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明朝当县令 作者:偷吃锦鲤 文案: 半吊子文科生温瑜穿到明朝一个两科落第的举人身上,上有极品老爹,下有不知人间疾苦的弟妹,还附赠个有心理疾病的小儿子。四书五经八股文一窍不通,只能捐个官去当县令,努力改善民生,努力融入当地,顺便把终身大事解决一下... 非考据,种田文,远离朝堂,主角团基本都是小人物,有一点探案+美食 多年以后,旁人问徐敬他跟温瑜两人是如何在一起的 徐敬信誓旦旦的回道:“温瑜打从见我的第一面起,就已经钟情于我” 温瑜:“……” 武力值爆表美貌攻X冷静温柔受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悬疑推理 小门小户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瑜,徐敬┃配角:┃其它: 第1章 穿越 “瑜儿啊!你可不能就这么为那个女人死了啊!你死了你爹可真么办!”温瑜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哭喊,吵得他头疼欲裂,想要张嘴说话,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喉咙里跟被火烧过一样,感觉自己喘口气都疼。 “亲家公,我儿子这是因为你女儿死的啊,你这今天可不能走,我们一家老小现在都没着落了!” 男的还在吵,温瑜已经没有思考的力气了,伴随着这些背景音沉沉昏睡下去。 在大夫的尽力救助下,温瑜终于在两天之后彻底醒来。刚醒没多久他就发现一个悲哀的事实——他,温瑜,穿越到这个几百年前跟他同名同姓的明代古人身上了。天知道在他记忆中,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照常晚上打完游戏上床睡觉。 此时他跟这具身体的记忆仿佛还在融合中,他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知道现在是大明王朝,剩下的都有些迷迷糊糊。 温瑜百思不得其解,他作为一个半吊子文科生,高中毕业已经十年了,大学时学的销售,毕业跑单跑了两年,挣点钱就辞职了去做自媒体了。 现在就是在公众号上写几篇文章,挣点小钱反正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没什么远大理想,这么多年也没遇到个心动的人让他想谈恋爱,朋友都笑他这简直过的就是无欲人生。 “老爷,药煎好我给您端过来了。”门外响起扣门声。 温瑜收起思绪“进来吧”走进来的是他这具身体的书童,名叫元宝,看着也就十三四岁,脸长得白白胖胖像个圆馒头,两只眼睛又圆又大,一脸机灵相。 机灵样的小书童问的话却非常对不起自己的长相“老爷,太老爷问你什么时候能起身” 温瑜现在每次听到太老爷这三个字就脑壳痛,原因就是原主的爹,现在温家的老太爷,真的可以说是人中极品。 “你一会儿回他,就说我这两天还没好利索,外面风大,过些时候吧。”讲道理,原主这次大病一场直接病死了,这次是他穿到这具身体上,即使这样他现在也浑身无力,站久了还会头晕,现在让他出门,也不知道他现在这个便宜爹按的是什么心。 “哦”元宝应了一声,站在他身旁看他喝药。温瑜看他这副瓜兮兮的样子心下好笑,这家主人挑书童的时候估计也被骗了。紧接着又暗暗庆幸,也幸好是这种小呆瓜,他能不动声色的套出不少消息。 从元宝嘴里他知道现在是明朝成化十九年,原主温瑜是徽州休宁县人。父亲是个酒楼的账房先生,家里条件一般,但是原主天资聪颖,开蒙之后在一众学子中脱颖而出,14岁中了秀才,隔两年中了举人。 徽州巨富王老爷看中了他的品貌学识,把独女嫁给了他,成亲当天十里红妆,直到今天休宁还流传着他的事迹。 原主志得意满,隔年就在岳父的鼎力支持下带着全家去京城参加会试,结果连续两次落第。 也许是从小顺风顺水的人往往抗压力比较差,经过这两次打击原主说不上一蹶不振但也越来越沉默寡言,整天闭门不出在书房死读书,跟父母妻儿基本无交流。 按理说他今年才25,就算考不上进士在大明朝也算是年少有为了。但无奈原主年幼时太过逆天,为人又不太爱交际,招人嫉妒经常得罪人,于是他这样就尝尝被人议论伤仲永之类的。 再加上他父亲常常跟他念叨让他小时如何如何聪慧,三年前他母亲去世,之后他父亲的口头禅就变成“你母亲到死都没享到你的福啊...” “...我也不知道有几年好活,儿你什么时候让我当上官老爷的爹啊...” “我这辈子命苦啊!” 天知道按以前他的家庭条件来讲,他家不说一贫如洗也差不多了,自从原主年少天才的名声传出来后,当地县令教瑜就没少给原主家补贴,成亲之后靠着妻子娘家更是在京城买了三进的大宅子,如今家里吃穿不愁有仆有婢,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了。 原主本来就心思细腻,这样成天被他爹念叨,时间久了更加性格古怪。 几个月前原主妻子王三娘得了一场风寒,然后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王氏跟原主少年夫妻,感情甚笃,这几年原主深居简出多亏王氏操持,里外都打理的妥妥帖帖,在原主失意落魄是时候依然全心全意他。 王氏这一死,原主才惊觉自己这些年错过了多少,悔不当初每天喝的大醉,醉后失足落水这才让温瑜穿过来了。 温瑜喝完药在元宝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元宝,你给我拿纸笔来”。他刚醒两天,之前一直都在床上躺着,这是第一次下地,由此可见他那个爹让他出门有多不靠谱。 过了一会儿元宝把纸笔放到桌子上,温瑜拿起试着写了几个字。“还好,这身子还有些条件反射,不然单靠我自己怕是要在明朝当个半文盲。”温瑜满意的看着那一排工整漂亮的楷书。 这两天他断断续续的接受了一些原主的记忆,但是很模糊,只有个大概,他能听懂古代人讲话,能看懂文书,但让他写文章他是不可能写出来的,更不用说八股文诗词歌赋了,原主这些基本上是样样精通。 温瑜无奈叹了口气“看来科举这条路是行不通了,还好现在已经有举人功名,实在不行去捐个小官,反正饿不死”。 他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老天却让他穿越了,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重组家了,之后他一直上寄宿学校,放假就去打零工,这么多年都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估计他消失了周围人太难过。 就在温瑜陷入思绪的时候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进来”。 走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身半旧襦裙,面容憔悴“老爷怎么起身了,元宝是怎么伺候的”看到温瑜起身她大惊失色,连忙要扶温瑜回床上躺下。 温瑜拦住她:“无妨,是我想活动一下,钱妈妈来是有什么事吗?” 来的这位老妇人王三娘母亲的陪嫁侍女,这些年帮主王三娘管家顺便照顾这一家的饮食起居。 钱妈妈眼神闪烁,“也没什么,就是...” 温瑜一看这估计是有什么大事,不然也不会他才刚好钱妈妈就来找他,连忙温声道“但说无妨,钱妈妈是看着三娘长大的,三娘一向敬重你,如今三娘虽然走了,但是以后我也会跟三娘一样待你”。 钱妈妈听罢感动的热泪盈眶,哽咽道“我知道老爷是个好的...可惜我家三小姐福薄...” 待哭完,钱妈妈咬了咬牙“可惜有些下贱胚子脏心肝的,我家小姐刚过头七,现在就迫不及待把手伸进来,也不怕遭了报应!” 温瑜心中好奇,按理说他家现在全赖丈人扶持,据他所知他现在这位老丈人走的是万贵妃一家的路子,再加上他举人的身份还是能唬住一批人的,理论上讲应该不应该有大事啊。 钱妈妈看温瑜不语,又红了眼眶“老奴知道您也不容易,但这几间铺子是夫人的陪嫁,按理夫人走了,这些就是小少爷的!现在您是一家之主,您说怎么处置这些我们都没意见,但那个小娼妇算是什么东西!叫她一声奶奶就真把自己当奶奶了!” 温瑜脑袋嗡的一声,现在他全想起来了。 原来事情经过是王三娘身为富商的独女,在家十分受宠,出嫁时父母不止给了大量银钱,还送了王三娘几个铺面,有经营绸缎的也有首饰店,由于经营得当这几间铺子都收益不错,反正养他们这一大家子还绰绰有余。 刘芳儿一家是温母的表亲,按辈分应该管温母叫声姨,前几年看温家发达了一家人来温府投奔,本来刘家的目标是原主,想把刘芳儿许给原主当妾。但是原主坚持不同意,他们一家就在温母的默许下死皮赖脸在温家住了下来。 没过多久,温母病逝,刘家也按理说也应该走了。但是刘芳儿不甘心,她不想回去嫁给个庄稼汉一辈子在土地里刨食,她要成奶奶留在京城!温瑜的路子走不通她就换一个!于是在一个午后她假借做衣服的名义爬了温父的床。 不得不说刘芳儿还是有些手段的,温父一辈子被泼辣的温母压的死死的。他现在好不容易老妻死了,家里富裕儿子又百依百顺,年过不惑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有个二八年华的姑娘主动献身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他还算没有彻底昏头,没想过续弦,只是把刘芳儿抬做妾。这倒不是因为他对温母还有旧情,而是他坚信等到大儿子考上进士当了官,他最起码能娶个员外家的小姐,小小村姑,还不配做他正妻的位置! 刘芳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遵从,就这样进了温家的大门。 进门之后刘芳儿可以说没有一天消停,温瑜每天是能躲就躲了,只留王三娘应付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现在王三娘死了,刘芳儿又跟温父吹枕头风,想插手王三娘的嫁妆,温父这些年早就对那几间铺子垂涎已久,于是默许刘芳儿以当家主母的名义去接手。 王家虽然知道此事,但是温瑜尚在,王三娘还有个儿子,也不好贸然插手出嫁女的嫁妆,只能让钱妈妈来跟温瑜协商。可原主在王三娘死后每天喝的酩酊大醉,这眼看着刘芳儿都开始往店铺里安插人了,钱妈妈急的没办法才在温瑜大病未愈的情况下又来找他。 捋清事情经过的温瑜一阵无语,这都叫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说温父的人设又叫我观苏大强有感吗_(:з」∠)_ 第2章 王家 温瑜心里吐槽,温家现在一家上下靠王家过活,人家女儿才刚走就在人家眼皮底下贪污人家嫁妆,哪怕是温瑜这个人道德水准算不上多高,也要感叹一句温老爹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不光不要脸,还蠢,以前家里生意一直是王三娘操持的,现在王三娘死了,满家能找到一个懂做生意的吗。 钱妈妈看温瑜苍白着一张脸眉头紧皱,以为他也是为这糟心的爹难受,再想到早逝的三小姐,不由的对他更是怜惜。 温瑜思索了片刻,抬头就看见钱妈妈充满母性光辉的眼神,感到哭笑不得,托温父的福,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温瑜为王三娘殉情。 王家本来就对这个能念书的姑爷比较满意,现在看他如此情深义重,更是对他好的不得了,在他病的这几天,贵重药材补如流水一般送过来。 温瑜见状只能温声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先想办法应付几天,等我能好一些能出门了,我会去解决。”钱妈妈应声退下。 就这样过了七天。温瑜终于能出门了,虽然还是有点体弱,但是毕竟年纪轻,又有名医诊断,只要耐心调养还是能慢慢恢复的。温瑜对此很满意,不管怎样,他已经穿越了,谁也不想顶个病歪歪的身体。 这几天温父刘芳儿来过几次,温家弟妹来过几次,都被他以不便见风为由堵在门口。他跟这具身体的记忆还在缓慢的融合中,贸然去见亲人怕是会露出马脚。 如今他自己感觉已经准备的差不多,最起码他一开始身上那种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他的一举一动基本已经和古人没什么差别。 终于温瑜能出门了。他独自穿好外衣第,首先要解决一件对他来讲很重要的事“元宝,去拿面铜镜给我。” 元宝直接把他自己的镜子递给温瑜,温瑜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接过铜镜照了照。铜镜里的人物有些扭曲,现代人乍一看估计会觉得看不清,还好温瑜是魂穿,这些信息古人的身体是可以接收和处理的。 只见镜子男子眉清目秀,薄唇凤眼,也许是大病初愈,他显得有些格外苍白消瘦,这张脸跟他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温瑜总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有些恐慌,这些日子也有意的避开一些反光的东西。他害怕看到一张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脸,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活了二十多年,突然发现自己不再是自己,现在好了,虽然原主比他娘了一点,长得还是差不多的。 温瑜感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吩咐元宝跟他一起出门。元宝苦着脸“老爷,这才刚开春,您再回去穿一件衣服吧”“啰嗦,再说话不带你出来了,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轿子也在门口停着呢,老爷我们去哪啊”元宝好奇问道。 温瑜怕他呆兮兮的被人套话只含糊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刚出房门,就看见一个穿着粉袄,身段妖娆的女子站在门口。,看来是得了消息一早前来堵人。女子见了两人,快步走上前:“大郎好些了吗?这几天我一直想着来照顾你,钱妈妈总是拦着。也不知这满府谁是主子。” 温瑜心知这恐怕就是那位刘芳儿刘姨娘了。这么一会儿工夫还不忘了给别人上眼药 刘姨娘看他不语,继续问道:“哎,你儿子还小,你又要读书,这家里没个照料的人怎能行呢。”她眼睛转了转“现在三娘人没了,她那些嫁妆铺子无人打理,我娘家有两个人 ,在做生意这方面生财有道,不如把他们派过去帮忙,当然嘛月俸要高些,不过自己家人毕竟用着放心啊 。” 刘芳儿志得意满,碍事的死了,她把温父死死攥在手里,温家这帮蠢人还不是以后要对她言听计从。她满是恶意的盯着温瑜,想起当年自己主动献殷勤温瑜却避她如蛇蝎。“管你是不是举人,以后温家还不是我刘芳儿做主。” 温瑜根本懒得跟她废话:“刘姨娘此言差矣,三娘的嫁妆以后自然要留给我跟三娘的儿子,岂是夫家所能图谋的?至于刘姨娘那两个亲戚……恕我直言,刘姨娘嫁进我们家之前,怕是连村都没出过,我只怕是外面人心险恶刘姨娘被人蒙蔽啊。”言罢不管刘芳儿,带着元宝走出温府。 待温瑜乘上轿子后才跟轿夫说出目的地。抬轿的几个轿夫都是老手,再加上元宝一再跟他们强调慢点走,坐在上面一点都没有颠簸的感觉。 温瑜轻轻拉开轿帘,他对这五百多年前的大明朝还是有些好奇的。 此时的北京有两条干道比较宽阔正直的。一条是从猪市口到广宁门;另一条是从正阳门直抵永定门。它是北京内城中心御道的延长,也是全城中轴线的南段。另一个特点是五方杂处、百货云集的商业区。西起琉璃厂,东到正阳门大街,南自猪市口,北至棋盘街,构成一个繁华的商业网。它是这个时代北京的重要市场和金融业的集中地,温家的宅子就在这附近。 现在的北京还没有修建外城,只有皇城和内城,皇城是高级官员,皇亲国戚住的,内城是中下级官员和百姓住的。而温瑜这次要去的王府,则坐落在此时有名的富人区——南锣鼓巷。 由于温瑜之前跟钱妈妈通了气,到了王府直接就被下人引进了堂屋。 一进去就看到王老爷,王三娘的大哥王以泉早早在那里等着他。他连忙对王老爷施了一礼。王老爷对身边下人说道“快,扶着姑爷,你这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就过来了,有事说一声我就让以泉过去了。” 王老爷名叫王富贵,他当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家里原本是徽州种地的,徽州山多田少,此时已有不少徽州人跑出去做生意发了财。他把心一横,也跟老乡跑到外面做木材生意,他脑子活人也诚信生意就越做越大,现在盐、典、木材、丝绸等领域都有他的产业。 更别提他现在搭上了万贵妃万家的路子,在京城已经彻底站住了脚,虽算不上富可敌国,但现在也是有名的大商人。 王富贵虽然有钱,但一直有一颗向往风雅的心,可惜大儿子二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 偶然之下让他遇到了原主温瑜,17岁的举人让王富贵眼前一亮,更别提这年轻人是他徽州老乡,品貌俱佳,连忙让人打听。一番思量之后王老爷就决定把独生女嫁给他,资助他上京赶考,为家里以后铺路。 虽然原主两次落第,但这些在王老爷眼里简直不叫事,没看见六七十的举子一大把,25岁依然可以说是年轻有为,加上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可以说王老爷看温瑜有时候比自己亲儿子都顺眼。 虽然王老爷连忙让温瑜坐下,但是温瑜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完整的礼,王老爷见状更满意了,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转瞬又悲从心来。不由问道“瑜儿身体可好些了,这次来是为何啊。” “小婿一切都好,岳父也要注意身体,此次前来叨扰主要是三件事。”王老爷好奇“是哪三件事?” 温瑜让元宝把准备的东西拿过来:“岳父,这是我从小到大读书的一些心得,包括我对科举的一些感悟,还有我之前所做几篇文章,我听闻大哥的孩子开蒙时间也不短了,希望能对孩子有帮助。” 王老爷大喜,他身后的王以泉也是眉开眼笑,温瑜作为徽州有名的才子,他的文章连一些名师大儒也说好,这几次落第大部分因为时运不济,文章也不是主考官喜欢的风格,但是学识还是没有问题的。他的笔记心得对于现在的王家来说无疑是很有帮助。“瑜儿有心了,我替我家那几个混账小子谢谢你。” 王以泉双手接过吩咐下人给送到小少爷书房里去:“第二件又是何事”。 温瑜心中暗道,重头戏来了,他深吸一口气,狠狠掐了一下大腿,抬起头来已是眼眶泛红“第二件是小婿前几天已经叫下人去吏部投了供,打算应远方选官了。” 王家父子大惊失色,王老爷急道“万万不可!瑜儿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当以举业为主,现在你去选官,怕是这辈子再仕途上难有寸进了!” “岳父,大哥,自从三娘走了,我每天都在想瞬息浮生,薄命如斯,如果三娘在的时候我多陪着她该多好。现在三娘不在,但是我们还有孩子。我已经无心举业,这辈子只求把儿子照顾好,待他成家立业,我到九泉之下也算有颜面见三娘。”温瑜本来一开始是想做戏的,但不知道是原主残留的意识还是怎么,说着说着就真的悲从中来,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抬头一看王家父子也是一脸感动,尤其是王老爷。他向来在子嗣上有些艰难,只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都是原配夫人所出。 王三娘是妾生的女儿,生母早逝,从小抱在王夫人身边养,王夫人对她也视如己出百般疼爱。在终身大事上也是精挑细选了一番,最终选中了温瑜。 王老爷想起女儿的好,声音都嘶哑了“好孩子,为父没看错你,三娘有你这么一个好夫婿是她的福气。” 温瑜心中有些无奈,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原主对王三娘好的不得了,包括王三娘的亲人。但原主真的对王三娘好吗?恐怕不尽然。 当然肯定是有好的地方,王三娘跟原主成亲以后四年无子,当时温母急的就差直接往原主屋里塞人了,提过好多次,但是全被原主坚持拒绝。 原主性格温和,哪怕落第那几年也就是变得越来越沉默,成亲八年从未对家人说过一次重话。同时长得也十分俊俏,才华横溢,在外人看来前途无量。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很不错的丈夫了。 但是是在现代人眼里,男主就是妥妥的凤凰男了,当温母温母对王三娘百般刁难时,他没有一次为妻子解过围,可能在他眼里父母从来没有不对的地方。 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王三娘的付出,用着王家人的钱,包括对子女的教导都是王三娘一手包办的。原主只负责读书,所有生活重担都压在王三娘身上。 他到最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但是却选择用酒精麻痹自己,对家里的一团乱象依然选择视而不见。这是一个心智不成熟也担不起任何责任的男人,除非大彻大悟否则哪怕他考中状元当的也是那种糊涂官,他整日喊着王三娘的名字,不知道是在怀念的是王三娘还是怀念王三娘带给他的,那种井井有条无忧无虑的时光。 想到这里温瑜不禁心中感叹封建社会的女人过的是真的艰难。王三娘这已经是有父母疼爱的富家千金了,还依然有这么多糟心事,条件差一些的女人不知道是怎么撑下去的。 温瑜感慨了一番,看见王老爷依然满面悲戚,心下不忍,于是安慰道:“小婿虽然去选了官,但是也是可以考科举的,两次不中也说明我现在的文章还差些火候,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次去做官也是想长些见识,在学问上争取更进一步。” 王老爷听他没有放弃科举,好在是有了些安慰,“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好说什么,过些日子我让你大哥去帮你走动一下,以便帮你点个好些的地方。” 温瑜又跟王家父子鞠了一躬“如此,便劳烦岳父和大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边写遍查资料才发现原来北京外城是嘉靖时期才修建的,话说那之前一段时间北京是真的很挤 第3章 父子 两件事都说完,温瑜平复了一下情绪,对明显还有些恍惚的王家父子说道:“这最后一件事。”说着他从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这是三娘陪嫁铺子的地契,岳父大哥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差错。” 王老爷大惊失色:“瑜儿这是做什么,我王家岂是贪图出嫁女东西的人家!”王以泉也连连推辞,开玩笑,王三娘还留有一子,这要是传出去了,他王家不是要被世人骂死。 温瑜当即澄清:“我自然知道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岳父乐善好施,当年徽州知府也跟人道王家是儒商典范。但是我这次选官,必定是选不到京城附近的地方,三娘不在了,我对这些商贾之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我这次只是想让岳父跟大哥代为经营,所得之利我自然是一份不要,待到我那儿子及冠,岳父直接交给他就是,而且我家......我家的情况想必岳父也是有所了解...” 王老爷想起温瑜那个不靠谱的爹也是一阵迷醉。 温瑜摆出一副左右为难的神色:“常言道,子不言父过,只是我那姨娘仗着自己是长辈,搅的家宅不宁,小婿没用,只能借岳父的手为我和三娘的孩子保住家业。” “简直岂有此理!”王老爷大怒,“一个小小的村妇!竟然爬到我家头上来了!瑜儿你放心,那村妇把柄诸多,我只是碍着亲家公才没跟他算账!如今有你这番话,之后的就让我去处理吧。” 温瑜这下彻底放心了,如今事情都解决他只需要回家等消息就可以了,于是起身告辞。王家大哥亲自送他到门口。 就这样过了些日子,家里突然有官兵来敲门,进门之后二话不说就去后院以侵吞百姓财产之名捉走了刘芳儿。临走的时候刘芳儿还在大喊:“你们不能抓我!我是温府夫人!我家大郎是举人老爷!救命啊!” 估计这些人之前都被打点过,拿人之后倒是对温府上下都比较恭敬,但即使这样,温家人也吓坏了。 温父赶忙来找温瑜:“瑜儿啊,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官兵怎么就把刘芳儿抓走了!会不会连累到我们啊!” 温瑜暗暗翻了个白眼,王家之前已经派人跟他通过气了。原来是刘芳儿大哥,仗着妹妹给好人家做了妾,在乡里四处说自家妹妹当了举人的后妈,欺男霸女,强买强卖了几家人的田地。 农家人老实巴交的,又怕当地官员护着他,大多数选择吃了这个哑巴亏。 有一家被逼的没办法来京城投奔儿子,儿子也就是普通手艺人,但毕竟是天子脚下,掉根竹竿都能砸个三品官,区区举人算什么,于是带着家人告到顺天府。 本来这种案子顺天府一般懒得管,王家在里面使了一番力,这不顺天府就来拿人了。 温瑜对他解释道:“没什么事,她家里人犯了事,其中也有她默许的成分,抓进去关两天打几板子就放出来了。” 温父听完才松了一口气:“哎,早知道她不是个省心的当初就不该看她可怜收留她,成天就知道给我儿添乱。我看这次她回来,给她几两银子打发她滚蛋吧。” 温瑜这下倒是有些吃惊,他原以为毕竟同床共枕了几年,温父对刘芳儿好歹也是有些感情的,看来他这种人天生就是自私自利。不过这倒是给温瑜省了不少麻烦,于是同意道:“全听爹的,过些日子我再为爹安排个人照顾你。” 温父顿时转忧为喜“我就知道我儿子有本事,不过瑜儿啊,你还是得读书上进啊,考不上状元你爹就白把你养这么大了,爹这几年......” “我已经去吏部选官了。”温瑜平静的打断他。“你说什么?!”“我说我已经不想读书,去吏部选官了。” 温父愣了一下,缓过神来放声大哭“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温父心里清楚,去选官很可能就选个教瑜县丞什么的,这在以前已经是温家人心中的大官了。但是这几年温父的心已经被喂大了,他觉得甚至以后能成为状元爹,成为十里八乡人人敬仰的老太爷,七八品的小官完全不能满足他。 温瑜被他吵的脑壳痛:“闭嘴!”温瑜面色不善。温父被他阴沉的神色吓到,收了声。“我名册已经递上去了,倒是爹你,已经收到风声我上任的地方很可能是云贵川一带,不止偏远还有山贼匪患,爹你准备一下,我们过两天就出发。” 温父听他说到一半,就已经直皱眉头,最后听他说要带他一起走,眼珠转了几下,为难道:“为父这老胳膊老腿的,怕是撑不到你上任啊,你不如给些银两,我就直接回徽州老家吧,这人以上岁数啊,就开始怀念老家了。” 他说着说着还假意擦了两下眼泪“儿女都是债,我去老家也是帮你们守家业,你别忘了多给为父安排几个人照顾我这把老骨头就行了。” 温瑜都无语了,这戏精放到现代不当演员都是屈才。只能点头答应:“那弟妹......” “当然是跟你走了,长兄为父,他们以后的日子都系在你身上了,你给他们一口饭吃饿不死就行。”温父讨好的说道。 ......果然不能对他抱有什么期待吗,温瑜面无表情。不过温父倒是提出想把温瑜的儿子抱到身边养,当然这种提议一出口就被温瑜拒绝了。想也知道温父肯定不是什么隔代亲的思想,估计是想用王三娘的骨肉跟王家要钱。 温父又断断续续提了几个要求,温瑜都给驳回了,他想撒泼,看看温瑜的脸色有憋回去了。不知怎么,这个大儿子自从病好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让人总有一种畏惧感。 温瑜送走温父,感觉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没办法,就算是现代,儿女遇到奇葩父母也没办法完全摆脱,更何况大明朝讲孝道,他只能利用王家暗中部署,这次总算是摆脱温父了。 想到这点,温瑜心情明媚,打算在外面散步一阵。 “喵呜~~~~”一声轻柔的猫叫吸引了温瑜的注意,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小白猫。 小猫看起来只有两三个月大,毛茸茸的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全身雪白只有尾巴是黑色的,温瑜以前养过猫,他知道这种猫有种文雅的叫法叫“雪里拖枪”,这毛色还是很少见的。 温瑜心里有些痒,走过去轻轻撸了两把。撸的小喵露出肚皮,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温瑜暗暗得意,看来我的技术还是一样牛逼。 “白白——你在哪——”伴随着脚步声和呼唤声,温瑜看到一个小孩子身后跟个丫鬟快步走来。 小孩大概四五岁,也可能要更小一点,长得粉雕玉琢,一张小圆脸,两只眼睛仿佛黑曜石一样深邃黑亮。 此时他也发现温瑜在这里了,第一反应是绷紧了身子,似乎是想转身逃走,但转眼又看见温瑜手里的小猫,皱了皱眉,鼓起勇气向温瑜走过去,“我的”,他有些胆怯的说。 温瑜同样也在心里暗暗皱眉,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这就是原主跟王三娘的独子温则了。“福哥儿”温瑜叫起了温则的小名,尽力表现出和颜悦色的神情。“这只猫是哪来的。” 温则以为他爹要没收他的小猫,闭嘴不说,倒是后面的丫鬟懂得察言观色,看温瑜没有不悦的意思,抢先答道:“猫儿是邻居家捕鼠猫的崽子,钱婆婆看大娘子走后小少爷闷闷不乐,就去隔壁讨了一只。” 温瑜低头看着沉默不语的便宜儿子,头又开始疼起来,又是原主犯错他擦屁股,温则本身经历的是“丧偶式教育”,他记事时原主已经因为科举落第性格孤僻起来,对他基本上不管不问。 王三娘一走,满家上下更是没有一个关心他的人。他还小,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只知道突然有一天每天陪伴他的娘亲不见了,他问身边的丫鬟姐姐,姐姐只是怜悯的看着他,也说不出什么。从那之后他的话就越来越少,每天只跟猫玩一会儿,然后就自己发呆。 温瑜了解完情况之后感叹还好发现的早,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对交往兴趣低,再放任不管估计就要得轻度自闭症。罢了罢了,谁让他倒霉穿到这一家,该管的他还是要管。 温瑜把猫轻轻放在温则怀里,蹲下尽量跟温则视线持平“这猫这么小,还是小宝宝呢,如果要养需要注意的事情可是很多啊,让爹爹教你,我们一起养好不好。” 温则看了看怀里的猫咪,犹豫了一下,终归对父亲还是有些孺慕之情的,轻轻点了点头。温瑜对他笑了笑,转身又问温则的贴身丫鬟向菱一些关于温则的日常。 向菱是个爽利机灵的,人又心细,王三娘把他安排在自己儿子身边照顾一直很放心。她详细的跟温瑜禀告,连温则挑食不吃菜喜欢只蛋羹这种事都交代了。温则有些心虚,他知道不能只吃蛋羹,但是菜菜真的好苦啊。温瑜对他笑了笑,“以后少爷跟我一起吃饭,爹爹陪你吃菜好不好。”温则从来没见过这么温柔的父亲,不由有些高兴,连忙点了点头。 温瑜又吩咐了一些,感觉没什么事了才让温则回去。 于是过了几日,温瑜只要有时间就去陪儿子,温则有人陪伴,虽然如今还是话少,但总算是不跟以前一样死气沉沉了。 而此时,吏部也终于有消息了,点了他去成都府蒙阳县当县令。 温瑜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也就能当个教瑜或者县丞,没想到给了他个正七品的官职。仔细一打听,方才知道蒙阳县县令作恶多端,被底下一些贫苦百姓打死了,那几个看杀了官,干脆往深山里一躲,落草为寇了。 民杀官是大事,内阁几个阁老讨论了一番,就决定给蒙阳县这个小县重新派个县令,增设个主簿,再加增个巡检司,安抚百姓,加强治安。 同时也跟温瑜这个新上任的小官下达命令让他配合剿匪,不过没有安排期限,温瑜估计朝堂也知道剿匪不好剿,这个命令怕不过是个面子工程,做给大家看的,自己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第4章 弟妹 收到任命后,必须马上就要上任,温瑜大体估计了一下,从京城坐马车到四川,最快也要两三个月,着实有些赶了。 于是第二天他把钱妈妈叫来,想让他去人牙那里挑几个身体强健的,路上有个照应。 谁知他还没说出口,钱妈妈就领着几个人来给他请安了。温瑜仔细问了一下,方知这些都是王家安排好的。他不由暗道王老爷不愧是能白手起家的大人物,做事情滴水不漏,自己这次真是欠了王家大恩情。这些都正是温瑜需要的,他也没推脱,就收下了这些人的卖身契。 钱妈妈又道:“老爷您命我安排的,负责照顾老太爷的姨娘也选好了,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脾气挺厉害的,姓李,身契也在这,肯定不能像之前那个一样满府作妖。” 温瑜微微皱眉,问道:“那她自己可否愿意。若不愿意我们不必勉强。” “哪能不愿意啊,她再厉害也是个无子的寡妇,死了汉子之后婆家夺她家产还不让她再嫁,她饭都没得吃只能把自己卖了,现在请她到家里当奶奶,她高兴都来不及。”钱妈妈连忙解释。 温瑜这下放心了些,毕竟他接受现代教育,强买强卖那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 钱妈妈有些欲言又止“老爷......能否带着老奴一起,老奴想去照顾小少爷。” 温瑜十分惊讶,钱妈妈是王三娘母亲的陪嫁,本来是来协助王三娘管账的,按理说她没有必要跟着温家众人一起上任“这次山高路远,蒙阳县还是个下县,听闻那里十分贫苦,钱妈妈你这又是何苦。” 钱妈妈咬咬牙“我也是夫家早死,无儿无女的,三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少爷我也是从他满月之时就在他身边伺候,如今他这么一点大就要去蜀地,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只求老爷别嫌我人老不中用,让我跟着一起伺候吧。” 温瑜听罢很受感动:“钱妈妈别这么说,我还一直发愁到了任上后院都没个管家的人,您来真是解决了我一大心病。” 就这样随行的人基本已经定下来了,分别是:五个护卫,三个丫鬟,一个小厮,钱妈妈和温家四个人人,准备了三辆马车由护卫轮流驱赶。 准备的工作大致都安排完了,温瑜又往后院走去,他打算去见见他那两个弟妹。刚到后院,就听见一阵琴声。 只见他那个名义上的弟弟温琼翘脚抱着一把琵琶,坐在院子中间,一派风流姿态,开口唱道“好比无情利剑刺胸膛,刺痛了心头我的致命伤...他为我是卖身投靠进门墙,我们楼头倾吐话衷肠,奴付托终身在楼房...但愿天长地久永成双,奴的痴心一片为文郎...” 真别说,哪怕是温瑜这种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人都觉得唱的挺好听的。 周围坐着几个丫鬟,都听得如痴如醉。 温琼还在唱,突然余光看见温瑜,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大哥...你怎么来了,这不是要走了吗,我就寻思轻松一下...” 温瑜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温琼你真是出息了啊,我上次差人来问话你跟我说什么来着?每天日夜读书,不敢片刻懈怠,你嫂子刚走两个月,你这就开始唱起曲儿来了是吧!” 温琼听他这么说彻底慌了,脸色露出哀求的神色,“不是的,我真的是今天第一次唱,钱妈妈跟我说去蜀地路上不便,只能带持莲姐姐一个,马上要跟众位姐姐妹妹分开,我也没什么能给她们的,好歹唱个曲儿讨她们开心。”想到要离开这院里的一众姐妹,温琼眼圈都红了。 温瑜看温琼这一副袅袅娜娜的娘炮样,只感觉浑身恶寒。 这温家小弟长得双眉带秀目如秋水,鼻如玉柱口似丹朱,身材俊俏,举止风流。加上今年才12岁,身量未成,更显得男生女相,这似乎也是这个年代的男子审美之一。 但是温瑜作为钢铁直男自然是看不惯这副模样,冷笑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少爷唱曲哄下人的,的确是你不用为你嫂子守孝,但你这院子离你妹妹住处这么近,你妹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你就让她听这个?” 说罢也不听他狡辩,让元宝拿戒尺来照着温琼两个手心各打了五下。因为要上路就不重罚了,等闲下来再算总账。等温瑜处理完这边的事抬头看看天已经要黄昏了,他不禁叹了口气。 温家这个二弟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管,温琼其实比原主温瑜天赋还要高,差不多能做到过目不忘,老温家也不知道是积了什么福,两个儿子都很优秀。 温琼却属于那种在科举之上完全没有进取之心的人,他跟温小妹是一对双生龙凤胎,他俩记事的时候温家已经过上好日子了,温琼长得好嘴巴甜更是极为受宠。生长在内宅之中,每日一大堆丫鬟围着。 不愿读书但是他丝竹弹唱,飞鹰走狗无一不通,对于这种人说实话如果不摊在自己家里温瑜还是挺欣赏的,他只能多加约束着他,大不了他及冠了给他点银子安置好。 一边想温瑜一边往温家小妹温玉兰的小院走,到了温玉兰那里丫鬟采藕给他开了门,只见温玉兰坐在床边在缝衣服。 见到温瑜来连忙起身,温瑜收起在温琼那儿的脾气,轻声问温玉兰在做什么。 即使这样温玉兰还是紧张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旁边的丫鬟对温瑜说温玉兰想着要跟温父分开了,想给温父做件衣服。 温瑜暗暗皱眉,温家这三个孩子,只有老二温琼没心没肺过的最自由。 老大温瑜是逃避型人格,温父温母的不讲理他不是躲进书房就是交给王三娘解决。 而温小妹在这个家基本可以说是隐形人,温父看不见他温母看不上她,从小就养成小心谨慎处处看人脸色的性格,明明是自己家,活活让她住出寄人篱下的感觉。即使温瑜这种偏冷的性子,也觉得这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让人生怜。 看到她有些惧怕有又些闪躲的目光,只能告诉自己,不着急,慢慢来。 于是跟她的丫鬟吩咐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来找他,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如此如此说了一堆。 待他走后,屋里温玉兰惊异又恐慌的跟丫鬟商量道:“大哥这是怎么了?是我有什么错处了吗?” 采藕安慰她:“小姐过滤了,我看大少爷这是长兄心慈,特意来关心小姐的衣食起居。小姐只管受用,不必多想。” 府里下人看的分明,自从温瑜落水之后病好,整个人都像立起来了一样,先是吧姨奶奶打发走,现在连家里老太爷话都少了,下人们日子也轻松不少,都对温瑜更加恭敬了。 温玉兰心想:现在是好了,谁知道以后如何,我终归要嫁出去,日后万一大哥厌了我,翻起旧账,自己怕是在这府里比之前还要难过,还是跟以前一样吧。 过了些日子,温瑜先安排人把温父和心来的姨娘李氏送回徽州老家,温父一开始对温瑜给他找了个三十多岁的寡妇略有微词。但当他看到李氏风韵犹存的脸庞,就什么意见也没了。 待两人走后,温家在钱妈妈等一众人的指挥下收装行李。等到走的那天,安排的马车,温瑜带着儿子弟弟做一辆,温玉兰带着钱妈妈两个丫鬟做一辆,剩下的下人共坐一辆,五个护卫轮流赶车。 就这样,温家一众像蒙阳县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小弟唱的那段来自李梁、沈秋英两位大师的评弹《双珠凤》,讲的是明代书生巧遇小姐霍定金,因爱慕定金的美貌,遂改名卖身入霍府为书童两人私定婚约。书生叔父欲独吞家产,设置毒酒谋害,不料毒死了自己儿子,而后诬告行凶,书生蒙冤入狱,反正就是最终书生逃脱魔掌,后应试得中状元 ,与定金完婚 。 另外蒙阳县是真的有过,只不过洪武年间被废了,大家这一点当架空看吧 第5章 路上 马车上,温琼简直坐立难安,温瑜离他不到两丈远,他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温琼从小就有点害怕这个大哥。以前大哥对他不管不顾,他还好受点,自从大嫂死后他大哥突然对他要求严格起来。 温瑜看他那副样子感觉有些好笑,他有这么吓人吗,内心又有些恶趣味,故意板着脸说道:“不想坐你就下车跟着跑,扭扭捏捏的像个什么样子!” 温琼吓得脸都白了,他是真害怕自己大哥说到做到,连忙挺直腰坐好。 温瑜的儿子福哥儿在一旁看自己父亲教训人,只觉得爹爹威风极了。 温瑜一低头,就看见闪着星星眼的小包子一只,当下手痒,忍不住在他肉嘟嘟的胖脸颊上掐了一下。 福哥儿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没躲开,乖乖的在那里让爹爹捏脸。 怎么会有这么甜的小孩子!温瑜内心感叹,男孩四五岁不正是淘气的时候吗?这孩子也太软萌了吧! 正当温瑜捏崽捏的不亦乐乎时,本来在福哥儿旁边盘成一团的小猫被吵醒了,翘起毛屁股伸了个懒腰,对着两人喵喵叫讨食吃。 因为这只猫,临行前一天,福哥儿来找温瑜求了他半天。一开始温瑜是不打算带着猫走的,毕竟山高路远,这猫又小,怕带在路上麻烦。但是还是在福哥儿的眼泪汪汪中败下阵来,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小孩子从小养个宠物有利于性格培养。 就这样走了两个月,终于进入蜀地,再过个四五天就能到任上了。 由于他们这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又小心谨慎,倒是没遇到什么危险。 待到一行人进入蜀地,只觉得雄秀奇幽,风光旖旎,难怪李白也说“草树云山如锦绣,秦川得及此间无”。 温瑜看众人心情都很好,就叫众人停下来休息片刻,刚好要到吃饭的时间了。 他们找了一片靠近水源的空地,席地坐了下来。护卫领队刘老八带着两个人去打了些野鸡,又抓了只野猪。 这一阵子大家连夜赶路,根本就没吃什么好东西,这么大只野猪够他们好好吃上一顿的了。 温瑜看那几个护卫把野猪开膛破肚后直接就要架在火上烤,连忙制止:“你们就这么直接烤吗?” 刘老八不解“对啊,烤到半熟之后问钱妈妈要点盐,涂上就可以吃了。” 温瑜看着黑漆漆的野猪心中无语,只能跟下人说他会做,让他们听自己指挥。 温瑜在刚才他们去打猎的时候观察了一阵子周围环境,心中已经有了章程,他选了几颗香果树,让护卫把树砍掉,树皮剥下来磨成粉,树干劈成细枝,用香果树的树皮粉和盐把野猪腌制了一会儿。 接着指导他们用溪边的石头搭了简易的炉子,把在野猪身上划了几刀架起来平放在炉子里,这样烤的比较均匀。 温瑜还找到了野葱和一种紫色的很甜很小的果子,他打算等一会儿一起涂在烤猪身上。 他又问钱妈妈要了一些南瓜叶,原来这个时候沿海的一些地方已经有人高价卖南瓜了,此时这种东西还叫番瓜,是从国外传过来的。 温瑜托王家的福有那么几个,路上吃的差不多了,他保留种子打算到任上看能不能推广,毕竟南瓜饱腹,产量还可以,现在又是稀罕货,感觉收益应该会不错。 南瓜的叶子很大,而且也能食用,他晒干了一并带上了。 他将那几只处理好的野鸡里外抹上细盐,跟刘老八要了一点酒,混着果汁其他调料一起淋在鸡上。用南瓜叶把整只鸡均匀的包裹住,拿溪边的黏土涂在南瓜叶表面,再在泥上面扎几个孔,一起丢进刚才做好的炉子里烤制。 刘老八他们一开始还不以为然,感觉又是主子读书人式的心血来潮。 过了一会儿,一帮人就觉得不对了,这也太香了!不止香,烤肉的过程中还伴随着滋滋的声响,众人亲眼看着当温瑜给猪翻面的时候,一滴滴热油顺着金黄的肉的纹路慢慢滑下。“咕噜……”不知道的肚子叫了声,大家也没空管了,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烤肉上。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温瑜喊众人可以把野猪和鸡拿出来了。 刘老八几个人强忍住口水,当把鸡身上的泥土拨开的一瞬间,一股奇香向四周飘散,温琼温玉兰和福哥儿早就忍不住跑下马车来看了。 这段时间温玉兰也开朗了不少,最起码跟家里人能说出话来了。 古代版叫花鸡还是做得挺成功的,虽然没有荷叶香是个遗憾,但是可能现在年景好加上无污染,鸡肉又肥又嫩。 温瑜先撕下一只鸡腿,放凉了,撕成小块喂给福哥儿。 福哥儿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鸡肉还好,野猪太难消化温瑜不敢给小孩子多喂,也不让弟妹多吃,就算这样众人还是吃撑了。 温瑜给福哥儿揉小肚子消食,主子吃完下人也开始吃起来。 钱妈妈那些女人还好,几个护卫的饭量大到温瑜心惊,不禁有些担心自己上任后微薄的俸禄能不能养活这一大家。 众人吃的正欢,突然有人从远处走过来,众护卫连忙拿起武器。 来的人也就十二三岁,一身小厮打扮,看到众人拿着兵器连忙摆手,急道:“众位好汉,我非是什么歹人,只是我家跟我家主人在不远处休息,闻见异香扑鼻,问问能不能用银钱跟各位换些吃食。” 他见众人依然虎视眈眈,又道:“我家大人是蒙阳县的新县丞,有官府文书为证。” 听到蒙阳县县丞几个字,温瑜挑了挑眉,上前对小厮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吾乃蒙阳县县令,此次也是携家带口来上任的,你去把你家大人请过来吧,我们一起上路有个照应”。 小厮听他这么说,连忙同意,回头去复命了。 既然一会儿有外人要来,温瑜就让一种女眷回马车上待着了。 片刻,一个年近而立的男子走来,身后带着刚才的小厮,小厮还牵着只毛驴。 见到温瑜连忙施了一礼:“下官梅鸿之拜见县令大人。” 温瑜扶他起身:“你我如今都是同僚,不必如此多礼。” 见他只带了一个小厮,温瑜不由有些好奇,不由问道:“梅大人上任怎如此轻简?” 梅鸿之答道“下官本就是顺庆府本地人,如今去成都府上任,也不算远,再者我孤身一人,接到朝廷的文书通知之后直接就上路了。” 温瑜看他笑得清风朗月,就知道这是个心胸阔达之人,心道还好,毕竟也不知道要在蒙阳县待多久,性子豁达的下属还好相处些。 温瑜把他引到他们坐的地方,切了些肉递给主仆二人,他两也没推辞,低头苦吃起来。 吃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温瑜:“大人见笑了,我跟我这小厮都不善厨艺,这两天为这点吃了不少苦头。” 温瑜微笑道:“无妨,而且这又不是办公之地,不如梅大人你我两人以字相称,我字正清。”梅鸿之点头道:“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字止岚。” 跟梅鸿之交谈了一番,才知道他跟温瑜差不多,也是中举之后丧妻,感觉自己在学业上也难有寸进,于是就选了个官,留下独子侍奉家乡老父母,相似的命运让两人关系马上拉近了不少。 听说梅鸿之是四川本地人,温瑜就问他知不知道蒙阳县的情况。 梅鸿之答道:“正清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对于蒙阳县的事,我比旁人要了解的要多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南瓜最早的记载应该是在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前朝的文献也有提到南瓜的,跟现在不是同一种植物。 另外烤野猪那个做法是真实存在的,我之前在央视看到记者采访一些土家人,他们就是这么烤的,貌似在当地销量还不错。 这其实也有一篇美食文O(∩_∩)O 第6章 蒙阳百态 温瑜心中好奇,问道:“哦?止岚如此说,我倒是要好好听一听了。” 梅鸿之微笑道:“我家原本就是成都府蒙阳县人,后来家里长辈在顺庆做起了生意,才举家搬到顺庆。现如今家在蒙阳还有祖宅,如果县衙里没有县丞府,我就正好搬回去。” 温瑜大喜:“如此甚好,到任上可要麻烦止岚你这位地头蛇好好带我了解一番蒙阳县。” 梅鸿之连声应下,接着他说道:“蒙阳县人口不足万人却民族众多,又三面环山,去往成都府只有一条路,所以自前朝起一直是个下县,万幸的是县内物产丰富,百姓也能自给自足,这几十年也一直安然无事。” 听他这么说,温瑜倒是放心了些,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任地动乱不堪。接着问道:“不知止岚对上任县令之死有何看法?” 梅鸿之思索了一会儿“关于上任县令我其实所知不多,只知他姓孙,是成化十年的进士,这位孙大人上任五年,基本逢人就抱怨蒙阳县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还说自己当官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如此爱告状的百姓,每天没事就是击鼓鸣冤 。” 说着说着梅鸿之自己也被这位孙县令逗笑了,又转头问温瑜:“正清对这件事怎么看?” 温瑜沉思了一会儿:“有道是‘民不与官斗’,普通贫民百姓又为何要跟官府过不去,更何况蒙阳县建县上百年,怎么一到他上任百姓就喜欢告状了,这位孙大人怕是为官不正啊。” 梅鸿之也点头称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朝廷点了我为蒙阳县丞之后,我托人去了解了一番,方知自从这位孙大人上任,蒙阳官府增加税种多达四十余种,当地乡绅富商与官府勾结,百姓不堪重负,如此方有孙县令被杀一事。” 两人又就一些蒙阳县的风土人情讨论了一番。 正当溫瑜他俩相谈甚欢之时,蒙阳县众人也是各怀鬼胎。 蒙阳县典史周纨在县里最好的酒楼宴请本地大户吴,刘,卫三家。 宴席上众人推杯换盏,吴家家主吴滿江先询问:“周大人可知我们新来的这位县令是什么来路,可有喜好物。” 周纨还没开口,卫家家主卫凇就不阴不阳的刺道:“吴老爷钻营的功夫还真是让在下佩服,县令大人还没来,你就想好怎么溜须怕马。你若把这份心分个十之一二在生意上,恐怕在蒙阳县也没有我们几家什么事了。” 吴满江大怒:“姓卫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若不想奉承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这副小人嘴脸取乐不行吗我看戏台上唱戏的都没你逗趣!” “你这个...” 周纨连忙打断两人:“两位,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正事,私人恩怨就先放到一边,先研究怎么把县令大人招接待好才是。” 他身边刘举人也赶紧打圆场:“是极是极,按日子县令温大人不日就要到了,这新官上任三把火指不定就烧到你我身上,唉,也是孙大人命苦,谁知道那帮刁民狗胆包天到杀朝廷命官,也幸好朝廷给派了巡检司,只是听说巡检司还要过段时间才来,这位温大人来了,周大人可得给他讲讲我们蒙阳县的为官之道啊。” 周纨心中冷笑,这是让他周某人当出头鸟去压一压新县令。这帮蠢货也不想一想,孙县令的事已经惊动了朝廷,怎么可能还跟以前一样在县里作威作福。 他也不接孙举人的话,只是讨论商量接待的事,谈话最终不欢而散。 吴满江到家里,越想越气,直接摔了茶盏:“卫凇这个老匹夫!说我拍马屁滿县谁不知道他卫家靠着孙知县的照应在蒙阳为非作歹!当时乱民怎么就没把他也劈死!我看新县令上任第一个就要清算他家!” 待发了一会儿脾气,他跟下人问道:“你们可曾见到小姐” 下人回答:“小姐在表姑娘那儿呢,今儿个天好光足,小姐说跟表姑娘一起做个褂子穿。” 吴满江皱眉:“怎么成天不是做衣服就是描帕子,算了,你去告诉小姐,叫她多写一些字画给我,待新县令来我好送给他。” 下人应声去转达给吴小姐。 此时的吴小姐吴贞正有说有笑的跟自己表妹做秋装,听到吴老爷的吩咐,秀美娴静的脸庞黯淡下去。 吴小姐的表妹赵应姝在一旁冷笑道:“你回去告诉姑父,女子书画这种闺阁之物怕是应不来新县令的眼,逢迎之事还是让他拿自己的金银财宝去做方显得有诚意。” 下人知道赵应姝向来尖酸刻薄,只在一旁唯唯不敢吱声。 还是吴贞给他解了围,跟他说一会儿去自己院子里取字画,之后便打发他走了。待到周围无人,吴贞面露无奈之色:“你又何苦说这些话,叫我爹听见又要找你麻烦了。” 赵应姝大怒:“好啊!你当我是为了谁!既然你不领情,那以后我就不说,免得耽误了你蜀中才女扬名,走走走!赶快离开我这屋!” 说着便把吴贞赶了出去,任凭吴贞在门外解释半天也不开门。 再说温瑜这里,此时温家一众和梅鸿之主仆已经到了外,周纨带着士绅书吏一众在门口迎接他们,见到温瑜和梅鸿之,众人齐行礼。 周纨身后的一些人看到温瑜孤身一人连个师爷都没有就来上任,都暗暗交换了一下神色。 温瑜和梅鸿之两人接受了县内吏员们的拜贺,便打算去县衙安顿下来,两天后良辰吉日正式上任,到时候再接受当地大户们的接风宴。 他们在典史周纨的带领下走向县衙。 蒙阳县县衙从外面看着破旧不堪,走进去可是别有洞天。 县衙大门前有照墙,依次有大门、仪门、戒石坊、大堂、宅门、二堂、内楼等六进厅堂和五个院落。大堂后有 “退思亭”,再后为知县住宅,知县宅左边是县丞宅,右边是主薄宅、典吏宅。 出县衙大门内东侧边门,有东区块建筑群,自南到北建有土地祠、东仓、幕厅、书斋:县衙大门内的西建筑群,首为监狱,监狱后东西厢为仓房、西仓,中为捕厅,捕厅后为内宅。另外还有库房、厨房等等。 整个县衙建筑群主从有序,错落有致,结构合理,简直就是一个有机的建筑群体。 温瑜有些吃惊,蒙阳县只是一个下县,连县丞主簿都没有,县衙内却如此崭新豪华。 注意到温瑜眼中的疑惑,周纨苦笑着解释道:“县衙内部是上任县令孙大人在本地富商的资助下修缮的,刚刚完工一年。” 温瑜现在是真佩服自己这位前任了,按理说古代是讲究官不修县的,原因是朝廷每年都会对官员进行考核,如果向朝廷请求拨款修缮,很容易让人有一种贪污的嫌疑,这对官场仕途是不利的。 苏轼当年出任杭州通判的时候,县衙的墙倒塌压死了两名小吏,苏轼上报请求拨款修墙,连着样都被拒绝了。孙县令真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啊! 不过总归是自己占了便宜,温瑜就不好说什么了。 温瑜又打听了一下蒙阳县现在的人员编制问题,周纨一一如实上报,现在县里一共三班六房加一起不过五十余人。温瑜上任之前去询问过关于大明县衙的一些编制,知道这个人数对于一共下县来说还算正常,便不再多问。 周纨见上官面有倦色,很有眼色的告退了。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温瑜便像后院走去。 此时钱妈妈正带着丫鬟下人热火朝天的搬行李整理新住处。 见温瑜来了,她走上前跟温瑜申请再去人牙那里买几个下人,这知县宅的豪华程度显然也超出她的预料了。 温瑜对这些事一窍不通,索性让她全权负责,缺多少人她去买。只吩咐让给福哥儿和温玉兰她们先挑自己喜欢的住处。 温玉兰挑了一个有偏西的院子,院中央有颗玉兰树,恰巧跟她的名字相呼应。福哥儿则挑了一个离温瑜最近的院子。 两天后,温瑜正式上任,应邀出席本地为他安排的接风宴。 蒙阳县不说穷乡僻壤也差不了多少了,县里连个教瑜都没有,这些年过了乡试的只有刘举人一个,剩下的都是些老秀才。 而这里所谓的乡绅富人,也就差不多类似于现代小地方的土大款,所以这次接风宴温瑜本以为没有多少人。 到了地方才发现不少人不仅自己来了,还把家里子侄也一并领过来,而且不停让他们来给温瑜做自我介绍。 一些还好,有几个明显没经历过这种事,脸红脖子粗吭哧吭哧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温瑜对这种人报以同情,这让他想起他小时候出于好玩的心态报了个法语班,然后每当家里来客人的时候,父母总让他给叔叔阿姨表演一首法语歌…… 温瑜推己及人,对那些可怜的少年报以鼓励的微笑,希望能缓解一下尴尬的局面——然后他们更紧张了。有几家互相关系不好的还发出嘲讽的嗤笑,接着马上就有人怒骂回击,整个宴会这么乱糟糟的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县衙的布局参考了缙云县衙,事实上县衙除了大体格局不变,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建筑特色,比如河南叶县的县衙,修非常大气,十分符合中原人的审美。 2、关于明代的县衙编制问题,明朝的县衙主要职官设置大概是这样的: 知县,正七品,主一县之政,可以聘请幕友为其参谋顾问。 县丞,正八品,主管全县的文书档案、仓库、粮马、征税等 主簿,正九品,主管全县户籍、文书办理等事物 典史,未入流,掌管缉捕、狱囚、治安等事宜 巡检,从九品,掌缉捕盗贼、盘诘奸伪之事,相当于现在的派出所。 教瑜,正八品,训导,正九品,掌训迪生员及学政各事 3、关于明代女性 整个明代女子社会地位确实非常低 《明律》规定:"若女子夫死无子…再婚者,丈夫财产和嫁妆,要以丈夫之家意见为主。”这其实就变相说明了,女性在明朝是没有任何财产继承权的。不止如此,男女大防这些也越来越严重,“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就是明朝时提出的 但是明代才女的的比例非常之高!举个例子,些下“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那个状元杨慎,他的妻子黄娥就是当时非常出名的才女,杨慎还是个老婆吹,逢人就说黄娥是“女洙泗”,就是说她的才学已经到了孔子、孟子、毛公的境界了。 为什么对会出现这两种现象呢,总之就是一句话——因人而异。 最后蠢作者卖萌打滚求评论求收藏!w(?Д?)w 第7章 初政实施 冯二拿着今天卖剩的甜糕回到家里。 他的妻子早已准备好饭菜,见他回来,便问道:“夫君怎么回来这么早,今天生意如何?” 冯二看着妻子饱经风霜的面庞,心下酸涩,故作轻松的说:“还算不错,怎么不在床上躺着,都说了我以后自己在外面吃了你不用管我,早早把病养好才是。等明年,咱两再生个大胖小子!” 妻子笑骂了他一句,接着想到什么又沉默下来,哀愁道:“明年年景还不知道怎么样,如果像如今,生下来孩子怕是也过不上几天好日子。” 屋里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冯二家里本来是世代做甜糕的,他家舍得用料,又是祖传的老受益,在蒙阳县生意一直不错,前些年娶了个漂亮媳妇,日子本来越过越好。 谁知几年前自从来了那个孙县令,县里的苛捐杂税增长了两倍,有些人家饭都吃不饱,也就没人去买他的糖糕了。 他的妻子马氏去年的这个时候怀了孕,为了维持家计,马氏只能挺着肚子去当女织工,结果一天在去的路上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之后马氏的身体也很不好,因为没钱抓药,就这么一直养着。 正当冯二马氏心中犯愁之时,隔壁的李强来敲他家门。 李强本来是县里一间小食肆的伙计,他跟冯二同病相怜,也是因为店里生意不好老板把他辞退,现在家里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 冯二给他开了门:“李大哥来了啊,里面坐,家里正好用饭,进来一起来吃吧。” 他心里其实已经知道李强要来说什么了,而且也已经有了答案。 李强强忍着自己把注意力从屋里饭菜的香味上移开,摇头道:“今天就不了,我这次来找冯老弟,主要是为了请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击鼓鸣冤,新任的温知县来了,明天我们齐去,务必让减免一些税负!” 冯二踟蹰,面有难色:“李大哥,不瞒你说,我已经决定把家搬到彭县了。” “什么!”马氏和李强一起惊呼出声:“相公怎么没跟我说过。” 冯二面有愧色:“我这几个月,其实基本没开张,糖糕卖不出去,坏掉的都让我吃了。我左思右想,反正自己有手艺,我们去彭县一样饿不死,蒙阳是待不下去了。” 李强在一旁劝道:“冯老弟此言差矣,蒙阳再不好,也是我们自己的根,背井离乡讨生活哪那么好过,况且弟妹的病还没痊愈,你怎么忍心让她跟你一路奔波啊!新县令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最不济也就是跟上任那个狗官一个德性,我们就去闹,他要是敢抓人,我们也上山落草!反正这帮狗官没一个把我们老百姓当人看的!” 听他这么说,冯二回头看了眼骨瘦嶙峋的妻子,咬咬牙:“好!李大哥,这次我都听你的,只要能让我媳妇过上好日子,什么我都愿意做!” 两人又约了明日聚集的时间地点,说完李强又去下一家动员去了。 次日清晨,此时温瑜已经上任三天了,这三天他简直可以说是忙得团团转,不止要处理前任孙县令留下的烂摊子,还要打听整理那些他派人收集来的情报。 还好梅鸿之和周纨两位副手替他分担了不少。 原本温瑜以为,周纨作为孙县令的手下,之前蒙阳县的第二把交椅,也跟孙县令一样狼狈为奸。 没想到周纨不止能力出众,还深受蒙阳百姓爱戴,也多亏的是这样一位人掌管治安典狱,蒙阳虽然苛捐杂税多,吏治也腐败,但冤家错案还不算太多。 温瑜觉得好奇,就找时间试探了一句。 周纨只苦笑一声:“下官实在愧对大人和百姓一声称赞,下官仅仅是做好本职工作,我这个典史虽然护不住蒙阳百姓,但是我在,他们还有一条活路,要是有一天我走了,蒙阳怕是要民不聊生了。” 听到这里温瑜不禁对他肃然起敬,不管周纨之前做了什么,但他真的是个全心全意为百姓考虑的好官。 从此以后,温瑜去掉有色眼镜,跟对梅鸿之一样,放手重用他。 明朝时县衙每日清晨即开始办公,日暮时方才散衙。每日卯时,吏典及各种杂役要在承发房画押签到,称点卯;到下午酉时,散衙归家。 县官每日升堂分早堂、中堂、晚堂。虽然县官对时间的安排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来定,但是小吏杂役要到“自朝至暮,纷纷扰扰,终朝伺候。” 可以说古代县衙的工作任务还是比较重的。 温瑜跟一众下属刚开始着手处理公文,外面就传来百姓的击鼓鸣冤声。 衙役上前禀告说,有近一千百姓在外面翘起了鼓,要求县内免除一部分杂税。 温瑜看了他们递交的状纸和案宗,确实有太多毫无理由的税,便让衙役去跟百姓说,他们的要求自己都应允了。 不止如此,他还要多免除几种十余年前就定下的税,其中不止包括包括农税和商税,具体情况过几天官府会发公文通知。 李强和冯二在外面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傻了,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跟官府讨价还价的准备,现在人家说你提的条件我都答应,我还要给你更多的好处,这……这也太扯淡了。 大家面面相觑,冯二问道:“李大哥,这会不会是官府的缓兵之计。” “是啊,先把我们骗走,过两天把带头的抓来!” “对!我们不走!我们现在就要结果!” 温瑜听外面老百姓们的起哄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暗道现如今蒙阳县官府的公信力如此之低,也难怪能发生民杀官这种事。 周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温瑜的脸色,见温瑜没有表现出不快,连忙主动请缨去游说百姓,温瑜准了。 事实证明周纨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见他出来再三保证,伸冤的众人才慢慢散去。 第二天,官府果然出了公文,表示所有税收皆以朝廷为主,其余苛捐杂税统统免除。 百姓三十税一,之前如果有赋税没有上缴的,可以延缓上缴,但要去官府做详细说明,以便大家合理解决。 而对于做生意的人,都要收税,规定从收获的利润二十税一,但其他的税务一律免除。 但凡有人假借官府的名义乱收税,欢迎到县衙击鼓鸣冤,一经查实,绝不姑息! 此些规定一出,百姓奔走相告,全城欢喜鼓舞,大家交口称赞说新来的温县令是个好官。 温瑜送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上任以来第一件事办的还算顺利。总算是能出门转转,领略一下蒙阳县的风土人情了。 这次出门温瑜只带了周纨一个,冷酷的把梅鸿之丢在衙门中处理政务。 一边走周纨一边为他介绍,蒙阳县本来就不大,县城面积大概只有3平方公里多一点,城里常住人口不超过五千人,放到现代一个经济稍微好点的乡镇都比这强。 虽然占地不大,但是蒙阳县却十分漂亮。整个城市格局呈棋盘状,依山傍水,城内4条大街,8条小街,72条小巷。城墙高耸,连城门上的漆都看着崭新。 周纨解释道:“城墙是孙大人去年刚修好的,蒙阳附近民族众多,土司又很容易叛乱,孙大人怕他们打到这来,特意加固了城墙” ……如果这位孙知县生在现代,那他就该听说过一句话“堡垒都是从内部攻克的”温瑜心中为他点蜡。 正当俩人讨论正事的时候,前方一阵喧闹,温瑜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帮少年打起来了,确切的说,是一帮人围着一个打。 只见为首的身穿一件绯色剑袖,头戴金冠,看起来着实富贵逼人。 此时他一边打一边骂:“你个混账,算是什么东西,凭你也配跟小爷抢人?也不扫泡尿照照镜子!” 被打的少年看起来比周围人都要小,穿着也稍显普通。虽然被一群人围着打,却没有太落下风,够不到主谋就打得到谁打谁。 周纨本来跟温瑜有说有笑看次情形直接黑脸:“冲儿!你不是在学堂吗!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看到周纨,准确的说是看到周纨身后的温瑜,都有些不自在,这里有不少人当时接风宴的时候还上前跟温瑜拜过礼,当时装得人模狗样,现在不小心被人撞见原形了。 温瑜对他们笑了笑,心里没太当回事,男孩子有几个小时候没打过架的。转头看向那位孤身一人的少年,问周纨道:“这位是?” 他看出周纨和这少年关系不一般,周纨连忙对他介绍:“回大人,这是犬子。周存冲,孽子!快来给大人行礼!” 周存冲不情不愿的对温瑜行了一礼,周纨看他这幅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后面一帮人,看温瑜周纨没管他们,就偷偷溜走了。 温瑜跟周纨父子往回走,一路上就听周纨教训儿子。周存冲没还嘴,但面上明显不服气。 温瑜打断俩人的对话,问周纨事情的缘由,周纨面露愧色,答道:“此事,还是因我贪心而起...”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明朝的赋税 其实在明朝名义上只有中央才有权利对地方规定税收。明朝的税收是历代最轻的,农业税基本三十税一或者四十税一 而且明朝初期,商业不!收!税!中后期之后开始收税了,但是也收的很少。 这就导致了明朝国家异常贫穷,到后来国库里只有七千两银子……国家打仗赈灾兴修水利根本就不够。 但是百姓也过的很苦很苦,明朝也是农民起义最频繁的朝代之一。 那么钱都让谁拿走了?皇室大宗,地方豪强,士绅商人,贪官污吏……等等,这也是明朝灭亡的原因之一 第8章 世难容一 周纨深叹一口气:“此事皆因一桩婚事而起,不知温大人可曾听说过蒙阳当地才女吴家小姐吴贞。” 温瑜回忆了一下,他确实听说过这位女子,她是本地富商吴满江的小女儿。 据说这位吴贞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还写的一手好行书,字画难求,连蜀地一些名士都对她赞赏有加,同时她也是吴老爷的一张底牌。 当时温瑜刚上任,吴老爷很隐晦的提起他有一女,才华横溢貌美如花,意思就是向温瑜提亲,虽被温瑜委婉拒绝,但吴老爷看起来似乎没有死心。 周纨接着说道:“吴家本来跟卫家长子婚约,卫家以前跟孙县令关系好,在蒙阳县隐隐有些为首的意思,当时百姓叛乱,卫大郎就在孙县令身边,跟孙县令一起被人乱刀砍死了。” 卫大郎死了,按理说卫吴两家的婚约也该作罢,可谁知卫家却说,卫大郎死了还有同母弟弟卫三郎,兄终弟及自古以来就有这个传统,让吴贞跟卫三郎成婚。 吴老爷当然不乐意,卫大郎人情练达又是个秀才,看起来前途无量,配他女儿是没问题。 而卫二郎今年才14岁,被家里宠得飞扬跋扈,据说在学堂里也是不学无术,小小年纪就跟一帮人整日寻花问柳。这样的人,吴老爷怎么舍得把一直捏在手里待价而沽的女儿吴贞嫁过去呢? 但是卫家势大,吴老爷不好得罪,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 他去跟周纨说,说想把女儿许配给周存冲,先利用周纨摆脱卫家,最后女儿嫁不嫁再做另一打算。 周纨当然知道吴满江打的是什么算盘。 如果是旁的事,周纨还好拒绝,但是儿子是他的心病,他也实在舍不得吴贞这么个好儿媳。 于是两家就口头上达成了协议。 卫二郎知道这件事后,成天找周存冲的麻烦,两人本就是同窗,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周存冲躲不开,也被他挑出了火气,每日见面就是掐架。 这次周存冲在被卫二郎堵在路上,两人又是一顿打。 搞清事情始末,温瑜问周纨现在打算怎么做。 周纨摇头:“其实吴老爷多虑了,孙县令死后,卫家的靠山也就倒了,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我本是想着,吴家小姐是个好的,我豁下老脸也要为冲儿求娶过来。这几天想通了,趁人之危是非君子所为,我过些日子去跟吴满江说清,这桩亲事还是作罢吧。” 周存冲在一旁听见父亲这么说,立马喜上眉梢:“爹你早就该这样做,我根本就不想娶亲,男儿志在四方!我有一天一定要走出蒙阳县!上阵杀敌!” 周纨猛的在他头上狠敲了一下:“就你这服小身板还谈什么上阵杀敌!你当你老子是死的是吧!” 说罢对着溫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犬子无状,让大人见笑了”。 周存冲身量不高,眉目清秀,此时在一旁气鼓鼓,像极了一只小兽。 溫瑜看他两父子好笑:“无妨,令公子说的也有道理,大丈夫何患无妻,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志向 ,我倒是要对周大人道声恭喜,庆祝有此佳儿了。” 周存冲听溫瑜这么说,顿时眼睛亮晶晶的。 周纨看他这副德行,又是一番痛骂。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之后几天众人都正常工作。 傍晚,突然有人击鼓鸣冤。卫家家主卫凇状告周存冲谋杀卫家二公子卫麟,状告蒙阳县典史周纨纵子行凶。 卫式族人带着家仆将县衙围得水泄不通,齐声在门口喊冤。 溫瑜直接黑了脸,让衙役对外面的人说凡是聚众闹事者,一律按律法处置,众人这才渐渐散去,只留下卫凇和卫家庶子卫平。 此时天色已晚,不少小吏都已归家,温瑜看了卫凇的状纸,叫人把周纨和周存冲叫来。 两人来之时已经听说了卫麟的死讯,都显得极为震惊。 卫凇看见周存冲走进来就要冲上去动手,温瑜叫人把他死死拦住,问道:“卫凇,你状告周存冲杀你儿子,你可有什么证据?” 卫凇还没开口,卫平红着眼睛在旁边喊道:“不是他周存冲还能是谁!那么多人看见他跟我三弟竹林约架,然后我三弟一夜未归!第二天就发现……就发现我三弟的尸体!周存冲你个畜生!我三弟好歹跟你同窗多年!你怎么就下的来手!” 周存冲原本还在恍惚中,这下子被他骂醒了。他狠狠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是谁杀的卫麟,他昨天自己找我打架,结果人根本没来,我在竹林等了他两个时辰!要我说满蒙阳恨他的人多着呢,就连你卫二公子” 他冷冷一笑“卫大卫三如今都死了,卫家以后不就是你卫平的囊中之物了吗。” 卫平听了暴跳如雷:“你血口喷人!你……” “住口!”温瑜感到头痛,这样吵下去简直没完没了。 此时周纨也反应过来,他带着周存冲向温瑜行了一礼:“温大人明察,犬子虽然顽劣,但却并非是那等作奸犯科之人。如今既然有人状告下官父子,那下官愿意停职接受调查。” 温瑜皱皱眉,明代,或者说整个古代中国的法律都是遵从有罪推论,就是如果你被告到官府的时候,如果你不能证明你是无罪的,那么你就是有罪。不像现代法律在有确凿的证据出来之前,你只能被称为嫌疑人。 他自己是相信周存冲没有杀人,但是现在有人递了状纸,那么他也只能下令将周纨父子收押了。 温瑜对卫凇说今天天色已晚,待明天他查明真相一定会给卫凇一个交代。 卫凇老泪纵横,显然一连失去两个嫡子对他来说是一场巨大的打击。 他倒是不怀疑温瑜包庇,毕竟温瑜在当地无亲无故,才认识周家父子几天,还不至于到徇私枉法的程度。就这样众人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温瑜就在仵作张洪和捕头邓武的伴随下去往衙门里的停尸房,卫麟的尸体只在这里停三天,三天之后就要运回家中。 温瑜上辈子加这辈子都第一次见死人,不过他向来性子寡淡,穿到明朝之后又有意的控制自己跟原主一样变得刻板守礼,所以也并未太害怕。 见他目光清正,面不改色的看着仵作拉开遮挡尸体的帘幕,张洪和邓武不禁露出钦佩之色。 还好卫麟的死状并没有特别狰狞,伤口在心脏附近,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基本上一刀毙命。 邓武对此表示了疑问:“大人,这不对啊,这尸体也太干净了,按卫家的说法,卫麟和周存冲两人去竹林斗殴,两人身形差不太多,怎么可能一点别的伤痕都没有呢?除非……” “除非凶手在卫麟没有一点防备的情况下,直接将刀捅进了卫麟的心脏。”温瑜替他把话说完。 张洪在旁边补充道:“假如是凶手真的是周存冲,他把卫麟约出来,可能先说了什么先哄了卫麟一通,然后趁其不注意,直接行凶。” 温瑜点头:“你说的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卫麟可曾中毒?” 张洪拿出验尸记录给温瑜看:“回大人,在卫麟体内并未发现有药物残留,他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申时到戌时之间。” 据周存冲所言,他跟卫麟约定的时间是酉时,他提前到了,等了两个时辰卫麟没来,他怕赶不上一更三点的宵禁,便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大概一更一点,很多人都能给他作证。 但是他在时间线上没办法排除嫌疑,还需要其他的证据。 从停尸房出来之后,温瑜就去找周纨父子了。 此时周纨父子正住在牢房边的一件屋子里,这本来是供一些狱卒休息用的,周纨毕竟是蒙阳的第三把交椅,虽说现在被卸职收押,但是狱卒也不敢让他住臭烘烘的牢房,就给他俩安排了一间简陋的住处。 温瑜刚进去,就见周存冲一脸菜色的被自己老父按着写大字,看温瑜来了,周纨连忙带着儿子行礼。 温瑜挥手:“不用那些虚礼了,我来主要是问问存冲一些问题。” 周存冲点头:“大人您尽管问,只要能抓住凶手替卫麟报仇,我一定知无不言。” 温瑜诧异:“你不是跟卫麟关系不好吗?” 周存冲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捏:“我其实也不是特别讨厌他,我们俩是一起长大的,他这个人吧,虽然好色鲁莽胆小无耻……但总的来说,还不是个坏人……他家之前做的那些事,都是他哥他爹的主意,他从来都没参与过。” 听他说完,温瑜和周纨都心里觉得安慰,温瑜道:“好孩子,既然你自己心里有杆秤,那就把所有的事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不管事大事小,争取一件也别落下,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抓到真正的凶手。” 周纨也在一旁点头:“存冲你要听温大人的话,一定要仔细想,不然你老子跟你这回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周存冲听他们这么说,面色郑重了不少,答道:“我尽量。” 作者有话要说:  1)古代时间划分 子时23~1点 丑时1~3点 寅时3~5点 卯时5~7点 辰时7~9点 巳时9~11点 午时11~13点 未时13~15点 申时15~17点 酉时17~19点 戌时19~21点 亥时21~23点。 另外 古代一更分为5点,一点相当于现在的24分钟 明朝规定,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大概8点左右),城内禁止出行。五更三点(6点左右)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 2)继续说明朝赋税 之前说过明朝初年的时候朱元璋定下不收商业税的规矩,主要是因为当时重农抑商,再加上国家元气还没恢复,真正有钱的大商人还是很少的,最出名的沈万三还被朱元璋流放到云南采蘑菇去了(后来也有人说这是清政府编出来抹黑朱元璋的),真假我们就不论了,但是朱元璋讨厌大商人是肯定的。 剩下的都是小老百姓,朱元璋是个苦命娃儿出身,他十分同情底层人民,觉得小老百姓生活不易,做点小生意糊口,国家又怎么能收他们钱呢。 但是他忽略了两点,一是他不收,但是有贪官污吏替他收,明朝中后期吏治腐败,随便一个宦官去地方养老,都要巧立名目征收不少税,但是这些钱进不了国家口袋。 二是,哪里有人甘心一辈子贫穷,他所怜悯的老百姓,其中有一部分走了出去,创造出难以想象的财富,包括后世赫赫有名的徽商晋商,很多都是在明朝彻底发展起来的。 真正苦的黎民被一层层剥削,而大商人却不用交税,这就使明朝末年穷的越来越穷,富的越来越富。最后民怨打到顶点,农民起义不断。 最后蠢作者继续厚脸皮求评论求收藏(~ ̄▽ ̄)~ 第9章 世难容二 周存冲回忆起那天的事。 前些日子卫麟带人在大街上堵他,他一直很气不过,这几天卫麟又有些神神秘秘的,他想报复也抓不到人。那天好不容易见到卫麟了,他趁其不备,直接在背后给了卫麟一脚。 卫麟从地上爬起来,回头跟他打成一团。最后俩人约好,这次一对一在城外竹林约架。 他到了,卫麟没到,他等了两个小时就气冲冲的回家了。 温瑜等他说完,问道:“你说卫麟最近神神秘秘的,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周存冲回答:“不知道啊,不止我不知道,他那帮狗腿子也不清楚,现在他经常学堂也不去,而且谁也不带,一消失就是一整天。” 温瑜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他:“那你觉得卫麟这段时间还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周存冲挠头:“他最近都不去喝花酒了算不算?” 周纨敲了他个暴栗:“大人问你话你就不会好好答!捡有用的说!” 周存冲揉头,委屈的说:“我又不是天天跟着卫麟那小子,他这几天都不去鬼混是很奇怪啊!干嘛又打我头,爹你不是还让我考状元呢吗,我要是被你打傻了怎么考。” 周纨被他气笑了,伸手还要打他,温瑜连忙拦住。周存冲躲到温瑜旁边:“温大人,我看凶手就是卫平,你想啊,卫家就只有3个儿子,就他一个庶子,其他两个都死了,他不就是卫家家主了吗。” 温瑜不置可否:“那卫麟和卫平关系怎么样?” 周存冲答道:“一点儿都不好,卫平的生母是个青楼女子,在卫麟眼里,卫平也就跟卫家下人差不多。卫麟根本不和他说话。不过话又说回来,卫麟那天没去竹林我是真的很吃惊,他虽然无耻,但是平时说话还是算数的,而且那天他明显咽不下这口气,有机会打我一顿他怎么可能不来呢?除非……” “除非他要赴另外一个约。”温瑜他断他“在卫麟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也没有药物残留,他是自己走到凶杀地的,有人突然约他。