩坐。”   叶斯没客气,滋啦一声撕开,沿着塑料碗沿唆了一口,“有勺吗?”   “有。”老马又翻了翻抽屉,掏了两个勺子出来。   他看着坐在沙发上吃果冻的叶斯,叹口气,“最后冲刺了,叶斯,我觉得你的学习方法得调整。”   “哈?”叶斯一口果冻差点没噎在嗓子眼里,“什么意思??”   “你们宿管阿姨说,全高三现在就属你跟何修最晚。每天晚上都到两点半之后,中午午休也不回去,胡主任中午十二点半路过咱班门口,还看见你跟何修在教室里学习。”   老马说着表情逐渐严肃下来,看了眼慢吞吞撕果冻的何修,“何修还好,我每天起码能看见他趴着睡觉和玩游戏,你——我无论什么时候看你,你都在打仗一样地写题,这种状态不健康。”   “哎。”叶斯无奈叹气,顺手把胳膊肘架在何修肩膀上,“学个习还不健康了,啧,听听,这说的是人……”   “我没跟你开玩笑。”老马打断他,语气严肃,“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从今天开始,每天一点前必须上床睡觉,午休我不强求你回宿舍,但在教室至少也要趴着眯二十分钟,能做到吗?”   “做不到。”叶斯又打了个哈欠,“干嘛啊这是,我学的来劲呢还带这样的,妙……何修,你说。”   何修顿了顿,“我觉得你是该缓缓。”   叶斯:“……”   老马没忍住一下子乐了,又叹口气,看着叶斯的眼神很复杂,有点心疼又有点骄傲。过了一会,他突然说,“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啊。”叶斯把空果冻碗扔进垃圾桶,“办公室小粮仓又进货了?”   “不是。”老马拉开另一个抽屉,抽出两张纸扔在桌上。   白纸黑墨,大概刚刚打印出来没多久,还有点墨味。   叶斯还以为又是什么手抄卷,伸手去拿,余光却一下子瞟见了标题。   《英中高三自招录取结果大榜》   心跳在那一瞬间微妙地停滞了,叶斯愣着把纸拿过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高居第一的何修。   何修,高三四班,自招学校q大,优惠条件:降至重本线(指定专业,已签约)。   尽管早就知道的结果,但白纸黑字摆在眼前,叶斯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英中报q大的多,一眼扫下去全都是q大的,何修降至重本线,宋许加十分,许杉月、罗翰都加五分,再往下还有三个五分的,没上榜的就是不加分。   叶斯一路往下看,终于在靠近底下的一行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叶斯,高三四班,自招学校b大,优惠条件:加二十分。   “二十?!”叶斯瞪着眼,茫然地看着老马。   老马点头,只严肃了半秒就没忍住笑意,“二十啊。叶神,二十!”   “我去……”叶斯感觉一股汗从前胸后心一下子发了出来,他又猛地回头看着何修,“二十。”   何修没吭声,盯着那张纸数秒钟后,猛地攥了一下他的手。   也没顾老马在不在旁边。   “我记得你自招信息里填的是b大医学院。”老马温声说,“以你现在模拟考的成绩,再加上这个加分。别说医学院,b大其他强势学院也算稳了。所以接下来,老师真的希望你能平衡一下,养身体也是为高考蓄力的一部分,千万别冲过头。”   叶斯大脑已经有点空白了,半天都没听懂老马在说什么,就看他嘴巴一张一合,过一会后装着听进去了的样子,点了点头。   “行了,回去吧。”老马舒了口气,又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今天下午刚统计出来的结果。礼拜天三模,学校本想下周二公布,但我忍不住先告诉你了。”   叶斯嘶了一声,正要开口,老马又笑着说,“别碰你头发是吧,我知道,哎就这一次,我就是想薅你小子一把。”   回去一路上,叶斯挂在何修肩膀上,沉默不语。   等进了宿舍楼,上楼梯的时候他才像是反应过劲来,问道:“加二十啊?”   何修嗯了一声,捏了捏他的手。   “先不考虑我最想学的专业。”叶斯轻吸一口气,“老师们估算b大医学院理科多少分?”   “参考二模全省分段,据说最高估到678,我觉得也差不多。”何修说。   “再减二十,也就是说——”叶斯一字一字地算着。   “也就是说,只要你平时考试在六百六,就可以认为自己能进b大了。而你前两次靠自己考试的成绩,分别是701和712,超过生死线四五十,且呈上升趋势。”何修说着,看后边没人,忍不住偏头过去在叶斯嘴唇上啄了一口,“男朋友,你知道这叫什么?”   “什么?”叶斯还是茫然着。   “安全感。”何修舒了口气,笑起来,缓缓道:“用努力换来的安全感。”   叶斯点点头,过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而后轻声道:“做梦一样。”   走到六楼,叶斯站在一扇窗旁边停住脚,推开窗,看着校园里安静的夜晚。   “听老马的,养足精神,好好休息。”何修拉着他的手,“还有两个月,稳稳地一起走过去。”   叶斯喉结动了动,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   省二模好像还在昨天,三模已经来了。   但大家已经对考试习以为常,再也没有人紧张,也没人挣扎在残酷的现实和虚幻的不甘之间。考完三模出来,班级群里都在讨论选校,一分段对应一梯队,每个人都很认真。   沙雕的buff已经回来了,但对叶斯而言没什么区别,他看到题先把答案写上,然后闷头该算算他的,反正算出来的答案往往不会有出入。   三模的题比较简单,是高考前给大家找信心的。考完后老马说不排榜,也不发榜,想看成绩的自己去找他。   叶斯没去看成绩,感觉没什么意义。但何修似乎偷偷跑去看了一眼,回来也没说什么。   四月底学校又开了一场家长会,先是胡秀杰开大会,然后回到各班开小会。老马没再强调学习,但他给家长人手发了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他结合每个孩子的成绩斟酌出的报考梯队,仅供参考。信里不仅有学习信息,还有生活琐事,比如何修的信封里就写了“虽然高考无忧,但孩子打游戏实在太严重了,伤神伤眼睛,希望家长能劝劝”。   叶斯看了差点没笑得从窗台边一个跟头张下去。   叶爸开完家长会,也给叶斯看了他的那封信封。   老马是这样写的——   “叶斯是高三这一年让所有老师最感动的一个孩子,希望家长在最后冲刺阶段陪在孩子身边,叮嘱孩子注意休息,合理饮食。参考近几次考试成绩和自招情况,直接报考b大不会有问题。”   老马的“不会有问题”五个字仿佛有股魔力,比那些“高过生死线四五十分”更令人踏实,就像一剂强心针,猛地扎下去,把人心里最后一点焦虑全都抚平了。   叶爸开完家长会当机立断推掉后面所有工作,要陪叶斯一直到高考结束。   何修妈妈倒是很佛系,叫何修到走廊里批评了两分钟,得到了儿子“多看新闻少打游戏”的保证后,又笑着说高考前一周来这边租个日租房陪何修高考。   家长会结束后又过了几天,倒计时突然就变成了“30”。   最后一个月。   叶斯感觉现在那个倒计时对他已经没什么影响了,无论那个数字是几,他的日子都踏踏实实地过。他也没有因为老马再三的保证而放松下来,依旧是早七晚二,唯一的区别是中午会回宿舍睡一小时,主要是为了下午能更投入地复习。   放学前十分钟,老马又推门进来,手里还抱着个箱子。   “又要搞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叶斯吐槽着,却忍不住勾起嘴角,停下笔看着讲台上。   “大家别学了。”老马温和地说道:“不差这十分钟,我们来认领一下各自的小纸条。”   “什么小纸条啊?”罗翰茫然地问。   “去年八月的。”老马笑着说,“分班考刚结束,我踏入这个班级的那个晚自习,给你们每一个人发了张小纸条。”   班级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叶斯也一愣,半天后才从记忆深处扒拉出这件事。   好像是什么,分班结束,让他们用跟数学相关的符号记录下当时的心情。   叶斯下意识想推何修一下,一扭头却发现何修不在,是他课间说想吃烧烤,所以何修提前十五分钟溜走去校门外买了。   老马:“还有最后一个月,状态和心态才是最重要的。我把这些纸条倒在讲台桌上,大家自己上来认领。没写名,但你们肯定还记得自己写了什么。”   叶斯不能更记得了,他当时一脸懵逼,对数学一窍不通,憋半天画了个表情符号:0.0   人群一下子轰上去,没一会小纸条就少了大半。叶斯等大家都找的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走上前去。   桌子上没剩几张,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那张。   手指捻起那张小纸条,叶斯正要走,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捻起的是两张。大概是有静电,两张纸贴在一块了。   他把底下那张撕下来,只瞟一眼就知道是何修的字。   当时何修还不让他看。哦不过,当时估计他也看不懂,但现在不一样了。   叶斯一眼瞟过去。   已知式y:p(a|b)=p(b|a)*p(a)/p(b)   嗯……这不是贝叶斯定理嘛。   lim(y)= ∞   “……”   叶斯愣了好一会。   何修写了个完全说不通的数学式子。   但含义却又过分直白。   y是贝叶斯定理表达式。大概,代表他心爱的同桌叶斯。   对y取极限,结果是无穷。   叶斯的极限是无穷的。   ——那是刚刚分班考结束,距离高考还有三百天,何修和他的关系仅止于友好同桌时,何修偷偷摸摸写下的。   叶斯突然感觉眼眶很热,忍了好一会才把泪意忍回去,“嘶——”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把小纸条叠起来,揣进口袋里。   作者有话要说:  呀,发现很久之前佛蛋写给你的小情书啦。   敲键盘的一脸好奇地看着惨蛋,给我也看看。   不给。惨蛋脸红着,眼睛也红着,把小信纸背到后头去,这是佛蛋写给我的。   那时候你们还不怎么熟呢。敲键盘的啧了一声,是我把你们安排到一个蛋窝里的,要学会感恩!   555.惨蛋抹了一把眼睛,攥着小信纸又看一遍,佛蛋也太好了吧!   敲键盘的闻言笑而不语,倒了杯咖啡出来,又听惨蛋小声擦着眼泪说,我真的好喜欢佛蛋哦。   巧了。敲键盘的笑,喝了口暖暖的咖啡,轻声说,不久之前佛蛋也天天念叨着。   我真的好喜欢惨蛋哦。敲键盘的学着佛蛋酷酷丧丧的声音小声说,我想做他的男友蛋。   ————————正文结局倒计时惹。   当某作者说月底正文完结时,她就攥着拳头一定做到,因为她是一个有大纲有规划的作者。   磕蛋之余,大家来唠唠番外想看什么呀~ 第88章 细雨中的日光   烧烤的香味从六零二窜到整个六楼, 路过门口的人都忍不住探头往里瞅一眼。   沈浪一条腿蜷起来脚踩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串大羊腰, “串哥家的羊腰真新鲜。”   “好吃。”温晨也拿着一串羊腰小口小口斯文地咬着, 说道:“串哥真是最好的串店老板, 肉也很新鲜,跟外头吃的烧烤都不一样。”   沈浪严肃地伸手比了一个三,“替我养肾三年。”   叶斯没搭腔,他很饿的时候一句话都懒得说。何修带回来的那一大袋烧烤就放在他桌上,万恶之源, 浓郁的香味甚至让人有点头晕。   何修拿着洗漱的东西进来, “外头全是烧烤味。”   