那个人对他一定很重要,所以他鸽了你去找见那个人。” “什么?割了我?我没受伤啊?”周存冲纳闷,跟周纨面面相觑。 尴尬的咳了咳,温瑜心中暗道不好,一时顺嘴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连忙转移话题:“总之我觉得不太像是卫平,按你的说法,卫麟从来不把卫平放在眼里,卫平突然约他在荒郊野岭见面,按卫麟的性子,应该不会去赴约。” 周纨看两人说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由的有些着急了:“那照温大人的想法,应该是谁。” 温瑜摇头:“我现在还没有头绪,委屈你跟存冲暂时先住在这里,我要回去再想想。” 周纨父子俩连忙对温瑜施了一礼:“如此便劳烦大人了。” 走出县衙,温瑜脑子有些混沌,干脆今天歇息一天,不去办公,回内宅看看温家人。 现在已临近中午,福哥儿年纪小还在午睡。他就去找温玉兰,走到温玉兰院里。 他远远就看到温玉兰的丫鬟采藕守在门口,见到温瑜,采藕十分吃惊,有些刻意的喊了一声:“老爷怎么来了,我家姑娘在屋里做针线呢,我带老爷进去。”然后用力敲了两下门。 等温玉兰开了门,神色明显十分慌乱,故作镇定的对温瑜行了一礼:“大哥不是在办公吗,怎么来我这了,我让采藕给他哥倒壶茶。” 温瑜心下狐疑,面色却不动声色:“不必麻烦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在这里住的习不习惯,可有什么要添加的。” 温玉兰暗中松了一口气,回道:“在这处处都好,什么都不缺。蜀地气候不像京城那么干,待的舒心极了。我最喜欢院子里那颗玉兰树,等开花了我给大哥做玉兰花饼吃。” 温瑜微笑:“好,那大哥就等着尝尝玉兰的手艺。” 接着状似无意的对她说:“对了,我刚进来的时候听采藕说你在做针线,做的怎么样了给大哥看看。” 温玉兰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强行冷静对温瑜说道:“小妹的针线一直不好,那种东西实在没办法见人,以后等练好了,再给大哥过目。” “无妨,都是自家人,哥哥还能笑话你不成。拿过来我欣赏一下。”温瑜容不得她拒绝,坚持要看。 温玉兰脸色惨白,有些瑟瑟发抖,僵持了一会儿,直接给温瑜跪了下去,哭道:“大哥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待着有些烦闷……以后再也不敢了……” 温瑜被他吓了一跳,现代人哪怕是对着父母,也没见动不动下跪的。连忙把她扶起来,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只见温玉兰神色扭捏的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书,温瑜定睛一看《西厢记》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温瑜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时代西厢记确实属于闺阁□□,戏曲上可以演,剧本却是禁止女子阅读的。 当然你要看也不会把你抓起来,只不过被人发现很有可能别人会带着有色眼镜看你。 但是温瑜毕竟是有着二十一世纪灵魂的人,觉得温玉兰现在豆蔻之年,正是喜欢言情小说的年纪。古代娱乐活动又少,看两本杂书根本不是大事。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温瑜故作严肃道:“这书是温琼那臭小子给你的吧。” 温玉兰不说话,只紧张的摇头。 想也知道,她一个小姑娘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埋,上哪里去弄来这玩意。 温瑜见她不说,也不愿为难她:“你这本书都看完了?” 温玉兰怯生生回:“看完了。” “那你有什么感想吗?” 温玉兰想了一会儿:“第一次读的时候,只觉得出语俏丽,委婉含蓄。后来仔细想了一下,就觉得崔莺莺实在是个糊涂人,轻易就受了张生的诱惑,违抗母亲在先,失节在后,张生也是个面忠心黑的小人,根本不是良配。” “……”妹子你思想觉悟也太高了。 温瑜本来想就西厢记教育一下妹妹,让她别信什么才子佳人的戏码。这么看来根本不用。 想想也是,毕竟古代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有那种反抗封建,追求婚姻自由的思想,西厢记此时在大部分人眼里还属于是离经叛道。 温瑜要说的话堵在嘴里,干咳了两声:“嗯……你、你能这么想,大哥很欣慰,这个书我就拿走了,被人看到还是不好,以后大哥会定期挑一些有意思的书给你送过来。等这阵子忙完了,让周纨的妻子带你出去走走,你也该在蒙阳当地交些朋友了”。 温玉兰惊喜的跟温瑜道了谢。 温瑜回到书房,感觉有些好笑。拿着没收的小黄书随手翻了翻。真别说,难怪西厢记能成为风靡海内外的经典作品,即使用现代的眼光看,也不失为一部佳作。 温瑜看得津津有味,正当他看到“张生出五千钱以带荐其父为名,要看饱莺莺,尽力吸引崔莺莺注意”之时,脑子突然闪过一丝灵光。 卫麟这段时间一反常态不再流连烟花之地……最近神神秘秘的不见踪影……去赴了一个更重要的约……这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不正是说明了卫麟此时正在沉浸与男女之情吗。 而让卫麟心系的对象不就是…… “吴贞。”温瑜喃喃自语。也有可能不是她,但总归跟她脱不了关系。 温瑜感觉案子有了头绪,不由得喜上眉梢,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就算知道吴贞是嫌疑人,怕是也拿她没什么办法,毕竟一切都是猜测,他也不能直接去吴府拿人。 就在这时,邓武来找他了。他之前派邓武去询问守门的门吏。 现代很多电视剧里出入城池都要检查,但是在明代,要检查的一般只有四情况。 一是战争时期为防止间谍和奸细的时候;二是日常时期逮捕逃犯;三是有重要事件比如皇帝,钦差出访或者大型节日;最后就是特殊城市,如边关或者京城之类的。其他时候是不用检查直接出行的。 所以温瑜也没指望邓武能问出什么,谁知邓武还真的有消息禀告。 因为蒙阳地方特别小,进出城的大多是周边村民或者几家做生意的富人。原本有四座城门,平时就只开两个,而如果要去卫麟死亡的那个溪边,那么一定要走南城门,不然要翻过一座小山。 南门经过的人不多,门吏记得很清楚,那天经过南门的,除了常见的几个村民,就只有卫麟和一位女子,那名女子出门后,近一更天才回城。而卫麟一夜未归。 门吏说哪位女子带着帷帽,看不清脸,但是衣着看起来像是富人家。 这下子,温瑜更加确定吴贞是凶手了。 他对邓武说,让他带着那位门吏,几人去吴府拜访一趟。 到了吴府,吴老爷亲自来接待他们,温瑜只说是因为卫麟毕竟心系吴小姐,这次来就是询问一些情况。吴小姐可以全程在屏风后面,而且周围有人陪同。 毕竟蒙阳不是中原地区,民族众多民风也相对开放,男女大防不是很严重,吴老爷听他这么说,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说到明朝农民起义,那么就来看一下明代各种农民起义 洪武三年(公元1370),泉州起义 洪武四年,阳山起义 洪武五年,潮州起义 洪武六年,罗田起义 洪武七年,儋州起义 洪武八年,桂平瑶民起义 洪武九年,八寨起义 洪武十年,古田起义 洪武十一年,吴勉起义 洪武十二年,潮州起义、眉县起义 洪武十四年,广州衢州处州温州起义 洪武十五年,铲平王起义 洪武十六年,永新、龙泉起义 洪武十八年,吴奤儿起义 洪武二十年,惠州起义 洪武二十二年,赣州起义 洪武二十五年,徽州起义 洪武二十八年,更吾莲花大藤起义 洪武二十九年,田九成起义 洪武三十一年,古州林宽起义 (朱棣) 永乐元年,江西永新起义 永乐二年,忻城起义 永乐三年,浔州桂州柳州起义 永乐四年,河南南阳起义 永乐七年,李法良起义 永乐十年,广西莫彦恭起义 永乐十一年,武冈起义、婆洞起义、贵州普亮起义 永乐十二年,吴者泥起义 永乐十三年,四川戎县起义 永乐十四年,山西广灵起义 永乐十五年,汀州、沙县、嘉兴起义 永乐十六年,昌平、靖州 永乐十八年,唐赛儿起义 永乐十九年,韦万皇起义 永乐二十一年,柳州起义 永乐二十二年,浙江长兴起义 洪熙元年,湖广蓝山起义 宣德二年,四川松潘起义 宣德三年,广西忻城起义 宣德六年,永新艾长胞起义 宣德七年,浙江丽水、青田起义、应天溧阳起义 宣德八年,江西夏旭起义 宣德九年,韦翁同起义 宣德十年,江西乐安起义、真定起义 正统元年,蒙再万起义 正统四年,贵州起义 正统七年,侯大苟起义 正统九年,叶宗留起义 正统十二年,崖州起义 正统十三年,邓茂七起义 正统十四年,广东黄萧养起义 景泰二年,韦同烈起义 景泰三年,湖广青肺山起义 景泰五年,四川黄龙起义 天顺元年,陕西王斌起义 天顺三年,逍瑶山凤弟吉起义 天顺五年,四川松潘起义 天顺八年,赵铎起义 成化元年,荆襄流民起义 成化三年,广西流民起义、扬州盐民起义 成化四年,开成满俊起义 成化六年,李原起义 成化八年,四川荣县起义 成化十一年,湖广起义 成化十三年,福建白眉起义 成化十六年,浔州起义 成化十九年,桂林起义 成化二十三年,郁林、陆川起义 弘治二年,山西王良起义 弘治五年,广西古田起义 弘治十二年,米鲁起义 弘治十五年,江西王武起义 正德二年,江西大帽山起义 正德四年,四川保宁起义 正德五年,河北霸州起义、江西起义 正德六年,方四起义 正德七年,王钰五起义 正德十年,王公珣起义 正德十一年,广东池仲容、谢志山起义 嘉靖元年,青州起义 嘉靖三年,广东新宁起义 嘉靖四年,岑猛起义 嘉靖七年,平顺陈卿起义 嘉靖九年,古田农民起义 嘉靖十二年,广东巢民起义 嘉靖十六年,琼州黎民起义 嘉靖十七年,福建永安起义 嘉靖二十一年,思恩起义 嘉靖二十五年,山东田斌起义 嘉靖二十六年,陈日晖起义 嘉靖二十八年,新会恩平起义 嘉靖三十二年,河南柘城起义 嘉靖三十四年,山西宋爱起义 嘉靖三十七年,太湖马祖师起义 嘉靖四十年,广东黄启荐起义 嘉靖四十二年,张琏起义、程乡农民起义 嘉靖四十四年,四川大足起义 嘉靖四十五年,浙江开化、江西德兴矿工起义 隆庆元年,韦银豹、黄朝猛起义 万历六年,大庙山民起义 万历十三年,严秀珠起义 万历十四年,河南滑县起义 万历十六年,蕲州、黄梅起义、安徽刘汝国起义、太湖起义 万历十七年,李圆郎起义、福建柯守岳起义 万历十九年,张守清起义 万历二十二年,凤阳府王自简起义 万历二十八年,吴国佐起义 万历三十二年,福建吴建起义 万历三十四年,河南永城起义 万历三十九年,保定农民起义 万历四十三年,河南、山东农民起义 天启二年,徐鸿儒起义 天启六年,浔州起义、陕西起义 .......................................................... 崇祯朝实在太多就不贴了ORZ。 这还只是农民起义,不算土司叛乱和藩王造反,不得不说明朝真是多灾多难啊。不过其实宋元明清起义数量都差不多,属于大哥不笑二哥那种。明朝比较特别的是,其他朝代起义地区都比较集中,明朝是最广泛的。 第10章 世难容三 吴老爷将温瑜三人引进内院厅堂里,此时厅堂中已将立上了一扇巨大的屏风。但是依然可以隐隐看见屏风后坐着的两位女子。 待到入座后,吴府的丫鬟给他们端了几盏茶。 温瑜没着急说话,而是慢悠悠的喝着茶。过了一会儿,他转身看向那名见过凶手的门吏,门吏冲他点了点头。 温瑜心中有数了,此时吴老爷已经干咳了好几声,明显他也察觉到现在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温瑜放下茶盏,对吴贞问道:“不知吴小姐在近日可曾见过卫麟?” 屏风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女生:“回大人的话,小女确前些日子确实见过卫麟几面。” “什么!”温瑜还没说话,吴老爷先惊呼出声:“你怎么可能见过卫麟!你成天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接着他又有些尴尬的看了温瑜几人一眼,似乎是怕这种消息传出去败坏自己女儿的名声。 温瑜安抚的对他笑了笑:“吴老爷放心,在下跟你保证,今日我来吴府说的所有话,绝对不会往外传出一个字。” 吴老爷还没有回话,后面吴贞又开口道:“我与卫二公子早有婚约,就算是见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几天前我跟母亲去寺里烧香的时候,就曾偶遇过卫麟,还说了几句话。” 温瑜感觉很奇怪,吴贞现在简直就是在自污名节,生拉硬拽一定要将自己和卫麟扯上关系。 他想不通,不再纠结于这一点,又问道:“那不知吴小姐对卫麟的死有何看法。” 吴贞依旧表现的很平静:“小女感到非常惋惜,卫家两位公子都与小女有婚约,又都英年早逝,也许是我命中带煞,就在之前我已经决定去道观出家,为两位公子祈福。” 众人都听呆住了,这又是什么展开?虽然卫大郎是她吴贞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但是卫麟的事完全是卫家一厢情愿啊!两家根本没有什么约定,前段时间吴老爷还跟周纨计划着要结亲呢,这还不至于怪到吴贞头上吧。 吴老爷此时也是暴跳如雷:“荒唐!胡闹!我吴满江的女儿凭什么给他卫家守节!谁准你这么想的!这些日子你不要出门了!在家给我好好抄几遍《女戒》和《孝经》!” 温瑜看吴老爷气的眼珠子都红了,估计要不是有外人在此时他都能用家法,于是先沉默了片刻,等感觉吴老爷气消了一些。冷不丁大声开口问道:“吴小姐能解释一下,为何会有人在案发当日,看见你出城门去往凶杀现场吗?” “啪……”坐在吴贞身边的那名少女显然被温瑜吓了一跳,不小心把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 吴贞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语气依然很镇定:“大人莫不是怀疑是我杀的卫麟?案发当日,小女全天都在表妹房中陪她读书,家中人都可以作证。” 此时吴老爷再迟钝也感觉出温瑜来着不善了,不悦道:“大人这是何意?不去抓真正的凶手反倒审起我家贞儿来了。我女儿平日里门都不出,怎么可能杀人!” 邓武在一旁讥讽道:“你怎么就知道你女儿不出门了,刚才她说自己跟卫麟见面你不是也蒙在鼓里。” “你……”吴老爷气恼的还要反驳。 温瑜打断他:“邓捕头不可无礼,既然吴小姐不清楚,那我们这就回去了。” 温瑜带着手下起身,接着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不知道凶手有没有藏好凶器,毕竟沾血的衣服好烧,刀剑可没办法毁坏。” 吴老爷黑着脸让管家送客,然后转头就叫人看好吴贞,不许她走出家门半步,等过几天他再找吴贞算账。 吴贞房内,吴府的表小姐赵应姝紧张的走来走去:“怎么办,那姓温的一定是知道我们做的事了!说不定手中还有证据!不然他怎么会说那种话!现在可怎么办……不然这样,你跟我回绵州老家,我爹娘虽然不在了,但是那里还有几个亲人,我们先躲一阵子……” 吴贞好笑的看着她像只小动物一样东转转西转转:“姝儿莫慌,如果温县令真的有什么确凿的证据,那他今天来就直接来拿人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找借口询问。而且你说错了一句话……” “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吴贞温柔的看着她:“不是\'我们做的事\',杀人的是我,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策划的,哪怕官府真的来抓人,这所有的一切也与你无关。” 听她这么说,赵应姝气的俏脸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娇叱道:“好你个黑心肝的死人!事到如今了还在讲这种话,当初你把我骗到手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你现在就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吴贞赶忙连哄带劝,总算是把人稳住,她轻轻搂住赵应姝肩膀:“是我不好,明知你我皆是女子,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却依然对你死缠烂打。好不容易卫大死了,我就想着这次终于能长相厮守了。结果卫麟和周家又来插了一脚。” 吴贞脸上闪过一丝狠决:“我算是想明白了,就算没有卫公子,也会有张公子、李公子,老天不让我们好过,我就自己想办法!反正这辈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赵应姝心中隐隐不安,看到吴贞这样,又不好说什么:“那匕首事你打算怎么办?” 吴贞不语,那天她杀了人之后仓惶逃回吴府,担心事情败露,就将杀人凶器和自己染血的衣物交给心腹丫鬟,让她先就附近埋起来,如今看来还是不太安全。于是叫来丫鬟,跟她讲让她这几天找个没人的时间,将那些东西挖出来扔远一点。 不得不说,吴贞即使再聪慧坚毅也是个十六七岁的闺阁少女,假如她经历过《大宋提刑官》、《神探狄仁杰》、《少年包青天》这一众现代刑侦剧的洗礼,那她绝对不会这么着急。 温瑜这段时间早就派人在吴府内外监视。 那丫鬟刚刚把掩埋的东西从土里挖出来,立马被抓个人赃并获。但是那丫鬟忠心,任凭温瑜如何审问也咬牙不开口,只说自己闲着无聊挖土玩,不小心把东西挖出来了。 温瑜头大,她不开口,温瑜作为一个现代人也实在是下不了狠心对个十三四的小姑娘用刑,只能暂时将她收押,等候发落。 温瑜觉得,他要是吴贞,自己派去销毁罪证的下人被抓住,自己也该坐不住了。索性就守株待兔起来,看吴贞接下来怎么办。 谁知第二天中午,就有人来击鼓。 在明代,一般都是在大门东侧立有一架鼓,如果没有人命或是大冤,告状人是不能随便击鼓喊冤的。但告状人击了鼓,知县就必须升堂理事。 于是温瑜连饭都没吃,就升堂断案。 这时候审案还是要按流程来,堂役先击堂鼓三声,三班衙役两厢伺立,齐声高喊“升堂”。在这之后,温瑜身着官服从暖阁东门进来,坐上大堂,让人将击鼓人带上来。 到了公堂,只见地上跪着一位十五六岁的绿衣少女,曲眉丰颊,朱唇皓齿,亭亭玉立仿佛一棵迎风的杨柳。 温瑜一拍惊堂木,问道:“来者何人,为何击鼓”。 那女子说道:“会县令大人,民女赵应姝,绵州人士,如今暂住在表舅吴满江家中,此次前来是就卫麟被杀一事前来自首的。” “什么?你说卫麟是你杀的?”温瑜大吃一惊。紧接着便回想起,之前在吴府屏风后面的两位女子。另一个好像就是这位赵应姝了。 温瑜一边先挑一些小问题问赵应姝,一边叫衙役喊卫家来人。 片刻后,卫凇和卫平匆匆赶来了。 卫凇一看到赵应姝,恨的咬牙切齿“就是你杀了麟儿?我儿子与你无冤无仇,你这蛇蝎妇人为何要害我儿性命!” 赵应姝在台下冷笑:“你卫家在蒙阳恶贯满盈,我看卫麟那厮不顺眼,替天行道取他性命不行吗?” “你放屁!”卫凇恶狠狠道“我卫家坏事做尽,你吴家就是什么好人吗!” 赵应姝轻蔑的瞄了他一眼:“吴家怎么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姓赵,卫麟贪花好色,在城外寺中曾言语上对我不恭敬,我捅他一刀算是便宜他了。” 卫麟卫平听她这么说作势要上去打她。旁边衙役赶紧拦住,“肃静!”温瑜又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当时守城门吏看见的明明是吴贞,赵应姝又为什么要为吴贞顶罪呢。 于是温瑜决定先将赵应姝收押,待审问出结果再做处理。 谁知赵应姝不愿跟那些前来押解她的衙役走:“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碰我!今天是温大人抓住了我的丫鬟,我没办法才来认罪,但我从不后悔,也不愿受牢狱折辱。” 她整理了下衣裙,突然大喊一声“爹娘!女儿来陪你们了!”随即一头撞在大堂的柱子之上,当即就断了气。 众人没想到她会自尽,都久久不能回神,最后只能让人把她的尸首抬回吴府,叫吴府的人好好安葬。 温瑜本来觉得这个案子还有不少疑点,打算继续往下查。 结果次日清晨,就听人说吴家小姐吴贞,被发现倒在赵应姝的尸体旁边,服毒自尽了。 第11章 初遇 得知吴贞自尽的消息,温瑜久久不能回神。既然人已死,他也不想再追究下去,这样也算是对死者有了交代。 温瑜刚上任就取消了苛捐杂税,接着又办了这桩命案。一时之间在蒙阳百姓声望大涨。案件的详情虽然不清楚,但是不妨碍他们脑补。一时间蒙阳市面上出了好多以青天知县为主角的话本,其中的主角就是温瑜。 温瑜得知此事之后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个时期百姓生活单调,娱乐方式也比较少,他这就当是与民同乐了。 众人见官府并没有管,于是些的更欢了。其中不乏一些学子想拍温瑜马屁,恨不得将温瑜写成拳打狄仁杰,脚踢包青天的古今第一神探。 转眼间,温瑜来蒙阳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间,蒙阳民生恢复了些许。但是比起成都府其他县来讲,依然是落后了许多。 首先,此时整个四川布政司正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在明朝初年,四川的人口、经济、教育等都被前朝破坏了很多,于是明□□朱元璋下令从江西湖广等地迁移了几百万人。经过这么些年的休养生息,四川如今在整个大明已经能排到中上游。 其次蒙阳三面环山,交通委实是不便利些,又有山贼出没……想到这里,温瑜回身询问周纨:“巡检司是不是快来了。” 周纨恭敬的回道:“听说就在这几日,已经收到消息了。听闻新来的巡检姓徐,我们县的巡检司据说有近百人。” 自从温瑜破了卫麟被杀案,帮周纨和周存冲洗刷了冤屈,这两父子现在对他是心服口服了。温瑜听说百人巡检带着百人来蒙阳也有些吃惊,看来跟他所想的不同,京里怕是颇为重视这次蒙阳民变啊。 温瑜思绪有些乱,刚好最近几日县内无事,公务也处理的差不多,他就跟梅鸿之商量着两人一起去茶楼。 此时天已入秋,但是蜀地依旧艳阳高照,茶楼里人还不少。不少人愿意花几文银钱在茶楼讨碗茶喝,茶楼有时安排女伎唱曲,有时请说书人说段书。也有些家里带着女眷的,二楼也有雅间提供给他们。 温瑜和梅鸿之本来选择上二楼的,结果茶馆人满,只能选择在一楼厅堂里与人拼一个座。店小二陪着笑将两人引到东边最角落的位置,此时,那一桌已经坐着两个年轻男子。 其中一个年近不惑,一把长须活脱脱一个美髯公,另一个要年轻许多,温瑜看到此人忍不住心中感叹,这基本上是他穿越到大明朝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 男子看起来就二十岁左右,皮肤白皙,神情淡漠,五官如雕刻般俊美,虽然是坐着,也能看出此人蜂腰猿臂,鹤立堂形。 温瑜想着就凭这通身的气势,也不像蒙阳本地人,难道是宗室?话说凭这长相放到现代是妥妥的出道啊,只是不知道是做演员还是男团…… 正当温瑜思维越来越辽阔之时,旁边的梅鸿之重重咳了一声,心中暗暗叫苦,这温大人怎么一直盯着人家脸看,没看人家手里带着刀呢吗,到时候人家觉得你无礼砍我们两个文弱书生还不跟切菜一样。 温瑜回神,只见那位男子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眉头却已经微微皱起,赶紧歉意的跟对方笑了笑。众人神色更加古怪了,那位美髯公甚至瞪了他一眼。 温瑜觉得有些尴尬,也不再多说话,而是全神贯注听说书。 只听“啪”的一声醒木响,台上的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上回我们说到,温玉温县令大破蒙古十万大军,转头被城外山林里修炼的狐妖看见,顿时芳心暗许……” “噗!!!!”温瑜刚端起茶盏,还没下咽就一口气都喷了出去。 这都是些什么鬼,温玉温知县?这不就是他本人吗?他什么时候跟蒙古大军对上了,还有狐妖?身后梅鸿之看得一乐,对着他小声说道:“最近蒙阳都流行这种,老百姓爱听,现在温玉已经是蒙阳所有话本的共用主角了。” 温瑜无语,失策啊失策,当时刚兴起这股歪风邪气的时候没加以阻拦,现在怕是为时已晚。 坐在一旁的美髯公则是皱起了眉头,颇有些不屑的说道:“我看这位温县令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一个爱听阿谀奉承之人。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蒙阳县民风果然不正,难怪会出现民乱。” 他旁边那位男子还未开口。梅鸿之先反驳道:“这位兄台所言差矣,古人云福星一路之歌谣,生佛万家之香火,你又怎知这不是百姓爱戴本地官员的肺腑之言呢。” 梅鸿之非常不满,他不管之前的蒙阳官场怎么样,但是自从他和温县令上任以来,可以说是勤勤恳恳,没有一丝懈怠。如今这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他今天就要跟此人好好理论一番。 美髯公嗤笑一声,刚要说话。 “紘远”一旁的青年淡淡的制止了他。接着叫来店小二结账,他走之前对温瑜两人道:“我这兄弟口无遮拦,多有得罪之处望两位海涵了。”言罢转身。 温瑜看着他挺拔如青松的背影,不由感叹这人虽然看着冷漠,但却意外的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心中对其好感大增。 第二日,温瑜就收到文书说巡检司的人已经到了,正驻扎在城西50里处。 俗话说“抄家的知县,灭门的府尹”,虽然知县知府这样的地方官有权有势,但他们却都不能不把九品巡检司放在眼里。 巡检这个官职始于五代十国,是一个维持地方治安的机构。巡检虽说是知县的下属,但知县对巡检只有管辖权,而没有调动的权利,而蒙阳巡检司有一百人左右的武装,这点温瑜怕是也比不过,最主要的是,巡检时世袭官职,祖祖辈辈都积累了一定的人脉,这可比有些地方官员强多了。 温瑜听到巡检司的人来了,就问巡检司巡检何时来,汇报的人称已经在外等候了。温瑜赶紧带着梅鸿之和周纨前去接见。 等到了外面,只见远处三位高挑的身影并肩而立。走近一看,温瑜不禁有些吃惊,其中两人不正是那天茶馆的那两个。 那两人见到温瑜,似乎也有些诧异。尤其是那位美髯公,毕竟背后说人坏话结果到头来那人就在眼前。温瑜看出他的不自在,微微笑了一下。 此时对面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那位俊美青年对温瑜行了一礼:“下官巡检司徐敬,拜见知县大人,这两位是我的副手。” 美髯公有些尴尬的拱手:“下官王会科,拜见大人,之前有所得罪,望几位大人见谅。” 温瑜梅鸿之摆手称无妨。 最后一日是个娃娃脸,有些看不清年龄,天生一张笑面。他对几人行了一礼:“下官蒋磊,巡检司副巡检,原是蒙阳本地人,后来离乡谋生,也是几位大人治下子民了。”这是个心巧嘴甜的,刚见到人马上就套起近乎来了,跟他相比徐敬王会科就显得木讷一些。 温瑜对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蒙阳现在的境况,又问徐敬:“不知徐大人初到蒙阳,有何打算。” 温瑜本意是想关心一下下属,问问徐敬可否解决了食宿的问题。谁知徐敬答道:“我本就是奉朝廷之命,前来蒙阳剿匪,不如请温大人告知下官一些蒙阳山匪的详情。” 温瑜被他噎了一下,心中吐槽,这大明官场就没听说过刚见面连寒暄都不做一下就开始办公的,这位巡检是要得罪多少人。他身后两位副手似乎也习惯了自家上官的耿直,歉意的冲温瑜笑了笑。 心中叹口气,温瑜想着罢了,谁让人家长得好看,美人总是有些特权的。他把几位带进县衙的二堂。 二堂就是县令日常办公、召见下级、研究工作审理民事案件的场所,二堂东西两侧分别是“简房”和“诏房”。“简房”是掌握县令信件帖子等,而“诏房”主要事物是勘验、票务、档案等。 温瑜命人从诏房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等徐敬几人全部落座后,对他们说:“几位请看,这就是蒙阳县周遭山林的地图,还有蒙阳附近的山寨分布。” 只见那张地图足足有三四尺长宽,上面详细的绘制了各种河流、地势起伏和寨子地点。 看见这样一张图,王会科不由喜笑颜开:“有了这个,我们此次剿匪怕是十拿九稳。” 周纨在一旁与有荣焉的说道:“此图是我们温大人上任之后,命书吏将之前的地图都放到一起,又派人去勘测,得出结果后亲自绘制的。” “周大人……”温瑜无奈的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感觉最近他身边所有人都有成为瑜吹的趋势,再这样下去怕是他自己都要膨胀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徐敬三人说道:“蒙阳民壮有限,贸然行进怕是会打草惊蛇,我们也就只能从旁协助巡卫司了。”徐敬起身对他行了一礼:“温大人过谦了,剿匪本就应该是我们巡检司的工作,如此您已是帮了大忙。” 作者有话要说:  福星一路之歌谣,生佛万家之香火 这是宋人形容司马光的,指的就是官员清正廉洁受到百姓爱戴。 抱歉断更了这么久,感谢小天使们的不离不弃QAQ 第12章 家事 跟徐敬他们大致讨论了一下剿匪的事,温瑜就打算放手让巡检司全权负责了。 毕竟这种事自己还是外行。干脆从旁配合。之后他想到自己还有另一件事想拜托巡检司,便想跟徐敬套套近乎,于是问道:“不知徐大人在蒙阳是否有地方落脚?” 他本意是想给徐敬介绍几个靠谱的牙行。谁知他这话刚一出口,周围人神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尤其是梅鸿之王会科两人,这两个可是亲眼目睹过在茶馆温瑜盯着徐敬的脸发呆,旁边的蒋磊倒是一脸玩味,颇有些看好戏的味道。 徐敬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不过他毕竟面无表情习惯了,淡淡的说道:“未曾找到地方,不过巡检司有地方供居住,不劳大人费心了。”说罢就起身离去。 温瑜看着他的背影,是自己的错觉吗,怎么总觉得他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呢? 梅鸿之在一旁欲言又止,半天还是咬了咬牙,对温瑜进谏道:“温大人,徐敬乃是朝廷命官,况且又是男子,若太过勉强,怕是传出去于大人名声不利啊。” 温瑜迷茫:“勉强什么?”接着一下子就反应过来,wo槽!这帮人是以为我要职场潜规则啊!你们这些古人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污!我说一句话你们恨不得掰开来揉碎了揣摩。 温瑜无语,看着梅鸿之一脸直言进谏的表情苦笑道:“季卿误会了,我对徐大人完全是出于好心,并无他想。” 梅鸿之不说话,但表情明显不信。 见他这样温瑜也不想多早解释,心累的结束谈话回内宅了。 刚进院子,钱妈妈就来跟他汇报说委托人牙找的下人都已经安置好了,让温瑜前去看一看。 温瑜让她把人领到厅堂。一共五男三女,除了一位老者之外其他几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温瑜特意吩咐过别买太小的孩子。 钱妈妈一脸笑意的请温瑜给他们赐名,自从她开始管家之后也渐渐从王三娘逝世的伤痛里走出来了,整个人焕发了事业的第二春,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温瑜现在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只能参照家里下人的名字,几个小厮分别叫做元民,元进,元仓,元忠,三个丫鬟就叫弄芙,拾蓉,提英。 拾蓉看着是个能言善道的,温瑜让她去伺候温玉兰,给她那屋里带点人气儿。 提英年纪最大,长相不出众,但钱妈妈说她心最细,人也老实,福哥儿年纪小,她去了能多帮着照顾点。 弄芙是个黑里俏,长得虽然黑但是五官清秀,尤其是一双眸子,含情脉脉,温瑜犹豫了一下,他自己实在是不习惯被别人伺候,于是就把她放进温琼院里了。 剩下几个小厮他给温琼、福哥儿各一个,其余的让钱妈妈自行安排。 见他都决定好了,钱妈妈把那名老者额外给他介绍了一下:“老爷,这是蒙阳县以前最大酒楼的掌厨陈四五,现在年纪大了想找个养老的地方,我就把他请过来了。” 老者看起来已年近古稀,温瑜有些担心,这么大年纪,还能做的来饭吗,毕竟厨房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儿。 陈四五看出温瑜的顾虑,笑了一下:“温大人放心,小老儿虽然年迈,但手艺还在,不若等下我给众位贵人露一手,等您尝了我的手艺,再做决定不迟。” 钱妈妈在一旁笑道:“如此正好,也马上就要到用饭的时间了,早就听说蒙阳陈四五素宴一绝。这些天油腻的吃多了,你就做些素菜给主子们品品。” 陈四五点头称是,行了一礼转身去厨房了。过了一会儿,就来人禀告说饭菜已经准备好可以开饭了。 陈四五似乎有意在主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准备六道热菜,一份汤,一份甜品。 热菜分别是荷香扣粉蒸,三色炸酥排,时菜炒二冬,糖醋素上鲜,钱塘江素丝,罗汉斋;汤品是西茜双茸羹,最后还上了一份百合杏仁豆腐。 温家众人都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一大桌菜,毕竟这有些都能进官宴了。温瑜入座后大家方才开始进食。 福哥儿喜欢糖醋素上鲜,这是用山药、豆皮、苹果和青豆做的一道菜,外表看起来有些像鱼,呈现出一种晶亮的焦糖色。 温琼倒是对罗汉斋赞不绝口,这道菜在温瑜看来有点像是寺院风味的全家福,里面一共有十八种鲜香原料。 整桌饭吃起来咸鲜淡雅,温家人吃的都非常满意,完全被陈四五的手艺征服。 温瑜还是有些担忧冯四五的身体,就让钱妈妈多派个小厮去厨房协助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起名字...蠢作者是真的废,这几个名字想了半个多小时,另外陈四五这种数字型的名字在古代贫民百姓之间其实很流行……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明□□朱重八……或者可以叫他朱八八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ief、也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剿匪一 过了几日,徐敬带着两个副手来找温瑜。 温瑜见到徐敬难免有些尴尬,想开口解释一番,又觉得贸贸然对一个大男人说“我不喜欢你,你搞错了我是直的”,这种话听上去太奇怪了,于是只能全程欲言又止。 蒋磊在一旁憋笑,被徐敬扫了一眼后马上正襟危坐说起正事。 原来这次巡检司来找温瑜还是为了剿匪一事。 蒙阳的附近主要有两个大寨子,一个是在西面的神锋寨,大当家名叫韩结策,据说以前是个镖师,后来因为得罪权贵被镖局赶了出去,索性带着一帮追随者占山为王。 神锋寨主要劫掠去往成都府的一些大商家,索要也不多,不伤人也不干□□掳掠的事,只收一些过路费。寨子里有两百多人,但老幼妇女将近四分之一。 温瑜跟徐敬商量过后,打算对这个寨子以招安为主。 另一个在东面山上,他们就是民乱杀了孙县令那一批人,朝廷剿匪也主要是想剿他们。 寨子名叫猛虎寨。大当家叫尤老虎,原本是蒙阳一地痞无赖,曾经在青楼赌场充当过打手,不过因后手脚不干净被人赶了出去。 原本带人杀孙县令的是他大哥,但是后来他大哥被官兵射杀,他就变成了众人的领头。 这个人狡猾残暴,他杀了忠言劝说他的手下,带着一帮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东山附近村落的女子也被他们虏上山不少供他们取乐。 东面是其他府进入蒙阳的必经之路,现在被他们弄得人迹罕至。 猛虎寨上下加在一起一百人左右,虽然少了点,但基本都是男子,东山又地形复杂,属于易守难攻的地方。 剩下的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山寨,人数几十或者十几个,大部分在蒙阳恢复吏治清明之时已经下山回归本来身份。 毕竟现在年景还可以,风调雨顺无灾无难,庄稼收成也好,现在官府税收的少了,每年结余还能剩下点口粮。大部分老百姓就是这样,只要能生活下去,他们就很满足了。 对于这种人,温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因除了猛虎寨以外蒙阳这附近的山寨还没听说有做过太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也有一小部分小山寨还在观望,看官府打算怎么处理神锋、猛虎这两个刺头。 本来徐敬带的巡检司有百来人,加上蒙阳本地征集的青壮,加在一起三百人不到,是有能力对山贼进行征讨的。 谁知在温瑜徐敬他们来之前,典史周纨曾奉上级之名对猛虎寨围剿过两次,全部都以失败告终,还有一些伤亡,再加猛虎寨这些日子为非作歹,在蒙阳恶名远扬。 现在蒙阳的青壮一听到要去剿匪就情绪低落,一些甚至通过自残的方式抗拒上战场。 徐敬去问过他们缘由,他们都认为猛虎寨里的人力大无穷而且作战经验丰富,尤其是寨主尤老虎,据说曾经跟仙人学过法术,可以刀枪不入。 对付他们必须要由朝廷派广西的“狼兵”这样的专业剿匪军队才行。如果他们自己上,那就必须要有五到六倍的兵力方有可能取胜。 温瑜听到这种解释之后哭笑不得,果然是古代信息不发达所以百姓见识少吗,就这一百来人还让朝廷调狼兵? 徐敬仍然一脸冷漠,看起来也是有些无奈,还没等溫瑜开口他又对温瑜说道:“现在这样的士气没办法打,我的人虽然不怕死,但是东面山势复杂,没有当地人带着怕是也讨不到好,我觉得可以先招安。” 温瑜也点头:“这段时间我也在派人跟韩结策接触,已经能说上话了。看样子韩结策也是有心接受招安,他们寨子老弱妇孺一大堆,山上能开垦的地又不多,现在吃饱饭都成问题。” 徐敬问道:“那神锋寨可曾提出什么条件?” 温瑜苦笑:“韩结策要求给神锋寨全体每人三亩良田,二两银子。” 徐敬听罢眉头一皱,脸色跟着冷了下来。 王会科本身就脾气火爆,此时更是怒发冲冠:“岂有此理,无耻匪类!朝廷不计前嫌招安于他们,还跟讲起条件来了!” 温瑜抿了一口茶,自嘲道:“田地倒是还好说,蒙阳现在百废待兴,大把土地等着人耕种,但是每人二两银子,加在一起就是五百两,我刚上任又是免税又是发俸,别说五百两,现在五十两我都拿不出来。” 徐敬等人面色放缓,不管怎样,从他们刚来蒙阳这几天,就已经感觉到温瑜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徐敬问道:“不知温大人打算给神锋寨多少银钱?” 温瑜微微一笑,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不给。”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狼兵 狼兵制度肇始于明代,是明代军制的重要组成环节。 狼兵,专指广西出身之战斗人员,此类人不隶军籍,彪悍武勇,于明代“剿贼”、“御倭”多有使用,且战绩不俗。 但是明代的狼兵 是属于兵精将少的典型,士兵们悍不畏死,战斗力强又团结,可却缺少管理,没有约束的士兵纪律上很不好,经常做出前脚剿匪,后脚扰民的事情。 因为狼兵的作战力实在太强,甚至抗日战争时期他们也是主战力之一,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几场非常有名的战役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这两章因为一些原因有点少,之后尽量每章3000字左右 第14章 剿匪二 神锋寨内,韩结策与自己的义兄杨醒在寨内巡视完,俩人温了一壶浊酒,坐在厅堂里谈心。 韩结策身高八尺有余,面容威严,仪表堂堂,此刻他看起来却有些愁眉不展:“大哥,你说我们这要的是不是有点多,官府那面万一觉得我们不知好歹直接来发兵怎么办” 杨醒摇摇头:“贤弟多虑了,且不说蒙阳现在县丞、巡检、县令三个最大的官都是刚刚上任,急需一把火来树立自己的威信,单论如今这些人的心腹大患还是东面的猛虎寨。” 杨醒长着一张典型古代文人的脸,面容清瘦,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看起来仙气飘飘。他原本是也是个读书人,但是他与大多数人不一样,比起四书五经,他更喜欢那些游记话本,也就是大多数人口中的闲书。 三十多岁才考中个秀才,无家无业的他干脆放弃科举一门心思游山玩水,缺钱了就找个地方帮人写写文章抄抄书,这么多年也就这样过来了。 一年多前杨醒在蒙阳遇到山难,多亏了韩结策一伙人帮忙,他感念韩结策的救命之恩,正巧神锋寨那时候缺个军师,索性就留了下来。这几年神锋寨得以发展,也多亏了他出谋划策。 杨醒又说道:“如今官府只是口头上派人询问,并未发公文,也说明他们现在还是想全力对付猛虎寨,我们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也不算是驳了他们面子。” 韩结策听他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既然都打算归顺朝廷了,那不如好好听从官府安排,兴许最后还能捞些好处,如此想着,面上不由表露出来。 杨醒见状,暗暗叹了一口气,这韩结策虽然是个好人,在寨中又一呼百应,但终究是优柔寡断了些,罢了,他全当是还了神锋寨这份恩情。 定了定思绪,他又对韩结策说道:“大当家顾虑的也有道理,下次官府来商谈的时候,他们的条件直接答应就是。” 韩结策的心思被看出来自己有些尴尬,只能点头称是。 又过了几天,官府果然来人,这次是蒋磊和周典一起带着人来的。 这可是蒙阳拿的出数的官,韩结策连忙将人接到大堂招待。 蒋磊依然笑眯眯的,看到韩结策的态度他心里也有数了。周典同样不是什么强硬的性子,众人先是寒暄了一番。 韩结策先忍不住开了口:“不知两位大人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杨醒在一旁暗暗摇头。蒋弯了弯笑眼:“不瞒几位,此次是奉了县令温大人之命,来对神锋寨招安。” 韩结策接着问道:“早听闻温大人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我们之前......” 周纨打断他:“之前神锋寨所提的条件温大人也知道了,我等这次正是带来官府的回复。温大人说了,之前韩寨主提出的要求蒙阳怕是一个也不能答应。” “什么!”韩结策等人大惊失色,其他人也有些诧异。 周纨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直接厉声喝道:“韩结策!尔等身为大明子民,触犯大明律令!官府不追究责任!尔等还敢向官府提条件” 韩结策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说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不过,温大人念你们有悔改之心,再加上你们之前确实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决定对你们从轻处理。”周纨也不等他们回话,快速说道:“现在你们神锋寨一共百人,按人可分两亩地,前两年每年需缴三成税,两年之后地可归你们个人。另外妇孺可以免罪,但神锋寨民壮需每月服劳役三日,服满三年方可无罪。” 韩结策听完周典的话缓缓松了一口气,他们的要求官府也算答应了一半,有之前的铺垫他现在竟然觉得还好。每年一个月的劳役不算沉重,众人还都能分到地。 本身他们大部分也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虽然寨中还算有些钱粮,但也架不住每日坐吃山空。 韩结策方还在犹豫,他此时没头没脑,周围的人更是如此。于是他只能看向杨醒,杨醒对着他点了点头。韩结策咬咬牙,直接接受了招安。 如此一来,蒙阳的山匪算是解决了一小部分。 由于担心神锋寨再生事端,蒋磊本来打算安排一部分人留在神锋寨监督,周纨却摇摇头,示意他温瑜另有安排。 他们给神锋寨众人两天时间,让他们自行整理,两天之后带着自己的行李一起去官府登记。 韩结策看他们如此信任神锋寨,虽然开始对周典的话心存芥蒂,如此一来也多少舒服了些。 两日后,当神锋寨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衙门登记之时,蒙阳上下可谓瞠目结舌,大家纷纷议论,新来的温大人不用一兵一卒就将山贼降服。 由于神锋寨常年在山上活动,从未骚扰百姓,蒙阳众人对他们并没有感到厌恶害怕等情绪。相反,在看到神锋寨一众老弱之后还有些同情他们,毕竟大家也知道前些年蒙阳县是什么情况,要不是真过不下去,又有谁想去落草为寇呢? 待处理完神锋寨之后,温瑜来到后厅,此时早有一人端着茶盏等待着他。见到温瑜来,连忙起身行礼。 温瑜扶他起身,微笑道:“近些日子辛苦杨先生了”。那人不正是杨醒? 杨醒摇头:“晚生也是存了私心,现在神锋寨骑虎难下,寨中存粮不多,韩寨主宅心仁厚,也不可能和周围的山寨联手,不如借此机会接受招安。” 温瑜继续说道:“不管怎样,这次要不是有杨先生从旁协助,此次招安绝对不可能如此顺利,我替蒙阳百姓感谢杨先生。” 原来早在温瑜刚到蒙阳,就开始打听四周山寨的情况,杨醒这个神锋寨的军师一开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神锋寨的大小决策都有他的身影,温瑜也非常欣赏这个人“不知杨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杨醒笑道:“神锋寨现在安顿下来了,温大人的能力我自然是信得过,但毕竟在寨内待了一年多,有几个小娃娃还是我给开的蒙,我打算在蒙阳住上一段时间,等他们彻底无事了再走。” 温瑜也跟着点头,他的性子跟杨醒很像,说白了两人都属于爱操心那种,如果是他估计也会跟杨醒做一样的选择。 接着他又道:“实不相瞒,我本住在京城,此次来蒙阳上任实在走的匆忙,身边又没个人指点,现在身边连个师爷都没有,听闻杨先生的事迹之后,一直慕先生高才,不知杨先生可有意在我这里当个职。” 杨醒有些意动,温瑜此人但从他上任这短短几个月里,就能看出他能力品德都属上乘,如今又情真意切的邀请自己。只是…… 温瑜自然看得出他在犹豫什么,安抚道:“先生的顾虑之处我略知一二,不瞒先生,韩寨主和一些神锋寨的人已经加入了巡检司,韩寨主目前还是巡检司的队长。先生此时给我做幕僚,想他们也能谅解。” 见温瑜大大小小都安排妥当,杨醒也不再犹豫,直接对温瑜拜了一礼:“晚生杨醒拜见大人!” 第15章 剿匪三 有杨醒从旁协助之后,温瑜如今每日也算是轻松了不少。 说起来也怪他自己,原本他觉得师爷这种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可能是现代电视剧了贪官身边那种“龟丞相”形象的师爷实在太过深入人心,导致他对这种人实在是缺乏好感。 但自从上任之后他算是知道了,难怪如今县令自己都要聘请那么一两位幕僚。因为每天要处理的东西实在是太太太太多了!即使有梅鸿之从旁协助,他也累的够呛。 毕竟现在的衙门集司法、行政、税收、农商水利等等于一体。 事情多不说,可能也是由于现代人的思维方式与众不同。温瑜发现如果是大事还好,毕竟大家按大明法律法规办事,但在一些小细节上他跟自己下属完全无法沟通。 温瑜自己也在一点点融入环境,可表现的太明显始终是怕周围人起疑。现在有杨醒从旁协助,总算能歇一歇了。 在收编了一部分神锋寨里的人之后,大家对这次剿匪明显有自信多了。再加上徐敬有意的让众人和神锋寨里的接触,不知不觉在交往里就透露了不少平日里的生活。 渐渐的大家发现原来山贼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大家也都是要吃饭睡觉,种菜浇水,不过是偶尔要下山打劫。就这样,在徐敬的刻意引导下,原本蒙阳的民壮对剿匪这件事不是那么害怕了,甚至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原因在于在剿匪前期温瑜已经承诺,剿匪成功之后人人都有奖励。徐敬借着这股劲儿,对众人又是狠狠操练一番,终于他们也算是有几分正规军的模样了。 此时猛虎寨,尤老虎正跟一帮手下办酒宴,前些日子他们打劫了一支路过的商队。原本尤老虎答应了对方可以破财免灾,谁知一个不注意看到了对面车里的一个女子,老虎惊为天人,直接就要求对面把女子献上,遭到拒绝之后恼羞成怒索性带着手下将人通通杀害,抢了女子回寨。 那女的□□巧,在尤老虎看来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原本是个烟花女子,后来被个老头买了做妾,这次跟那个老头回老家。一开始还不肯就范,最后尤老虎威胁要将她赏给手下,才吓得求饶。 山上的女子大多是猛虎寨从山下虏来的村姑村妇,尤老虎哪里见过像春巧这么风情万种的尤物,一时之间被迷的神魂颠倒,最后竟要大办酒宴娶春巧做妾。 对于这件事猛虎寨一干人等都有很大意见,现在官府已经放出风来要剿匪了,山上物资也不多,周围但凡能劫掠的村子他们都洗劫了个遍。自己寨里虽然金银还有不少,但如今蒙阳全城戒严,根本花不出去。 猛虎寨全寨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时候你大办酒席,之后的日子怎么办!但是尤老虎为人残暴,待属下苛责,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来!喝酒!今天是我老虎的大喜日子,这阵子我也知道兄弟们过的憋屈,等到我这亲事办完了,过些日子我们再去山下干他娘的一票大的!”尤老虎喝的满脸通红。 下面一堆手下也都纷纷应和:“寨主说的对!官府算个蛋!之前还不是被我们打的哭爹喊娘!” “巡检司又怎么样!到时候我们往山里一躲!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这次下山我要抢个黄花大闺女回来!寨里那几个都玩腻了……” “我他娘的要抢两个!” 场面当真是一个群魔乱舞,也就是蒙阳地方小,加上之前官府不作为。就这几百个乌合之众,放到别的地方不用一个月就能打散。 其实猛虎寨一帮人最开始也是没什么底气的。说来好笑,之前的官府围剿,他们基本上什么都没做,只是往山里一藏,寨门一关。 那些伤亡的民兵大多是被山中虫蛇咬到、失足迷路、被陷阱伤到、还有临阵脱逃的。 也正是这次围剿给了猛虎寨极大的自信,觉得官府不值一提,正当众人酒足饭饱之时。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呼喊声,尤老虎连忙叫人前去打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手下来报,竟是蒙阳巡检司待着一众人攻了上来。尤老虎他们大惊,酒都被吓醒了一半,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大白天的官府怎么会一声不响的就打上来。 尤老虎问道:“不对啊,我们寨子寨门隐蔽,而且稳固得很!那帮狗官是怎么进来的?” 汇报之人小心翼翼的答道:“是……是春巧夫人给守门放哨的兄弟们都送了酒,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让大家敞开来喝,然后趁大家喝醉了打开了山寨的大门……” 尤老虎大怒:“岂有此理!那贱人呢!拿我的刀来!” “回寨主,春巧夫人早就趁乱逃走了,现在官府的人已经打到第二道大门,兄弟们都守不住了!” 尤老虎满眼通红,看着身边一旁醉倒的手下,心中自知大势已去。 他此时反倒平静的对周围还清醒的人说道:“兄弟们,我们和其他寨子不同,所犯下的都是杀朝廷命官的大罪,就算是投降,怕是也难逃一死。不如大家一起拼了,杀出一条血路,说不准还能保住性命。” 虽然此时他说的自然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但那些手下可不这么想,毕竟“庸人一挫就馁,才胜便骄”。猛虎寨这帮乌合之众此时已被吓破了胆子,哪又肯出去跟官府拼命。 尤老虎见此情景长叹一声,带着寥寥几个自己的死忠,随他们拿着兵器趁乱杀了出去。 刚走几步,就遇到一堆自己寨内的手下。尤老虎还想动员一番,谁知对面那些人刚看见就大喊:“尤老虎在这里!赶快取他人头升官发财!” 尤老虎一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乱刀砍死,临死前也斩杀了不少人,整个寨子血光冲天。 巡检司也就最开始砍了些人。震慑住山贼之后,徐敬按着之前跟温瑜商量好的对策,对他们连安抚带威慑。约定假如他们抓到了老虎或者那几个头目,不论死活都可戴罪立功,不仅免罪,还有赏赐。 尤老虎本来就苛责手下,寨内积怨已久,如今像是打开了闸门,各种不满都涌现出来。 最后徐敬几人清点尸体的时候,发现十之八九的人都是他们自相残杀的。 就这样,危害一方的猛虎寨分崩离析。 剿匪之后众人从猛虎寨解救出妇女三十余人,大多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有几个被救出没多久就断了命。 不仅如此,巡检司还查抄出了一千多两白银,古董财物若干,米面菜肉若干,大多都放在老虎的私库里。 温瑜将银两一部分奖励给这次剿匪的民兵,一部分留给那些孤苦无依的女子。剩下的都收归县里了,现在县里总算是有些余钱,不至于跟之前一样紧巴巴的了。 至于那些半路投降的山贼,皆被徐敬以坏事做绝为由砍了脑袋。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次立了大功的春巧始终不见踪影。既然她不想露面,温瑜也不便勉强,当时自己收到春巧的密信之时还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经过一番调查确定真有这么一个人,才跟徐敬商量着制定了计划,也做好了随时才撤退的准备。 还好计划成功,如今东山的匪患也彻底清除,温瑜总算是可以放手治理一下蒙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用了几千字写这次剿匪,但是就规模来说,都不提造反,历史上明朝有记载的山贼水匪有不少,人数最低最低的都有一万多人了。假如不是发生了这些比如杀害地方官员的事情,这种百人规模的山贼一般都放任他自身自灭,剿不剿全看地方官员。 一会儿晚一点还有一章,对不起各位最近事情太多了,算了一下大概欠了十章左右,我会一点点补上 第16章 考察 将剿匪成果提交给上级之后,温瑜算是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 说起来明朝的县令也是苦逼,虽然明清两朝官职大概相同,但往细里扣却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就拿温瑜这个县令来说,清朝的县令名义上都有个直系领导,就是督抚,这样也比较好接受命令。但明朝县令受到很多机构的领导,所以他们的上司很多很多。 比如现在的温瑜,布政使、参政使、参议、按察使、巡抚、巡按、中使等等十几个上司都能对他发出命令,这次剿匪他要禀告好几个上级。 还好有杨醒从旁协助,不然光是做这些小事就够令他头大的了。 待到所有事都完成之后,温瑜闲下心来带着一众下属到附近的各个村子中考察。 蒙阳本身地势不好,被群山包围,但是物产还算丰富,基本能做到自给自足。加上最近年景实在是好,风调雨顺无病无灾,可以说只要温瑜自己不作死,考察之事混个好些的评价还是可以的。 但是温瑜怎么能满足于此,抛开他本身喜欢给自己找事,喜欢担责任的性格不谈。 自从他穿越之后,他就尝尝问自己,老天让他穿越到几百年前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没有什么称霸天下的野心和能力,也没办法在朝廷里搅动风云。即使他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知道几百年后祖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满目疮痍,他依然无法去改变什么。 还好刚到不久,他就被派遣到蒙阳当县令。此时他才觉得自己有了事做,觉得自己有了方向。他没什么能力,但依然想用自己的知识一点点改变周围。 短短两天,温瑜就跟人一起走遍了蒙阳县下的八个村,他发现蒙阳其实先天条件很好。 首先是距成都府比较近,就是路不太好走,看来以后可以想办法修修路。 其次就是蒙阳生物资源十分丰富,温瑜也考察过周围的山,无奈周围人都拦着他不让他再往里走,只能在低山腰的地方转了几圈。光是如此他已经见到红豆杉、银杏、领春木等好几种珍贵树木,温瑜打算以后发个公文,让周围人上山砍伐之时尽量避开这几种树。 此外经济林木有桑、果、竹、藤、花卉等等,还有几片地被蒙阳医馆买下中了些药材。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蒙阳水文分布广泛,大小河流足有40多条,降雨充沛四季分明。 看完之后温瑜不禁感叹,四川真不愧是天府之国啊,占着这么好的条件之前孙县令能将蒙阳治理成这样,他也是个人才。 温瑜走到最后一个村,这个村叫雅竹村。听着颇有几分文气,听说是百年前一位探花走到这里,看到此处竹林茂盛,环境清幽,于是给这个村子起了这个名字。村中村民也都以此为荣,毕竟这可是探花郎亲自命名,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荣耀了。 晚上村中里长十分殷勤的招待了温瑜一行人。 即使温瑜一再强调他们只是因为天色太暗留宿一晚,吃住一切从简,但里长哪敢怠慢,准备了满满一大桌的菜。 里长这次也是颇费心思,他知道城里的官老爷们平日都是吃些精致菜肴,村里这些东西他们怕是看不上眼,于是就弄了些城里比较少见的。 其中有他们雅竹村特产的野鸡,这种鸡一直生长在竹林之中,吃竹虫长大,由于食物丰富导致活动量不算太大。保留了野鸡的鲜香又不像其他野鸡肉质那么柴,拿瓦罐炖了之后汤鲜肉肥,十分美味。 此外还有一道干炸小鱼,这个鱼温瑜叫不出名字,问周围人他们也只知道是从小吃到大的,怕是蒙阳独有的鱼。这种鱼不过手指长,只有一根骨头,刺非常少,肉质紧实又有弹性。好多从蒙阳走出去求学的学子,做生意的商人,都非常怀念种食材。 温瑜面前这道菜在炸之前应该是用料腌过,鱼骨头里都有味道,拿来下酒非常不错。 最让温瑜惊讶的是他竟然看到一道红烧竹鼠,他点着那道菜问里长:“这竹鼠,你们此处很多吗。” 里长一脸堆笑:“县令大人果然是博学多识,这玩意我们村里有的是。年景不多的时候大家拿这东西充饥,但这竹鼠不太好抓,虽然挺好吃的但是肉实在是太少了,现在除了毛孩子拿这个打牙祭,吃的人不算多,这不想着大人们可能没见过,给大人来尝个鲜。” 温瑜倒是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他穿来的时候竹鼠大大小小已经算是个网红了。为了蹭热度他之前还在公众号写过关于竹鼠的科普文章,对这种东西还算有点了解,据他所知竹鼠可差不多全身是宝。 此时从这些竹鼠的骨头上看,古代的竹鼠可能比现代的还要小一些,当然也可能是野生的缘故。 里长看温瑜兴味正浓,又断断续续说了一些关于竹鼠的趣闻。比如这群竹鼠大半夜嘁嘁喳喳在竹林里啃竹子,搞得附近有传言说他们村里闹鬼,温瑜等人听的津津有味。 众人边听边吃,转眼时间过的飞快。 当温瑜几人打算去安排的房间睡下的时候,里长突然拦住了他们,犹豫再三,对几人说道:“温大人可否见一见舍妹,这顿吃食就是她亲手准备的,她听闻温大人来访,一直想当面拜谢大人。” 温瑜有些奇怪:“另妹因何事要谢我?” 里长咬咬牙,红了眼眶:“不瞒大人,我那妹子之前嫁到邻村,本来日子过得红火,谁知猛虎寨那帮畜生下山洗劫,杀了我妹夫和她两个孩子,还将她掳上山,她几次寻死不成。还好温大人替她杀了那帮狗贼,还送她回家,她无论如何都要对温大人行一礼!” 温瑜叹了一口气,这又是个苦命的女子,便同意她进来。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位瘦弱的女子走进来,面容倒是还算娇美,但头发却已斑白,感觉十分憔悴。见到温瑜等人,女子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又狠狠叩了三个响头:“民妇刘桂花拜见温大人,谢温大人替民妇全家报仇!谢温大人救民妇脱离苦海!” 由于男女大防的问题温瑜不便扶她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行完大礼。之后连忙命她起来,温瑜等人看着她年纪轻轻就饱经风霜的脸庞,不由得感觉有些怜惜。 温瑜问道:“不知你会到家之后一切可安好,有什么不便可与本官言明。” 刘桂花摇头:“哥哥嫂嫂待我很好,不好的是跟我一同被救的女子,求大人救救她们!” 温瑜诧异:“此话何解?” 作者有话要说:  里长就是里正,明朝之前叫叫里正,明朝的时候改叫里长了。 查了点资料....还是没能在12点之前发出来ORZ 第17章 养殖 刘桂花抹了抹眼泪,平静下来之后对溫瑜说到:“我们一众人被救之后,除了那些不愿意回家在城里暂时安顿下来的,剩下的但凡有亲人都被送到亲人那。” 说到此处她还感激的对溫瑜笑了笑:“也多亏了大人,那些姐妹身上有钱,在城里孤身也能互相扶持着过日子。” 溫瑜听到这里还是比较欣慰的,近日他还派人去打探过,那些女子情况似乎已经逐渐好转,手里有钱有地,虽然不多,但也够她们过一段日子了。 接着她又说道:“可是问题在于那几个被送回家的,她们回家之后,遭到周围的指点不说。父母兄弟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有的要想把她们远远打发走,有的甚至强占了她们的财产,把她们困在家里。那几个人刚刚从魔窟里逃出来,哪里受的了这种折磨,求大人想办法救救她们吧!” 温瑜身边的人都听的义愤填膺,这几个都是当时参与到营救任务中的,亲眼见过那些女子刚被救出来的惨状,也都是温瑜从县衙精挑细选出来,能力先不说,人品还是过硬的。 蒙阳县的捕头邓武气冲冲的对温瑜说:“简直岂有此理!那些钱财是官府给那几个女子的补偿!他们也敢动!我这就去派人拿了那帮贼人!”周围的人也纷纷应和。 此时温瑜倒是非常平静,他制止了群情激奋的众人,诚挚的对刘桂花说道:“事情本官已经知道了,感谢你为那些女子发声。你放心,容本官回去好好想一想,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等到了夜里,温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觉得这件事确实是他太天真了。 他自己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人救出来,还给了财物,那无论如何也能生活下去。完全忽略了这不是现代社会,而是几百年前的大明朝。 此时的女子是完全没有财产继承权的,到手里的钱怕是转眼间就要被人收走。就算是自己单过,一个女子又怎么耕地开垦?雇人又怕被说闲话,而且怎么也不是长久之计。 温瑜想了很久,心中有了计量。 第二天,温瑜等人一大早就离开了雅竹村,走之前还把刘桂花一起带上。 到了县衙,温瑜叫来了惴惴不安的刘桂花,看得出她似乎十分紧张。 温瑜叫她坐下,又命下人给她倒了盏茶,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不知刘嫂子对附近村子各家的情况可都了解。” 刘桂花捧着茶盏,答道:“谈不上特别熟,但是民妇本来在雅竹村长大,后来嫁到旁处,因为自己手艺还成,经常被请去帮忙做个宴席什么的,蒙阳这几个村子的事多多少少也都知道点。” 温瑜赞叹道:“刘嫂子的手艺确实非常不错。有这手艺,就算开店也不是难事了。”刘桂花腼腆的笑了笑,看得出来她也十分以此为傲。 接着温瑜又问道:“那刘嫂子可知道这附近可有人家专门养殖?” 刘桂花想了想:“专门养?这倒是没有,以前蒙阳特别好的时候,倒是有那么几家富户养猪养鸭养鸡比较多,但是大都是给供自家吃的。” 没错,温瑜憋了一晚上,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让那些女子去搞养殖。不过养什么,怎么养还是个问题,温瑜心里有个大概的思路。 首先牛、马、猪、羊这几样不止先天条件不允许,生长周期又长的东西肯定不行;鹅、鸽子这些出肉量不多,喂食又比较精细的动物也不行,那就剩下鸡和兔子这几种了。 还有就是竹鼠,由于上辈子的原因,温瑜对竹鼠这种东西了解的还要多一点。不过现在养兔子的人都比较少,更不用说养竹鼠的了。 如何推广还是个问题,而且还不能养多,每人最多几十只,还要尽量散养。虽然古代动物抗病能力要比现代好一点,但这时候可没有抗生素,弄不好一场瘟疫下来就要血本无归。 刘桂花见温瑜沉思不出声,也不敢打扰,只能干坐在那里。等温瑜从思绪中走出来,方才发现已经日暮。他有些惭愧的对刘桂花道歉,自己一思考就忘记时间这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刘桂花连忙摆手,最后走之前温瑜吩咐刘桂花,让她去找那些自己单独居住的女子,告知官府这里有个营生安排给她们,如果愿意,就让她们三天之后来商议。 至于那些在家的女子,温瑜也让手下去她们住处通知,不过态度要强硬很多,想来她们身边之人也不敢阻止。 次日温瑜就给梅鸿之、徐敬几人下了帖子,打算请他们来家中品宴。 周纨由于被安排去其他县里考察,只能错过这次宴席了。顶着他幽怨的眼神温瑜不得不答应,在他回来之后单独再请他吃一次,他这才喜笑颜开。 之后温瑜就去找家里的厨子陈四五商量着怎么料理竹鼠兔子这几种东西,争取做到好吃成本又不至于太贵,让普通人也能接受的了。 陈四五作为一个厨师,对着两种食材还是挺感兴趣的,他之前听府里下人说过,在路上温瑜曾经做过一种名叫叫花鸡的美食,之后自己尝试做了几次,找人品尝都觉得味道非常不错,于是提出可以用这种方法处理竹鼠。 温瑜想了想,还是给否决了。毕竟这个时候竹鼠还属于野味,不同于现代经过驯化养殖,如果不经煸炒做出来还是会有些异味的。这种味道有人可以接受有人不能接受,既然想大规模推广,那么还是以大众口味为好。 最后两人决定用最简单最原始的红烧来做。 但也不是一般的红烧,温瑜在里面加入了很多种调料,比如八角、白芷、野姜等。每种只加了一点,不至于夺去竹鼠固有的香味。 至于兔肉,此时的蜀人已有吃兔的习惯,虽然养的不多,但做法可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是炖炒烧这些。 温瑜跟陈四五两人一起捣鼓出一道古代版冷吃兔,用茱萸、蜀姜、川花椒这些东西代替辣椒,做了满满一大盆。 温瑜的想法加上陈四五的手艺,这几道菜都麻辣鲜香,非常美味。反正温瑜吃的是很满意,虽然味道是照现代的差一些,但也架不住原材料好,竹鼠和兔子肉质都非常紧实。 陈四五吃素,于是又炒了几个拿手的斋菜,最后等徐敬几人来的时候,摆出来一大桌子。温瑜等众人入席,对他们笑道:“这次请各位来,一是为了庆贺之前剿匪成功,犒劳各位之前的辛苦,二是想让你们帮着试吃一下这几道菜,各位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可要帮我好好品尝一下,看有什么不足,我好改进。” 作者有话要说:  1、关于竹鼠 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我一样,看到竹就想到滚滚,然后就想到四川....之前还以为四川是吃竹鼠的大省,后来查资料发现原来这东西两广等地吃的比较多。话说之前过年我为了凑热闹还买了一只吃,emmmmmmm怎么说呢,感觉挺好吃的,但是那个骨头实在太细小,吃起来比较陌生,最后心里毛毛的.... 2、关于调料 大家都知道中国古代调料种类是比较少的,即使有也大多是做药用。另外值得一说的就是古代的胡椒非常非常的贵,可能在我们看来难以想象,但是古代一直都有黄金常见,胡椒难买的说法。 3、关于猪 之前听到一种说法,说明朝开国的时候因为朱元璋姓朱,所以要全国把猪改名字,这个说法其实是不对的。朱元璋这个人,在这方面心还是挺大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就是整个明朝,对于字的避讳什么的跟其他朝代相比都不是很上心。 唯一例外就是朱厚照,也就是正德皇帝。他的脑回路有点异于常人,因为他姓朱,自己又属猪,别人杀猪的时候他总觉得在杀他自己……?于是下命令全国不许杀猪,不过道指令不到3个月就被文官喷没了。我们看明朝的一些小说,甚至宫廷记录,也从来没有不吃猪或者不提猪这个字 第18章 家丑 众人品尝之后都被这些菜的味道折服了。 徐敬看起来是不太能吃辣的,只夹了两口就俊脸就染上红晕,额头微微冒汗,更显得整个人俊逸出尘。 现在他在蒙阳也算是出名了,毕竟长成这样实数少见。还有百姓将他与温瑜的弟弟温琼并列为蒙阳双公子,引得不少闺中少女思慕。甚至有人传言说徐敬本身就是大家公子,这次来蒙阳只不过是为了锻炼,不日就要离开,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温瑜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他见大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都不免信了几分,想着既然徐敬是少爷出身,那必然是吃过不少好东西,他如果觉得好吃,这东西怕是差不了。于是便频频向徐敬望去,想从他的面色中看出一二。 他自觉动作隐秘,可巡检司几个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早就发现了。蒋磊又露出了标准的狐狸笑,王会科暗暗翻了个白眼不做理会。徐敬则先是面无表情,当温瑜又一次看向自己的时候直接转头跟他对视。 温瑜跟徐敬双目相对,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徐敬笑了一下。 徐敬:“……?” 温瑜还没反应过来,继续笑,一边笑一边期待的问徐敬:“徐大人对这顿饭菜可还满意?” 徐敬:“……还好,兔肉略微辛辣了一些,姜放多了味道有些明显。” 温瑜心想,这第一次做确实没掌握好调料放置的比例,看来口味还是要改良一下。 得了自己想听的意见温瑜自是十分满意,眉飞色舞的对徐敬说道:“我与府里的厨子研究了一天,特意请徐大人来品尝,徐大人喜欢就好。” 众人面色更加古怪,梅鸿之和杨醒有些不明所以,但看着气氛也不好开口。最后还是蒋磊打破沉默:“早就听说温大人家的厨子是蒙阳的大师傅,今日我等可算是有口福吃上一会,果然是人间美味,只不过品尝了这等美味之后,回去我们怕是要念念不忘无心操练啊。” 温瑜听他说道好笑,便答道:“那倒无妨,我这就请陈师傅每月去巡检司两日给你们做菜,也算是犒劳巡检司保卫蒙阳了。”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徐敬几人就跟温瑜道谢接受了。 用完餐之后,温瑜派下人送走了几人,突然想起这些东西还没给自己家里人尝过。“我竟然都给忙忘了,以后可不能这样。” 他让人将竹鼠给福哥儿和温玉兰送去,冷吃兔实在太辣,两个小孩子吃怕是对身体不好。 自己则拎着食盒去找温琼。就是温瑜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弟弟于诗词一道上确实极有天赋,短短几月已在蒙阳初有才名。文会诗会的帖子一直没断过,甚至其他县也有。说不定温琼现在在蒙阳认识的人比他这个县令都多。 既然打算推广,就做好万全准备,让温琼他们写几篇诗赋,给这几样东西打个名声出来。一边想温瑜一边向温琼的院子走去。 刚到院子,他就有些奇怪,怎么感觉空荡荡的,按理说温琼这个院子人不少啊。 温瑜心下怀疑,就放缓脚步,轻声走到正房门口。只听里面传来一阵男女的调笑声,伴随着阵阵喘息。 温瑜虽然上辈子是大魔法师,但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气得浑身发抖,直接一脚踹开房门,只见温琼跟一女子衣衫不整,正躺在床上嬉闹。 见到温瑜两人吓得面无人色,女子裹着被缩进床角,温瑜披着衣服抖如筛糠,直接扑通一声给温瑜跪下。 温瑜狠狠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怒击反笑:“可以啊温琼,我看你是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白日宣淫!你真是长本事了!” 温琼让他一脚踹的不轻,但也忍着痛爬起来,一边掉眼泪一边辩解道:“大哥!大哥我知道错了!我跟芙儿真的是情难自禁!我们是真心倾慕彼此的!” 温瑜这才发现,原来跟温琼厮混的那名少女正是来蒙阳之后买的那个丫鬟弄芙。 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可能是在府里生活的比较好,原本有些黑瘦的少女如今也丰满白皙起来,似乎还长高了一些,看起来是比之前好看了不少。此时她正泪眼婆娑的看着温瑜两人,颇有些楚楚可怜之感。 满打满算今年温琼才十三岁,弄芙也就十五左右。温瑜再怎么样也是个现代人,他能动手管教温琼,是因为他把温琼现在名义上是他的弟弟,这时候讲究长兄如父,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但是他实在做不到去打骂一个小姑娘,只能转头不看她。 对温琼说道:“真心?温二少爷,我问问你,你现在多大年纪?我供你吃穿住用让你好好念书,你就这么整日跟自己的丫头鬼混?我没有你这么个贪花好色厚颜无耻的弟弟!” 温琼哀求道:“大哥,我知道你管教我是为了我好,但我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也只有芙儿一个,既然选择跟她在一起了我就会好好对她,求大哥成全我们吧!” 温瑜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决绝的弟弟和在一旁抹泪的弄芙,浑身无力的叹了口气:“你都这么讲了,我又能说什么。罢了罢了,我明日就将弄芙调到其他院子里。” 他不等温琼打断,继续说道:“我知道以你的才学考个秀才不成问题,等你过了试,我也就不再管你,给你攒份家业你自己搬出去住吧,到时候你爱怎样怎样吧。不过在这期间,你们俩不许接触。做不到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温琼犹豫了一下,他本身对科举嗤之以鼻没什么兴趣,但听闻中个秀才就能自己出去开府独立,还能跟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反正也就不到一年,温琼最终还是同意了。 温瑜回房之后,找来了钱妈妈,跟她说明情况。 钱妈妈一脸愤恨:“杀千刀的小昌妇!好好的爷们都让她教坏了!也怪老奴没看好,老爷怎么不直接将她赶出去!” 温瑜摇头:“跟钱妈妈无关,如果因为这件事温琼能走上正路,也算是解决我一桩心事。你就将弄芙安排去其他地方吧,尽量少让他俩人见面。” 钱妈妈应声之后退下,经过这件事她也下决心要好好整顿一下家风,坚决不再给那些小蹄子可乘之机。 温瑜也没管她,也实在是没精力,温琼这件事搞的他头都大了。 此时他也彻底认识到自己和古人的差别,在他看来小学六年级初一的孩子应该还在念书。但如今人家通房丫头都有了。周围人竟然一副理所应当的反应,钱妈妈生气也是觉得自己治下丫鬟不守理爬了主子床,然而并未对此事表示惊讶。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啊……”温瑜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是在12点之前发出来了 第19章 成果 处理完温琼那边的事,温瑜就来找福哥儿求治愈。顺便打算看看福哥儿的功课,还把温玉兰也叫来了。 上个月在钱妈妈的提醒下他才知道,福哥儿已经四岁,该开蒙了。虽然之前王三娘教过福哥儿一些字,但实际上还没真正的学过。 秉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温瑜直接去找了杨醒,杨醒欣然同意,如今每隔两日杨醒来给福哥儿辅导一次。 温瑜看福哥儿学得挺快,杨醒又尽职尽责,本来想着让温玉兰一起跟着去学,省得小姑娘成天憋在家中寂寞。转瞬又觉得不对,温玉兰毕竟已经十几岁了,温家又没个当家主母,让她去跟杨醒这个孤身的男子学习在这个时代怕是终究不太好。 蒙阳是个小地方,教琴棋书画女工之类的女先生也不好找,思前想后,他决定亲自指导。这样一来也能看看福哥儿的学习情况。 温玉兰其实早就识得一些字,但不算特别多。温瑜打算一边教她习字,一边教她算术。女孩子以后要掌家,学这个对以后帮助大一点。同样也是每三天上一次课,课下布置作业让她自己学,不会的再逐一指导。 温玉兰十分开心能跟大哥学习,今天还给温瑜带了一件自己做的衣服。 温瑜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件鹅黄色的道袍。 “道袍”之名乍听似乎是一种道士服,但实际上是明代士庶男性的常用便服,明代中后期很是流行,有单层的,也可以做夹里。可居家穿着,也可穿于礼服内。 温玉兰做的这件道袍交领右衽,用系带而不用纽扣,大袖收祛,衣身左右开裾而有摆,从视觉效果看就显得衣袂飘飘、风流倜傥。 温瑜看这衣服针脚细密,就知道自己这妹妹一定是废了不少心思。看着她微微犯青的眼下,有些心疼道:“以后可不许这样,家里又不缺衣服穿,小姑娘家把眼睛累坏了,往后看东西都看不清。” 温玉兰腼腆的笑了笑:“一点都不麻烦,剪裁都有院里的丫头帮我动手,我还给福哥儿做了件,等下给他送过去,大哥成天为我们操心,我也没什么能为大哥做的,只能用几件衣服表示下心意。” 温瑜心下感叹,好姑娘啊,跟温琼那混小子比起来简直是天使一样。福哥儿在一旁听到有姑姑做的新衣服穿也很开心,这小鬼从小就臭美爱漂亮,也不知是随了谁。 转眼到了约定的日子,刘桂花带着一帮女子来找温瑜。 温瑜有些吃惊,看来这刘桂花在这帮女子中也颇有威信,原本以为只能来一半,没想到二十个差不多都来了。再加上衙门从家中找来的那些,将近有三十人了。众 人见到温瑜连忙行礼,温瑜也不废话,待她们起身将养殖之事跟她们讲了个大概。 女子们听的都有些犹豫,其中一个年级比较小的看着胆子要大一点,率先询问温瑜:“大人,民妇养竹鼠养兔子倒是好说,那东西也不难,这里面的都不是偷奸耍滑之人,但是我们养完往哪里卖啊?而且这要是中间死了,怕是要赔个血本无归。” 温瑜答道:“销路之事你们倒是不用愁,你们手里的种兔种鼠衙门都会负责提供,之后养的时候还会派专门的人去指导,但是待到长大,只能由衙门的人去收购,价格较别人要低两成。只这一年,之后你们还想养,就都自己决定,官府可以帮你们联系销路,不必担心。” 原来在冷吃兔和竹鼠这几道菜做好之后,温瑜就让人带着成品去找蒙阳几间大酒楼的掌柜,那几个都觉得这些菜比较符合当地人口味,非常看好它们的销量。 温瑜将配方卖给几家,又约好了给他们供货一年。 温瑜打算用这笔钱去跟人买种兔种鼠,然后给那些女子养,这些东西繁殖的比较快,之后他再收回来。虽然如此一来他自己挣不到钱,但那群女子也算是有了生计。等第一年试水成功以后,他就可以放手让她们做了。 到这里温瑜还有些庆幸,因为明朝制度规定,地方官员四品以上禁止经商,还好自己是个七品芝麻官,又天高皇帝远,别人也管不到他。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有些意动。这样一来她们风险小不说,如果真成了也算有门手艺。 经历过那些非人的折磨,这些女子短时间内也不想说嫁了,还不如多挣些银钱安身立命。 一些人还在犹豫,那几个遭到家中折磨的女子就已迫不及待的答应下来。别人不清楚,但是她们如果不答应下来,回家之后也是难逃厄运。如今有官府护着怎么样自己家人也不敢太过分,在她们的带领下其他人也纷纷加入。 最后温瑜拿出之前准备的契约书,一行人纷纷画押,这件事算是彻底成了。温瑜进过一番考察,最终把养殖的地方安排在雅竹村附近。 一是因为雅竹村周围清幽,水草丰沛,饲养环境比较好。其次那里民风淳朴,又有刘桂花他哥也就是村里的里长坐镇,对安全上也有一定保障。 至于养殖的物种传统的中华白兔,供肉用,辅以皮用。 此时养兔技术虽然比较成熟,但还都是园囿养兔,自家豢养的非常少,兔皮也不愁销路。 唯一可惜的就是此时獭兔还没有经欧洲传入中国,毕竟长毛兔的价值更高一些。 至于竹鼠温瑜就要懂的多一点了,竹鼠是植食性动物,有很强的粗纤维消化能力,这也是为什么它们吃起来口感特别好的原因。喂竹鼠最好在饲料上要多样化,甜象草、皇竹草、竹根、竹竿、鸭脚木这些都要喂。 温瑜还自己设计了养殖地,参考现代见过的那些,请几个工匠做出来给每人送过去。 那些人一开始搞养殖也闹出了不少的事端,有的竹鼠兔子野性难驯,一起养的时候经常互相打斗咬伤,还有的被豢养之后食欲消退,精神不振。所幸每个人养的数量都不多,出了问题能及时调整。 过了几个月,蒙阳县百姓突然发现城内冒出几种新奇小吃,一种叫竹鼠的东西走近了众人视野。 这种动物肉虽然不多,但却肉质紧实,很有嚼劲,非常适合下酒饮茶。甚至有不少人买了刚杀的竹鼠回家做成烧腊,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但也有人接受不来这种东西,味道虽好但沾上鼠这个字总觉得难登大雅之堂。 比起竹鼠的不温不火,冷吃兔可以说是在蒙阳大受好评。 从汉代开始,蜀人就以好辛辣闻名全国,而且这里一直也有吃兔的传统,这道菜实在是太和他们口味了,以至于甚至其他县的人也闻风而来品尝。 各大酒楼趁势推出了一众冷吃猪肉,冷吃田螺等菜肴,反正就是万物皆可冷吃。 温瑜看兔肉这么受欢迎,也及时让养殖场调整产业结构,可以多养一些兔子,但一定要严格把关卫生,还请来了郎中调配一些药物,以保证防疫防病。 自此以后,因有官府做后盾,蒙阳的养殖场也越做越大,最早一批开始做养殖的女子,都成为当地富户,但无论她们走到哪里,都始终将温瑜的这份恩情铭记在心,一生未忘。 作者有话要说:  1、关于道袍 这种衣服可以说是明代男子爆款服饰了,尤其是明朝中后期,样子跟我们现在在昆曲里看的那种书生公子穿的衣服比较相似,虽然没有那么多花纹装饰,但是明代男子的道袍其实颜色种类很多,好多都挺鲜艳的。 2、关于官员经商 明初对这方面管的还是非常严格的,好多被发现就是抄家,不过后来大家也都知道明朝中后期商品经济有多繁荣,商人已经不怎么收到轻视了,大小官员纷纷下海,嘉靖时期的首辅徐阶,在老家华庭蓄养了许多织女,自己纺织生意做的红红火火。 3、关于吃 之前看下面有川妹子的评论说他们对兔子来者不拒,哈哈哈哈这倒是真的,明朝时候养殖兔子的还比较少,自从技术普及,短短一百多年,到了清朝,四川养兔数量就已经过百万了。说得我也好想吃兔兔(?﹃?) 第20章 冤相报一 是夜,万籁寂静,整个蒙阳此时只能听到更夫一边击柝,一边高歌喊唱:“凡我甲户,致奉圣谕;谨遵律法,各保身家;严谨盗赌,有犯连坐。” 城外的赵家村,赵二狗带着自己的小弟李铁牛,鬼鬼祟祟的潜伏在竹林里。李铁牛赶了赶身边的蚊子,现在虽然已经入秋,蚊虫却不见少,特别是身处竹林,直咬的人满身是包。 李铁牛发现赶也赶不走,索性把带来的竹娄套在头上,瓮声瓮气的问赵二狗:“大哥,我们这么找什么时候能找到那竹耗子啊?” 赵二狗回头被他吓了一跳,直接一巴掌把竹娄打掉,竹娄咕噜咕噜的滚出老远,这时吹来一阵风,直接把竹娄吹到竹林深处。赵二狗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憨货!那竹篓子是装竹鼠的,谁给你套脑袋!大半夜的嗓门那么大!是想把老子的钱袋子都吓跑吗!” 李铁牛应了一声,心中嘟囔你这不是比我声音还大。 这赵二狗原是赵家村的人,从小父母早死,兄嫂苛待,他就干脆自己偷鸡摸狗混日子,磕磕绊绊的也长到十八九岁。虽然身上没钱没地,却靠着一些小聪明在村里收了几个小弟,反正也能活下去,其中李铁牛就是他的头号心腹。 这段时间由于城内挂起一股吃竹鼠的热潮,导致竹鼠价格纷纷上涨,大家都去抓来换钱。 但是竹鼠就这么多,之前又被温瑜等人捕走不少,所以大部分人都只能空手而归。 可赵二狗脑子活,他觉得这东西天生胆小,你大白天一堆人乌泱泱的去找,肯定找不到,于是就带人晚上来竹林里抓。但可恨这李铁牛为人蠢笨不堪,就知道给自己添乱。 想到这里,赵二狗又踢了李铁牛一脚:“还愣着干嘛,去找把篓子捡回来啊!” 李铁牛答应,转身走向竹林深处。 这一走就是好久,赵二狗看他半天没声音,不耐烦的喊道:“你他妈找到就滚回来啊!还要老子请你吗?” 远处依然无声,赵二狗也没多想,骂骂咧咧抬脚走向李铁牛所去的地方。心想以后要筛选一下小弟的素质了,这脑子笨又偷懒耍滑的绝对不要。 走着走着,赵二狗突感感觉有点不对劲,这段路程是不是长了点? 惨白的月光照向竹林,竹子的投影打在地上,仿佛一个个女鬼冲他招手,四周死一样寂静,只有几只秋蝉撕心裂肺的鸣叫。 赵二狗想起之前村里老人讲的那些灵异志怪,不由汗毛直立,浑身打了冷颤。正犹豫要不要回去,这时候看见李铁牛的身影。 赵二狗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给了李铁牛一杵子。嘴里骂道:“你这懒货!让你捡个东西走这么远!是聋了吗!没听见老子喊你是不是!” 李铁牛此时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赵二狗更生气了,这是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啊!正要继续打骂他,李铁牛却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前方。 赵二狗顺着他看去,顿时感觉血液都被冻住,裆部一湿直接尿在裤子里。 只见在昏暗的月光下,一个男人呈倒立状,四肢被绑在树上,由裆部开始至头部,被人用刀劈成两半。内脏鲜血流了一地,把周围染得殷红,腥臭的味道吸引了一大堆蚊蝇。 赵二狗两人被吓得摔倒在地,腿软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两人发出绝望的惨叫…… 第二天一早,溫瑜刚刚起身洗漱完毕,刚用早饭就被人打断。 邓武来禀告说城外发生了命案,请他尽快去查看一番。 溫瑜心中诧异,按理说发生命案这种事都要按流程来,一般是跟他报备一声然后由仵作捕快去现场,记录下来案件详情再汇报给他,这次怎么这么急?于是便问邓武。 邓武面露难色:“这次案件比较特殊,死的人是……是蒋副巡检...” “什么蒋磊死了!”溫瑜大惊失色。 邓武神情悲切,他们在剿匪过程中一起共事过,蒋磊为人机智幽默,又天生一副笑面。对比脾气暴躁的王会科,沉默寡言的徐敬,他的人缘要好太多了。不止巡检司,连县衙里也有不少人跟他称兄道弟。 “巡检司的人估计已经到了,蒋兄弟毕竟有官职在身,死状又比较凄惨,属下收到消息就赶紧来找大人了。” 溫瑜听罢连忙带人奔到现场,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见到那惨烈的景象依然被震慑到了。强行压下想呕吐的欲望,溫瑜沉重的走上前。 仵作正在收监尸体,蒋磊四肢被绑得太紧,加上凶手打结又打的比较死,最后实在解不开只能用刀将绳子都割断。 溫瑜让他们把绳子的一部分留着,看能不能研究出什么。 此时巡检司几十个人早已讲现场团团围住,没有人讲话。王会科虎目含泪,其他人也都眼眶范红。 唯独徐敬,依然面无表情站着那里,眼眸微低令人看不出情绪,但溫瑜却觉得他此时一定很难过。 徐敬抬头望向温瑜,看出他眼里的担忧,然后微微楞了一下,对温瑜点了点头。 温瑜走向他,开口道:“徐大人……你……” 徐敬平静的打断他:“谢温大人关心,下官无事,人死不能复生,只是劳烦温大人追查真凶,有地方需要巡检司的,我们定当义不容辞。” 王会科也在旁对着温瑜行了一礼:“县令大人,之前是下官不懂事多有得罪,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帮我兄弟报仇,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温瑜想起跟蒋磊相处的点点滴滴,也不禁被他们感染,心中酸涩,答道:“你们放心,只要我在蒙阳当政一天,必定会捉拿真凶以慰蒋大人在天之灵!” 蒙阳又发生一起官员被杀案件,虽然副巡检只是九品下的小官,但还是要向上报备一声。温瑜写了折子派人呈上去,然后坐在椅子上整理案情。 发现尸体的是两个乡野闲汉,据他们两人说自己是为了捉竹鼠才跑到竹林深处。 现在两人吓得不轻,温瑜为了方便询问将二人收押在县衙里。说是收押,其实只是不让他俩人到处乱跑,现在案件还没整理出来,他们作为目击者,很可能发生意外。 如今尸体存放在衙门的停尸房。温瑜特意问了一下,蒋磊虽然是蒙阳本地人,但父母早亡,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什么亲人,他又没有娶妻生子,尸体也没人收殓,最后下葬的事还要巡检司负责。 想到这里,温瑜觉得不能再等了,仵作之前来找他说过尸体最好缝合一下才好入殓,但又担忧破坏证据,他务必马上破案才行。于是命人先将赵二狗和李铁牛两人带过来打算审问一下。 衙役遵从吩咐将两人带来,赵二狗还换了身新衣服,之前那件早就被血尿沾了一身,穿都穿不了了。 他俩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在他们心里温瑜跟蒙阳的土皇帝没什么两样,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温瑜看两人都有些拘谨,于是打算先缓和一下气氛,便问了他们年龄,居住地,和一些生活中的琐事。 渐渐地,两人看温瑜态度和蔼,就慢慢放松下来了,赵二狗还能跟温瑜主动说些话。 温瑜看这二人都相貌堂堂,一个活络一个沉稳,又听说两人还没个正经营生,不免心下惋惜,于是便规劝道:“我看你们年富力强,又有些能力,现在蒙阳百废待兴,四处都在招工,你们不如进城谋份工作,好过整日荒废时光。” 赵二狗李铁牛见温瑜这位父母官这么关心自己,心中都有些感动,答道:“大人说的是,蒙阳能变成这样,都是大人的功劳,说句实话,要是没有大人,现在我怕是已经落草当山贼去了。” 接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不瞒大人,经此一事我跟我这弟兄也打算在城里做点小生意,就算挣不了多少钱也好过整日混日子。” 温瑜欣慰的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么,赵二狗,你们就把发现尸体的过程完整的告诉我,尽量回想别落下细节。”赵二狗两人应声,回忆起那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案子O(∩_∩)O 第21章 冤相报二 赵二狗将那晚之事原原本本的讲给温瑜,包括他俩去竹林的原因,怎么发现的尸体,细节处也都兼顾到。 听完温瑜脑海中已有了个大概,于是问道:“你可记得你二人是几更天去的竹林。” 赵二狗想了想,答道:“三更天之后,小人跟我这兄弟是二更出的门,我们村子不像隔壁雅竹村竹子长得多,要往西走好远才能看见一片竹林。我们到竹林怎么也要三更天了” 温瑜心中思索,这城中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关闭城门开始宵禁,看尸体腐坏的程度应该是今天被杀的,那么死亡时间就应该是昨夜一更到三更之间。 转瞬又一想,不对啊,蒋磊虽然在城中有住处,但平日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城外巡检司。假如凶手是城外的人,案发现场人迹罕至,那死亡时间就很难说了。 想到这里温瑜又转身问李铁牛:“可是你第一个发现的尸体,你当时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李铁牛嘴拙,人也不像赵二狗那样机灵,见温瑜问话半天吭哧吭哧憋不出一个字来。赵二狗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好几眼,最后实在忍不住,怒骂道:“你墨迹什么呢!大人问你什么你就好好回答!” 李铁牛又嗯啊了半天,才挠头道:“俺那天去捡竹娄,其实竹娄离那具尸体还有段距离,那个地方藏的挺深的,前面本来还有一堆小竹子挡着,但俺这人,老大是知道的,天生鼻子好,顺着血腥味儿俺当时就觉得不对了,刚看见俺就吓坏了,半天动不了直到老大来找。” 虽然李铁牛讲话颠三倒四的,温瑜还是迅速从中抓住了重点:“你是说,原本的案发现场是被挡住的?” “是啊,本来那个地方也没有多少人去,前面还有一堆细毛竹,还是俺嫌麻烦顺手把竹子拨开,要不然就算白天经过也说不定发现不了。”李铁牛答道。 温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想不出来什么,只能先放在那里。 温瑜看他俩知道的都交代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看来两人跟案子没有太大关系,于是直接让他们回去了,又派人常盯着,以防出事。 送走二人,还没等温瑜缓口气,就听衙役来说巡检徐大人求见,温瑜连忙将人请进来。 徐敬依然是那副漠然的表情,见到温瑜先行了一礼,然后也不饶圈子,直接说明来意:“我想大人查案可能会遇到需要跑腿的事,巡检司近来无事,不如来帮大人打打下手。” 温瑜心知他放心不下案情,刚好自己确实有不少疑惑的地方,也就顺势应了下来。 两人都不是喜欢虚与委蛇的性子,温瑜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不知徐大人可知蒋磊在蒙阳可有什么仇家?” 徐敬答道:“我思考了很久,蒋磊这个人很少跟旁人起争执,即使发生了矛盾,他也更喜欢背后阴人,对方可能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巡检司办案的时候经常靠他这么解决问题。” 温瑜“……”怎么感觉你们巡检司这么像反派。 徐敬接着说道:“要说仇人,肯定是有,但都不在蒙阳,毕竟我们才来没来多久,蒋磊虽是蒙阳本地人,但他十八岁那年就出外游历,回蒙阳后他倒是跟几个旧识相聚过,没听人说起过矛盾。” 温瑜听他这么讲,心里就更加奇怪了,忍不住问徐敬:“这就很奇怪了,假如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凶手为何要以如此残忍的手法行凶?” 徐敬在旁接话:“或许是他想掩盖什么。” 温瑜摇头:“真想掩盖的话,完全有更方便的办法,这样简直吃力不讨好,到底是为什么呢?” 温瑜觉得这案子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现在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这让他很难去下结论,这么久了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免有些沮丧。 徐敬默默地站在一旁,看到温瑜心浮气躁的样子,对他道:“不若下官与大人一起去现场走走,也许会有什么发现。”“也好”温瑜点头。 两人就这样出城,顺着坑坑洼洼的土路走向赵家村。 到了凶杀地,温瑜顺着血迹的方向饶了几圈,根据仵作的验尸文书来看,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蒋磊身上除了致命的那道巨大伤口外,只有一些细小的伤痕,经过鉴定,那大部分是一些树枝划伤或者捆绑的痕迹,真正的死因还是大家看到的那个。 可惜的是因为蒋磊的肚子整个被刨开,脏器都已经没法看,无法验证他是不是之前中过毒。 其实温瑜更倾向于蒋磊中毒了。他之前打听过,虽然蒋磊这个人武艺比不过徐敬和王会科,但也算是拳脚出众,在巡检司还是拿得出手的,如果在清醒的条件下,对方应该很难毫发无伤的制住他。 更何况假如蒋磊人是清醒的,那凶手在行凶的过程中蒋磊一定会发出惨叫,虽然这里环境偏僻,但这样一来暴露的可能性还是太高了。 温瑜将想法说出来与徐敬听,徐敬也同意他的猜想,并补充:“蒋磊不止功夫不错,为人也很机敏。之前我们为了剿水寇,他独子跑到水寇寨子中假装细作,整整半年都没被拆穿,如真是下毒,那很可能是周遭的人。” 温瑜听他这样说,有些迟疑的问道:“徐大人,虽然这样讲不太好,但是你觉得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巡检司内部的人……毕竟蒋磊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巡检司内……” 徐敬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太可能。” 温瑜以为是他与巡检司众人感情深厚,不忍相信有这样的事,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敬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巡检司的大事一般都是由我做主,训练纪律之类的是王会科蒋磊二人负责,蒋磊狭促,王会科又是个脑子一根筋的,常常被蒋磊捉弄激将,所以大部分事都是王会科出面,蒋磊背后偷懒。如果底下真有人心存怨恨,也是杀我和王会科,没理由去动蒋磊。” 温瑜听罢也觉得有道理,就不再纠结于此,而是担忧其他的事“现在最怕的就是,倘若凶手杀完人一走了之,那人海茫茫我们又去哪里找?” 徐敬神色肃杀:“就是那人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取他性命。” 两人又在附近观察了一会儿,没什么收获就打算转身回城了。 此时已近黄昏,橙色的阳光柔和的打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温瑜下山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踩在块石头上崴了脚,直接从斜坡上窜了下去,多亏徐敬扶了一把将他稳住。 温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这一路跟徐敬从县衙走过来,其实早就已经累得受不了了。上辈子本身就做了好几年宅男,自从他穿越,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之前下乡考察都是骑着小毛驴出来的。 跟徐敬一起,可能是出于莫名雄性的自尊心……?他看徐敬没提,也就咬着牙跟他走。如果他现在脱下鞋袜,恐怕脚下全都是水泡。即使是现在,他也站不起来了。 徐敬扶他坐在石头上,将他的腿抬起来,轻轻捏了捏脚踝,然后对他说道:“看起来只是扭到了,骨头应该没什么问题。是我疏忽,忘了大人毕竟和我这粗人不一样,走这么远确实是难为大人了。” 说罢走到温瑜面前,背对温瑜蹲了下去。 温瑜一下子愣住了:“徐大人这是做什么?” “现在天色已晚,将温大人独自留在山上下去叫人恐是不大安全,我背大人下去。”由于背光,温瑜看不清徐敬的表情,但莫名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股窘迫的感觉。 温瑜有些好笑,但也没想太多:“如此那便有劳徐大人了。”说罢爬到徐敬背上。 二人一路无话,徐敬本身就是沉默寡言之人,温瑜两辈子加在一起,还是第一次被大男人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好在一路上没有人,他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由于这四遭都是林木,也没什么好看,便只能向前看。 此时温瑜却诧异的发现徐敬左耳竟然有耳洞!这个可着实让温瑜大吃一惊,小时候看《新白娘子传奇》的靠耳洞分辨男女的桥段浮现在他脑海里,难道徐敬其实是女子? 这个猜测一旦形成,温瑜顿时难受极了,先是觉得徐敬这身量气魄怎么也不像是个女的啊,转瞬又想貌似在现代也有一些骨架大攻气十足的妹子,徐敬是女的也说不定。 于是温瑜悄悄低头朝徐敬的耳朵那里靠近了一些,打算仔细观察一番。谁知此时徐敬突然回头,跟他四目相对。 原来徐敬半天听后面没有声音,有些担心温瑜是不是睡着了,就回头看一眼,偏巧这时候温瑜也凑过来,现在两人鼻尖相距不到半寸,一时间场面寂静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敬先过头去,继续闷头往前走。 温瑜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假装若无其事道:“看来很快就能到城门了,到了之后徐大人把我放下,我找个门吏送我回去就好。”徐敬答应了。 温瑜终究有些抓心挠肺,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徐敬耳洞的事。 徐敬顿了一下,答道:“那是下官年幼的时候身子不好,经常生病,家里的长辈恐防难养给下官穿的,只有左耳有。” 温瑜这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的有多离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中自嘲自己怕是看电视机看傻了。 到了城门之后,徐敬跟温瑜分别,走之前温瑜对徐敬再三道谢,并且约定两人明天继续一同查案。温瑜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有些头绪了,正打算趁热打铁,却被徐敬劝住,让他回家歇息一天,把脚养养,刚好自己也要处理一巡检司内部的事。 温瑜看他说的有理,便也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男的打耳洞 这个在古代还是比较普遍的,《警世恒言·乔太守乱点鸳鸯》里其中就有讲这个的。但确实都是打在左耳 今天攻受又是捏脚又是牵手又是搂搂抱抱,四舍五入就是一场肉啊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叫醒我! 第22章 冤相报三 待到第二天,温瑜的脚其实已经没什么事,就是走快了还有些疼。 他架不住钱妈妈的念叨,干脆带着一堆卷宗躲到书房里。 这些都是在县衙的刑房里翻出来的,明代的刑房主管全县民事、刑事案件,负责堂审记录、现场勘验、拟差票、放文牍、收贮形式档案等事物。 温瑜觉得徐敬之前提出的方向是正确的,蒋磊十有八、九是被熟人下了药,然后带到竹林中杀死,只不过下药之人与行凶之人,到底是不是一个,这件事还存疑。 既然徐敬都说巡检司内部人杀死蒋磊的可能性不是太大,温瑜就姑且相信这个说法。那么动手的很有可能是蒋磊在蒙阳的旧识,只可惜巡检司一帮大男人,刚到蒙阳没多久,也没有闲心去跟蒋磊打听他以前在蒙阳的事情,这方面只能由温瑜自己摸索了。 蒋磊今年刚过而立,他是十八岁那年离开的家乡,于是温瑜就干脆把十几年前的蒙阳卷宗县志全都拿出来,一点点查阅,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这个过程其实非常枯燥,周围又没个搭话的人,温瑜看得昏昏欲睡,为了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挑了一些当时的奇人奇案看。 看罢温瑜不禁感叹着整个蒙阳真是多灾多难啊,也难怪发展不起来。 十几年前蒙阳就盗贼横生,打家劫舍,奸、淫掳掠之事数不胜数,再加上当时官府不作为,蒙阳百姓苦不堪言,最后甚至有人告状告到了成都府。 彼时恰逢成化初年,当今皇上为于谦平冤昭雪,体谅民情,励精图治,虚心纳谏,俨然一副明君形象。除了不顾众人反对强纳万贵妃入宫,可以说是朝中官员们的理想君主了,但这一点在世人看来依旧瑕不掩瑜。 在成化帝的带领下,当时整个明朝吏治也偏向清明。于是上面核实了告状人的说辞之后,立马上报,严惩了当时的蒙阳县令,并调来了一个为人比较正直的新县令。 新官上任三把火,首先就是打击当时的犯罪团伙,之后渐渐的蒙阳才恢复了生气。 可惜好景不长,过了一段时间又来了孙县令,蒙阳至此再一次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温瑜翻了半天,并未翻出什么结果。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当时的父母官糊涂,下面的官吏也都敷衍了事,很多案牍的记载都模模糊糊,颠三倒四。温瑜看得脑仁疼,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次日徐敬依约来找温瑜,先是确定了一下温瑜的脚怎么样了。 温瑜轻笑:“本身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外伤,睡上一晚就没感觉了。” 徐敬点头:“如此甚好,我昨天回巡检司询问,得知了与蒋磊有关的一件事。” 温瑜此时正一头乱麻,听到这句话精神一振,连忙问是什么。 徐敬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据巡检司内的人说,在半个月前,曾有一个乞丐来找蒋磊,当时蒋磊不在,乞丐还在巡检司门口大闹了一场。” 温瑜目瞪口呆:“在巡检司门口闹?他不要命了吗?” 徐敬也点头:“确实,当时看守也觉得他很奇怪,拿不准他是不是有什么依仗,只是将他赶走了。最后此人走之前还在叫嚣,说自己是他们上司蒋磊的大恩人,他们对自己不恭敬,等蒋磊回来了要给他们颜色瞧瞧。” 温瑜继续问:“那蒋磊知道这件事吗,他听到之后是什么反应?” 徐敬面色凝重:“这正是最奇怪的一点,据他们说,那天把这件事告诉蒋磊之后,蒋磊的表现很奇怪,他似乎有些……害怕?” “害怕?这也不应该啊,他一个副巡检为何要害怕一个乞丐?”温瑜回想起蒋磊的音容面貌,那个人成天嬉皮笑脸的,仿佛根本不知道害怕两字怎么写。 可徐敬却再次确认:“就是害怕,那些人也很奇怪,之后蒋磊就很自然的把话题带过去,再之后一直没有动静,也没见过那个乞丐再来,所以大家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温瑜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蒋磊之死,跟那个乞丐肯定有莫大的联系,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去把那乞丐翻出来。 有了方向,温瑜一下子就觉得轻松了不少。 虽然巡检司那些人大都才来蒙阳没多久,不认识多少当地人,但温瑜还是根据他们的描述画下了乞丐的大致面貌。之后交给邓武,让他去找附近的乞儿们打听,乞丐之间的消息是最灵通的,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 了却了一桩心事,温瑜方才感觉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这几天他又是上山又是翻书,根本没有心思好好吃饭。 正好徐敬也在,温瑜就邀请他一起去就近的路边铺子吃点东西,徐敬应邀,两人走进一间卖抄手的小摊。 摊主是一对老夫妻,据说已经在蒙阳摆摊摆了四十多年,他家的抄手皮薄馅大,里面用的都是精肉不说,还添加了笋菜和鱼虾,咬上一口,鲜香美味,这家店在蒙阳也属于路人皆知的老牌子了。 温瑜和徐敬两人各点了一碗,都感觉有些不够吃,于是又让老板添两份。 老板笑呵呵的亲自把抄手端来,还送了温瑜两盘自家特制的腌菜,感谢温瑜经常来这里照顾他家生意。 温瑜推脱不了,只能接受了。刚好现在不是饭点,整个摊牌里就温瑜徐敬两人,于是索性就跟老板聊起了家常。 由于温瑜是常客,老板也知道他没什么官架子,就天南海北的跟他扯起了,也不管后面自家老婆子的频频白眼。 说了一会儿,老板叹了口气:“哎,可惜了,我听说蒋磊那小子死了,他以前可也是我店里的常客,好不容易回家乡,我还没跟他说上几句话,这人就没了。” 温瑜好奇的问道:“哦?您还跟蒋磊认识?” “认识,我跟我老婆子在这卖了四十几年抄手,蒙阳城里我谁不认识。” 老板提到这里还有些惋惜:“蒋磊那小子还是我看着长大的,本性不坏,但当时蒙阳乱啊,他自己一个小孩子没人照顾,只能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我记得当时他还有个好兄弟,现在也在城里做生意,好像叫……老婆子,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老板娘又瞪了他一下:“你个老糊涂,咱家醋还是去他那进的,你现在就不知道了!城西那家严记醋坊,那小子不是给人当上门女婿去了吗。” “对对对!就是他!哎,该着人家有那个命,谁能想小时候长得像个小黑豆似的,现在竟然这么俊,给人上门当小白脸都不愁吃喝。” 温瑜转身问徐敬,他是否听蒋磊提起过此人,徐敬摇摇头。 温瑜暗中狐疑,不对啊,既然是从小的好兄弟,怎么回来了却从未提起还避而不见呢?于是找来老板结账,并示徐敬跟他去找那个人打探一下,虽然已经把目标锁定在乞丐身上,但多查查总是没坏处的。 徐敬觉得有道理,两人便向城西走去。 到了严记醋坊,温瑜也不废话,直接跟掌柜的说明了身份来意,并提出想见一见目标人物。 掌柜的一脸愁容,对温瑜毕恭毕敬的答道:“回禀知县大人,我家东家人已经消失两天了,再不回来,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去报官。” 温瑜和徐敬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消失两天?你可知他是去做什么了吗?” 掌柜回道:“小人不知,不过夫人可能知晓。” 温瑜得知那位夫人就住在这附近不远,于是让掌柜的带着去找她。掌柜不敢推脱,让伙计看好店,便动身带路。 在路上温瑜了解到原来蒋磊那位好兄弟叫苏淮,原本也在严记做伙计。后来严老板观他一表人才,人又机灵,加上无父无母,就让把独女嫁给他,让他入赘。 他也同意了,婚后跟严小姐感情非常好,育有二子,一姓严一姓苏。 几年前严老爷病逝,苏淮就当起了家。不过他也是有情有义,不仅没把严家祖产改名,对严小姐也是一如既往。 说着到了苏淮家,一个普通的小二进院子,家里的老仆给他们开了门。 等说明来意之后忙把他们领进去,此时屋内坐着一位美妇人,见到温瑜起身施礼:“不知大人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温瑜道:“严夫人,我听闻令夫已经失踪两天了,你可知他最后一次露面是什么时候。” 严夫人眼眶微红:“家夫几天前说谈了一桩大生意,有贵人想跟我们醋坊长期合作,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备货以防万一,两天前他说要去我们城外作坊那里看看,然后就没回来过,我也派人去打听了,作坊里的人说从未见过我夫君。” 温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怎么如此巧,我们刚查到苏淮这里,他人就消失了,他是否跟蒋磊被杀一事有关? 温瑜接着问道:“那不知令夫可曾提起他曾经有一位叫蒋磊的好友,或者他最近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严夫人思考了一番:“我从未听夫君提过自己之前的朋友,应该说夫君对自己从前的是都很少跟我说。至于奇怪的地方……” 严夫人咬了咬唇“其实自从我爹走了没多久,夫君就一直暗中从醋坊拿钱……一开始很少,后来越来越多,但是最近却不拿了。” 严夫人似乎也觉得很是疑惑:“我也曾经好奇夫君那这些钱去做什么,派人暗中查过,没发现他私下有什么产业或者置办了田地。夫君平日除了去醋坊就是在家陪我们母子,也从不流连秦楼楚馆,慢慢的,只要夫君对我们好,我也就不再追究了。” 温瑜听完很头疼,感觉他们从一个谜团走向另一个谜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成化帝一开始真的挺有明君气象的,当时很多小国都纷纷入贡。貌似好多明代皇帝都这样,一开始好好的,等到后期就飘了,各种放飞自我。 另外我个人一直感觉他跟万贵妃真的是真爱啊,看了一晚上他俩的正史野史,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他妈是什么绝美爱情”?!这种感觉。 第23章 冤相报四 等温瑜和徐敬从严家出来,天色已经很暗了,城内马上就要宵禁。 虽说以徐敬的身份,只需亮出身份门卫就能放行,但终究是有些麻烦。于是温瑜提议让徐敬跟自己会衙门住上一晚,刚好他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也需找人讨论一下。 徐敬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到了知县宅,温瑜叫来邓武,问他今天去跟乞儿们打探消息有没有什么发现。 邓武答道:“我刚想来跟大人禀报这点,那人已经确认了,他名叫吕宝柱,是我们蒙阳本地人。 接着邓武又道:“这吕宝柱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此人简直处处奇怪。” “哦?”温瑜诧异“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邓武理了理思绪:“吕宝柱今年二十六岁,从小被父母遗弃,一个老乞丐把他捡走的,他长大也自然成了乞丐。此人好吃懒做,明明四肢俱全也无病无灾,偏偏靠乞讨为生。本来他跟城里其他的乞丐没什么两样。可就在几年前的一天,他突然发财了!” “一开始众人是以为他狗屎运捡了钱,看他每天大手大脚的都等着看钱花没的时候怎么办,可谁知他仿佛有个聚宝盆一样,一连好几年身上都不缺钱。” 说罢邓武厌恶地皱了皱眉:“这人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有钱了就成日逛窑子吃花酒,从不想着置办些产业。好多人都问过他那钱究竟是哪来的,但这吕宝柱没别的优点,就是嘴巴严,别人怎么给他灌迷魂汤他也不说。后来有一天,吕宝柱好像钱突然花没了,一开始还问别人借,最后别人看他不还就成天找他催债,他身上没钱又没地,只能又回去要饭了。” 温瑜听他说完,心里已经有个大概了,就继续问邓武:“那吕宝柱人呢,你们可曾带回来。” 邓武摇头:“回禀大人,吕宝柱此人已经消失十天了。” 又失踪了?温瑜心中烦闷,那这条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但这又没什么办法,只能跟邓武吩咐,让他继续加大搜查力度,顺便把苏淮失踪的事情告诉邓武,让他也派人搜索一下苏淮。 邓武劝诫:“大人,我看苏淮失踪之事未必与此案有关,不然我们还是全力找吕宝吧。” 温瑜扫了他一眼,平静道:“不管有关无关,苏淮也是我蒙阳县百姓,蒙阳县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全。” 邓武被他说得楞了一下,旋即点头称是,派人去搜索了。 这个过程中徐敬全程在旁听着,期间未发一言,只是低头思索。 邓武走了之后,温瑜转身问徐敬:“徐大人对此案有何看法?” 徐敬淡淡的开口:“邓武说得不对,苏淮跟此案有关,而且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温瑜面色凝重的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确实,在从严夫人那里得知了苏淮这几年的情况之后,温瑜自己推出了一个结论。 “很有可能是吕宝柱手中掌握着一个秘密,此秘密能威胁到蒋磊和苏淮,吕宝柱先是遇到了苏淮,之前混沌店老板也说过,苏淮跟小时比起来样子改变了很多。所以即使在一个城里,也是这么多年才将彼此认出来。认出之后,吕宝柱用那个秘密敲诈苏淮,一连就是好多年,只是最近不知什么原因,这个把柄对苏淮来说没有用了。” 徐敬接着他的话说:“刚好这时候蒋磊回到了蒙阳县,你认为吕宝柱把目标转移到蒋磊身上,同样打算去威胁蒋磊?” 温瑜点头:“我是这样想的,你之前也说过,蒋磊听到那个乞丐来找他的时候表现出了害怕的情绪。” 温瑜感觉有了思路,一边在房里踱步一边快速说道:“吕宝柱肯定不甘心被打发走,还会再去找蒋磊,用手里的秘密威胁他,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蒋磊没有就范。于是吕宝柱恶向胆边生,然后杀了蒋磊,很可能也杀了苏淮!” 徐敬没听他说完就打断他:“假如吕宝柱真有这个本事,他也不至于混成今天这个样了。” 温瑜被泼了凉水,也冷静下来。是啊,如果真是这样有太多的地方说不通了。 首先,明明是吕宝柱掌握着蒋磊苏淮两人的秘密,要杀也是蒋磊他们杀吕宝柱灭口,作案动机太过牵强; 其次,对于将人劈成两半这种事,仵作也跟温瑜研究过,凶手不止要有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质,还要有一定的力气。据邓武描述,吕宝柱身材矮小,胆子也不是很大,要完成这项计划实在是太难了; 最后,吕宝柱一个乞丐,他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蒋磊下毒,还把他运到上山。 总之这里面破绽太多了,但是温瑜依然坚定的认为,找到吕宝柱是整个案件的突破口。 而且现在其他线索都不明朗的情况下,这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温瑜又将想法说与徐敬听,两人猜测了好几种可能,但苦于证据太少,最后只能先去歇息明天再做打算。 次日,温瑜跟徐敬早早起身,正打算吃饭,就见邓武一脸菜色的走进来。 温瑜邀他一起用餐,邓武连连摆手,称自己吃不下,并劝温瑜徐敬二人也别吃了,不然怕是一会儿要难受。 温瑜感觉很奇怪,就问道:“究竟是何时,邓捕头但说无妨。” 邓武扭过头去不看桌子上的食物,又强压下胃里的翻涌之感,半天才说道:“找到苏淮了,是严家的人发现的,在严家另一处作坊的地下室里,那个作坊比较老旧,荒废多年,所以严家人也没仔细搜,昨天晚上才派人里里外外好好翻找一边。” 温瑜心中有数,便道:“恐怕苏淮已经遇难,并且死状十分惨烈是吧。” “何止是惨烈!大人你都不知道!那凶手直接把苏淮切成几块,放在油锅里炸熟了!” 邓武面无人色“听说严夫人去认尸的时候直接就昏了过去,现在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温瑜听罢也感觉十分反胃。 此时徐敬起身,跟两人说道:“我一会儿跟邓捕头去看看现场,尽量把场景都记录下来,温大人脚伤怕是还没好,继续在府内养伤吧。” 温瑜心知这是他体贴自己这个战五渣弱鸡,还找个借口帮自己圆,昨天两人为了查案走了那么久,自己脚好没好徐敬心里能没数吗? 想要推辞一番,但联想起邓武描绘的情景,他实在是没勇气去面对一大锅被炸的尸体。 温瑜看向徐敬,有些担忧道:“徐大人如果有事,也不用麻烦,待尸体转移走,我们再一起去查看。” 徐敬摇头:“下官此等粗人,战场上比这惨烈百倍的情形都见过,无妨的。” 温瑜依然有些不放心,邓武在一旁表示泪流满面,温大人啊!徐大人艺高人胆大肯定不害怕,你倒是也关心关心我啊,一连看两次凶杀现场我的心理阴影很大的好吧! 可惜温瑜还是没注意到他幽怨的小眼神,直接亲自将两人送走。 等二人走后,温瑜觉得不能再等了,现在苏淮也死了,整件案子的线索都落在吕宝柱一个人身上,马上将所有的衙役都派出去,全县地毯式搜索吕宝柱。 不仅如此,他还找人对蒙阳的那些三教九流放话,说如果谁发现了吕宝柱的踪迹,官府重重有赏。 于是在钱的诱惑下,整个蒙阳收到消息的都开始寻找吕宝柱, 最后还真让他们给找到了———不过找到的是吕宝柱的尸体。 他看起来死的时间比蒋磊和苏淮都要久,仵作说应该差不多有十天了,死状倒没有那么其他两人那么吓人,伤口在胸口,也是一刀致命。 但他的舌头却被人拔出老长,尸体僵硬后长长的舌头垂在外面显得十分诡异。 这下线索全断了,温瑜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这也算是另类的三更了吧,叉会腰哈哈哈哈哈!我骄傲! 写这章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浮现各种刑侦剧,大半夜的有点害怕了ORZ 第24章 冤相报五 发现吕宝柱尸体的也是个小乞丐,他得知官府重赏提供消息的人之后,就格外留心这件事。 但是如今全城人都在找也没找到,他就觉得这件事不太好办了。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所有人都去搜深山密林,他就去其他地方找。最后还真让他在一座城郊的破庙里把吕宝柱找到了。 此时吕宝柱的尸体已经腐坏的很严重了,小乞丐跟他一起要过饭,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连忙去衙门报官。 现在可以说一切又回到起点,不,还不如最开始,现在是三桩命案。 温瑜没有刻意封锁消息,现在蒙阳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一连死了三个人,还都是大男人,死状诡异凄惨,其中一个还是官,一时间蒙阳人人自危,夜里还没宵禁路上就已经没有人了。 温瑜徐敬二人毫无头绪,徐敬干脆在县衙里住下了,二人成日翻卷宗研究案情。 温瑜知道徐敬去看了苏淮的案发现场,就问徐敬有没有什么发现。 徐敬想了想道:“苏淮尸体破坏程度很严重,一部分又经过油炸,还存放在不通风的地下室里,仵作没办法判断具体死亡时间,只能大致推算出应该是跟蒋磊遇害的日子差不多。” 温瑜补充道:“我更倾向于他是在蒋磊遇害前被杀的,假如苏淮蒋磊都有一个可以被人威胁的秘密,蒋磊是死之后没多久就被发现,当时全城都知道,苏淮听说之后不可能一点防范反应都没有。我们去找严夫人的时候他说苏淮失踪了两天多,也就是说他刚刚失踪的时候就已经遇害了。” 徐敬同意他的说法:“这次根据苏淮的尸体,首先能确定的是凶手跟杀蒋磊的肯定是一个人,其次我觉得那个凶手像是郎中……或者屠户之类的……” “哦?这是何以见得?” 徐敬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我到的时候,仵作正在往外捞尸体,我们仔细研究了一下,苏淮应该也是死之后被人分尸,但是他的身体被切得非常整齐,大部分骨头都很完整,感觉对方手很稳。” 温瑜顺着他的话在脑海中想象当时的情景,顿时冷汗直冒:“这个其实我之前也思考过,当时更偏向凶手是个上过战场的士兵或者医生,最起码要经常见血,否则能手段这么残忍的行凶,除非是天生情感缺失了。” 因为实在是没有线索,二人只能从这方面入手,让手里的人调查一下蒙阳城中的郎中屠户,看谁有作案时间或者作案动机。 几天之后得到回复,查了全城的医馆屠夫,也没发现有哪人可疑,案件再一次陷入僵局。 此时距最开始蒋磊被杀案,已经过了十天,该记录的也都记录下来,今日蒋磊该入土为安了。 下葬当日,巡检司破例休沐半日,所有人都来给蒋磊送葬,蒙阳县衙的人都来了不少。 本来这几天一直下小雨,秋风阵阵天气阴凉,可当日却艳阳高照,这样也好,符合蒋磊本人爱笑爱闹的性格。 因为蒋磊孤身一人,那些启殡朝祖的步骤就都省略了。 送葬的队伍来到墓穴前。虽然此时,为了保持安静,确保下棺时万无一失,禁止哭泣,但还是有人偷偷抹眼泪。 溫瑜也感觉鼻子泛酸,两辈子加一起他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死亡,他还记得之前在家宴请徐敬蒋磊他们,那场景仿佛就是昨天。 葬礼完成后众人散去,只有徐敬还站立在坟前。 溫瑜本来也是要回县衙处理政务的,但望着徐敬挺直的背影,鬼使神差的就留在那里陪他。 两人一言不发站立许久。 徐敬突然开口:“我跟蒋磊是在陕西认识的,距离现在快有五年了,当时我和王会科刚当值不久,上官下令我们剿水患,我俩没什么经验,贪功冒进险些栽在那里,最后还是蒋磊设计救了我们。” 温瑜听的心中不忍,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安慰道:“蒋磊确实是为人机敏。” 徐敬转身看向他:“温大人,我徐敬没求过什么人,只求大人能查明凶手,以慰我兄弟在天之灵。” 温瑜郑重的回道:“徐大人放心,就算掘地三尺,我温瑜也一定将真凶找出来。” 徐敬对他行了一礼,二人又在蒋磊坟前祭拜了一番,就一起回县衙了。 回去之后温瑜也是片刻没歇着,他觉得既然现在所有线索都断了,不如从蒋磊和苏淮少年时的关系入手。 据他所知,蒋磊当年在蒙阳混的还算不错,虽然给人当打手,但也有些名气,苏淮既然是他好兄弟,自然过也还可以。 但几年前蒋磊突然离开蒙阳出外闯荡,苏淮干脆去乡下给人种地,过了好久才回蒙阳城,这明显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加上吕宝柱这个乞丐也在场,到底是什么呢?温瑜想不通。 蒙阳在这短短十几年时间里一连换了四任知县,以前衙门的老人早就不知去向,想找个人问都没地方问。 恰好周纨从其他县考察归来,他就抱着一线希望去问周纨,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消息。 周纨听他讲完这段时间发生的是,也是唏嘘不已。感慨道:“蒋大人真是可惜了,我走之前还打趣要给他介绍个媳妇帮他管家,这一转眼人说没就没。” 接着又道:“不过大人你问我还真是问对人了,我这次去旁县考察,刚好遇到了个熟人,那人曾经是县衙内的书吏,专门负责记录案件的,我当差的时候他才从职位上退下来,如今已经年过花甲,但精神看起来还挺不错。如果去问他,说不定他知道什么。” 温瑜大喜,连忙吩咐周纨再走一趟,也不用把人带过来,只要问清蒋磊苏淮之事就好。 周纨领命,去旁县找那人了解情况去了。 温瑜暗暗祈祷,这次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了。再问不出来什么,他就真的不知道如何着手这件迷案了。 下午的时候,温瑜正打算为整理整理回去陪陪福哥儿,突然有人击鼓,温瑜这阵满脑子都是那桩案子,还以为是有人提供情报,连忙升堂。 结果来报官的只是两个百姓的民事纠纷,一人状告另一人说他偷了自己家种的牡丹花,被告之人矢口否认,最后闹到公堂上来。 温瑜哭笑不得,但案子还是要判,于是就问原告可有什么证据,原告说以前宴请邻里到家中来的时候,被告曾对自己的牡丹花大加赞赏,现在自己的花丢了,那肯定是被告偷走的! 公堂之上的人都啼笑皆非。最后拉扯了半天原告还在无理取闹,温瑜直接判了被告无罪,责令两人回去。 原告神情明显不服,有不敢在公堂上闹,只能拿眼睛狠狠的剜对方。 被告无奈了,指天发誓自证清白,走的时候还在说他要是偷了花,就罚自己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温瑜感觉好笑,要是每天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该有多好。可突然脑海中闪过了什么。“十八层地狱,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是十八层地狱!” 他赶忙回到县衙,一边请徐敬过来,一边让人给他去买两本书,分别是《地藏经》和《十泥犁经》。 等徐敬来了,温瑜兴奋的对他说:“徐大人,案件又有新发现了。”徐敬表示洗耳恭听。 温瑜拿出那两本经书,指着其中一处道:“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很奇怪,凶手究竟为何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法行凶,就算是有深仇大恨,但比这方便又能折磨人的手段有太多了。” 徐敬点头,的确,这样的作案手法不止费时费力,而且非常容易暴露自己,之前他们就从刀口察觉出凶手可能是屠户或者郎中。 温瑜接着说:“不光如此,犯人的心理也很矛盾。一般来说,凶手进行了如此凶残又如此有特点的连环杀人案,那么一般都会把尸体展现给大家看。可蒋磊其实是意外被人发现的,李铁牛也说了,如果不是自己鼻子很灵,在林木后面的蒋磊可能根本发现不了。” “苏淮和吕宝柱也是,如果不是发现了蒋磊的尸体然后全城戒严,那么很可能要许久才能有人报官。试想假如那天赵二狗李铁牛两人没有去抓竹鼠,我们很可能最后以为蒋磊失踪了。” 说罢温瑜还在心里感叹,这仿佛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意。“凶手这么做,那也就是说他这一切不是做给其他人看的,也不想引起恐慌,他完全是为了自己,那么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这样杀人呢?” 温瑜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仇恨”。 接着他拿出书“我之前一直觉得这种杀人手法好像在哪里看过,但因为有吕宝柱这条线,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也就没再细思。其实非常明显,只是我们一直没猜到。” 徐敬忍不住追问:“究竟是什么?” “十八层地狱” “十八层地狱?” “没错,徐大人请看。”温瑜手指三处,徐敬顺着他指尖方向,看到分别是:拔舌地狱、油锅地狱、以及最后一层——刀锯地狱。 所描绘的情景正是对应了吕宝柱、苏淮、蒋磊三人的死法。温瑜又道:“其实最值得注意的是他们一一对应的罪状。” 拔舌地狱——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说谎骗人。死后被大人拔舌地狱。 油锅地狱——盗贼抢劫,欺善凌弱,诬告诽谤,谋占他人财产妻室之人,死后打入油锅地狱,扒光衣服投入热油锅内翻炸。 刀锯地狱——偷工减料,欺上瞒下,诱拐妇女儿童,买卖不公之人,死后打入刀锯地狱。 温瑜小心翼翼的看着徐敬:“徐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蒋磊三人曾经犯下了大错,十几年前逃走,如今是旁人来找他们报仇了,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凶手可能另有其人。” 徐敬沉默片刻:“不,你说的应该是对的。我想起很久之前,我们喝酒,蒋磊那天喝醉了,然后哭着跟大家说,他曾经年少的时候犯过一个大错,他永远不能原谅自己,只能现在多做善事弥补……那天我们都有些醉意,醒了之后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蒋磊所说的可能就是这件事了。” 温瑜看他神色有些黯然,接着他的话说道:“即使蒋磊他们真的犯错,但凶手还是要按大明律依法处置。” 徐敬点头,然后又反问:“但如今就算知道了凶手是按十八层地狱杀人,又如何确定目标?” 温瑜笑道:“这个其实非常有用。” 看徐敬不解,于是对他解释道:“首先,我们能确定凶手是个崇尚佛法的人,如今天子尚道,道观的香火日益鼎盛。蒙阳现在只有一座佛寺。我们去调查一番,相信总有些收获。” 徐敬茅塞顿开,对温瑜道:“这几日县衙的人累的不轻,我让巡检司的人去问,你们歇一歇。” 温瑜摇头:“这事,恐怕巡检司的人不能插手了。” 徐敬挑眉,温瑜接着道:“这就是第二个收获,如果凶手是来报仇的,那他一定是蒋磊身边的人。” “我们捋一下时间线,先是蒋磊、苏淮二人离开蒙阳城,吕宝柱这个乞丐居无定所,凶手这些年并没找到人,然后苏淮改头换面回蒙阳,被吕宝柱敲诈了几年,最后两人闹掰,在这期间也相安无事,那么凶手是怎么找到二人的呢?” 说道这里温瑜顿了一下:“我个人觉得就是从那天吕宝柱大闹巡检司,当日被蒋磊身边的人看到了。凶手一定是后来加入到巡检司的,他先是认出了蒋磊,很肯能当时早已对蒋磊起了杀心。然后吕宝柱来,他又认出了吕宝柱,顺着吕宝柱这条线,他最后找到了苏淮,如此一来三人才都遇难。” 温瑜转身对徐敬道:“巡检司刚来蒙阳的时候不到百人,后来为了剿匪又收纳了二十余个,还有一些杂役小厮,哪个跟蒋磊有接触,烦请徐大人一一排查,犯人很有可能就混在其中。” 徐敬郑重的应下:“我回去定当亲自暗访,不日就给大人答复。” 如此,历时半个月,这桩连环杀人案总算是有些眉目了。 次日,周纨也赶回来,刚一回来就求见温瑜。温瑜将他请进屋:“周大人此次可有收获?” 周纨点头:“那个老书吏对蒋磊他们的事情印象很深,我一问他就都告诉我了,此事真的,一言难尽……”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大家族送葬的过程其实非常繁琐。分别要经过:殡后居丧、启殡、朝祖、装饰柩车、陈明器、反哭这一系列流程。越是古老的大家族就越繁琐。 关于十八层地狱,十八层地狱的版本实在是太多了,民间也有很多说法,我翻了半天书,也没找到个统一的。要是有不对的地方大家就当架空看吧。 本来是想更一章肥肥的,把这个案子写完,然后可以继续种地,结果昨天肝得太狠,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明天再说吧,大家也早点睡啊~ 第25章 冤相报六 随着周纨的讲述,温瑜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十几年前,因为官匪勾结,导致整个蒙阳城混乱不堪,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平民百姓,当时的女子甚至不敢光天化日之下走在街头上。 蒋磊那时候年少,是当地最大帮派的小头目,上面一群能对他发号施令的人。 那个帮派主要以买卖人口,敲诈勒索为生,帮主的妹妹是当时县令的小妾,所以在蒙阳几乎是无法无天。 但那时世道乱人人自危,他们的人口生意已经很难做下去了。 眼看着许久不进账,帮主就把压力转移到下面,让自己那群小弟每两个月给他弄来个女人或者幼儿。 蒋磊也被分配了任务,他脑子活,觉得现在拐带正常的妇孺肯定是不容易,毕竟如今路上已经很少看见人了。 但那些青楼暗门子什么的,每日都有不少女子进出,还有不少骨头硬想要出逃的,反正他们拐了人一般都是直接送出城在别的地方卖,这样一来企不是谁也发现不了? 于是他带着自己当时的兄弟苏淮日夜在青楼蹲点,很快两人就锁定了目标。 那女子应该是个青楼里的婢女,平日很少露面,只是清晨的时候待客人都走了有时会去处理一下剩饭剩菜。 两人摸清了她的作息时间,终是下手将她打晕绑了。 二人连夜将人运出城,但是好巧不巧,当夜下起了大雨。他们只能连夜躲进一间破庙里,待到雨停了,再将那女子卖走。 夜里苏淮借着昏暗的火光看着那女子因衣服被雨水打湿而露出的曲线,色、欲熏心进而强行玷污了她。蒋磊虽然没参与,但也没阻止。 正当雨势渐微两人准备起身之时。那女子的父亲带着一帮人追来了。 原来那女子根本不是青楼之人。她本是当地人,后来嫁到外县,结果丈夫早亡,她父亲不忍女儿在婆家收苛待,就将她接回蒙阳。 但谁知蒙阳治安一天比一天不好,她父亲就辞掉了本身酒店掌厨的工作选择去月俸更高的青楼楚馆做上几个月,等把钱攒够了两父女立刻离开蒙阳县。 原本自己女儿来帮忙他是拒绝的,但女儿不忍老父独自辛劳,就以自己一个姿色平平的妇人,待在厨房里也不出去为理由说服了他。 两人早就商量好了,这个月做完钱就攒的差不多,可以启程去其他县里安家,谁知出了这档子事。 她父亲在蒙阳还算有些人脉,得知女儿失踪后带着一帮人四处寻找,终于在此处将人堵住。 那妇人此时衣衫不整,又被众人瞧见,就羞愤自尽了,他父亲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们抓了蒋磊苏淮两人报官,官府先是把两人抓进牢里候审。 本来一开始都好好的,二人也快认罪了,结果突然有一天,一个小乞丐站出来作证。说自己亲眼看到是那妇人耐不住寂寞找两人私奔,本人发现之后自己无颜苟活,所以选择自裁。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人就是在撒谎。但无奈有人打点,县令还是判了蒋磊苏淮二人无罪。 周纨感叹:“说起来,那女子也是可怜,生前被人玷污,死后还被泼脏水,据那书吏说她父亲当时眼珠子都要渗血了,在公堂上差点跟人打起来,后来被当时的县令派人拉下去打了板子,差点去了半条命。” 周纨接着道:“那小乞丐想来就是吕宝柱,后来的事大人也知道了,没过多久蒋磊苏淮二人出走,前县令被贬,新县令整顿风气,把大大小小的帮派一一铲除,蒙阳治安才慢慢恢复。可惜当时那个女子父亲的名字老书吏想不起来了。要不然我再想办法找人打探打探。”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温瑜摇头,在周纨讲述的过程中他虽然一言未发,但整个事情已经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这时候衙役来禀报,说巡检司徐大人求见,温瑜将人请进来。 徐敬见到温瑜,直接开口道:“之前你跟我说,让我排查所有近日出入巡检司,跟蒋磊有接触的人,我调查了所有可疑之人,最后发现有只一人满足所有条件。” 温瑜点头:“我这边也有眉目了,知道跟蒋磊苏淮他们结仇之人是谁了。” 二人异口同声道:“陈四五……” 只有周纨还一头雾水:“为何是他?就因为他是个厨子?” 温瑜摇头:“不只是这样,蒙阳本地人、厨师、善于分割、善于做斋菜常年礼佛、前段时间被我吩咐每月去巡检司做两天饭,能接触到蒋磊,其实证据已经很明显了,只是我们一直没往上面想。” 温瑜又想到当时去找苏淮时严夫人所说的话,有人要跟严记醋坊谈一笔大生意,在蒙阳还有比蒙阳县衙更大的客户吗 周纨听完之后恍然大悟,请命亲自前去捉拿陈四五。 温瑜没表态,神色复杂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这个时间,陈四五应该还在县衙厨房准备饭菜。” 三人带着一众衙役去到后院,陈四五果然在。 看到温瑜,他甚至眯起眼睛笑了笑:“大人来找小老儿有何事?” 温瑜还没开口,邓武在一旁先喝到:“陈四五!是不是你谋害蒋磊苏淮吕宝柱三人!” 陈四五摇了摇头,神秘兮兮道:“不是我,是佛祖显灵,是佛祖杀的他们。佛祖看到那帮恶人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所以佛祖生气呀,现身将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是佛祖显灵哈哈哈哈哈哈!” 温瑜等人都被他这幅癫狂样子镇住了,也许在他女儿身死,自己伸冤却反被倒打一耙之时,他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既然确定他就是行凶之人,温瑜下令将他擒住,压到监牢中等候发落。 此时,蒙阳连环杀人案总算侦破,温瑜也算对县内百姓有了交代。 虽然人抓住了,但怎么判还是个问题,按大明律陈四五这种情况是肯定要问斩的。 温瑜念在他一把年纪,也没对他加以审讯,直接将案件报到上面等候指示。 可没等指示下来,就听狱卒说陈四五在狱中染病,已经要撑不住了,温瑜连忙派人请大夫给他看病,但陈四五终是没熬过去,撒手人寰了。 报告又要重写,温瑜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封建社会当官真是太不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案子终于写完了……老实讲我本来想写《拍案惊奇》那种重结果轻探案过程的公案小说,无奈笔力不够,这个案子貌似又写跑偏了ORZ 下章继续种田 第26章 烧砖 温瑜带着福哥儿走在乡间小路,福哥儿难得出次门,兴奋的胖脸蛋儿通红,牵着温瑜的手蹦蹦跳跳像只小兔子。 入秋之后天气转凉,蒙阳又属于风口,前几日连着吹大风,有几户贫苦村民住的房子被刮倒,还砸伤了不少人。 温瑜得知消息后连忙派人将他们安顿好,等救治完伤员,趁着今天风和日丽他打算去受灾处考察一番,顺便把福哥儿也带着。 这些天他忙着查案,没时间顾得上家人。小福哥儿自来就懂事,不哭不闹只会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 温瑜实在是心疼这孩子,恰巧今日事情不算多,干脆就跟幼子一起去。 他仔细看了下那几栋被吹倒的房子,发现大多是茅草房还有一些年代久远的土夯房,就算没有风感觉也撑不了多久。还有些没倒的也都摇摇欲坠,看起来根本没办法住人。 即使这样,寻常百姓也都是七八口人住在一起,福哥儿看眼睛红红的,拉着温瑜的衣袖软软的说:“爹爹,他们好可怜啊,连家都没有……” 温瑜安抚的拍了拍儿子的小肉手:“放心,爹爹会解决。”听得福哥儿眼睛又冒出崇拜的小星星,自己爹爹真是厉害! 温瑜并不是说说而已,经过这一番考察他是真的想帮蒙阳百姓解决住房问题。 县城中先不说,在大明,农村百姓盖房,不需要向朝廷交钱。朝廷很难管农村房产,行政管辖只到县城,农村由乡绅宗族自治。所以只要符合大体规划,那么不差钱你就可以随便盖。 至于房契?由于过户了就要向衙门缴税,所以农村的土房子大部分即使产权变更也很少正大光明的过户,都是私下交易。所以现在百姓自己盖房,不是差别的,就是原材料太贵。 温瑜算了一下,在乡下想完全盖上几间青砖大瓦房,那价格够在蒙阳县城买个小房产了,也难怪老百姓盖不起。 想改善居住环境,最方便的还是直接从原材料入手。目前好一些家庭普遍是用青砖,不好的泥土、茅草、甚至竹子用什么的都有。 青砖成本是降不下来,土坯房茅草房又住不了人,由此温瑜想到了红砖。 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最早去做销售,卖的就是建筑方面的材料,当年他一个客户私自烧红砖还被国家罚了好多钱。 红砖成本低,取材方便,又能承重,在七八十年代国家刚刚发展的时候很受欢迎。但后来因为这东西污染太严重,也有其他替代材料的出现,就逐渐被禁了。但还是有一些人私自烧砖盈利。温瑜当时好奇还去那客户的砖厂看了一圈,烧制的过程大致也都记得。 其实青砖与红砖制作的材料都是一样的,只是其中的烧制工程差了很多,虽然现在的工艺也能烧制出红砖,但由于缺少稳定性技术上还是有所欠缺。而青砖的制作过程会比红砖麻烦不少。 最主要的就是红砖是风冷,而青砖不止温度要求比红砖要高,而且还要加入闷水工艺,烧制的时间也要非常的长,必须要烧到青色才能封窑,封窑之后还要闷一定时间,之后下水三天三夜,这期间不能急要掌握火候,这么复杂的工艺怎么可能不贵。 但是青砖确实比红砖性能更优越,硬度、强度都远远大于红砖,不变形,抗冻性能好,耐磨损,抗风雨剥蚀,千年不腐。 关键是给乡里人盖个房子,也用不上“千年不腐”啊……红砖一百多年的寿命其实就够了。 温瑜回县衙之后,找来梅鸿之等人商量此事,众人一听温瑜能改良红砖,并且造价这么低,都不由得兴奋异常。 杨醒却在一旁担忧道:“红砖虽好,但价格如此轻贱,怕是定会引得城中青砖价格大跌,蒙阳现在还有许多靠烧砖过活的匠人,他们的今后怕是不好过了。” 温瑜赞赏的看着杨醒,此人在如此巨大的利益中依然能保持清醒,也真不愧自己费心思将他挖到身边。于是笑道:“我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这红砖的手艺我打算直接传给城中那些烧砖人。而且,不止传授手艺,我们还要把红砖相比青砖的不足之处说清楚。” 杨醒眼前一亮:“大人是想推广红砖的同时抬高青砖的价格?” 温瑜点头,以后红砖越是价格低廉,那么哪些自视身份并且有一定资产的人就越不会用。这就像是机械表和电子表,当时电子表生产出来的时候,人人都以为机械表就此退出历史舞台,没想到当电子表普及之后,机械表反而更加昂贵起来。 攀比,是这世界上永远不会缺少的东西。 温瑜又说道:“我是打算着,这手艺就不收钱了,让那些窑厂免费给我们提供一批红砖,然后把这批砖提供给这次遭灾的人,让他们自己拿去找工匠盖房子。” 周纨梅鸿之他们都很不解,梅鸿之先开口:“大人这又是何苦?这本就是大人的秘技,盈利也该官府盈利,就这样白白送给他们?” 温瑜摇头,郑重道:“众位大人,请记住你我首先是蒙阳的父母官,是蒙阳县衙的人,而县衙,从来就不是为了盈利而存在的。” 众人被他说得羞窘,梅鸿之起身向温瑜鞠了一躬:“大人说的是,学生受教了。” 其实温瑜还有其他考量,现在的蒙阳百废待兴。虽然近来靠着竹鼠、冷吃兔这些小食在周围有些名气,一些老饕会来这里尝尝鲜,但总体来说还是一盘死水。 温瑜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这盘死水搅活。 首先就是让蒙阳这个名字走进大家视野,这次的红砖就是个好机会,如果顺利,还可以吸引一批商人来蒙阳采买谈生意。 其次,免费给那几户盖房子也是让他们做个广告。红砖价低,现在蒙阳百姓手里大多有点闲钱,只是不知道怎么花。有这几家的例子摆在眼前,一定会吸引其他一部分人修缮房子。到时候市场上流动资金多了,更能刺激消费。 说完众人就行动起来,温瑜叫来窑厂的负责人跟他说明情况,顶着他有些怀疑的眼神将技艺的要点大致说了一遍。其实也没改多少,只是参考现代工艺,再次对红砖的原料进行绞练、挤压、切割,使原料颗粒更加密集,水分更加均匀。 负责人毕恭毕敬的答道回去立刻就照做,温瑜觉得他大概是想歪了,以为官府在向他施压,也不解释,反正等成果出来再说也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  1、关于房契 想让房契过户,必须得缴契税,这个规矩从北宋一直延续到到清朝末年,其中契税税率一直在变,明朝的时候大概在百分之五左右,再加上各种各样附加税,最多能占购房款的10%。也就是说,你花100万买了一套房,光过户可能就得花掉10万元…… 为了省下这笔钱,古人买房往往并不过户,问题是过了户也不一定安全,古代政府没有电脑,档案管理异常混乱,极有可能把购房者留作备案的房契存根弄丢的。《名公书判清明集》里,房产纠纷俯拾皆是,史不绝书,把父母官搞得头大如斗。 2、关于红砖 红砖这个东西吧,颜色上是有忌讳,但只要你不是在皇城根底下用,大部分都不怎么管,考古就发现以前福建闽南等地大量使用红砖,主要还是工艺不成熟等原因,再加上我国古代青砖工艺实在太过逆天,这个东西就直到清朝晚期才发展起来。 晚上去看了大侦探皮卡丘,剧情没什么意思但整过程都被皮卡丘可达鸭萌得不要不要!小时候还一度认为皮卡丘是那种橡胶材质的,果然毛茸茸的更可爱啊!!! 第27章 县学 这厢红砖铸造还没有完成,那面县学又出了事。 今日一早就有衙役来找温瑜禀告,县学之中两派学子打了起来,一共伤了近十个人。而那些没受伤的也待在家中拒绝再来读书了,温瑜头大如斗。 明代县学最早规定设教谕一员、训导二员,皆纳入国家正式职官编制,享有俸禄。当然例如蒙阳这种下县教瑜肯定是没有的,只剩两位秀才出身的老训导给学子讲课和管理纪律。 县学校舍完全由各地官府主持兴建、维修。生员则于本地官员军民子弟中选考其端重俊秀者补充;其额,最初府学四十人,州学三十人,县学二十人,因都享受免费伙食待遇,故曰“廪生”;此后,随着求学者的日益增多,又令各学添设与其廪生等额的“增广”生员,正统后复增“附学”生员。 蒙阳本身地广人稀,读书风气不浓,离着成都府又近,但凡家里有些资产或者天赋高一些的学生,都选择去成都府求学。 剩下的都是些天资平平或者仗着家中有钱顽劣不堪的学子,这些人勉勉强强过了童子试,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来县学纯属是消磨时间的。 即使是这样来者不拒,蒙阳县学里一共也不到二十人,这次直接倒下一半多,温瑜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温琼现在虽不在县学里,但跟县学的一些人关系非常要好,温瑜就将他叫过来询问情况。 温琼近日看见温瑜就仿佛是老鼠见了猫,还以为是这几天他偷偷去看弄芙被大哥发现了,低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温瑜也懒得理他,直接问他知不知道县学发生的事。 温琼这才知道他大哥不是来找他茬的,旋即眉飞色舞道:“知道啊,这次本来是钱员外家的小儿子和武家的二少爷因为天香楼里的秋娇姑娘打了起来,都是群不懂事的争风吃醋闹出来的小事,大哥你不必操心,过两天伤好了家里就把他们撵过来上学了。” 温瑜无语的看着他满不在乎的表情,自己这个弟弟真是除了风花雪月之外什么都不懂啊,他现在也没时间温琼解释,嘱咐两句让他他专心学业之后就把他打发走了。 之后温瑜叫来了梅鸿之,这个事只能他们两个商量。 梅鸿之还以为是红砖之事出了问题,急匆匆赶过来才得知温瑜是县学的问题,梅鸿之不由劝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县学如今已成为这个样子,我们就算想重整,恐怕一时之间也难以完成,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蒙阳民生的问题,大人不如把这项工作先放一放。” 温瑜并不认同这个说法,蒙阳之前一直都处在天灾人祸之中,民心不稳,现在是年景好,等到年景不好的时候老百姓就会又想着叛乱。 儒家在教化百姓方面有天然优势,不然统治者也不会独尊儒术。重整县学,招收学子有助于形成稳定的民风,这才是蒙阳如今最需要的。如果蒙阳只有经济发展起来了而其他都没有跟上,那这些也都是些泡沫,脆弱的一戳就破。 后世圣人王守仁平定兵乱后也是第一时间上请立县建学,以“控制镇定,敷施政教,渐次化导焉”。 温瑜把这些讲给梅鸿之听,梅鸿之方才恍然大悟,旋即着手去处理这件事。 两人打算先重新委任训导,本身那两个老秀才实在太过年迈,管理县学怕是有心无力。于是梅鸿之亲自出面,将成都府一间书院中两个比较小有名气的先生请到县学,那两人本身就是蒙阳原籍,收到父母官的邀请后欣然前往。 之后上报有司,又从蒙阳当地挑拣出十名学子充为县学生员。这次打架斗殴的那些人,温瑜打算给他们一次机会,跟他们家里人联系让他们立刻来县学上课。 此外还定下了规矩,原本明朝的考试分为月考、岁考、科考,除此之外,温瑜加入平时考察,目的是观察学生的品性。学生在校十年,无所成业,或犯有大过,就罚充吏役,还要迫交廪米。 另外,这一代估计是做不出成绩了,为了蒙阳的发展,温瑜还要修建社学。 社学,是州、县学的预备学校,是幼童求学的基层教育机构。朱元璋统治期间,发号令要求各地都要有社学,于是各地纷纷立社学。统治者为鼓励、发展社学,使之与府、州、县学相衔接。不过现在几十年之后社学在各地已经纷纷凋零了。 蒙阳社学主要是普及基本的教育思想为主要内容,包括经、史、历、算、令等各类知识,还须讲习冠、婚、丧、祭之礼。接收7岁以上12岁以下的孩童,学费不贵又只是每天上午上课。所以这个消息一出,倒是不少寻常百姓报名,不管怎样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蒙阳县学刚刚新建的时候,许多之前的学子还有些不以为然,照常跟之前一样拉帮结派、挑衅滋事,很快就让温瑜赶回家几个。之后派人向那几家说明情况,任凭对方恳求也不再收他们进县学了。 被驱逐出县学的那些学子有何后果暂且不说,县学经过这番整顿,风气倒是变好了不少,一部分想认真读书又苦于条件的人,如此一来倒是都觉得学业上进步许多。 本来过了童子试的这些人都有一定基础,只是天资上上些许,考举人确实是吃点力,但如果只是个秀才还是可以一试的。 如果一县内有功名的人变多了,那对于官员的考核也是大有益处的。距温瑜所知,如今大明不少官员希望去江西好一点的地方当地方官,就是因为江西举子众多,升迁考察容易得优。 温琼过些日子也要考童子试了,温瑜打算让杨醒再给他辅导一下,等童子试通过之后也把他送进县学。有他这个县令弟弟亲自坐镇,也能令蒙阳百姓对县学多点信心。 可谁曾想温琼这次却不同意,杨醒给他讲课的时候他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直接跟温瑜说道:“大哥,这老秀才才学平平,我随便几个问题他都够呛能打上来,他来给我讲课也就罢了,我实在是不想跟那帮蠢物一同上学堂,只觉得那一帮污糟了我的眼。” 温瑜都被气笑了:“让你跟杨先生学是让你学考试经验,杨先生的人品学识我都敬佩,县学里的也都是寒窗十几年苦读出来的,你有什么脸去背后说人家!” 温琼被训的脸红脖子粗,看样子还是极不服气,但又不敢说什么,温瑜罚他回去抄五十遍书,然后去跟杨醒道歉,他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沉着脸走了。 第二天温瑜得知温琼并没有去杨醒那里上课,又是头疼不已,他本身性格就不强硬,这个弟弟也太不好管了。 回去之后正打算耐下心跟温琼好好聊一下,结果刚到家钱妈妈就一脸焦急的跑过来:“老爷!大事不好了!二爷被歹人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科举 这里不得不说古代的江西是真的牛批,光江西的吉安县,民国前一直称为“庐陵县”,这一个县从唐至清就出了600多名进士,而且顶尖学子就近十名,担任宰相的有7名。 庐陵县出的名人很多,比如欧阳修、文天祥、周必大、刘辰翁,都出自庐陵县,我男神王阳明也曾经在庐陵县当过县令。这还只是江西的一个县,不过当时江西科举难度也是地狱模式,大概相当于现在的江苏山东河北河南吧…… 后天或者大后天入V,因为大纲已经写好了,所以觉得应该大概给大家讲一下剧情走向,毕竟我文案写的挺垃圾的ORZ,到时候大家再决定看不看下去。 这篇文灵感来源于几年前在历史吧围观两个老哥斯比,互杠说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当地方官能不能治理好地方,当时撕了好几百楼惊动了不少人,最后两人纷纷被封…… 于是这个问题就一直在我脑海里,假如我们现代人穿越当官,到底能为底层人民做些什么。这篇文应该就是全心全意种田,中间穿插几个鸡零狗碎的小案子,可能会有一两个历史人物出没,但不会直接改变历史。 感情线从头到尾1V1,最大的波澜估计也就是双向暗恋那种。所以主角不会大杀四方,也不会平步青云,应该一直致力于改善民生,什么时候攻受离开蒙阳县,那么这篇文也就离完结不远了。 在晋江第一篇文写的还是挺开心的,如果大家也能看得开心,那就最好不过了O(∩_∩)O 第28章 心不足一 温瑜大惊,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温琼不是在家中读书吗,怎么被劫走了?”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钱妈妈声音哽咽的解释道:“昨日二爷被老爷训了一顿,有些闷闷不乐,清晨的时候说想独自上街逛逛散心,也没带个小厮,然后就一天都没信儿,刚才有人往府里后门送了这个。” 说着将手中的一封信交给温瑜,温瑜仔细一看,是一封勒索信,指明让温瑜准备五百两银子赎人。 信中每一个字都是在书本上剪下来的,上面写两日之后将银子埋在城郊破庙里,他们收到银子自会放人,倘若派人埋伏被他们发现,温琼就小命不保。 温瑜心里着急,看完信连忙亲自去巡检司找徐敬,现在幕后主使还不知道,如果是外面的流匪强盗,那找巡检司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徐敬正在演武场操练部下,蒋磊身亡,王会科一人很难忙得过来,徐敬偶尔也要亲自下场了。看到温瑜焦急神情,徐敬忙放下手头的事,迎上去问他怎么了。 温瑜这一路走得太快,这副身子又缺乏锻炼,不由的气喘吁吁,一事竟难以说出话来。 徐敬耐着性子将他领入厅堂,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把茶盏塞进他手中,等他慢慢把气喘匀。 温瑜看着他波澜无惊的俊脸,不知怎么自己也平静下来了。抿了口茶,温瑜略感不好意思:“让徐大人见笑了。” 徐敬摇头:“无妨,大人能这样来找我,一定是有要事,发生什么了?” 温瑜把弟弟失踪的事情跟徐敬叙述了一遍。徐敬听完皱眉:“大人可知令弟是何时失踪的?” 温瑜也拿不准时间,只知道温琼是早上独自出门,在他回到府里的前一刻钟有个乞丐送来一封信。之后温瑜也把那个乞丐叫来盘问过,是一个男子将信交给他的,那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特意逆着光让人看不清脸。乞丐只说他看起来身量不高,穿着一身麻布衣服。 “这就不太好办了……”徐敬解释道:“如今蒙阳不比从前,每天进出城的人多了不少,学子、游客、商人还有蒙阳本地人回家乡的,基本到处都有新面孔,如果真是外来的绑匪,那我们基本无从下手。” 温瑜也清楚这一点:“大人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抓到那群人,即使五百两我也认了,只是担心绑匪不遵守承诺,钱到手之后反而对温琼不利。” 徐敬欣赏他一片护弟之心,他自己自幼亲情缘浅,从未感受过除父母之外亲人的关爱,温瑜这样的人他也很少见,不由放缓了声音:“大人的担忧也有道理,我稍后安排巡检司的人隐秘的在城外搜寻一下,大人可以去各个客栈查查记录,询问可有人的路引有问题。” 温瑜点头称是,徐敬又提出跟温瑜回府两人一起看看温琼的院子,看能不能从这里找到一些线索。温瑜岂有不同意的,之前蒋磊之死案徐敬就一直住在县令府,如今房间还给他留着。 到了知县府,温瑜看天色已晚,于是就提议不如先用饭,但徐敬看他有些神不守舍还是说先去温琼那里。温瑜感念他的体贴,也就不再推辞,两人直接去后院。 进了温琼的房间,两人在里面翻找了半天,不出意料的翻出一堆小黄书……温瑜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一直说自己管教无方。 徐敬觉得好笑,安慰他说男人小时候偷看这种东西很正常,让他不用放在心上,然后他接着道:“不过令弟的房内确实有些不对劲。” 温瑜忙问哪里不对劲了。徐敬沉思了一会儿:“太干净了。” “干净?这是什么意思?”温瑜不解。 徐敬道:“我刚才问过院里的大丫鬟,令弟的钱一直是自己收着的,现在房内一点散碎银两都没有,衣服也能看出少了几件……这明显不对。” 温瑜是关心则乱,现在仔细一想,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徐敬又拿出那封勒索信:“这封信上每一个字都是从书籍上剪裁下来的,咋看之下感觉凶手是很仔细,但是他这么小心是为了什么?” 温瑜恍然大悟,确实,他自己习惯性代入现代人的思维。但是古代没有笔迹比对,也没有那么高科技的刑侦工具,绑匪这么做完全没有道理。 “除非……绑匪认识我?是我身边的熟人?但是也不应该啊……我身边的人绑温琼做什么?”温瑜自言自语道。 徐敬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温大人,恕在下直言,绑温家的人其实收益还没有蒙阳本地其他富商大。” 温瑜:“……” 确实,温瑜初到蒙阳没多久,也没怎么露过财,县令一个月俸禄才有多少?即使蒙阳是个小地方,当地比温家富裕的也有太多太多了,而且绑架绑到官府上这一点也很值得怀疑。 温瑜坐下又理了一遍思路,越想越觉得不对,于是叫钱妈妈将和温琼好的那个丫头弄芙带过来。 弄芙战战兢兢地给温瑜请安,温瑜开口就询问她知不知道弄芙被绑一事。还没等温瑜严刑逼供,小丫鬟就已经抖如筛糠,自己一股脑将事情全说出来了。 原来那日温琼被教训之后,怎么想都觉得不服气,觉得这个家根本就没他的地位,于是他决定自己策划一场绑架案。让温瑜拿五百两银子,然后带着弄芙远走高飞。