叶斯在袋子里翻了翻, 挑了仅剩的最后一串羊腰出来, “来吃肉。”   “能给我找一串正常点儿的吗。”何修靠在床梯旁, “还有牛肉吗?”   “有。”叶斯给他换了一串, 又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本来特意给你留了一串羊腰。”   “养肾。”沈浪严肃地举着竹签对何修比了比。   何修吃不下味道太重的东西,比如羊腰。   他咬了两口牛肉串, 余光里看叶斯正盯着他, 偏头对上叶斯懒洋洋的笑。   “想什么呢。”何修无奈地低声笑着问。   叶斯裤兜里还揣着那张小纸条,他伸手进去捻了捻, 片刻后才说道:“想高考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吃串哥家的肉了。”   “其实我刚才也想说,但又怕伤感。”温晨低低地叹了口气,“吃了三年啊,以后大学门口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这样一家风雨出摊的深夜烤串店。”   “主要还是一起吃串的人。”沈浪咂着嘴, 叹气,“哎别说这些,提起来我也有点难受。”   “还有一段时间呢,先把高考考好。”何修说着,在袋子里又抓了两把烤串出来给大家分,分完回头一看,叶斯保持着刚才一样的姿势,依旧在一口一口地吃肉,没有丝毫要加入感慨的意思。   只是那双黑眸中更多了点沉默。   不知从哪天开始,学校里的离愁别绪忽然生长起来了。不仅是沈浪温晨,白天班里也能听见很多人感慨。女生们晚饭后多半要抽出二十分钟去操场遛弯,话题不再是分数和学校,反而多半是高一高二。   “大家都开启了回忆模式,一学校全是莫得感情的煽情机器”——叶斯曾经评价道。   何修依稀能察觉到,叶斯是很讨厌这种氛围的。   或许也不能说讨厌,而是不知所措。就连一个宿舍的人关起门讨论,他也不会参与。   吃完烧烤又做了一套卷子,凌晨快两点,两人摸索着爬上床时,叶斯突然对何修轻声说,“其实我也觉得很不适应,这种日子难道要结束了吗。”   温晨和沈浪已经睡了,两道高低不同的呼噜声,高考前压力大,温晨不知何时也开始打呼噜了。   何修跪在床上轻声问,“你会舍不得吗?”   叶斯闻言沉默片刻,用极低的声音说,“我会。”   上一世高考前他也伤感了一会,大概一共维持了五分钟,前四分钟回忆混子大队这些年吃过的烧烤打过的架,最后一分钟感慨了一下被自己雄踞三年的学渣榜。   但这一世不一样。   每天在后门自由来去的日子,跑操时那道余光里同频率蹿动的身影,食堂永远人头攒动的排骨煲大军,清晨的跑道,半夜的烧烤,走廊尽头那间仿佛灯火永不熄灭的自习室。   叶斯一会想起热身考后何修在办公室里替他犀利地怼朱叉叉,一会又想起何修的生日,班里的篮球赛,雨夜替小简喊楼,元旦晚会,百日誓师,一模二模自招考……   “可太真实了。”叶斯轻轻叹口气,及时叫停自己心里滋生的难过,慢吞吞爬到床上躺好,又低声说,“好汉难敌毕业啊,这所学校简直特么是咱俩的爱情史。”   何修似乎在黑暗中笑了笑,也摸索着躺下,躺下后又把手伸过来,在他枕头上按了按,又顺手在脑袋上摸了一把。   叶斯哼了声代表回应。   “你仔细想想。”何修轻声说,“记忆来自于人。人还在呢。”   “等上大学了,我还天天给你买烧烤,送到你宿舍去。”何修小声说,“会一起创造新的记忆的。”   叶斯嗯了声,心里松快了一点,“记忆来自于人。”   那天晚上叶斯做梦了,梦里没有前因后果,只有何修拉着他的手跑得飞快。   ……   自招结果被校方做成一块非常隆重的大榜,就立在校门口,预计要一直摆放到被高考喜报替换下来的那一天,来往学生和家长路过都忍不住扫一眼。   每个学校都一样,就算还没到高考,自招喜报也足以撑排面。   宣传榜的排版做了调整,q大单独一列,第二列从b大开始,于是何修叶斯两个名字再次并肩,中间隔着一道浅浅的竖线,两个冷酷巨无霸拽的名字,叶爸还特意跑过来拍了照片天天对着手机欣赏。   “儿子,多吃。”叶爸用漏勺捞大碗里的排骨,全都倒进叶斯碗里,“我听你们老马说,有天晚自习你饿的撑不下去,何修请假跑出去给你买吃的?”   叶斯叹了口气,嚼得腮帮子发酸。   “老马现在怎么这么唠叨啊。”他无奈地瘫在凳子里,“屁大点儿事还要和家长说。那天是何修沉迷打游戏忘了及时去超市补货,我每天第二节 晚自习下课要加餐,结果小仓库空了,他就去外头小超市补了一点吃的回来。”   叶爸闻言一脸忧心忡忡,“何修还天天打游戏呢?”   “嗯。”叶斯点头,摸摸肚子觉得还能吃点,于是又坚强地坐了起来,“他现在打游戏越来越凶了。”   之前何修陪他疯狂学了几个月,现在看他状态稳定了下来,又回归了自己的打游戏大业。   或者不能说回归,因为何修现在几乎是在以一种燃烧生命的激进状态打游戏,早上睁开眼睛就摸游戏机,晚上一直打到撑不住睡过去,让人忍不住怀疑学神会是英中这届高三第一个过劳猝死的人——过劳于打游戏。   何修说,他一定要在高考前把叶斯公主救出来。   叶斯无言以对。   叶爸感慨地瞪着空气,半天后咂咂嘴,“你说这人和人,是不一样哈。”   “嗯。”叶斯呼噜呼噜往嘴里捞着肉,“我早就淡然了。”   “淡然点好。”叶爸又想起什么,“唉,何修天天给你跑腿买加餐啊?还帮你囤粮?”   “嗯。”叶斯闻言下意识勾起嘴角,眼中浮现一抹骄傲的意气,“是只好蛙。”   “以后上大学你俩也近。”叶爸高兴地说,“离家远,相互照应着点,哎真好。今年何修生日爸爸给包一个大红包。”   叶斯闻言顿了顿,片刻后接着闷头吃,含糊地说了句行。   给儿子男朋友包生日红包,没什么毛病。   倒计时30天变成15天时,高三的氛围开始变得愈加迷幻。   像一杯静置后分层的液体,学生们冲刺阶段学得要多投入又多投入,但学校里又分明被选校、报考、毕业手续等等搅和得一股浮躁。   叶斯其实差不多在倒计时20的时候开始感觉到了一点疲乏,早上起床的鸡血劲没有了,晚上要靠自制力逼着自己迈进自习室,每天走在校园里都很困很恍惚。   挨着何修一个肩膀,他就能随时随地睡着。   睡眠时间从凌晨两点半回调到凌晨两点,然后一点半,一点,现在他差不多十二点多就洗洗睡了。   像一场盛大的战役,走近收尾时刻。高三学生都逐渐开始早睡,有很多身体真的撑不住的,还有更多像叶斯这样,学得有些木了。   叶斯变得很安静,跟宋义吴兴在一起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笑一笑。他偶尔会在脑海里跟沙雕唠嗑,唠得也跟学习无关,而是系统世界里的小八卦。   沙雕说,有个代号叫bb的女系统,做了一个大单,发笔横财,然后拽得二五八万的。以前总来可怜兮兮求抱他的大腿,现在回个消息都要一秒。   “一秒很长吗?”叶斯在脑海里问。   沙雕叹气,“在我们的世界里,很长,代表她很高冷。”   意识到叶斯不能理解,沙雕机智地换了比喻,“假如你某天有一道题不会,发信息求助你的学神同桌,而他过了足足一天才回……”   “不可能。”叶斯打了个哈欠,又在脑海里说,“我俩天天捆在一起,睡觉都在彼此头顶上。我要问题就拍他,发什么信息。”   沙雕:“……”   叶斯啧了一声,“酸不酸?”   沙雕:“……”   叶斯又想了想,“再说,我现在很少碰到不会的题目了。”   沙雕:“……”   聊天戛然而止。   何修百忙中暂停下游戏,扭头看过来,“困了?桌上趴一会吧,我十分钟喊你。”   叶斯摆摆手,“没事,我早点写完回去睡觉。”   “也行。”何修说,“那今晚吃宵夜吗?”   “不吃了。”叶斯叹口气,摸摸肚子,“我觉得我的胃口也和学习的劲头一样,强弩之末。”   “马上就要熬出头了。”何修笑着搓了下他的大腿,看了眼被人摆在宿舍自习室的倒计时。   7。   才十二点,自习室已经没人了,又只剩下他俩。   叶斯飞快写下一道题最后两步,放下笔,嘟囔道:“亲一口。”   何修放下游戏机,偏头过来跟他吧唧了一声,顿顿又说,“我得加把劲了,就剩七天,压力好大。”   “……”叶斯忍不住放下笔,“叶斯公主他……离你还有多远?”   “不知道。”何修皱眉又拿起游戏机,“这是最生气的,我只知道这张图过完还有最后一张图,但我不知道那张图需要打多久,所以有点心虚。”   叶斯沉默中,又听何修小声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在高考前把你救出来。”   “……”   是在跟游戏里的叶斯公主说话,还是真的在跟他说话。   恍恍惚惚。   “今年咱们学校占考场。”老马在高考前第五天走进教室,说道:“早就跟大家打过招呼了,现在正式通知下来,考前最后一天封校,所以你们算上今天还能在学校待四天。”   班级里一片唏嘘,大家放下笔,抬头看着老马,又下意识看看教室里的各位,n脸茫然。   老马忽然笑了,“别这么紧绷,我来说说考试的事,然后再顺便把早上那张卷子最后一道大题讲了。”   早上的练习卷有一道超纲题,白天老马说不浪费时间了。   “我仔细想了想,毕竟带的是你们,考前练一道难题拓深一下思维没什么不好。”老马轻描淡写解释了一句,又拿出一张纸,“接下来这几天,事情不少,大家合理安排。”   叶斯刚好写完最后一张卷子,平静地放下笔,看着讲台。   “主要有三件事啊,第一就是这礼拜六早上九点前离校,宿舍和教室的东西必须全部清空。第二是明天早上开始都抽时间到我办公室核实身份资料。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平稳心态,核对考试信息,高考成绩出来前,谁都不要再纠结选校,不差这几天了。”   大家平静点头,但彼此又分明能感受得到,教室笼罩在一股若有若无的慌乱之中。   离校,核对信息。   大概是高考前最后的两把刀,两把钝刀,没有切肤之痛,却让人心里纠结着一丝苍凉。   “还有一件事。”老马说到这里又笑起来,把安排表放在一旁,蹲了下去。   教室里集体唉了一声,有人撑着桌子站起来,“老马蹲讲台后边干什么呢?”   “我找东西。”老马说,过一会抱着一个大盒子站了起来,放在讲台桌上。   “又搞这套!”罗翰乐了,“从我们认识你,你就天天撺掇着我们写小纸条,给未来的自己写,给家长写,这次给谁写?”   “这次不是小纸条。”老马严肃地看着他,“我纠正一下啊,之前让你们写小纸条,是我带高三一贯的套路……”   底下开始有人乐,老马摆摆手,接着说,“但是按照英中传统,高考离校前大家都要写小纸条的,考完后一起烧掉。今年不行了,市局下令禁止燃烧,小王校长前两天刚挨批回来,这项传统没了。”   班级里哄堂大笑,高考前的严肃和悲伤氛围被一个笑话冲淡,洋溢起许久未见的热闹。   叶斯也乐出了声,脑补出了小王校长叹气的动图。   “但是。”老马用箱子墩了墩讲台桌,“但是,咱班还是要有点仪式感。”   “说吧,又要干什么。”罗翰严肃脸。   老马神秘一笑,“很俗的套路,高考留言板。”   教室后头有一个黑板,高一高二是用来出板报的,高三就用来记录作业、难题等,忘了从哪天起,变成了高考倒计时。   老马叹口气,“今天放学后我把倒计时擦了,没什么意义。我定制了你们每个人的吸铁石,你们这两天酝酿一下文艺情绪,离校前都贴在黑板上啊。”   “老师。”齐玥举手,“第二天封校难道不是为了彻底打扫卫生吗,留着有什么用?”   “我给你们拍个照,然后发班群。”老马赶紧说,“然后都抠下来给你们留着,高考后你们愿意要就自己拿走,不愿意要我就收藏了。”   班级又一片笑声。   “老马像个小姑娘。”叶斯拉了一下何修的衣服,低声说,“天天搞这些离愁别绪,一提我们毕业,看他像要哭了似的。”   “正常。”何修从游戏里抬起头看了老马一眼,又垂眸说道:“这次算好的。上次考前站在后门用慈爱的眼神注视每个人五秒钟,大家被他搞得差点崩溃。”   