当然这件事他只告诉了弄芙一个人,自己躲进山洞里避避风头,钱一到手两人就离开蒙阳。 温瑜气得浑身发抖,弄芙在一旁抹泪:“我劝过二爷,但他根本不听。” 温瑜摆摆手:“罢了,你先带路把人找回来。既然他这么想,等他回来我这个做兄长的给他五百两银子,从今以后他温琼的任何事都与温家无关,我们分家便是。” 弄芙不敢开口,只能遵命带路去山上找温琼,到了地方却空无一人,众人留在原地等了一夜也没见温琼回来。 温瑜觉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在周围人的劝慰之下也多想,觉得温琼可能提前收到风声自己躲了起来。 又过了两日,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温瑜打算继续派人搜索。 结果当天夜里,温府收到了一件带血的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客栈 我们看的电视剧里经常有大侠或者老百姓去晚上投宿客栈,其实这个是不对的,古代的客栈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古人入住旅馆也是需要身份证明的!虽然古人没有我们现在的身份证,但是从西周起,中国就开始实行户籍制度:官员出远门前,都会持有官方授予的“符”或“节”,而平民,则可持“门卷”入住旅馆,这种“符”、“节”、“卷”等,都是早期入住旅馆的身份证明。如果没有任何一样身份证明物件,店家是无法让其入住的。 和现代一样,当客人入住后,店家还需对其进行详细的信息登记,称之为“店薄”:除了客人的姓名性别年龄身份,店家还需要详记客人的职业、来往地、所为何事。客人需在过目店家的记录后,按下手指红印予以证明其真实性。一一记录在案的店薄每月都需交予当地衙门检阅,而官役衙差们更要时不时地就去突击检查,避免店家作假。 明天入V,大家多多支持O(∩_∩)O 第29章 心不足二、三 经过温琼房内丫鬟们的确认, 那件衣服确实是温琼出门的时候穿的。 与衣服一同寄来的,还有另一封勒索信, 信上指出想要赎回温琼必须要准备两千两白银。 徐敬跟温瑜仔细研究了一下,衣服上主要有两处划痕,一处位于胳膊上一处位于后背上。在确认伤口比较浅且都不是致命伤之后, 温瑜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都在犹豫这是否又是温琼自导自演的,温瑜徐敬二人却觉得这并不像。 因为温瑜已经决定将银子送过去了, 而且一路走来弄芙根本没有时间去给温琼报信, 唯一的解释就是温琼真的被人绑走了。 经历过上一回的事情温瑜如今已经冷静多了, 他并没有跟上次一样焦急。在与徐静商量之后,县衙和巡检司的人就对温琼藏身的山洞周遭进行了搜索。 众人在山林后面发现了一处不是很明显的脚印,脚印显示只有一人,并且留下脚印那人身量明显比温琼要高出不少, 这说明温琼很可能是在被打晕之后让人带走的。 但是温瑜却觉得非常奇怪,距温琼失踪到他们上山,仅仅只过了一天时间。温琼的藏身之处如此隐蔽, 就算是意外被人发现发现了,那人又是如何知道了他是县令的弟弟并决定绑走他呢?如之前所讲, 这世上有多少人胆敢绑架县令的家人? 可温琼确确实实是被带走了。信上明确的写到,要温瑜将两千两白银埋在城郊, 不许派人周遭埋伏,到时候他们挖出白银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就会将温琼放出。 这绑匪的计划可比温琼那傻小子周详多了……温瑜苦中作乐的想。眼界也高不少,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两千两白银? 不过也由此可知绑匪一定不是只身一人,明朝一斤十六两, 一两折合现代的三十多克。两千两白银要将近一百五十斤了,一个人搬150斤的银子目标是非常大的。所以温瑜更加确定这是个团伙作案,人数最少也要有三四个。 夜里温瑜和徐敬还在研究着怎么营救温琼,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温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徐敬从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在一旁静静的陪着。 “不瞒徐大人,在来蒙阳之前我曾经大病一场。病好以后就决定放弃举业,那段时间一直都很迷茫不知自己究竟能做什么,直到认识到家中幼子弟妹都需要人照顾,才觉得找到方向。我一直想着将他们都养大成人,看他们成家立业,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温瑜自嘲道。 橙色的烛光打在他身上,仿佛给他整个人加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徐菁看着他暗淡的神情,不知怎么忽然从心里产生一股怜意。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将手附在温瑜的肩上,刚要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钱妈妈的敲门声:“老爷,方才我整理二爷屋子发现了一样东西,来跟你禀告一下。” 徐敬收回手,顶着温瑜迷茫的目光平静的起身开门。温瑜心中不解,徐大人这是做什么?怎么走路都顺拐了起来? 钱妈妈没注意到屋里古怪的气氛,焦急的走到温瑜身前:“老爷请看,这是我在二爷房里找到的。”说着将一叠废纸递给温瑜。 这时候的许多人出于对文字的敬畏,不论是自己写的还是路遇他人留下带有字的纸张,都会收集起来,攒够再去惜字亭统一进行焚烧。温琼作为典型附庸风雅爱讲究的大明文人,当然要遵从这一传统,所以他房内的废纸常常堆积如山。 钱妈妈翻出几张,指给温瑜,只见上面潦草的写着“归后应对之策:贿赂福哥儿、玉兰,让其帮说好话;听大哥的话给杨酸秀才赔罪……”洋洋洒洒一大堆,温瑜一开始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温琼那臭小子又在发癫。 看着看着逐渐反应过来,这明显是温琼在自言自语,想着怎么回来之后怎么办,温琼一开始就是打算回来的?那五百两算怎么回事?怎么还在山上被人劫走了? “脚印……”温瑜喃喃自语。 钱妈妈觉得奇怪“老爷在说什么?” “我是说那道脚印!”温瑜仿佛突然被点醒,快速道:“你们不觉得不对吗?为何脚印那么浅?按照我们的猜测,那人在山洞中将温琼打晕,然后扛着温琼下山,如此一来脚印应该很深啊,可我们看到的却非常不清晰。” 徐敬沉思了一会儿,同意道:“现在回想起来,当天风很小,那脚印确实很像故意亮出来给人看的。” 温瑜又去翻最开始温琼寄给他们的那封勒索信:“之前我没多想,现在看来,这份信也很不对劲,仔细读下来,就会发现有好几处词不达意语句不通顺的地方,温琼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大家都默然,温琼此人虽然不着调,但确实是文采飞扬,对科举仕途不屑一顾,可人家有这个资本。他也许会为了掩饰身份而不去用一些华丽的辞藻,但绝不可能书面用语都说不通顺,这更像是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人东拼西凑出来的。 温瑜沉下脸:“你们再想想,从一开始温琼失踪,我们所有的信息都是谁给我们传递的。” “弄芙!”钱妈妈咬牙切齿“我这就去抓了那小蹄子,逼她说出二爷在哪!” 温瑜制止了她“钱妈妈不可轻举妄动,如今也不确定她是否一定跟这件事有关,而且距离绑匪规定的日子只剩两日,我们不如先试上她一试。” 虽然这么说,但温瑜心中已经十拿九稳弄芙必定跟这件事有关,这次尽量将背后的人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于此同时,另一边,温琼此时正蜷缩在一户农家的菜窖里。他之前反抗的时候后背和手臂都被打伤,外衣还被扒走当做信物,现在整个人又冷又疼,仿佛还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的状态非常不好。 但是心里的伤痛比身体上的更令他难受,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弄芙为何要这样对他。 早在很久以前,他偷偷去跟弄芙见面的时候就抱怨说自己大哥一点都不关心他,比起福哥儿和温玉兰自己就像是外面捡的。他怀疑大哥是想甩开他独占家产,自己想早点离开又没有勇气。 于是弄芙便劝他,不如试一试温瑜,先躲起来两天,看温瑜什么表现。如果他毫不在意,那说明确实是对家产图谋不轨,到时候再另作打算。 温琼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架不住弄芙天天劝说,这里不得不承认,温家人的确都有耳根子软这个毛病。再加上前段时间又被温瑜训斥了一顿,温琼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弄芙这个提议。 弄芙说自己兄长住在城外,温琼可以去他那住上一阵子。温琼不疑有他,自己跑到城外,两个高个子男的热情接待了他,温琼住了下来。 但仅仅两天他就受不了了,自己十三四年的人生里不说锦衣玉食,但好歹吃穿用度都是富家子弟标准。如今住的房子脏臭不说,还有蛇虫鼠蚁,这让爱讲究的温琼十分难以接受。 就在他提出不演了要回家的时候,两个人露出了本来面目,把他狠揍了一顿,还将他绑了起来关进菜窖,其中一人似乎看他很不顺眼,隔几个时辰就要进来凌虐一番。 通过两人的对话得知,这两个和弄芙是青梅竹马,都不是蒙阳本地人,弄芙被家里卖了他们也就跟了过来在蒙阳安家,这次绑架就是几人一起策划的。 利用弄芙的身份将人引诱过来,等拿到钱之后再解决了温琼,几人直接远走高飞。 “起来!又他娘的装死是不是!”绑匪之一进来看到温琼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踢了他一脚。 他名叫阿力,本来一直爱慕着青梅竹马的弄芙,得知温琼占了弄芙的身子之后自然对他百般看不上眼。 阿力还要动手,被另一边的王灯给拦住了,他在几人中年纪是最大的,人也相对沉稳,假装温琼最开始自己要钱,然后再给官府寄绑架信这条计策就是他想出来的,目的就是将弄芙完完全全的摘出去,否则以两人的关系,温琼只要一失踪,第一个要被询问的就是弄芙。 “大哥,这小子现在留着也没用,还不如打死往院子里一埋,也不害怕他跑出去了。”阿力在旁边咬牙切齿的提议,温琼害怕的缩成一团。 王灯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还是暂时留他一条命吧,万一最后真失败,把他握在手里也好逃出去。” 阿力不甘心,还要说什么,王灯看出他心中所想,没再理他,转移话题问阿力:“大妹现在还在县令府,也不知那里情况如何。” 阿力自信满满道:“放心吧大哥,大妹那么聪慧,连自己的卖身契都从这小子手里忽悠出来了,我们到时候钱一到手,这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说着自己就陷入到幻想之中,明朝如今老百姓住在城里一个月一两多银子就已够生活,两千两白银,这是几个村汉想都不敢想的数字!王灯被他说的心猿意马,也笑了起来。 另一边,温瑜等人决定针对弄芙放出一个假消息,就说目前接到线报,城外一处似乎非常可疑,已经派人去谨慎查看。然后表面上放松对府里下人的监控,看弄芙有何反应。 出乎温瑜等人的意料,弄芙竟然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照样在府里做活,唯一出门的一趟,还是去周围的几间客栈里打探有无温琼的消息。 “莫非是冤枉她了?”徐敬几人表示不解。 温瑜面容凝重,对前来禀告消息的邓武问道:“你再说一次,弄芙去那几间客栈之后,都有谁又去过。” 邓武看了一眼记录答道:“根据客栈的记录,在弄芙走之后,并没有人入住,之前住在客栈里的那些人我们也都一一排查过,都是些身家清白的商人,还有个我们衙里的兄弟也去过那几间客栈抽查。” “唔……”温瑜沉思。 邓武问道“这记录有什么问题吗大人?” “问题可大了……”温瑜慢慢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我们县衙里这次应该是出了内鬼” “!!”邓武表示不可能,县衙里大都是他的手下,如果真出了差错他自己难逃其咎。 温瑜解释道:“其实这次的绑架案一直都有个很大的疑点,那就是贼人让我们将银子准备好放在山林里,他们怎么就能确定他们在取出的时候周围没有埋伏?不管这么说,这样风险也太高了吧。” 徐敬赞同道:“其实我在想这件事,感觉能策划出这个案子的人不应该犯这种错误,除非……” “除非有人能告知他们!但这个人不可能是弄芙,他必须熟知官府的行动计划,弄芙一个内帷丫鬟,也没有这么大本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们之中有人给其传递消息。” 说完温瑜指着那个今天独自去客栈抽查的捕快的名字“马充,就是这个人,去查查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跟弄芙应该早就认识。” 邓武去查衙门里人事记录,半晌,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大人英明,这个马充,跟那丫鬟是同乡。” 众人倒吸一口气,温瑜又补充道:“我问过温琼屋里的,弄芙来了之后,温琼就把院里采买的任务交给了她,他两人见面的机会还是很多的。也就是说,这次很可能是弄芙去去客栈里,留下了一些记号,然后马充顺着记号收到消息……快!现在就派人监视马充,他一定跑去绑匪藏身的地方报信去了!” 温瑜猛然间反应了过来,众人听他这么讲,连忙按他说的去做。 果然,有人看见马充行迹鬼祟的走出城。 为了以防人员太多打草惊蛇,这次只有徐敬,邓武,外加两个巡检司的高手出去追踪,因为担心出什么意外需要人主持大局,温瑜也跟着去了。 徐敬本人就是追踪的高手,出城之后没过一会儿就发现了马充的身影。 几人沿着痕迹偷偷的潜伏在后面,温瑜努力让自己不拖后腿咬着牙坚持,徐敬看出他的异样,将自己半边身子贡献出去给他依靠,温瑜虽然觉得羞耻,但这也不是要强的时候,老老实实问徐敬借力。 很快,几人就发现马充走进一间农户院子外,此处背靠深山,周遭荒无人烟,这里一般都是猎户临时歇脚的地方,官府很少搜查这里。 只见马充在外面学了几声狗叫,又学了几声鸡叫,过了一会儿,就有一个身形粗壮的男子来给他开了门。 开门之后两人径直走进屋子,半天,屋内似乎传来争吵声,温瑜觉得不能再等了,也许这几人正在商议温琼的去留问题。 他看了徐敬一眼,示意徐敬现在可以动手了。 徐敬……徐敬自从找到这间院子,并且已经十拿九稳的确定温琼就在里面之后,就已经有几分心不在焉了。 在温瑜眼里,自己与对面人数相当,对方还有人质在手,这次营救应该十分困难。但是徐敬是巡检司出身,一路腥风血雨的走过来,这几个农户简直跟杂鱼没什么两样。 此时温瑜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怀里,月光下两人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徐敬不由又想起之前那时,他鬼迷心窍的将手搭在温瑜肩上,自己当时是想做什么? 接收到温瑜湿漉漉的求助的目光,(温瑜:并不……)徐敬只觉得血气上涌,立刻从自我怀疑的状态中调整过来。他给两个下属打了个手势,那两人都在徐敬手底下待了好几年,徐敬一比划他们就马上行动起来。 其中一人埋伏在窗下的阴影处,另一人轻飘飘的翻过院里的围墙,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屋顶。 温瑜看的目瞪口呆,这可是古代的土坯房,这样的操作他前世只在一些跑酷高手那里看过,巡检司果然是卧虎藏龙,徐敬捡了一块石子,啪的掷向大门,屋内被这声音惊的沉默了一会儿, 旋即就听见里面有人大喊“什么人!”马充三人听到有声音连忙去菜窖中将奄奄一息的温琼拽出来,阿力用刀子顶在温琼喉管处。 王灯走在最前,刚一开门就被藏在窗边巡检司的人一把制住。 马充还没反应过来,随着惯性继续往前走,徐敬又是一颗石子直接正中面部中心,打得他鼻血直流,双膝一屈跪在地上。 只剩阿力,看见自己两个大哥都被制住,面目狰狞的把刀又往温琼脖子里移了一点,温琼顿时鲜血直流。阿力占在门口,对众人叫嚣:“都他娘的往后退!放开我大哥!不然老子宰了这兔崽子!” 话音刚落,方才爬到屋顶的那人双腿一弯,直接倒挂在房梁上,然后两手掰住阿力的下颌,用力拧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阿力径直瘫软下来,他竟然直接将阿力的脖子拧断了! 来不及赞叹几人的身手,见贼人都被制服,温瑜立刻走上前去解救温琼。虽然短短几日,温琼整个人已被折磨的瘦了一圈,看见大哥,终于忍不住,扑倒温瑜怀中放声大哭。 就这样,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温琼归家之后,立刻就有大夫来给他治病调理身体。他身上严重的伤只有两道,剩下的都是一些拳打脚踢的痕迹,灌了几服药把烧退下之后就没什么大事了。 温玉兰、福哥儿和钱妈妈都围过来照顾他。温玉兰见自己胞兄这幅样子哭得差点没背过气去,福哥儿也是眼泪汪汪。温琼心下感慨,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太不珍惜家人了,如今真出了事,唯一关心在意自己的还是自己亲人。 从此之后,温家众人关系逐渐好了起来,这也算是一桩幸事。 钱妈妈这次也来向温瑜请罪,她在蒙阳一共就买了那么几个人,结果一个连杀三人都被上报到朝廷,一个爬床不说还背主求财,她这个管家实在是没脸做了,特意来向温瑜请辞。 温瑜听后愣了一下,旋即哭笑不得,如果说弄芙爬床这件事还能说是钱妈妈有所疏忽,但其他几件事完全就是温家自己倒霉。老实讲这次温琼被绑他自己也要付一半的责任,怎么能怪到钱妈妈头上呢? 但是既然钱妈妈来请罪,不管怎么也要有所表示,不然以后在府中钱妈妈怕是难以服众。 温瑜并未剥夺钱妈妈管家的权利,而是命从此以后温府后院事物由温玉兰和钱妈妈一同打理,也好让温玉兰这小姑娘涨涨见识,又罚了钱妈妈一年的银钱以儆效尤。 温琼身上伤刚好一些,就提出想去监牢里看看弄芙,任凭温玉兰几人百般阻拦。“我不是对她余情未了,只是想去问个明白,我想对自己有个交代。”温瑜看着他坚定的目光,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弄芙此时刚经历完一场审问,绑架父母官亲眷也是个大罪名了,虽然温瑜没有对犯人用刑的习惯,但总有想要在上官面前表现一二的人,所以弄芙身上难免还是有些伤痕。 温琼见到她之时,她正狼吞虎咽的从碗里捡别人剩下的窝头吃。 见到温琼,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吃食,理了理头发:“呦!这不是温家二爷吗,来看我笑话来了?” 温琼眼底划过一丝痛楚:“芙儿,你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弄芙冷笑:“怎么?觉得我不应该为了两千两背叛你?温琼啊温琼,你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弄芙大喊大叫,此时的她再也没有之前那一副袅袅娜娜的解语花模样,声嘶力竭仿佛村中粗妇:“跟了你,我不过是做姨娘的命,几年之后你这大少爷玩腻了,指不定把我丢在哪,我被赶出院子受人嘲笑的时候你一个屁都不敢放!有了银子,老娘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温琼苦涩的笑道:“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我不敢找你,是因为担心其他人看见再寻你麻烦,我之前跟你许诺,出府之后娶你为妻与你好好过日子……也都是真的,我温琼自问你我相遇,自己从未负你。此后,请姑娘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温琼转身离开,留弄芙自己一人默默垂泪。 由于此案并未涉及到人命,温瑜也只是按照大明律判了几人流放。 动身之前,温琼还给差役塞了一些银两,让他们路上照顾一些弄芙。“毕竟相识一场,我只是想过得了自己这一关。”温琼解释道。 温瑜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情这一字啊…… 作者有话要说:  科三挂了,被教练喷到心态大崩怀疑人生,短时间内不想再考了……以后更新时间稳定,最少每日3K+ 晚上还有一章,大家不用等,醒来就看到了…… 第30章 情 温琼被救出来后, 温瑜觉得此事巡检司居功至伟。按现代人的思路,无论如何也要先请人家吃顿饭。 于是温瑜就给当天参与救援活动的三人下了请帖, 邀他们一同来府里。 自从陈四五被抓之后,府里的伙食就一落千丈。如今蒙阳也发展起来了,厨子的缺口非常大, 知县府虽然清闲,但给的银钱着实不多。钱妈妈使尽浑身解数, 也只是从其他县里挖来一位主厨, 手艺照之前的陈四五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温琼觉得, 既然要请客,就要令人感觉宾至如归。新来的厨子祖籍在扬州,温瑜索性让他准备几道淮扬小菜,餐桌上的硬菜尤温瑜提供。 思考了很久, 温瑜决定做明朝版的德州扒鸡、三杯羊肉,因为喜欢鱼香类东西酸酸甜甜的口感,他还准备了鱼香肉丝和鱼香茄子, 最后用自己刚找人培育出的几个南瓜做了个南瓜饭。 万事具备之后,温瑜回到厅里等客人到了。结果最后竟然只来了徐敬一人, 看温瑜疑惑,徐敬解释道:“那两人今日身体不太舒服, 我就让他们在司里歇息,独自来赴宴了。” 温瑜担忧的问:“可是那天抓贼受了什么暗伤,晚些我去探望一下他们吧。” 徐敬冷静道:“大人不必如此,他们两不争气自己吃坏了肚子, 饿上几顿就了。” “那……那徐大人替我向两位代为问候一声,等他们好了有机会我再请他们来府里一聚。” 徐敬应下了,然后在温瑜的带领下入座,这下可好,两个人吃这一大桌子菜。 温瑜有些头疼,徐敬倒是镇定的很,两人寒暄一番就动筷了。 因为缺少调料,温瑜吃这几道菜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唯有德州扒鸡和南瓜饭还挺好吃的。德州扒鸡选用没下过蛋的小母鸡,烧油炸制,最后入汤煮制,呈上来,色泽金黄,远远望去似鸭浮水,十分美观;而南瓜饭里放了很多咸火腿,吃起来甜咸交织,别有一番风味。 徐敬本身就不是话多的人,吃起饭来更是沉默的很。温瑜几次想开口引起话题,张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虽然一起办了几个案子,但实际上他对徐敬还是一无所知啊。想到这里,温瑜觉得有点垂头丧气。 徐敬虽然筷子一直没停,但其实余光始终注意着温瑜。见温瑜好像有些不高兴,马上询问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温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徐敬道:“并无大事,只不过觉得认识许久,跟徐大人还是如此生疏,一时有感而发。” 徐敬被他说的心中一颤,好像有谁用爪子挠了一下,转过头,状似不经意道:“你我相识已久,大可以字相称,我字季卿” “季卿”温瑜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我字正清,季卿兄,这次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能获救,多亏了你和巡检司的那两位小兄弟,我在这里敬你一杯,愿你我二人能同心协力,一齐将蒙阳治理好,日后还要承蒙你多多照拂了。” 说完温瑜一口气喝光杯中酒,徐敬也举起酒杯回敬。果然从古至今,国人的情谊都在酒里。几杯黄汤下肚,两人关系明显进了不少。 温瑜就这样一杯杯喝着,最后喝到自己都有些神志不清了。说来也怪他自己,他以为古代酒水度数低,怎么喝都无事,没想过这具身子本来就是原装货,这么多酒灌下去,他不醉才怪。 看时辰差不多了,徐敬就打算起身告辞,谁知温瑜这醉猫紧紧拽着徐敬的衣袖不放。温瑜此时面颊通红,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这点力气徐敬想挣脱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但看着温瑜的睡颜,终究是不忍心。 这时候小厮元宝在一旁笑道:“这可不好办了,我家老爷睡得这般熟,徐大人不如今天就留在府里跟老爷一起睡吧,也不能剪了徐大人的衣袖啊,不然这不就成短袖了。”他自觉说了个俏皮的笑话,把自己逗得眉开眼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这句话一出,仿佛惊涛骇浪般打在徐敬心上。 “原来……竟是这样吗……”徐敬神色复杂的看着温瑜,他不由回想起跟温瑜相处的点点滴滴。我竟然对温大人抱着这样的心思,不过他似乎对我也…… 想到这儿徐敬心里还冒出一丝小雀跃。 旋即表情严肃起来,我如今已明了自己的心意,但是温大人是何想法目前还不确定,他现在又醉酒,自己留下来跟趁人之危的小人又有何差别。 想到这里,徐敬也不管那么多,一把拽走自己的衣袖,任温瑜没了支撑一头磕在饭桌上。 目睹着一切的元宝“……”想不到徐大人看着不爱搭理人,其实表情还挺丰富的啊,这么一会儿变了好几次脸。 温瑜看来是真的醉的太厉害了,即使额头鼓了个包也不耽误他睡觉。 徐敬看温瑜这样也有些心疼,想要伸手去扶又不敢。他刚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思绪还有些混乱,现在要马上回去独自捋一捋,然后头也不回的赶回巡检司了。 第二天一早温瑜醒来,发现头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包,昨晚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不清了,于是就询问元宝。元宝直觉告诉自己还是不要说为好,就含糊的带过去。 温瑜也没太追究,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处理,砖厂有消息了,第一批红砖已将烧制成功。 众人都兴奋,按温瑜所想,红砖只是蒙阳起飞的第一步。用红砖打开市场,促进消费,之后蒙阳的路就好走多了。 可现实却给他们当头一棒,红砖虽然烧出来了,硬度成本也都在预期之内,但颜色却斑驳不堪。 温瑜这才知道,古代这种穿透砖窑如果不采用水密封冷却法,是很难烧出颜色均一的红砖的。而此时的房屋装修,都是采用裸砖勾缝砌墙。现在的红砖黑一块红一块的,怕是也只有极为贫苦的百姓会选择这样盖房子,问题是,这些百姓往往连红砖都负担不起。 温瑜不禁回想,现代社会遇到这样的事是怎么解决的。半晌突然反应过来。现代社会想这个干嘛,红砖都不用了,我们有水泥啊!不过难道还要将水泥发明出来? 这倒是可以有,水泥作为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如果真搞出来确实是方便不少,此时温瑜就后悔自己高中为什么不去学理! 他隐约记得水泥的大致配方,貌似是将石灰石、黏土和铁矿石按比例混合,得到生料。然后将生料煅烧成熟料,最后混以石膏等物,就变成水泥了。 温瑜只能说出个大概,最重要的混合比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了,只能将这件事交给工匠。 为此温瑜立下重赏,只要有人发明出水泥,奖白银百两,子孙还可挑选两人送入社学。如果真想走科举这条路,温瑜还会请名师辅导。要知道明朝军籍匠籍是都可以考科举的,军户匠户改变自身命运的唯一方式就是通过科举。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得知这个消息蒙阳大大小小的工匠们就像打了鸡血,全身心投入到水泥的研制开发中。 最后还真被他们搞出来了,不得不承认,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力量真的很伟大。在不知道任何科学原理,甚至原材料都有些含糊不清的条件下,水泥就这么被发明了。 发明者是个三四十岁的老实巴交的男子,名叫郭豆。看到温琼紧张到说话直结巴。 温琼耐着性子听他磕磕巴巴的讲自己研究水泥时遇到的问题,最后实在是听不进去了,干脆转移话题,问道:“听闻你有两个儿子?” 郭豆这才露出笑容,讲话也流畅了很多:“回大人,是的,一个十岁,一个六岁,两个娃都很聪明,已经开蒙了。” 温瑜笑道:“那感情好,过两天你就送这两个孩子去社学,我让那里的师长留意一下。”郭豆兴奋点头。 温瑜不再停留,跟郭豆签了保密契约,立刻将水泥投入到生产中。 这边水泥厂热火朝天的建设着,那面家里温琼又出事了。 这次是温玉兰来找温瑜的,经过这段时间的改造,温玉兰已经开朗大方多了。这次讲明原因,温瑜觉得很诧异,因为之前温琼看样子已经改好了啊。 温玉兰却摇头,原来温琼自从经历上次的绑架事件后,一改往日的懒散,发疯似的读书。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温玉兰担心他的身体,才壮着胆子来找大哥,想让大哥跟温琼聊聊。 温琼叹了口气,看了是矫枉过正了啊。 随即走到温琼屋内,此时已经不早了,温琼依然在挑顶夜读。 看到温瑜,立刻站起来行礼,温瑜摆手,让他坐下。然后注意到温琼眼下的红血丝,开口讲温玉兰担忧他的事说与他听。 温琼听罢勉强的笑了笑:“我知道大哥和玉兰关心我,只是马上要童子试了,我尽快将童子试考完,之后好准备好秀才。” 温瑜静静的看着他:“考完秀才呢,有没有想过你之后的路怎么走。” “考完就再往上考举人,再过几年求娶个贤良的妻子,成家立业,当然这些都听大哥的,我知道大哥不会害我。” 温瑜摇头:“你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户籍 明朝户籍这方面做得其实挺好的,医生、算命的这些,全部都属于民籍。军籍匠籍商人这些都可以参加科举,我们熟悉的大明首辅张居正其实就是军籍出身。 不过假如一个人以工匠之技当上了官,官小还好,如果官做的大,确实是会受到歧视的,比如说嘉靖末期的工部尚书,他就是以木匠的身份走到这一步的,当然他当时也受了到满朝士大夫的群嘲。但确实明代工匠天花板非常高,工部侍郎、都御史都有工匠出身的。 换句话说,只要你不是贱籍,在有天赋有机遇的条件下,都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 第31章 水泥 听到自己的话又一次被大哥否定, 温琼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迷茫:“我说的不对吗?大哥不也是这样吗,我……我想参照大哥的的道路走。” 温瑜无奈的看着他, 眼里闪过一丝好笑。 接着让他坐下,郑重其事的说道:“没有两个人的人生足迹是完全一致的,借用一位圣贤的话, 每个人的生活世界,实际上都是由你的内心决定的, 我之前是担心你年少无知, 担心你日后的生活才强制规定你去考科举, 现在经历这么多,你也长大了不少,你可以选择方向。记住,你的心, 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温琼看起来还是有些不懂,温瑜也不打扰他,让他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这几日就不要看书了。 走之前温瑜回头补充:“对了,至于你说娶什么身家好的贤良姑娘, 我劝你,倘若自己都没想好的话, 还是不要祸害他家女子。我什么时候要求你一定要找高门女子了,咱家祖上数三代还在田地里干活,这种事你想都不要想。” 温琼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低头应下了。 温瑜刺了弟弟一顿, 神清气爽的回到房里。虽然温琼还是令人操心,但他这回却不怎么生气,可能是因为最起码温琼已经学会自己思考。 小孩子嘛,你不能给他灌输一堆道理然后直接让他去做,而是要在他自己走错路之后及时纠正,这回弟弟的事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 那边水泥厂也有了进展,水泥终于可以大量生产投入使用了。 不过水泥这东西,原材料虽然不贵,但也称不上很便宜。想要修个房子什么的还行,如果想要完成温瑜的修路计划,还是比较困难的。 水泥生产完毕之后的第一件事,众人就这件事讨论了许久,最后还是选择用它去给社学盖楼。 社学虽然成立有一段时间了,但因为各种原因,将地址选在一处旧宅里。 温瑜每次从那路过看到破旧的围墙都有些胆战心惊,这宅里住的可都是小孩子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万一要是出了事故,这些人怕是跑都跑不掉。 而且水泥此事,如用不好就是官府与民夺利,先用来修建学社也好堵住周围人的嘴。 温瑜找了四个在建造房屋方面比较有成就的匠人,参考现代的二层小楼,几人一起改了十几稿,终于将社学学舍设计出来了。趁着还没入冬,连忙命人将房子盖上。 竣工之后,温瑜为了打广告,还将现代社会的剪彩仪式照搬过来了,特意请了蒙阳本地的乡绅富商来参观。知县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众人应邀前往。 刚一到达就被镇住了,透过院子,只见几间二三层高的方形楼一一矗立。 楼体粉刷成了白色,与蜀地偏秀美清雅的建筑不同,学舍整体显得十分庄严肃穆,这样也刚好符合它的身份。 一进楼内,大家就感觉到县令大人口中所说的“水泥”一物的妙用了。学舍里的墙面比其他住宅要平整太多了,连地面都铺上一层。 学舍内部光线充足,被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班级。 温瑜解释道:“由于每个学生基础不同,特此将他们分为四个等级,每个阶段为期一年,玄黄二班以教导识字,基本常识为主。从玄班毕业以后,如对举业感兴趣,那么可以继续就读天地这两个班级,倘若无心科考,学舍还开有算术、医学等科目。争取让每个学子都能有安身立命的手艺。” 此话一出,就有几个老儒生跳出来反对:“大人此言差矣,书中自有黄金屋,岂能因为几个银钱儿耽搁了读圣贤书!没天赋又不肯上进的,直接将他们赶出去就好了,免得让那些旁门左道玷污了这么好的地方!” 旁边几个商人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这么说就不对了,温大人是我们蒙阳的父母官,他考虑的自然是蒙阳所有人的生计。我看学算账也没什么不好,等这次社学开学了,我第一个送我家子侄来!” 眼看两方就要争辩起来,温瑜连忙制止:“各位,算术班目前还在筹备之中,目测还有段时间才能正式接收学员,此事我们搁置再议。普通班级也有一些算术课程,毕竟圣人也说过,君子六艺。” 社学的事温瑜心中早就有成算,叫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其他的事。说完温瑜快速转移话题:“不知众位觉得这水泥怎么样。”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几个商人先互相交换了一下神色。沈家家主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观此楼舍,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只是不知这水泥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 温瑜自信道:“你应该问的是,水泥有什么不能做。” 众人大惊:“此物当真如此神奇?” 看着他们明显有些怀疑的神色,温瑜不由在暗中失笑:“那是自然,我举个例子,水泥在建筑中的作用就好像米面在吃放方面的地位。众位如是不信,我还可以带大家到水泥厂参观一番。” 除了一些兴趣缺缺的读书人,剩下的都欣然前往。在那里他们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水泥制品。几个大商人立刻争先恐后的和温瑜谈起了水泥生意,最后双方以一个合适的价格成交。 但这样还远远不够,蒙阳所谓的大商人,其实放到整个大明连土财主都算不上。别说蒙阳,就是整个蜀地,此时能将生意做到全国的也没有几个。 于是温瑜想到原主的岳家王老爷,无论是原主还是如今的温瑜,都亏欠王家许多。既然已确定水泥是个赚钱的营生,王家又是富甲一方的大徽商,不如通知他们一声,正好福哥儿也常念叨外公舅舅。 想到这里,温瑜起笔给王家写信,将水泥一事大体说了一遍,并强调还有其他要事要跟王家人商量,最好派个主事的人来。 完成此事后温瑜转身去找徐敬,自从上次醉酒,两人就没见过面。现在温瑜闲下来了,方才觉得缺了点什么。趁着今天无事,温瑜打算带福哥儿去巡检司转一圈,也算是亲子活动了。 于是父子俩穿好衣服一齐出门,一路上福哥儿雀跃不已,爹爹说要带他去看会飞的叔叔!即使古代社会普遍重文轻武,但小孩子还是本能的更喜欢那些身手高强孔武有力的大侠。 温瑜看着兴奋的福哥儿有点泛酸,儿子都没这么崇拜过自己……福哥儿感觉到爹爹似乎有些不高兴,连忙讨好的把胖脸蛋往温瑜胸口处贴了贴,像猫咪一样来回蹭了几下。 “小坏蛋……你这是跟学的!”温瑜掐了掐小胖脸,不由失笑。 到了巡检司,徐敬得知消息忙放下手中的事去接温瑜父子。 这些日子他思虑已久,最终还是认为跟温瑜就这样当做无事发生。待到几年后,说不定回想起还觉得自己好笑。 结果辛辛苦苦建立起的防线在听到温瑜名字的一瞬间就彻底崩塌,一边鄙视唾弃自己,一边快步走向自己日思夜想之人。 温瑜看到徐敬也很开心:“可曾打扰到季卿了,我带犬子来看看你。” 徐敬这才注意到脚边的小豆丁。福哥儿嘴甜的叫叔叔,然后竟跟徐敬搭起话来,脸红红的想这个叔叔长得好好看啊!个子也比爹爹高,配着那身官服看起来真威武! 看着星星眼的儿子,温瑜不禁头疼,这孩子到底像谁,怎么觉得有点往从前的温琼那个方向发展了。不行!自己绝对要看住他不让这小子长歪! 温瑜强制性的把福哥儿的小脑袋掰正,让他老老实实目视前方。 徐敬全身心都扑在温瑜身上,见他神情不对,立刻寻找话题,跟福哥儿讲起之前跟温瑜一起破的几个案子,着重突出了温瑜的温瑜的英明神武知人善任。 听得一旁的温瑜开始怀疑故事里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季卿这友谊滤镜也太厚了吧! 是的,温瑜此时还什么没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只觉得大家都是纯纯的友谊。 福哥儿听的直拍小手,爹爹果然是最棒的!温瑜看着他那个样子,觉得又找到了身为老父的威严,也就没阻止徐敬瞎编下去。 三人就在巡检司内闲逛,期间徐敬还充当导游给父子俩讲解。凡是路过的人无不目瞪口呆,这真的是巡检司内的冷面阎王徐大人吗!他们在巡检司这么久也没见徐敬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温瑜也觉得徐敬今天话多的出奇,想来是徐敬今天遇到了什么好事,他们父子俩来的还算巧。 他哪知道这不过是少年人看到心仪对象,忍不住像开屏孔雀一样想吸引对方注意,甚至通过讨好他周围人来刷存在感。 说起来徐敬也不过二十出头,放到现代还是上大学的年纪,又是大龄初恋,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笨拙的办法。 就这样三人度过了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渐晚温瑜才抱着依依不舍的福哥儿回城。 送走他们父子,徐敬独自回房,沉重的叹了口气,这次想要远离温瑜等感情自然冷却的计划,又失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搞不清JJ的敏感词设置了,我上章标题叫情。事 我觉得也没什么啊,结果给我和谐了,他这样一搞我顿时觉得自己好猥琐啊…… 第32章 居心险一 时光飞逝, 转眼间距温瑜初到蒙阳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在这半年多里,温瑜先后降赋税平山匪, 改民生破奇案。 蒙阳如今不止居住人口变多,生活环境也改善了不少,还通过小吃、水泥等物将名声打了出去. 现在已有许多之前因为蒙阳生活条件恶劣, 而选择出走的本地人回到蒙阳。毕竟现在这个时候,由于通讯不发达, 人们的思乡情节还非常严重的。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 没人愿意背井离乡出外讨生活。 温瑜做的这些事, 百姓看在眼里,蒙阳百姓大部分都很爱戴自己的父母官。民心一旦稳定,犯罪率就低了,官府有什么命令, 实施起来也很方便。 温瑜这阵子过得很舒心。如今弟妹儿子都非常听话,蒙阳的经济民生又稳定发展,一切都在按自己的计划进行。每天上衙门就是处理一下公务, 顺带跟手下朋友联络下感情,然后就下班去回家。套用蜀地的话说, 这种日子简直巴适的不得了,倘若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事实证明Flag不能说立就立, 温瑜刚刚感叹蒙阳治安变好,马上就有人来打脸。 衙役禀告来说在昨天夜里蒙阳治下的村中有两个孩子死亡,看样子是被人下了毒。 又有命案了,死的还是小孩子, 温瑜心情沉重的令人将事件报告交上来。 经过仵作查验,这两个孩子死于一种陌生毒素。这种毒素书上没有记载,中毒的时间也不确定。 温榆前去调查后了解到这两个小孩都是村里农户的孩子,只有七八岁,又都是男孩儿,平时难免淘气了些。不过村里的孩子也大多是跟他们一样放养,成天上山打鸟,下水摸鱼的。两个孩子家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平时也没听跟谁结怨。 今天一早这两个孩子跟往常一样,相约一起去玩耍,估计也就是在村附近转了转。直到日落,两人方才回来。那时也一切正常,两个孩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吃过晚饭正要休息时,其中一个孩子突然说头疼,家中长辈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他今天玩儿的太疯有些着凉了,打算给他灌碗生姜水,发发汗第二天就好了。 半夜家里人突然被吵醒,仔细一看发现那孩子发起高烧,身体烫的惊人,浑身直冒冷汗。正要带他去医馆,孩子突然浑身抽搐起来,仅仅片刻就没了生气。另一边剩下的那个孩子也是一样头疼、高烧、抽搐。 两家一合计意识到这个事情不对劲,忍着悲痛来衙门报了案。 温瑜面色凝重,一连死了两个孩子,而且这两个孩子到底因为什么中毒尚不得知,可能是人为下毒,也可能是两个孩子贪玩在山林里误食了什么东西,但不管怎么样案子还是要破。 温瑜下令搜索两个孩子死亡当天的活动区域,好在那个村子不算大,搜索范围有限。在排除了一些地点之后很快问一哈就将可疑地点圈定在村中的小土地庙里。只有在这个地方两个孩子彻底脱离了其他人的视线。 明代几乎每个村子村头都会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人们大多选择除夕过后的开春时节去土地庙烧香。越是年景不好时大家祭祀土地庙就越频繁,往往在家里有事儿,或者是自己想要祈求平安的时候都会去拜拜。现在风调雨顺,土地庙也就空下来了。 温瑜问过当地人,这一阵子只有些城外的乞丐会选择来土地庙里歇脚。 又是乞丐……在经历上次蒋磊的案件之后,温瑜已经了解到明朝乞丐的力量有多大了。 不过明朝管理者们也深知,乞丐这个群体对社会的稳定性威胁极大,不如收而用之,因此明朝的丐帮是受朝廷直接控制的。在乞丐社会中统治大小乞丐的头目统称丐头,也许在乡绅文人们的眼中丐头就是个下九流中的末流,但在乞丐的世界里,他吩咐下来的话就是金口玉言。 蒙阳的丐头就跟官府一直都保持联络,甚至有时会跟邓武去喝喝小酒.温瑜命邓武去找盖头,让他了解一下这两天蒙阳城中的乞丐,看看可有谁经常来这间土地庙。 很快就调查出结果,昨日只有个老乞丐在这一片活动。温瑜让人将那个老乞丐带过来,却被告知那乞丐今天不太舒服,怕将病气过给温瑜。 温瑜连忙问道:“那人可是有些发热、盗汗、痉挛?有没有什么危险?” 对方否认,只说老乞丐略感风寒。温瑜低头想了一会儿,不顾众人阻拦,最后打算亲自去找那位老乞丐了解情况。 老乞丐如今正歇在城西丐头的家里,这里算是蒙阳的贫民区,也是一些乞丐贱籍等人的聚集地。听闻县令大人要过来,盖头连忙将其他不相干的人统统赶走。 温瑜到达后发现此处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阴暗不堪,路面也比较整洁,有些人家甚至用花朵装饰门房。虽然名义上是贱籍,但他们也只不过就是一些从事捕蛙媒婆卖珠等行当的普通人。 温瑜直接走进丐头的家里去看老乞丐,此时的老乞丐虽然能看出身体有些虚弱但精神状态还不错,看起来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温瑜让随行的郎中给他医治了一番,最终得出的结论也是轻微中毒。老乞丐一辈子没见过这种阵仗,吓的仿佛鹌鹑一般瑟瑟发抖。温瑜尽量语气委婉的问他那天去土地庙里做了什么?知不知道自己怎么中的毒? 老乞丐毕恭毕敬的答道:“回大人,我那天就是在土地庙里歇歇脚,吃点东西。吃到一半肚子有些疼,就感觉吃的豆饼好像是坏了,然后就找地方方便去了。回城之后有点发烧,不过我们这些做乞丐的病痛什么都是常事也没放在心上。” “你这老货!感觉坏的东西怎么就随便丢!别人捡走吃了怎么办!”丐头在一旁骂骂咧咧,用眼睛偷偷瞟向温瑜。 温瑜知道他是怕自己抓不到凶手,一怒之下拿乞丐顶缸,也不去理他。 从老乞丐的话里温瑜推测出,可能是那两个孩子贪嘴吃了丢在地上的豆饼,豆饼里被人下了毒,成年人吃两口无事,小孩子抵抗力低直接被毒的丢掉了性命。 于是温瑜问道:“你那豆饼是从何处得来的?” 老乞丐犹犹豫豫的回答:“那豆饼……那豆饼都是雅竹村的养殖场喂兔子喂猪的,我瞧着也挺新鲜,就忍不住趁人不注意偷拿了一些。” 没想到这里还牵扯出养殖场来了,温瑜感到很惊讶,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忙命郎中给老乞丐开两幅药治病,然后直奔去养殖场调查。 刘桂花热情的接待了温瑜,此时她已凭借自己在众人之中的威望当上了养殖场的负责人。现在冷吃兔和竹鼠出名之后,她们养殖场的生意就越做越红火。一些姐妹甚至靠这几个月挣来的钱自己去置办了不少田产,这一切都是县令大人带给她们的。 温瑜耐心的听刘桂花滔滔不绝的讲着这些日子里众人的转变,以及她们对养殖场未来的规划。看的出来,刘桂花这个负责人当的十分称职,有野心也有远见,相信在她的带领下养殖场也会越办越好。 刘桂花讲了半天,起身发现温瑜始终微笑着听自己唠叨,有些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不知大人这次来所为何事?” 温瑜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将老乞丐偷拿这里饲料中毒一事跟刘桂花讲述了一遍。 刘桂花听后大惊:“原来真有人给我们下了毒!” 温瑜问道:“哦?这么说来,你们已经察觉到了。” 刘桂花点头承认:“是的,大概在上个月,几个姐妹发现自己养的兔子有些打蔫,喂了点药之后也不见好。因为我们一直严格遵照大人的话,察觉这些兔子可能生病就及时处理掉了。从那以后,每隔个三五日就会有一些姐妹养的东西出现问题。但是数量都不多,再加上如今刚换季,可能是疾病高发的时期,所以我们仅仅是怀疑。按大人的话说,这次竟是毒死了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桂花焦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们这帮苦命女子本身就要一直承受着被人指指点点的压力,每天辛勤劳作。好不容易现在能自己养活自己,要是现在这个营生也没了怕是又要回到之前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温瑜安慰她道:“不必惊慌,你们处理得很好,即使被下了毒,现在应该还没有扩散。我现在就派人帮你们检查一下饲料和饮水。”说完温瑜就命手下立刻逐一查看。 最后查出有一筐豆饼几捆猪草被人投了毒。 但奇怪的是毒药的用量都很少,如果不是温瑜这次带的是蒙阳城中的名医可能根本查不出来。这么少的量估计也就能毒毒兔子和老鼠这种小动物,毒死一只猪崽都费力,更不用说人了。 “确定这跟之前的毒是同一种吗?”温瑜问道。 随行的大夫点头:“回大人。就是这个错不了。” 那这就奇怪了……温瑜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贱籍 上回说到明朝中后期不管是民、商、军、匠,有条件有机遇的都能过的不错,那么什么人过的不好呢?恐怕就是贱籍了。 这个贱籍在各地叫法不同,在广东叫疍户,在浙江叫惰民,在安徽叫“伴当”,还有丐户,乐户等。 各地的贱籍,其受到的待遇也不一样 广东的疍户,一生必须与船为伴,吃喝拉撒必须全在船上,不许上岸居住耕种。浙江的惰户,不许读书识字,不能和良民坐在一起,贱民女性穿衣服颜色不许和良民一样,在路上拿伞必须倒着拿。安徽的“伴当”相当于地主的农奴,一辈子要给地主做牛做马,对,一辈子。 这些贱籍名称不同,受到的待遇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 即这些贱籍的子孙,生下来就是贱籍,一辈子都是贱籍,贱籍找老婆也只能找贱籍。 你这辈子低人一等,没关系,你的儿女,你的孙子辈,你的重孙子辈也都是贱籍,你家几百辈子下去全部都是贱籍…… 这些人基本都是前朝余孽或者犯了重罪的,比如永乐时期,不少忠于建文帝不低头的臣子就全家都被划为贱籍。 贱籍这种制度不是明朝独有的,从很久以前就存在。最后到了清朝被雍正废除了,这种制度的变更是很复杂的,几句话说不清楚。大体就是当时社会已经发展到一定阶段,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咳咳,最后古耽新文《伪道姑下山(明穿)》求预收~女装大佬与嘉靖帝二三事 收藏作者专栏你将收获更多快乐!!! 第33章 居心险二 温瑜又问刘桂花:“这批饲料你们是从哪里收的。” 刘桂花面上闪过一丝愤愤不平:“回大人, 以前我们都是在蒙阳全县派人收购,现在就只在雅竹村、赵家村、金溪村这三个村收了。” 温瑜注意到她的神色, 不禁感觉有些奇怪。除了雅竹村,那两个村子都距养殖场比较远,哪怕是考虑到运输成本的问题, 也不能只在那里收啊,于是问道:“这里面可有什么说法, 可是那两个村提供的饲料质量好?” 刘桂花回道:“都是些豆渣野草的, 本来就是在村里喂猪喂鸡的东西, 哪有什么好,在哪里收都一样。只不过我们这里的姐妹,除了我和几个外地的,全都是赵家村和金溪村的人。” 温瑜这才回想起来, 这两个村子确实位置离当时的猛虎寨比较近,猛虎寨下山劫掠他们第一个遭殃。 刘桂花又道:“因为有大人的命令,那几个姐妹从家搬出来的时候她们家里不敢阻拦。但后来听说我们花钱全县收饲料, 他们就天天来闹,刚开始是威胁, 后来就全家老小一起出动,来这里哭闹, 说我们这帮人没有良心,不知道帮衬家里。我们被闹的没办法,只能答应他们以后只在他们那里收饲料。” 刘桂花气得咬了咬牙:“这也就罢了,无非是多花几个运费, 但就这他们还给我偷斤少量,上次用野草冒充猪草,把猪吃坏了肚子,我们去理论反而倒打一耙说我们给钱太少欺负他们!那点破料,放到现在年景好根本没人吃,要不是我们都是些女子不便抛头露面,我们早就自己去弄了!” 温瑜皱眉,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劝慰道:“要不等这件事解决了,我派人去那两个村子里说一声。” 刘桂花摇头,神色坚毅道:“不劳大人费心了,温大人您帮我们的已经很多,我们一帮女子做生意,日后总会遇到各种困难,总不能事事求人。就算他们这次有所收敛,毕竟血脉斩不断,难不保以后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此事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温瑜敬她品性,只说如果有困难随时来县衙找他。刘桂花又是千恩万谢,看时间不早温瑜就起身回府了。 路上,温瑜一直在想,虽然那群女子的家人可恶,但这么一来,嫌疑人范围就缩小了不少。 现在的话有两种可能,一是赵家村金溪村两村人,在准备饲料的过程中被人下了毒:二是在养殖场里,有人在饲料中投毒。 温瑜更倾向第一种,因为养殖场此地是众人之前精挑细选的,背靠深山远离人烟,平时衙役隔三差五的还去转一圈,频繁下毒的风险太大,很容易被人发现。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运往养殖场之前饲料里就被下了毒。 “明日还要去那两个村中看看啊……”温瑜自言自语。 突然,“喵呜~~”一声猫叫将他惊醒,低头一看“你是……白白?”温瑜有些不敢相信,这不是福哥儿养的那只小猫吗?要不是这猫的毛色太有个性,他还真认不出来,刚来蒙阳的时候他记得明明才刚巴掌大,现在胖的像只圆球不说,个子也比一般的猫大上不少。 看到温瑜,神情冷漠的瞥了一眼,也不管他,蹲在地上舔爪子。“大人认识猫霸王?” “!!”猫霸王是什么鬼? 看温瑜面露惊色,跟着他后面的衙役笑着解释:“这猫不知是从哪来的,长得胖不说,性格还霸道,不过几个月,这附近街区的公猫被它打败,母猫都成为它的相好。” 温瑜神色复杂,他自己在蒙阳才算刚刚站住脚,家里的猫早已经统一猫界了,温家现在最出息的竟然是白白吗…… 想到这里蹲下身子抱起胖猫:“小霸王,下官护送您回家吃饭。” 白白也没反抗,懒洋洋的喵了一声,神情好像在说“起驾回宫”。 温瑜失笑,总算是能放下烦心事好好轻松一下了。 第二天,温瑜刚用完早饭,就听见下人禀告说巡检司徐大人求见。正好他要出门,干脆起身去门口迎接徐敬。 看到温瑜,徐敬露出笑意:“我今日闲来无事,想着进城里逛逛买些东西,顺路就来看看你。” 温瑜身后的衙役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买卖的地方跟县衙一个城西一个城东,哪里顺路了,徐大人想我们大人就直说,你们俩关系这么好我们早就习惯了。 温瑜对此一无所知,兴高采烈的回道:“那正巧,你跟我一起出城查案吧。”说着便将事情的经过跟他复述了一遍,徐敬欣然同意。 二人先是去了金溪村,这个村子被一条小溪穿过,溪水清澈透明,阳光打在水面反射出金色的光芒,村子也因此得名。 里长是个年迈的老者,看上去似乎身体不太好,见到温瑜徐敬二人毕恭毕敬的将他们请进屋。 温瑜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就问现在给养殖场提供饲料的是那几家。 里长答道:“回大人,我们村里一共就七家。” 温瑜诧异:“哦?怎么这么少?” 里长苦笑:“这七家都是养殖场里那些女子的家人,原本一开始是全村供货,后来这几家觉得那养殖场是他们自家女儿的产业,就应该自家人赚钱,于是就天天在别家撒泼。现在我们收成都不错,那养殖场给的钱也不算太多,最后大家就都不再做这个了。” 那这相当于是垄断了啊,温瑜在心中吐槽。不管什么东西,一旦涉及垄断,利润就大了,估计那些人这段时间没少赚。 “大人可要我把那几家人带来。”里长收到一些风声,大体知道是饲料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开口问道。 温瑜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七家人,即使挨个审问,一时间也问不出什么,保不准还会打草惊蛇,还是再暗中调查一番吧。 就在温瑜徐敬起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里长应声开门。 从门外走进一对母女,小的那个十五六岁,面容秀美,穿着一身藕粉色衣裙,头戴金钗,瞧得出来是细心装扮过一番的。 看到徐敬,那少女眼睛一亮,娇滴滴的对二人行了一礼:“民女秦梅,见过县令大人巡检大人。” 里长皱眉,呵斥道:“赵婆子!县令大人来办正事,你们俩来干嘛!” 那村妇,也就是赵婆子不屑的对他撇撇嘴,然后一脸讨好的对温瑜二人说:“之前我家大姑娘不是被徐大人解救之后送回来了吗,我跟我家二丫就想着来谢谢徐大人。” 说着将秦梅往前推了推:“快,把东西拿出来。” 秦梅羞答答的将一个包裹递给徐敬:“大人,民女为大人缝制了一套衣物,感谢大人救了家姐。” 她俩表现的这么明显,在场的人也不是瞎子,都知道这对母女是什么意思。这也正常,徐敬有官职在身还尚未娶妻,又是百里挑一的样貌,蒙阳许多女子都暗暗惦记着他。 温瑜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舒服,莫名的觉得秦梅手里的东西极为碍眼,转过头不再言语。 徐敬从她们刚开口就心道不好,虽然他都不记得这俩人是谁,但直觉告诉他温瑜此时不太高兴。 温瑜不高兴,他就也冷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的对秦梅说道:“救你姐姐的是巡检司和衙门那些冲锋陷阵的弟兄们,我不过顺路将她送过来,无功不受禄,你既然要谢,就给那群兄弟一人做件衣服吧。” 徐敬本身从刀山火海走出来的,也就是跟在温瑜旁边稍微平和了些,现在面容一冷,周围人吓的噤若寒蝉。 两人就这样直接走出了村。赵家村的情况也差不多,都是那群自己家人提供饲料,问也问不出什么。 温瑜见没什么收获,就打道回府了,一路上徐敬观察着温瑜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小心翼翼。温瑜中间跟他对上过几次视线,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失笑。 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跟幼儿园小朋友之间跟我好不许跟他好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温瑜冲徐敬拱了拱手:“之前是我的不对,心情不好将气撒在季卿身上,还请季卿多多海涵。” 徐敬看他展颜,才松了口气:“无妨”半晌又接道:“其实你这样我还挺欢喜的。” 温瑜:“……?”看来季卿也孩子气的啊,想也是,他年岁不大,周围又都是下属,估计也没个说话的人,自己以后多陪陪他吧。 温瑜就这样下定决心。丝毫没觉得这种发展有什么不对。 二人正要走出赵家村,迎面撞上一波人,确切的说是几个少年在欺负一个小孩。那帮少年也就跟温琼差不多大,而那小孩看起来都不到十岁,被人推打辱骂也不还手,温瑜徐敬连忙上前制止,几个少年一哄而散。 那小孩看他们走了,拍拍身上的泥土,走到两人跟前到了声谢,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温瑜将他拉住,蹲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们为何打你?你家里人呢?” 小孩一开始倔强着不肯回答。 温瑜无奈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带着你去找里长了,想来他肯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年景 我在文里大概强调过三四次年景好,就是想让大家有个概念,温瑜现在做的一切,真的都只是建立在如今风调雨顺的基础上。 古代对降雨啊这种天气的变化依赖真的超级严重,尤其是明朝,因为明朝,其实对于天灾的应对是比较消极的,治水修堤什么的工程也相对较少,这大概也是明朝起义严重的原因之一吧。 其实这点更能体现在物价上,打个比方,万历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收成是比较好的,当时记载大米白银1两=2石,其他油粮肉类都很便宜。到后期尤其是崇祯的时候,中国遭遇了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灾害,当时米价超过2两1石,也难怪老百姓过不下去了。 说起来我可真是亲妈,要是上来就给温小瑜把难度调成地狱模式,他还哪有时间谈恋爱了! 第34章 居心险三 那孩子听说要去找里长, 方才有些慌了,一把抓住温瑜的衣袖, 祈求道:“你别带我去里长那里,他们知道又要打我了。” 脏兮兮的小手跟崭新的衣料形成鲜明的对比,小孩也意识到这一点, 连忙松开手紧张的偷瞄温瑜。 温瑜看着衣服上的脏手印,不在意的笑了笑。这个动作似乎让那孩子情绪缓和了不少, 咽了咽口水, 他怯生生的开口道:“我叫潘小盘, 那帮人打我是因为我姐姐不收他们家的饲料……” 温瑜跟徐敬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这件事又跟养殖场有关,于是便让潘小盘细细道来。 原来潘小盘的姐姐潘小蕊,也是被虏上黄金寨的女子之一, 他们的父母因为反抗黄金寨而被杀死。潘小蕊被救回来之后,姐弟俩也没其他亲戚,就一起相依为命。 后来潘小蕊去养殖场工作, 因为实在不方便,就花点钱将潘小盘寄养在里长家里, 不求别的,给他口饭吃就行。 但赵家村和金溪村这两个村的里长在黄金寨来劫掠的时候胆小怕事, 毫无作为,加上年纪大了,在村里的威信都很低。 潘小盘每日寄人篱下,后又因为养殖场饲料被垄断一事, 经常被同龄人欺负。小孩子逮住潘小盘姐姐被人凌辱过这一点,成天打骂他。潘小盘为人老实,又怕姐姐担心,被打了也还手,村里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温瑜听罢心情十分沉重,刚才他扶这孩子起身,感觉到他瘦的惊人,再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于是温瑜决定将他带回家中,请郎中给他检查一番。 潘小盘自从知道了他二人是官之后,就紧张的一句话都不敢说,温瑜待他走也就乖乖跟着走。 路上,徐敬看温瑜闷闷不乐,便想着扯开话题,问些跟案情有关的事。 温瑜无奈道:“现如今虽然大致是知道有人下毒,但完全没有头绪,最主要的是,连究竟是什么毒都不知道,也查不出毒药来源。” 徐敬也同意这点:“我走南闯北虽然见过不少毒药,但还没听说过有什么毒中午吃完,一整天都好好的,到了下午才发作。” 二人讨论了一会儿都感到有些头疼。此时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潘小盘突然开口道:“我知道有这种毒。” 温瑜大惊:“你知道?你在哪看见的?” 潘小盘犹豫了一下:“不止我知道,村里不少人都知道,就在西上一处河流边上。”温瑜连忙让他引路,带两人去看看。 等到了地方,潘小盘指着一处灌木道:“就是这个了,我们都叫它老麻了。” 温瑜仔细一看,这是一种比较高大,叶片呈盾状圆形,长着球形果实的植物。 “这……这不是蓖麻吗?”温瑜依稀认出这种植物。他老家最早有种这玩意的,确实听说这东西有毒,但在21世纪它属于经济作物,其油料正好可以用作汽车的润滑油。 看徐敬伸手要去摘,温瑜潘小盘两人急忙制止。这东西全株都有毒,摸的话还好,也就是手痒点,要是吃了种子怕是最后真要没命了。 温瑜小时候听说过这蓖麻原产地是非洲,还以为是近代才传入中国的,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了。 温瑜问潘小盘:“你之前说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潘小盘想了想:“很久之前我们村跟金溪村打官司,他的羊被毒死了,非说是我们村里人下的毒,后来调查才发现是羊吃了这里的草。我们以前将这里清过一回,但这大麻了太能长,一转眼就又全都是了。” 接着他又迟疑了一下:“大人,我之前给鸡捉虫的时候看到过村里的孟瘸子偷偷来这里拔草,会不会是他给我姐的兔子下的毒。” 温瑜跟徐敬大喜,难道案子就这么破了?连问道:“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大概十天前。”日子也对的上,应该就是他了。 温瑜急忙赶回去,让捕快去以偷盗的名义捉拿孟瘸子,这也算他留个心眼,万一这人真是无辜的,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很快,孟瘸子就被带过来了。温瑜刚问道饲料下毒之事,他就痛哭流涕跪地求饶,说自己只是不服气,没想那么多。 温瑜听着气不打一处来:“你没想那么多?你可知两个孩子因你而死!” 孟瘸子一愣:“大人,我就下了那么一次毒,放了一点点想让那帮人吃点苦头,怎么可能毒死人啊?” 温瑜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些蹊跷:“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就十天前,我因为那帮娘们不收我家的料往猪草里放了一点,我发誓就那么一次!我要是撒谎让我天打五雷轰!” 他说的倒也能跟潘小盘对上,而且确实神情不像是撒谎,温瑜让人先将他带下去关押起来,临走时孟瘸子还一直喊冤。 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谁呢?那片蓖麻地在金溪村和赵家村之间,两村大部分人都知道这种毒物,范围太广了。 几日没有头绪,温瑜最后只能采用最笨的方法。 这一切说到底,还是钱闹出来的,他让刘桂花他们放出消息,说打算扩大养殖场的规模,要收更多的饲料,并且还提高了收购价钱。 如果说之前的价格一些富农还不放在心上,那如今加在一起可是不少的一笔了。此消息一出,两个村里顿时议论纷纷。 温瑜派了几个人,在西山隐蔽处全天候着。有了孟瘸子的教训,他特意吩咐如果看到有人去采蓖麻,一定不要声张,记下那人的体貌特征,等之后再去村里捉拿。众人应下,转身去埋伏。 最后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衙役在那里埋伏了两天,竟然发现了十批人去采蓖麻,而这十批人……全都是养殖场那些女子的家人。 温瑜收到消息的时候简直惊呆了,这么多天,他一直以为下毒的都是其他村民,最后反而是自己亲人下手。 整件事都让温瑜没办法理解,于是他决定分别提审犯人。 刚开始那群人还在狡辩,大部分都是说自己只是去那里逛一逛。吵的温瑜头疼欲裂,最后实在受不了,直接让衙役假装上刑吓唬他们一下。这帮人都是村里的村妇闲汉,哪里经得起这个。旋即就把一切都交代了,确实是这帮人下的毒,下毒的原因也是五花八门。 一位村里有些威望的族长认为自己女儿遭人玷污,不自尽守贞不说,还成天抛头露面,自己丢不起这个人。于是下了点毒药,让养殖场的买卖干不下去,女儿就自己回来了。 另一些人就是单纯的图谋钱财,毕竟明朝的时候女子没有财产继承权,令买卖不好做他们也好以帮忙的名义入驻养殖场,到时候银钱上不就都是他们说的算。 之前那个对徐敬献殷勤秦梅也被抓了,她下毒的理由更奇葩。她认为自己从小什么都比姐姐好,现在姐姐失贞,竟然反而生活的更自在了,村里的人有时都要看姐姐的脸色,于是心生嫉妒,单纯的想让其一无所有。 虽然这些人承认下毒,但每个人都坚持称自己只下了一点点。 其实到这里温瑜已经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的确,每个人都是隔三差五的下了一点毒。但碰巧的是案发当日众人都赶着同一天在同一地点放了毒药,积少成多,最终毒死了两个孩子。 办了许多案子,这个事最让温瑜难受的一个。之前的人或为情、或为仇。但他们下手的都是旁人,这是唯一一次残害亲人的案子。 温瑜不禁感叹,如今程朱理学盛行,贞洁烈女的数量远远多于其他朝代。即使像养殖场那帮女子一般,能独立赚钱了,也要承受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压力,明明她们是受害者,还要遭受身心双重折磨。 案子到这里是侦破了,但怎么判是个大问题。现在犯案的一共十多个,若按大明律“若过失杀、伤人者,各准斗杀、伤罪,依律收赎,给付其家。”来判,也就是说,这群人只需赔一些钱财,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而且即使想从他们蓄意破坏财务方面入手,但是大明律讲究“凡告人者,告人祖父不得指其子孙为证”,那帮女子根本没办法去告他们。 温瑜虽然通读大明律,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着到底该怎么办。最后还是梅鸿之、周纨这帮土著给温瑜提了醒:“大人何须如此烦恼,虽然按律他们只需赔付银钱,但如今官府可跟养殖场签了一年的契,现在期限还没到,他们这是在损坏官府财物啊。” 温瑜被点醒,遂判了他们每人杖二十,罚了五两银子,有每户判了三年徭役。最后还规定,养殖场以后不得从赵家村、金溪村二村进货。 如此一来,这几家在村中变得人人喊打,而养殖场中的女子得知自己家人这样行事后,也变得冷硬起来,不再与他们来往。后期即使蒙阳全县都飞速发展,这几家也是过的平平。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小时候好奇还吃过蓖麻,跟我一起吃的同学进了医院,我妈胆战心惊带我坚持了好几遍,然后医生告诉她我什么事都没有,最后我妈得出结论,说我从小就是野猪一样的身体ORZ。 晚上还有两章,大家520快乐啊~ 第35章 蓖麻与牡丹 处理完下毒案, 温瑜着实气的不轻,但其实也并非一无所获, 最起码他们发现了蓖麻这个东西。 要知道蓖麻在可全身是宝,据他所知,光是蓖麻外敷, 就可以治疗跌打损伤等一系列病痛。而且据说蓖麻油还可以美容美发,不过这种子毒性太大, 弄不好还是要出人命, 所以这一点暂时还是放弃吧。 温瑜叫来了蒙阳城中的名医, 他们得知这个蓖麻的这个消息之后都表示非常感兴趣,迫不及待想要研究一番,不得不说大明朝的医生工匠都是非常有求知精神的,也难怪在历史上出名的那么多了。 温瑜只跟他们讲了个大概, 余下的让其自行探索。 医学作用其实是次要的,关键是蓖麻的经济作用。 用蓖麻蚕茧作原料、进行绢纺加工而获得的丝,称为蓖麻蚕绢丝。 蓖麻蚕丝截面结构与桑蚕丝、柞蚕丝相似, 但锐角较小,截面呈现麻纹并有孔腔。这种蚕丝丝质好、弹性大、耐磨性优良, 且纤维均匀、所制绢丝及绢绸节疵与白点少,绸面清晰。 不过, 蓖麻蚕丝的显色鲜艳度较桑蚕丝差,织物光泽较暗,手感也较粗。但是这从另一方面讲,未尝不是它的优点。 要知道温瑜此刻正处在成化末年, 此时正是明朝中期,华夏大地刚刚从满目疮痍里缓过来。不像洪武永乐时期的萧条,如今江浙地区经济腾飞,徽商晋商崛起,连两广地区都因为近海通商而富裕了不少。 这人一有了钱,就开始追求生活品质了,原本明朝开国时规定,商人不能穿绫罗绸缎,但如今一百来年过去了,许多都在里面偷偷穿。胆子小的即使不敢穿,看着也心痒痒。 蓖麻蚕丝不如正经蚕丝打眼,而且蓖麻生命力十分旺盛,种植蓖麻的时候只需要注意及时浇灌水就可以了。因为蓖麻的抗病虫能力也是非常的强,几乎不会受到什么害虫的侵略,所以不像桑树,它的种植成本也很低。 低调低价,符合现在的情景,温瑜对这个还是很看好的。 温瑜为了推广蓖麻蚕丝,还特意叫来了蒙阳几户有名的桑农。他们听完温瑜的描述之后都十分激动,想都没想就要撸胳膊开干,回家立即种植起蓖麻。 温瑜一脸懵逼的将他们拉住:“等一等!你们都不问一下吗,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也不一定能成功啊!” 几个桑农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咧嘴了:“大人您说笑了,现如今蒙阳谁不知道您点石成金,城外养殖场,城内酒楼还有红砖水泥,都是经过大人的指点。小民承蒙大人看得起我,得此技法,一定好好干不让大人失望!” 接着脸上又露出讨好的笑容:“不过在养好之后销路还是个问题,这个还要麻烦大人多多提携,我等自是愿奉上二层利润以示忠心。” 温瑜哭笑不得,谁说古代劳动人民淳朴,人家自有自己的生存智慧。不过被百姓这样信赖他也不讨厌就是了。 温瑜没有推辞,因为要将蓖麻丝推广确实是比较麻烦,刚好他也想重整一下蒙阳当地的织造。 早在宋朝,中央就已经在成都成立了织造局,宋代蜀锦,技艺之精湛、锦纹之精美,不仅继承了以前的风格,更有了创新和发展。 现在蜀锦虽然不如宋朝时候辉煌,但也是名声在外。可在明末清初,蜀地遭遇了史无前例的战乱。清代初期,蜀锦几十只织品花样只剩下一种。 想到这里,温瑜就十分心痛,他觉得即使他无法阻挡历史洪流,但最起码应该把古人的智慧传承下去。于是他发了一条公文,说官府现在高价收集各种织品花样,只要好看的,愿意更官府签订协议转让,都能得到一大笔银钱。 虽然钱给的不少,可来的还是寥寥无几,一是织造一事的确需要天赋,二是这时候都讲究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众人颇有些敝帚自珍的思想。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温瑜让人将收集到的这些记录下来,装订成册,写下提供者的名字。然后发给蒙阳城的女工,让她们没事多看看。 此外,蓖麻蚕蛹营养丰富可做副食品、饲料和药材。蚕粪是很好的鱼饲料和有机肥。蓖麻蚕茧虽不能缫丝,但能与桑蚕废丝、柞废丝、苎麻、等混纺成劣质绢丝,小康之家想要买些衣服,这种便宜但是质量有好的料子简直就是第一选择。 养蓖麻蚕种,只需十八天后蚕就可以开始吐丝,加上温湿度适宜,每年可发生两代。 很快,第一批蓖麻丝就出来了,这批产品由官府出面收购,价格比桑蚕丝便宜了近三成。 温瑜请织女将他们纺织成丝绸。因为蓖麻丝本身就很白,也没染整,直接放入库存。 丝织品是龙头买卖,如今的蒙阳,还没有这么大的商人有能力经手一种全新的产业,他还是等王家来人再说吧,总之还是要先可着自己家里人来。 这还没完,蓖麻杆也有大用,从蓖麻的纤维方面应用来看,其茎皮中富含纤维,为造纸、麻绳以及制作人造棉的上等原料。 蒙阳现在这两个行业都不是很发达,尤其是造纸业。整个蒙阳城只有一户经营造纸的,其生产的大多是一些粗糙的草纸,宣纸产出低不说,质量还差。 说来也是好笑,如今大明,造纸行业还有鄙视链,能生产好宣纸的纸厂在外人眼里就是靠谱的,生产不出来的那么人家草纸都不愿意从泥这里进。 原因就是此时崇尚文字,举个例子,明代人刘宗周在《人谱类记》卷下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宋代有一个过目不忘神童,一天他偶然拉肚子,夜里上厕所,误将字纸作为手纸来用了。第二天再来看书,所有的书都如同没读过一般,往日下笔干言的才气也都风消云散了。自此不能成文,成了一个废人,不久就病死了,这也正说明了传统社会中国人对文字乃至于字纸的敬重。 而蒙阳这间不能生产好字纸的纸厂就这样一直半死不活着。 温瑜得知此事却非常高兴,他把纸厂的老板叫来,问他以后是否愿意专门生产厕纸。 那老板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大人说什么?只生产厕纸?” 温瑜点头,因为蓖麻茎的纤维比较细,生产出来的纸往往太过细软,写字是根本写不了,不过却比较接近现代的卫生纸。 反正蒙阳跟那些大纸商也竞争不过,不如专攻一面,只生产草纸。 温瑜跟那老板解释了一遍,那老板始终犹犹豫豫,不管怎么样,只产厕纸也太过丢人了。 温瑜观他这样,故意板起脸:“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回去吧,我在蒙阳再找个会造纸的就是了。” 老板听他这么说,方才慌了起来:“愿意愿意!不瞒大人,小民那纸厂没有人订货,已经拖欠两个月的工资,再不开张工人就要回家了,如今大人给指条明路,只要能挣钱,小民一定听大人的话!” 温瑜听罢便将用蓖麻茎制纸的方法传授给他,还将那些桑农叫来,讲明两方可以合作,这样一来,成本更是低了不少,众人都很满意。 蓖麻算是彻底利用起来了,温瑜却敏锐的察觉到周围梅鸿之、杨醒等人性质都不高,不像一开始红砖的时候大家那么有干劲。 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如今官府里的钱越来越多,还无事发生,大家应该很开心啊。 于是将他们叫来询问,梅鸿之跟杨醒对视了一眼,半天终于道:“大人,我是觉得,蒙阳现在只需水泥一物,就已经能在蜀地打出名气来了。我们真的要发展,是否应该想办法产些高雅之物。比如旁边彭县的牡丹,还有其他地方的刺绣,最好是聚集一些文人多开几场文会,让别人知道我们县里的向学之心。” 温瑜这才明白,原来他们这是觉得蒙阳现在名声不好听啊。 说来也是,细想蒙阳最近生产的,低价劣质代替青砖的红砖、低价劣质代替桑丝的蓖麻丝,还有厕纸……有时候温瑜自己都觉得自己给穿越者丢人,别人都是玻璃大炮的,到了他这里就变成卫生纸了。 不过梅鸿之杨醒这两人也是目前大明文人的普遍想法,清高且不通庶务。温瑜对两人笑道:“你们可知其实单靠水泥一项,蒙阳的经济规模就已经能在蜀中各县排上前列了,我弄出这么多项目,当然不是为了挣钱。” 看两人不解,他又道:“你们知道水泥厂现在的匠人每个月月俸多少吗?”看二人茫然的眼神,温瑜无奈道:“最少都有八两银子。”二人吸了一口气,此时经师的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三十到五十两一年,区区匠人竟挣这么多。 温瑜接着说:“但是其他百姓的月俸还是没变,即使水泥厂再扩大规模,又能招多少人?到时候一场天灾,老百姓们没有收成,你们想过又该怎么办吗?” 明朝本身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人民生活水平的不平衡太显著。就拿灭了明朝的李闯来说,李自成原本是邮递员,驿站裁撤后无法生活被逼造反。如果生在江南,壮劳力谋生手段多矣,中途被裁员不会引发太大社会问题,恐怕他也不至于造反了。 如此多的产业本身就是让蒙阳每人都有活干。至于低贱?温瑜表示呵呵一笑,根本不在意,放到二十一世纪的天朝,不少地方以生产假货或者小商品批发而出名,大家虽然都提到它们都带着几分调侃,却不知那些地方的老百姓大多数是真的过的不错,只要人过得好,还怕别人说吗? 温瑜又道:“况且水泥此物太过引人注意,单靠我们蒙阳一个地方肯定是消化不来,等过段时间,我就打算与其他地方谈合作一事,到时候利润必定会有所减少,这才刚开始,多找些赚钱的营生总是不会错的。” 梅鸿之杨醒二人这才被点醒,旋即对温瑜佩服的五体投地:“大人总是为百姓打算,而且目光有如此深远,是我等浅薄了。”温瑜笑着摇头,让他们退下了。 光是有这几样产品温瑜总觉得还缺点什么,现代城市的话,往往农业、制造业、服务业都要发展,如今就剩服务业了。在蒙阳这种小地方发展服务业有些困难,但并不是毫无办法。 温瑜将主意打到了隔壁县上。 彭县就是他的主要目标,彭县跟蒙阳这种小地方不同,是个上县。他一早就听闻彭县如今的县令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姓易。 这位易知县比较能接受新鲜事物,当时派周纨四处考察之时彭县也是第一个下令接待的。他熬夜写了一封信给彭县县令,第二天一早命人送过去。 很快,彭县就来人了。