叶斯又乐出了声,一边乐一边接过小组长发下来的吸铁石。   吸铁石一共五十一个,教室里五十人,还有一个是小简的,据说早就快递给小简了,这两天就邮回来。   老马的吸铁石都是定做的,而且定做的很有心。   是那种长条便利贴形式,定制的姓名艺术字,拉出来一道留言区,背面是吸铁石。   姓名旁边还有一些简单图案,大概是老马为每个人定制的。   比如何修的名字旁边是一个游戏机,叶斯的旁边却是一个小人。   “这不会是你吧?”叶斯摩挲了那个小人半天,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撞何修。   “我估计很有可能是。”何修看着那个没有脸只有轮廓的大脑袋小人,叹气,“老马视角里,高三我沉迷游戏,而你天天挂我身上。”   叶斯没忍住乐,“检讨一下自己!”   “我不检讨。”何修一脸严肃,“老马不知道游戏里也有个叶斯公主呢。”   叶斯乐得直接栽在了何修身上。   吸铁石正面的材质需要用油性的马克笔才能写上去,教室笔袋里没有,要回宿舍去写。   他手里拿着那块不轻的吸铁石转了转。   “怎么写?”何修问。   叶斯懒洋洋地笑,“问我干什么,自己写自己的。”   “不给看吗?”何修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叶斯动了动头,“不给。“   放学后,教室里已经有人开始收拾。   高三每人的书桌里都都有黑洞,仿佛能掏出成吨的东西来。叶斯亲眼看见张山盖从二十多公分高的书桌堂里陆陆续续掏出一米高的书,感到非常反科学。   “我们也收拾下吧。”何修说,“省着离校前匆匆忙忙。”   “你没什么可收拾的。”叶斯拍了他一下,“你书桌堂里全是吃的”   “这不是我的书桌堂。”何修严肃地看着他,“这明明是你的粮仓。”   叶斯乐着把自己的书包从地上拎起来,准备装些书回去,“妙蛙老师,请打包粮仓转移阵地。”   “得令。”何修笑着说。   叶斯平时收拾得勤,教室里的资料算少了。但真全都掏出来,还是摆了一桌。   他把何修的手写卷拢了拢,光最后这两个月的,几乎就是一本五三。   “回去吧。”何修分摊了大部分重量,把鼓鼓的书包背在肩上,又拎了两袋吃的,“今晚早点睡。”   “你每天都说这句话。”叶斯一手拎东西,另一手还要坚持挂在何修脖子上,说道:“唠叨死了。”   “这几天不给你出卷子了。”何修淡笑,“学校老师也不留作业,你非要学,就再翻翻近一个月的错题。”   叶斯点了下头,俩人走到小路上,周围没人,叶斯架着何修脖子上去吧唧一口。   何修耳朵尖在夜色中有些泛红。   倒计时变成2的那一天,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很平静。各科老师依次进来上课,有老师抓紧时间又给大家梳理了一遍大框架,也有老师只讲考试策略。   老马赶在放学前进来,站在讲台上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收拾东西的同学也渐渐安静下来,教室里鸦雀无声。   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开始的,突然有女生啜泣的声音,然后班里一下子哭了一片人。   “哎,你们别。”老马脸涨红了,摆摆手,“别搞这些。我们四班人其实是最不容易被冲散的,大家去的学校就那么几所,半年后过年你们还要一起组团来看我们呢。”   又有人哭了。   叶斯垂眸盯着桌面,一只手搭在何修腿上,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而后被何修用力攥住。   何修的手罕见地烫,像带着一颗火种。两只手攥得太紧了,紧到隔着皮肤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对方的心跳,片刻后,两股脉搏渐渐统一,一下一下。   老马似乎又说了很多,关于考前注意事项,关于考场紧急应对,叶斯感觉自己在听,但脑袋里却很空。   “那么,就这样了。明天早上离校前,把各自的留言磁铁都贴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然后去教务处拿准考证。”老马轻轻叹了口气,把讲义在讲台桌上轻轻摞了摞,“还有十分钟放学,你们再看看书,我再看看你们。”   叶斯脑内茫然,何修攥着他的手没撒开,他就用另一只手随便翻开了一本笔记,看了一会后竟然真的看了进去。   直到喧哗的铃声突然在走廊炸响,穿过敞开的前后门,切入所有人的耳膜。   “放学吧。”老马的语气比往日更加温柔,“今明两天都必须早睡,好好考,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孩子。”   回宿舍的一路,叶斯都在哼歌,哼的还是那首青春啊青春。褪去了激烈的节奏,反而变成了一支柔软活泼的小调,旋律在何修耳边一直萦绕。   “今晚还自习吗?”何修偏过头去看他,“今晚自习室应该不会有人去了。”   “去吧。”叶斯说,“有始有终,最后两天了,不留遗憾。”   “好。”何修捏捏他的手,抬头看向宿舍楼自习室窗口。那里还黑着,仿佛在等待叶斯去开灯。   “何修。”走到宿舍门口,叶斯突然顿住脚步。   他的侧脸隐匿在一片阴影中,黑眸却更引人注目了。   叶斯:“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修知道他想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再说。”   “别再说,后天就考试了。”叶斯盯着他,“后天的考试,给我认真一分一分去拿,听到了吗?”   何修闻言沉默,片刻后,他轻轻皱了下眉,“嗯”了一声。   “你该拿状元。”叶斯看他转身有要走的意思,伸手一把摁住他的肩膀,把人拉回来,一字一字道:“前世,今生,你总该拿一次状元。这是属于你的,不要为任何人放弃。”   叶斯手腕上的勇者之心压在何修肩膀上,压着皮肉,硌着骨头,有些疼。   叶斯:“我很稳了,你相信我,我也能和你一样高高地站在全省理科大榜上,和你一起走进大学。我不需要别人为我让路。”   “好。”何修开口,嗓音却有一点哑。   他拾起叶斯的手,把他手腕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吻了一下颤动不停的勇者之心。   “我相信你。”何修低声道,气息几不可察地颤抖着,“高考前,我一定会把游戏通关的。”   叶斯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目光却从他脸旁穿过,落在远处还亮着灯的教学楼上。   “我也,一定会通关的。”   作者有话要说:  要考试了……敲键盘的自言自语着,准考证、弹珠笔、惨蛋的布丁、佛蛋的小耳朵纸巾……   准备好一切,她把两个小布包整齐地摆在蛋窝门口,然后蹑手蹑脚回到卧室睡觉。   午夜,安静的门外闪过一道慢吞吞的影子。   敲键盘的一下子醒过来,赤着脚拉开门,果然看见佛蛋又坐在门口发呆。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蛋。   敲键盘的笑了笑,走到他旁边坐下:睡不着吗?担心惨蛋考不好?   佛蛋咬着嘴唇没说话,片刻后,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我曾经以为我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鸡蛋。佛蛋轻声说,但现在我知道了。我怕失去惨蛋,我怕他离开我。   月光照在蛋壳上,地上有一道圆乎乎的影子。   敲键盘的轻轻笑了笑,捧起佛蛋亲了一口,你不会失去惨蛋的,我给你保证。   真的吗?佛蛋眼睛一亮,又犹豫了下,可你怎么就知道……   我就知道。敲键盘的摸摸蛋壳,勾起嘴角,因为我是敲键盘的。 第89章 细雨中的日光   后天早上高考, 这一天晚上叶斯跟何修如常洗漱后进自习室。   空荡的自习室,两人挨着坐在一起。叶斯低头翻着错题记录, 何修在旁边打着游戏, 两人侧脸是如出一辙的平静和自然。   12点整。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叶斯伸手在屏幕上敲了敲,低头继续把最后一道题看完才从桌面直起来。   “看完了?”何修收起游戏机,轻声询问。   叶斯点点头,手搭在他肩膀上,片刻后才舒了口气, “感觉差不多。”   与其说差不多, 不如说到头了。   这是最后一本错题的最后一道, 在此之前他已经看了两轮。何修的笔记、他自己的笔记, 各仔细看了三轮。每天上学放学路上脑内还在梳理常见题型, 吃着饭也在琢磨。   到现在, 距离高考第一科开始还有三十三小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干什么了。   何修捏捏他的手,轻轻勾起唇角, 温柔道:“明天在家好好休息养神, 下午再过数学大框架,睡前念叨两句古文, 别的就不想了。”   “知道。”叶斯点头。   何修早就替他整理好了数理化生的大框架,每科一页a4纸,罗列各大小考点和常见题型。   考前看这种东西,起不到再精进的作用, 但能让人心里有数,保持题感。   “回吧。”何修站起来,轻轻舒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道:“高考结束前最后一晚头挨着头睡了。”   叶斯嗯了一声,跟他胳膊挤着一起往外走,两人走到自习室门口,推开门,身后的灯光在漆黑的走廊里打出一道渐行渐淡的光影。   叶斯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安安静静,也干干净净的自习室。   他跟何修几百个夜晚,都在这里度过。   他忽然觉得情绪长了草,在胸口疯狂上涌,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被人抱住了,何修抱着他,凑过来亲他的脖子,又在侧脸和耳朵上碰了又碰。   “我有点害怕。”何修忽然在他耳边轻声道。   不知道是不是夏天快来了,抱在一起忽然就有些热,潮潮的感觉在两人呼吸间蔓延。   叶斯手摸上何修的后背,过一会,用力搓了两下。   “害怕吗。”叶斯眼眶蓄起一圈红,喉结动了动,轻声道:“我也有点。”   “但,更多的是兴奋。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何修在叶斯侧脸亲了又亲,片刻后终于收拾好心情,松开他站直。   黑眸垂下,好一会才消散了泪意。而后他浅浅地勾起嘴角,手指在叶斯唇角摸过,“高考后再亲你。”   “真巧啊。想到一块去了。”叶斯说着,懒洋洋地勾过他的肩膀,“高考后看我亲死你。”   自习室的门在两人身后关闭。   走廊的声控灯一盏一盏交替亮起和熄灭,六零二的门开了又关。   高考前倒数第二晚,英中教学楼、宿舍,一片宁静的黑暗。   ……   ……   第二天早上,宿舍楼下人仰马翻。   学生家长都来帮孩子收拾东西。叶斯在窗边看了一眼,老爸在楼下站着,正跟旁边一男一女两口子闲唠嗑,仔细一看,何修爸妈。   叶斯:“……”   “看什么呢?”何修搬着书路过瞟了一眼,淡定地哦了一声,“我们爸妈挺有话聊的。”   叶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掏出手机,“我得让我爸少说话!土大款气质,出门还不说我好。”   何修看着他,有些好笑。   离愁别绪被噪音和繁忙冲淡了,忙活了半个多小时,俩人才终于腾空宿舍,分批把东西拿下去交给家长。   腾空了的六零二空气中有细微的灰尘,叶斯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目光落在挨着的两张床上。   “叶神来抱一下吧。”温晨站在门口说,“高考后见。”   “嗯。”叶斯走过去,刚好沈浪也过来,四个人两两拥抱,又跟跑过来的宋义和吴兴致命相拥,一圈抱下来,到最后,唯独叶斯何修没抱。   “高考后再说。”叶斯勾起唇角。   何修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家长们拿了东西在校门口等,学生陆陆续续去教学楼领准考证。   教务处人头攒动,各班主任都在。叶斯跟何修在队伍最后,是四班最后两个拿证的,老马都不用挑了,就剩两张纸交叠着放在桌面上。   “你俩,稳一点。”老马的样子像是一万字堵在嗓子眼,最后就蹦出来五个。   叶斯万年一副吊儿郎当的慵懒样子,打了个哈欠把自己那张揭起来,扫一眼就叠吧叠吧揣进兜里,“行。”   老马当时就不乐意了,“小心点!丢了怎么办!”   丢是丢不了的,系统考核他任务完成与否的手段是“高考”,所以准考证无论如何都丢不了。   叶斯甚至怀疑自己把这玩意扔马桶里冲下去,进考场前还是能从兜里再摸出来。   何修也伸手拿了准考证,比叶斯还敷衍地扫了一眼,然后连叠都不叠,就那么往兜里一塞。   “就这个了吧?”何修语气平淡地问道:“没别的了吧。”   老马:“……”   叶斯哎了一声,“高考后还要回学校估分什么的呢,我就先不给您鞠躬跪下磕头了,回头再说。”   老马闻言活活被气乐了,还有点感动,“还鞠躬下跪磕头,您好好考我就烧高香。”   “那也行。”叶斯松了口气,“省着弯腰屈膝了。”   何修似乎也觉得有点好笑,勾着唇角,跟在叶斯身后临走前才又回身。   正一脸复杂看着两个后脑勺的老马表情急刹车:“?”   何修手按在桌上,唇角紧抿,黑眸中仿佛有一道很深的情绪。   大概是,感恩一类的。   “这两年,辛苦您了。”何修说着,又淡然地转身离开。   直到人走远了,老马才从出神的状态中抽出来,片刻后耸了耸鼻子,低声嘟囔道:“俩臭小子,天天装酷。”   “……哪来的两年,刚带一年。”   贴磁铁,是离校前的最后一件事。   叶斯跟何修到教室时,教室已经空了。站在后门往前一望,能望到所有书桌堂的底儿。   真正意义上的,人去楼空。   前面的黑板擦得干干净净,唯有后面的黑板,还有着四班一年来辉煌的痕迹。   留言磁铁已经几乎把黑板贴满了,还差最后两块。   俩人没着急贴,屁股搭着最后一排的桌子,并肩半坐在一起看着。   “小简的。”何修用胳膊撞了撞叶斯,指着左边。   叶斯看过去,果然是简明泽的磁铁。   ——简明泽:我青春里最美好的女孩,请上最好的大学。   “秀恩爱啊。”叶斯挑了挑唇角,一眼又看到不远处另一块磁铁。   ——沈霏:在这新生里,一路坦荡,再无苦痛。   何修轻轻叹了口气,“小简恢复得不错,他爸妈还说高考后带他来h市旅居两个月呢。”   “啧,真开明。”叶斯笑着感慨。   在毕业前的留言板上,能窥见所有人的心事。   三年一千个日夜,缩成一句话,一个小小的倒影。   ——罗翰:高考与篮球皆不可负。   ——张山盖: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齐玥:致我和我最爱的四班。   ——许杉月:我和陪我一起带小汪回家的那个傻子在一起了。   ——温晨:我们,也算是轰轰烈烈人尽皆知。   ——宋许:睁开眼,温暖的清晨。   ……   “牛逼啊。”叶斯由衷地感慨道:“看看!看看这一黑板的情真意切,我都快忘了他们平时是什么样的智障了。”   何修一个没忍住乐出了声,片刻后又无奈地手伸进裤兜,“贴吗?”   “贴呗。”叶斯无奈地撇撇嘴,“老马的小心愿,满足他。”   何修点点头,从裤兜里把属于他的磁铁拿出来了,有字的那一面对着自己,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片刻后,他还是抬手,把自己的磁铁按在了黑板上。   不高不低的一个角落,淹没在大部队中,没有什么特别。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那就是旁边的空白比较大,是他给叶斯留的地方。   ——何修:我的叶卡丘,冲破禁锢,永远嚣张。   “挺文艺啊你。”叶斯懒洋洋地啧了一声,眼眶似乎有点泛红,仔细看了两眼那句话后才从桌子上跳下来,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磁铁,迅速啪地一声拍在黑板上,就在何修旁边。   ——叶斯:妙蛙老师站在山巅看云,云下是他盖起的高楼。   “我也文艺。”叶斯抢在何修说话前飞快评价道,然后一把勾起何修的脖子往外走,“赶紧撤退,我要被这屋子给恶熏死了。”   俩人你推我搡出了教室,有些狼狈,临走前又都忍不住回头抓紧看了黑板一眼。   侧着的角度看不清字了,但能看见那两块紧紧挨在一起的磁铁,能看见龙飞凤舞的“何修”和“叶斯”两个名。   离校最后的场景在意识里变得有些混沌。   两方家长都在,所以说得完说不完的话都没法再说。叶斯就记得自己挂在何修肩膀上走到校门口,然后跟何修爸妈打了招呼,听双方家长寒暄几句,然后推了何修一把说加油。   但他记得何修最后那道眼神。   漆黑深邃的眼眸,仿佛能一眼看穿前世和今生。   “加油叶斯。”何修轻声说。   没有分到一个考点,大概是最大的慌乱。   其实也不是非要挨着,但如果在一个考场,哪怕在一个考点,叶斯都会觉得安心不少。   “这主要是为了给何修一个缓冲。”沙雕如是冷酷地说,“你能不能考上,在交卷落笔的一瞬间就会有结果,万一分在一个考场,你不幸发挥失败,岂不是要何修亲眼看你瞬间暴毙。”   “……”叶斯认真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真诚说,“那真是非常感谢你把我俩分开了。”   “不用谢。”沙雕说,“这是我们体贴人道的系统应该做的。”   叶斯:“……”   好在两个考点挨得不远。何修在九中,离英中就两条街,打车两分钟,步行十分钟。   叶斯就比较幸运了,还在英中,但按考场来看刚好是三年十八班,有些令人感慨。   回家后叶爸立刻开始做午饭,叶斯把书本什么的暂时堆在客厅墙边,打算高考后再收拾。   高考前再加上高考这两天,他就打算翻一翻何修写的那几张纸,再多也实在不想看了。   真·学到想吐。   “中午就做两个菜吧,一个番茄炒蛋,一个红烧排骨。”叶爸一边洗番茄一边说,“高考前吃清淡点,怕给你吃坏了。”   叶斯嗯了一声。   叶爸又说,“下午你在家,我从咱们家到你们学校,多摸索几条路出来,防止明天交通出问题。”   “好。”叶斯不过一点头,随手刷刷微博,发现热搜上是高考爱心送考车队,大概是一批志愿者司机,明后天为全国考生免费送考。   他忍不住感慨,在这个国家,这场考试真实是最高规格的待遇了。   “儿子,你紧张吗?”叶爸手里湿湿嗒嗒地抓着一个大番茄,站在厨房门口有些担忧地看他,“你要是紧张……要不爸晚上带你出去放松放松,你刘叔前一阵给我推荐了一家spa,好像考前推拿有助于……”   “得得得。”叶斯被老爸秀的头皮发麻,立刻抬脚往卧室走,“我进屋再看看书,吃饭喊我。”   卧室门一关,厨房里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叶斯叹口气,吧那几张纸在眼前来回翻了一遍,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即便是妙蛙老师亲笔写的,但是看了十几二十几遍,也是会吐的。   他有些无所事事,这种无所事事会让人慌乱。   吃完午饭,下午勉强过了一遍所有古文,一共也就用了两个小时,然后吃了会儿水果,等老爸回来又一起吃了晚饭。   晚上六点多,黄昏将近,暮色中,又一天要过去了。   叶斯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望天。   这种感觉其实有一点点迷离。就像他当初躺在这张床上在睡梦中死去,又在这张床上睁开眼,开始了新的轮回。   他下意识伸手捏住勇者之心,只能捏住外边镂空的金属框,里面的红宝石仍然在不知疲倦地颤动着,偶尔会扫到他的手指肚。   就这最后几个小时,比一年还漫长。一会过电影似地回忆这一年,一会又过电影似地回忆知识点;一会很放松,一会又突然有些焦虑。   走到窗边时会忽然有些恍惚,依稀觉得外头是一地的冰雪,何修围着那条深蓝色的围脖站在雪地里仰头看他,冲他招手。   叶斯,下楼。   ……   入睡前,叶斯收到了何修的短信。   简单的一句“晚安”,只字未提考试,连加油都没有再重复。   叶斯捧着手机感慨了一会自己酷得二五八万的男朋友,然后也回了一句“晚安”。   点开朋友圈,能看见何修这一年发的朋友圈。   一共也没几条。   第一条是刚开学时他回家,“在去遇见公主的路上,偶遇一片麦田。穿过它,看见懒洋洋的太阳。”   然后就是何修的生日,一起吃小龙虾,小简出院,元旦联欢会,除夕,叶斯的生日,自招。   基本都是大事件,这个哥平时不爱发朋友圈。   叶斯忍不住乐,看了眼手机屏幕上亮着的22:59,忽然终于萌生出一股困意。手腕忽然变沉,片刻后他感觉手上一轻,眼皮轻轻地闭上了。   高考前一夜无梦,仿佛只不过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周末夜晚。   第二天早上睁眼的一瞬间,叶斯就感觉到了紧张。   一股无法言说的紧绷感从浑身上下所有毛孔里挤出来,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喊了一声,“爸——”   “哎!”外头瞬间响起回应,脚步声从远即近,叶爸推开卧室门,手上还拎着一袋豆浆油条,“我刚买早餐回来,把你搞醒了?”   “没有,我自己醒的。”叶斯稍微放心了点,“几点了?”   “六点半。”叶爸笑,“不着急,咱们八点出发就来得及,十分钟肯定到你们学校。”   叶斯嗯了声,抬手缓缓把被子揭开,“我洗漱。”   “那我先去把豆浆倒出来。”叶爸说。   叶斯又在床上坐着发了一会呆才回过神来,而后他在床上抻了抻筋,驱赶走刚睡醒的茫然,随手捞起放在枕边的手机。   原本只是想再看一眼时间,点亮屏幕却发现上面亮着三条何修的消息。   最顶上的一条是“【何修发来一张照片】”,通知时间是04:06。   叶斯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老人地铁看手机的问号脸。   他点开两人的聊天框。   03:59——叶卡丘,我通关了。我把叶斯公主救出来了。   04:05——刚去截图了,有点激动。你睡了吧。晚安叶斯公主,明早好好考[心]   04:06——图片。   叶斯点开那张图片,小人旁边还真站了一个公主,穿着粉红小裙子,五官是一种卡通的清秀,头顶还戴了个有水钻的小王冠。   叶斯:“……”   仔细看看,公主的头上还飘着一行字,是玩家设置的公主名——叶斯公主。   叶斯:“……”   何修非常浪漫,带着叶斯公主到他最喜欢的那个悬崖,站在云下合影,自己还披着那件用勇者之心炼化的,有小小叶卡丘字眼的披风。   浪漫是有点浪漫。   但叶斯非常担心何修今天的高考。   “嘶——”叶斯唆着腮帮子回了个“哥”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无比纠结地先冲了个澡。   