来的是易知县的师爷,看见温瑜先拜了一礼,然后直接问道:“温大人在心中所言要帮我们兴办牡丹节可是真的?” 温瑜没想到他如此开门见山,微微一愣,笑道:“我既然说了,自然是真的,蒙阳不止投资出钱,本官还可以派一些有经验的工匠为贵县修建牡丹园。” 原来问温瑜第一个想入手的点正是牡丹。说来惭愧,他从前一直只听说过洛阳牡丹,现在当上了蒙阳县令才知道原来四川也是牡丹大省。陆游在《天彭牡丹谱》中有“牡丹在中州,洛阳为第一;在蜀天彭为第一”的赞誉。 天彭牡丹以其株高叶茂、花大颈长、滋润丰腴、艳丽多姿著称天下。 彭县牡丹在宋朝时名声达到最高点,一是因洛阳沦于金,彭县作为当时唯一中国著名的牡丹观赏基地;二是因此处牡丹本身也与其他不同,盛开于山野崖间,花时倒垂,极具野趣。 但在宋之后,蜀地遭受重创,直到明朝中期,也就是这几年才慢慢缓过元气。 易县令是个有想法有抱负的人,他一直想要重振彭县彭县,让彭县牡丹重回大众视野。 无奈彭县跟蒙阳不同,本地士绅官商势力错综复杂,想要施政难度极大。易县令一个外来人,光是跟他们斗法就斗了两年多,现在想要让他们拿钱办牡丹节,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得不说也幸亏温瑜是以举人身份选官,只能选到下县。要是跟易县令一个进士出身,怕是在大县里要处处受人掣肘。 见温瑜答应的这么爽快,对面反而犹疑起来:“恕在下直言,敢问蒙阳这样做,到底是为何?” 温瑜笑道:“不过是想跟贵县互惠互利,我们想牡丹节当天在彭县各处为我们蒙阳打上一下广告。” 是的,温瑜所思正是这个。这么一个牡丹节,如果办的好,到时候不说蜀地,就是全国都有人慕名而来,彭县如此小的地方肯定无法容纳。两地离的很近,蒙阳正好可以沾光发展一下第三产业,而且也可以将蒙阳这些特产的名气打出去。 彭县师爷这才放心,两人旋即商量起相关事宜。 彭县牡丹普遍四五月开花,准备时间比较少。二人一共设计了几个方案,最后一起送到易县令那处等其抉择。 易县令收到方案后可以说爱不释手,哪个都不舍得放弃,最后决定多管齐下,也就是彭县的衙役要受点累。 不过有了蒙阳提供的一大笔银子,他们也能放手去做了。想到这里易县令就有些郁闷,他每日累死累活的,结果彭县还是老样子,于是就的问师爷:“你说这温大人出任蒙阳也没多久,蒙阳财政上怎会如此宽裕?” 师爷想了许久:“我观温大人是有大智慧之人,蒙阳如今产业非常多,我到蒙阳几日,所见之处百姓皆富足和乐,官府自然闲钱也多。” 接着又安慰道:“大人也不必妄自菲薄,彭县终究是豪强众多,如今大人总算是把他们压下去了,想之后彭县也会越来越好。” 易县令也这么觉得,他暗道牡丹节只是一个开始,往后的日子他还要将彭县治理成蜀中最富足之处。 关于牡丹节,他们首先是打算请蜀地名士写诗写赋传唱,此乃雅事,众才子也都欣然接受。 二是请了戏班唱几场关于牡丹的戏份,由彭县出钱,在各地登台,唱戏的同时找人在下面装作不在意的提起牡丹节,使人加深印象。 最后一点是温瑜提出但两人都有些犹豫的,温瑜想请蜀地艳名远扬的青楼女子来牡丹节献唱跳舞,然后由众人评判,选出一位牡丹仙子。这虽然听起来感觉挺有意思,但似乎有些不够庄重啊……二人犹疑。 但温瑜坚持要加上这项。开玩笑,这牡丹节第一届注定无法吸引一些真正的名人雅士,恐怕来的大部分都是些闲出屁来的公子哥儿二世祖,活动项目首先要满足这群人的口味。等名气大了,再谈风雅之事不迟。 就这样,温瑜又给自己找了不少事做,整日忙的团团转。不知不觉,已到大年三十。 温瑜看着钱妈妈跟温玉兰在府里忙前忙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要在大明朝过第一个新年了。 明初的春节假期日,一度十分抠门。朱元璋年间一度只有五天假,直到永乐七年,明成祖朱棣才大方了一把,增加了十天元宵节假期。 温瑜如今有了时间,便想着去女眷那边搭把手帮着置办年货,最后被人以添乱之名赶了出去……温瑜郁闷的摸了摸鼻子,好吧,他确实是有点笨手笨脚的。 被家里人嫌弃,但却有人得意他。这不,临近春节,这一年蒙阳大小商人都不少赚,于是就打算一起搞个事,他们想要做一场春节“贺岁片”。全城三十六行的老板们,都会凑上几万钱演出费,亲自扮成当时各类火热剧目里的人物,吕洞宾诸葛亮之类的。而且哪家老板掏钱最多,扮的角色戏份就越重。 他们来找温瑜,就是邀请他来当主角,众人一致认为,没有人比温瑜这个父母官更适合当头牌的了!当然最后被温瑜一脸黑线的拒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提到的那个过年角色扮演,是真正存在的,明朝时临清等地都有这种习俗,还有官员加入,不得不说古人是真会玩。 晚上跟闺蜜包团取暖去吃饭看电影,互嘲彼此的败犬人生,明天再多更点吧 第36章 新年 拒绝了陪蒙阳大小商户们角色扮演, 温瑜在众人遗憾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心有余悸的走在大街上,他发现明代过年过年其实很有意思, 大街小巷都是卖年货的。 明朝时非常流行贴大小画,所以版画年画摊子特别多。神像版画多是灶神、门神、财神等等;年画则是印着忠孝节义或者吉祥喜庆的民间故事版画。 与平时路上男子居多不同,这天放眼望去大都是妇人孩童。妇人今日多要买一些绒制或者绢制的京花, 在新年里插戴。京花就是重瓣牡丹花,最近隔壁彭县牡丹节宣传的风风火火, 蒙阳自然也得到消息, 所以也有些商家机智的做了川花, 也就是单瓣牡丹。 女子们都带着孩子,不管怎样新年也要给孩子们甜甜嘴买些糖糕吃,最近蒙阳发展的好,不少人家还做了新衣服, 到处都是孩子们的嬉闹和大人呵斥他们的笑骂声。 温瑜不知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跟周围格格不入。他刚醒来还是刚初春,现在转眼已要过年了, 穿越几百年,他独自一人在大明朝, 哪里又是他的家呢。 忽然间,他想起了徐敬, “巡检司怎么过年的呢……貌似这也是季卿在蒙阳过的第一个年,不知他习不习惯……”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的往城外走去。 此时城外已空无一人,温瑜走到一半就后悔了, 自己这是做什么,人家说不定玩的好好的,你说你过去捣什么乱!但已经快要到了,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巡检司的门卫看见他都非常吃惊,连忙去通知徐敬。 温瑜忐忑的站在门口,见到徐敬应该季卿到底该想些什么说辞?要不然就说来给他送拜帖?是不是太蠢了…… 此时已入冬,蜀地的寒风吹得他有些发抖,脑子也跟着浆糊起来了。 就在温瑜胡思乱想的时候,徐敬急匆匆的赶来了。大概因为今日休沐,他没有穿平时的官服,也没带网巾,简单套了件黑护领的白色广袖衣袍,更显得公子如玉。 见到温瑜,他先是面露笑意,接着眉头一皱:“怎么穿的如此单薄,我让人给你拿件衣服。” 温瑜摇头,看着他,鬼使神差的开口:“你……要不要去我家守岁。” 说完就觉得这话不对头,又欲盖弥彰道:“我是说,咳,福哥儿一直在念叨着他敬叔叔,温琼那小子也想当面跟你道个谢……不过今天想必巡检司也很忙,你也不用……” “好” “啊?你说什么?”温瑜愕然。 徐敬面色平静:“我说好。”然后又补充道:“兄弟们都放假,有王会科在这也不用我操心,不过你得先去添件衣服。” 温瑜嘴角越裂越大,笑意止不住,“嗯!” 二人在巡检司众人诡异的目光中回城,温瑜有些艰难的移动,不应该听季卿的,他简直把自己裹成个球。别当他没看见!这一路的人都在偷偷笑他! 刚刚到家,就听见钱妈妈在指挥着一众下人贴挂钱,就是将红色的纸剪成吉祥的图案贴在门窗上。看到温瑜,连忙迎上去:“老爷这是去哪了,大过年的不见人影,姑娘以为你生气了,后悔不应该嫌你裹乱把你赶走,要去找你刚被我拦回去。”然后又看到徐敬,面露不解。 温瑜假装淡定:“徐大人在蒙阳孤身一人,我将他请过来与咱家一起过年。” 钱妈妈看他已经将人带来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个时候也有将好友领回家中过年的。 温瑜将人领进屋,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到吃饭的时间了。 最早古代风俗中,新年期间不准动菜刀,全家老少要一直休息游乐到元宵节。所以各家的主妇要在年前,准备好能吃半个月的食物。不过如温瑜这样的官宦人家一般不管这些,有厨房帮工在一切都好说。 因为徐敬终归是外男,虽然蒙阳民风相对开放,温家也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家,但总要意思一下,于是就给温玉兰单独放了一桌,用一个小小的屏风隔开。福哥儿怕姑姑寂寞,也到温玉兰那桌吃饭去了。 年夜饭的菜肴自然是丰盛异常,除了该有的灶糖、蜂糖糕、浇切糖、寸金糖、娃娃酥、枣泥夹心等这些小食,温瑜还依着本地人的口味让他们准备了口水鸡、麻辣香肠、粉蒸肉和黄金酥这些来自现代的菜。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粉蒸肉了。温瑜特意用猪牛羊三种肉做了不同的口味,配以南瓜打底,整道菜糯而清香,酥而爽口,红白相间,米粉油润,五香味浓郁,温琼这样挑剔的人都忍不住赞不绝口:“大哥,这黄金瓜实在太好吃了,什么时候能在蒙阳市面上看见啊。” 温瑜斜了他一眼:“跟你说过多少遍,这叫南瓜,今年春天应该就可栽种,顺利的话几个月后就能吃到了。” 然后转头为徐敬布菜:“季卿尝尝这鱼,此鱼名叫雅鱼,我托人在外面买来的。”说着温瑜就心生感慨,这雅鱼本来是雅安的特产,肉质细嫩,与雅女、雅雨并称“雅安三绝”,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可惜的是这鱼在现代已被列为保护动物,这也算是穿越福利吧。 徐敬品了品,笑道:“还是正清手艺好,连条鱼也能做得如此鲜美。” 温瑜略感不好意思:“哪里是我的手艺,都是下人做的,我不过是在旁瞎指挥,季卿就不要取笑我了。” 温琼在一边看的牙酸,长这么大他还没看过自己大哥这幅表情,要是大哥平时也这么对我……想了一下那个情景,他不禁打了个冷战,算了算了,大哥还是维持原样吧。 温瑜看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是一顿训斥,让他别出怪样。 最后下人还端上扁食,也就是饺子,虽然蜀地过年吃汤圆的比较多,但之前温家人长居京城,还是吃饺子更习惯一点。 待到用过晚饭,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就见福哥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温瑜笑着让温玉兰他下去休息,整个厅堂就剩下温瑜他们三人了。 温琼是想守岁的,这是他在蒙阳过的第一个除夕,而且今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觉得自己应该纪念一下。但转头看见大哥一脸“你很碍事,快点滚”的表情,瞬间怂了。起身对温瑜徐敬行了一礼,逃命一样匆匆回房。 “这小子还是慌慌张张的不像样,让季卿见笑了。”温瑜对徐敬表示抱歉。 徐敬摇头:“没有的事,你家里人都很有趣,你这个当哥哥的平时也没少操心,还要顾着县里的事,辛苦了。” 温瑜被他夸的有些脸红:“我这算什么,都是小事,不过季卿在外当差不回家过年,家中一定很挂念吧。” 徐敬沉默了一会儿:“家父在我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我这个巡检就是袭的职,家母改嫁,如今已有数年未见,我也不便打扰她。” “抱歉……”温瑜心知自己说错话了,想安慰又不知从何开口。 徐敬见他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不由洒脱一笑:“不必如此,这些年一个人早习惯了,当差也算尽职,终归是没有堕了父辈威名。” 温瑜心里也清楚,季卿绝非悲秋伤春之人,也就转移话题,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自己身边的趣事。 马上要到子时了,此时外面还有人放爆竹,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 温瑜觉得惊喜,要知道蜀中这地方还是很少下雪的,他推开门走出去,雪花一片片落在身上。徐敬担心他着凉,又给他披了件衣服。 温瑜眉眼弯弯,回头看着徐敬:“季卿,新年快乐。” 徐敬也笑了,回了句新年快乐,接着仿佛又说了什么,但外面爆竹声太大,温瑜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徐敬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摇头道:“没什么,新年快乐。” 第二日清晨,徐敬早早就拜别了温家众人,回巡检司处理事务。 明代除夕还好,正月初一这天是真的很多事,温瑜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他晨起就要率家人奴仆,拜天地、祖先,因为温父远在徽州,所以给上辈祝寿这点就省了。然后温家众人还要互拜。并用三牲熟食祭祀,纸钱供于祖先牌位前。最后打扮出门给亲戚朋友拜年,当然到了温瑜这里就是等着下属一个个给他送帖。 明代这天还要头上戴“闹嚷嚷”,就是用乌金纸作飞鹅、蝴蝶、蚂蚱之形状,大如掌,小如钱,戴在头上。一般是男女老少各戴一只,也有像温琼这样骚包的还弄出个造型来。 下属来拜见温瑜,送的礼也是千奇百怪,蒙阳毕竟地处偏远,没有京城江浙一带那么讲究,以至于送什么的都有。养殖场甚至送来一只金竹鼠,一只金兔子,以感谢温瑜这一年的照顾,温瑜哭笑不得的收下,然后让钱妈妈准备价值差不多的回礼。 之后还有祭城隍、东郊迎青帝这一系列的事。等处理完,温瑜也要累瘫了。加上可能前些天外出着了凉,风寒入体,整个人直接病倒在床。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是想着能趁着休沐的机会好好养病,结果手下送来消息,王家来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明代官员俸禄 明朝官员的俸禄是制定得很低的,很多低级官员靠官俸很难维持生活,而高级官员则根本不可能靠官俸维持其豪华生活。所以地方官的实际收入大多来自地方税收的截流,而京官的很多收入来自地方官馈赠。就拿温瑜这个县官来说,一个县官,正七品,年俸90石米,也就是6372公斤米,每人1年就算只吃掉180公斤米,这些米也只够35个人吃一年,当官还要养家,还要人情往来,这些钱根本不够。更可怕的是,有40%的米他是拿不到的,那一部分就光明正大地被皇帝折换成别的东西,例如绢布、棉布,甚至一些零碎的小东西。 再讲个好笑的事,当初洪武年间,宏文馆学士罗复仁过得很清廉,因为没钱买不起房子因此只能住在郊外一座破房子里,朱元璋有次跑到他家里去看,看见两间破瓦房外一个民工正在提着桶刷墙,他就问了,罗复仁在哪里?没想到这位仁兄一见皇帝大惊失色,跪下来说道:“臣就是罗复仁!” 这令朱元璋也感觉到尴尬和惊讶。 但是即使这样也没打动朱元璋这颗冷硬的心,朱元璋是什么出身大家都很清楚,幼时的遭遇使他十分不喜欢贪官污吏,认为工资一高这些贪官就会更加奢靡。 明朝初年的时候就开始改革薪酬制度,这一次的改革不仅没能让官员的薪酬有所提高,还大大减少了他们的薪酬,在九年之后再一次改革了这个制度,他们的薪酬竟然再下降了一个等级。大明官员都要哭了好吗!! 第37章 王家 王以溪带着小厮尔雅忐忑的走进蒙阳城, 自己妹婿给家里寄信说有要事要商谈。爹在广东谈生意,大哥又要在家中主持大局, 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是让王家帮着带一带蒙阳的生意,自己家人王以溪还是愿意搭把手的, 于是自告奋勇来到蒙阳。 耽搁了不少时间,临近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还没到蒙阳城里怎么就这么多人?路上能看见不少周围乡下的人来来往往, 手里都拿着东西, 有的是瓜果蔬菜,有的是棉布衣裳,甚至有人赶猪牵羊。 城门口检查队伍排的老长,几个门吏破不耐烦的维持着秩序。轮到王以溪, 他命尔雅往门吏手中塞了几钱银子,门吏掂了掂分量,也没怎么检查, 眉开眼笑的放他们进去了。 刚刚进城,王以溪主仆二人仿佛走进另一个世界, 城内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热闹的不得了。 王以溪毕竟见过些世面,绷住面孔没让情绪外露,旁边的尔雅可就不一样了:“乖乖!爷你看这蒙阳城比我们老家那还热闹啊,人也太多了!” 王以溪嫌他丢人, 瞪了他一眼:“闭嘴!没见识的东西,这小县城再繁华还能繁华过京里,有什么东西京里没有的。” 话音刚落,他眼睛就扫到城里一处,旋即目瞪口呆:“这、这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房子……这是那个王爷的行宫吗?” 身边路过的人嗤笑了一声“切,又来一个土老帽,这是我们县令大人主持建的学舍,用水泥修做的,现在整个大明独一份,没见过吧。” 原来他们说的就是社学学堂。讲道理如果是一个现代人,看见这种建筑也就只会一笑而过,不过在古人眼里冲击可就太大了。 这栋楼大概有三四层那么高,完全用石头堆砌的结构在一众木质的建筑中显得颇为格格不入,但却异常显眼。表面呈白色,显得神圣又庄严。 “不知道这房子住起来舒不舒服,看样子就很防潮……不过那人刚才说什么?水泥?那不是妹夫跟我们商量的东西!”王以溪自言自语,如果这水泥真能建起这样的房子,那这笔买卖一定要拿下。 他与小厮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更加感觉蒙阳的节奏与寻常地方不同。百姓行走的脚步都要快上不少,街边叫卖的,杀价的,还有商议事情的,乌泱泱的人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个生机勃勃的城镇。 这种嘈杂的环境别可能会不喜,但商户出身的王以溪却十分享受,他撇开自己之前的漫不经心,两眼放光的看着周遭的一切,最后还是尔雅拉着他才将他拖去县衙。 到了县令府,王以溪递上拜帖,由门房领进厅里。没过多久,就见自己妹夫披着大氅,边咳嗽边从里屋出来。 两人互相行了一礼,王以溪观温瑜神情,就知道他病的不轻,连忙让他回去先休息。 温瑜摇头:“不碍事,就是近日偶感风寒,两副药灌下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倒是二哥,还是跟以前一样风姿玉秀。” 确实,严格来说王以溪是王家几个孩子里长得最好的,但是好看没有用啊,温瑜心中暗暗叫苦。王老爷他是没指望,但本以为他将事情写的那么严重,来的应该是王家大哥王以泉。 王以泉处理家中事务多年,手段眼光都是一流,温瑜跟他谈生意也放心。至于王以溪此人,虽然是个热心肠,可有些不着调,更像是个花花公子,温瑜着实有些担心。 王以溪却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依旧大大咧咧道:“过奖过奖,不过我说妹夫你还是要多去锻炼一下,你看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像我成天约人投壶,没病没痛身体好的不得了”温瑜苦笑,应声称是。 二人又寒暄了一番,最后还是王以溪忍不住,率先进入正题:“妹夫你之前寄信,说到想就水泥一物跟我们达成合作,那水泥,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温瑜微笑:“水泥怎么样,二哥进城的时候估计已经看到蒙阳学舍了。如不是城内工匠技术有限,那楼应该还可以建的更高华丽。” “哦?”王以溪来了兴趣“能建多高呢?” 温瑜想了想,保守估计了一下:“如果设计合理,六七层应该不成问题,最主要的是,水泥可不止能修楼。”温瑜又详细跟他描述了一遍,接着还跟他讲了蓖麻丝和一事。 王以溪越听神情越郑重,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这真的是一笔大买卖!虽然内心喜悦,但反而踌躇起来。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这么大的生意,他实在是做不了主,但要是不表个态,又怕妹夫跟家里离心。 温瑜察言观色,看出他的难处,理解道:“不如二哥这次先来蒙阳考察一番,然后回去跟爹商量下再做决定。”王以溪大喜,点头同意。 然后两人又看了农户带来的蓖麻丝和蓖麻织物,按王家的财力,王以溪自然是绫罗绸缎享用不尽,但这不代表他没有眼力,立即敏锐的嗅到这其中的商机,兴奋的跟温瑜讨论许久。 谈最后温瑜实在是撑不住了,他刚吃了药,一直昏昏沉沉的犯困。 王以溪这才打住话题,略感抱歉道:“是我疏忽了,妹夫还是先去休息吧,这些事情待你病好了我们再谈不迟。” 温瑜摆手,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谈:“不知……家里在沿海一带可有生意。” “嘘!噤声!”王以溪大惊,这被人知道可是要掉脑袋的。 温瑜也知道,所以在此之前他早就摈退左右“二哥放心,此处就你我二人。” 王以溪犹豫了好久方到:“妹夫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如今家里在外面是有些生意……你也知道,现在徽商商行竞争压力有多大,都是些尔虞我诈的小人,还要孝敬上面,即使我王家家底再厚,也受不住这么折腾……而且也不是光我们一家,据我所知,目前京里有名的那几户都不干净。” 温瑜默然,的确,自从洪武年间下令海禁,到如今已有百年之久,任何一项法规过了百年多少也有些松动。这几年民间的走私一直就没停止过,话说回来不让沿海百姓出海做生意这种事本身就挺扯的。 温瑜点头道:“二哥放心,此事我绝不会外传,这次提起不过是有件事想拜托家里。” “何事?” 温瑜沉思片刻,组织了下语言:“我听闻在吕宋岛处,有一作物十分神奇,形如拳头,脆甜多汁,生熟皆可食用,产量高还不挑地,就是当地控制的太严格不让运出去,麻烦家里帮我打听一下,如果有机会,看能否带到大明。” 王以溪这才松了一口气:“我当时什么事,妹夫你放心,此乃利国利民的善举,回去我就联系家中掌柜,一定帮你找到。” 温瑜大喜,接着又将辣椒、玉米等物一股脑跟其描述一遍,王以溪也都一一答应了。交代完这些,温瑜才放心的回房养病。 休息了几日,觉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温瑜就邀王以溪一起在蒙阳城中逛逛,体验一下蜀中的风土人情,王以溪欣然应邀。 二人先是吃了些蒙阳的本土美食,王以溪对竹鼠赞不绝口,发誓要引进自己家中的酒楼。然后兜兜转转来到蒙阳本地的“人才市场”。 此地是温瑜特意划分出来的,因蒙阳之前经济太过落后,从之前温瑜家中那两个买的犯案的下人可以看出,这里就连牙行都比不上其他地方。 近来蒙阳突然冒出大量工厂,每一个都缺人,索性温瑜就找了块地,让他们自由招聘,一些有特长想找工作的也可以来。 王以溪注意到这里竟然还有不少女子,感到非常惊讶:“女子也能在工厂上工吗?” 温瑜定睛一看,摇头笑道:“非也,她们是来给商人供货的,蒙阳现在有些商户想了这招。让这些女子在家做些织活儿,然后统一收购,计件付给工资,如此就形成了雇佣关系,那些妇人也还是自由身,不影响什么。” 王以溪对这种经营模式十分感兴趣,同时也有了一种危机感。在他看来,蒙阳如今虽然还赶不上京里和江南一带,但若长此以往,指不定有日后有大发展。 他思前想后,最终决定,立刻就水泥厂和蓖麻丝这两物签订契约,先斩后奏等回去再跟爹报备,否则下手一旦晚了怕是后悔莫及。温瑜看他想好,也就同意了,两人达成了协议。 回府后,王以溪一分钟也待不住,立刻就要回家通知这件事,温瑜见拦不住他,就送收拾一些东西准备送他走。 临走前,温瑜想着王家的种种,最后还是讲王以溪拉倒一旁,低声道:“我之前略有耳闻,家里如今是走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万喜玩大人的路子。” 王以溪点头,接着叹了口气:“万大人那面这两年狮子大开口,家里的银钱根本不敢断。” 温瑜郑重道:“二哥,这本是王家的家事,只是父兄都有恩于我,此事我必须要讲。” 王以溪道:“妹夫你当说无妨,家中都没拿你当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海禁 明朝从洪武年间就开始海禁了,当时主要是防止倭寇。但跟大家想的不同,明朝从隆庆开始就开关重新跟世界接轨了。原因很简单,向我们之前说过的,大明财政撑不住了。当然开关的作用也很明显,最起码万历年间国家还是挺富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管是明朝的海禁还是清朝的闭关锁国,二者都没有完全隔离对外贸易。明朝开放了月港,清朝有广州十三行。 那么有一点可能大家都很奇怪,为什么清朝末期的时候那么有钱,赔款都能赔那么多,明朝末期的时候连侍卫工资都要拖欠。抛开天灾等因素不谈,原因就是明朝开放月港,但是是政府拿小头,只收了点税,真正的钱在大商人手里。清朝实行的是官府特许经营,肥了国家,坑了百姓。 EMMMM跟大家讲一下,我平时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基本都能做到日更,更新时间在23点左右。如果真有不可抗力,比如加班、出差,或者我又重启我的练车计划了……那赶不回来当天可能会请假,不过第二天会补偿3更!晚上还有两章,大家看文愉快! 第38章 改吏治 温瑜想了想, 谨慎道:“万喜万大人虽然权倾朝野,但就我个人觉得, 并非能长久依靠的人啊。” 王以溪愣了一下:“不知妹夫的意思是……” 温瑜低声道:“太子……” 王以溪大惊:“此话从何说起啊,我说句不好听的,如今陛下春秋鼎盛, 又不是只有那一个儿子,太子的位置能不能坐稳都还不一定。万指挥使为人虽然贪得无厌, 但终归还是能照拂得到我们王家的。” 温瑜心道, 那是你不知道成化帝已经没有多少年好活了。 是的, 就在之前温瑜想起,如今已经是成化二十年,还有三年时间,万贵妃就要逝世, 彼时成化帝痛彻心扉,一病不起,没多久也跟着去了。接着就是明朝政治相对最为清明的一段时期, 弘治中兴了。 温瑜劝道:“二哥此言差异,如今太子宽厚仁德, 在朝堂民间的名声都是有口皆碑,皇上也十分器重他。况且……虽然皇上是正值壮年, 但万贵妃已年过半百,倘若万贵妃一去,就算生前又天大的恩情,万喜万大人这个当弟弟的也免不了被清算, 小弟的意思不是让家里立刻改换门庭,只不过狡兔三窟,多留一手总是好的。” “这……”王以溪犹豫了,他王家虽然家财万贯,但毕竟游离在大明朝堂之外,这方面的敏感度还是差了些,听温瑜给他这么一分析,也觉得有道理,便回道:“好,我听你的回去劝劝爹和大哥,不过搭上太子的人实在太困难,只怕是无从下手啊。” 温瑜微笑道:“也不必是太子身边的人,实在不行可以暗中投靠维护太子的官员,朝中这么多人,总会有办法的。” 王以溪恍然大悟,旋即对温瑜佩服的五体投地,读书人果然是脑子活络思维敏捷,连钻营都比别人技高一筹,温瑜要是知道他心中这么想,不知道是哭是笑。 送走王以溪,温瑜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他跟王以溪闲聊的时候得知,王以溪刚进城时看见蒙阳城门口乱糟糟一片,门吏还有贪污受贿的现象,这可不行,温瑜心中想着。 马上彭县就要举行牡丹节了,按这次宣传效果来看,估计要有几万人涌入彭县,这么多人彭县肯定装不下,两县离得这么近,到时候务必会有一部分顺路来蒙阳看看,温瑜还打算让蒙阳趁机也跟着发展一下旅游业。这种混乱的管理,游客一来不是要被劝退吗。 而且早在弄芙绑架案混入衙役之时,温瑜就想要好好管理一下吏治了。 明朝县衙明代县衙内部人员主要分官,吏,役三类。分工主要是官主决策,吏理文书,役供差遣。 其中如温瑜、梅鸿之和周纨这些是官员,都属于朝廷命官。 而像六房中负责粮科、马科这些人,他们的身份是吏员,为吏部注册的公职人员,通俗一点就是现代社会的公务员。 剩下的就是县衙中最为庞大的组成部分——役了,这也是温瑜此次改革的重点。 役统称三班衙役,第一班为皂班,主要是给温瑜做仪仗队或者审案之时立于两边吓唬、惩罚人犯的;第二为快班,就是人们常说的捕快的那类,干的都是抓人犯、破案、催租税之类的活。第三为壮班,临时召集的民工,有紧急情况时可协助守城等等。 三班衙役都没有官方的正式身份,相当于为衙门服役的性质,发放薪水但是很低。其中,除了壮班以外,剩下的两班衙役都是贱民。即使官方上对衙役的地位如此贬低,到了生活中却未必如此,毕竟捕快之类的干的是“管平民”的活,又不是人人都要去读书考科举。 捕快虽然有薪水,但是薪水很低,蒙阳现在的规定是每人每年六两银子,甚至还没有农户挣得多,靠薪水连饭都吃不饱,所以捕快也不是靠薪水吃饭的。 平时县衙里的差役们吃点回扣,捞捞外快,只要不太过分温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点俸禄实在不够养家糊口的。 不过最近随着蒙阳经济的发展,这种现象又愈演愈烈之势,经过温瑜暗中调查,大部分捕快现在一个月能收个几十两下来。 这不不是小数目了,而且执法粗暴,还有徇私舞弊的现象发生。 温瑜既然决定改吏治,那肯定不能直接大刀阔斧的就改,他先是找人调查了一番蒙阳的现状。得出结论就是三班之中皂班和快班还好,毕竟权利不是很大。可在执法第一线的快班,如今贪污腐败的现象极为严重。 温瑜左思右想,先是在县衙内部颁布了法令十条,其中对包括下属官吏在内的一切人员的行为都做了明确规定,比如何事执法态度,工作内容等。 然后又对外发布告示,如果衙役在执法过程中有贪污腐败,违反规章之事,欢迎百姓举报,举报一旦核实,被揭发之人一律免职受罚。 当然与此同时温瑜也提高了衙役的俸禄,由每年六两变为每月二两,如果遇到特殊时期需要加班,还有加班费,另外还设立了工伤补贴,医疗补贴,节假日福利等一系列奖赏。 如此一来虽然那些规定令差役们头皮发麻,但也没太怨声载道,毕竟这种薪水,加上福利,他们在蒙阳已经是中等收入人群了。 到了这里,一些胆子小的已经收敛了不少。可也不排除那种平时作威作福习惯了的,对温瑜发布的指令不屑一顾,觉得温瑜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哪有那么多精力管他们,依旧我行我素。 温瑜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虽然在百姓之中发布了法令,但也许是多年积威,众人对差役的惧怕已经刻在骨子了里,没有一人站出来举报那些违法的捕快。 温瑜觉得不能这样了,于是暗中求助徐敬,从巡检司借来一个人,让他装成农户,在那□□勒索之时站出来反抗,估计被打一顿收了点伤,然后直接去衙门向温瑜告状。 温瑜假意震怒,免了那帮人的差不说,还奖了举报之人一大笔银子。 有了这个前例,众人这才开始反应过来,好像县令大人是真的在为他们做主,之后又跳出一些人举报,温瑜在调查之后一一处理。 此时快班的人已经清出去一半,到了这里蒙阳的吏治才算是清明了许多。 有人走自然要有人来,开除这么多人,也是时候招人了。温瑜早就起草好了文书,准备好时机发布,第二天就命人张贴。文书中规定了应聘人员的年龄、身体素质、有无犯罪史等以系列要求。 虽然比较严格,但是应聘的人还是很多的。毕竟衙役属于贱民行业,这时代贱民能从事的实在是太少了,不少人兴冲冲的来应聘。温瑜和梅鸿之等人亲自监督,总算是把县衙里的缺口补上了。 .... 如今的蒙阳,百姓富足,生活惬意。底层平民去给工厂做工,一个月收入是曾经的好几倍,而本身就有钱的商人更是看准时机,赚的盆满钵满。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大家手里有了闲钱,紧跟着蒙阳的青楼事业便蓬勃的发展了起来。 是夜,蒙阳春香楼内,秋娇厌恶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熟睡的男人,睡觉就睡觉,竟然还打她。 婢女海棠扶她起身,看她一身伤痕,不由心疼道:“姑娘受苦了,这何老爷也太不地道了,下次跟屠妈妈说一声,他再来就说你不在,省得折腾你。” 这时送热水的龟公进来,一双小眼睛贼兮兮的四处偷瞄,看到秋娇露出大片香肩,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秋娇也不是温顺的脾气:“看你娘!王八蛋小心姑奶奶把你眼珠子扣下来!”龟公遂安分状低下头。 秋娇依然没消气,只觉得这天底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往屏风里面瞪了瞪,骂道:“睡的跟死猪一样,以后再打老娘,干脆下药把他毒死!”海棠也跟着在边上应和。 洗完澡,秋娇见宵禁都要过了,便站到床边,没好气的推了推床上的男人:“何老爷,这天也要亮了,您打算在我这儿睡到什么时候?” 男人没反应,秋娇又用力拍了他两下,旁边海棠笑道:“说他睡得像猪难道真是猪不成,这样都不醒!” 秋娇却感觉有些不对,床上这人身上冰冷,而且十分沉重,她伸手往那人鼻下探去。 “海棠”秋娇惨白着一张脸“快通知屠妈妈去报官,何老爷人没了。” 第39章 从此醉一 温瑜急匆匆的走进县衙。 又有命案了, 这次死的还是水泥厂合作人之一,是蒙阳城里新兴起的大商户, 何家的家主何坤。 蒙阳城现在日新月异,曾经的老牌富人吴家卫家等已经退居第二线。那些跟着县里政策,经营红砖水泥蓖麻此等产业的, 反而后来居上。这次何坤死了,对蒙阳的水泥行业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毕竟如今城里四分之一的水泥都在他经营的厂里生产。 此次是蒙阳最大的私.娼馆春香楼清晨来报的案, 结果还没等温瑜收到消息, 那面何坤的家人就去把尸体抬回家里了。 温瑜有些生气,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容易破坏证据,但家眷先领尸体这种事在这个时代也无可厚非,就寻思着等下再派仵作去王家验尸。可没过多久, 外面就又闹了起来。 王家将那天陪何坤的妓子秋娇压到县衙来,状告秋娇谋害何坤。温瑜头痛,不过既然有人击鼓那也只能升堂审理。 到了公堂上, 温瑜仔细打量了一番,地上跪着两拨人。一方是一男一女, 男子女子皆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华丽:另一方放则是一妙龄少女, 丹凤眼柳叶眉,容貌娇艳,此时她头发衣裳都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跟别人撕扯过。温瑜心下了然, 恐怕这就是那位秋娇姑娘了。 待坐下之后,还没等温瑜开口,原告那面就哭天抢地道:“大人!草民是何坤的长子何通!您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这小娼、妇蛇蝎心肠,竟然下药毒死了我爹!一定要让她偿命啊!” 温瑜拍了怕惊堂木,示意两人肃静,然后问道:“原告何通,你说秋娇杀了你爹,可有什么证据?” 何通抹了抹泪:“证据太多了,首先我爹无病无灾,今晚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满府的人都看见了,结果在那淫、妇那里睡了一晚人就没了,除了她还能是谁!” 秋娇吊着眼睛嘲讽的看着何通:“笑话!在我床上睡过的男人多了,怎么他们都没事就你爹死了,你爹有没有病我们怎么知道,我到现在还怕你爹把病染给我呢!我当是什么证据,放不出带响的屁就赶紧让姑奶奶回去!姑奶奶我要去医馆检查!” 温瑜听得忍不住露出笑意,不过话虽然粗俗,却有几分道理,单凭这点就认定秋娇是凶手,未免有些儿戏。于是问道:“何通,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何通还没张嘴,他旁边的女子先回道:“禀大人!民妇何家长女何莲,我们还有人证!请允许我们带上来!”温瑜同意。 接着一低矮干瘦的男子走进公堂,看见温瑜,双膝一弯,行了大礼。温瑜问道:“来者何人?” 那男子似乎非常紧张,头都不敢抬:“回大人,小民雍老三,乃是春香楼的龟公,小民之前亲耳听到秋娇姑娘说要给何老爷下毒。” 温瑜皱眉,接着问道:“那你可知她为何要毒害何坤?” “小民知道”雍老三小心翼翼的看着秋娇,怕她会暴起伤人:“何老爷在房事上……有些粗暴,又不太守礼,楼里的姑娘们都不愿意接他的客,秋娇姑娘也是看不上何老爷的,不过最近何老爷发了财,经常花重金来找秋娇姑娘,每次离开时秋娇都遍体鳞伤,所以气不过就……” 秋娇在一旁听的满脸铁青,她虽是青楼女子,但将私事搬到台面上还是非常令人难堪的,遂红着眼睛冲上去打他:“你这烂心肝的死龟奴,让你胡说!老娘撕烂你的嘴!”雍老三被大的连连哀嚎,最后还是温瑜让人将两人拉开。 何通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大人也看见了,这贱人这么凶悍,我爹一定是她杀的!求大人为草民做主!” “这……”温瑜刚要说话,外面就又有事禀告。温瑜让人进来,衙役捧着一包东西对他道:“大人,这是刚刚春香楼老鸨送过来的,说她们搜秋娇的房间,发现了此物。” 温瑜定睛一看:“这是……砒、霜?”衙役点头。 何莲立刻跳出来:“好啊!这下认证物质聚在!看你还怎么抵赖!你换我爹名来!” 秋娇脸色瞬间惨白,慌张道:“不是的!不是我杀的人!” 何莲却不肯放过她:“你敢说这不是你的毒药!” “砒、霜是我的,但何坤的死与我无关。” “那你藏砒、霜干嘛!” “我……我是留着防身的不行吗!” 何莲夸张大笑:“哈哈哈,大伙儿可都听听,她一个窑子里的姐儿,没事要用砒霜防身!笑掉我的大牙!大人!凶手就是她!” 温瑜冷静的看着底下的一切,虽然如今有证据说秋娇是凶手,但毕竟还差了点,于是他下令暂时将秋娇收押,等过两天升堂再审。何家姐弟看着有几分不服气,但又不敢反驳,只能走前狠狠瞪着秋娇。 众人散去后,温瑜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件案子跟之前的比起来脉络还算比较清楚,但现在蒙阳好不容易蒸蒸日上,他实在不想再出什么事扰乱秩序了。 不过这案子有些奇怪,秋娇作案的动机未免太儿戏了一点,这个名字他在温琼嘴里听过,依稀有些印象。 貌似之前县学里的书生就因为他争风吃醋过,观其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那应该是青楼中的头牌,如果实在受不了何坤的虐待,她完全可以不接客啊,为什么要杀人呢……温瑜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下人告知温瑜徐敬徐大人来访,温瑜连忙将人请进来。 徐敬还是老样子,冷着一张俊脸,只有看见温瑜的时候面色才缓和几分。 温瑜笑道:“你这大忙人终于有功夫来找我了。”话刚脱口温瑜就觉得不对,自己怎么跟怨妇一样,但又收不回来,只能尴尬的看着徐敬。 徐敬也听出他言语里的不高兴,解释道:“最近上面有指令让我们协助管理土司,王会科又受伤了我没个帮手,没来知会正清一声,是我的不是了。” 温瑜听到还有此事,忙问道:“王会科怎么受伤立刻?你有没有事?” 徐敬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们只负责巡视,刀剑都不用拔,哪里会受什么伤,至于王会科……他是在演武场训练手下,给他们演示举石锁,结果没拿稳一下砸了脚,估计在床上躺几个月才能好。” 温瑜:“……”该!他还记得王会科之前三天两头的嘲笑自己是小白脸,还有防贼一样防他,生怕自己上司被他惦记上。温瑜表示自己也是很记仇的! 徐敬看着对面的人生动的面部表情,有些好笑:“我来之前就听衙役说你自己在屋内坐了一个下午,正清可是在想什么?” “啊?”温瑜被问得一愣,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在想青楼啊……” “!!”徐敬大惊,心中一阵慌乱,表面镇定道:“哦?我到不知正清什么时候对烟花之地感兴趣了,想哪位女子可否对我说说?”最后几个字颇有些冷冽的味道。 温瑜没反应过来,但是小动物一样的直觉还是让他马上换上讨好的笑容,解释道:“季卿说笑了,你还不知道我吗,每天蒙阳这么多事等着处理我哪有时间去想风月之事。” 温瑜随即将何坤被杀案解释给徐敬。 徐敬这时才松了一口气:“那照正清看来,此时当如何入手?” “嗯……”温瑜陷入沉思,接着眼前一亮:“不如你陪我去春香楼查探一番。” 是啊,来大明这么久,他每天只顾着工作,连古代的青楼都没见过!明朝的秦淮八艳他可是向往多年! 徐敬为人向来刚直冷漠,如有邀他去青楼的人都会被其狠狠掘回去。但看着温瑜亮晶晶的双眼,徐敬实在没办法拒绝,况且温瑜独自去他也不放心,便同意一起前往。 二人趁着夜色走出府,到了春香楼,此时虽然还没彻底天黑,但楼里已是人声鼎沸,看来命案并未影响到这里的生意。 明代的官方妓、院是教坊司,那里都是些罪臣或敌国之女,本职工作是大型文艺歌舞表演,兼职昌妓。但是在蒙阳这种小地方,哪里有什么教坊司,所以私妓较为发达。因为明朝开国时就规定,官员不得露宿花街柳巷,所以温瑜也打定主意,这次来春香楼见识一下查查案就走。 到了楼里,老鸨屠妈妈小心翼翼的接待了二人。得知温瑜的来意之后,她将二人领进二楼最华丽的一间屋子:“因为之前官爷警告过我们,所以秋娇姑娘的房间一下都没动。二位大人随意查看,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跟我讲,老奴先退下了。” 温瑜拦住她:“且慢,我暂有一事想请教屠妈妈。” “不敢不敢,大人尽管问。”温瑜想了一会儿道:“不知屠妈妈是如何发现秋娇姑娘藏的砒、霜的。” 屠妈妈叹气:“这说来也巧,那日何家人将何老爷的尸体抬走后,就要找秋娇算账,我们哪里是何家那群护卫的对手,秋娇被他们拉去报官,这时候楼里的姑娘提醒我,何老爷既然在我们这没了,终归是有些不吉利,不如将那屋子暂时封锁了,把我们之前去庙里求的灵符贴一些上去,也好驱驱邪气。这事我不敢让那帮粗手粗脚的下人做,想着自己动手,结果就在那秋娇姑娘的柜里找到了毒、药,我就赶紧送到衙门去了。” 温瑜接着问道:“这秋娇是什么时候到你们楼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作者是个没什么墨水的起名废,所以想到青楼就只能起什么娇、红、香这些名字,但明朝的青楼都非常非常好听,比如江东、鹤鸣、醉仙、集贤、乐民、轻烟、翠柳、梅妍、淡粉、讴歌、鼓腹、来宾、重译、叫佛、清江、石城这些,简直好听爆了! 再跟大家讲个有意思的 正如正文里说的,明朝对官员嫖。妓,这一块管理的非常严格,一旦抓到就是革职,永不录用那种。所以大明官员想要去青楼该怎么办。一是私、娼,暗娼这些,反正民不举官不究,被抓就算你倒霉,另一个就是男风馆了,这个在大明非常非常多!比如明代小说《弁而钗》里就有讲男主为了筹钱,被人忽悠进南风馆卖身。 最后《弁而钗》真的是一部神奇的书,里面主要讲了四个耽美故事。我给大家举个例子,其中一个就讲的大概是: 有个美男子叫张机,文武双全,率兵打败山寇,还娶了两个妻子。天津有秀才叫钟图南,喜南风,看见张机风流倜傥,邀他一起喝酒,趁他喝醉了将他迷、奸(!!!!) 张机醒了之后很生气,钟图南要自杀谢罪,然后张机原谅了他,两人重归于好,没羞没臊的整日在一起(!!??) 钟图南后中进士,被差往陕西平兵变,告急,张机率兵往助,一起保卫家园,重拾旧欢。 后来二人双双弃官,带着家里人归隐山林,还结成了儿女亲家(……) 就问你们6不6!!! 第40章 从此醉二、三 听到温瑜询问秋娇来历, 屠妈妈犹豫了一下。半晌,才喃喃道:“这秋娇姑娘……她、她不是我们楼里的, 连身契都不在我手里。” 温瑜疑惑,头一回听说老鸨没有身契的。 看出温瑜的不解,屠妈妈接着道:“这秋娇, 本是大半年前突然出现在我们这儿,说要进我们楼里当姑娘。实不相瞒, 我一看那举止那身段, 就知道以前也是个做这行的, 想着还是个大地方出来的,规矩多得很。本来我是不敢收,怕犯了事,结果她把路引拿给我看, 我知道她是良民之后才跟他定了契。谁知道这婆娘竟然胆大包天敢杀人啊!” 屠妈妈一脸悔恨,但是温瑜心里清楚,估计正是因为秋娇不是她的人, 她才怕麻烦将其举报,否则这种摇钱树青楼里怎么可能舍弃。 温瑜又问道:“劳烦屠妈妈再将何坤当天来你们这都做了些什么跟我讲一遍, 越详细越好。” 屠妈妈连称不敢,回忆了片刻道:“何老爷曾经是我们楼里的常客, 不过都是点些别的姑娘。秋娇价格高,规矩还多,他负担不起。最近做生意发财了,才经常来找秋娇陪, 因为他出的钱是别人的四五倍,秋娇也就捏着鼻子忍了。前段时间他因为忙着家里的买卖,隔了好久那天才来。刚进楼就要秋娇,要我们这最有名的厨子给他做上一桌菜……” 温瑜好奇问道:“他还在楼里吃了饭?” “那是”屠妈妈得意道:“不是我王婆卖瓜,我们春香楼的厨子,比蒙阳大半酒楼都要好,尤其那鱼做的,更是声名赫赫。大人您也看见了,我们这的景儿还有我们这儿的姑娘,我屠妈妈要做就做蒙阳城的这个!”她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温瑜默然,的确是,这一路走来,他发现春香楼的风格己与江南的园林风景相似,综合利用假山、荷池、林木、回廊、亭阁,从而形成了独具一格的山水派园林。这非但不杂乱无章,反而营造出一种非世俗的生活氛围,显得雅洁有致,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气息。同时,楼内房间的布局给人以安全、舒适之感。 屠妈妈正骄傲着,冷不丁徐敬开口:“这么说何坤是在你们这吃饭中的毒?” 屠妈妈浑身一激灵,急忙否认:“老奴冤枉啊!因为我们这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所以菜端上来之前都专门有人验过,给何老爷吃的可是干净的不得了!我看是秋娇她自己趁何老爷睡着了偷偷灌进去的!” 温瑜听她这么说,也没有追究,便让她退下,自己和徐敬要在这屋里翻翻,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屠妈妈低眉顺眼的关上房门,两人开始就着房屋布局翻找。 最后徐敬在秋娇床板隔间处发现了匕首、皮鞭、锥子等物,这些东西大部分包裹这玉石或珠宝,色泽艳丽,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的。 温瑜无语……古人真厉害啊,反倒是他跟个土包子一样毫无见识。 徐敬却皱眉道:“那秋娇藏这些东西做什么?” 温瑜欣慰竟然有人比自己还纯洁,正要给他解释,就听徐敬道:“像这种青楼也用不上这些,秋娇这个位置的更是不用受此折辱。” 温瑜:“……”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季卿! 他有些闷闷不乐的问道:“哦?那这种青楼的流程是怎样的?” 徐敬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首先要“到门”,然后是“升阶”,进而“登堂进轩”,之后便是“坐久”,最后才能“定情”,不管身份如何,都需遵从上述步骤。而且跟姑娘定情之后也要文雅,就算真粗暴,也决不能像这样用器具。” 温瑜心里不是滋味,阴阳怪气道:“徐大人之前还说自己不去这种地方,如此看来您简直是个中老手啊,失敬失敬。” 徐敬身子一僵,有些慌乱:“我的确是没来过,这么熟悉都是因为刚当差的时候据说有一伙乱党常年躲在青楼里,为了办案才去了解了一点。” 温瑜好奇:“抓人了解这个干嘛?” 徐敬罕见的没回答。 温瑜看他这样,觉得这也是对方的私事,不好太多打听。 可徐敬却误以为他生气了,立刻老实交代:“那伙人十分狡诈,我们担心打草惊蛇让他们跑了,于是打算派个人男扮女装前去调查,我当时年纪小,身量未成就、就……” 温瑜目瞪口呆,转念一想,也确实,以徐敬的气质美貌,要是性转成女子,估计就是小龙女周芷若在世,绝对秒杀一大片那种! 徐敬看着陷入幻想中的温瑜,不觉感到有些好笑,他向来厌恶外人在意他的容貌,不过现在却有些感激父母给他的这副好皮囊。 温瑜回过神来,此时有点感激这屋里的性、冷淡装饰了,最起码能让他时时刻刻保持清醒。他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看也搜不出什么了,就干脆叫徐敬回府。 二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着,温瑜脑子依然有些浆糊,盲目的跟着徐敬。可走了一会儿,徐敬却脚步一顿,拽住了温瑜的手。 温瑜惊讶,刚要开口,只见徐敬往身后瞄了一眼,温瑜立刻心领神会。二人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进一条小巷,徐敬将温瑜拉在身后。 半晌,就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男子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冒出来。 徐敬一把将他制住,看他还要反抗,又在其腰窝处踹了一脚,那人立刻疼得弓起身子。确认已经没有危险了,徐敬示意温瑜过来。 温瑜走近定睛一看,趴在地上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粗麻布衣,相貌平平,一脸的忠厚老实样。那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温瑜才注意到他似乎是个坡子,明显能看出两只脚长短不一。 那青年起身后似乎被两人吓到,起身之后又跪倒在地不住叩头:“求两位大人饶命,草民并无恶意。” 温瑜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跟踪我们两个?” “草民边小飞,乃是蒙阳城里送水的,这次来找大人是为了秋娇姑娘。”边小飞回答,接着又行了个大礼:“求大人明察!秋娇姑娘真的不是杀害何老爷的凶手啊!” 温瑜见他这么笃定,好奇道:“你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 边小飞卡住了,他也说不出来什么:“证据……证据我是没有,但秋娇姑娘根本不可能杀人!” 温瑜都被搞糊涂了:“你这人,口说无凭,现在可是所有线索都指向她,你一个送水的见过秋娇几次?让我怎么相信你?” “不是的!”边小飞否认:“秋娇姑娘还没到蒙阳的时候我就认识她!还是我将她带进城的!” “哦?”温瑜好奇,正好他们有些怀疑秋娇的来历,就让边小飞讲清楚,边小飞缓缓道来。 原来在大半年前,边小飞接了医馆的活计上山采药。他自幼被遗弃,跟个老猎户在山中长大,虽然不利于行,但对山路还算熟悉。结果正当他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看见了秋娇。 “莫不是秋娇山林遇难,你英雄救美将他带下山?”温瑜兴致勃勃的问道,这不就是小说里的情节吗,竟然真被他遇到了! “不、不是”边小江羞窘的告诉温瑜实情。原来是他自己看到秋娇,为其美貌所慑,脚一滑滚下去,摔得不省人事,最后还是秋娇救了他的性命。 温瑜:“……”好吧,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边小江醒后,就见已是深夜。他俩还身处深山老林里,那女子在一旁烤火,见他清醒还扔给他条烤鱼。他吃着鱼忍不住偷偷瞄那美人,好几次被抓个正着,但美人也不恼,嗤笑一声大大方方让他看。 吃完鱼那女子主动向他打听蒙阳城的情况,他如实禀告,当听说蒙阳最近发展的还不错,百姓也都很安逸之后,那美人就说要去蒙阳做自己的老本行。 边小江鼓起勇气问她什么老本行,就见她展颜一笑,迷得边小江神魂颠倒,只觉得周围的火光都暗淡了几分。美人嘴里冷冰冰突出两个字:“昌妓”。 “昌妓啊……等等!昌妓!?”边小江大吃一惊,旋即就想劝阻,又不知从何说起。 对方看他记得团团转的样子不由感到好笑:“我本来就是做这个的,现在身无分文,又什么都不会,不去卖身等别人养吗?” 边小江面红耳赤,吭哧了半天,小声道:“我、我养你啊!”看着美人惊讶的表情,边小江越说越快:“对啊!我养你!我是说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就应该报答!” 女子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噗嗤一笑:“穷小子,我用你养?你先把裤子缝好再说吧。” 边小江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了好几年的裤子由于刚才从山上滚下,屁股后面露了好大一个洞。他急忙用手捂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神色黯淡不再说话了。 过了几个时辰,两人看天要亮了,就打算一起进城。临行之前那女子道:“喂,小穷鬼,你帮我起个名字吧,之前的我不想要了。” 边小江不识字,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突然看到那女子人比花娇的脸庞,想到此时正值秋天,便道:“不如就叫……秋娇。” 美人念了两句,觉得不错,笑道:“好,从今天开始,我就叫秋娇。”二人就此分别。 边小飞缓了一下,接着说道:“之后我去春香楼送水,才知道秋娇成了那里的头牌,我这几年攒了些银子,用这些钱去跟秋娇见了个面。秋娇见到我也听高兴的,不止没收我钱,还帮我在春香楼里介绍了分工作,现在那一片的水都是我送的了。” 讲到这里边小飞开心的笑了笑,温瑜也被他感染,对着他说恭喜。 边小飞道了声谢,然后忧愁道:“我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出入春香楼,跟秋娇姑娘也熟了起来。渐渐地我发现了秋娇姑娘的秘密。” 温瑜追问道:“什么秘密?” “她……她经常在房中藏有剪刀、匕首之类的东西,然后自己伤害自己。”边小飞说着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哭丧着脸:“最严重一次她甚至喝了一点砒、霜,还好我发现了,逼她吐了出来。” 温瑜想到他们之前在秋娇房里发现的那些利器:“你是说……那砒、霜是她买给自己吃的?” “是的!大人,秋娇她心地善良,每月都会往庙里布施,还经常帮助我们这些下等人,她真的不可能会杀人啊!”边小飞说着又要跪下去,温瑜连将他扶起,对他保证道:“你先回去吧,如果秋娇真是清白的,本官一定秉公办理。” 边小飞再三拜谢,之后踉踉跄跄的走了。 回去之后,温瑜觉得如果边小飞说的都是真的,那此案疑点就太多了。明天仵作去何家上门验尸,他还是跟着一起去吧,也好了解一下详细情形。 第二日,温瑜一早就来到何府,何府高大俊美的管家将他们领进去,何家众人早早在厅堂里迎接他。 除了那日公堂之上的何通何莲,还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正是何坤的夫人,夏氏。 出乎温瑜意料,夏氏虽然年纪不小了,但长得却十分年轻,穿着一身道袍,柳眉微颦,更显得温婉娴静,何通何莲这两个孩子没一个像她的。 另外那个就是何家的二儿子何送了。 来之前温瑜曾经派人仔细调查过何家,这大概就是明代小富之家的缩影。 何坤一共四个孩子,何通何莲都是原配夏氏生的。何送只比何通小三岁,是何坤跟婢女偷情所出,从小养在夏氏身边。还有个小儿子也是跟下人生的,只有五岁暂且不提。 何通也不是什么败家子,不过资质平庸,读书经商都是平平,也就做个守成的家主。以前何坤只是个小商人,在蒙阳都排不上号。不过最近他搭上蒙阳县衙这条大船,生意越做越大,这时候何通就有点不够看了。 反而二儿子何送,近几年逐渐崭露头角,接连办了几桩大买卖,何坤非常满意。 案发之时何送在彭县建工,是的,彭县修建牡丹园的项目也被何送拿下来了。何送本就打算今天回来,因何坤要将蜀中的生意彻底交给他,自己打算去京城发展。结果何坤身死,此事只能耽搁了。 温瑜将众人的神色一一打量了一遍,不动声色的带人走进何坤停尸的地方。 正值寒冬,尸体还没有腐坏,温瑜命衙役开棺,何坤闭着眼睛躺在里面。那边何莲发出一声抽泣,夏氏低头念了几句心经,其余人也是面露悲色。 温瑜叹了口气,无论多少次,他都没办法习惯面对死者的亲友。 仵作检查了一下何坤的尸体,之后对温瑜汇报:“死亡时间跟报案的时候基本一致,而且死者四肢有轻微的抽搐,死后毛发脱落了一些,确实是死于砒。霜之毒。” 何通在一旁激动到:“大人!没什么好怀疑的了!就是那毒妇!请大人今早宣判!” 邓武看不下去了,呵斥道:“大胆!大人如何断案还要听你命令不成!”何通面色一白,吓得不敢出声。 温瑜摇摇头,这何家老大确实不行,难怪他爹看不上。温瑜对众人道:“此案还有些疑点,待本官细细查明,不过各位放心,一定今早给你们个交代。” 之后温瑜等就在何府管家的带领下离开,走之前他问管家:“不知可否告诉我何老爷死亡当日的行程。” 管家想了想:“那日白天老爷在家中处理杂物,午后在城郊别院宴请蒙阳本地的一些合作伙伴,晚上就去了春香楼,除此之外并无他事了。” 温瑜默然,看时间线没有什么特别的,只能回去再调查了。 用过午饭,温瑜在府里来回散步消食。 刚走到花园,就看见温琼倒立在亭子里,现在室外温度不到十度,那死小子就穿了一件单衣,小身板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 “温琼!你做什么呢!”温瑜怒斥,温琼吓得直接摔到在地。 温瑜快步走上前将他扶起来,温琼挠头:“大哥?你怎么来了?我最近读书读得头疼,看道一本书上说倒置能调理身体阴阳之气,使人神清气爽,就想着在这里试试。” 温瑜扶额,自己这个弟弟虽然改好了,但怎么人也变得越来越沙雕:“你这又是在哪翻出来的伪科学养生大法?都不动动脑子的吗,染上风寒我看你怎么办!” 温琼被他训得不敢抬头,过了一会儿,看他气消了才走上前,讨好道:“大哥最近辛苦了,有什么事跟小弟说说,是衙门里又遇到案子了吗?” 温瑜看他那副贱兮兮的样子哭笑不得,讲道理这小子要是不发神经的时候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嘴甜又会低服做小,难关温母活着的时候对他最好,遂将何坤案跟他讲了一遍。 温琼听罢有些不以为然:“还能有什么啊,首先何老二是不可能杀他爹的,马上何家一半都是他的了,那就剩何夫人跟她那对子女了呗,他们肯定不甘心啊。” 温瑜摇头:“你说的我也想过,但时间上对不上,何坤一晚上都在春香楼,砒霜的潜伏期又不长,何家人没有动手的时机。我也派人调查过春香楼里的下人,何家人没跟他们接触过。” 温琼皱着脸:“那就不知道了,说不定我们都想多了,就是那个秋娇干的,大哥你不如再去问问她。” 温瑜一想,也是,现在秋娇身上还有不少疑点,可以从她这里突破。于是赶了温琼回屋,自己去县衙大牢。 看守县衙的牢头看见温瑜来了明显异常紧张:“大、大人怎么,过来了,要不您先休息一下,我叫人把里面打扫打扫免得脏了您的眼。” 温瑜一看就知道里面有猫腻,沉下一张脸:“让开。”牢头不敢再说话,侧身让温瑜过去。 走进监牢,由于温瑜之前就下令整改过,所以牢里还是比较干净的。他径直走向关押秋娇那处,还没到,就听见有人跟秋娇说话:“秋娇姑娘,你再吃一点吧,牢里阴冷,我这次给你带了被子。你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说话之人正是边小飞。 温瑜看了一眼牢头。牢头尴尬的低头:“大人,我真就是被他磨的受不了了,看那傻小子可怜,发誓没收他一分钱。” 温瑜也知道边小飞对秋娇痴心一片,便绷着脸说道:“下不为例。”牢头松了一口气,连连称是。 那边边小飞还在温言软语的哄着秋娇,秋娇始终沉默不言,半天才道:“我一个将死之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边小飞慌了:“因为、因为秋娇救了我啊,救命之恩我一直铭记在心,而且温大人说了,他会还你一个清白的!现在你养好身体,等之后我接你出去!”秋娇听罢依然没有言语,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温瑜见二人说的差不多了,咳嗽了两声将他们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明朝的婚姻 平心而论,明朝的女性虽然没有财产继承权,但是《大明律》还是非常保护正妻的权益的,比如里面针对家暴、彩礼、嫁妆这些东西都有明文规定,而且如果男人之前穷,在你发财了之后是法律上是不允许休妻的,这基本就从法律上杜绝了抛弃糟糠妻这种行为。 但是,虽然保护正妻的权利,这并不意味着也保护嫡子的权利。事实上,在明清的时候,嫡庶之间的差距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了,最明显的就是统计科举考试,进士中庶出的数量比以前多了好几倍,也就是说庶出也可以接受良好的教育。而且明朝明确规定,庶出的孩子也能分到家产。儿子都这样了,女儿区别就更小了。当然除非你家里是有爵位的那种,袭爵肯定还是按照嫡长子继承制,普通人家真没有这么多讲究。 另外,我国从自古以来就是一夫一妻制,明朝更是规定了妾的数量,如果你是亲王,那么你最多可以娶是个妾。如果你是郡王,那么你25岁没有儿子才能纳两个妾,35岁没有儿子可以纳4个妾。普通平民,你要到40岁,如果你这时候还没有儿子,你才可以纳一个妾。然而我们当时人的平均寿命也就40来岁,相当于平民一辈子只能有一个老婆。那么你有钱人想娶妾怎么办,这时候你可以通过“纳捐”的方式买个“监生”的身份,此时你就从“民”变成“士”,就可以娶妾了,不过也是有数额规定的。 总之就是古代平民想娶妻真的挺难的,稍微穷一点的运气不好就要打一辈子光棍,有时候上网看网上那些人发表言论说想恢复古代三妻四妾制还觉得好笑。如果这是那样,估计有不少人宁愿做有钱有颜富二代的第一百个老婆也不想嫁给他们…… 第41章 从此醉四 二人见到温瑜, 连忙行礼。边小飞还直说是自己央求着进来的,不干狱卒和秋娇的事。 温瑜摇头, 让人把边小飞带下去,他今日暂且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了。边小飞担忧的看着秋娇,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离开后, 秋娇平静的望着温瑜,没有说话。 温瑜找了把椅子坐下, 通过别人的描述, 他觉得秋娇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所以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人是你杀的吗?” 秋娇笑了,嘲讽的勾起嘴角:“人赃并获,我说不是大人您相信吗?” 温瑜又道:“那本官问你, 我听边小飞说你房中藏的砒。霜是你自己食用的,你吃那东西做什么?” 秋娇不开口了,闭着眼睛当没听见。 温瑜头痛, 她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实在是让自己很难办,于是只能劝道:“我看秋娇姑娘也是个有气性的, 就算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那道让别人如此冤枉你就不会不甘心吗?更何况还有边小飞这傻小子, 听说这些日子他为了你四处奔走,你就不怕他惹出什么事来?” 听到边小飞的名字,秋娇终于有些松动了,她睁开眼, 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道:“十五子时,东山正门。不知大人可还记得这个?” 温瑜愣了一下:“你是……春巧?”秋娇点头。 温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秋娇就是当时被猛虎寨虏上山,最后协助他们剿匪的那个春巧姑娘。“那之后我们可是找了你好久,你剿匪有功,衙里还存着你的赏金呢。” 秋娇慢慢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她本是南京人,被卖到当地有名的私娼馆做艺伎,当时也算小有名气。后来遇到了一个富商,此人早年丧妻,只有一女,也没打算续弦。看见秋娇后惊为天人,发疯似的要为秋娇赎身。刚好那时秋娇也厌恶了勾栏里纸醉金迷的生活,看他家中清净,就答应跟他走了。 再后来那富商做生意赔了钱,打算回蜀地老家修养些日子,就举家搬迁,结果就遇到了猛虎寨抢劫。 秋娇含泪道:“原本给些银钱就能私了,偏偏那帮贼人看上了我,最后因我害的老爷一家尸骨无存,就算这样,我还厚颜无耻的活在这世上,我连去死的勇气都没有!”她崩溃的大哭:“我一次次想自尽都下不去手,那帮狗嘴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 温瑜叹气,他确实听说过有些人会通过自残等方式转嫁焦虑痛苦等情绪。猛虎寨这件事,可以怪前任县令不作为,怪山贼残暴,甚至怪大明制度,但没办法推到秋娇这样一个弱女子身上。 温瑜安慰了她两句,然后又问她是否知道何坤的死亡信息。可惜的是秋娇的回答跟别人没什么两样,她自己也糊涂着,甚至怀疑是不是她藏在房里的毒药被何坤误食了,人就是她杀的。 温瑜哭笑不得:“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谁会傻到主动吃砒、霜”。 又过了几日,案子依然没有什么头绪,那边何家的意见已经越来越大,甚至城里其他人也议论纷纷。 温瑜虽然表面不为所动,内心还是暗暗焦急的,加上前些日子病没好利索,早上起来眼前一黑直接撞到柜子上。 “疼疼疼……季卿你稍微轻一点!”这日徐敬特意带着巡检司特制的药来找他,打算亲自动手给温瑜按两下。毕竟温瑜撞到的是肩膀那里,如果不好好养着,再收了风,怕是以后要坐下病来。 徐敬手重,温瑜被捏得哀叫连连。徐敬看着他细长白腻的后颈,心头火气,只能别过头尽量不去想。 最后按完温瑜整个人都瘫在桌子上了,徐敬看他一副软绵绵的样子感觉有趣,忍不住上手捏了捏。温瑜此时无力反抗,也就随他去了。“正清还是过于清瘦了,我这里有一套养身纳气的功夫,不若以后你跟我一起练。” 温瑜想到之前看过巡检司那班人在演武场没命的操练,简直不寒而栗,干笑道:“这个……以后再说,我现在这个案子还没破,还是公务为主。” 徐敬心知他四体不勤又不爱动,也不勉强:“那就说好了,等此事完了,跟我去锻炼。” 温瑜眼睛转了转,正着想如何岔开话题,刚好这时候有下人通报,说红砖厂的负责人闵老板来找温瑜,说有大事要禀告。 温瑜连忙让人进来。闵老板一见温瑜,就笑得合不拢嘴:“大人!你之前命我们将红砖改良,如今总算有进展了!” 温瑜大喜:“真的?说来听听。” 闵老板从包裹里拿出两块红砖:“这是之前的,另外一个是现在的,大人请看。” 温瑜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实从外表上就能看出,现在的红砖要细腻了不少,连颜色都均匀了,感觉跟21世纪的差不太多,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力量无穷啊!温瑜感叹。 闵老板神色黯淡道:“这还是还是之前何坤何老哥给我的点子,他走的那天下午我们吃饭,不经意提起时候让我参考了一下水泥的制作,可惜没办法当面感谢他了。” 温瑜吃惊道:“何坤当天是跟你一起商量的声音?” 闵老板点头:“是啊,在他家别院,他那个管家真是能干,听说是从小就接到身边培养的。竟然想到用花瓣下厨,风雅不说,还好吃的很,那道荆花小饼让人回味无穷啊……” “你是说……荆花?你们当天吃了荆花?” “对啊,那日是全花宴,他那管家亲手准备的。”闵老板一脸茫然的答道。 温瑜恍然:“这就难怪了。”旋即让人将闵老板带下去,过几天再给他奖赏。 然后转身看向徐敬:“季卿,恐怕又要麻烦你了。” 徐敬轻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何家人如今四处煽风点火,民间纷纷为何坤鸣不平,要求严惩秋娇这个妖妇。 然而徐敬那面事情还没处理好,正当温瑜焦头烂额之时,有衙役禀告说边小飞来自首了,说何坤是他杀的。 温瑜简直要被气笑了,这傻小子估计以为将事情全拦在自己身上秋娇就没事了。他懒得跟那死脑筋的废话,直接押着他去见秋娇,秋娇听说后劈头盖脸给他一顿臭骂。直骂的他头都不敢抬,此事才算作罢。 夜里,甄子仁快步走在小巷里,他已经买通了门卫,蒙阳城现在不安全,姓温的好像查到了什么,他还是早早离开吧。 马上……马上就要到城门口了。正当他满心欢喜之时,突然周围火光四起。 “甄管家这是去哪儿,何老爷还没下葬,何家还指着你主持大局呢。”温瑜从人群后缓缓走出来。何府众人也在,何通何莲一脸不敢置信。 甄子仁面上阴晴不定,半晌挤出一丝微笑:“因着郊外的别院有些事情要打理,我忘了告知少爷小姐了,这是小人的不对,不过温大人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温瑜也笑道:“甄管家手段如此高明,不这样怎么能抓到你?” 甄子仁平静道:“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苇航纪读》中有云‘凡服荆芥风药\',忌食鱼。’你调准了时间,那天何坤宴客之时用荆花做了菜,知道何坤喜欢春香楼的鱼,所以当天夜里一定会点来吃,这样你就有不在场证明,还能将错处全赖在秋娇身上,简直一举两得。”温瑜在他人惊讶的目光中阐述道。 甄子仁反驳:“笑话,我怎么就知道我家老爷一定会去吃鱼” “的确,你不能保证,但你当日一定要让他死,所以甄管家这么聪慧,当然做了两手准备。你不是也雇佣了杀手吗?想不到杀手会被我们找……”温瑜话还没说完,甄子仁突然暴起,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抓住温瑜,抽出怀中的匕首抵在其脖子上:“谁也别过来!” “!!”众人大惊,衙役们一个都不敢动,生怕他一个手抖伤了自家大人。 甄子仁一脸狰狞:“温大人,你又何苦多管闲事,不过是死了一个商人,我还替你找好了替死鬼交差,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温瑜平静道:“那怎么行,死的是我治下子民,我这个父母官当然要为他们做主。” 甄子仁癫狂笑道:“哈,现在连你也折在我手里了!你们都让开!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看还能把我怎么办!” 温瑜:“那可不一定。”说着身子向前一倾,竟冲刀口撞去!甄子仁反射性的往后躲,此时徐敬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看刀刃远离温瑜直接一把将甄子仁制住。然后周围的衙役也反应过来,直接将其压倒在地。 那面徐敬早已抱起温瑜,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伤到没有?” 温瑜被他揽着,心跳的有些快,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半天才慢慢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面甄子仁被擒,面上还有些不服气:“温大人运气真好,在蒙阳施政一路畅通无阻不说,连办案都这么顺利,我从云南顾得杀手都能让你找出来。” 温瑜噗嗤一笑:“傻子,我骗你的,哪有那么容易,找了几天我就放弃了。不过是诈一诈你,想不到这么容易上钩。” 甄子仁一愣,然后也跟着失笑:“你比之前的狗官强多了,栽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 温瑜看他这样反而狐疑起来,忽然在火光中看到他发白的面色,觉得有些不对,连忙大叫:“快叫大夫来!”但是已经晚了,甄子仁早就服了毒药。 只见他四肢剧烈抽搐了一阵,捂着腹部痛苦的嘶吼,没过多久,就没了生气。 静静地看着他的尸体,此时温瑜才反应过来。甄子仁怕是早就察觉到温瑜怀疑到自己身上,出城只不过是为了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自尽。 案件破了,何坤也该入土为安了。怎么说也相识一场,温瑜也配置送葬的队伍走了一段。 等何坤彻底下葬,众人都退走,只剩他的妻子夏氏在那里烧纸祭奠。 温瑜站在夏氏身后,复杂的看着这个女人。“现在夫人满意了。” 夏氏一脸错然:“民妇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温瑜摇头:“此处没有别人,甄子仁已自尽,又死无对证,夫人不必再惺惺作态了。我当时命人偷潜进甄子仁房间,在他房内夹层中找到了这个” 温瑜拿出一幅画,画上女子赫然就是夏氏本人,旁边还提了一首情诗。 见夏氏还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他接着说道:“本身甄子仁杀人的动机就很模糊,为何要在那晚动手。想来是因为第二天何送就从彭县回来,到时候何家大半都要交到他手上,而能让他不惜自尽也要保住的人,我本以为师何莲,没想到竟然是夏夫人您。” 夏氏此时神色才有了些许变化:“民妇比甄管家大了二十多岁,一直将他当成自己后辈教导,还请大人不要妄尊猜测。” 温瑜嘲讽:“是啊,夫人如此高明,又怎么会留下把柄,我想是你早就知道甄子仁对你存在痴念,然后不经意透露出对何坤的恨意。据我所知夫人近些年熟读药理,那方法怕也是你教他的吧。” 夏氏微笑不说话,温瑜突然感觉后辈起了一丝凉意:“你这么利用他,就不会觉得愧疚吗?” 夏氏低头念了一声心经:“我欠他的,只能下辈子偿还了,不过有人欠我的,我必须要讨回来。” 温瑜摇头,再说下去也是图费口舌,如今何坤已死,跟县衙跟何府的合作温瑜也不想再继续了,他家那庶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让他们自己慢慢斗下去吧,于是便转身回府了。 路上温瑜一直在想,感情究竟是什么,有边小飞对秋娇这样不离不弃的,也有何坤夏氏这样年少夫妻最后互相算计的,还有甄子仁这样一厢情愿的,那自己又是那种呢? 走着走着,天空有飘起了雪。还没出正月,下雪也不奇怪,只不过他要赶快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突然他隐约见到前方有个人影,徐敬就这样顶着风雪出现在他眼前。 “我看外面雪下得大,听人说你没带伞,就寻思来接你。”徐敬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语气,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但温瑜心里清楚,通往城里的路不止一条,此人怕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自己。 他不知怎么就笑了起来,管别人做什么,他既已明白自己的心意,那就顺其自然,接过徐敬手中的伞,二人跟之前无数次一样,一起并肩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了大龄姐弟恋,然后就让我想到了万贵妃,我这之前也提过他。这是个只要作者写到成化弘治时期的事,都无法避开的女人! 那么我们就讲讲这个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贵妃,能跟牛批到比皇上将近大二十岁,还能让人家给自己殉情的真·王者段位·宠妃。 其实跟电视剧里描述的费尽心机邀宠的形象不同,两人的关系中,成化反而是当舔狗的一方。历史上最早有关万贵妃的记载,是弘治修订的《宪宗实录》,弘治嘛,大家知道作为不怎么是受宠的太子,过得还是比较惨的,特别又有万贵妃在旁边对比着,当然也不会写什么好话。 《宪宗实录》里主要记载了万贵妃的四大罪: 一是专宠,还生不出皇子。关于这一点我还是想吐槽的,弘治竟然说万贵妃专宠,他自己也是就张皇后一个人,也就正德一个儿子啊! 二是铺张,据记载,当时成化如果得了什么好东西,第一先给给万贵妃,各地珍奇异宝都在万贵妃宫里。万贵妃的宫殿比皇上的还要奢华。 三是一门父兄皆因为万贵妃被授予锦衣卫指挥使等官。明朝皇帝都有这个爱好,喜欢哪个妃子就提携小舅子。弘治自己也是,两个小舅子直接封了爵,不得不说明朝皇帝这姐夫做的是真的称职。 最后一点是一帮宦官奸臣借着万贵妃的名义在外搜刮民财,作威作福,还在边疆寻衅滋事。 其实这四点,在我们现在看来都没什么太大不了的,那么万贵妃为什么会变成我们今天在影视剧里看的的那种恶毒形象呢。 原因就是清朝人编的《明史万贵妃传》里面说万贵妃一旦发现成化宠幸了哪个宫女,就逼她堕、胎,许多女子被她残害,连弘治的妈都是她弄死的。但是这点其实是没有根据的,之前的史书里也从来没有提过。 我个人啊,是觉得弘治他亲妈不一定是万贵妃弄死的,原因就是万贵妃跟成化死了之后,万贵妃的两个弟弟,万喜、万通还在,当时朝中的风向是“痛打落水狗”,都上书让弘治赐死这两人,但弘治最后仅仅是贬了两人的官,让他们回老家去了。这个处罚是有点不痛不痒的。所以很可能他跟万贵妃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没太大仇恨。 最后我再感叹一句,清朝人编的明史真的是xjb写,朱元璋他真的不是芒果脸啊! 第42章 县试 时值二月, 天已渐渐回暖,温瑜这天在园子里设宴招待徐敬。 “怎么这么多菜。”徐敬有些惊讶, 今天看样子就他们两人,结果却满满一桌子佳肴。 温瑜笑道:“应该的,这次季卿又救了我, 我没什么回报的,只能吩咐厨子做两个好菜聊表心意。” 徐敬摇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我……” 温瑜没等他说完, 就打断道:“你什么都不让我做, 那看来我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徐敬一愣,不再言语反而目光深沉起来。 温瑜本来带着半开玩笑半试探的意思,结果刚说完都没敢看对面反应,自己就先脸色微红。 没错, 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温瑜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泡徐敬! 但是如何追求人还是一个大问题,上辈子他身为一个大魔法师, 姑娘手都没牵过。而且徐敬本身又是个极为优秀的男子,着实让人感觉无从下手。 于是他只能从最土的方式开始, 投食、送东西、说情话。结果现在情话没说两句,自己先受不了了……我是废物!温瑜在心中哀嚎。 徐敬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有些不解, 但也知道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不紧不慢的岔开话题,指着桌上一道菜询问:“此为何物?怎么是这个颜色的?” 只见盘中盛放着几块豆腐状的东西,但那豆腐颜色却是绿的, 晶莹剔透摆在一起,颤巍巍的惹人喜爱。 温瑜解释道:“这叫绿豆腐,是浙江南部一带常见的传统小吃。在温州地区俗称“豆腐柴”。是用当地的一种野草做的,我调了两种口味,一种辣一种甜,季卿尝尝那个好吃。” 徐敬分别尝了尝,入口之后感觉有一种奇特的味道,但是不难吃,豆腐口感软滑Q弹,从颜色道滋味都给人以清凉消暑的感觉。 “茱萸的酸味加在豆腐上有些怪异,甜的要好不少。”徐敬老老实实的回道。 温瑜在心中的小本本上记下,季卿喜欢吃甜的,看来以后可以多做几道甜品。 接着他又让徐敬品尝了几道卤菜,这些都是他昨天一大早让下人准备的的,有猪的心肝下水之类的,还有些排骨鸭翅鸭掌什么的。将这些洗干净之后去掉血水,假如桂皮八角花椒一起卤,最后放凉静置一夜。 温瑜刚开始还担心徐敬会嫌弃这些边角余料低贱,结果发现他反而吃的很开心,筷子不住的夹。 温瑜看他喜欢,也跟着高兴:“季卿觉得这种卤味在蒙阳能卖出去吗?” 徐敬点头:“那是自然,不过你怎么想做卤味的声音了?” 温瑜道:“不是我,是给边小飞秋娇他们俩,如今他俩人已经结为夫妻,前些日子我还去吃了杯喜酒,本来打算叫季卿一同前往,不过你当时在巡卫就没打扰你。” 原来在甄子仁伏诛后,秋娇就第一时间被放了出来,边小飞得到消息早早在监狱门口接她。经此一事,秋娇也不想在青楼里再待下去了。边小飞这次鼓足勇气跟她告白,秋娇一开始还心存犹豫,觉得自己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人家,最后在边小飞的不懈努力下,秋娇终于抛开顾虑,两人喜结连理。这也算是温瑜近些日子听到最好的消息之一了。 二人定下来之后就开始考虑生计的问题,边小飞腿脚不好,之前卖水的活计秋娇也不让他干了。秋娇倒是存了不少钱,但边小飞也不能让媳妇养家。 温瑜得知此事之后就决定帮两人一手。毕竟他俩也算是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变相帮他出柜了。 考虑到秋娇之前的身份特殊,蒙阳城中认识她的人毕竟多,唯恐有人会闹事。他建议二人盘下一个小店,只留一个柜台卖卤味,不提供用餐,秋娇能在后面帮忙,边小飞在前台算账。还可以雇个人打包切菜。等生意做起来后,再考虑扩大店面的事。 温瑜此时有些担忧:“不知到时候关于秋娇姑娘的风波能不能平息。” 秋娇噗嗤一笑:“大人你把我们这行想得太美好了,别说几年,你信不信,只要我三个月没出现,这蒙阳里的人就把我忘得差不多了。” 温瑜仔细一想也是,这行业更新换代快,普遍都没那么长情,遂不再多说。 转眼到了中旬,温琼终于要上考场了。这次是温家的大事,钱妈妈温玉兰头好几天就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温琼一举夺魁。 这次温琼考的是童子试中的县试,由温瑜主持,儒学署教官监试。 考前一个月,经县署公告考期,温琼必须要取具同考的五人,写具五童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 因着此乃温瑜上任以来第一次县试,而且自己亲弟弟又参考,他格外上心。还特意派人去修缮了一下县里的考场。 县试考四场还是五场由温瑜决定,考虑到之前县里事情比较多,考生精力有限,温瑜最终定下考四场。 修缮完的科举考棚,大小均座北朝南,最南有东西辕门,圈以木栅,有一大院,院北为正门,叫龙门,龙门后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再北有三间大厅,中间为过道,考官坐西间,面东点名。再北有很多简易多排座位,供考生写作。 等温琼考试当天,为了避嫌二人特意分开行走,温瑜早早去进行监察。温琼则是在全家人的陪伴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奔赴考场。 入场前,有搜子搜查考生全身,防止怀挟抄写等纸张入场。 那些搜子都是县衙中的差役,由于温琼经常出入县衙,身上又没什么架子,早就跟众人打成一片。 他们看见温琼都忍不住面露笑意,貌似还想打声招呼,结果被温瑜冷冷的看了几眼就老实了。温瑜无奈,他就是担心有这种事发生,所以特意来这里盯着。 在温瑜恐怖的目光下,考生跟检察人员都跟鹌鹑一样战战兢兢。 考试一共四场,每场一天,黎明前,由温瑜点名,童生带考篮,内装文具食物,戴校卡、准考证入场。 因为温瑜这大半年治理的卓有成效,以至于这次蒙阳考生多,还要预先分排,每排五十人,院中立有糊纸灯牌,容易看清,依次渐行,点名入场。 由于此次自己亲弟弟也在县里考试,温瑜为了避嫌,监考阅卷一事就都交付给梅鸿之,自己只负责到他们唱保。 温琼目送自己大哥离开,静静的等着考官发卷,此时的他早已收起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面容平静,背如青松般挺直,看起来竟有几分名士风范。 县试的第一场考四书中的文二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第二场四书跟孝经论,第三场考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等,第四场考诗赋、经文,姘文。可以看出其中对文采还是有一定要求的,而这恰恰也是温琼最擅长的。 四场都考完之后,温琼早早走出考场,众人已早早在考场外等他。 温玉兰身为女眷不便抛头露面,福哥儿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一看到二叔,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他怀里。可惜福哥儿忽略了温琼不是他敬叔叔,纤细脆弱的小身板哪里受得了小胖墩一撞。最终结果就是两人一起跌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钱妈妈带着下人连将他俩分开,温琼原本为了考试特意打扮的仙气飘飘,现在好了,滚得灰头土脸的。 温瑜在旁边酒楼的二楼上看见这一幕也忍俊不禁。徐敬问道:“怎么不跟着一起去。”温瑜摇头:“我去了他们反而不自在,不如在这跟你坐着喝酒。”徐敬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 县试末场考完,由县里众人批阅。在梅鸿之的主持下自第一场起当取考生,全数拆开弥封,案首毫无悬念的落在温琼头上。看了他的文章后,县里其他学子也都没有异议。 直到这里,温家小弟才算半只脚迈入士人门槛。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明朝科举 给大家介绍一位考神,我觉得考试前都应该拜一拜的巨巨。那就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连中六元的才子——黄观。 黄观字澜伯,元末池州贵池县人,因为父亲入赘许家的缘故,所以黄观在成名之前一直被唤作“许观”。 从参加贵池县试开始,黄观一路考下来,凭借着扎实、稳健的文风,竟然在六级考试(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都拔得头筹,完成从秀才到状元的最完美蜕变。天下士子们对黄观的成就膜拜至极,纷纷赞誉他“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 不过这个人下场不是很好,因为他是建文帝的人,而且很早就指出朱棣不尊人臣之礼,朱棣恨他很的牙痒痒,自己准备了一个小本本,将黄观列入“文职奸臣”第六名,发誓入京后一定要对他食肉寝皮。 后来朱棣入京,他自知无力回天,就投江殉主了,年仅38岁。 啥也不说了,明天双更ORZ 第43章 牡丹节一 光阴似箭, 过了正月彭县与蒙阳就开始全心全意准备第一届牡丹节的事宜。 转瞬就到了四月,彭县牡丹节正式开幕了。 彭县人民已经好久都没这么喜庆过了, 刚开始县里发通告说要开牡丹节他们还以为是个笑话。据宋朝已过百年,彭县牡丹早已风光不再,别说彭县, 整个四川布政司在元末明初这些年都比较衰颓。 毕竟“天下未乱蜀先乱”,割据占领天府之国的好处太大, 将近百年前明玉珍还在这里建了大夏国, 朱元璋废了好大力气才打下来。直到开国后“湖广填四川”的政策持续了一段时间, 蜀地才渐渐恢复元气,但也比不过其他地方。所以彭县人一听要吸引全国人来本地赏牡丹,都表示不屑一顾。 尤其是彭县商户,本身之前与易县令闹得就挺不愉快的, 这次易县令号召他们一起准备,一个个都不为所动。 易县令本身算盘打的啪啪响,虽然他跟本地乡绅富户不慕, 但毕竟都是自家人,与蒙阳合作都是权宜之计, 大头还是要留给彭县,于是鼓动众人积极加入到筹备之中。 奈何队友太猪, 易县令怎样都带不动,有几个还派人散播谣言唱衰此次活动,大家都冷眼嘲笑。 “笑吧!你们尽管笑!到时候蒙阳商人吃肉你们连汤都喝不上就知道来求我了!”易县令满脸狰狞,从温文书生变身钮钴禄·易, 在小本本上给他们狠狠记了一笔! 这一次牡丹节从十号开始,二十号结束,总共十天,这是招集了一批老花匠共同算出来的结果。现代的牡丹节一般要办一个月,但此时没有那么高的技术,这十天可以说是全城牡丹最艳丽的时期,所有大型活动也都集中在这几日。 据粗略统计,这十天彭县差不多共要接待两万名游客,是县内人口的两倍还要多,这在彭县商户都拒不合作的条件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好在有温瑜帮忙。 早就知晓这种情况,温瑜许久之前就派人在彭县郊区修建了一批临时住所。这些住所全部用水泥搭建,有的是现代三层楼的样式,也有独栋独院的别墅,周边还修了围墙,仿佛就是现代的小区。 当然小区内绿化也少不了,温瑜向周边花匠要了一些便宜生命力又相对顽强的牡丹苗,整个小区也可以说是一所简易的牡丹园。 因为这片地被蒙阳商人买下,为了奉承温瑜,命名权就交到他手里。温瑜也不犹豫,直接起名“兰亭雅苑一号”。 这也是温瑜的打算,这一个小区必定是不够住,彭县又容不下这么多人,有一号自然有二号三号,至于二号三号在哪儿?这还用问吗,反正蒙阳离彭县这么近,相信不少人回选择蒙阳落脚的。 临近牡丹节,提前来彭县游客参观的游客越来越多。此时大小商户们才反应过来,似乎……易县令这牡丹节办成了?于是纷纷派人去衙门打听,易县令一脸疲惫,等你们准备黄花菜都要凉了。 这些天蒙阳早已逐渐渗入到各行各业,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从蒙阳县衙借来五十人当安保。终究是自己治下子民,易县令还是不忍他们错过这个商机,而且看样子这次牡丹节来的人不止两万,他们不做准备,游客也难以尽兴,于是将自己和温瑜商量好的方案派发给众人。 终于,牡丹节正式开幕了。 这次牡丹节由于宣传到位,来的不止是蜀地人,天南海北不少爱凑热闹的文人雅士被吸引过来。 比如唐寅,十四岁的他就在父母、弟弟的陪伴下不远万里来这里赏牡丹。 说来也巧,他的父亲唐广德本是苏州府里一个小商人,有位挚友前些年举家搬到彭县。前段时间那位朋友给他寄信,说在彭县里看到一物名叫水泥,经此物修筑的房屋坚固不说,还水火不侵,觉得有大商机,就叫唐广德来看看。 要是从前,谨小慎微的唐广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的。不过随着长子的逐渐长大,才华开始崭露头角,唐广德一边高兴的同时,又一边忧愁自己家底有限,怕孩子今后走访名师或者在官场上因为缺少银钱而施展不开,遂决定去彭县考察一番。 原本这次唐广德是去做正事,打算独自前往,谁知被唐寅唐申两兄弟知道。这两人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又爱凑热闹。早就听说彭县要举办牡丹节,不少文人雅客都要前去一观,于是撒泼卖萌求父亲带着他们一同去。 唐广德本身就不是严父,不然也叫不出唐寅那种洒脱不羁的孩子,被磨得受不了转身求助妻子丘氏。 结果发现丘氏正在苏州城里大采购,买些时兴的衣服以防到了蜀地被人比下去,看到唐广德指责的眼神,她不屑的努努嘴:“反正老爷最后也肯定受不住我儿的祈求,我倒不如早点准备全家一起去。” 唐广德遂无奈点头,临行前约法三章,警告唐寅唐申两兄弟到了牡丹节不许胡闹,要紧跟爹娘的脚步,尤其是八岁的唐申,“小心人多叫拍花子的把你拍走!”唐广德恐吓道。 两个孩子乖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结果到了地方所有嘱咐都被抛在脑后。 牡丹节实在是太太太太好玩了!唐寅唐申感叹,他们走的晚,一路上又游山玩水的,到了彭县刚刚好是牡丹节第一天。 虽说是牡丹节,但也不能只赏牡丹。温瑜将彭县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功能区,分别对应运动、书画、赏花、戏曲和歌舞。 唐广德朋友,彭县商人桂耀祖知道唐家的到来,早早在城门口迎接他们。刚到彭县,唐家人就被外面的车水马龙下了一跳。 唐寅赞叹道:“虽然车多人多,但排列起来却整齐划一,没有丝毫凌乱,实属不易啊。” 桂耀祖面上隐隐闪过一丝骄傲:“我们县里早就料到有会这样,早早规划了车道,又安排了志愿者从旁协助,看到那群胳膊上戴标的人了吗,他们就是志愿者。” 唐广德对这个新名词很感兴趣:“这些志愿者有钱拿吗?” 桂耀祖摇头:“虽然没有钱,但他们能得到两张牡丹节的套票。况且能直接参加这么大的活动,本身也是幸事了。这些都是经过选拔的。” 接着他又不状似不经意的提起:“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臭小子,这回都侥幸被选上了,得易县令赏识,让他俩锻炼一下也好。” 唐广德丘氏心领神会,马上开始奉承,连夸桂耀祖好福气得此佳儿,直把桂耀祖说得满面红光。唐寅在一旁偷偷的对着弟弟做了个鬼脸,两兄弟默契的开始搞怪。 总算是轮到唐广德一家,门吏仔细的检查了路引,满面笑容的让他们进去,还对他们说了声祝福,众人啧啧称奇。“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他们何时遇到过这么和善的官吏。 殊不知这全是温瑜安排的,想把彭县打造成旅游城市,第三产业一定要跟上,所以之前针对这里的门吏治安官之类的进行了一番培训,不管怎样都要尽量面带笑容,当然这几天的奖金也少不了他们。 刚进了彭县唐家人就感叹仿佛是换了一个天地。只见城中的街道被人分成排,用一条绿化带隔开,一排是进城,一排是出城。城市人虽然多,但是井然有序。绿化带中被栽满了鲜花,看得出来花的颜色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鲜艳又不是文雅。 不止是绿化带,连旁边的酒楼饭馆都在栏杆等处摆上那么一两盆花。远远望去,整个城市一片姹紫嫣红。 作为一名合格的风流才子,唐寅自然是想先去书画区或者歌舞区先去观赏,结果小弟肚子不争气,刚到彭县就开始喊饿,桂耀祖就提议先去美食街转一圈。 唐寅起初还有些不高兴,他迫不及待的想跟此地有名的大家交流却被延期了,结果到了美食街他就不这么想了。 这条街既有彭县的传统美食九尺板鸭、滴水油饺、酥锅盔、游汤圆;又有蒙阳的新鲜小吃。 最红火的是一家名叫边秋卤味的小摊子,里面卖的卤下水飘香三尺,几文钱就能买一斤。还有一种叫绿豆腐的食物,香气特殊不说,还沁凉解腻,十分适合这时候吃。唐寅自己吃了一大份才心满意足。 几人吃完之后临时改主意打算先去牡丹园转一圈。“其他几个地方都不要票,只有戏曲区和歌舞区收费,一位五文,这些钱一半都是给演出者的,毕竟不好叫人家白来,进去后免费提供茶水,待多久都行。我们不如先去赏牡丹,在园子里转两圈消食。”桂耀祖道。 牡丹节要持续十天,这才第一天,估计一些有名的大家还没来齐,想明白这一点,唐寅觉得可以再等等,便鼓动家里人同意了。 到了牡丹园,众人惊奇的发现这院子竟有几分他们苏州的影子,可进去之后又别有洞天。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将近一半……我的文里总算出现了一个历史人物ORZ 唐寅唐伯虎估计没有人不知道吧,虽然我们看了很多关于他的野史趣闻,但真正的他还是挺惨的。 简单总结就是年少成名,才华横溢,本来打算去考举人,结果一年里父母、妻儿、妹妹相继去世,只能一直守孝。 出孝之后考了个解元,还娶了第二任妻子。结果中进士被卷入科举舞弊案。虽然最后证明被冤枉但却终生不能当官,老婆嫌他没出息卷铺盖跑路了。 认识了红颜知己两人卖画过日子,结果又遇上天灾,书画卖不出去,老婆病死。为了养家养女儿去宁王府当幕僚,然后又赶上宁王造反,(太倒霉了……),被迫装疯裸奔才从宁王府里逃出去。 最后老年家徒四壁穷困潦倒而死。 双更没更出来……明天的吧。 喜欢的剧上了热搜,给大家推荐日剧《轮到你了》有点类似狼人杀那种悬疑惊悚类的,白天可以跟人一起看,特别有意思!! 第44章 牡丹节二 整个牡丹园被分成几个部分, 红色花为主的叫景丹红,粉色的叫客满面, 白色的白鹤卧雪,黄色的桃黄娇客,还有蓝色的雨后风光等等。彭县牡丹虽不如北方的奢华, 但单瓣倒垂,别有一番意趣。 最中间摆放的是花匠辛苦培育出的珍惜品种, 其中竟有一株牡丹上开了三百朵花, 当天就被一位富商以一千两银子的价格买走了。 唐寅看的啧啧称奇:“爹, 人家这一株花可就顶上咱家五年的花销了。” 唐广德点头:“是啊,不过花匠培育这一株也是费了不少心血,多拿些也是应该的。” 众人在园中绕了一天,最后在唐小弟可怜巴巴的眼神攻势下, 众人才意犹未尽的走出去,唐寅兴致满满,他觉得今天一行给了自己不少灵感, 回去他要立刻创作一幅大明牡丹图。 晚上桂耀祖将唐家一行人带到刚建好的兰亭雅苑,“这是我们县里为了新建的房子, 牡丹节期间只有外地人凭着路引才能入住,我今天是借你们光了, 实在是太好奇了。”说完桂耀祖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唐家人听他这么说也提起了兴趣,“还好我下手的早,独栋的院子早就被人预订完,现在我们能住进楼房里, 否则就只能坐马车去蒙阳县留宿了。” 桂耀祖道,随即他又想了想:“不过车接车送的倒也方便,过两天我们可以去那打听一下,唐兄有所不知,那水泥的起源正是蒙阳。” 唐广德期待道:“那可真要去看看了。” 唐寅唐申不愿听这些大人之间的琐事,两兄弟领了房牌兴冲冲的去开门。 众人进去之后发现此房极为怪异,厅堂跟卧室竟然紧挨着。丘氏有些不满:“寅儿申儿不要乱跑,这里风水不是很好,而且这么紧凑大家住起来多不方便。” 桂耀祖笑道:“弟妹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以后又不卖出去,而且在这住环境清幽不说,又时刻有官差巡逻,最重要一点,这一栋楼可容纳百来人,住一晚只要七分银子,比客栈可强多了。” 唐寅在一旁帮腔:“是啊!娘,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唐小弟跟着小鸡啄米点头。两兄弟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所有新鲜事物在他们眼里都是有趣的,两人同屋一晚上叽叽喳喳闲聊的不亦乐乎,最后还是被丘氏训斥了一顿才闭眼休息。 第二日早上,唐寅扒了一口饭就急匆匆的赶去书画区,这次他还特意丢下跟屁虫小弟独自前往,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跟蜀中才子们交流心得了! 等到了地方,唐寅发现已有不少人聚集。有的三五成群讨论诗词,有的研究策论,竟然还有人将自己的诗画挂在周围供人欣赏。 唐寅转了好久,颇有些意兴阑珊,觉得大多数人都是沽名钓誉之辈,不屑为伍。他也不想想,这彭县牡丹节才举办第一届,哪里会吸引太多有才之士,就这么点人还是温瑜病毒营销的结果。 突然,人群中一阵喧哗,唐寅仔细一看,原来是主办方请来的几位本地名士,这些人是负责评审此次诗词大会的。 “诗词大会?”唐寅来了兴致,诗词要求以牡丹为题,体裁不限。参加的只需去旁边领纸笔,写完之后由评委公开点评。前三名不止有百两纹银的奖金,还可让花魁娘子谱曲,在牡丹节传唱。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场书生自是谁都不服谁,全部摩拳擦掌打算下场,唐寅自然也不例外,抬腿去西北角台子处拿纸,结果手刚伸出来,就跟别人撞了个正着。 唐寅漫不经心的抬头,旋即一愣,眼前站着一位少年,看着自己差不多大,唇红齿白一表人才。看见唐寅跟自己拿了同一张纸,那人本打算谦让一番,结果发现唐寅死握着纸不动,没有丝毫这方面的意思,遂冷哼一声,也将纸往自己这面拽。 唐寅下意识紧握,结果纸直接被撕裂了。还没等他开口,旁边就有人嘲讽道:“哪里来的乡巴佬,竟敢跟温二少抢东西?” 没错,那少年正是温瑜。唐寅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听见人这么说,立即回嘴:“笑话,自己官话都说不好竟然嘲笑别人,这位兄台还是回去好生练练嘴皮子吧。”职责他的那人确实一嘴蜀中口音。 “你这个……”那人还要开口,却被温琼阻拦,他这次可是在家求了大哥好久才得以出来放风,要是惹出什么事大哥估计要骂死他,还是谨慎为妙。 不过虽然嘴上不少,温琼还是用目光狠狠剜了唐寅一眼,唐寅回敬,两人之间暗潮汹涌。 众人写完之后,评审们拿着交上来的诗词一个个点评,看得出来,这次来的人水平确实不怎么样,看的台上之人眉头紧皱。 最后才从中挑出三个写到不错的,其中第一在两篇诗之中无法抉择。 蜀中诗词大家卢奔策指着一篇道:“唯有今宵了\\愁为触处飞\\先开惊艳重\\尤似瀑泉飞\\这四句写的特别好,这里的人一写到牡丹全部都是富丽堂皇,可彭县牡丹明明以险奇、清雅闻名,我看魁首非这诗莫属。” 另一人则反驳道:“此诗作者表达太过于个人,你看这首,邀约数朵灼天涯\\金印长似日渐斑\\能共闲代飞野马\\复为知处倒春寒\\此诗才写出彭县牡丹之美,我觉得第一应该是这个。” 几人争论不休,最后谁都无法说服彼此,索性将两诗并列第一。 领奖的时候唱名,毫无例外的,此二人就是唐寅和温琼。将诗传唱了一遍,唐寅先走到温琼面前:“之前多有得罪了,没想到你诗写的这么好,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温琼也笑道:“我姓温,单名一个琼字,住在蒙阳县,这次跟家里里人来闲逛的。”唐寅又将自己的名字告知。两人讨论了一番苏州蒙阳的风土人情,越聊越投机,最后都以兄弟相称。 说道一半,温琼拉过唐寅的衣服,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 唐寅不解,问道:“你之前身边那群人呢,这么走了不要紧吗?” 温琼厌恶的撇撇嘴:“那些都是为了拍我哥马屁才跟着我的,早就想甩开他们了,不说这个,歌舞区要晚一些才开,我们去看人投壶吧。” 明朝因为战马缺乏,马球之类的运动大多只在宫廷内举行,民间极为少见。取而代之的就是投壶,这几乎已经是全□□动了。 温琼唐寅进入运动区,这里被修建更像是一个小型体育场。中间一块大空地,用于比赛,远处零星着有几处场地,一些富贵闲人租下来自己玩乐。 到了地方唐寅好奇询问:“你哥哥是谁啊,为何人人都要奉承他?”温琼面上闪过一丝骄傲:“我哥哥是蒙阳县令,这牡丹节就是他主持的。” 唐寅惊讶:“我听家里人说过,令兄着实让人钦佩。” 温琼继续无脑吹:“那是,我哥哥心忧百姓日理万机,恐怕这种活动他来都不会来,说不定现在还坐在衙门里处理公务……” “温琼,你在做什么?”还没说完就被打脸,温琼转头,只见温瑜身着白色道袍,身边跟着徐敬,皱眉望着他。 “大、大哥,”温琼有些尴尬,旋即反应过来,将唐寅介绍给兄长。 温瑜听到唐寅的名字,仔细打量了两眼,直把对面两小只看的有些发毛,才微笑道:“果然一表人才,既然如此,温琼你就陪着客人多逛逛吧。”说完就要跟徐敬离开。 温琼却不愿,他好不容易有个小伙伴,迫切的想要在朋友面前炫耀自己无所不能的大哥一番,颇有些不识趣道:“大哥你们俩要去哪啊,也让我们跟着吧。” 温瑜无语,真不怪他平时对着小子横挑鼻子竖挑眼,他没看见自己大哥在约会吗!刚要拒绝,旁边徐敬先开口:“好,刚好我要去蒙阳办点事,有你们陪着我也放心些。”然后对温瑜说声抱歉,温瑜善解人意的摇头,让他先去忙吧。 结果等人刚走,温瑜头上就出现黑气压。 温琼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大哥,悄悄对唐寅说:“要不我们去投壶?”唐寅欣然接受邀请。 他俩还报名了比赛,此处的投壶跟别的地方有些不同,箭矢的末尾绑了一只只牡丹,整体上要沉了不少,着实有些难度。 二人身量尚小,有是文弱书生,去参加比赛几乎就是一轮游。 温琼遗憾的咂咂嘴:“要是徐哥在就好,看样子就是投壶高手。”听到徐敬的名字,那边温瑜气压更低了。 整理一下心情,他带着两小去歌舞区转转,刚好今天有开幕式。因着明代宵禁很严格,身为一县长官也不好公然违反国家法律,所以一些大型活动都被温瑜跟易县令搬到下午。 这其实对两人来说也是个考验,现代的舞台都离不开灯光烟花等烘托气氛,在白天就只能充舞台布景上入手了。 时间紧任务重,温瑜连夜设计了七款舞台效果。为了方便切换,还将幕布重重叠加。到时候只需往上一拉,就可做到自然切换。 开幕节目主要有奏乐、舞蹈、和选美三种。 奏乐舞蹈自然不用说,易县令这次花了大价钱从成都府请来教坊司的人,排练了将近半年才完成,曲目动作都叫人耳目一新。 至于选美。则是温瑜想出来的,名字就叫“牡丹仙会”。 邀请全蜀地的名妓来彭县,制定“花榜”,分列次第:状元、榜眼、探花……要知道此时的□□可不单单是性工作者,她们集名模、流行歌手、带货女王、选秀达人于一身,引领着大明妇女的穿搭风潮。 温瑜将那些女子分为几组,分别代表各色牡丹。由于进歌舞区是要买票的,每一张票都附送一个木签。每位女子上台表演完之后,有对应的木箱往里投票,一人一票能做到相对公正。 蜀中的青楼虽没有秦淮河岸的发达,但请的都是勾栏中有名的姑娘,不少还附带着一大群粉丝。才艺也是一等一的出众,有表演乐器的,有跳舞的,甚至还有点茶舞剑的。 最后清点票数的时候,大家惊讶的发现,竟是一个什么才艺都不如人的女子拔得头筹。温瑜也有些不可思议,仔细端详了那女子一番,才发现那女子不仅长得楚楚可怜,还刚巧被分配到白牡丹那一组,要想俏三分孝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一身白衣衬得她更加弱不禁风我见犹怜。 “果然从古至今男人都吃这一套啊。”温瑜心中感叹。 “太过分了!豆绿组的几位姑娘跳舞跳的如此精彩,怎么他们都将票投给那种女子!”温琼忿忿不平,自从弄芙事件之后,他对这一型的都敬谢不敏。 唐寅则表示反对:“才艺可以后天培养,我看那姑娘气质出尘,女状元之名非她莫属。”两人就此时还吵了一会儿,最后被温琼无情镇压。 作者有话要说:  诗是自己瞎编的,平仄韵脚什么的大家看看就行了…… 管青楼女子叫女状元女榜眼什么的,我一开始写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惴惴不安,感觉会不会侮辱了读书人。结果发现这个就是史实……明朝秦淮河边选美真的就这么叫ORZ 还有就是明朝中后期的时候青楼里确实引领时尚,还有一些良家女子派人蹲点,看名妓们穿了什么好赶紧学。我看到这一段的时候也感觉好魔幻啊! 晚上还有一两章 第45章 话本 蒙阳百姓最近过得很满意, 上任县令孙大人在任的时候苛捐杂税多不说,还要担心山贼流匪的困扰。城中生意萧条, 想做点小买卖都活不下去。 可自从新县令温大人来到蒙阳,大家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前些日子的牡丹节,蒙阳就接待了不少游客, 大家赚的盆满钵满。 蜀人喜欢过安逸的生活,现在钱不少了, 都想着怎么丰富一下精神娱乐生活, 于是各种市井小说层出不穷。 这天温瑜又美滋滋的带着徐敬去茶馆听说书, 刚想着怎么才能委婉的拉近距离,最近的进度实在是太慢了! 正当他暗搓搓的想着如何开口,突然听见那边说书人道:“温玉大人一声怒吼,吃我一记旋风排空掌, 直打的歹人跪地求饶!邻国公主被其魅力所吸引,顿时芳心暗许……” 温瑜:“……”就不能放过他了吗!而且这个台词他怎么听的这么耳熟,之前是狐妖, 现在是邻国公主。是个女子都要对他“芳心暗许”了是吧!这让他以后怎么搞对象了!温瑜抓狂。 旁边徐敬忍俊不禁:“正清如此受到百姓爱戴,我这个当朋友的也与有荣焉啊。” 温瑜被他说的羞窘, 不行了,蒙阳本地的话本行业真要管管, 再这么发展下去,怕是过不了多久他温正清就要大闹天宫了! 说做就做,待温瑜回府后,他叫来了书童元宝, 让他去寻找世面上所有热销小说,统统买回家来。元宝得令,晚上就给温瑜抱回来一堆。 温瑜看着书山啧啧称奇:“怎么这么多!”元宝笑道:“怪只怪蒙阳现在挣钱太容易,如今家家户户闲下来都想着买一两本书做消遣。弄得那些书生几乎人人出书,而且书商老板也会找人来写。” 温瑜打定主意要研究市场,遂耐下心来一本一本的翻。 不过很快就看不下去了,这些小说大部分内容黄、暴不说,逻辑还不通,语音低俗,并且抄袭现象严重。比如这本的将男主与敌国公主的故事,另一本就换个壳子,将敌国公主换成狐仙鬼仙,内容都是差不多的。 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男主毫无例外的都是温玉!温瑜一开始还感觉羞耻,最后已经麻木了,他现在都习惯自己点石成金,三妻四妾,文武双全。还好这时候文人虽然扯淡,但还是有底线,没有写温玉揭竿起义造反当皇帝,不过感觉也不远了。 文化市场的整顿简直迫在眉睫! 不过到底该怎么做还是个问题,如果一刀切式简单粗暴的禁是不太可能,归根到底这也是蒙阳老百姓们爱戴他。温瑜心肠软脸皮又薄,实在不忍心百姓们劳作一天这一点点乐趣都被剥夺。 而且古今中外无数实例告诉他,文字狱是要不得的,越禁大家越想看,他也不能免费帮这些小黄,书打广告啊。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自己亲自下场些小说!他要用最精彩的故事将这些烂书钉在社会的耻辱柱上! 明清小说虽然发达,但现在这个时候《三言二拍》、《金瓶梅》这些优秀的作品还没有问世,大家见识有限,难怪写来写去都是些千篇一律的梗。 温瑜就不同了,作为来自现代纵横书海的宅男,他的眼界可以说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只见他想了一会儿,轻轻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玲珑记。 故事主要讲的是在一个架空的朝代,有个叫沈玲珑的公主因为国家战败被派到敌国和亲,面对跟自己毫无情感的三皇子丈夫,处处刁难自己的小姑子如意公主,还有丈夫屋里的一堆妻妾。她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从中周旋,最后协助丈夫登上皇位,自己也成为皇后,母仪天下。 虽然整部小说的剧情放到现代社会一定会被人吐槽,但也没办法,这毕竟是几百年前的大明朝,这又是第一本书,他争取做到有宅斗有权谋有宫斗有爱情。事实证明观众是吃这一套的。 他连续几个晚上通宵写了几万字,命元宝找一家书商,谈好价格将稿子卖了出去。书局老板哪里见过这种题材的小说,看了半天爱不释手,连忙签下合同。临走前还询问元宝,写这书的人笔名叫什么。 元宝一愣,这点温瑜还真没跟他说过,估计是自己也忘了。他是个缺心眼儿的,想着自家老爷最近埋头市井小说,那里男主角都叫温玉,想必老爷一定特别喜欢这个名字,遂开口道:“笔名就叫温玉。” 书商也呆住了,其实元宝这样频繁出入书局,他在蒙阳也不曾刻意隐藏身份,大家早就知道他是县太爷的书童了,这篇小说作者的笔名叫温玉,那岂不就是我们县令温大人些的! 如此一来这本书可是要好好经营一番,假如卖的不好怕是县令大人要拿我们撒气。可怜的温瑜还不知道自己新书还没出版就掉马,还在家里奋笔疾书的赶稿。 温琼最近一阵子简直玩疯了,他自幼长于内帷,混迹在丫鬟之间。稍微大了一些,身边的朋友不是浪荡不堪的富贵衙内就是逢迎拍马的小人。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像唐寅这么心意相通的朋友,不仅才华横溢,而且还不拘一格。 是的,虽然牡丹节结束了,但唐寅一家还留在蒙阳。原因就是唐广德的水泥生意谈的非常顺利,他为人真诚,出价还高,又有桂耀祖这个彭县富商替他担保,比起他人,蒙阳商户更愿意跟这种知根知底的人合作。 目前唐广德已经拿下苏州水泥的代理,不过还有一些细节要详谈,所以暂且居住在这里。 唐寅同样也得以不用跟自己的小伙伴分开,二人现在焦不离孟吃饭看书都在一起。 “唐寅你快来看!玲珑记终于又有印了!”温琼抓着书,一脸兴奋的跑过来。 唐寅连忙一把夺过,两人坐在石阶上如痴如醉的读起来:“玲珑姑娘真是旷世奇女子,不仅文采出众,还善解人意,这三皇子何德何能娶到如此贤妻啊!” 温琼倒是有不同见解:“我倒是觉得三皇子此人深谋远虑,能文能武,而且深受手下爱戴,这样的人才是龙章凤姿。我看沈玲珑才是三生有幸嫁给他。” 这就是温瑜的高明之处了,虽然书名叫玲珑记,但他不仅仅是写沈玲珑这个人。男主三皇子他同样下来大笔墨去描写,参考现代总裁文和某点升级流,对待女主怎么苏爽怎么来,对待敌人就是无限开挂,金手指突突突。 虽然不少人指出玲珑记中反派智商下线,各种不合逻辑不合常理,但架不住是真爽啊!平均每三五章就是一次高潮,男女主分别打脸众人。大明朝的书生文人们哪里经受得住如此套路的文章,别说大明朝,就算是现代社会这种文也是有受众的。 一时之间玲珑记这本书在蒙阳掀起风潮,不管男女人手一本,女子不自觉学习起书中沈玲珑的一言一行,连穿衣打扮都被其影响。男子则幻想着自己就是三皇子,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温琼虽然也着迷,但是看书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你说,这个作者,嗯……我是说温玉,他会不会是我大哥啊?名字也太像了。” 唐寅愣住,笑道:“怎么可能,我观温大人日理万机,人又谨慎守礼,端的是谦谦君子,让他去写话本,你还不如说是我写的呢。” “切!美得你,就你这样还写书呢!我想也是,要是我大哥,怎么可能就把自己名字改了一个字就登上去,这也太明显了!我估计是哪位兄台听多了现在市面上的小说,于是将其中主角的名字拿来用,我大哥那么正经,我估计这种书他连看都不会看。” 另一边,被人描述成正经人的温瑜抓狂的看着手里的书!为什么!他为什么就差一句话!现在好了,作者名字跟他一样,万一季卿看到书察觉到是他写的怎么办!天知道为了吸引读者他还在其中加了不少带颜色的情节。他已经不敢去想自己如今在心上人眼里的形象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温瑜刚想做鸵鸟,那边徐敬马上就来了。 徐敬来温瑜当然欢迎,但当他转身看见徐敬手里的东西就笑不出来了。只见硕大几个字——玲珑记映入眼帘。 徐敬察觉到他的目光,笑道:“这几天巡检司那帮小子们心不在焉的,我后来才查到,就是这本书让他们魂不守舍,连王会科都躲在房里偷偷看。季卿可知这书……” “我什么都不知道!”温瑜不等他说完就下意识否认,看见徐敬疑惑的双眼有慌慌张张的解释:“我是说……这书我听说过,但还没读过,季卿你也知道的,我平时都看一些诗词文章,很少看这些……”话还没说完,袖子里一本精编版玲珑记就掉了出来。温瑜越说越小声,最后干脆闭嘴等待拆穿。 徐敬看了几眼,轻声一笑:“我又没说什么,这书写的确实是好。连我都忍不住沉醉其中,想必作者必定是一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大文豪,他要是出现在我面前,估计我要直接拜倒在地。” “噗……”温瑜被他说的笑出声。顿时所有的担忧焦虑都烟消云散,想也是,季卿这么温柔的人总不会让自己为难,于是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徐敬听。 作者有话要说:  明朝的那些小说大家可以有时间找出来看看,写的是真的黄,暴 而且脑洞大开,上到皇亲国戚,下到三教九流,没有他们不敢编排的…… 第46章 办报 “这么说, 这本书是正清你为了整顿蒙阳话本市场而写的了?”徐敬好笑道。 温瑜羞愧的点点头,结果先把自己整顿进去了。 徐敬想了想, 又问:“那等这本书热度退了正清有没有想过怎么办?那些杂书岂不是又要冒出来了?” 温瑜回道:“我本是想着,等这本写完了,我再写那么一两本, 这些东西都火了,世人自然会跟风, 到时候温玉这个人就没人在意了。结果现在这样一来, 我彻底没心情了。” 徐敬不忍看他沮丧, 安慰道:“我看大家也猜不到是你,谁会想到有人用自己的名字写书呢。我是因为太熟悉正清你说话的语气,以至于一打眼就知道此书是你的手笔,正清想写放心大胆的写就是, 你这书我喜欢的很。” 温瑜听他这么说才打起点精神。仔细一想也是,如果不坚持到最后,之前这本岂不是做无用功。不过他却不打算这么写了, 现在市场这么乱,与其放任自流, 不如把这些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 随即他就联系了之前投稿的那家书商,书商老板秦高见战战兢兢的走进县衙, 难道是书店的营销策略县令大人觉得不满意? 温瑜让他坐下,之后缓缓道:“不知秦老板对板报可有兴趣?” 秦高见一愣,立刻反应道自己出头的机会来了,谁不知道温县令点石成金。估计是前些日子拜佛有效, 馅饼终于落到自己头上了,小鸡啄米点头:“有兴趣有兴趣!实不相瞒,草民早就想着将几个故事合订成一本这样出售,不过就是来我们书局供稿的人水平参差不齐,很难找到像大人这样文采出众的人!” 温瑜听他这么说也觉得这个老板是个有追求的人,于是接道:“这道不难,如今温玉这个人在蒙阳也算有一定号召力,他下一本书,也可以投到你们书局,不过是采取连载的方式。你们还可以在报纸上投放一些其他佳作,并且分门别类。有鬼怪情节的可以归到志异类,写市井趣闻的可以归到日常类……” 是的,温瑜采取的正是金庸先生办《民报》的策略。靠连载小说来吸引读者,不过有一点不同,这份报纸他除了小说话本之外不打算放其他内容,形式更加类似于现代的《故事会》,不过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时候没有彩印,投稿又比较少,印成一本书内容不够充实,才用报纸的方式呈现。 封建主义皇权社会稍不注意就要掉脑袋。他还是老老实实写小说吧,并且他打算拍两个书吏去那里坐镇,筛选内容,擦边球无所谓,但真妄议朝政的东西绝对不能登上去!如此一来,就算有人向上告他与民夺利,他也能用监督言论的借口怼回去。 秦老板听的目瞪口呆,想都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旋即对温瑜佩服的五体投地,对温瑜的命令全部照做,并且再次基础上加以运营,最终秦高见成为大明朝出版行业首屈一指的富商。这是后话,暂且不谈。 秦高见走了之后,温瑜开始构思他的第二本书。 第一本他写的是公主与霸道皇子,这第二本嘛,他就打算写一个穿越的故事。因为这次是为了推广报纸,所以不能和上回一样随心所欲了。 玲珑记虽然内容充实,但以女性为第一视角还是颇受一些士大夫鄙视,受众也大部分都是些年轻学子和闺阁之人。 这次也不能写争霸了,而是说一位明朝名叫欧阳子龙的普通书生穿越回汉朝,帮着汉武帝打匈奴,治国安抚百姓,期间收获了不少女子的芳心,最后封侯拜相,权倾朝野的故事。 温瑜本身就是写公众号的,玩弄笔杆子的事他在上辈子就轻车熟路了。这次为了写好文章,他打了几千字的大纲,又细细的写了人物设计。 主人公欧阳子龙自然是长相道德都要符合这时代的审美标准,能文能武能又温文尔雅,并且还要给他安排一个不俗的身份,最好是官宦人家的小公子之类的。明朝可不同现代,不流行什么吊丝逆袭。此时的人大多数对阶级这方面很敏感,你写一个王侯公子最好成功反而更容易让人接受。 女性角色也是,温瑜争取涵盖到形形色色人的品味。有活泼可爱的,有冷清孤高的,有雍容华贵的,还有小家碧玉的。 回想到他穿越的时候现代社会正流行炒股文,于是他还打算请城中最高明的画师,让他们将几位女主画出来。贩卖周边炒热气氛。最后还可以搞一个线下投票,选出你最爱的女主角什么的。 这篇文温瑜下了大力气,效果当然也是非常的好。 秦高见按他说的,以报纸想行事发售,虽然一份才三文钱,但架不住卖的分数多啊。 报纸刚出,众人就被此新事物吸引,不到半刻钟就抢购一空,因着第一份报上有官府的大印,说明是蒙阳县官方指定合作伙伴。以至于其他人也不敢私印。秦高见每天数钱数得见牙不见眼。 这份报纸被温瑜命名为《蒙阳小报》,名字虽土,但却直指中心。小报小报,注定是不讲国家大事只谈风月的东西。虽然一些老学究依然觉得此物上不了台面,但却架不住内容精彩。 如今在蒙阳,你手上没有蒙阳小报,没看过温玉的新书,简直跟人无法交流。这份报纸甚至顺着蒙阳商人的手流到外地。现在不仅四川,整个西南地区都不少人等着蒙阳小报每周更新。 温瑜趁热打铁,更新旧文的同时趁热打铁,写了一些新的短文。这些文章基本都是些寓言童话故事之类的,老少皆宜,还能教化百姓。如此一来,买蒙阳小报的人更多了,以前是大人,现在家里有孩子的都被缠着买。也亏得蒙阳经济飞速发展,百姓手里闲钱多。 另一边,温瑜那些小故事也给了其他投稿人灵感,不少人不再拘泥于中长篇小说,题材也逐渐丰富起来。大明朝文人的想象力创造力都是相当出众的,有几篇文就是温瑜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其中一本名叫《大明少年神探》的书吸引了他的注意。里面主要是讲一位少年的哥哥是刑部侍郎,处理全国各地案件。而他就在一旁协助他哥哥,最后功成名就。 当看到那少年哥哥感激的握住他的手,激动道:“家里还好有你,哥哥全靠你了”之时,他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后院,一把推开门:“温琼你个臭小子,马上就要府试了你还搞这些没用的东西!我看你是又皮痒了!” 此时温琼还在跟唐寅一起写书,他构思唐寅起稿。看到温瑜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慌张的想遮掩书桌。“大、大哥,你怎么来了,我跟唐寅讨论诗词呢。”他讨好的冲温瑜笑了笑,然后给唐寅使眼色。 唐寅接收到信息,虽然很害怕一脸怒意的温瑜,还是鼓起勇气怯怯道:“是的,我们正讨论诗词,刚看到、看到……温大哥对不起我先回家了!”唐寅最后在温瑜杀人的目光里实在编不下去,慌慌张张的告辞了。 温琼一边眼神控诉小伙伴的不讲义气,一边惴惴不安的看着自家大哥。温瑜看他那副德行又好气又好笑:“行了别装了,你不是想在这个家当家做主吗,还让我靠你,我要是靠你这小子现在全家都要饿死!” 温瑜嬉皮笑脸道:“哪能啊,我以后肯定好好孝敬大哥,还要给大哥养老呢!” “我自己有儿子还用你养!你府试准备的怎么样,还有几天了就考试了,过不了小心了你的皮!”温瑜恐吓道。 温琼自信满满的点头:“大哥你放心吧,等你弟弟再给你拿个案首回来。” 温瑜摇头,明朝的童子试分三步,县试、府试、院试,这三个考试都通过了,才是人们口中的秀才。县试不过是最简单的考试,到了府试则是要去成都府考,难度提升了许多不说,主要是温琼在成都府人生地不熟,温瑜这个县官也不能擅自离职,实在是让人担忧。 正想着,就有衙役来报,说有上面的文件。温瑜打开来看,发现正是成都府下达的通知,让温瑜马上进府里述职,不得有误。 温瑜心中疑惑,但送文件的只是一名小吏,问其也什么都不知道,可看文件的语气不像是有什么坏话。就打算刚好这次跟温琼一起去成都府。临走前他还特意派人去巡检司通知了一声,免得徐敬找不到他人着急。 安排妥当他就与温琼上路了。成都府离着蒙阳很近,他们乘车一天一夜就赶到了。进了成都府温瑜就感受到不同,虽然蒙阳最近发展的好了。但跟首府比起来,无论是人口规模还是城市建设多相差甚远,自己还是要多加努力啊。温瑜感叹。 温瑜简单梳洗一番就进成都府述职,但进去没多久就被拦回去了,衙役跟温瑜说近日知府大人公务繁忙,让他回去再等几天。 什么鬼!?连夜让自己过来又不召见,温瑜带着一脑袋问号回驿站。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当是陪着自己弟弟考试了。温瑜这么想,于是放宽心,整日吃饭睡觉打弟弟。可怜的温琼日夜煎熬,总算熬到府试了。 府试流程跟县试差不多相同,分为帖经、杂文、策论三场,一共考四天,录取五十人。 最后一场出来的时候,温瑜看着神清气爽的弟弟,心里也不由送了一口气,问道:“考得怎么样?” 温琼又发神经:“哥!你就等着我中状元给你养老吧!” “滚滚滚!”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字…… 第47章 考完府试之后又过了几天, 知府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但温瑜也不急。他这个人在某些方面非常心大, 毕竟穿越这种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每天吃吃喝喝,还借这个机会拜访了几家商户, 谈下几笔石料水泥的生意。最后终于有衙役上门说知府大人要召见他。 温瑜整理了一下衣服,还带着从蒙阳打包过来的礼品。不慌不忙的走进知府宅。下人将他领进厅堂后, 就都退下去只留他一人。 温瑜忍不住四处打量了一下, 这一路走来他发现整个府邸竟然还没有自己的县衙豪华。来之前他也打听过成都知府的为人, 此人姓刑,单名一个甫字。 刑甫是成化初年的进士,也算是少年有为。但行事极为迂腐,好不容易靠着资历熬到成都知府这个位置, 如果还做不出一番成绩,再过几年估计就要致仕了。 估计这次叫自己前来不是什么好事,温瑜在心中暗道。 过了一会儿, 只见位老者在一个中年人的陪伴下走进来。老者看上去极为清瘦,面容冷硬不苟言笑, 温瑜知道这恐怕就是他那位上官了。连忙起身行礼,老者冷冷的看着他, 也不说话。 他身后的中年倒是先开口:“温大人不必多礼,我们说白了都是同僚,快快起身。” 温瑜没理他,还是坚持的把整套礼行完, 那中年被噎得有些生气,但见刑甫没说话就也按下怒气。 等温瑜坐好的时候,刑甫突然开口:“好一个蒙阳县令,你好大的胆子!” 温瑜冷静问道:“下官不知刑大人此言何意。” 刑甫冷哼一声:“你身为朝廷命官,与民夺利不说,还擅自插手别县内务,你是觉得我这个知府不存在是吗!” “下官自从上任以来,不说取得多大成绩,但也算是兢兢业业不敢又半分懈怠,不知大人所谓的与民夺利是指什么?”温瑜也不急着辩解,他就想先听听对面是怎么说的。 那边的中年人又抢先道:“你县里那水泥、红砖等物,我听说这些生意都有你们蒙阳官府参与,你身为县令更是直接入股,你敢说自己没有违反大明律!” 温瑜心中安定下来,原来是这两样东西,那就不怕什么了,如果是养殖场什么的他还不好解释,毕竟都是一群女子,这里涉及到大明朝伦理道德男女大防的问题。 但只是此事的话……温瑜组织一下语言开口道:“回大人的话,下官从未做过与民夺利之事,所谓的水泥红砖,全部为官府特许经营,盖因此物都是由我们蒙阳县衙的主持下研发,贸贸然投入市场担心打破秩序,官府也都只是正常收税,不知与民夺利大人是从何处听来的?” 刑甫迟疑了一下,这些东西他之前也没打听过,只是下意识觉得水泥在蒙阳县衙手中,那猫儿哪有不偷腥的,温瑜这个县太爷肯定不干净。 刑甫暗暗扫了身旁的中年人一眼,中年人心领神会:“温大人为何不去教化百姓,崇文拜祖。反而在这些金银之物上费心思?” 温瑜又立刻回道:“下官不才,上任未满一年,虽说没做出什么太大的功绩,但也修了县学学舍,还按祖制恢复了社学。蒙阳如今通过童子试的数量比之前大大增多,也算对得起朝廷的一番栽培。” “你……” “下官还有一个疑问,不知这位先生身处何职?” 那中年男子傲然道:“我乃万历十八年的举人,刑克敏。这次是特意陪家父来询问的,怎么?我见到温大人还要行礼不成?” “不敢,我朝律法确实规定,身上有举人功名的见到县令可以免礼,但刚才我向刑知府行礼之时,你也不见侧身躲避,下官岁不才,但也是成化十六年中的举,按例刑举人还应对我拱手吧。”那男子不说话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过了一会儿就求助的望向刑知府。 刑知府干咳两声,将这个话题岔开:“温大人,我儿此次确实做的不对,此事是我教子无方,不过蒙阳水泥之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温瑜心中一紧,平静道:“不知大人打算怎么做?” 刑知府干枯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本官觉得,既然蒙阳本就归成都府管辖,那这水泥之法,也应上缴成都府,由成都统一调度,这样就当温大人戴罪立功,你经营商贾之事本官就决定不再计较了。” 即使早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温瑜还是被其无耻震撼到:“下官要是不从呢?” 刑甫脸色一变:“你如果不从,那就别怪本官上报给朝廷,到时候怕是就由不得你了。” 温瑜假意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道:“如此的话,下官就清楚了。请容我回去考虑一会儿,因着此事牵扯甚广,蒙阳甚至许多京里的商户都掺杂在其中,我必须好好想一想。” 刑甫听他这么说才笑了起来,感觉此事已经十拿九稳:“好,本官给你三天时间,到时候带着东西来见本官,你放心。两年后你考评之时本官自然会为你美言,争取将你调离蒙阳。” “……”温瑜也是无语了,知晓他估计是看蒙阳人口经济都转好,连这都想要分一杯羹。 温瑜回去后,左思右想咽不下这口气,明朝虽然很多人都能向自己这个县令下达命令,但成都知府终归是他的直系领导。 水泥时蒙阳走到今天最大的支撑,就这样给他们温瑜肯定不甘心。但自己孤身一人在大明官场,怎么也斗不过他们。 温瑜想着不如干脆将此物上交给四川巡抚,毕竟升迁考核都掌握在他手里。于是起身磨墨,提笔开始给巡抚写投诚信。熬了一夜,温瑜整个人头都要秃了,才憋出来一封。 第二日他早早整理好,还没外出,就听见敲门声。温瑜过去开门,朝思暮想的身影就这样映入眼帘。 温瑜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巡检司有事吗?” 徐敬也笑着说:“看你这么久没回蒙阳,有些担心,忍不住来看看。” 温瑜暗自将手中的信往身后藏了藏,他不希望徐敬跟着自己操心。这种动作既然逃不过徐敬的眼睛,但他依然假装没看见,貌似不经意的问道:“正清这是要去哪?我随你一起去吧。” 温瑜不自然的摇了摇头:“不过是出门找本地商人谈些事情,你一路车马劳顿,还是好好休息吧,我独自出门就好。”徐敬点头同意。 温瑜拿着信,有些忐忑的走在路上,天知道这位四川巡抚是什么样的人,假如他与刑甫是一丘之貉,那岂不是白用功。 不过刑甫那人,真不是温瑜瞧不起他,二十几岁的两榜进士出身,当官当了近四十年才混到个知府,实在是不入流,听闻如今的四川巡抚也是一代风流人物,应该是看不上那种人吧……不管了先将信送到再说。 温瑜刚走到一半,突然跟刑甫打了个照面,这次他总算是没带自己那鼻孔朝天的儿子。 温瑜见到他还有些尴尬,想着怎么开脱溜走,结果原本一脸焦急的刑甫刚看见他,马上喜笑颜开。 看着他那张绽成菊花养的老脸,温瑜不由打了个冷颤,开口问道:“下官见过大人,不知大人行色匆匆是为何事?” 刑甫神色闪过一丝讨好:“我是特意来找温大人的。” 温瑜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面孔:“找我?” “是啊,这不是前些天多有得罪,今日特意来向温大人赔个不是。希望温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温瑜面露疑惑:“那之前的水泥红砖?” 刑甫连忙否认:“那都是老朽一时糊涂,都做不得数,温大人就听个笑话吧。” 温瑜卡壳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只是睡了一觉,刑甫就跟被下蛊了一番,完全不对劲。 刑甫看温瑜不说话,咬咬牙将身边一个人拉过来:“孽畜!还不过来跟温大人赔罪!” 温瑜仔细一看,得了,原来他还是把邢克敏带过来了,只不过邢克敏今日没穿得那么气派,一身灰扑扑的麻衣,躲在后面温瑜都没认出来。 邢克敏被拉过来,不甘不愿的冲温瑜低头道:“温大人,昨日是我的不对,我给您赔礼了。” “你这孽畜!还不服气是不是!”温瑜还没出声,刑甫又当街给了邢克敏一巴掌,邢克敏已是不惑之年的人了,还这样被人打。当即红了眼眶,恶毒的看着温瑜。 温瑜没时间搭理他,当然刑甫打人他也没拦着,他此时还正疑惑着呢,于是开口道:“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刑甫点头,接着又小心翼翼道:“不知温大人可否在巡抚大人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 温瑜更加不解了,但却聪明的没多言语,而是一本正经道:“那是自然,刑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之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刑甫兴奋的道谢,这才让温瑜走了。 温瑜一脸恍惚的回家,越想越不对,此时徐敬正托人做好早饭在家等温瑜。 为了温琼考试方便,兄弟俩并没有住驿站,而是找了一间出租的小院,价格不菲还附带个做饭打扫卫生的老仆。温瑜刚回来,徐敬看得出他有些迷迷糊糊的,就问怎么了。温瑜没忍住,就从头到尾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徐敬含笑听完:“这不是很好吗?” 温瑜摇头:“好是好,但总让人心里觉得毛毛的,你看啊,我昨天这个时候,刑知府还是一脸蛮横,这才一晚,到底因为什么呢……” 温瑜继续沉思,突然看见徐敬的表情,心中觉得有些不对:“你怎么都不惊讶,这么严重的事,难不成是你……” “我什么?”徐敬接着问道。 “就是你!难怪你前一阵神神秘秘的,牡丹节都没露面,你是怎么做到的?”温瑜越想越担心,徐敬一个小小的九品巡检,想让一府之长低头,这中间又付出了多少努力,想来都怪自己不争气。 徐敬看温瑜神色变幻莫测,就知道他怕是又在胡思乱想了,无奈道:“你别瞎猜,我确实没办法命令刑甫,所以我托人回家拜托家中长辈。” 温瑜还是很疑惑,据他所知徐敬父亲早逝,这个巡检职位就是袭下来的,他有什么势力啊。 徐敬叹了口气:“你是否还记得我说过,家母改嫁我们已有许久不见。” 温瑜点头,确实是这样,当时他还感叹徐敬的母亲在这个时代真是走在前列了,毕竟如今大部分女子都流行守节守寡。 “那人正是如今的吏部尚书,郭峻。”徐敬平静道。 作者有话要说:  吏部这个是我瞎编的!大家当架空看,事实上不管哪一朝的六部官员在史书上都能找到非常详细的记载。这里是为了剧情需要。 关于吏部的职位大哥是这样的 吏部尚书 一人 正二品 吏部左侍郎 一人 正三品 吏部右侍郎 一人 正三品 司务 二人 从九品 郎中 一人 正五品 郎中 一人 正五品 郎中 一人 正五品 郎中 一人 正五品 员外郎 一人 从五品 主事 一人 正六品 主事 一人 正六品 主事 一人 正六品 其他几部官职设置都差不多,清朝六部尚书是从一品,明朝时正二品,不过权利都是差不多的。 第48章 此话一处可着实将温瑜吓住了, 这可是刑部尚书啊!六部之首,被人称之为天官的职位, 相当于今天的中央组织部部长兼机构编制办公室主任、人事部部长,掌管大明官员的升迁调度。这么大的官竟然是徐敬的继父? 看到温瑜惊讶的神色,徐敬无奈解释道:“我其实跟他没怎么见过面, 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不超过十句。” 温瑜小心翼翼看着他的神色,问道:“他对你不好吗?” 徐敬摇头:“原因不在他, 是我母亲。” 温瑜想着这是人家的家事, 看起来季卿不太愿提起, 于是就没再问下去。 徐敬反倒怕他多想:“我母亲本是乡下女子,我爹生前去她们村子里办案,遇到我母亲,当即立志娶她为妻, 两人年轻时感情甚笃。” 徐敬缓缓道来。原来他父亲当时不顾家人意愿,定要迎娶一村姑为妻这种事,已经成为他们全家的笑柄, 他母亲当时在家中处处受辱,徐父干脆就带着她搬出来住。没过多久二人就诞下一子, 就是徐敬。一家人也算其乐融融,可惜好景不长, 徐敬八岁那年,徐父在一次任务中丧生,徐母独自抚养儿子。 结果不到三年,徐母就改嫁给现在的郭峻了, 当年他已经官居四品了,同样也是中年丧妻,两个人走到一起。而此时徐敬孝期都没过。况且据传言徐母当年与郭峻本就是同乡,二人青梅竹马,这次本就是旧情复燃,说不定早在徐父还未亡之时他俩就有联系。 “我当时还小,被人挑拨之后没办法理解我娘的选择,一怒之下跑去我爹生前的朋友那里加入巡检司,训练了几年就开始出任务了。” 徐敬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温瑜却觉得他此时一定有些怅然:“后来长大了,但隔阂已经存在,我也不便去打扰他们。” 温瑜心里难受:“是我对不住你,让你替我操心。” 徐敬摇头,语气竟有一丝轻快:“不,相反的,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何时才能鼓起勇气主动跟家里联系。” 看温瑜依然闷闷不乐,徐敬耐下心解释道:“是真的,这次我写信给我娘,她非常开心,还寄了不少东西给我,要不是路途遥远,怕是就要来看我了。回想起当年,我爹那边的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整天来闹事想抢我们家产,我娘改嫁怕也是无奈之举。郭大人为人还是挺靠得住的,这么多年对我娘也始终如一,况且……” 徐敬郑重的看着温瑜:“相识这么久了,正清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睛了,你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为公我是大明官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对大明好对天下苍生好的事情我当然会做,为私……” “为私怎么样?”温瑜抬眼笑眯眯的看着他,暧昧的空气在二人间涌动。 “徐哥!你怎么来了!来给我府试加油的对不对!不过可惜你来晚我早就考完了,等我院试的时候你再来送我吧!”温琼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屋里走出来,维持了他一贯的咋咋呼呼。 “温琼!!!”温瑜面容狰狞:“你这么早起来干嘛!不会继续回去睡吗!” 温琼一脸懵逼,都要日上三竿了,以前大哥不是天天嫌弃自己睡得跟猪一样吗?但温琼经历这么多现在成长了一点,连忙跳回房间:“那我继续睡一会儿啊,大哥你跟徐哥继续说话,别管我!” 说个屁啊!你这么一打断气氛全没了好吧!徐敬好笑的看着这对兄弟的日常,一上午就这么打打闹闹的过去了。 既然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温琼的成绩又一时半会放不出来,不如早早回蒙阳。温瑜几人准备了马车,缓缓驶出成都府。 虽然现在才时值五月,但不知为何,天气却异常闷热。徐敬看看天,对兄弟二人道:“等下应该是有雨,不如我们在驿站歇一晚,省得连夜赶路不安全。”温瑜温琼自然是没有意见。几人就进入了成都府外的驿站。 明朝时期的驿站其实是一种豪华的官方招待所,像成都驿站就是一个三进的大院子,这里的居住条件甚至不比蒙阳县令府差太多。驿站里除了供来往官员和宾客住的上房之外,还有服务人员管理人员住的大通铺,甚至临时监狱都有。 值得一提的是,大明驿站的经营模式十分诡异。按理来说,温瑜等人入住驿站,应该给驿站的管理人员交食宿费。但其实不然,明朝官员们住驿站非但不用交钱,走的时候还可以凭借各种名义所要银子,如果不给,驿卒甚至驿丞都可能挨打。 那么既然不是靠市场化运营赚钱,难道是国家拨款给驿吗?其实也不是,大明驿站主要靠地方官府直接向民间摊派,用当地人甚至外地人的赋税来养活驿站,至于向百姓们收多少,完全是驿站官员和地方官联合决定。 这也导致了四周百姓被压榨的极为贫苦。最后崇祯皇帝撤销全国驿站,李自成失业造反。 温瑜等人进入驿站之时,天空已经很暗了。驿丞田居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并给他们安排了两间上房。 “我们三个人怎么只有两间?”温琼不满问道,这样他岂不是要跟大哥睡一起了!太恐怖了好吧! 驿丞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们驿丞虽大,但之前已经住了一批人,而且看样子今天有雨,下官担心之后还有人来,多有得罪之处请大人们多多包涵。” 温琼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听他这么说便不再言语。 温瑜却觉得机会来了,于是一本正经道:“哪那么多要求,既然你这么娇气,那就一个人住吧,我跟你徐哥住一间好了。”温琼还想假意推脱一下,但看着大哥的神色,鬼使神差的领悟到要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几人回房间洗漱整顿一番,晚上到了吃饭的时间统一在大厅用餐。 果然听徐敬是对的,此时外面早已下起瓢泼大雨。温瑜几人的房间并不是挨着的,当然这也是温琼强烈要求的,他担心万一不小心再撞大哥枪口上怎么办,于是就将房间搬到离温瑜那间稍远的地方。 温琼正要去厅里吃饭,刚一开门跟他对着的一间房就走出一位少年。温琼一直觉得自己单论外貌怎么也是个人中龙凤,但跟着少年一比仿佛整个人都暗淡了。 一点都不夸张,那少年一身大红刺银线的衣裳,这个配色别人穿可能会觉得俗不可耐,但在他身上却只能说勉强配得上此人的美貌。温琼本身就是个爱美之人,看到美人难免多观赏几眼。 那人似乎察觉到温琼的目光,抬头狠狠骂道:“看你娘的蛋!臭小子再看不怕天打雷劈吗!” 温琼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他不过是多看两眼,至于这么大火气吗,刚打算开口回嘴。就见那少年屋内走出一名中年文人,对那少年呵斥道:“湘儿!不得无礼!” 温琼定睛一看,大喜道:“卢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那中年文士也认出温琼,笑道:“我陪犬子去考府试,今天会彭县结果遇上大雨,就在这里住一晚。” 此人正是当时牡丹节诗词比赛中的评委,蜀中名士卢奔策,当时正是他力排众议,力挺温琼,结果温琼跟唐寅一起夺冠。 诗词比赛结束后,卢奔策还特意来找温琼对其进行指点,本来温琼说好要去他家小住,结果因为唐寅要跟家人去蒙阳县谈生意,他只能失约去陪小伙伴了。 温琼看看那少年,又看看卢奔策:“先生,这是令公子吗?” 卢奔策回道:“是啊,我儿子卢湘比你大两岁,以前在成都府读书一直不在我身边,这次考完我是特意去接他的。来,湘儿,快跟温公子打声招呼。” 本是普通的一句话,卢湘却一脸不屑:“老不死的谁理你,你愿意拍人马屁自己去拍,别拿我做筏子!”说完转身向大厅走去。 温琼目瞪口呆,他再离经叛道桀骜不驯,但终究是个古人。天地君亲师,他何时见过这种对父亲不尊重的人。 卢奔策苦笑道:“这孩子从小不在我身边,在外面认识了些不好的人,是我管教无方,让温公子见笑了。” 温琼摇头,别人的家事他不好说什么,于是故意岔开话题道:“卢先生你太见外了,怎么说你也教了我一段时间,怎么还叫温公子,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卢奔策点头同意。二人结伴去大厅用饭,此时温瑜跟徐敬已经坐在大厅内,卢湘自己窝在角落里,看到他俩来了,还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温琼懒得理他,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个目无尊长脑袋空空的草包。走到温瑜身边,他一脸献宝的将卢奔策介绍给大哥。 卢奔策对温瑜行了一礼,温瑜连忙扶他起身:“早听闻卢先生才高八斗,品性高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之前我这不成器的弟弟承蒙您照顾了。” 卢奔策微笑:“哪里,我才是应感谢温大人,如果不是您主持这个牡丹节,我又哪能遇到温琼这种良才美玉。”他人虽然相貌平平,但却给人一种风轻云淡学识渊博的感觉,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温瑜感叹。 卢奔策有跟温瑜聊了两句,就回到自己座位上。看样子似乎小声跟卢湘说了什么,卢湘依旧是一脸不耐烦,卢奔策无奈苦笑。 温瑜看弟弟的目光一直瞄向那桌,心中疑惑便跟着望去,自然也被卢湘的美貌惊到了。看向温琼的眼光不由带着一丝探究。 温琼接收到自己大哥的信号,连忙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之后便把之前的见闻跟温瑜复述了一遍。温瑜这才明白,之后不由感叹,卢湘这种可能就是后世所说的熊孩子吧,十六岁了都,估计跟卢奔策本人的溺爱也有关系。 果然男孩子就要穷养,自己以后对温琼这臭小子还是要严厉点。温琼感受到一股恶意,全身一哆嗦,怎么也想不到这大哥都能扯到他头上。徐敬看着这两兄弟,默不作声的给温瑜夹菜。 可还别说,这驿站虽然偏远,但菜的味道真不错。尤其是这道腊肉炒茼蒿,腊肉香而不腻,特别下饭。 温瑜吃的正欢,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众人抬头一看,三个穿蓑衣的人从暴雨中走来。其中一个带着枷锁,另外两个一身官服,看得出来这应该是官兵压着犯人去服役的。 待三人摘下蓑衣,众人眼前都觉得一亮。温瑜心中感叹,今天怎么总能见到好看的人,自己是不是颜值太低了,不过好在季卿不是看脸的人。 在场之人说的好看都是指中间那位带着枷锁的,只见他看上去应该不到二十岁,剑眉星目,鼻梁挺直。皮肤虽然微黑,但这却为他添上一分别样的野性。嘴角玩世不恭的上挑着,看上去有些轻浮,但不得不承认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啪”一声脆响,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开,原来是卢湘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只见卢湘大怒,对着一个驿卒骂道:“什么破茶!就这你们也来招待客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着就伸手去打那个驿卒。 驿卒身材十分矮小,被打的直落泪,但又不敢躲开,只能连连告饶。 温琼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抓住卢湘施暴的手,怒骂道:“你疯了是不是!这么点小事你就动手打人!我看你才是欠教训的那个!”说着就挥起拳头要跟卢湘对打。 温瑜卢奔策连将两人分开,期间卢奔策一直在向温瑜告罪。 “噗……”一声轻笑打断几人。 温琼回头恼怒的看着那囚犯少年:“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囚犯少年道:“没什么,我不过看到两只小鸡仔打架觉得有意思,看得我都饿了,杨头儿,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啊。”他转身问道那两个官兵中年级稍大的一位。 那个被称为杨头儿的人皱眉道:“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唐峤你这小子又喊饿又喊累的,合着我们两个成你仆人了。” 唐峤嬉皮笑脸道:“哪能啊,杨头儿你就是我亲叔叔一样,等会儿要是能让我吃顿好的,那您就升级成我亲爹了!”杨头儿笑骂一声,将另一个驿卒叫过来点菜。 唐峤还在边上作怪:“要小公鸡啊!给我拿两只!一只清蒸一只红烧!”旋即还对着温琼两人挤眉弄眼。 众人恍然,这不就是温琼卢湘衣服的颜色吗。他两此时穿的一红一白,这就是所谓的清蒸红烧吧。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连温琼自己都咧开嘴,唐峤此人虽然嘴欠,但却不讨人厌。 温琼将之前那挨揍的驿卒扶起来,驿卒抹了抹眼泪,露出一张清秀的小圆脸。 温瑜无语,这孩子有十二岁吗,这是压榨童工吧……不过考虑到温琼十三岁都开始有通房了,温瑜也就没说什么。 倒是温琼,看着那小驿丞似乎激发了他的母性?不仅给了他点银子让他去治伤,还对他说,如果以后那边的卢湘还欺负他,让他来找自己。小驿丞怯生生的点头,甜甜的笑了一下。 温瑜看着这小孩不由让他想到了家里的福哥儿,出来好几天还真有点想儿子,等回去之后好好陪孩子几天吧。 众人吃吃喝喝很快一晚上就过去了,晚上回房睡觉。温瑜有些紧张,想来这是他许久以来第一次跟季卿同窗共枕,万一紧张的睡不着怎么办!啊啊啊啊好幸福! 温瑜开心的在床上翻滚,正好此时徐敬从外洗漱回来,推门而入跟翻滚的温瑜眼对眼。 温瑜尴尬的起身:“咳,我看看这床有没有蟑螂。” 徐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是有没有呢?” “必然是没有。”温瑜老神在在道:“就算是有我刚才也肯定都压死了。”说完两人一起乐出声。 之后又说了半天话,温瑜本来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徐敬刚躺在他身边,他眼皮就开始犯沉,可能就是因为有徐敬在自己很安心吧。没过一会儿就闭眼睛睡着了。 徐敬看着枕边熟睡的某人,带着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温柔,替他盖好被子,吹灭烛火,两人抵足而眠。 贾大是驿站的一名厨子,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是喜好点男风,今日是驿站难得一见的大日子,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美人。 于是就想着半夜去进他们房间偷美人两件贴身之物来聊慰内心。 徐敬跟唐峤他首先是排除了,这二人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那徐敬,晚上众人用餐的时候,他偷偷趴在外面看了两眼,徐敬似乎察觉到什么,冷冷将目光对准他。说实话,直到现在他还浑身发寒。 而且这二人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就喜欢那种袅袅娜娜的贵公子,在温琼跟卢湘之间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目标锁定在卢湘身上。 温琼虽长得也美,但照卢湘还是差一点,最重要的是,温琼自己亲哥还是个县令。要是真暴露了估计有自己好受的。至于卢湘吗……贾大露出淫,笑,他爹不过是个老秀才,如果小美人睡的熟,自己说不定还能摸两把。 此时外面依然在下着雨,贾大撑着伞,偷偷潜入卢湘房间。虽然卢湘房里的门栓挂着,但贾大以前就是个小偷团伙的头子,这种开门的工作对他来说简直轻车熟路。 只见他拿出一条铁丝,轻轻从门缝穿进去,往里拨弄两下,门栓就打开了。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声音都很轻微。看来自己还是宝刀未老啊!贾大得意的想着。 开门之后,贾大蹑手蹑脚的走进屋,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忍不住一把抓起,放到鼻子前陶醉的闻了闻。床幔拉着里面没有声音,贾大色胆包天,轻轻拉开床幔,借着十分微弱的月光将手放在床上人的脸上。 “真滑啊”贾大感叹。小美人睡的十分熟,贾大摸了半天,他连呼吸都不曾便一下。于是贾大越来越过分,甚至将手伸进其内衣里。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房间,贾大看见床上之人眼睛睁得老大。面容青紫,样子极为狰狞。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谁知在对方衣服中的手还没抽出来,带动了床上那具尸体,只见那尸体直挺挺的朝贾大身上摔去,青紫的脸庞正对着贾大。贾大吓得一声惨叫划破破夜空“啊!!!!!” 这么大声音温瑜徐敬自然是听见了,二人连忙起身穿衣服。徐敬本来是想着先自己独自去查看,等确定危险了再喊温瑜下来。但是又搞不清什么情况,还是不放心温瑜离开自己身边。温瑜也坚决表示要跟他一起去。 此时外面已有火光,二人顺着光源下到一楼。发现正是卢湘那屋被人团团围住。 见温瑜来了,众人连让出路来,温瑜徐敬走进房间,发现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上去一看赫然就是卢湘。 那边卢奔策正跟一个人高马大身穿驿卒服装的人扭打咋一起,确切的说是卢奔策在单方面爬到他身上打他。 驿丞田居在旁边努力的将两人拉开,二人滚来滚去的画面实在太过不雅,徐敬接收到温瑜的信号,直接将卢奔策拽起。 卢奔策双目血红,恶狠狠的看着那驿卒:“你这淫、贼!还我儿命来!” 那狱卒,也就是贾大一脸委屈:“不是我!我没杀你儿子!” 温瑜让徐敬拉着卢奔策道一边,也不理他俩,而是蹲下身子一点点查看尸体。此时尸体还有没有完全僵硬,依然有些温度。也没有尸斑,看样子应该是才死亡没多久。 就在几个时辰前,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还在跟大家一同用餐,现在就双目大睁,死不瞑目的躺在地上。温瑜心中一阵沉重。 他实在不忍看卢湘这个样子,于是用手将其眼睛缓缓闭上。那边的卢奔策发出一声痛哭,仿佛失去全身力气瘫坐在地上。 在场之人无不面露悲切之意。虽然此时外面下着雨,温瑜还是让驿丞清点一下人数,看看有没有谁趁夜逃跑。 期间温瑜继续查看现场,他发现卢湘身上又多处细小伤痕,脖子上还有明显的指印。很明显其实被掐死的。地上散落着衣物,死者又明显衣衫不整,再看看被人压在角落里的贾大,加上驿丞跑过来禀告温瑜其他人一切正常,温瑜觉得案情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出于责任,他还是将贾大叫到一间空房,屏退左右只留徐敬温琼在自己身边,打算最后做个笔录。 贾大现在后悔的要死,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见温瑜问他,连忙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温瑜听完皱眉:“你是说,你进屋的时候卢湘已经死了,门还是在里面反锁的?” 贾大一脸冤屈:“是啊!大人明鉴,那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就想进去头点东西!” “偷东西把人衣服都扒开?”温琼冷笑:“现在还敢嘴硬!大哥,我看不用审了,犯人就是他!” 温瑜摇头:“你先别说话,贾大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凶手?” “这……这,我虽然拿不出证据,但我真的不敢杀人啊大人!”贾大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一日说不出什么,只能给温瑜跪下不住磕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起标题会剧透……等之后再补上吧 第49章 温瑜听贾大这么说十分无奈, 只能命人将他带下去关押起来。 夜里,温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旁边徐敬看他这样, 干脆起身将蜡烛点燃,陪他说会话。 温瑜不好意思道:“麻烦季卿了,这么晚还要跟我在这熬。” 徐敬摇头:“无妨, 不过你是怎么了?如果雨明天停的话我们还要赶路,这样明天怕你难受啊。” 温瑜对他的关心十分受用, 犹豫了一下道:“不知怎么的, 我就是觉得有点心慌, 这次的案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徐敬给他披了件衣服,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理了理思绪,温瑜慢悠悠的开口:“我刚才问了田居一下,这个贾大年轻的时候是成都府一个盗窃团伙的小头目, 后来他们老大被抓,他因为担心自己被牵连,就连夜逃回乡下老家。再后来, 因为手艺好,驿站之前的厨子年纪又太大了, 所以临时将他带到这里做帮工。” 想起这点温瑜还觉得好笑,田居估计是怕他怪罪, 一再强调贾大的身份,看来古往今来出事都愿意往临时工上推。 徐敬不解:“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贾大本身好男风,驿站里长得稍微好看些的年轻男子都被他骚扰过。又有前科, 他犯罪的话很正常。” 温瑜摇头:“很奇怪啊,我们先说贾大这个人,从他抛弃还不错的生活连夜逃回老家这点来看,此人胆子定然不大。我也询问了一些经常被他骚扰的驿卒,已经证实了他所谓的骚扰也只是言语上比较轻浮,被田居教训了一顿之后也收敛了不少,所以这个人敢动手杀人本身就很奇怪。” “也许是猥、亵过程中被卢湘发现,卢湘想喊人,他冲动失手将其杀害呢。” 温瑜承认是有这种可能:“但是你别忘了,我们之所以会被惊醒,原因是贾大被卢湘的尸体所惊,喊了一嗓子。假如真是他杀的人,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赶快销毁现场,转身逃跑,又怎么可能会故意让人发现呢?” 徐敬微顿,半晌凝重道:“你是对的,确实很奇怪,所以打算怎么办?” 温瑜苦笑:“这里毕竟是成都驿站,非我管辖之地,等明天雨一停相信就会有官兵来此将贾大带走,到时候我将疑点跟他们说一声吧,只能这样了。”温瑜叹气,想到这起案子要交给刑甫那种昏官判,不由感到为此感到智熄。 徐敬想了想:“如果你不放心,我在成都府有些旧交,可以让他们关注一下案件进程。”温瑜点头,二人这才入睡。 第二天一早,温瑜还没睡醒,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他跟徐敬连忙穿衣下楼,发现众人都围在驿站门口。“这是怎么了?”温瑜好奇问道。 前面田居看到他,连忙行礼:“回大人,外面的雨下了一夜,早上起来后发现前面的河水暴涨,山上的石头泥土也被冲下来不少,想出去怕是有些困难了。”温瑜走到门口瞧了瞧,的确,如今外面看起来泥泞不堪,更糟糕的是,雨竟然还在下。 温瑜头痛,看来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不过好在驿站食物充足,房子也建的坚固,他们在这里不愁吃喝也没多大困扰。而且现在正要入夏,水分蒸发的快,等雨停后一两天就可以行路了。 温瑜没多说什么什么,但那边押解犯人的两个狱卒先嚷嚷起来了,那个叫杨头儿的臭着一张脸,另一个则大声叫骂:“真他娘的倒霉,马上要到规定时间了,如果不把这兔崽子送过去,我们兄弟俩岂不是要挨罚!都是你个混账东西!喊什么累的饿的!不然我们连夜赶路现在怕是已经到了!”说着就要抬腿去踢身边的唐峤。 谁知唐峤看上去懒洋洋的,却身手极为敏捷,轻轻一晃身躲开了对方的攻击。那人因着没踢到人,惯性带着他的身体往前倾,直接腿一崴摔到在地,抱着脚疼的嗷嗷叫。 杨头儿连忙去查看,唐峤还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怪叫:“不得了了!官爷打人了!哎哟疼死我了!” 地上之人气得满面通红:“你这个……” “都闭嘴!”杨头儿怒吼一声,两人这次安静下来。 经过检查,那官兵这次确实伤得不轻,虽说骨头看起来没事,但最起码几天都不用下地了。 杨头儿安排驿卒待他回房,然后又教训了唐峤一顿,看得出来唐峤还是比较尊敬他的,被骂也没有还嘴,只是笑嘻嘻的认错。察觉到温瑜的目光,杨头儿还转身冲他拘谨的行了个礼:“让大人见笑了。” 温瑜对此人还是挺有好感的:“无妨,不知唐峤犯得究竟是何罪?” 杨头儿抿了抿嘴:“不知大人可听说过江东大盗?” “什么?