一直到他进考场前,何修才回了消息。   何修:放心,我考试不会睡着的。记住,考完一科是一科,交卷就忘,别对答案。等我。   叶斯有些无奈,校门口的安检员催他,他只好把手机回头交给老爸,连带那条不能带进考场的勇者之心手链一起给老爸保管,然后轻飘飘地捏着一张准考证,迈进高考的大门。   与此同时。   “考生请抬起双臂。”安检员说。   何修配合地两手平举,让扫描的设备沿着身体轮廓走了一圈,然后在放行的滴滴声中从容地往考场走。   考场指示牌上面有一行大字。   “祝各位考生金榜题名。”   “金榜题名。”何修轻声念道,嘴角轻轻地抿紧,半天都没动。   旁边的引导老师见了立刻小跑过来,“找不到考场了吗?你是几号?我帮你……”   “不用了。”何修说,礼貌地微笑了一下,“我能找到,就是发了会呆。”   “何修吧。”引导老师看他两眼突然笑起来,“我是九中老师,之前去你们学校一起批省模考的卷子看到过你在光荣榜上的照片。”   何修闻言微微错愕。   引导老师笑着说,“好好考啊!理科状元跑不了。”   何修闻言沉默片刻,而后轻轻点了下头,抬脚往考场的方向踱去。   高高在上,于他而言并不是一种虚荣,大概只是一种习惯。   他对“省理科状元”这五个字并无执念,但确实前世今生一直都觉得,自己应该成为那个人。不为了被人称道,只是习惯的保持。   但这一次。   “我想我还是无法做到,对不起。”何修轻声自言自语着,往他的考场走去。   哪怕叶斯十拿九稳。   哪怕叶斯曾经耍赖着、严肃着、甚至是恶狠狠地逼着,让他承诺过好好考试。   他仍然无法做到。   只要有一丝的风险,他都会为叶斯毫不犹豫地退后一步。   高考状元,虚名而已,跟叶斯相比,屁都不是。   何修走到考场外头,看着走廊牌子上的“状元金榜”四个字,平静间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情绪,化作一抹无奈的淡笑。   他正抬腿要迈进门槛,突然听见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叹了口气。   “bb?”何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愕,“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会偶尔回来看看你。”bb说着,“有钱的日子太无所事事了,其实我闲着没事就会看看你。”   何修:“……”   “我呢,是想要偷偷跟你说一件事。”bb压低了声音,似乎很怕被人听见,“可能有点违规,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我只说一遍。”   “快说。”何修找到自己的考位坐下,催促道。   “叶斯能考上。”bb飞快说。   “嗯?”何修正贴准考证的动作一顿,“什么?”   bb深吸一口气,又压低一份声音,“我说他能考上,经过我精密推算,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何修手顿在桌角长达十秒,而后他把准考证按上去,轻轻抚平。   “认真的么。”何修平静地问。   bb说,“非常认真。你放心好好考。”   漫长的两天。   “考卷清点完毕,请考生有序离开考场。”   广播喇叭里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沉寂的世界突然喧哗。   考场里传来拖动桌椅的声音,何修回头,看着那些不认识的脸庞上洋溢着放松和释然,那些眉飞色舞的笑意。   所有人动作飞快,收拾东西然后乒乒乓乓地往外跑。   只有他很缓慢。   他慢吞吞地收拾了文具和准考证,起身,最后一个离开考场,又缓慢地下楼。   一直到校门口,看见了等在外边的父母,何修才说了句话,“爸,妈。我考完了。”   “考完就好。”何爸拍拍他的后背,“回去吃饭。”   周围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人影,何修点头,又摇摇头,“你们先回吧,我回趟英中。”   “回英中干嘛?”何妈说,“我们跟你一起吧。”   “不用了。”何修说,“我很快,你们先回去买饭吧,我有点饿了。”   何修缓慢地独自往英中那个方向走。   尽管有系统保证,但交卷铃响的一瞬间,他还是有些后悔,也许不该听系统的话认真高考。   bb其实不太靠谱,当初第一次认识他就觉得这个系统不靠谱,问她重生的科学理论也答不上来。所谓的精密计算,到底有多精密,概率统计到小数点后几位?会不会有黑天鹅事件发生?有在假设他认真高考的前提下重新计算概率吗?   他越走越沉重,胸口像堵了什么。   转进一条林荫路,何修正走着,路上忽然吹过一阵小风,带来些许凉快。   他不由自主地透了口气,又走两步,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哼歌声。   青春啊青春。   你坐北朝南。   听阳光普照。   青春呐青春。   你……   哼唱声忽然停了,一声清越嚣张的口哨响起。何修抬头往前方看过去,就见一个家伙用一种嚣张到没边的姿势背靠着墙站着,一只脚向后屈起蹬在墙上,见他看过来,于是又一声口哨,更加嚣张。   叶斯一蹦一颠地到他身边,胳膊一抬,何修脖子就是一沉。   “怎么这么慢呐。”叶斯凑过来懒洋洋地在他侧脸上吧唧了一口,嘟囔道:“我等你等得都快睡着了。”   “叶斯。”何修看着他。   叶斯手上又戴回了那条手链,腕子压在他肩膀上,有些硌。   叶斯:“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考完啦,回来啦。   佛蛋和惨蛋一起背着小布兜冲进蛋舍。   惨蛋直奔沙发,原地起跳,落进松软的坐垫里。   佛蛋直奔冰箱,敲键盘的默默打开冰箱门,佛蛋一边说谢谢一边疯狂抱了满怀零食,往沙发那边搬运。   布丁!惨蛋敲着沙发扶手喊。   拿了。佛蛋说,抹茶也拿了,敲键盘的煮一下。   ……敲键盘的叹口气,考好了?   嗯!惨蛋撕开一个布丁,今年题特别难。   所以我俩考得格外好。佛蛋补充。   敲键盘的哎了一声,坐着吧,俩大爷,我去煮茶。   —————————正文完结,明天开始更新番外。番外可能挺多的,隔天更吧。明天、大后天……这样,每次更新时间调整到晚上9点。   —————————   默默求一发十月新文的预收。   《复读生》,同样是英中背景,【扮猪吃虎皮的要死学神攻】x【一脸冷漠阴阳怪气学神受】,双大佬一起复读一起骚。以及,新文主角会是蛋舍里两颗新蛋,并和上大学后节假日回蛋舍混吃的佛蛋惨蛋不定期聚会。   文案和具体设定还在动工中,跪求大家点进专栏提前预收。   —————————   佛蛋:怎么办,好像有蛋要蹭我们的热度。   惨蛋:给我们见面礼吗?给见面礼就是好蛋。   敲键盘的:闭嘴! 第90章 番外1   这一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都来得早。   两天高考, 竟成了节气的分割线。九号那天直接飚上28c,之后连续走高, 现在已经稳定在35c左右。   在北方, 很不多见。   网上也划开一道沟, 一边是各省考生哭嚎比惨,一边则是高考雨我无瓜的人开始讨论空调可乐冰西瓜。   班群里每天每分每秒都在炸锅,高考已经结束两周了,那帮人的热情一点都没熄灭。   何修正坐在叶斯家客厅沙发上,手按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头发, 手机上消息刷的飞快, 直至老马突然出现。   老马:何修 叶斯这是最后通牒了, 今晚的班级聚餐你俩要是再不来, 这辈子都别来。   紧随其后是混入班群的胡秀杰。   胡主任:何修 叶斯半小时内如果不回消息, 校方真的直接通过家长找你们。还有, 我高考当天就看见马老师朋友圈发的班级留言板照片了,你们两个尽早来找我谈话!   老马:呃胡主任,这件事情我们私下先商讨。何修 叶斯主要是聚餐, 五分钟内你们要给准信。   沈霏:妈, 人家已经毕业了……   何修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下,片刻后终于叹口气, 回了一条消息。   何修:知道了。   老马:出现了??   胡秀杰:别跑!叶斯呢?叶斯跟你在一起吗?   何修又叹了口气:他也知道了。   而后他果断把手机脸朝下扣在沙发上,双手按住毛巾,在头上一通揉。   高考后,他跟叶斯确实进入消失状态。   但也不能这么说, 叶爸虽然在外面恶补出差,但每天还会跟叶斯视个频。自己爸妈日常对儿子放养,但每天都零零碎碎发几个红包,确保儿子不至于真的被别人家养走。   考后第二天,小团体一起聚了一波餐。   然后何修跟叶斯才放心下线的。   不是他俩独,而是今年高考题目太血腥了,第一天语文作文和数学两道压轴题的伤害还算在大家预料范围内,考生们硬着头皮放手一搏理综。结果放手一搏的结果就是理综出来考哭一片,据说连沈霏回家都哭了,胡秀杰铁骨铮铮却被自己女儿哭得心碎,下午考英语前站在英中门口一边跟家长打招呼一边骂物理出题人。   考完英语出来,罗莉跟她站在一块骂。娇俏俏的小英语老师骂起人来别提多好看了。   高考血腥的结果,就是老马和胡秀杰给四班精英们一家一户打电话,一边安慰孩子,一边默默试探考试情况。   当时距离官方发布答案还有一天,叶斯已经跟何修把答案对了。两人均不认为自己适合接受这种电访,于是默默进入了掉线状态。   今晚十一点出成绩。老马把班级聚餐定在了今晚,确实是最后的通牒。   一旦成绩出,总会有几个考不好想不开的人,再也不想见同班同学。尤其是在四班这样人人皆傲的班级里。   何修拿着毛巾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叶斯。”   叶斯在里头泡澡。何修习惯淋浴,洗完后浴衣一裹就出来给他腾地方,连换洗衣服都在里头没拿出来。   “我进来了啊。”何修说。   一推门,里头缭绕着轻微的热气。何修迈进去先顺手把毛巾挂好,正要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衣裤,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   浴帘后特别安静,却有细细的水流声。就像水龙头没关严,淅淅沥沥一直淌着。   何修又叫了一声叶斯的名字,然后走过去拉开了浴帘。   浴缸里,热水距离缸沿只有两三公分,水龙头果然没关严,还在慢条斯理地填充着浴缸。   叶斯坐躺在浴缸里,水都到他下嘴唇了,他却睡得十分沉。   高考结束两周了,叶斯还没缓过来。   考前明明还算得上每天斗志昂扬,甚至在他耳边咬牙切齿说老子还能冲,但考完试出来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烧。撑着高烧和小团体强行浪了一波,回来就彻底躺了,陷入吃吃睡睡的昏迷の皮卡丘状态中。   何修站在浴缸边心疼又有点好笑。   你看这只皮卡丘,真掉河里反而不会叫唤了。   湿热得难耐,何修抬手关了水龙头,轻轻在叶斯脸蛋上捏了一把。   “醒醒。”他的声音很温柔,半蹲在浴缸边一下一下地戳着叶斯的脸,“很危险啊。起床了。”   叶斯过了半天才动了动,哼唧了一声。   何修又在他脸上捏了一下,“考试了,现在开始发卷。”   两秒钟后,叶斯一下子睁开了眼。   又过一秒,他身体推开水的阻力,一下子坐了起来。   然后茫然地看着清澈的洗澡水和自己的两条腿。   “我去。”叶斯一下子两手捧住脸,过一会才回过头看着何修,“你怎么不吓死我。”   “你要把自己淹死了。”何修无奈地说,坐在浴缸沿上伸手拨着他耳垂,“水龙头也关不严。”   “我故意没关严的,全开放水太吵。”叶斯说着又慢吞吞地躺下,叹口气,“突然就上来困劲,忽悠一下就睡着了。”   何修坐在浴缸边看他,突然乐了出来,“你以后老了说不定就这样。”   “出息了你,说我?”叶斯抬手拍了下水,水花溅起来,有一滴溅到了何修唇边。   何修笑着看他,看了一会,忽然呼吸停顿了下。   两个刚十八岁多的男生,谁都不知道开关在哪,总是莫名其妙就把对方给拧开了。   叶斯挑挑眉,“跳河吗?”   “我觉得可以。”何修立刻说。他耳根有些微地泛红,但动作无比利索,瞬间就抽开了腰带。   热水溢出来哗啦撒一地。河里掉了两只宝可梦,后掉下去的那只还抬头四处找了找,末了伸胳膊从墙上摘下来一条白色的毛巾。   ……   晚上七点半,h市最大的饭店,二楼小宴会厅门外,服务员礼貌地帮两个男生推开了门。   何修仍然是老样子,平静淡漠。校服白衬衫换成了自己的白衬衫,只不过多了点儿剪裁,清秀沉稳的大男孩竟就变成了年轻挺拔的男子,唇角紧抿,像一把未出鞘的刀锋一样干练而锋利。   旁边的叶斯穿着也穿了件衬衫,但他向来松松垮垮,没那么足的精英气。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叶斯的白衬衫不太合身,似乎有些大,袖子垂下来遮住半截手背。   他一手揣在裤兜里,进门懒洋洋地冲大家抬了下下巴,“哈喽。”   老马一下子站起来,脸上的笑模样转了一秒,而后砰地拍了下桌子,“终于肯出来了!”   何修轻轻勾起唇角,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消散开,说道:“抱歉,高考实在太累,睡了两周。”   老马满脸复杂。   他还记得考语文那天早上接到何修妈妈的电话,委婉无奈地说,孩子好像打游戏到凌晨,走的时候很困,让他巡考时如果发现何修睡着了喊一声。   ——老马心惊肉跳之余,竟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被调到九中去巡考。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叶斯打着哈哈找到座位坐下。五十多人分了三桌,老马和胡秀杰那桌人最少,但另外两桌都坐满了。   “哎。”叶斯叹口气直接走过去一屁股坐老马旁边,“老马,我还以为你多好的学生缘呢。”   老马瞪他一眼,心想我哪知道胡主任会坐我旁边。   胡秀杰似笑非笑看了叶斯一眼,把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   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胡秀杰复杂的眼神在叶斯何修脸上来回逡巡好几圈,终于在沈霏使劲递眼色下放弃询问那句“我的叶卡丘”的事,改问,“你俩,考得怎么样?”   老马立刻说,“哎别问了,今晚就出分了。”   ——说是这么说,老马自己也忍不住使劲瞟着这边。   叶斯笑了笑,“凑合吧。”   何修“嗯”了一声。   “凑合是什么意思?”老马忍不住问,按在大腿上的手表现出他的焦急。   叶斯说,“就是对答案发现还是有遗憾的题,物理有道选择应该是acd,但当时我犹豫了,不确定d该不该选,最后只选了ac。”   胡秀杰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最后一道选择,今年物理的若干杀器之一,a选项白送,剩下bcd都是赛级,选择或者排除哪个都不容易。   胡秀杰松了口气,“保守点是对的,起码有两分。万一选错五分就都没了。”   叶斯又说,“化学还可以,生物有两个填空把我唬住了。我去,没见过这么挖空的。还有英语听力也不太好,就像罗莉老师骂的那样,具体我就不重复辱骂了。”   “你生物一直短板。”何修平静说,“学科难度低,我们给的重视就不足。基础知识反而不确定了。”   叶斯点点头,“是。”   老马听了半天都没听见自己想听的,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问,“那……数学呢?”   叶斯愣了下才说道:“数学还行。”   “哎行了行了,别问了。”胡秀杰发现隔壁桌有人看过来,赶紧拉了一下老马,“今天吃饭不聊考试了,再过几个小时就出成绩,有什么好问的。”   老马:“……”是我先开始问的吗??   叶斯笑呵呵没说话,饭桌上的大肚茶壶转过来,他正抬手要拿,半道上被何修把手压了下去,何修伸手替他拿了茶壶,又替他倒水。   叶斯垂下眼睛一看,衬衫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蹿上来了,露出两个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红痕。   他啧了一声,把衬衫袖子往下拽了拽,两手插在大腿下边,像小孩一样地坐着。   何修从他身边借过给老马倒水的时候,他听见了何修一声轻微的叹息。   像是在懊悔自己出门前的上头行为。   叶斯紧紧抿住嘴巴,把闷笑声给憋了回去。   两礼拜不见,四班的人都发生了不小变化。   变化最明显的是女生,头发变颜色了,红的黄的都有。马尾消失,要不就换成短发,要不就长发飘飘,还有人直接变成方便面。   叶斯回头扫了一眼,基本全是超短裤或者连衣裙。刚高考完的女生疯狂得上天入地,一眼望去一屋子仿佛没坐几个好人。   他又忍不住乐,乐得一口吐沫把自己呛咳嗽,抬手就抽了两张纸巾。   老马突然眉毛一挑,“手腕怎么了?”   叶斯:“……”   何修:“……”   叶斯慢动作用纸巾擦了下嘴角,啊了一声,说道:“什么?”   老马皱眉盯着他手腕,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个圈,“红了,怎么搞的?”   胡秀杰也吓一跳,“像绳子勒的。叶斯!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这几天都不联系老师们,是不是……”   老马闻言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是不是遇到坏人了?你高一高二惹的那些小混混是吗??”   何修:“……”   叶斯咽了口吐沫,委婉道:“老师您坐下,别像看自己儿子似的看着我……”   “你就是我儿子。”老马情绪激动,指指他又指指何修,“你俩都是我儿子。”   叶斯砸了咂嘴。巧了,你另一个儿子搞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叶斯给何修递过一个凉凉的眼神。   何修喉结动了动,咳嗽一声,沉稳道:“老师,坐下吧,叶斯没事。”   “那这是怎么回事!”老马指着叶斯手腕,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   何修想了想,“对答案那天,他紧张,就让我一道题一道题念。他拿个毛巾无意识地缠自己手腕。数学……还好,理综整整对了两个多小时,差点把手腕勒断。”   叶斯用眼神谴责他: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可怕的是老马竟然相信了,大概这些老师们本质上仍然认为何修不会说谎。   “以后别胡闹了。”胡秀杰皱眉说,“手腕有动脉,真不过血分分钟就窒息。一根头发都能勒出事,不是开玩笑的。”   叶斯背着一口巨大的黑锅面无表情地点头。   他在桌子底下使劲踹了何修一脚,一点儿劲都没留。   何修表情疑似变形了一瞬间,而后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只能这么说,总不能真交代咱俩出来前的上头行为。   叶斯用眼神回:是你的上头行为。   班级聚会闹闹吵吵,人仰马翻。   老马和胡秀杰轮番讲话,起初胡秀杰死守底线,男生每人最多一瓶啤酒,女生不能喝。   后来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地来敬,胡秀杰自己喝了个亲女儿不认,趴在桌上强撑意识。   一个大包房三桌人,五十多张嘴同时说话,吵得人脑壳都要炸了。   何修叶斯一开始还没怎么投入饭局,后来被班级女生轮着敬酒暧昧暗示过几轮,也都有点头晕。酒过来就喝,渐渐地忘记了出来前“礼貌性坐坐”的想法。   沈霏喝多了,和许杉月抱着对方一条胳膊坐一块。许杉月一边跟宋义发着微信,一边听沈霏给简明泽打电话。   罗翰和张山盖开始一对一打篮球,也不知道这位仁兄在想什么,班级聚会还带个球来,篮球砸在酒店地板上砰砰砰的,能把人心脏都震出来。   温晨宋许不见了。说是上厕所,但叶斯掐着表感觉大事不妙。   在亲眼看见班级里好几对平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男生女生相互表白后,老马也有点疯癫,开始拉着何修的手说,“你是老师这些年最崇拜的数学苗子,现在我是你爸爸,要是咱俩当初一块上学,你就是我爸爸!”   何修的表情从未如此精彩过。   胡秀杰睡着一会后醒过来,茫然地看了眼乱七八糟的包间,然后突然坐过来摸了摸叶斯的手。   叶斯后背一凉:“?”   胡秀杰感慨道:“斯斯,上了大学好好学习,别再胡闹了。”   叶斯:“……斯斯……是谁?”   胡秀杰置若罔闻,继续自说自话,“你爸爸一个人带你不容易,你现在学习又好了,上个b大,多好啊,我都替你爸爸想哭。”   她说着,眼眶竟然真的红了,叶斯吓得一动不敢动,半天后挣脱出一只手来,给亲爱的胡主任抽了一张纸巾。   “别打断我。”胡秀杰皱眉,把他一只手合在自己掌心里,拍了拍,“你和何修的事,你俩再斟酌。十八了,上大学了,人生自己把握,老师和家长都不能说什么。妈妈永远都支持你。”   叶斯听前半句还觉得在理,最后一句冒出来,整个人当场吓傻。   他用后背猛撞身后的何修,“哎!哎!”   何修无奈地在他耳边说,“你上学期喝多喊过胡主任一声妈,看看,给人家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心理阴影。”   叶斯:“……”   菜过三回,酒过八旬,大家都有点高。   好像还没有谁是没哭过的,除了叶斯何修。   一屋子醉鬼,他俩虽然也醉,但却算得上最清醒的了。   何修看了眼趴在桌上的老马和胡秀杰,伸手把半瓶酒分别折半倒进叶斯跟自己的杯子里。   叶斯自然而然地举杯,手腕上那两道红痕毫不掩饰,勇者之心在红痕附近跳动得格外鲜活。   “敬你。”何修轻声说,“叶卡丘,高三辛苦了。”   叶斯笑笑,一直冷静的眼眶忽然有些泛红,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妙蛙老师,木啊。”   何修更大胆,余光瞟到四周无人清醒,直接偏头在叶斯嘴唇上啃了一口。   而后他看着叶斯瞬间充血的两只小耳朵,笑着用酒杯在叶斯的酒杯上清脆一撞。   当。   何修捏着酒杯一饮而尽,黑眸深处仿佛有一条一直寂静沉睡的星河,在此刻终于慢慢苏醒,跳动着点点波光。   他们一起坐在座椅上,何修解开了衬衫领口两颗扣子,叶斯也是。俩人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攥着手,掌心火热,望着彼此不吭声。   不知过了多久,叶斯枕在何修肩膀上睡着了。