唐峤是江东大盗?”温瑜大吃一惊,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更是无语。 江东大盗是蜀地有名的侠客,虽然名字里有大盗二字,但事实上没偷多少东西,基本都是劫富济贫。他更有名的是此人经常行侠仗义,看到有人仗势欺人就把那人捉弄教训一顿,基本都是让那人出丑为主,而且从没闹出过人命。 在温瑜看来这其实是一种很聪明的做法,被捉弄之人会出丑大部分原因都是自己的蠢,所以就算官方对于抓捕他一事都不怎么上心。不过温瑜一直以为江东大盗应该是个中年人,看唐峤不过二十岁,那他是多小就开始行走江湖了啊? 唐峤早远处注意到温瑜的目光,夸张的对他行了一礼,温瑜失笑:“那他是怎么被抓住的?” 杨头儿沉默了一会儿:“他是自己跑到衙门认罪的。” “啊?”温瑜十分意外,不过谁都有秘密,看此人神神叨叨的指不定存在什么难言之隐,也就没有追究。 雨越下雨大,早上用饭的时候外面依然是电闪雷鸣,因着担忧马棚坍塌损失马匹,田居竟将驿站里那几匹马牵到大厅里。 温琼捂着鼻子抱怨道:“搞得到处都是畜生味儿,还叫我们怎么吃饭!” 温瑜知他素来喜洁,跟驴马一同用餐确实有些挑战他的忍耐底线了,所以也没说他什么。田居过来点头哈腰解释道:“请大人见谅,实在是房都满了,我们驿卒门住的通铺也受了潮,要不是担心马匹染病就将这些马安排进我们房间了。” 然后还苦涩的自嘲了下:“毕竟这些大爷们的命可比我们精贵多了。” 温瑜心中恻然,明朝现在马匹越来越少,永乐全盛时期全国官马数量大概有九十万,到如今怕是以前的四分之一都不到,一是这些年明朝对外的军事活动非常少,二是大量勋贵参与马匹走私,抢在官府之前向番族买走了大量的马匹,等到官方马市开场,要么收不到,要么收的都是劣质马,价格还特别贵。 在这种大环境下,马确实要比人命值钱。于是温瑜示意温琼别再说话了,如果真吃不下,可以把饭菜端到自己房里。 温琼自然是不敢,他自从被绑架过之后,对某些事情就尤为敏感,现在这驿站里还住着个杀人犯,要不是自己大哥太过恐怖,他甚至都想三人挤一张床睡觉! 众人吃完饭都感觉有些无所事事,厅里气味又大,索性都回房休息。温琼是个闲不住的,在屋内待了一会儿就跑来当电灯泡,三个人大眼对小眼了半天。 温琼突然灵光一闪,来了主意:“咳,大哥啊,我之前看见这里驿卒有耍叶子戏的,要不然我们也来玩玩。”叶子戏,俗称马吊,是一种起于唐朝的纸牌游戏,一共四十张牌。 明朝刚开国的时候对赌博简直是深恶痛绝,朱元璋下命令,一旦被抓到赌博就是断手断脚,这个时候想摸摸“叶子戏牌”?简直就是用生命在赌博! 但是随着明朝城市经济的发展,叶子戏已经死灰复燃深入到大家生活中去。温瑜这也算是见证了历史,因为他刚穿正是叶子戏开始火热起来的时候。 这时候秀才打牌都成了小儿科,就连进士举人们,逮到机会都要打一把。目前的大环境是——不会打叶子戏,你在精英圈里还有脸混吗? 温瑜并不喜欢赌博,但也不怎么反对,前提是跟自己无关,只见他眯起眼睛,带着一丝杀气问道:“你是何时学会的这玩意?” 温琼愣住了:“啊?很早就会啊,大哥你不是还曾经让我教你吗?” 温瑜也被说懵了,仔细回想方恍然大悟,这是原主以前的事了,当时原主性格孤高,在举人圈子里没什么朋友,自己又抹不开脸,于是想着曲线救国,通过打叶子戏的方式扩大交际圈,不过很显然最后失败了。 温瑜尴尬的咳了两下:“是啊,那就玩一会儿吧,季卿会吗。”徐敬点头,巡检司里玩这个东西的也不少。温琼又下楼将田居拉上来,四个人凑齐一桌开始打。 温瑜这方面脑子不行,又是个非酋,输的是最多的。温琼虽然张罗的欢,但水平也不怎么样,整张桌子竟然是徐敬田居二人打的最好。眼看着自己手里的闲钱都要输光了,温琼实在忍不住求饶道:“不玩了不玩了,徐大哥你也太厉害了,我钱全被你赢光了!” 温瑜白了他一眼:“你徐哥自然是玩得好,不过你牌打的也太烂了!” 温琼暗自心中吐槽,大哥水平还不如我呢,而且我夸徐哥你一脸骄傲是要闹哪样啊!众人说说笑笑正要下楼用餐,突然有驿卒来敲门:“大人!大人不好了!又有人死了你快去看看吧!”四人对视一眼,连忙跑出去。 死的人是贾大,只见他双目圆瞪,一脸惊恐的望着天花板,胸前哈插着一把匕首。温瑜仔细观察了一下,因为没有仵作无法确认死亡时间,但是从血液的凝固程度来看应该是有一会儿了。 这短短两天,一个小驿站里竟连续死了两个人,最重要的是现在道路封锁他们还出不去,恐惧的气氛在众人只见蔓延,像一些胆小的驿卒已经忍不住哭起来了。 温瑜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众人,然后冷静开口道:“诸位,这雨不知何时才能停,就算雨停我们也要几日后才能离开,现在死了两个人,凶手很可能就藏身于我们之中,我提议先将案件查清。否则我们自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温瑜本身就是正经县太爷,这些天相处下去感觉人又公正平和,所以他说的话还是有一定公信力的。众人也都同意了,于是温瑜开始分别记录口供。 他先是询问了杨头儿案发之时他在做什么。杨头儿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吃完饭之后我押着唐峤上楼回房休息,我们跟大人一样,也是三人两间房,为了看守犯人,我和唐峤睡一间,邱建自己住一间。”原来那个脚崴的人叫邱建。 温瑜又去问邱建他案发的时候一直在房里吗,可曾听见有声音。邱建苦笑:“大人,你看我这腿脚能做什么,我早上回房之后就一直在睡觉。说起来这贾大死了,最应该怀疑的不是那老书生吗,当时我们可都看见了,那人放话说要杀了贾大呢。” 温瑜心知他指的正是卢奔策,也不接他话,因为之前温瑜就已经得知,在卢湘出了事之后,卢奔策在他尸体旁守了一夜。今天早上就风寒入体倒下了,方才吃饭的时候也没看见他。但按例他还是应该去看看卢奔策,于是他推开卢奔策的房门。 此时卢奔策正虚弱的躺在床上,面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旁边一个驿卒正扶他起身。看到温瑜,卢奔策连忙行礼。温瑜不忍心看他虚弱的样子,走近问道:“先生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相信卢湘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如此。” 卢奔策惨白着一张脸:“谢大人关心,我很好,只可惜便宜了那畜生,让他死的这么容易。” 温瑜观其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的病态,想着实在不便在打扰他,于是让他回床上休息去了,走之前他将负责照顾卢奔策的驿卒叫到一旁,问道:“卢先生可是一直都在屋里休息。” 驿卒回答:“是的,从早上的时候就是,一直不能起身,中间我除了煎药没离开过。” 温瑜得到答案后没有说话,沉思了一会儿又去找驿站的工作人员们了解情况。这个驿站一共也没有多少人,而且大部分今天都是跟人结伴在一起的,并没有发现贾大那边有什么异常。 “那就奇怪了。”温瑜自言自语道:“所有人几乎都有不在场证明,难不成贾大是自杀的?” 温琼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颤抖道:“会不会是卢湘那小子的鬼魂把贾大捅死了啊。” 温瑜:“……你在外面不要说是我弟弟,亏你还是读圣贤书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能不能不要瞎说!” 温琼挠了挠头:“不然呢,总不会我们这个驿站还有别的人躲在暗处吧。” 温瑜皱眉,这倒是有可能,整个驿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藏个人也能藏住,遂跟田居说了一声,让全体人员在驿站里搜寻。可搜了一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温瑜头痛,徐敬走来安慰他。“季卿,你是怎么看的。”温瑜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徐敬思考了片刻,回到:“既然死了两个人,而且我们不确定凶手,那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杀二人的凶手是同一人,二是凶手是不同人。我更倾向第二种。” 温瑜点头:“我也想过,假如凶手是同一人,那么他杀贾大根本没有道理,证据确凿,贾大如今已经替他背锅了。我要是凶手就彻底隐匿起来。” 然后又想到了什么,温瑜皱起眉头:“如果凶手是两个人,那最大嫌疑的就是卢奔策了,但这不可能啊,他有人看着,而且季卿你是没见他那副样子,我都忧心此地没有郎中,在这样下去他怕是撑不了多久。而且……” 温瑜继续分析:“假如凶手不是贾大,他杀卢湘又是为了什么呢?” 温琼在一边搭话:“杀他也不奇怪啊,哥你想想,就昨天那么短的时间,我都跟他吵多少次了,我们来的时候他跟他爹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这期间要得罪多少人啊,难保不会有恨他的。” 温瑜一想也是,既然这么说不如先从这里入手,于是他又挨个审问驿卒,看有谁跟卢湘发生过矛盾,然后无语的发现卢湘这孩子是真熊啊……基本上每个狱卒都被他欺负过,之前那个小圆脸是最惨的,卢湘不止一次打骂他让他滚远点。 温瑜将小圆脸叫到跟前,小孩儿吓得瑟瑟发抖,温瑜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来的驿站?” 对方怯怯的开口:“回大人的话,我叫毛毛。家父以前就是驿站的驿卒,后来因着惹了贵人不高兴,被贵人打伤,之后家里看不起病,临死前托田大人照顾我,然后我就来驿站了。” 温瑜心下一紧,沉重的叹气,确实,虽然驿站工作辛苦,有时候又是来往官员的出气筒,但生活水平比一般百姓高出不少,能进驿站估计田居也花了不少力气。听到毛毛的境遇,温瑜更加怜惜这孩子,又问:“之前那个卢湘,听说他经常欺负你,你可知他近日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毛毛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我平日里都是在后厨帮忙,昨天是因为人多忙不过来,所以才去侍奉,跟卢公子接触的不多,虽然卢公子有时候会打我,但我从未怨恨过他,我感觉他是个好人。” 温瑜疑惑,但看毛毛天真的小脸,也没多问。可能是小孩子觉得谁都是好人吧。温瑜看问不出什么就让他回去了。 外面雨依然在下着,一点要停的迹象都没有,温瑜看着窗外,忧虑的想着蒙阳到底怎么样了,经此雨河水怕是我暴涨,蒙阳地势本来就低洼,这次怕是逃不过被淹的命运了。 虽然案件查不出来,但众人依旧要吃饭睡觉,大家再一次聚集到大厅。跟前几次不同,这时候已经无心说话了,气氛有一种古怪的压抑,整个大厅只能听见卢奔策一声又一声的咳嗽。 饭菜逐一端上来,众人低着头吃饭,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原来是邱建在驿卒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来。跟大家的垂头丧气不同,他看起来反而有些高兴,还哼着歌儿。唐峤照例看不惯他,讽刺道:“邱爷不在房里躺着,竟然有闲心来跟我们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的小娘子在这里让你这么牵肠挂肚呢。” 邱建不理他,而是对着温瑜大声道:“温大人,我是来跟你道个歉,对不起之前你来找我问话的时候我撒谎了,我并没有一直躺在床上。” 温瑜注意力被吸引,连忙追问:“那你去了哪里,可是有什么要交代的?” 邱建大笑:“回大人,其实我还在西窗口那边撒了泼尿,全都尿在唐峤那小子房间门口哈哈哈哈!”杨头儿黑脸:“邱建你发什么疯!”唐峤的房间不就是他的房间吗!邱建是有毛病是吧! 温瑜这样被人戏耍,心中也颇为烦躁,徐敬冷冷看了邱建一眼,看他还在笑,将手里的筷子扔出去,直接打到邱建的完好的那条腿上,邱建倒地摔了个大马趴。 唐峤在一旁发出嘲讽的声音,邱建恼怒,但两条腿都伤到了半天爬不起来,最后还是杨头儿看不下眼,给温瑜等人赔了个不是,抓着邱建将他带回房里。大家最后也没说什么,闷闷的吃完饭回房睡觉。 到了第三天早上,田居派人去喊大家用早饭已经没有多少人来了。温瑜等人也是,宁愿在房里吃,于是田居只能让驿卒一个个送过去。 温琼接过饭,喊一旁的两人过来。是的,在温琼的死皮赖脸攻势下,温瑜终于同意他们三个人睡一间房了。当然了,温琼自己睡地上,他还是跟自己的季卿甜甜蜜蜜的睡床。温琼泪流满面,总觉得大哥对自己一天比一天粗暴。 三人还没吃完,田居就气喘吁吁的跑上楼一把推开房门,然后看着三人,半天说不出话来,温琼吓了一跳,旋即又觉得田居那副样子有些有趣。扶他坐到椅子上帮他顺气,打趣道:“我说老田啊,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又死人了吧?” 接着就看到田居一脸惊恐,温琼懵了:“不、不会吧……” 田居颤抖着声音道:“大人、大人快去看看吧,邱建被人杀了!” 温瑜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听到消息还是叹了口气,跟徐敬一起去邱建的房间。边走温瑜就边在心中想,为何这驿站要剪成回字形这样,隔音还这么好,虽然他们跟邱建同意在二楼,但一个东一个西,邱建被杀他们一点都没察觉到,相信凶手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 温瑜看到邱建的时候他正趴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把匕首。温瑜在四周摸索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三天了,又死了一个人,他们还被困在驿站里逃不出去。好多驿卒下人等崩溃大哭,温瑜被吵得心烦。问完众人行程后便让他们都散去。 凶手究竟为何要这样频繁作案呢?温瑜百思不得其解。他打算从头捋一捋,既然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那干脆从所有事情的开始卢湘被杀案调查,温瑜叫来徐敬跟温琼,三人一起搜索卢湘的房间。 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温瑜仔细查看了一下门栓,发现确实有被划过的痕迹,这也证明贾大没有撒谎,他确实是撬开门之后进来的。 温琼不解:“如果真不是贾大杀的人,那这就是个密室啊,凶手能在哪?” 温瑜环顾了一下四周,摇头道:“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密室杀人,房里能藏人的地方太多了,房梁,床底,衣柜里……” 温琼悚然:“也就是说,贾大进来的时候,凶手很有可能正躲在某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我的妈这也太吓人了吧!” 温瑜接着道:“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我之前去问了别人,他们说第一个进来的是卢奔策,第二个是正在守夜的驿卒,但是之后谁来谁走没一个人能说得清,凶手很可能之后现身混入其中。但是他为何要杀另两人呢……” 温瑜还是想不通。突然门外有人敲门,这个时候谁会来找他们,几人面面相觑。还是温琼去开门,发现竟然是唐峤站在门口。而且他此时还没有戴枷锁,依旧是笑嘻嘻的站在外面。看到他们打了声招呼:“怎么?不请我进去吗?”说完也不等众人开口,长腿一迈走进房内,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 温瑜小心大量了他一番,问道:“不知唐公子来找我们所谓何事?” “没什么,就是来交代一些我跟卢湘之间的旧事。”唐峤漫不经心却语出惊人。 “什么?你跟卢湘以前认识?”温瑜大惊。唐峤点头,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将事情原委道来。 那日他闲来无事去城隍庙里逛逛,城隍庙里有颗古树,据说特别灵验。善男信女们将心愿写成签挂在古树上就能实现愿望,当然唐峤对此是不屑一顾的,他只是想念城隍庙的小吃,于是趁人少去那边觅食,结果到了那里突然发现树下竟有人在哭,唐峤毕竟身份敏感,习惯性的藏匿起来暗中观察。 哭的人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看清他的脸后唐峤在心中吹了个口哨,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美人,美人哭了半天,然后将签挂在树上,拜了一拜转身离开了。 唐峤被美人哭的心痒痒,竟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将美人的新签拆开,刚动手他就后悔了,这跟变态小人有什么区别,他暗自唾弃自己,但既然都打开了,就看看美人写的什么。 唐峤嬉皮笑脸的打开纸签,刚看一眼面色就凝重起来了。只见那一个小小的纸签,正面写的全部是“救命”背面则是“让我死”。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着心里发凉。 唐峤本身就是爱管闲事的性子,不然也不能选择闯荡江湖行侠仗义,遂决定这事他要管上一管。他调查到那美人名叫卢湘,彭县人,自幼父母双亡,由彭县名士卢奔策收养。近些年在成都府中著名的学堂求学。 唐峤既然决定要管了,索性就管到底,于是他弄了个假身份,装扮成学子混进学堂跟卢湘做同窗,还用计跟其住进一间寝舍,一开始两人还不太对付,但后来关系逐渐转好,经过几个月的调查,他郁闷的发现卢湘哪里是生活不好,他简直过的不要太好好吗! 成绩优秀,长得又俊美异常,在书院里可以说是舔狗遍地,为了跟他多说一句话有人都能打起来。而且他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使小性子,时间久了唐峤难免觉得有些厌烦,估计之前那个书签不过是小孩子的无病呻吟吧,最后唐峤跟师长告别,选择离开这里了。 临走的时候还跟卢湘拌了两句嘴,把卢湘气的直哭,扬言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后来我因为一些原因,选择去官府自首,然后你们也知道了,在这里意外碰到了他。”唐峤收起了以往的不正经,看起来颇有些茫然:“他也看见了我,但很快就别开目假装没看见,可能是我身戴枷锁吓到他了吧。” 唐峤自嘲,接着说道:“我不知道我的这些事跟卢湘被杀又没有联系,但我知道温大人你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我平日也听过不少关于大人的事迹,我是想不明白,但我请求大人,调查清楚这件事,别让卢湘白死。” 温瑜听完他说的话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声音嘶哑道:“我知道了,唐公子这个情报非常有用,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一些事情我还要确认一下,卢湘……我会还他一个公正的。” 唐峤起身向他鞠了一躬,然后又恢复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好了,事情都说完我也要回去了,杨头儿睡醒看我不在估计要气疯了,有什么要搭把手的可以来找我啊温大人~”温瑜点头,接着自己又跑到其他两个命案现场勘查了一番。 期间温琼徐敬一直在他身边,但两人都没有说话,毕竟一起这么久了,他俩还是能感受到温瑜的心情的。此时的温瑜是他们从没见识过的,像是已经愤怒到极致,只要一个刺激就会喷发的火山。“现在,所有事情都已经清楚了。”温瑜眼里暗潮汹涌。 晚上,卢奔策刚要睡觉,就听见门外有驿卒喊他,说温大人有要事相商。 卢奔策穿好衣裳,在驿卒的带领下前去找温瑜。驿卒走在前,卢奔策在后,一路上卢奔策越走越觉得不对,“这位小兄弟,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温大人是住在这里吗。” 惨白的灯笼照向二人的脸,卢奔策惊恐的发现前面那个驿卒从开始到现在面部表情连动都没动过,仿佛就是一个没有呼吸的假人。“你是什么人!我为何从没见过你!” 卢奔策大声询问,那驿卒挤出一个极为怪异的假笑。哑着嗓子道:“我是谁?我是要你命的人!”说着将灯笼一扔,伸手向卢奔策抓去,卢奔策一个侧身闪开,跟其缠斗道一起。 突然,周围火光乍起,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包围住。温瑜从暗处走来:“卢先生身体好了?”他冰冷的问道。卢奔策脸色晦暗不明没有说话。 温瑜接着自言自语:“好奇怪啊,卢先生身手如此出众怎么会一直装病呢?” 身边田居一脸震惊:“这……这是什么意思,贾大身死的时候卢先生不是起不来吗?而且有人从头到尾看着他啊。” 温瑜摇头:“并不是从头到尾,中间驿卒为了煎药离开了半刻钟,虽然半刻钟对我们普通人来讲,去杀人再回来可能有点吃力,但对于卢大人这样一搞武林高手,时间绰绰有余。” 卢奔策见装不下去了,索性笑道:“没错,贾大是我杀的,他杀死我儿子,我必当亲手取其性命!” 温瑜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冷笑道:“别再装出一副慈父面孔了,卢奔策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在场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温瑜接着道:“之前我去问过毛毛,他跟我说虽然卢湘打他但他一点都不怨恨卢湘,刚开始我还觉得是小孩子单纯。但是刚才我又去找他了解情况,你们猜他怎么说?”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自顾自说道:“毛毛因为在驿站厨房工作,经常要被贾大骚扰。所以对这种事情很敏感,他告诉我,每次卢奔策将他叫到一边,温声细语的跟他说话,但看他的眼神,跟贾大看他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众人哗然,卢奔策大笑出声:“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你是说我对自己儿子有什么不、伦的心思吗哈哈哈哈哈温大人,我是真的服你,就凭着一个小毛孩几句话,你就能给人扣这么大的帽子!” 温瑜也跟着笑:“我当然不会随意下结论,一直以来我都很奇怪,为何要接二连三的作案,将事情都扣在贾大身上不好吗,为何要杀死邱建?后来看到邱建的房间,我总算知道了答案。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邱建一反常态的出现在大厅说的那些话。” 温琼先接道:“记得记得,邱建说自己在西窗户冲下撒了泼尿,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温琼慢慢答道:“是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我推开邱建的西窗户向外看,才发现其正对着关押贾大的房间。也就是说,那天邱建因为脚崴上楼,意外的目睹了有人进入贾大的房间杀死他。但是他不想告诉我们,相反,他想的是利用这个消息向凶手敲诈。” 大家这次反应过来,的确是这样,按房间的布局来讲这是唯一的解释。 温瑜嘲讽笑道:“凶手反应也很快,几乎立刻就接受到这个讯息,邱建毕竟是个习武之人,觉得自己对付凶手也不怎么害怕。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我们的卢先生武艺如此高强,他又坏了两条腿,就这样被人杀了。” “那他又为何要杀贾大呢?”田居忍不住问道。 “是啊,为什么呢?”温瑜也跟着重复,然后他将卢湘死那日巡夜的驿卒叫来,此人是第二个到达命案现场的,并让他将那晚的事从头到尾再复述一遍。 驿卒陈述道:“那天我走到一半正打算歇歇脚,然后就听见一声惨叫,我一推开门,发现贾大跟卢先生在房里,卢先生还抱着卢公子的尸体哭……” 大家也没听出什么不对劲,都在疑惑。这时徐敬冷冷道:“门。” 在场之人具是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啊,贾大是偷偷潜进卢湘房里的,如果说卢奔策是第二个走进去的,那他见到自己儿子惨死,他怎么还有闲心去关门?唯一的解释就是,卢奔策一开始就在房间里。 温瑜补充道:“那日夜黑风高,贾大又被尸体吓得肝胆俱裂,所以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还有一点。不知你们能否回想起当天晚上卢先生打人的姿势。” 温琼记忆力最好,又是第一个接道:‘记得记得,他整个人跟贾大滚成一团,最好衣衫不整的。’ 温瑜解释道:“那是因为当天晚上雨那么大,我们每个人进屋的时候身上都是半湿的,只有卢先生早早藏在屋里,他身上是干的,为了掩盖这一点,他才故意整个人蹭到贾大身上。” 卢奔策阴狠的看着温瑜:“你从头到尾什么证据都没有,就算真是我杀的那两人,你凭什么说我玷污湘儿!” 温瑜摇头,这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没写完……实在肝不动了,明天补全吧 这个案子本来在大纲里是没有的,但蠢作者实在太喜欢这种暴风雪山庄式的杀、人模式,就脱稿裸、奔了…… 第50章 建城 温瑜见他还是嘴硬, 便将之前唐峤跟自己讲的事复述了一遍:“按唐峤所说,卢湘本在书院过的事众星捧月的日子, 又怎么会一心求死呢?况且卢湘也是熟读圣贤书的,为何会对自己的养父如此无礼?” 众人仔细一想,也是啊, 这两点不管怎么想都说不通。温瑜环顾了一下四周:“如此明目张胆的猥、亵,相信此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待雨停之后去查查卢先生的底, 我相信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存在。” 卢奔策面容惨白, 突然身形暴起扑向温瑜,徐敬闪身将温瑜护在自己后面,谁知这只是卢奔策的障眼法,借力两脚一蹬, 冒雨冲到外面。 温瑜大惊:“不好!他要逃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看得出来卢奔策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三步并作两步就窜上屋顶, 眼看身影就要消失了。就在这时猛地从他旁边伸出一只脚,卢奔策没注意一下子被绊倒, 摔到地上。 只见之前带卢奔策来这里的驿卒面无表情站在屋顶,然后从脸上一点点把面具揭开, “妈呀!可憋死我了,杨头儿你这面具沾水之后怎么胀得这么厉害!”原来那人正是唐峤。早在下午温瑜就暗中去拜访杨头儿委托此事,毕竟整个驿站如今只有徐敬唐峤功夫好,想要万无一失这两人是一定要帮忙的。 邱建是杨头儿下属, 他在驿站惨死自己也难逃其咎,于是杨头儿就同意配合他们了。此时的卢奔策还想爬起来,唐峤看到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一脚踩在他背上,冷漠的看着他。温瑜命人将其捆绑,后来又不放心,担忧再生出事端自己让徐敬打他打晕关起来。 又过了一日雨终于停了,成都府收到消息也来人将卢奔策带走,走之前温瑜交给他们一份状书,上面描述了卢奔策连杀三人的罪状。温琼不理解:“大哥,干嘛不把他那些变态事迹写上去啊?这种人应该遗臭万年!这样也太便宜他了!” 温瑜摇头道:“卢奔策在蜀中小有名气,不少年轻学子都听他讲过课。如果公开他的罪名,怕是要有许多人被非议,况且……”温瑜朝里面看了一眼,此时成都府的差役正抬出卢湘的尸体,“就让卢湘安安静静的走吧,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肯定不想再跟卢奔策扯上关系,三条人命,还有一个是官差,可以判他斩首了。” 温琼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心情沉重,想到之前卢奔策还曾邀他去家中小住,不由觉得一阵阵恶心,还好自己没去! 此时虽然雨停了,但路上依然泥泞不堪,回蒙阳县还是挺困难的。三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家,此时蒙阳已经一片狼藉。因为蜀地本身就低洼,现在天气还不算太热,连下几天雨积水又蒸发的慢,城里的水都没过脚踝了,乡下更是不堪。巡检司就在下游,徐敬不放心打算先回去看看,三人就此分别。 温瑜回到县里,梅鸿之等人连忙出去迎接,这几天温瑜不在,又遇到天灾,他们每日忙得焦头烂额,此时他们才感受到自家大人的重要性。温瑜如众星拱月般回到县衙,连问县内的情况。梅鸿之苦笑:“我们县算是好的,虽然雨下的大,但百姓们最近手里闲钱都不少,早就屯了些粮食,城中基本稳定,就是周围乡下农田被淹了不少,下官已经组织人去抢救,损失是损失了一些,但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就是其他县……” “其他县怎么了?”温瑜询问。 “听说西边几个县因为地势太低,又在河边,雨水冲垮了堤坝,整个县都完了。不仅如此,他们那里的奸商趁着天灾抬高粮价,地方官员又不作为。现在还好,过些天等老百姓家的粮都吃光了怕是会有骚乱。”温瑜皱眉,这就是现在所说的吃人血馒头吧,真不怕遭报应吗?但是别人的事暂且也管不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稳住蒙阳的物价,好在蒙阳大大小小的商户早就被温瑜收拾的差不多,他说出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温瑜对在座官员表示感激:“众位辛苦了,蒙阳多亏了有你们,等这次灾情结束,县里自然重重有赏。”下属们按例推脱了一番,然后喜滋滋的退出去了,这些虽然本来都是他们分内之事,但大明官员俸禄那么低,有几个愿意成天鞠躬尽瘁的,还好他们都知道自己上官是个赏罚分明的人,所以办起事来也尽力。 温瑜还是不太放心,就亲自在城里考察一下,结果发现蒙阳城百姓确实都过的不错。就算是天还阴沉沉的也不能阻挡他们脸上的笑意。一些人因着积水太多做不了工。索性露天支了一张桌子围在一起打马吊,孩童们嘻嘻哈哈的玩水,还抱怨水不够深,不然就能在里面有一会儿了。当然此言论也招来长辈们的怒骂。妇女们为了剩烛火,都拿着板凳坐到室外借光缝补衣物,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不知聊着什么。 温瑜看到这里才彻底放下心来,感叹果然四川人民自古就乐观旷达。他哪里知道乐观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蒙阳物价基本没变,官府救援到位,生活祥和,所以民情才能安稳,换到其他地方,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褚县,桂香村。丁容抱着自己虚弱的妻子申氏,一勺一勺往她嘴里喂糊糊。外面又想起了敲门声,丁容轻轻扶申氏躺下,皱着眉去开门,他心中大体已经知道是谁了,果然,乌老大那帮人一脸堆笑的杵在那里。丁荣厌恶的白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又来做什么,我都说了不会加入,别白费心思了。” 乌老大心中不快,但还是假装毫不在意道:“丁兄弟别这么说,你看城中粮价,现在已经快要二两银子一担米了,奸商狗官同流合污,我们不闹大了,哪还有活路!” 丁荣本就不想搭理他们,但回头望了望病重的爱妻,第一次耐下心询问:“你们说的闹大,是怎么闹法儿呢?” 乌老大一看有门,立刻借杆上爬道:“哥儿几个打算找一天夜里,趁着天黑风高,大家一起把城里那几户奸商洗劫了。” 丁荣:“……然后呢?” 乌老大得意洋洋:“之后我们带着金银财宝,往山里一躲,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享受荣华富贵。” 丁荣面无表情,他果然不该对这帮人抱太大希望,洗劫本地乡绅?他都不如去打劫衙门!在褚县有名的那几户,哪家不是护卫遍地,就乌老大这几个臭鱼烂虾简直就是冲上去送人头。更何况抢完之后他们竟然不马上逃跑,还要躲进山里等风头?丁荣说了声没兴趣就要关门,这时候乌老大后面那帮小弟再也忍不住,其中一个骂道:“丁师傅,我们敬你曾经开过武馆在此地有些威望才来请你,现在你都知道我们的计划了,怕是不能就这么放你走了!” 丁荣冷笑一声:“你既然知道我是干哪行的,还敢这么跟我讲话?”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闪身到那人身前,照着他胸口就给了一拳。 众人都看傻了,乌老大连忙赔笑:“他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请丁师傅大人有大量,当他是个屁把他放了,我在这给您赔罪了。” 丁荣也不想惹事,就此罢休了。之后将他们赶走,但丁荣也注意到对方怨毒的目光,心中不免烦躁,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帮人就像癞蛤蟆一样说不准什么时候恶心死你。他走进屋,妻子已经醒来,担忧的看着他:“那些人又来找你麻烦了吗?都是我没用,拖累夫君了。” 丁荣平生没服过谁,就是怕妻子的眼泪,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无事,不过我们可能要搬家了。” “搬家?”申氏不解,她有些舍不得他们的祖宅:“这是为何?”丁荣对他解释乌老大等人提出的事,然后又到:“我是不怕他们,不过这褚县实在不能住下去了,趁我们还有些家产,不如搬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申氏听的懵懵懂懂,但还是信任自己的丈夫:“那我们要搬到哪里去呢?” 丁荣心中早就打定主意:“去蒙阳。” “可是彭县旁边的那个蒙阳?” “对,就是那!我有学生在蒙阳帮工,他早就给我来信说蒙阳如今来了一位好官,这次天灾几乎没有波及到他们,我们就雇辆车去蒙阳!”丁荣兴奋到。 申氏听他描绘也陷入憧憬:“如果真有那种地方就太好了,相信以夫君的能力一定可以在蒙阳大展拳脚。”事不宜迟,夫妻俩当晚就清点财务,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一路上他们还看到不少人跟结伴一起走,有的衣衫褴褛,有的锦衣玉带。看样子在天灾之下不管是穷人富人都过的不怎么样。 他们走了八天,总算是看到了蒙阳城的城池。可城池外面却盖了一堆茅草房,房中有人来往进出,看着倒也祥和。丁荣走上前,立刻就有官兵来询问他,在看了他的路引之后,将其领到一间空房中,这就是你跟你妻子的房间了,你们现在这里住上两天,等郎中来给你检查之后再带着证明进城登记。丁荣不解其意,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差役:“这位官爷,可否告知这是为何,我们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差役连连推辞:“使不得使不得,这要是让我上官知道可是要罚我的。你是从北边过来的,那里虽然米价涨的多,但也还没到过不下去的时候,所以你怕是不知道,西南有几个县发生了瘟疫,听说死了不少人,我们县太爷怕传染到蒙阳才这样做的。” 丁荣大惊:“竟是瘟疫?那我们在这里岂不是也容易被感染?” 差役摇头:“放心吧,你们这些屋子都事先消过毒,不过是先在这里歇歇脚,郎中来的很快的。”丁荣这才略微放下心,然后将妻子接回房里,再三吩咐不让她出去。过了几个时辰,果然蒙阳城的大夫来给他俩检查,证实二人没染病后,还特意告诉了申氏一些注意事项,申氏自从小产后身体一直不好,夫妻二人感激的送走郎中,然后拿着证明进城了。才走入城里,就看见一帮人热情的围上来,接二连三的问他们是否要投宿,自家有空屋热水,还有提供吃食。 丁荣一脸懵,最后还是之前负责给他们登记的官兵将那帮人赶走,对他们笑道:“这也算是蒙阳刚刚兴起的产业,因为来蒙阳的富人也很多,刚刚落脚怕是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住的地方,有些家中有些空房的就做起了民宿生意,你要是想住,可以拿着路引跟他们去另一边记录一下,不过我还是推荐你们俩个曲廉租房。” “何为廉租房?”丁荣继续懵,他发现自从来到蒙阳,他好像话都听不懂了。差役解释:“所谓廉租房,也是我们温大人提出来的,之前牡丹节我们为了招待客人就修建了一片楼房。不过反响并不是很好,因为房子小,里面风水格局又不好,大家也就住个新鲜。于是我们大人索性将他们改成租赁的形式,你要是想住,一套房每月只需交一两白银,不过最多只能住三个月。三个月满你们就要自己找地方了。” 丁荣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样也挺好,于是就带着妻子去廉租房登记处签了契。签完之后他又问身边的人:“一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我看还有路上还有一些身无分文的人,每天吃饱饭都难,他们又住在哪里呢?” 差异笑道:“别急,这就是我要跟你讲的第二件事了。来到蒙阳之后你肯定要寻一份活计,如果你有一技之长,可以去人才市场自己等着人雇佣你,若你什么都不会还没有钱财,那么你可以去来跟我们衙门签契约。来帮我们修城修路,虽然比较辛苦,但每月包吃住还有一两银子拿。” 丁荣咋舌,这蒙阳城果然富庶,每月一两银子在他们褚县怕是有的是人抢着做,在这里竟把这么好的活交给外乡人,他们本地居民没有意见吗?不过虽然月钱不少,丁荣还是没想过去修路,毕竟自己还有妻子要照顾,修路这个工作实在太过辛劳。二人安顿下来后他还是去找找别的工作吧。 另一边,温瑜这些日子可以说是忙得脚不沾地,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涌入蒙阳,每天都有大量的公务要处理。刚开始对于接纳灾民这件事县内官员大多都持反对态度,尤其是蒙阳本地派系的。就连梅鸿之杨醒这些外来人,也认为应该有条件的入住,筛选掉那些贫困的百姓,只放家底丰厚的人进来。温瑜摇头,这样还不如一个都不接纳呢。于是他先询问众人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蒙阳现如今发展的怎么样。” 在场官员互相看了看,周纨率先开口,带着一丝骄傲道:“虽然比不上江南富饶地区,但在蜀中可以说是独树一帜了。” 温瑜点头:“没错,这点我也赞同,我们蒙阳现在的薪水是其他县里的两倍。本官虽然才来了一年,但距上次统计,蒙阳城里的人口已经从五千上涨到八千。能取得如此成绩,都是各位一同努力的结果。” 众人都露出笑容,是啊,他们蒙阳现在连乞丐都很少了,人人都有活做,只要努力一些就能过好日子,其他地方的姑娘们都想嫁过来。接着温瑜话锋一转:“但是,我认为,蒙阳走到这一步就到头了。” 在场官员都愣住了,怎么能说呢?蒙阳如今不是一切都在向上发展吗?温瑜解释道:“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你们别忘了,蒙阳如此缺人不过是因为砖厂水泥厂造纸厂等产业先后成立,而且这些至少在现在都是只有蒙阳能生产。等过了几年,其他地方也发展起这几样了,我们还能有这么大的订单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但也有人不以为然:“那我们可以一直在蒙阳生产啊,不将代理权卖出去握在手里不就好了。”温瑜暗中叹气,最近实在是太顺了,以至于这些人怕是都忘了权贵二字怎么写,不说别的,小小的一个成都知府都能拿捏的温瑜没脾气,险些鱼死网破。这次是脱季卿的福保住了产业,但如果以后出现连吏部尚书都抗不下的人呢? 虽然手下脑子笨,但好歹忠心,他还是要一点点教:“就算是我们不卖,但你们可曾想过,如今蒙阳的人力如此珍贵,而且还有一直上涨的趋势,到时候成本太高,商贾们还是可能将工厂迁出去的。”说完他又拿起一个茶杯:“我举个例子,现在的蒙阳就想是这个茶杯,我们不断往里倒水,很快茶杯就满了,然后水溢出来全部浪费掉,若是不想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梅鸿之最先回过神来,兴奋道:“大人是想将蒙阳从茶杯变成茶壶?”温瑜微笑点头,一个八千人的县城,放到现代怕是都没有村子大,这么点人这么小的地,你用什么去发展工业。别说古代,就算是二十一世纪科技如此发达,人口的作用也是不能忽视的。温瑜之前一直想着如何扩大城市规模,刚好现在天赐良机,他不想再等了。 温瑜想要扩城,自然要跟上级报备,这种事情几乎折子一上交就被批复,要知道在古代除非是广州、西安等这些大都市,一般县城基本上是千年不扩建。很多时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根本没必要。跟一般小说里写的不同,古代农民其实没那么想进城。穷人住不起,富农都有田地,即使是雇佣佃户了偶尔也要去看看,但是县城里到了晚上是禁止行走的,这个措施对于农民来说非常不利,因为一旦到了农忙的时候,时间上会跟县城的制度产生冲突。所以大部分都选择在村中安家,偶尔进城采买。 如今蒙阳竟然说要建新城,还说不用上面拨款,四川布政司的官员正被这次暴雨弄的头大如斗,这样稀奇又能增添功绩的事大家自然是喜闻乐见。温瑜拿到上级的回复,马上就开始着手准备。因着这次他不止是要修城,还要一步到位修上一条从蒙阳到彭县再到成都的水泥路。要知道蒙阳本来就离首府成都近,这些年发展不起来又一半原因都是道路崎岖众山环绕。等路修好了,蒙阳生产的产品就能直接从水泥路运送到成都,再卖往全国各地。虽然温瑜想法是好的,但如何实施还是个巨大的问题,现在县衙里确实财务非常宽裕,但想要靠这些钱修桥修路还是天方夜谭。 此事温瑜早就有成算,这些钱不用他出,自然有人送上门来。这不,他才把话放出去立刻就有人要来拜访。温瑜心中有数,他吩咐衙役,这段时间谁来找他都直接挡在外面。就在蒙阳城内商贾都惴惴不安之时,突然收到了温瑜的邀请信,信上说请他们到府上商谈要事。晚上众人来到县令府,这是才发现不止是蒙阳城本地商人,连彭县甚至蜀地之外的商户都被邀请了。 众人齐聚一堂,卫家家主卫凇看了看四周,不满道:“温大人此举是何意,按理来说给蒙阳本地修城修路,自然是应该由我们本地商人出头,怎么请了这么多外地的。” 养殖场负责人刘桂花不满卫凇的语气,反驳道:“卫老爷此言差异,修城这么大的事,单凭我们蒙阳的商户怕是难以承担,到时候修出来的尽是粗制滥造之物,怕是白白浪费银钱,我觉得温大人做的对。”如今养殖场越做越大,自从出了上次投毒的事情之后,刘桂花着手统一了管理,现在她这个负责人的身家不比其他人差多少,这全都依赖温瑜的帮助,刘桂花由衷感激他,听到有人说温瑜坏话,自然是第一个出来反驳。 卫凇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此等村妇也配跟他同坐一桌。刚要开口嘲讽就听一边纸厂老板也附和道:“刘大妹子说的有理,温大人英明果断爱民如子,此举自然有他的道理。”纸厂老板最近也是过得舒服的不得了。曾经连员工月钱都发不出来的他现在已经将生意做到大江南北,可以说在场所有蒙阳商人发展的最顺的就是此人了。毕竟卫生纸这种东西人人都离不开,虽然有时会遭人耻笑,背后说他的工厂是茅厕,但管他的,自己钱挣得多就好。他跟刘桂花都是蒙阳城里新兴的富人阶层,跟卫凇这些老富户乡绅平时互相看不顺眼,隐隐呈现对立之势。 卫凇看他们人多,只能不甘愿的闭嘴,在心中暗暗咒骂,乡巴佬和昌妇就知道成天拍温瑜马屁,等温瑜失势的时候看他们怎么办! 此时温瑜走进屋,众人连忙行礼。温瑜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仿佛没注意到屋里的暗潮汹涌。稍微寒暄一番后,开口道:“这次叫各位来,想必大家心中都知晓我们是为了什么,我就不废话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温瑜拍了两下手,下人们端上来一个精致的模型。上面有一座城,还有两条路。温瑜用毛笔在两条路上画了几笔,将路分成几段。众人惊叹,他们看得出来那座城市蒙阳城,路恐怕就是连接彭县、成都那两条路。 温瑜指着模型道:“诸位,这就是我们打算做的工程,我将城分为东西南北四个部分,两条路分为三段。那么我宣布,蒙阳第一次竞标大会正式开始。”在场之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温瑜微笑的看着他们,简单解释了一下竞标的概念,总而言之就是让他们写出一个自己的心理价位,然后回去做一份企划书,将企划送到县衙,其中包括能出多少钱拍下这次工程,耗时多少等等,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最后面,到时候衙门会统一密封,由专家评审,得分最高者可以赢下这次投标。之后由政府免费提供人力,让他们自己准备材料修建,修完之后不仅能将家族的名字记录在本地县志上,在蒙阳还能享受到一定优惠,比如水泥等物的特许经营权。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卫凇第一个提出异议:“为何要这样做?我们可以公开参与啊。” 温瑜摇头解释道:“不瞒各位,本官虽然主持了这次修城修路,但对于工程这种事,我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为了能选出最合适的人,我特意从各县请了一些有名的工匠。”卫凇心道,我自然是知道你请了工匠,不仅如此,我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跟其中一个套上话,送了不少礼让他帮我拿下这次竞标。 温瑜看了看众人的神情,笑道:“但是我又觉得请工匠还不保险,毕竟有些事情还是防不胜防。于是我就请他们一起商量了好久,制定出一套硬性的评分标准。到时候你们送了计划书来,我就随便找一些人照着评分标准一个个对照。最后分数高的自然就可以拿下这次工程。” 温瑜也是实在尽力了,他知道这是个大蛋糕,不说别的,单说修城送特许经营这种事,已经够吸引人的了。何况最重要的人力还不用自己花钱,怎么想都是名利双收的好事。为了防止腐败,他只能参考现代社会暗标的操作。至于别人怎么想,他也不在乎,现在是蒙阳的转折点。只要能把城建好,就算是之前犯下命案的何家那种糟心的人家他都可以接受。在场之人仔细想了一下他的话,觉得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于是没有什么异议。因为路段不同,工程量也有差别,温瑜又跟他们说明了一下差异,看没有疑问之后才让他们回去准备了。 过了几天,企划就一一送到温瑜手里,评估完成之后他将密封一一打开,然后叹了一口气。果然跟想象中一样,一共七个工程蒙阳本地商人只有何家拿下了一个最小的路段。话说虽然何坤死了,但跟想象的不同,何家并没有闹出什么风波,像是夏夫人和庶子达成了什么协议。何家以前就从事水泥行业,这次有极有自知之明的选了一个最简单最小的路段,所以每一步都非常详细。 至于其他人……温瑜苦笑,这大概就是钟鸣鼎食之家和暴发户的差别吧,蒙阳的商人都是属于暴发户土大款一类的,虽然也知道寻找一些懂行的咨询,但总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之处,要不然就是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总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最后投标成功的,除了蒙阳这个之外还有个成都府做丝织品生意的商人,想也知道他是奔着蓖麻去的。剩下就是晋商徽商了,其中竟然还有王家的投标。 是的王二哥又来了,令人惊喜的是他还带来了番薯和辣椒,玉米确实还没找到,不过也不急。本来就算王家不竞标,温瑜也打算跟他们合作的,毕竟是自己岳家,但王二哥为人仗义,担心有人背后说温瑜闲话,于是还是暗中参加了投标。温瑜知道除了王家之外,那几户人家也都有后台,分属于各个派系,但是没办法,不得不说真不怪人家能把生意做那么大,温瑜上辈子没参与过投标,但相信他们拿的这些计划书就算放到现代也是合格产品了。太详细了!温瑜感叹,最后通知那几家,他们竞标成功,并且命令他们一个月之内必须开工。 当然完工之后温瑜还要检查工程质量,如果不合格可是要重做的。如此一来蒙阳城的扩建活动风风火火的进行着,这时候老百姓们娱乐活动少,好奇心重,修个城都有不少人围观,众人指指点点嬉笑怒骂,此时他们尚不知道,这么这些人正在见证历史,后世著名的西南重镇、大明资本主义萌芽开始的地方,一点点显露出来。 把建城的活动安排下去,温瑜也算是能休息一下了。这些天他忙的基本上成天住在县衙里,好久都没回后院了。今天怎么说也要回去好好洗个澡,亲亲儿子的胖脸给自己充电。温瑜进府之后,刚打算回房间,就听见福哥儿嫩嫩的小嗓音:“不要跑!小小白不要跑!” 温瑜一看,就见圆滚滚的福哥儿追着一只小猫。那小猫通体雪白,身上没有一丝杂毛,跟福哥儿一样胖乎乎的,但却极为灵敏,福哥儿的小短腿根本追不上人家,温瑜从这里远远望去仿佛两个球在滚动。他上前一把抓住小猫的后颈,猫瞬间就老实了。福哥儿这下看到自己爹爹,欢喜的上前抱住:“爹爹你总算回来了!福哥儿最近特别乖,现在论语都已经学完了,你来考我好不好。” 温瑜听到有些心酸,又暗暗唾弃自己,孩子年纪如此小还不经常陪伴。这跟原主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比原主态度和善了一些,以后不管怎么忙也不能忽略了大儿子。于是蹲下身子,冲福哥儿笑道:“好,不过现在不行,爹爹浑身脏兮兮的,等爹爹回去洗个澡就来陪你。话说回来,这猫崽是哪来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福哥儿还没答话,就听见“喵呜——”的一声,猫霸王白白从房顶跳下来,温瑜看看猫霸王,这肥猫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脸社会样,胖得肚子都垂下来了。眯起眼睛盯着温瑜,看的温瑜毛毛的,刚要开口,又听见几声猫叫,不知哪里又冒出一大一小两只白猫。温瑜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只大白猫长得可真是漂亮,毛色纯正不说还是异瞳,小的那只跟手里的小猫有些像,也是肉肉的。 温瑜跟四只猫大眼瞪小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面福哥儿的丫鬟笑着解释道:“听人说着只大的是我们家白白的老婆,还给白白生了两只小猫。前些日子涨水它没地方住,就跟白白来府里安家了。” 温瑜笑道:“不是说猫霸王身边母猫多的不得了吗,怎么?最后还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了吗?”白白不屑的转头,毛茸茸的猫脸上写满雨女无瓜四个大字。温瑜失笑,吩咐下人照顾好这几只小猫。 清洗完后他带着福哥儿去厅里吃饭,顺便将温玉兰和温琼叫过来想着一家人聚一聚。两人来是来了,却一脸心不在焉。温瑜奇怪:“怎么?饭菜不合胃口吗?” “吃不下。”温琼蔫蔫的答道。 “生病了?那赶紧去请郎中啊,我现在就去喊钱妈妈。” 温瑜此话一出,就见温琼抬头,哀怨的望着他:“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温玉兰在一旁捂嘴偷笑。 温瑜心中纳闷,这是怎么了?自己说错什么了吗?突然灵光一闪,胸有成竹道:“大哥自然是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礼物嘛……我们家不讲究这些,等下给你些银钱你自己去买吧。” 温琼幽幽道:“今天是我放榜的日子……” 温瑜愣住,旋即干咳两声:“对不住啊,大哥最近忙忘了。给你赔个不是,不过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你不是之前还说此次的试题都很简单的吗?” 温琼挠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还是心理发慌啊。” 温瑜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接着下人跑进了报信:“回大人,是去成都府查成绩的回来了,二爷中了!是案首!”温家众人大喜,温瑜也高兴,吩咐下去今天全府都有赏,整个温府被欢乐的气氛笼罩着。 此时再看温琼,一改之前的样子,张狂的笑道:“我就知道案首必定是我的囊中之物,这么简单的考试我都懒得参加哈哈哈哈!”看在他今天大喜之日的份上,温瑜就不损他了。但还是让他好好准备院试,毕竟只有院试过了才能获得秀才功名,才算是正经迈入仕途。 家里的事暂且告一段落,蒙阳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温瑜打算推广南瓜番薯和辣椒。原本他觉得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就交给衙役去种,结果最后衙役来汇报,整个蒙阳竟然只有几户人家愿意去种。“你们将这几样东西的好处说清了吗?不用良田,普通土地就行!” 温瑜感到不可思议。衙役苦着一张脸:“回大人,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但那些农户觉得这些都是些番邦之物,不保险,特别是刚下了这一场暴雨,担忧田里作物都要减产,更加不肯去种这些了。”衙役们心里也苦啊,放到以前,他们就直接暴力执法强迫那帮人种了,自从县里搞出这个举报监督功能,他们再跟老百姓们讲话是温声细语,连喊都不敢喊,否则说不定哪天就给你举报了。 这点温瑜真的从没想到,不过也是,可能是他按照现代人的思维想当然了。从古至今种花家的人民都对土地有一钟执着,特别是如今这个靠天吃饭的时代。关乎着全家性命的事即使温瑜这个县令怕是也不够分量。温瑜扶额,头疼。这可怎么办,农作物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虽然这几样东西最后肯定是要全国推广的,但第一批一定要在蒙阳产出,难不成真要让他自己种吗? 自己种就自己种吧,反正番薯这东西不挑地。早在蒙阳刚刚发展起来之时,温瑜就在周边买了大量土地,大部分都是良田,而且因为是县令家的地,大家不敢耽搁,早早就种上了,再种南瓜辣椒着实有点可惜。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温瑜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命令将原本种在土地的作物全部抛出来,将那几样东西种下去,帮工们一边种一边喊着作孽。 第51章 这边温瑜的种田计划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那边王以溪却遇到难题。 原来在他竞标成功之后,跟一群商户去庆祝, 结果酒后失言不小心把温瑜是自己妹夫一事嚷嚷出来,以至于如今流言四起,都说王家事靠着亲眷的支持才拿下项目。 当然, 这些话他们是不敢对着温瑜说,但遇到王以溪就难免冷嘲热讽了。尤其是跟王家同样但却没捞到什么好处的徽商同乡, 看到王以溪就要挤兑两句, 搞得他现在被周围人孤立, 吃饭都自己独自一人。 “他娘的!”王以溪郁闷的走出酒楼,刚才在里面他又跟那帮人吵起来了,现在他在蒙阳待的难受,又不想去麻烦温瑜。腹中饥饿难耐, 难道以后不能出门了吗?他心烦气躁的随便找了一家卖面的路边摊。 老板是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人,察觉到王以溪身上穿戴非富即贵,立刻满脸堆笑走上前。王以溪随便点了几个小菜, 又要了一碗面,菜上齐之后尝了两口, 然后紧皱眉头,“这也太难吃了。”他从小锦衣玉食, 来蒙阳更是被养叼了嘴,这种粗制滥造的食物怎么能满足他的胃。 小摊老板看他面色不虞,小心翼翼的给他送上壶茶,说这是店里附送的。 王以溪刚好想要漱漱口, 就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碗抿了抿,然后就愣住了:“这茶……名字叫什么?怎么感觉之前没喝过。” 老板凑上去:“回公子话,这是我们村里山头采的野茶,我们祖祖辈辈都喝这种,没有名字。” 王以溪又品了品,只觉得这茶闻起来香气冲,入口甜味重,虽然没有那么醇厚的感觉,但却清新悠长,再加上观其外形芽叶细嫩,颜色翠绿可爱。相信如果送到北边一定会受到京中妇人们的喜爱。想到这里王以溪便不再磨蹭,跟老板买了一些茶叶,然后带着东西去找温瑜。 温瑜看到王以溪还有些奇怪,城中的流言他其实也有所耳闻,但他心知王家二哥心高气傲,是绝对不会愿意让他这个县令出头的。为了不让他难堪,这些天索性就躲着对方。但如今王以溪竟然主动来找自己,温瑜便打算好好听听究竟是何事。 二人相见,王以溪也不废话,直接便将茶叶之事跟温瑜细细道来。“你是说蒙阳的野茶送到别处能卖上大价钱?” 王以溪点头兴奋道:“当然,妹夫你要信我,虽然做生意不行,但眼力我还是不缺的。这茶水我们喝肯定觉得没味儿,女子小孩必定会喜欢。”说完就给温瑜沏了一壶,看温瑜喝完后兴奋的问他感觉怎么样? “咳、是挺好喝的。”温瑜尴尬的咳了两声,他能说自己喝起来这些东西都一个味道吗,什么回味啊清香啊他全都没尝出来,不过确实挺甜的。王以溪得到肯定后更加开心,然后没等温瑜讲话,又自言自语道:“虽然茶叶外形不错,但茶汤冲出来颜色不够鲜亮。单凭这点怕是难登大雅之堂啊。” 温瑜有些不以为然:“这还不好办,包装广告就能解决的事。”虽然他对茶一窍不通,但营销炒作这种事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王以溪眼睛一亮:“有道理啊,之前的彭县牡丹节不就是妹夫的手笔,想来你深谙此道,不如这事就交给你吧!到时候受益我们分账!” 温瑜:“……”好吧,如果这个经营的好,对蒙阳也有益处,最起码百姓进钱的活计又多了一项。 温瑜发现自己真是劳碌命,刚闲下来一点,又开始给自己找活干。 对于茶叶温瑜本身是没有了解的,只知道貌似之前唐宋时期大家喝的都是抹茶团茶,但现在温瑜所见的大部分都是跟现代一样的散茶。 于是他特意翻了些书,发现这又要归功于我们伟大的太、祖朱八八身上了。原来朱元璋当了皇帝之后,发现民间贡茶被层层加码,贪污受贿者数不胜数,茶区百姓受尽贡茶之苦,,于是在洪武二十四年时便下令不再进贡团饼茶,更换进贡散茶叶,减轻茶农的劳苦,对于督造贡茶的官吏,也不准趁机加码、受贿。如此一来,之前花团锦簇的“斗茶”活动就消失殆尽了。 了解到这个原因温瑜叹了口气,看来之前想的在茶本身做文章是行不通了。 那只剩一种办法,于是发布公告,官府要设计一种盒子,希望盒子款式精致小巧,但也别太复杂,争取能做到量产。 温瑜在城中放置了几个打木箱,木箱上有个开口,看起来像是简易版的邮筒。有意者可以将设计稿加上说明投入到木箱中,后面写明自己的地址,一个月后官府会统一评审,前三名均可获得巨额奖金。 此消息一出,全城沸腾。一是金钱的诱惑,二是近来又是下雨又是流民,城中已经好久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出现了。这次投稿没设置门槛,就是说无论你是什么人,都可以参加。不少大字不识的都参一脚,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不少富裕的人家还鼓励自己家中孩子投稿,可能也把这当成是素质教育的一环了吧。 温瑜本来是打算请专业画师和工匠一同设计,这次征稿不过是一时兴起,从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反而搞成全民活动了,想也是,古代娱乐生活单调,大家无所事事所以对新事物抱有很高的热情。 既然百姓喜欢,温瑜索性再扩大奖金池,不止前三,只要十名以内都有奖励,百姓欢呼雀跃,以往大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工作回家后说会儿话就休息了,现如今家家户户都准备了纸笔,晚上点灯埋头作画。还有些实战派,不愿意整日面对笔墨,学木匠活计直接动手做。 甚至温瑜近日还审理了一些因为这件事打起来的案子,有说自己创意被人抄袭的,还有的争论谁的设计更出众的,弄得温瑜头疼不已。 这边城中设计活动即将收尾,那边温瑜和王以溪大量收购买茶的山地,此事一旦成功,怕是周围地价就要暴涨,不过他俩只买了三分之一。 因着一种新茶想要入驻市场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少不了同行排挤诬陷等。为了让蒙阳茶尽快打进上流社会,免不了要让利给他人,这点二人都十分清楚。 设计大会最终截止期限已经到了。一共收上三千多份投稿,不少人的设计粗制滥造只有一页纸,但也有精细道印了整整一本书交上来。 温瑜来了兴致,打开书仔细翻了两页,然后无语。 这书一个名叫柴玉司的童生所写,他先是痛斥了一番如今蒙阳城里兴起的经商热潮,接着又谈到这次设计大赛,用他的话讲就是“奇巧淫技,不知羞耻。”还委婉的批评了一番温瑜这个县令,说他应该整顿县内风气,约束现在街上随意行走的女子们,认为她们应该在家相夫教子,还有由于最近蒙阳经济发展好,周围人都想来这里安家,还出现不少寡妇再嫁的事例,这也非常不好。要温瑜给守寡的女子颁发贞节牌坊,以资鼓励。最后还附上几首自己所作的诗词,抒发志向。 温瑜面无表情的把手里的书丢给元宝,吩咐他带进厨房烧火,现在只觉得自己仿佛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其他的温瑜都只当他是个普通的杠精,看个笑话。但按理说蒙阳地处蜀中,民族众多,风气还算开放,女子上街这种事在这里屡见不鲜,偏偏他拿出来说嘴,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他。温瑜暗自运气。 接着跟评审翻看其他作品,不出所料,一大半都不合格……要不就是想法天马行空不切实际,一个包装盒竟然设计了整整十八个暗扣!精致是精致了,估计每次取茶叶的人要疯; 要不就是风格严重偏离主题,这次茶叶面向的是大明贵族女性和小孩子,搞了一帮胡子一大把的文人印在上面,然后提上几句酸诗,让他怎么卖出去! 但是确实也有好的,众人探讨了好几天,选出了前十名。而且温瑜惊讶的发现,第一第二竟是同一人的作品。 这两个设计分别主打可爱和清雅两种风格,一个包装盒子呈圆形,上面罩了一层锦缎,盒子上还别了各种各样的动物耳朵,猫狗狐狸兔子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蜀地特产竹熊样子的。 另一个则是常规的方形盒子,上面见到刻了几枝桃花,又在远处勾勒几笔描绘出小船的形状。一副落花流水的情景跃然于眼前。 这两个盒子温瑜都爱不释手,忙让衙役们根据信后留下的住址去找设计者。衙役们领命,没一会儿就神情古怪的进来对温瑜道:“大人,这后面的地址填的是县令府啊。” “什么?”温瑜大吃一惊,接过图纸查看,上面确实写着送到温家,再看作者名字玉殿春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温瑜露出笑意,对衙役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吧。”衙役领命。 温瑜快步走回府,跟下人询问之后就去找温玉兰了。此时院子里玉兰花已经开败,只剩墨绿的叶子,虽然已经入夏,但院子里依然很清凉。温玉兰看见温瑜惊喜的叫了一声,然后上前询问:“大哥怎么来了?” 温瑜笑着举起手中的画稿:“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我都不知道小妹竟然还有此等才能。” 温玉兰低头羞涩的笑了笑:“我哪会什么,不过是自己在家画着玩儿的,想着能帮到大哥就再好不过了。” 果然,妹妹都是小天使。温瑜再一次心中感叹,话说回来,早在许久之前温玉兰就给自己做过衣服,当时就注意到其在这方面有天赋。温瑜接着问道:“玉兰你的两个稿件都被评上了,你以后可想往这方面发展。” 温玉兰一脸茫然:“什么发展,大哥这是何意?” 温瑜解释:“我是说,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些东西,而且还有才华,我在这次大会中还看到许多跟你差不多的女子,有人连字都不认识,但做出来的就是好看,不如干脆成立一个学校,请擅长绘画的师父给你们培训,以后就专门帮人设计包装,反正你设计的大哥肯定买单。” 温玉兰眼前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我不过是个女子,日后终归是要嫁人相夫教子的,学这个又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  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是文征明写的咏玉兰的诗,不过现在他应该才十几岁,还在求学,这里就当架空了吧…… 晚上还有两章 第52章 女校与白莲 温瑜听她这么讲, 就知道其实她对这个提议还是动心的,只不过碍于世俗眼光不想去招人非议, 于是摇头道:“这些你都不用管,只要你说想还是不想,你想, 大哥就帮你去办。” 温玉兰本来还打算拒绝,但抬头看见温瑜认真的神情, 又回忆起自己为了设计画稿日夜不休, 最后成功的那种喜悦, 推脱的话再有说不出口。望着大哥红了眼眶,再三犹豫下还是点了头。 温瑜松了口气:“这就对吗,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不是我说你, 你就该跟温琼那臭小子学学,虽然三天两头的烦我,但他脸皮这么厚所以才能讨到便宜, 别什么事都埋在心里……” 话音未落,温琼就毛毛躁躁的跑进来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我, 怎么了怎么了?”两人看他好笑,没答话。然后温瑜还将温玉兰作品得奖的事告诉他。 温琼开心的对自家小妹表示祝贺, 然后转身状似不经意的询问:“只有玉兰一个人吗?不对吧,好像还有其他信送到府里,大哥你是不是落了什么。” 温瑜白了他一眼:“获奖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你那件十八个暗扣的盒子第一轮就被淘汰了。我怎么有你这个缺心眼儿的弟弟?我问你那盒子你打算怎么让人打开?” 温琼还在嘴犟:“哥这就是你整日除了忙公务就是跟徐大哥混在一起, 根本不懂女人心,女孩子本身在闺阁中就无聊,越是复杂的东西越能打发时间提起她们的兴趣……” 温玉兰在一旁扶额:“二哥,我觉得你对女孩子有什么误解,我们如果打发时间也不会想着去拆什么盒子。” 温瑜听他说徐敬有些恼羞成怒,看他吃瘪在一旁道:“还说我,你那个盒子可是被评审一致嘲讽。不过唐寅倒是不错,他的作品位列第八名,可惜他现在跟父母回家了。过段时间把奖金给他寄过去吧。” 说起这个温琼就一阵沮丧,小伙伴因为要科考所以会乡念书,现在自己孤身一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而且之前两人还打赌谁的设计评分高,这下要把自己真爱的砚台送给他了。 温瑜在一旁看的好笑,那可是唐寅唐伯虎啊!能在中国文学艺术史上留名的大家,你输给人家一点也不冤。 不理温琼,温瑜继续跟小妹商量办女校的事,他兴致勃勃的规划道:“我们这个女校不仅可以教绘画,我争取再从其他县里请几个女先生教你们读书写字,如果你们有兴趣,说不定能一直办下去……” 温玉兰打断他,有些为难道:“如果只是教写写画画,怕是县里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啊。”她知道大哥是好心,但还是要将事实讲出来。 温瑜被浇了一盆凉水,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提议不太靠谱。旁边温琼却反驳道:“为何不愿意去,学些诗词歌赋未来跟自己丈夫能琴瑟和鸣有什么不好的,我看这样可以。” 温瑜叹气,同样都是十四岁,怎么温玉兰就比兄长成熟这么多。确实明代才女很多,但整体风气还是偏向保守,即使是官宦人家的姑娘,也有许多不让识字的,更别说普通黎民了。 说来好笑,大明朝平均文化水平最高的竟然是青楼女子,她们不仅要通晓琴棋书画,有的甚至对四书五经也有很深的研究,还都能写一笔好字,业务能力这么强也难怪秦淮八艳名贯古今。 他将因果关系跟温琼解释了一下,然后询问温玉兰:“我打算在女校教导学生们纺织、绘画设计、女红、厨艺这几样,你觉得还有没有需要添加的。” 温玉兰想了想:“还可以天上一门算账,相信不少女子们都愿意去学。” 温瑜点头,他不是什么思想家,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女性也依然没有实现完全平权,那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教一些安身立命的手艺给她们,最起码能让女子在大明实现基本的财务自由。 大体上已经规划完毕,首要目标就是要招女先生,在蒙阳想找那种手艺高超会教学生的女先生还是非常难的,这样的人才基本已经被勋贵富商瓜分,好在他也不是要培育出什么绝世才女,只要能让她们学个大概就好了。 女校选址在城郊,每日上两个时辰的课,上五天休一天,基本不耽误什么,平时县内又车接送,可以保证众人安全,学费也不算贵,为了租校舍县衙里还搭了不少钱。原本以为只要这样就会有不少人家将家中女性送来上学。没想到最后报名的寥寥无几,其中一大半还是县衙内官吏为了拍上司马屁来凑数的。 温瑜安慰自己不要紧慢慢来,等第一批学生毕业了他们就知道女校的好处了。 温玉兰今日起了个早,这是她第一天上学,温瑜还在制衣店买了个小包给她随身携带。温玉兰看着月白色的小布包,暗笑大哥眼光真不怎么样。但她还是珍惜的将包贴身放好。如今她每天早上都是笑着醒来的,有这么一个好哥哥她比其他姑娘幸福太多了。 学舍的专车只有两辆,每天早上停放在县衙门口,众人需走到县衙才能坐到车。好在蒙阳城就这么大,没两步就能到。温玉兰做上马车之后发现已经有不少人了,仔细打量一番果然大部分都是已经成亲的妇人,未出阁的姑娘就他一个。众人看她也有些惊讶,周纨的女儿周翠翠连忙招呼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温玉兰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来呢,怎么?你夫君舍得放你出来了?” 周翠翠脸红:“他说想让我多认识些人开心开心。”周翠翠是周纨的长女,三年前嫁给蒙阳一个经营粮店的商人,两口子感情特别好。因着温玉兰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经常出入周纨家中让周纨妻子带她打入蒙阳女性社交圈,所以跟周翠翠十分要好。 众人在车上说说笑笑气氛还算融洽,不久后就到女校学堂了。一位态度和蔼老妇人接待了她们,课表发给每人。然后几个负责教授不同科目的女先生逐一来做自我介绍。 上课之后温玉兰发现好多女子都听的很不认真,交头接耳私下闲话不断,绘画的先生是为姓申的妇人,看起来娇娇弱弱面有病容,脾气也很好。看她们听课不认真只无奈的笑了笑,下课后温玉兰向她请教问题她知无不尽。 回到家里温玉兰心想不能再这样了,太容易得到的就不会去珍惜,于是写下建议给大哥,希望女校也跟正经学堂一样,建立考核制度,多次成绩不合格者驱逐出学堂。温瑜痛快的批准了,将消息告诉给学生,果然之后课堂纪律明显好转。 温玉兰这边是好了,结果温琼那里又惹出事来。当收到温琼跟人打架致其骨折的消息之时,温瑜是绝对不相信的。就温琼那小身板能打的了谁?结果事实摆在眼前,人家娘子都告到县衙里来了,温琼无语的受理了状纸,然后回去询问温琼怎么回事。 温琼一脸愤愤不平:“那混蛋活该!他竟然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诋毁小妹。我打断他一只腿算便宜他了!” 温瑜皱眉:“你将事情经过详细给我讲一遍。” 温琼道:“我本来打算去醉仙楼买个冷吃兔解馋,结果刚进大厅就看见柴玉司那小子四处嚷嚷,什么世风日下,现在连女子竟然都能上学堂,耻于跟那些不守女德女戒的人在一座城里,说要写书将她们那些无耻行径公布出去,我气得实在听不过,就忍不住动手了。” 温瑜也不太舒服,女子们上个学,怎么就跟品德扯上关系了,而且柴玉司这个名字听起来好耳熟啊……等等,这不就是之前给他寄书的那个杠精吗?温瑜觉得好气又好笑,此人真是阴魂不散。 但弟弟还是要教,于是对温瑜说道:“你为了维护妹妹出头,心是好的,但怎么也不应该如此莽撞自己动手,万一那人是个武林高手你打不过他怎么办。” 温琼不屑的努努嘴:“就他那副弱鸡养,我让他一只手……不过大哥,我又惹麻烦了你不骂我吗。” 温瑜挑眉:“为何要骂,那人确实欠揍,不过对付这种人有比用拳头更好的方法。罚你回去把书抄个五十遍,剩下的就交给大哥。”温琼兴奋的点头,望着自己哥哥两眼冒出崇拜的小星星。 柴玉司觉得自己实在太倒霉了,怀才不遇府试落榜不说,还莫名其妙被温琼那个神经病走了一顿。 “晚娘!”他怒气冲冲喊着自己妻子,那蠢妇又偷懒,等他腿好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喊了半天没听见回话,心中还在纳闷,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抬头一看一群官兵将他围住:“柴玉司,有人状告你侵吞他人财物,蓄意谋害伤人性命。跟我们走一趟吧。” 柴玉司心中咯噔一声:“晚娘!快快去找刘大人!” 却见他妻子在旁冷冷的看着他:“不用去了,就是我告的。” 柴玉司这人着实让温瑜大吃一惊,他本来就是想着暗中查查他的底,观此人飞扬跋扈又言语恶毒,相信黑历史绝对少不了。 结果查着查着就发现不对的了,柴玉司本是蒙阳乡下人,因为自幼跟表妹晚娘订了娃娃亲,父母双亡后被晚娘父亲,也就是他亲舅舅接到府里,还花钱供他念书,多年过去他书读的不怎么样,却整日流连花街柳巷,他舅舅看他这样就有悔婚之意,结果突然一天暴毙在家中,因着只有一女,柴玉司就名正言顺的接管了全部财产。 温瑜看这个案子觉得很不对劲,不管怎样这也太巧了,遂安排下属查看,结果调出卷宗发现柴玉司他舅舅竟然是被他毒死的,然后又有人证明当时曾经见过柴玉司去买砒,霜。 最后询问他妻子晚娘,晚娘泣不成声道:“回大人,民妇其实早就知道枕边之人不是良善之辈,只不过这些年担心自己无依无靠所以才隐忍不说,求大人替民妇做主!” 温瑜遂决定逮捕柴玉司回衙门审问。一开始柴玉司胡搅蛮缠,拐弯抹角的说温瑜徇私,是因为自己弟弟才明晃晃的报复他,对自己的罪行坚决否认。 温瑜被他说的心烦,怀疑这人真的念过书吗,怎么连话都说的颠三倒四的,便下令将他关入大牢,等候发落。结果当天晚上就听狱卒说柴玉司在狱卒畏罪自尽了。 柴玉司都死了,这案子就变成无头冤案,不过之前他妻子晚娘递交上来的状书和诸多证据依然能判他的罪。但温瑜却迟迟无法落笔宣判,不知怎么。这整件事总给他感觉处处透露着诡异。 柴玉司白天还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那副盛气凌人的德行让人看的牙痒痒,怎么晚上就自杀了呢?而且案件发生了好多年,他妻子晚娘手中又这么多证据,完全可以去官府告他和离啊。 要知道柴玉司所犯下的是比“七出”更严重的“义绝”重罪,所谓“义绝”就是伤害自己配偶家人,不管男女,犯了都要强制和离。这件事情一捅出来,柴玉司还能拿她怎样?温瑜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干脆趁着天还没黑,去柴玉司家看看。 到了柴府,竟是晚娘给他开的门。看温瑜面露疑惑,她解释道:“民妇担心触景伤情,睹物思人,就将家中仆人大半都遣散了,只留了一个管家帮忙。大人要是不急明日再来吧。” 这谎话也太假了……温瑜心知肚明,但自己一个文弱书生,想要硬闯还是太过危险。于是决定顺台阶先退下,回府再叫衙役们来查看。 刚要开口就听见一声男子的惨叫:“救命啊!快救我!”温瑜面色大变,连忙向外奔逃想要求救,但是比他反应更快的是晚娘。 只见她身躯一倾,闪身冲到温瑜背后,一个刀手就将温瑜打晕。温瑜晕倒后,从暗中走出一位彪形大汉,看着温瑜不屑的哼了一声,抽出怀中的刀就要向其砍去,晚娘连忙阻止:“你疯了吗!这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杀了他不怕惹上事吗!” 大汉咧嘴:“不然怎么办,这小白脸已经发现我们的行踪,难不成还留着他?” 晚娘皱眉思索:“把他一起带走,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用处。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杀了他不迟。” 大汉想了一会儿:“好吧,听你的,手里的王牌还是要最后用,就用这小子迷惑人吧。”说完就拎着温瑜的衣服将他拽回府。 温瑜迷迷糊糊的,感到一阵疼痛,身上像散架一样不舒服,想要努力睁开眼,又没有力气。过了好久,才恢复神智。 他抬起头,发展自己挣被关在一处地窖里,“你醒了?”旁边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温瑜没有回话,他现在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半天视力才回归正常。 “喂!我跟你讲话呢,你怎么不回?”那男子对温瑜的忽视极为不满:“不会是进来个傻子吧,真倒霉,好不容易来个人,还是个傻的。” 温瑜懒得理他,趁着暗淡的烛火观察四周,这菜窖其实不大,但密封的很严实,自己手脚都被绑上想要逃离的可能性不是太大。 “没用的,能逃我早就跑了,白天的时候趁他们送饭不注意溜出去一下,结果却把你喊进来了。”那男子又失望的大量了几眼温瑜:“文弱书生一个,长得也不怎么样。” 温瑜气绝,他自从开始追徐敬之后也逐渐在意起自己的外表,平心而论自己虽然没有季卿那么俊美,但也算是清秀,是中上之姿! 打算回头反驳一下那男子,结果差点被闪瞎狗眼,天啊怎么又一个长得比自己帅的!温瑜心中流泪。但此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 那男子看温瑜终于说话算是提起一定兴致,懒洋洋道:“我是谁你就不用知道了,你叫我苏玉就好,我是跟下人去青楼喝花酒,结果莫名其妙被带来的。” 温瑜皱眉,他心知这苏玉没说实话,晚娘能布下这么大一个局,看样子就是为了他,那他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人。但人家不愿意说,温瑜也不能强迫,于是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吗?” 苏玉一脸嫌弃:“你是不是傻子,这你都看不出来?这么无聊还能有谁?白莲教呗。” “!!!”出现了,温瑜在心中吐槽,他之前无事的时候还在想着,自己怎么遇不见这个每个穿越者在明朝一定会碰见的神秘组织。