何修也睡着,但是靠在座椅靠背上,肩背仍然算得上拔直,没让躺他身上的人有半点不适。   醉醺醺昏沉沉的几桌人,是被老马的手机闹钟突然震醒的。   所有人一个激灵坐起来,然后n脸茫然。   不知道是谁先喊的,“操!出分了!”   一阵手忙脚乱,大家乒里乓啷地开始找手机,找到的握着手机深呼吸,还有人先去微博转发锦鲤,一部分人直接跟大家鞠躬说再见,说要赶回家和父母一起揭晓。   还没查到成绩,已经有人在哭了。   叶斯其实很淡定,他知道自己考上了,成绩也大概有个印象。   只是走到这一步,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感慨罢了。他和何修相视一笑,何修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官网,输入叶斯的准考证号……   “根本刷不出来,卡爆了。”罗翰气鼓囊塞地把手机一扔,“有人能查到吗?”   “查不到!”   “查不到!”   “服务器崩了!”   “我查到了。”沈霏脸色惨白,死死地捏着手机。   胡秀杰一下子声音都颤抖了,“多少?”   “六九二。”沈霏说,声音里带着哭腔,“加十分,能上q大吗?能吗?”   “能,肯定没问题。”胡秀杰脸上瞬间回复了血色,直接给女儿一个拥抱,“你信妈妈的,今年这个难度,六九二很稳。”   老马也站起来,坐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兵荒马乱的包间安静下来,磨合一年的默契,只要老马做这个手势,大家都会立刻安静下来。   老马镇定道:“大家不要慌,可以一直刷,也可以现在就回去和家人稍后一起揭晓。每一年都会卡服务器,先刷出来还是后刷出来和成绩好坏没有任何关系,都别紧张。”   胡秀杰也说道:“之前省重点尖子班都逐一询问过估分情况,我们预计今年top2理科线在682左右,比往年整整低了十分。大家刷到成绩也都先别急,耐心等明天出全省的一分一段。”   “刷出来了吗?”何修轻声问叶斯。   他俩一人一手机,何修刷着叶斯的,叶斯刷着何修的。   “刷不出来。”叶斯撇着嘴说,“服务器真的爆了。”   老马和胡秀杰过来看了眼情况,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别人,手机就一前一后响了起来。   他俩纷纷看了眼来电显示,又不约而同看了一眼何修,然后默契地拉开门出去接电话。   “别着急了。”何修叹口气收起手机,“反正考上了,回家再查也是一样。”   “我看行。找个没人地方,就咱俩,哦还有野橘,一起查分呗。”叶斯说着有点渴,目光逡巡一圈,在这张桌上没找到饮料,就只有酒,于是有些嫌弃地伸手把半瓶啤酒拿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倒进杯子,门一下子就开了。   老马和胡秀杰挨在一块站门口,像两只饿狼,死死地盯着他跟何修。   两个人,两个频率不同但都疯狂起伏的胸脯。   老马猛吸一口气,像要过去了,大吼一声,“何修!七四八!省状元!”   整个包间里一片寂静,大家都茫然,叶斯也茫然了一会。   茫然了一会,才把“七四八”这三个音跟748这个数字对上,又过一会,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扭头震惊地看着何修,“不是说作文写得一般般吗?”   何修也有些惊讶,过一会说道:“估计今年题目太偏,整体评分放宽了。”   叶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老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们这边冲过来,他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给老马抱亲儿子腾个地方。   然而还没来得及腾远,就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捧住脸疯狂搓了一通。   叶斯被抱了个一脸懵逼,挣扎无效。   老马涕泪横流,搓面团儿一样搓着他的脸,嗓音沙哑道:“叶斯考了第二名,七二九!数学考了满分,真是太给老师长脸了,老师太爱你了,老师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佛蛋默默说:虽然我很爱惨蛋,但为什么他们不先来搓我……   敲键盘的闻言一把捧起佛蛋:妈妈爱你,妈妈来搓你。   ……走开啦。佛蛋艰难地往旁边躲了躲,还是没能躲过致命一吻。   佛蛋一边放弃蛋生地被搓着,一边又小动作拉敲键盘的手指。   你看惨蛋。佛蛋小声说,被搓得又红又圆,可爱极了。   敲键盘的嗯了一声。   佛蛋又说,放我下去,我也要去搓搓惨蛋,惨蛋是我的。 第91章 番外1   叶斯毫无校霸尊严, 被老马几秒钟搓了个满脸通红。何修一回头,看他头顶所有能炸的头发全都炸了起来。   “放开……我……”叶斯试图把老马的手掰开, 无奈脸受制于人, 只能等老马自己平静下来收手, 一口气还没喘上来,胡秀杰又跑来使劲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校霸满脸写着萎靡和屈辱。   老马缓过兴奋劲,组织剩下同学回家。他和胡秀杰两个人站在马路边上帮大家拦车,老马一辆一辆给钱,跟每个学生都说了几句话。   叶斯跟何修站在马路边上看着他们, 依稀能辨认出老马说的是注意安全, 保持心态之类的。   “这人真够操心的。”叶斯笑着透了口气, 晚风吹来有些凉快, 他用手捋了一把被祸害的乱七八糟的头发, 又低声说, “七二九,比你给我估的高了五分。”   “全省作文分应该都上调了。”何修说,黑眸带笑, 趁没人看这边, 在叶斯脸上轻轻掐了一把,“开心吗?”   “再捏。”叶斯斜着眼睛, “把你爪子剁了。”   “你好凶。”何修缩回手,又止不住乐,伸手揽住叶斯肩膀,“考好了就凶巴巴。”   他俩没急着打车, 准确的说是被胡秀杰扣着不让走。等所有人都走了,胡秀杰和老马才一左一右押着他俩,老马低头用手机叫车。   “干什么?”叶斯瞪着眼,“快十二点了,再不回家我爸急死了。”   “你少跟我装。”老马说,“你爸出差了,谁知道你天天自己浪到几点。”   叶斯:“……”   无计可施,只好装死。叶斯抬起胳膊压在何修肩膀上,半边身子垮着,依旧一副站不直的样子。   胡秀杰盯了搭在一起的两人一会,还是没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今晚高考出分的缘故,街道仿佛都比平时要安静一些。   胡秀杰坐在前面,三个男的挤在后面。叶斯跟何修挤着,一起看车窗外倒退的城市。   这种感觉很神奇。   “要去学校吗。”何修问。   “对。”何秀杰回头看了他俩一眼,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我连女儿都不陪,就陪你们。”   “其实我俩比较希望你回家陪沈霏。”叶斯真诚地说道:“我俩有对方陪着。”   老马嘶了一声,在叶斯头上捋了一把,“别老瞎说。”   叶斯仿佛没听见,“所以我们大半夜回学校干什么?”   “放烟花。”何修轻声说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神经反射一样地跳了一下。   叶斯没听懂,正愣着,老马就兴奋地感慨道:“是啊,每次出了省状元,我们学校都要当晚放花放炮的。这都几年没出了?小王校长大王校长都乐坏了,都在学校门口等着你们呢。”   叶斯:“……”   有毛病啊!   何修仿佛已经放弃了抵抗,满脸无欲无求地看着车窗外。垂下的手在暗中捏着叶斯的手,在两个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也就十分钟。”老马说,“今晚回去你俩早点睡,明天上午咱班的填报志愿班会你俩得来参加,之后q大和b大的招生官会找你们聊,叶斯你这个分数报医学院有些浪费……这个我们明天再说,明天新闻媒体肯定也……”   “那个。”司机有些粗哑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我打断一句,这车上是坐了个状元吗?”   胡秀杰立刻说,“省理科第一第二名都在车上。”   “妈的。”司机立刻飚了一句脏,扭头在叶斯何修脸上使劲瞅了两眼,又转过去,“俩小伙长得也俊。”   不仅俊,还很般配,叶斯蚊子声哼哼。   “你说什么?”胡秀杰没听清。   何修捏了捏他的手,说道:“填报志愿会我们不参加了。新闻媒体……”他停顿了下,有些头大似的,“能推掉吗?”   “肯定要有采访的,虽然上面不提倡这种,但你这个分数不可能无人问津。”老马叹口气,“我也实在是不知道你是怎么能考出这个分来的……先这样吧,你不愿意折腾,媒体来先可着校方采访。”   胡秀杰嗯了声,“那你让你爸妈手机注意点,考前填报的通讯方式一定会被打爆的。”   “我知道了。”何修点点头。   从饭店到学校有点远,叶斯几次偏头看何修,却都只看到一个平静的侧脸。中途何修似乎酒力上头有些困倦,还靠在座椅上眯了一会。   只是暗中和他相互捏来捏去的那只手仍然暴露出学神心里隐秘的兴奋。叶斯心里琢磨何修应该只是在为了他高兴。毕竟考后当晚,何修自己洗澡时就随口嘀咕过,这次考的挺好,大概也就语文作文丢几分。   学校里黑咕隆咚的,但教学楼门口很热闹。保安把一楼的灯全打开了,几个校长和主任站在那等,地上摆了一圈烟花炮仗,看起来像某种神秘仪式。   何修礼貌而淡然地回应大家的热情,在烟花窜上天的一刻,轻轻握住了叶斯垂下的手。   “总是一个值得珍藏的夜晚。”何修勾着他肩膀在他耳边说,喝过酒,带着几分醉意,语气比平时喧软了几分。“我的叶卡丘真的考上b大了,729,省第二。”   何修的呼吸喷进叶斯的脖子,有点痒,叶斯忍不住动了动,忽然想起从家里出来之前。   热得要命的浴室,一地的水,何修贴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说,“今晚见分晓。”   “他俩……”叶斯听见小王校长和老马的小声嘀咕。   老马打了个哈哈,“刚班级聚会,都喝多了点。”   “哦哦。那趁早让他俩回去。”小王校长说,“等会你帮他俩打车。”   “看这些烟火。”何修手指着天上。   叶斯忍不住扭头亲了一口他垂在自己脸侧的指尖,“妙蛙老师今天比我醉得厉害。”   何修没有否认,过一会又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俩人也分不清是谁挂着谁,勾肩搭背地挤在一起,彼此的气息占据了全世界。   到家已经一点多了,叶斯洗完澡出来,刚好见何修在和家里打电话。   何修躺在床上,脸颊上两坨红,黑眸也不似往日清亮,声音却冷静如常。   “嗯,老马已经和我说了。”   “是,校方很高兴。”   “明天就可以填报志愿了,平行志愿。”   “学建筑,不变了。”   “谢谢妈妈。”   他挂断电话后徐徐松了口气,又把叶斯的手机往前推了一下,“刚才你爸也打电话了。”   “啊。”叶斯接过来,“我给他拨回去。”   叶爸只用了不到一秒钟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叶斯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个激动欲狂的声音,结果没想到接起来老爸在哭,吓他一哆嗦。   “儿子,是不是第二名啊?我听你们老马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嗯。”叶斯轻轻走到窗边,“查过分数了,去哪都能去上,放心吧爸。”   “哎。”叶爸叹了好几声气,“爸跟做梦似的。儿子你别着急啊,爸把手头这点事推了,明天下午就飞回去见你,爸……”   “不着急。”叶斯连忙说,顿了顿,语气又软下来,“那个,这两天要回学校开各种会,事情挺多的,你过几天再回来也行。”   “那也行!”叶爸长叹一声,“我儿子,又帅又聪明又懂事,学习好而且还……”   叶斯吓得赶紧说了句爸爸晚安挂了电话。   何修躺在床上乐,没刻意压着声,叶斯咬牙切齿地压过去,头上的水气偎了他一身。   “幸灾乐祸啊你。”   “没有。”何修喉结动了动,“我在想你爸真可怜,到现在都没意识到你在支他。”   “小时候我很反感他出差。”叶斯说,“四五岁的时候,他一要出差我就大叫发脾气,小学时变成了不吃饭砸东西,后来初高中开始沉默。我爸可能觉得我终于长大了吧。”   何修手摸着他的头,过一会轻轻笑了,“毕竟现在你有妙蛙陪着了。”   “是。”叶斯严肃地看着他,“我终于意识到人类无法陪伴我,只有宝可梦才能天长地久。”   俩人忍不住一起乐出了声。窗帘没拉,也没人管,他们抱在一起带着醉意接吻,把刚刚揭晓的分数抛到脑后,什么都不去想。   ……   ……   ……   ……   说是不露面,但出分后还是少不了回几趟学校。   档案、照相……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几乎填满了所有时间。   常在路边走,没有不湿鞋。叶斯何修十万分小心,还是在某次从教学楼里出来,被记者给蹲到了。   叶斯下意识偏头看何修,在对方脸上捕捉到一闪即逝的懊恼后感到一丝变态的开心。   “学习方法就是好好学习。”何修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做学生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随时随地,永不分心……”   叶斯听了两句感觉耳熟,再一琢磨,这不是胡秀杰每周广播里念叨的那几句吗?   合着这个哥给背下来了。   “对,熬过夜。”   “嗯,考试压力很大。”   “是,还是承受住了压力。”   记者很崩溃,正常学霸面对镜头都文思泉涌夸夸而谈,眼前这个人却挤牙膏一样,而且每句话仿佛都在配合他——记者的直觉,对方并没有说实话。   “那么这位叶斯同学——”他终于转向了叶斯,“听说你们是同——”   “我们是同桌,室友,宇宙无敌霹雳好朋友。”叶斯一把搂住何修的肩膀,在记者露出兴奋的眼神后飞快说,“我们共享一套学习方法,要点就是抓紧每一分每一秒,随时随地,永不分心……”   记者:“…………”   俩人谁也没想到,这段不伦不类的采访还是被放上了电视,上星的那种。   当电视机里何修一脸冷淡且理直气壮地背诵胡秀杰至理名言时,四班的群刷得手机都要炸了。   罗翰:我寻思学神应该是忘了加宾语。   宋许:应该是——做学生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打游戏,随时随地打游戏,永不分心打游戏。   温晨:还有,睡觉也要打游戏,起床第一件事打游戏。   沈霏:学神你那个游戏机叫什么来着?去接个代言吧,你的颜值可以。   许杉月:+1。打游戏,上q大。   老马:你们眼里这个群还有我这个班主任吗?   叶斯一边刷群一边歪在沙发里看电视。撇开那些屁话不说,镜头里他跟何修看起来非常养眼。   俩人很少在一块照镜子,也是这个机会,才让他看见原来两个穿着白衬衫的大帅哥勾肩搭背这么好看啊。   啧啧啧。   “西瓜还冰吗?”何修从电视前路过,“给你加点冰块?”   “你起开起开。”叶斯拨拨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算盘,别挡电视。”   何修叹气走开,去拿了一碗冰块,倒进被叶斯挖出一个拳头那么大的洞的西瓜里。   叶斯拍拍旁边,“一起。”   何修满脸屈辱不情不愿地坐下,勉强扫了一眼电视。   镜头切换,变成了老马办公室。   记者:“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您的学生,就您观察,这两个孩子平时有哪些好的学习习惯呢?”   老马破天荒扎了领带,办公桌明显也收拾过,一大摊瓜子果冻都没了,只剩下几本讲义。   老马表情严肃,“何修的学习方式比较独特,暂时不讨论。但叶斯我可以好好吹……好好聊一聊。叶斯高一高二的成绩并不理想,是高三才开始赶上来的,每天早上我看这个孩子……”   叶斯一下子站起来,大声打了个哈欠,在电视机面前伸了个懒腰,“好困,午睡吗?”   “让我把电视看完。”何修手拦在他腰上,往旁边拨了拨,“别挡电视。”   “哎。”叶斯乐着压他腿上,“还带报复的?”   “没报复。”何修满脸真诚,“我就想听听老马是怎么吹他亲儿子的。”   “咱俩谁是亲儿子?”叶斯问,又忍不住在何修嘴唇上咬了一口。   “我觉得是你。”何修说,“上一世是我,但这一世被你抢了。”   “啧。”叶斯跪在他腿上,沉甸甸的压着,“嫉妒么。”   何修没吭声,垂眸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而后低声说,“等会要去签字。”   “我知道。”叶斯头很铁,一手杵在遥控器上,把电视闭了。   旋涡中心往往最风平浪静。   哪怕外头“校草无双”、“学神cp”议论得沸沸扬扬,当事人仿佛没什么事一样。   七月中旬,赶着动身旅行前一周,叶斯和何修先后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彼时何修已经在自己家了,俩人视频一起拆通知书。   “你看,这个。”何修缓缓展开紫色的通知书,剪纸的校园建筑立绘立刻跳出,巍峨而庄严。   何修勾起唇角,“挺好看的。”   “是好看。”叶斯疯狂点头,“真好看啊,哎,我这个就比较朴素。”   他的通知书没有太多花样,就是真切的大字。   “叶斯同学,恭喜您被我校医学部临床医学专业录取。”叶斯读着录取通知书,又叹口气,“哎,我这个学得上五到八年。惊了,怕不是要学死。”   “我也需要五年毕业。”何修勾起唇角,“四年拿工学学位,五年才拿建筑学学位,我们还是同步的。”   “一直同步。”叶斯跳到床上坐下,嘭一声,“真开心啊。”   “你东西收拾好了吗?”何修温柔地问,叶斯把手机放在耳边,就像自己男朋友咬着耳朵在跟他说话。   “收拾了一部分。”叶斯说,“我现在就只想尽快看见你,我去,都十好几天没见着了!”   “是。”何修也叹气,“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叶斯小声哼哼,哼完耳朵根又一红,嘟囔道:“恶心死了,两个大老爷们……我挂电话了啊,老马让我收到通知书去给他看一眼,我服了。”   “嗯,去吧。”何修顿了顿,又飞快说,“爱你。”   “给你比心。”叶斯严肃地拿起手机,对着摄像头捏了捏手指,又猛地打了个哆嗦,“呕!”   何修笑着挂了视频。   七月太阳大的不要命。   叶斯在烈日下哼着歌散漫地走,走到校门口,在混子大队群里回了条消息。   宋义:六点后凉快了来我家啊,车库烤串,小简他们也来。   吴兴:小简终于要吃到大羊腰了吗。   宋义:必然的必,还是他宋爷爷亲自给他烤的。   叶斯:等我会儿,我回趟学校,然后过去帮忙。   宋义:带箱啤酒。学神来不?   叶斯:他不在h市,我只能借酒浇愁。   叶斯揣起手机,叹了口气。   高考后轰轰烈烈,但自从何修回家后,日子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了。   他走到学校门口忽然停住脚步。   英中那连成一排的教学楼、楼后隐隐透出的小操场、食堂、浴园、小超市、宿舍楼……在午后的太阳下闪着光一样,熠熠生辉。   一种仿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交织起来,明明朗朗的大白天,却忽然让人有些鼻酸。   他清了清嗓子,捏着通知书快步往教学楼走。   英中大门口火红的光荣榜已经挂了整个夏天。   无数教职工、学生、家长,都拿手机拍过这块板子,还有人来合影。   叶斯何修两人的照片高居榜首,是出成绩后被拉来照的相。何修依旧淡漠而礼貌,叶斯则笑得眉眼弯弯,露着一排小白牙。就像无数张合照上单独拆出两个人一样,这俩人拍照的模样从来没怎么变过。   下面是应校方要求留下的“座右铭”。   何修: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叶斯:在人生的漫漫长路上,成功和失败都很短暂,拼的是我们持之以恒奋斗的决心。   不管这个夏天有多长,这两张照片,两个名字,都会一直站在英中的大门口,看着这所学校送走一拨人,迎来下一拨。   叶斯和老马说完话出来,光荣榜旁边又围了一群人。是学生,但没穿校服。   他低着头从旁边擦过,走到街口又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有个男生站在人群最外围,目光落在他留下的那行话上。男生戴着帽子,遮住眼眸,侧脸是有些冷漠的倔强。   叶斯回头,是因为对方左耳戴了一枚很小却很亮的耳钉,折了一簇光,在经过时不经意地晃入他的眼。   片刻后,男生不经意地回了下头,飞快跟叶斯对视一眼,又平静地挪开视线,仿佛压根没看出来就是照片上那人。   他侧脸对着叶斯,缓缓把嘴里的泡泡糖吹了一个巨大的泡泡出来。   噗。   泡泡破了,于是他又面无表情地继续嚼,勾着肩膀上的外套转身从叶斯身边擦身而过。   等那人从街口消失了,叶斯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何修已经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了。   他拨回去,何修问道:“你回家了吗?”   “晚上和宋义他们吃烧烤。”叶斯说,随手拦了辆车。   他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的倒影,又忍不住叹气,“还有几天出发啊?”   “快了。”何修忍不住乐,“男朋友,你把我话抢走了,我本来要感慨这句的。”   叶斯也忍不住乐,看着窗外,车子沿江跑过,他轻轻舒了口气,靠在座椅里嘟囔,“我真的有点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惨蛋冲进屋,扔开小布包,热!给我西瓜!   回来啦?敲键盘的看他一眼,让你买的酱油呢?   没买!我给忘了!惨蛋说着往沙发里一蹦,又扯嗓子,佛蛋!   敲键盘的过来敲了他一下,佛蛋在收拾卫生和旅行要用的东西。你看看你,就知道野,脏活累活全让佛蛋干了。   不累。佛蛋默默拿着小扫帚出现在门口,惨蛋出去玩热坏了吧?   还成。惨蛋疯狂吮吸着冰棍,我在蛋舍门口看到一群新蛋。   是吗。佛蛋语气平静,揪着扫帚上的小须须,有好看的小鸡蛋吗?   有。惨蛋点头,又说,个头还行,但不如你蛋色均匀。一个两个,都是小破蛋!   敲键盘的一把按住惨蛋的头,还说别蛋!就你是小破蛋!   ——————   下一个番外是旅行番外~   你们想看的招生官看到叶斯高一高二成绩,是在番外3(大学生活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