结果转眼就被人家关起来了,flag是真不能随便了立,温瑜苦笑。 不过假如真是白莲教,苏玉的身份就值得揣测一下了,要知道白莲教身为一个宋朝反宋,明朝反明,清朝反清的王者组织。到如今已经发展许多年了,能让人这么费力,不惜杀人灭口就为了关押他,相信绝不是普通富商这么简单。 而且这样的话,自己说不定被卷入道什么麻烦的事里了。想了半天温瑜觉得还是对苏玉讲明白比较好,于是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苏玉一开始还无聊的望天,听到最后已经是两眼放光了:“继续继续啊!然后呢,你察觉到晚娘不对之后怎么做了?” 温瑜苦笑:“之后我就独自来调查了,确实是我莽撞,本以为在最多就是普通的栽赃嫁祸案子,没想到里面牵扯出了反贼。” 苏玉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温瑜几遍,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才开口笑道:“你跟话本里那些青天老爷差不多,想不到蜀地还有这么有意思的官,要不是你太老了我倒是可以勉强将你收入房里。” 温瑜:“……收入什么?” “房里啊,”苏玉吊儿郎当的说道:“不过假如这次你能平安脱险,证明你这人还有些能力,此事也能从长计议。”看温瑜表情从怀疑人生变成不屑一顾,他又补充道:“怎么?你一个七品县令月俸才有多少,跟了本……本公子保你升官发财,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而且,现在这样,我敢肯定他们暂时是不敢拿我怎么样,你就不一定了。” 温瑜心知他说的有理,但那些话实在是太气人了,于是反驳道:“有什么不一定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我提出的条件够丰厚,他们一样能放了我。” 苏玉翻了个白眼,芝麻大小的小官不知天高地厚,还提出条件,那帮憨包要是能说的通他早就逃出去了。“随便你吧,不过到时候他们要是真拿你祭天,你可别来求我。” 温瑜转过头不理他,虽然只相处几刻钟,但他已经大概知道苏玉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用个通俗易懂的词形容大概就是改造前的温琼,家里一个熊孩子已经够他受的了,他可不想再在别人身上浪费口舌。 这边温瑜一夜未归,温家人虽然有些吃惊,但也没怎么着急,都觉得自家大哥\\老爷说不定又去巡检司找徐大人了,看天色太晚就在他那里住下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梅鸿之来拜访,说他看温瑜没来衙门感觉有些奇怪,大家都在讨论县令大人是不是生病了,遂派梅鸿之作为代表前来慰问。 此时众人才感觉到不对劲,要知道温瑜身为一个工作狂,基本是一年没有一天不在处理公务,即使偶尔出门喝口茶听听书,也是手头实在无事才往外跑。又派人去巡检司打探,对方说昨天温瑜根本就没来。 没回府,也没去衙门,巡检司也说不知道——县令失踪了!温瑜身为蒙阳的定海神针,他现在不见了大家都慌,温玉兰急得只掉眼泪,温琼冲出去要去独自找温瑜。 结果刚到门口就被人拦下了。温琼看清来人后也开始大哭:“徐大哥!我哥找不到了!” 徐敬一脸寒霜,此时的他又恢复到认识温瑜之前的样子。众人看着他的面色大气都不敢喘。“此事需从长计议,最后一个看到正清的人是谁?”徐敬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一个门子被带了上来:“回大人的话,昨日黄昏时分,小人曾看见县令大人出府,但是他没说去做什么,当时好像也有些不太高兴。” 徐敬接着追问:“你看到他从哪边走了吗?” “城西,但看样子不像出城。” 徐敬对梅鸿之道:“挨家挨户的询问吧,看是否有人见过他,现在只能这样了。” 梅鸿之担忧:“不会打草惊蛇吗?” 徐敬摇头:“正清是在城里不见的,假如真是被人绑走,有几个是不认识他的。另外全城戒严,任何人想出城都要仔细检查一遍。”梅鸿之此时六神无主,还好徐敬给他出主意,于是就吩咐下去照做了。 另一边柴府,晚娘焦急的在房间走来走去。之前的大汉不满:“你干嘛!走的我头晕,娘们儿家家的就是经不起事!”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晚娘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骂我!我早说昨天就应该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逃走,接过你偏不,这下好了我们怎么出去!” 那大汉反驳:“你说的轻巧,没人接应能逃到哪去?说到底还不是你惹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第五天……感觉整个人要被榨干了 第53章 忽悠 晚娘听他这么说, 更加生气,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 “啪!”的一声, 在上座的一位老者重重将手里的茶盏摔到桌子上:“够了!如今相安无事,到自己吓起自己来了,晚娘余七, 你俩想吵都滚出去吵!”看得出来那清瘦老人颇有威严,二人即使心中不服气也只能闭嘴。 晚娘咬了咬下唇, 皱眉对老者说道:“爹,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那人竟是晚娘已经死去的父亲焦岐山。 焦岐山沉思了一会儿:“目前衙门还没有找过来, 也就是说他们对温县令查案之事并不了解,如此一来更加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他们指不定发现些蛛丝马迹。放心吧,现在只是出城难, 进城还是跟以前一样,相信坛主很快就能来见我们。” 焦岐山说的信誓旦旦,其实心里也没底, 要知道他现在名义上可是个死人,身份路引都是作假的, 如果真仔细查的话很快就能发现漏洞,自己不过是个小头目, 负责发展周边信徒,从来只有上级主动书信联系,直到现在都没见过几个高层,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 什么都不知道。 焦岐山又对晚娘道:“看好地窖里那两个,别跟上次一样让他们再跑了。”晚娘点头称是,二人看样子完全没有父女之间的温情,感觉更像例行公事的上司和下属。 再看向温瑜那边,苏玉此时恨不得自戳双目,只求别让自己看见这辣眼睛的一幕。 只见温瑜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身体弓成一个虾米,努力用嘴咬着绑在手上的绳子,废了半天力气总算是将绳子弄开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难看,换个方法不行吗?”苏玉忍无可忍,他作为一个极其注意形象的人,实在无法再跟这样的人共处一室了。 温瑜白了他一眼:“不然怎么办,你帮我咬开吗?”想到那个画面他先自己打了个冷战,我去那也太恶心了吧。 “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苏玉不满,他明明如此玉树临风,这穷酸县令竟然敢嫌弃他? 温瑜刚要开口刺他两句,就听见上面有脚步声。吓得他他连忙抓起绳子又重新搭在手上。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晚娘端着食盒走进来,见到二人冷哼一声:“暂且先给你们松绑,吃完饭再系上,我警告你们,不要妄想着耍小聪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温瑜暗叫一声不好,如果被她发现自己想跑,怕是不能善了了,于是拼命想到底该怎么办,额头上已经隐隐冒汗,身边苏玉也是一脸紧张。 就在她脚步越来越近的时候,温瑜脑中灵光一闪,大声喝道:“气运既衰,天心不顺,官逼民反,替天行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晚娘大吃一惊,手中的食盒没抓稳直接摔倒地上:“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话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温瑜松了口气,随即神情高深莫测道:“我的身份你还不配知道,去找个能主事的人来。” 晚娘不动,继续说道:“你别整些没用的!是不是偷听我们说话了!不然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暗语!” 温瑜装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跟你说了你能听懂吗?我还没反应过来,上来就把我打晕了。圣母交代的是不好好做,反倒窝里斗起来了。” 晚娘犹豫,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你就是坛主?” 温瑜不说话,傲然的看了她一眼,晚娘看他如此气定神闲,心中更加没底。转身就去找自己父亲汇报此事。看人走了苏玉两眼放光:“你也太厉害了,你是怎么知道人家密语的?” 温瑜不说话,他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趁这个时候养精蓄锐是最重要的。 原来这句话是他歼灭猛虎寨的时候,在二当家的房内夹层中找到的一封信上的,其中有许多关于猛虎寨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的建议,最后还附上一句话,让他将信上东西背下来后立刻将其销毁。估计是那二当家留了个心眼,暗中将信藏了起来。温瑜看到之后觉得很奇怪,难道猛虎寨还有什么背后势力扶持不成?于是把这句话记下来。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 过了一会儿,焦岐山带着两个属下走进来,看到温瑜先是打量了一番,然后谨慎的问道:“阁下说是我们的负责人,不知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此事?” 温瑜抬头:“暗语还不够吗?除了我教中人,还有谁能说出这句话来?” 焦岐山语塞,反倒是后面的余七嘀咕一声:“那也不能说明是我们的头儿啊?长得跟个弱鸡一样。” 温瑜听他这么说轻蔑一笑,直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众人这才发现他竟然早已挣脱开了绳子。温瑜道:“看到没有,我要是想跑随时都能跑,不过是有事相商才坐在这等你们。” 焦岐山等人大惊失色,此时已经隐隐相信了一些,但还是想确认一下,于是焦岐山转头问向苏玉:“苏公子,你可知道温大人的真实身份?” 苏玉眼珠转了转,大声喊道:“别信他,他就是蒙阳县令,明明是我们朝廷的人!”焦岐山这才笑着给温瑜鞠了一躬:“属下见过坛主!不负所托,交代之事都已经办好了!” 温瑜扶他起身:“辛苦了,这些日子你对教内的贡献我们都看在眼里,等办妥赏赐少不了你的。” 焦岐山激动道:“谢坛主!”他身后两人也都是一脸羡慕的神情。温瑜在心中疯狂吐槽,这特么都是什么邪、教组织! 之后几人又说了几句话,有什么问题都被温瑜含糊过去了。焦岐山心存疑虑,试探道:“不知接下来教内打算怎么处置这位苏公子?” 温瑜刚想说让他们先放他回去,等他回县衙后再从长计议,结果余光扫过问焦岐山冷漠的眼神,立刻改口道:“自然是要将他送到城外,我随你们一同前往。” 焦岐山状似愁苦道:“此时因为大人不在了,正全城戒严,我们想出去太难了。不如大人你先回去?” 温瑜摇头:“不行,如今已经打草惊蛇,我要是回去更说不清了,这小子失踪这么大的事,官府必定会查到这里来,还不如我先跟你们走,等送完人再独自回来编个理由。” 焦岐山直到这里才放宽心,又问温瑜:“但城里查的这么严我们该怎么办呢?” 温瑜想了半天,最终咬咬牙,对最后面的晚娘道:“你去,买两件大号的女子成衣,再那些胭脂水粉过来。” 晚娘刚开始还疑惑,旋即明白,结巴道:“不、不会吧……” 温瑜苦笑:“也只能如此了,这全都是为了圣教!” 几人都面露钦佩,焦岐山安慰道:“坛主所做的牺牲一定会感动圣母。” 点名的东西都拿回来了,晚娘毕竟是读过书的大家闺秀,品味还是有的。给他两人准备的衣服虽然宽大,但颜色素雅,款式简洁大方。 温瑜在晚娘的帮助下穿戴好,那边苏玉却对女装誓死抵抗。好不容易几人按着他套上了,到了化妆的的环节苏玉怎么样都接受不了,对几人破口大骂:“你们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对小爷!信不信等我回去把你们抽筋扒皮!” 余七忍不住要上前教训他一顿,结果被温瑜拦住了。温瑜走上前对苏玉说道:“公子别让我们难做,要知道我这几位兄弟可都是暴脾气,若还是不肯,就只能动粗了,以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说完对他拼命使眼色。 苏玉懂得他是劝自己,也知道现在势比人强。只能在心中默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愿祖宗不要怪罪,他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于是不再挣扎,让晚娘帮着花了妆。 整理完毕后众人都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俩女装还挺好看的,尤其是温瑜,他本身就长相清秀,身形也偏瘦弱,再加上最近没怎么休息,化完妆竟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至于苏玉,虽然本身俊朗,眉眼攻击性太强,身形又高大,看起来极为不协调。“怎么跟白宫女保镖似的……”温瑜偷偷吐槽。苏玉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他也知道自己女装不尽人意,但他觉得这是晚娘那个村姑品味不好,如果是他府里那些婢女来画,他一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看准备的差不多了,温瑜吩咐事不宜迟今天就出城。众人准备了一辆马车,事先商量好身份。晚娘还是府里夫人,焦岐山扮作管家,余七是车夫,温瑜苏玉则为贴身婢女。 温瑜特意让他们从北门出城,说是据他所知北门其中一个门吏最为贪财,只要交的钱够多,那么一切都能通融。 焦岐山其实依然觉得没底,害怕是全套。于是在车上一只手拿刀在背后抵住苏玉,另一边跟温瑜也做的很近。温瑜心知肚明,表面上不动声色跟他们谈笑风生。 到了北门,果然门吏检查的很严格,翻看了晚娘他们的身份证明后,看着那两个丫鬟,又开始要身契。 焦岐山皱眉,他们去哪里找现成的身契,此时温瑜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交到余七手上,让余七塞给门吏。那位门吏掂了掂银子,这才眉开眼笑的放他们出城。 作者有话要说:  上面白莲教那句密语是清朝白莲教襄阳起义军的口号,湖北、湖南、山西、四川等这几个地方天高皇帝远,明清时候又经常受灾,是白莲教活动最频繁的地区。 给大家简单讲一下白莲教这个组织 白莲教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后来经过许多演变,大体上就是虽然信佛,但你可以吃肉,可以娶亲,所以被人广为接受。 其实我们可以这样说,宋、元、明、清四个朝代的灭亡都跟白莲教有直接关系 首先是宋朝,最早我们熟悉的北宋方腊起义,其实就有白莲教的身影。 然后元朝,这个就太多了,好多起义军直接就打着白莲教的名义,连朱元璋自己也有许多部下是白莲教的人。金庸的《倚天屠龙记》中的明教其实就借鉴了一些当时的白莲教。 再然后是明朝,明朝的时候白莲教其实虽然很活跃,但没成太大气候,原因就是统治者比较重视,因为朱元璋本身就是起义发家的,但又是一个很拎得清的人。建国之后就重用刘基、宋濂这些正经的名士文人。对白莲教一直是一个打压的态度。白莲教可能是觉得这老小子过河拆桥,于是就成天跟明政府作对,明末农民起义不少都是他们的手笔。 最后清朝,这个事最值得说的,大家可能也都感觉的到,清朝从乾隆之后就走向衰颓了,但那时列强也没打进来。其中除了统治者本身有问题外,白莲教起义就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嘉靖元年,白莲教组织了一起清朝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整整九年!清政府为了镇压起义花了几亿白银,这一仗彻底把清朝的国运打没了。但是白莲教也元气大伤,基本上被彻底歼灭了。不过也有传言,后面义和团运动也有白莲教的身影,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必须明确说明,白莲教即使我们现在看来,也属于邪、教组织,基本就是骗子聚集地。 第54章 营救 梅鸿之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 嘴边起了一圈燎泡,顶头上司不见了, 假如温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群人都要跟着受罚。而且温瑜本身就是他的挚友,他更加不希望其出事了。 就在梅鸿之一边处理公务一边准备写信上报之时, 外面差役走进来,告诉他说有人求见。 梅鸿之下令将人带进来, 原来是北门的门吏, 梅鸿之耐下心问他有何事禀告, 那门吏眼珠转了转道:“大人,我是来状告跟我一起守门的罗贝,就在刚才他没经过核实就放了一家人出城,现在本就是非常时期, 此人恐怕是要坏了县里的大事啊!” 梅鸿之听完面色凝重,叫人将罗贝带过来。 罗贝忐忑的走到屋内,看到那个门吏也心中就“咯噔”一声, 梅鸿之询问他可有此事,罗贝表示绝无此事。 “大人!他说谎!那户人家给他的银子还在他怀里!那么大一锭银子我们这种人平时根本没见过!大人一搜便知!”边上之人跳出来揭发检举。 现在梅鸿之也看出来了, 这估计只是守门的二人不和,用此事做筏子互相打压。他心中颇为不耐, 但既然都到这一步了,索性把事情解决,就让其将银子交出来。 罗贝看瞒不住了,于是哆哆嗦嗦的将银子上交, 跪在地上求饶。梅鸿之心中出离愤怒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一群蠢货还给自己添乱!他大致瞄了一眼银子,“嗯?这怎么这么眼熟?”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下子站起身,焦急对外面吩咐道去请徐大人过来。 徐敬已经两天没怎么休息了,听到梅鸿之那边有消息急忙赶去。 梅鸿之指着那锭银子笃定的对其说道:“这定是县令大人给我留下的线索。” 徐敬不解:“为何这么说?” 梅鸿之解释:“之前府里送过来一些官银赈灾,温大人下令将他们重融,之后他看这锭银子形状特殊,便用自己身上的交换。” 他看徐敬沉默不语,催促道:“徐大人,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去追他们吧!” 徐敬摇头:“现在已经走了几个时辰,而且人海茫茫不知道他们去哪。”然后问那两个门吏将是否还记得那群人的名字。 罗贝巴不得戴罪立功,抢先道:“小人记得,其中那个女子叫焦晚娘,是本县人。” 梅鸿之突然回忆起:“我知道,前些日子温大人还在处理这个案子,那焦晚娘就住在城东。” 徐敬听罢二话不说带领下属去搜查,最后众人在地窖里发现了温瑜留下的字条,上面写了四个字“白莲德阳”。 梅鸿之看得脚底直冒凉气:“那帮歹人竟是白莲教的人!那温大人岂不是凶多吉少!” 徐敬反倒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正清既然能布下此局,说明他已经没有太大危险,我现在就带人去德阳县,劳烦梅大人在此主持大局了。”梅鸿之郑重点头。 另一边再说温瑜,觉得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对于去德阳这件事,焦岐山等人并没有什么感觉不对的地方,在他们眼中,白莲教就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在德阳有个据点太正常不过了。 一路上温瑜边维持着高深莫测的形象边向晚娘余七套话,这两人明显没有焦岐山那么深的城府,马上就跟温瑜关系亲近起来。 “温大哥,过来吃饭吧。”晚娘羞涩笑道。 温瑜应了一声,走到晚娘身边:“辛苦柴夫人了,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以后有什么帮忙的你就只管使唤我。” 晚娘皱眉:“我既然已经跟柴玉司和离,你以后别叫我柴夫人了,直接喊我名字吧。” 温瑜犹豫,晚娘看他这样委屈的咬了咬嘴:“你是不是……嫌弃我。” 温瑜暗叹一口气,故意转移话题安抚她道:“你有什么好嫌弃,圣母会知道你做的贡献,说起来你是怎么加入到圣教的。” 晚娘回忆起从前:“当年我娘刚走,只剩我和爹相依为命,我突然生了一场怪病。满城的郎中都束手无策,最后多亏圣教中人伸出援手,然后爹为了表达感谢之情就决定为圣教做点事。随着对教中了解增多,爹逐渐沉入其中,我也就跟着他加入了。” 温瑜沉默,这大概就是白莲教的高明之处吧,他们吸引不了达官显贵,就将目光放在底层人民身上。利用一些恩惠让人信奉,然后一点点洗脑。听晚娘所言,焦岐山曾经也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如今竟然能牺牲她的幸福只为了所谓的信仰。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期间焦岐山注意到这边,但却没有阻拦。毕竟温瑜是教中高层,如果晚娘真能笼络住他,那对自己日后的晋升还是很有帮助的。 几人用完饭,焦岐山带着两个手下掩埋痕迹,温瑜则回到马车里,苏玉见他进来阴阳怪气道:“不得了,我们白莲坛主万人迷温大人终于闲下来了。” 温瑜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这都是为了谁?” “反正不是为了我!看你被美人奉承着简直不要太高兴!” 温瑜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凑近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到了德阳你见机行事,如果有人营救,能跑就跑,不用管我。” 苏玉道:“这我自然是知道,不过你的人究竟靠不靠谱?” 温瑜笑了,眼里划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意:“没有比他更靠得住的人了。” 苏玉看他那副模样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刺眼,嘲讽道:“我看未必,据我所知蜀地这破地方,官员不是酒囊饭袋的数都能数过来。”旋即又哼哼两声:“你……勉强算一个,还是做两手准备吧。” 温瑜刚要反驳,外面就传来焦岐山的声音:“大人,再过一会儿就到德阳县了,我们到时候该怎么办?” 温瑜淡漠的回道:“去找德阳最大的客栈住下,到时候自会有人来接应,你们不是都有路引吗。” 焦岐山迟疑:“我们这么多人会不会太过显眼……”温瑜知道他想说什么:“安心吧,我跟苏玉自然还是按之前的模样装扮。”焦岐山讪笑,但也没反驳。 到了德阳县,众人走到温瑜指定的客栈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掌柜招待了几人。晚娘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此人不止不修边幅,身上还一股香料味儿,简直让人退避三舍。 “众位客观有什么吩咐?”那掌柜点头哈腰的一脸猥琐。焦岐山不耐开口:“准备三件上房,再添些吃食送上来,无事别来打扰,我们住两晚就走。” 掌柜应下,亲自带他们上楼。为了保险,焦岐山决定自己跟温瑜住一起,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留余七一个看管苏玉就够了。 温瑜对此似乎毫无察觉,只是一直喊着要洗澡。这一路确实风尘仆仆,焦岐山只当他有些公子脾气,也就随他了。房内有浴盆,加好热水后温瑜脱了衣服钻进去,焦岐山在屏风后面一边看着温瑜的身影一边沉思。 这几天虽然温瑜表现的没有什么差错,但他还是隐隐不安。毕竟现在这一切都是温瑜带来的消息,按理说教中如果有人做到县令这个职位,那应该借着职位给他们这些人提供一些便利。可他这最近在蜀地传教处处碰壁,怎么想怎么可疑。 突然他发现屏风后的温瑜好久没有动静了。喊了对方两声,没有得到答复,焦岐山轻轻走上前,推开屏风,发现温瑜竟然晕倒在浴盆中。他先是送了一口气,然后心下又一紧,这可是教中的大人物,如若有什么差池……想起教内惩罚人的手段,焦岐山打了个寒颤。 他放下手中兵器,打算将温瑜扶出来,就在手刚要碰到的一瞬间,对方突然睁开眼。焦岐山心道不好,刚要有所动作,房梁上就跳下一人,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然后在他勃颈处给了一记刀手,焦岐山两眼一黑,失去意识。 温瑜看没有危险了,对那人笑道:“你总算来了。”对面站着的正是那位将他们引进客栈的大胡子掌柜。 “是怎么认出我的?”掌柜撕到伪装,露出原本俊美的面容,可不就是徐敬。 温瑜耸肩:“你不也是,我扮成女人你都一眼就看出来了。” 徐敬走上前,将外衣递过去,温瑜伸手接过,刚打算起身结果脚底在浴桶里滑了一下,眼看就要扑倒,徐敬连忙将他扶住。 温瑜惊魂未定,旋即又有些尴尬,自己现在可是赤身裸、体在人家怀里,不自然的推开季卿,打算打个哈哈着眼过去,结果两人刚分开徐敬手又一把将他抱住。 “!”温瑜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以后……你要做我不会阻拦……但把我也带着吧。”头顶传来闷闷的声音。 温瑜的心仿佛被人捏了一下,又酸又疼,“嗯,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他坚定的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来人了,明天再多更点吧 大家端午安康啊~ 第55章 心形石头 焦岐山伏诛后, 再去解救苏玉就很容易了,当余七晚娘被擒时, 二人一脸不敢置信。余七面色通红,挣扎着要上前打骂温瑜,嘴里不听骂道:“你这个叛徒!枉费教中如此栽培你!圣母会降罪的!” 温瑜:“……”好吧如果白莲教中人都是这个智商也难怪他们成不了气候了。 温瑜不理他, 而是命人去给苏玉松绑,苏玉一脸惊愕的看着温瑜徐敬, 他本身就深谙风月之道, 所以二人之间的情意根本就瞒不了他。 苏玉痛心疾首对着温瑜道:“这就是你那个姘头?就是因为他你这一路对我不理不睬?!” 温瑜有些疑惑, 旋即才反应过来此时徐敬还没卸下伪装,在外人眼里他依然是个满脸胡子邋里邋遢的大汉。 本来不打算理苏玉,突然想起对方这一路以来的各种挑衅,于是温瑜来了恶趣味, 他故意在其勉强拉住了徐敬是手,然后神情甜蜜道:“是啊,我跟季卿早就情投意合, 我们天生一对轮不到你这个妖怪来反对,所以你最好闭嘴!” 见苏玉恍惚的被差役拉走, 温瑜只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然后发现自己还拉着徐敬的手,遂连忙松开, 脸微微有些红。 徐敬看出他的不自在,微微一笑岔开话题:“如今这三人已经被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温瑜沉思片刻,早在这几天的试探中, 他已经确定这三人在白莲教属于比较低级的教众,如果不是蒙阳近些日子发展起来了,恐怕上层都不会想到他们。指着这几人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基本上无异于痴人说梦,况且就他们蒙阳百十来号人,在白莲教面前就跟小虾米差不多。所以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跟上级汇报,把问题的严重性讲清楚。 温瑜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徐敬也同意这样做,几人压着犯人返回蒙阳。 刚到城门口,就依稀看见前方隐约有一些人影,温瑜定睛一看,竟是梅鸿之带领着全城官员出来接她们。 看到温瑜,梅鸿之激动的上前:“大人!你总算回来了!” 温瑜也感慨良多,回顾这几日,他每天如履薄冰,若有一个问题回答的惹人起疑,恐怕就身首异处,如今见到这么多亲友下属也很兴奋:\"这些日子辛苦诸位了,是我的不对,让大家费心了。\" 众人连连摆手,除了温瑜本身公正平和是个好领导这一点,他们也知道只有在温瑜手下蒙阳才能发展的好,蒙阳越好他们越容易出头,所以这阵子也是真心为其担忧。 温瑜这一路风尘仆仆,已经好久都没合眼了,于是先告别他们先回家稍作休息。徐敬陪着他一起,到了府里温琼温玉兰他们又是一顿嘘寒问暖,这几天温瑜不在,温琼似乎长大了不少,温玉兰也看着坚韧了些。 温瑜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疼,这两在他眼里也还都是孩子,不过万幸的是他失踪这件事福哥儿还蒙在鼓里,因为怕小孩子经不住事,就对他说父亲去外县谈公事,要过一阵才回来。 温瑜在家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出门就发现徐敬竟然还在温府。面对温瑜诧异的目光,徐敬解释道:“虽然焦岐山三人被抓,但据他们所言白莲教还有一个人藏于暗处,我不太放心你,近来就让我在你家中小住吧。” 温瑜自然是对此事喜闻乐见,他将徐敬带进房,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锭:“季卿你看,我这次得救可是多亏了它。” 徐敬至今都没想明白此事:“你是如何知道这块银子会出现在梅鸿之面前的。” 温瑜现在想起还有些后怕:“我其实也不确定。当时改吏治的时候,因为筛选之后合格的人太少,所以有些地方就存在漏网之鱼。北门两个门吏不和之事我早就已经知晓,罗贝利用职位贪赃枉法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那位同僚差不多天天给我写举报信,我本打算这阵子忙完就着手处理此事。谁知……” 温瑜无奈叹气,旋即又开心起来:“不说那么多了,季卿你来看这块银子,形状像不像一颗心” “像。”徐敬看他兴致如此高,也不反驳,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温瑜暗搓搓准备说辞:“咳、这个呢,在我老家就是心的意思,我现在就把它送给你了。” 徐敬郑重手下,贴身放好。温瑜看他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有些不甘心,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吗……季卿不会是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意思吧,他现在可是心形石头的都出去了! 正想着怎么开口就听徐敬问道:“要不要先睡一觉,近来你都没有怎么休息吧。”听他如此一说温瑜立刻就感觉自己眼皮直打架,于是厚着脸皮道:“天色已晚,季卿要不然就别回去了,你我抵足而眠岂不好。”徐敬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答了声好。 二人躺在床上,原本温瑜还打算继续说点话暗示一番,结果实在是困得受不了,不到一刻钟就睡得跟小猪一般,徐敬感觉好笑,给他掖了掖被子,也跟着闭眼了。 温瑜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身子偎在人家怀里,口水流了徐敬一身。抬头看见徐敬一脸笑意:“醒了?时候不早起来吃饭吧。” 就在温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之时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只听苏玉在外面大喊大叫:“温小瑜在哪儿,赶快让他出来见我!都别拦着我听到没有!” 温瑜无语,起身推开门:“我说,你怎么还在这?难不成是没钱回家吗?”然后转身吩咐下人去账房支二十两银子给他。 苏玉气得涨红了脸:“谁要你的臭钱!才二十两!你打发乞丐呢吗!”温瑜心想,自己一个月二两都用不了,公子哥真是不可理喻。 苏玉继续不依不饶:“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可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你必须对我负责,我……” 话说到一半,就见徐敬穿着中衣从房内走出来。苏玉脸色大变,看看温瑜又看看徐敬,咬牙切齿道:“好啊,你们两个……我说你怎么回来之后就不理我,原来是有人陪着了。” 徐敬卸下伪装后他也见识了其本来的样貌,暗中比较之后有些不情愿的承认在脸上的确是那小子稍胜一筹。不过男人靠的是权势!是智慧!这两点他有信心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 温瑜也是心累,他们俩明明没怎么样,为何他一副捉奸在床的语气。“如果我没记错,此处是县令府,苏公子私闯官邸也不知是何用意,你再不出去我就要派人请你了。”温瑜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冷酷无情,光徐敬一个他就焦头烂额了,这种烂桃花有多远滚多远! 苏玉被他说得连一阵红一阵白,看样子气得不轻,转身拂袖而去。温瑜不理他,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山上的茶农来禀告说,茶叶可以采摘了。 温瑜一比给王以溪写信通知,一边命人消息的将采下处理过的茶叶用生产出的盒子包装好。 王以溪收到消息后兴奋异常,他虽然是王家二少爷,但在父亲和大哥眼中,跟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没有两样。这些日子借着妹夫这边的力总算让人高看一样,但对于他来说还远远不够,他要借着这次茶叶彻底翻身! 第一批茶马上就要送到了,他按照温瑜所写的营销方案,又结合京中人的口味改了两笔,然后将新茶一点点投入市场。 宗一封从卫所走出,这些日子他简直事事不顺。原因在于他酒后失言,背后说指挥使万通的不是被其知晓,万通此人睚眦必报,背后又有姐姐万贵妃撑腰,可以说在京里一手遮天,连首辅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宗一封其实说完也有些后悔,但话也收不回来,只能忍着众人的排挤,好在自己这个百户是世袭的,对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处理完公事,他打算去京中新开的南风馆转转,放松一下心情。虽然他不好这一口,但由于自己得罪了人,担心被抓小辫子,这几天还是安分一些。大明虽然禁止官员嫖,妓,但南风馆还是无事的。 一位的中年人彬彬有礼的接待了他,问他可有相熟的公子。宗一封摇头:“我就是来听听琴喝口茶的,你随便挑个干净些的吧。”中年人心下了然,其实这种人在大明也很常见。高级的妓馆集饭店茶楼乐坊棋社于一体,相对于嘈杂的酒楼,有钱人更愿意来这里谈事情。 微笑着将将其引到一间房里后,中年人默默退下。过了一会儿,走进一位瘦高的青年男子。宗一封愣了,这可跟他想象中的小馆不同,此人看起来年纪不轻,而且长相也不算秀丽。 那男子看出他的疑惑,温笑道:“大人不是想听琴喝茶吗,在下不才,这两门技艺还过得去。” 宗一封点头,反正他也无所谓,这样也好。只见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盒子,上面画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动物。 “这是……竹熊吗?”宗一封来了兴致,他几年前曾在宫中见过这种圆滚滚的生物,印象十分深刻。男子微笑点头,接着揪着竹熊的两只耳朵打开盒子,从里面倒出一些茶叶,从颜色上看得出来这是今年的新茶。然后将其冲开,表演了一番自己的茶道后将茶盏递给宗一封。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人不太理解银子这里。 在明朝,有一种银子叫官银,这个事国家统一发放的,用于军饷、赈灾、各地建设等。这种银子下面有很明显的印记,私人使用是要杀头的。 银子发放到地方之后,获得银子的单位或个人必须重新将银子再熔一遍,把他们变成碎银子,这种行为叫“火耗”。 在明朝中后期,火耗成为官员和军队将领贪污的主要手段。 另外官银并不全是我们电视剧里那种元宝样的,形状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第56章 锦衣行 宗一封结果茶抿了一口, 只觉得清香甘润,由于他本身在江南长大, 平日里极为嗜甜。到了北边总觉得饮食有些不称心,这茶水倒是极对他胃口。 于是不由问道:“此茶是何处买的,怎么从没见过?” 那男子略感惊讶抬眼:“大人不知道?这茶是蜀地那边新送来的, 刚一运到京里就抢售一空听闻当时还有人因着茶起了纷争,现在已经炒到售价的几倍, 我这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一些, 观大人是个懂茶的, 就拿出来供您品一品。” 宗一封尴尬的点点头,近些日子他被上司折腾的身心疲惫,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追赶精力的风潮。 一边饮茶一边听琴,宗一封只觉得好久都没有这样平静了, 他突然想到年幼的时候,家中父慈母爱,什么事都不用自己操心, 只需每天傻玩疯乐,日子是那么幸福。如今虽然官职在身, 锦衣卫百户说出去也够唬人的,但成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着实让然厌倦。 第二天宗一封心不在焉的去工作,刚到司里,就见身边同僚眼神闪烁,想拦住一个询问, 但众人仿佛避他如蛇蝎。宗一封自嘲的笑了笑,这就是所谓的墙倒众人推吧,自己平时也是够失败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上官就说找他有事,待走进后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刚才万指挥使下令,说这几日听说蜀地白莲教又有活动,已经跟皇上禀报,皇上下令说派一人去那里调查,务必要查出抓出幕后主谋……” 宗一封心知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没抓到人就不必回京了。上司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必难受,说不准等个三五月,万指挥使贵人多忘事就把你抛在脑后了,到时候我再向上申请将你调回来。” 宗一封摇头:“谢大人,但此事还是不劳您费心了,万通这个人你我都知道,如果因此连累到您我简直万死难逃其咎。” 他现在也看开了,蜀地也挺好的,而且昨天品的茶据说也是从那边运过来的,想到这里他还有些跃跃欲试。然而上司却认为他只是强颜欢笑,看了不由心中难受,暗自发誓有机会一定要让他重回京城。 因为怕再待下去又有什么变故,宗一封简单收拾了一下行礼就启程去上路。这次的目的地是一个叫蒙阳的小城市。 “蒙阳啊……”宗一封听过这个地方,不知什么时候起,京中冒出一种特殊的厕纸,纸质细腻不说还极为柔软,价格又不算太贵,很快就流行起来,毕竟吃喝拉撒是人生大事。而这种纸的生产地就是蒙阳。有这样的东西最起码说明当地经济治安还过得去,上那边养老也还好。 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等宗一封进入蜀地,城中已经入秋了。刚到蒙阳,他就被震慑住了。 这是一座崭新的城,外表呈青灰色,看起来庄严大气。整个城墙看起来极为高耸,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蒙阳两字。门口进城的队排的老长,百姓衣裳整洁,脸上都挂着笑意,单看精神气就感觉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宗一封身为锦衣卫自然是有特权,他也没什么耐心去排队,直接走到前列亮出腰牌。 守门人员只扫了一眼就吓得腿肚子直钻筋,锦衣卫在这个时候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毕恭毕敬的把人请进去,便忙派人去通知县令大人。 宗一封进城后,在差役的带领下往县衙走,此时他发现这城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大,别说跟京城比,就算是江南一些小地方也比他宽阔一圈,而且城中人出乎意料的多。 他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差役恭敬的解释道:“回大人,蒙阳户籍人口本来就不多,之前我们计算过,现在新城这个规模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是因着昨日才刚刚竣工,再加上近来丰收,县令大人发布公告说要举行庆典,所以又大量外地人涌入。” 宗一封也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对此感到有趣:“你们打算怎么庆祝呢?” 差役看他露出笑意,觉得锦衣卫也没传言中那么可怕,便放开了些道:“活动有好多啊,有美食节,有赏花大会,城里的店铺这些天也都打折,还有根据蒙阳畅销书新编的戏剧,入夜后县里租住放烟火,可以不出门在自己欣赏……总之好玩的不得了。” 宗一封听他这么讲也不由心生向往,这几年京中风起云涌,太子党和万贵妃党斗的越来越厉害,好些日子都没怎么庆祝过了,蒙阳天高皇帝远果然还是有好处的。 再说另一边,温瑜其实一早就收到消息锦衣卫要过来。作为大明官员,跟厂卫打交道自然是心惊胆战,但拥有一个现代社会的他,在害怕的同时又有几分期待,毕竟这可是锦衣卫啊!在不少言情小说里,甚至能压过皇帝王爷宰相而竞争男主的职业! 身边人有的注意到温瑜不自然的亢奋,都十分不解。旋即又表示钦佩,真不愧是大人,连锦衣卫都不放在眼里。 要知道现在锦衣卫办案可是可以不经过刑部审核,直接抓捕嫌犯的,而且在必要的时候还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在明朝开国初年,光是胡惟庸一案,死在他们手里的就有三万人!所经之处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腥风血雨,而现在自己大人竟然毫无惧色!真乃吾辈楷模! 丝毫不知自己又收获了一圈脑残粉,温瑜兴奋的踱步,总算是将其盼来了。 等见到人,温瑜着实受惊不小,“这怎么就一个人,而且看样貌平平无奇,跟本没有电视上那么拉风。”他心中嘀咕,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于是上前低头行了一礼。 宗一封将其神情看的一清二楚,但却误解其意思了,他觉得这位温大人应该是想建功立业,靠着锦衣卫一举歼灭白莲教余孽,看他只一个便有些失望。 宗一封觉得好笑,来之前他调查过一番这个温县令,年纪不大又是第一次当官,果然不切实际脑子里都是些天马行空的东西。也就使自己脾气好,要是换一个人来这位温大人怕是有苦头吃了。 二人略微寒暄了几句,宗一封直接问出自己心中所想:“我来之时看见城中张灯结彩准备庆典,心中着实有些好奇,不知到时候大人能否带我一同参观。” 温瑜:“……那自然是没问题,不过宗大人这次来不是为了白莲教一事吗,现在那三个教中还在牢里关着,不如我们先去审问一番。” 宗一封微笑不语,在温瑜疑惑的目光下慢悠悠的端起茶盏,品尝后赞叹道:“好茶,大人不知道,现在你们蜀地的茶在京中可是人人追捧,我这个五品小官想买都买不到。” 温瑜心领神会:“那好说,我这就叫人包几斤给大人送过去,大人以后想喝尽管开口。” 宗一封眉开眼笑:“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喝了半天茶又聊了好久的风土人情,就在温瑜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他才进入正题:“不知温大人可了解白莲教?” 温瑜郑重道:“下官在抓到白莲乱党后又去查了些东西,对他们不能说是一清二楚但也算是有个大概的认识。” 宗一封摇头:“你那都是些皮毛,你可知这些年因着东厂西厂起来了,朝中的事大部分都被他们拦了过去,而我们兄弟则被派遣到各地追查这群反贼,经我手的白莲教众怎么也有百八十个了。我说句难听的,就你们蒙阳这么个小地方,白莲教上层根本就不会派什么重要的人。那三个估计连上级都没见过,只不过是被邪、教忽悠的傻子,所以审不审都无所谓。” 温瑜听他这么讲,再结合自己所见所闻,也觉得有道理,旋即又问:“既然没有什么价值,那为何还要劳烦大人您大老远走着一趟呢。” “这你就问道点子上了,”宗一封笑道:“虽然这三个只是小喽啰,但按照白莲教一贯的做法,如果有人破坏了他们的计划,除非是像我们锦衣卫这种他们惹不起的,否则这帮人必定要采取行动报复。换句话说,我这次来,其实主要目的是保护你啊温大人。” 温瑜听他这么说,心中也有些沉重,虽然他自己是不怕,但温府全都是些妇孺,假如白莲教真丧心病狂到伤害他亲人,那他恐怕是要后悔死。想到这里,温瑜顾不得其他,将所思虑之事告诉宗一封,然后又站起来又对着他行了一礼:“日后怕是要劳烦大人了。” 宗一封坦然接受:“好说,本官自当竭尽全力。” 又说了一会儿话,刚好要到用饭的时间了,温瑜提前知道锦衣卫要来,精心准备了一番,留宗一封在家中用饭,宗一封欣然同意。 恰逢第一批红薯南瓜辣椒丰收,温瑜提供菜谱,命厨房准备了奶酪焗红薯、南瓜煲、辣子鸡、水煮鱼这几道在现代也颇受欢迎的菜。 宗一封看得新奇,他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了,但还是第一次品尝到如此美味。之前也说过了他嗜甜,那道奶酪焗红薯简直不要太对他胃口,如果不是胃里装不下了,他还能再吃一盘! 温瑜观其表情就知道他对菜色还算满意,于是又将红薯的产量大致说了一遍。宗一封虽说没有什么概念,但听他这么描述也大致知道此物的神奇之处,不由啧啧称奇。 温瑜又道:“不知如此,南瓜的产量也不错,辣椒也可以入药,具有温中散寒,下气消食的功效。如能将这几样推广普及实乃利国利民大好事。下官不才,早就写了折子,如今劳烦大人递送上去。” 宗一封知道这是温瑜在给自己卖人情,也不推辞,虽然此事能不能让他回京还是未知数,但最起码能使他在皇上面前挂上号,以后万通还想拿捏他也要考虑一下。事关身家性命,他实在不好推脱,于是便同意了。 温瑜倒是不在意这些,比起升官发财他更在意家人的安危,现在敌暗我明,需要用到宗一封的事太多了,让一些功劳换取他的倾力相助,这笔买卖着实划算的很。 待到二人用完饭,温瑜看宗一封还没有落脚的地方,索性就邀请其住到自己家里,温瑜算盘打的啪啪响,如此一来自己家岂不是多了个免费保镖。 可谁知宗一封却委婉拒绝,表示他还是喜欢独自生活,住在别人家里终究有些不方便。 温瑜再三挽留无果后,只能眼睁睁的放其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写穿越到明朝的小说没有锦衣卫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现在电视剧电影里,如果描写到锦衣卫一般都是武功与颜值并存,大明FBI的存在,那么可能一些人就会有疑问,历史上的锦衣卫真的这么帅吗?答案当然是 是的!!历史上的锦衣卫就是这么帅!!最起码明朝早期是这样的,因为锦衣卫最早其实是仪鸾司,每当有活动的时候,他们就负责打伞,开道,充当门面。换句话说也就是花瓶。 作为合格的花瓶,锦衣卫人人肤白貌美,身材高大,再加上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所以深受京中女子喜爱。后来朱元璋需要对付胡惟庸,就要他们点满了特务技能。更名锦衣卫,监听罪证。 为什么说早期呢,因为早期的时候相当锦衣卫都是要经过选拔的,家世、武功、样貌三者缺一不可。不过到到了明朝中后期锦衣卫就大多变成世袭的了,难免出现些歪瓜裂枣,严重拉低平均颜值!心痛! 还有个有意思的,不知道大家看没看过《绣春刀》这个电影,里面的主角沈炼其实在历史上是真实存在的,而且非常传奇,本来是个进士,后来被调到锦衣卫。属于文武双全的大佬,后来因为性格刚正不阿,得罪了大奸臣严嵩,被污蔑谋反处死,隆庆初年的时候才平反。 第57章 无力回天 自打入九月, 温瑜就开始组织县内秋收,今年虽然受了点灾, 但是因为抢救及时,所以没太多损失,再加上温瑜刚上任的时候就下令答应这几年都三十税一, 百姓过的还算滋润。 但当众人瞧见温瑜的地丰收之时,都表示不淡定了。一位佃农使劲眨眨眼睛:“乖乖, 这番薯可真能长, 我看一亩地能产个一千多斤。” 另一个同伴反驳他:“眼皮子浅的东西, 瞧着架势,何止一千,两千斤都要有了。”两人呛了半天,最后收上统计, 平均亩产三千五百斤,现场一片寂静。 温瑜从手下那里得到消息,对百姓的反应十分满意, 不枉他特地在大家面前秋收,有了产量的刺激, 相信日后再推广这几样东西也容易许多。不过亩产三千多还是有点少了,现代经过改良的红薯产量上万的都有, 只可惜自己不是学农业的。 温瑜满心认为自己的心愿即将达成,做着整个蒙阳遍地红薯的美梦之时,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去申请领红薯,打算来年种的人虽多, 但每家只领了一点点。这是为何啊?他们没看见红薯这么高的产量吗?温瑜极为不解,于是叫来了负责秋收的梅鸿之,想好好了解一下情况。 梅鸿之无奈道:“该说的已经都说了,但百姓都就是无动于衷,下官也没办法。” 温瑜问:“他们怎么就不愿意种这个,是因为味道不合心意吗?” 梅鸿之回道:“一方面是有这个原因,大家觉得红薯吃了之后有胀气、泛酸等不良反应。因此百姓对玉米和红薯这些高产作物种植积极性不高。还有就是百姓们觉得细粮更好,如今种了细粮例如小麦,收获后卖掉,换了钱叫交税,剩下的钱换了杂粮混合糠菜给家人吃。就算种了红薯也卖不上钱,实在无法流通交易啊。” 温瑜心情沉重,听梅鸿之这么讲他才反应过来,确实是这样。在选种育种技术相对落后的古代,粮食作物的产量高与口感好这两个特征就像跷跷板的两头,很难两者兼顾。以现在蒙阳的小农经济状况来讲,农民种地都是自给自足,在正常年景,农民肯定会优先选择种植口感更好而产量偏低的粮食作物,在交纳租赋及市场出售时,这类粮食也更受欢迎。 梅鸿之看温瑜神情苦闷,虽然作为朋友下属有些替他担忧,但心中还是略微不以为然,他试着调节气氛,笑道:“大人也不必烦恼,这是近些年年景太好了,等哪年受了灾,大家自己就吃了。” 温瑜勉强咧嘴回应了一下,依旧沉默不语,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吧,他又怎么能告诉众人,在仅仅一百多年后,旱灾将席卷明朝。到时候北方各省的极旱要持续十几年,这些地方的大量饥民会变为流民或参加起义军,再加上外有清军不断犯境。 在那时即使有心,再种红薯什么的也来不及了。如今只能奢望着朝廷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温瑜叹气。 然而事与愿违,京中,万通看着从四川递来的折子神情变幻莫测,他简直怀疑宗一封这小子是挑着时机来讨巧的了。 就在其几天,巡抚陕西右副都御史郑时等上奏说:陕西连年大旱,至今更烈,饿死之人满路皆是,有人气还未绝,已被人割食。皇爷心慈,命免其税粮,由南京、江西等地转漕运粮六十万石由水路运至河南,分发三灾区,又遣官发帑金二十五万赈济。 现在正是国库空虚的时候,这些红薯、南瓜什么的来的简直不要太及时。而且根据奏折上写的产量来看,种下去定能缓解灾情之急。 但是……万通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此事定不能让他成了! 不光光是因为宗一封不识时务得罪了了自己,更重要的是,他跟朝中一些官员,趁着此次陕西天灾,想要在那里收购大量的良田,巴不得当地百姓全部饿死或逃走,这样土地就全归自己了,这些东西推广下去,他还怎么捞钱了! 万通想了想,收拾了一下,带着折子去找万安万阁老。万安虽然被世人戏称为“纸糊三阁老”、“万岁相公”,但毕竟在朝中经营多年,很快就给万通指了一条明路。 第二日,万通求见成化帝,成化对这个小舅子还是非常不错的,跟他说笑了一会儿,万通看其心情还不错,于是提出了来意:“皇爷,听说林俊张黻两人还在牢里关着呢?” 成化帝沉下脸,前些日子刑部员外郎林俊上言说自己引用邪佞,排斥忠良,数年之间,祖宗百余年之府藏毁之将尽。宪宗大怒,下令将他关到锦衣卫狱拷讯。 后军都督府经历张黻上疏求情也被他下狱,并对着二人起了杀心。朝中清流急的团团转但却毫无办法,连平日里毕竟得成化帝心的司礼监太监怀恩,因为帮他们说话都叫他用砚台打了出去,还好怀恩机灵,看势不妙直接跪在地上大哭,成化被他哭的心烦,又想起这些年其也算尽忠职守,终究是不忍心,叫他回去反省。 现在竟然万通也来找自己不痛快,这世界是怎么了?成化帝简直怀疑人生。 万通诚惶诚恐低头解释道:“皇爷您是知道臣的,臣对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酸书生一直都是不屑一顾。臣主要是担忧您。” 万通挤出两滴眼泪,抽噎道:“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说,林俊他俩是忠君爱国的名士,您要是动了他们,岂不是为这两人污了自己的名声。” 成化知他说的有理,但又感觉被指着鼻子骂这口恶气更在胸口,索性闭口不言。 “而且……”万通放出大杀招:“姐姐在后宫也十分担心您,她如今在朝中已是千夫所指,实在不想皇爷也跟着收连累。” 成化帝可以对所有人视而不见,但却没办法忽略万贵妃:“贞儿……怎么没听她说起过,朕竟不知道原来她如此为朕担心。”成化帝一脸感动。 万通跟着抹泪:“姐姐就是这样的,从年少的时候就是,有什么苦都埋在心底,从不会表达出来。” 成化帝又想起了他年幼之时困于冷宫,每日靠着贞儿照料才能活下去那一段时光。沉思片刻,他对万通说道:“此事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万通心知这算是办成了,于是便告退。 次日宫里下旨,将林俊二人放出来,贬官发派到地方。与此同时,有人上奏说蒙阳县令和锦衣卫百户发现了两种新鲜作物,特意贡上来给皇上尝尝鲜。 上奏之人将重点放在那些东西的口味上,对产量之类的一带而过,满朝文武对此闭口不言。 吏部尚书郭峻想起继子之前来信跟自己描述的,本想补充,但看了周围一眼,终究是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温瑜辛苦求人从海外冒死带来,又精挑细选送给宫里期待能得到推广的良种,连出现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进了成化帝的五脏庙。 另一边,温瑜对此还是一无所知,秋收也进行了大半,县里也是时候办庆典了。 活动依然是吃喝玩乐那老几样,但蒙阳这次却推陈出新。比如食物,加了辣椒完整版的冷吃兔非常对游客胃口,甚至还有不少人走的时候问店家要辣椒种子,打算回去自己种。 温瑜对此哭笑不得,强推的红薯无人问津,种着玩的辣椒却大受欢迎,只能说真不愧是四川人吗,果然吃辣的基因是从祖上流传下来的。 除了吃,这次戏剧方面也有了很大突破,可能是因为小报的原因,蒙阳本地的娱乐生活大大增加了。戏班子的创作者也都文思如泉涌,写下不少好戏。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温瑜一开始些的那篇《玲珑记》,除了发布早群众基础广大以外,这部书本身传递出的思想价值观也十分符合如今的国情,君贤妻美,佳偶天成,这都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不过可惜的是现在没有版权意识,否则单凭这个就够温瑜大赚一笔了。 城中热闹了一天,直到天色暗下来,人们才在差役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离开,但众人都知道庆典还未结束。之前早就传开了,晚上还有烟花表演。 这个时候,爆竹烟花已经很盛行,每逢婚丧喜庆或逢年过节,人们都要燃放爆竹烟花来祭神祭祖。 蒙阳本地是不产这些的,温瑜也没想过发展,在他看来此物实在太过危险。但这并不妨碍众人欣赏。 秉着要做就做的最好这种原则,温瑜特意早早从别地请来了几位出名的爆竹大师,花了近百两银子,打算给蒙面百姓一场彻彻底底的狂欢。 终于,随着第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整个蒙阳一片祥和,哭闹的幼童,互相拌嘴的夫妻,絮絮叨叨的老人,此刻全不再说话,大家都全神贯注的抬头望向天空。 温瑜此时也不例外,有心上人跟着,不由对感叹道:“不知不觉,我来蒙阳已经一年了啊。” 徐敬但笑不语,二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外面,如往常一样,陪伴在彼此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比较沉重,但我觉得还是尊重一下历史吧 因为明朝确实是这样,如果看过《金瓶梅》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在万历年间,玉米红薯这些东西在已经有了,但农民就是不种,原因就大概是正文里说的那些,而且统治者也不重视。 这几样东西是到了清朝,康熙“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和雍正“摊丁入亩”,这两项政策是清朝中叶发生人□□炸。人口增加导致粮食压力增大。再加上大片良田改种商品价值更高的烟草棉花等作物,红薯、玉米,以及后来传入的马铃薯,这些高产作物的种植规模才扩大。但是在推广种植方面,仍需要朝廷的介入和干预。以红薯为例,它虽然在乾隆八年即已传入河南,但乾隆五十年仍需要皇帝亲自叮嘱河南官员推广种植。 而且我个人一直感觉,明朝虽然确实有天灾的影响,但他灭亡的真不冤,即使没有李自成,也会有张自成王自成,因为当时社会弊病实在是太多了,满朝文武商贾巨富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各怀鬼胎,也难怪崇祯最后说文官个个该杀。 尤其是到了后期,真想要救国救命,不从根本上革除腐朽落后,单靠一两样发明创造,或者农作物什么的,估计也只是能让他多苟个几年。 好在就是我们这篇文不讨论这些,温小鱼的任务就是谈情破案,改善民生,种子已经埋下,到底怎么生根发芽就看命运了。 第58章 升官? 庆典结束, 众人都开始忙自己的事。 温瑜徐敬等人自然是该干嘛干嘛,宗一封却整日无所事事。不过他对这样的日子还算满意, 成天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近日,他又来县令府蹭饭,温瑜无奈的看着他:“大人要不然干脆搬进来, 省得我们再两头跑。”你来的要比我家季卿都勤了…… 宗一封费力的咽下嘴里的食物:“还是不了,我在官府里怎么住都不舒服。这样挺好的, 我觉得还蛮方便。” 我们不方便, 温瑜郁闷的想, 以前他们晚上都是一家人一起用餐的,如今有外男在,温玉兰就不便露面了。宗一封假装没看见他哀怨的神色:“而且你不是求我保护你们一家吗,我穿着这身衣服经常出入官府, 你看白莲教那帮乱党果然都把头缩得跟鹌鹑一样吧。” 说起这个温瑜就一阵郁闷:“你确定真的会有白莲教的人来吗?我最近借着户籍普查的名义搜遍了全城,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啊。” 宗一封伸出食指摇了摇,严肃道:“温大人你想得太简单了, 你让白莲教吃了这么一个大瘪,他们不采取行动, 还怎么忽悠手底愚民,说不定现在他们就潜伏在你身边!” 温瑜:“……”虽然你说的很严重, 但能不能不要一直垂涎的盯着饭桌上的回锅肉,这样显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兄弟! 但无论如何,宗一封的话始终还是有些道理,为了保证全家的安全, 温瑜只能继续忍受他的蹭饭。 过了几天,温瑜跟往常一样办公,突然收到消息,说朝廷里派人来了蒙阳,让温瑜赶快去接旨。温瑜一脸懵逼,最后还是杨醒提示他整理衣冠,看有无疏漏。 温瑜走到前厅,就见一内侍装扮的老者站立在中央,因为这时候讲究“见诏如见君”,所以一般人是没有听圣旨的资格的,温瑜恭敬下跪接旨,他暗中观察到圣旨轴柄的质地是黑牛角,证明这正是给小官的的指令,心不由的揪了起来。 结果竟然是喜事,成化帝特封他为六品知县,已奖励他之前组织救灾有功,还有献上那几样作物。温瑜满脑袋问号,六品知县又是什么鬼?为何还有这种操作? 温瑜站起来后,看向那位宣旨的内侍,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塞道其手里,问道:“不知大人贵姓?我现在实在是一头雾水,只能恳请您指点一番。” 那内侍笑眯眯道:“温大人严重了,在下程迅,也是蒙阳本地人,本来这活儿是礼部的,不过因为我这次是回来养老,皇上就派我来传旨了。不过交给礼部也不好办,您这非迁非贬的,他们也无从下手,所以就让我来了,这里还要对您说声恭喜,六品知县可是少见,说明您的功劳皇上看在眼里,日后大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温瑜苦笑,这算是什么,要是成化帝真的赏识他,要不然就按兵不动积攒资历,要不直接升官或者召回京城,现在搞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除了吸引火力还有什么用。 他又哪里知道这本就是朝中各方势力博弈的结果。在林俊二人被放之后,清流们越想越气愤。调查了一番,他们注意到红薯南瓜这个事,然后也猜到万通等人为何不让这几眼东西露脸。虽然之前表态过自己不会在这件事上跟对方唱反调,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算了,想了一圈,他们将温瑜推到台面上来。 不过温瑜在蒙阳的功绩也确实非常亮眼,于是上疏提议将温瑜升官或者调到京里,如此一来,他迟早会在皇上面前露脸,到时候万通就有隐瞒不报的嫌疑。互相打了那么多年擂台,万通等人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于是便以温瑜只是举人出身,资历太短,甚至期任命案颇多为由极力反对。 成化帝整天被他们吵的头大如斗,他实在想不通,一个芝麻大小的县令竟然值得这么讨论。最后只能和稀泥,给温瑜加封了个六品,虽然有些荒唐,但也不是没有先例,这事算是暂时打住了。 事已至此,想也想不出什么,好歹涨了些俸禄,温瑜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这次程迅来蒙阳养老,自然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虽然听说温县令是个清官,但如今他已经入了上面的眼,两年后离开蒙阳是必定的事,这里发展的这么好,他在此安家,到时岂不是能捞得盆满钵满。程迅算盘打的啪啪响,殊不知温瑜早就开始防着他了。 毕竟县里可是有宗一封这个京里人,温瑜从他那里打听到,程迅这个人,不是东厂西厂的,没有多大权利,在皇帝身边也不怎么受宠。但此人肚量极小,而且贪权好色,即使在宫中,也有不少宫女被强迫跟他对食。这次他来蒙阳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于是就暂且在县令府小住,温瑜不由的小心起来,送去服侍他的都是些小厮。 但出乎意料,程迅在府里竟十分老实,从始至终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将疑惑说给宗一封听,宗一封哭笑不得:“这毕竟也是服侍过皇爷的,后宫之中什么女人没见过,我是说等过一段时间让你注意一点,别让他对蒙阳指手画脚坏了你的大事。”温瑜有些讪讪的,是他自己想多了。 总住在县令府也不是办法,程迅一边找房子一边打探蒙阳的情报。 夜里,程迅借着烛火查看搜集来的信息,翻着翻着不免感叹,又有谁能能想到这蜀地小城竟然如此富庶。不,现在也不算小了,经过扩张的蒙阳虽然赶不上一些老牌上县,但究其规模来说在西南也算是首屈一指了。看来温瑜此人确实有几分能耐,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程迅嘲讽的勾起嘴角,你经营的再好,还不是迟早要离开。自己就不一样了,虽然年纪不轻,但无病无灾,如果顺利的话,还能在蒙阳过个二十来年,那时他有信心彻底当上蒙阳的土皇帝。 就在程迅独自畅想之时,突然听到窗外有异常响动,“谁?”他将情报藏起,然后开口问道。外面没有声音,程迅心中感到纳闷,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 他起身走到门前,拉下门栓瞧了一眼,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狐疑的回到房里,刚想喊下人来送壶水,就觉得眼前东西有些模糊,程迅心道不好,张口又喊不出声音,半晌终于撑不住,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二日一早,温瑜照例去衙门办公,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差役惊慌失措的来禀报:“大人!出事儿了!” 温瑜皱眉:“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程迅程大人他、他死了!” “!”温瑜惊得站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差役缓了缓气,回道:“是后院刚刚来人告诉的,早上程迅半天没动静,小厮担心他是不是得病了,就推开房门查看,结果发现程迅躺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把刀,看样子已经死了好久了。” 温瑜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宫里的大太监,还是带着圣旨来的,在县衙里被人杀害了,他这个县令怎么也难辞其咎。 “这下子可不好办了……”温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下人的带领下去检查案发现场。 他到的时候捕头邓武和捕快已经开始验尸,看到温瑜邓武先行了一礼,然后担忧的问道:“大人,现在可如何是好啊?”温瑜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尸体检验结果怎么样。 仵作回道:“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夜子时,原因是被凶器刺入胸口失血过多而死,程大人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屋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看样子是一击毙命。” “这怎么可能?”温瑜不敢置信:“人住在县衙里,隔两步就是下人们的房间,晚上还有护卫巡夜,被人捅了一刀不喊不叫,连挣扎都没有?” 仵作也皱眉:“是的,这点确实很奇怪,当然也有可能是程迅之前已经被药迷晕了,但根据小厮的说辞,他在刚入子时的时候,还曾给程序整理过房间,程迅那会儿还活着。所以凶手到底是什么时间下的毒。” 温瑜百思不得其解,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人敢在县令府里行凶。又在房间中翻找了半天,但依旧一无所获。 这种事情没办法瞒,只能写折子上报,希望上面不要怪罪于自己吧,温瑜死命薅着头发。 “再拽就秃了。” “无所谓摊上这么多事我本身也没打算能有头发。”温瑜下意识回到,然后觉得有些不对,一抬头,徐敬出现在眼前。 温瑜连忙整理衣冠:“季卿、你怎么来了,他们也不通报一声……”被心上人看到自己鸡窝头的样子,温瑜紧张的语无伦次,甚至开始甩锅,完全忘了是他自己跟下人讲,如果是徐敬来了不用通报直接领进来的事。 徐敬担忧的看着他:“听说程迅死了,我来看看你。” 温瑜装出一脸轻松的样子:“啊,就这事,季卿你多虑了,虽然程大人是死在我府里,但又不是我杀的人,最多就是罚我个监管不严,扣几个月俸禄,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徐敬却一反常态的没有附和他,严肃道:“你怎么还没明白。” 温瑜不解:“明白什么?” 徐敬面容凝重:“凶手能在衙门里来去自如,悄无声息的杀了程迅,那么他是否也能这样杀了温琼、福哥儿,甚至是——你?” 温瑜感觉背后一阵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六品知县这个事吧,历史上也是有过的,比如山东的曲阜,历朝历代,曲阜知县大多是由孔子世家的后代世袭,由于孔子地位特殊,所以他的后人为官都是正六品。 甚至历史上还有五品知县,那就是浮梁知县。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有钱,浮梁这个地方在景德镇那里,自古就盛产茶叶和瓷器,这两样在古代有多赚钱就不用多说了。浮梁知县自古就是五品官,在清朝甚至被授予四品的顶戴花翎,连知府看到他都要给面子。 天知道我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温瑜任期命案颇多”这句话的,儿子麻麻对不起你ORZ,这个案子结束应该最多还有一个吧,之后该做别的事了,再这样下去真成柯南了,走到哪儿死到哪儿…… 第59章 对于有人能潜进府里无声无息杀人这种事, 温瑜自己是不害怕的,但温家人就不一样了,温琼什么能耐都没有,还皮的要死,温玉兰跟福哥儿又是妇孺, 凶手想对付他们简直不要太容易。 徐敬看温瑜此时有些六神无主,不免感到心疼, 于是安慰道:“放心,从今天开始, 我从巡检司搬到县衙里去, 再多派一些人加强巡逻, 相信不会有太大问题。” 虽说有徐敬在身边是温瑜平静了不少,但被动挨打,总不是个事,想要彻底解决问题,还是应尽早把案子破了。 衙役们在程迅身上发现了一些收集来的关于蒙阳经济发展,人口结构等资料, 对于程迅委托人暗中打探这件事, 温瑜其实是心中有数的, 只不过暂时管不到人家, 再加上想他打探也打探不出什么, 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实在是没有什么线索,只能从程迅这两天见过什么人入手了。温瑜命人打探,同时去找宗一封询问情况。 宗一封得知此事也愣了:“这我还真不知道, 按理说程迅是从宫里放出来养老的,死了就死了,但偏巧不巧他还有个传旨的任务,估计上面要派人下来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说完他又拍了拍温瑜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烦恼,这程迅只是个老太监,在皇爷面前名都挂不上,想也不会怎么追究你的责任。” 温瑜勉强笑了笑,不管怎么,这次都确确实实是自己这个县令失职。 回到县衙,温瑜怎么想怎么不对,凶手到底是为什么要杀程迅?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有这条件直接要了他的命岂不是更好,但如果是冲着程迅去的,完全没有必要在县衙里冒这么大风险动手啊。 因着怎么想都想不通,温瑜干脆去后宅转一圈,顺便看看弟妹儿子。 温家现在也是人心惶惶,程迅死亡的事没有及时封锁消息,所以现在全府都知道昨晚客房里死了人。温琼看温玉兰面露精神状态极为不好,心中暗暗焦急,大哥现在肯定很忙,他身为家里的次男,怎么也要帮着分担一点。于是吩咐的侍卫,将他们分成几队,日夜不间断轮流巡逻,与此同时还自发去找邓武,想学几招防身之术。 温瑜回来的时候,温琼正在院子里比比划划。猜也知道他在做什么,温瑜欣慰弟弟长大的同时又有几分心酸,自己什么时候都沦落到温琼替他担心了。 温琼也注意到大哥来了,于是站起身颇为不好意思道:“大哥怎么回来了,我就随便练练,不过感觉我好像挺有天赋的,估计现在歹人来了我差不多能保护你们。”温瑜回想起之前看到的花拳绣腿看,又扫了两眼他那细瘦的小胳膊,决定还是暂时不要打击孩子的自信心好了。 “咳……这种东西自学是学不出什么的,你要是喜欢,等过一阵我叫你徐大哥来教你。”温瑜秉着“再穷不能穷教育”的原则,打算替弟弟聘请名师。 温琼吓得连忙摆手:“徐哥就不必了!他也有公务在身日理万机的,我就是练着玩!” 温瑜皱眉:“这点你不用担心,因为怕凶手再来行刺,季卿已经决定搬到府里来小住了,而且他很好说话,教你还是没问题的。” “只有你会觉得他好说话吧……”温琼一脸哀怨:“周围人哪个不是害怕他害怕的要死,我有时候跟他四目相对都两腿发软。” 温瑜:“???”他心里觉得温琼这臭小子又在胡说八道了,季卿长得好看武艺又高强,三观还正,反正在他看来简直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哪里有他说的那么吓人。既然他不想受苦,温瑜也不好勉强,嘱咐了两句就打算离开。 临走前温琼叫住了他:“大哥你要是有时间不妨去看看玉兰……” 温瑜惊讶:“玉兰她怎么了?” 温琼面露担忧之色:“这几天感觉她一直都没什么精神,特别是在府里死了人之后,我看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估计是女孩子胆子小,吓住了。” 温瑜应下,由于此时温玉兰还在女校上课,于是打算等她回来再安抚开解。 再说女校这里,自从制定了规则之后,学堂中风气已经好了不少,大家作息时间也都很适应了。清晨从家出发,到了中午再坐校车回去。因着女校的学生越来越多,温瑜自己出钱,多增了一辆马车以防拥挤,此时到了放学回家的时候,管理员一个个点过名:“奇怪,怎么少了两三个人,温玉兰?周翠翠你知道温玉兰去哪了吗?” 管理员问向跟跟温玉兰平时交好的女子,因为温玉兰是班长,还是县令的妹妹,所以老师平时都比较照顾,她人一不在了就极为显眼。 周翠翠也奇怪:“我之前看到温玉兰和陶琪往二号楼走去了,好像两人有什么话要说,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管理员皱眉:“去那边做什么,新楼里面还没完工,再耽误了进程。”于是打算前去叫她俩。 温玉兰虽然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但并不怎么得人心,特别是在大家知道那些女校条例是她捣鼓出来的之后,都颇有微词,只不过碍于身份不敢直接表达出来。如今看她违反校规,要被批评,众人都乐于看她倒霉,便跟在管理员身后一起去了。 二号楼外面已经建成了,但内部还有些空荡荡的。虽然外面阳光明媚,但一进去却一股莫名的阴风,一帮女子结伴仍不由感觉有些害怕。 “温玉兰……陶琪……”管理员高声喊道,半晌没有回应。就在大家感觉不对打算回去叫人之时,突然最角落的屋子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 众人连忙赶过去,管理员一脚将门踢开。只见陶琪浑身是血,两眼无神躺在地上,而温玉兰惊恐的站在一旁,手里握着一把尖刀……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大家,太少了,出去喝了点酒眼睛实在睁不开了,明天肯定补上 第60章 在得知温玉兰杀人被当场擒获这个消息之时, 温瑜是完全不相信的。开什么玩笑,怎么不说他杀人呢? 但事实就是这样,整个女校的人都看见了她行凶,被害人陶琪也确实死了。 虽说身为大哥,他应该先去安慰温玉兰, 但温瑜心里清楚,现在全蒙阳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他。而且他坚定的相信, 自己妹妹没有杀人,这个时候去找玉兰只能徒增非议。 于是温瑜选择第一时间奔赴现场, 死者陶琪是蒙阳木材商人陶子行的小女儿。虽然水泥的诞生对蒙阳的木材生意起到一定冲击, 但城里本身市场就不大, 陶子行又是最早抱紧温瑜大腿的那一批人,所以他家生意非但没有受损,反倒赚了不少钱。这也令他更加坚定了紧跟县令大人脚步的决心,温瑜办女校,陶子行第一个就把小女儿送过来了。 陶琪和他爹一样,八面玲珑, 处事圆滑。温玉兰被人孤立的时候, 她有心交好, 二人很快就成了闺中密友。周纨的女儿周翠翠毕竟已经嫁了人, 有些话还是不太好说, 于是温玉兰就跟陶琪走得更近一些。 温瑜到达女校的时候,差役已早早赶来将现场团团围住。温瑜心情沉重的走进去,此时陶子行正在帮女儿收殓尸首, 见到温瑜,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双膝一曲跪倒地上。温瑜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刚想开口就听陶子行对他说道:“县令大人,小民知道温小姐并非杀人凶手。” 温瑜奇怪问道:“陶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陶子行一脸悲痛:“小女虽是有心接近温小姐,但时间长了也被温小姐的品性才情打动,琪儿像我,虽然外表热情但其实是个冷心肠的。最近一段时间她回家后三句话离不开温小姐,还跟我说过自己总算是有了知心好友。加上蒙阳城最近风起云涌,我也能大概推测出她这次应该是被卷入到什么事情里了,所以我从没有怀疑过温小姐行凶。” 温瑜心情复杂,他从衙门走到女校这一路,看到的尽是其他人不自然的目光,没想到如今受害者家属反倒是最清醒的一个。 陶子行又接道:“我这个当爹的没什么本事,只求温大人能抓住凶手,以慰琪儿在天之灵。” “你放心吧,本官定当竭尽所能。”温瑜郑重的承诺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时八成就是冲着温玉兰去的,陶琪的死……终究是温家亏欠对面。 仵作递上报告,上面显示陶琪死亡并没有多久,甚至据女校之人回忆她们到达只是陶琪甚至还有反应,抽搐了几下,不过仵作表示那只是死后的条件反射。陶琪是被一击毙命的,凶器就是温玉兰手中的那把刀。 温瑜命人仔细搜查现场,看有没有什么发现,然后去找女校里的师生了解一下情况。 其实算下来,女校中的未婚少女只有温玉兰和陶琪两人,剩下的都是妇人装扮,所以也不用太避嫌,温瑜直接将她们聚在一起,省得逐一审问。 众人看见温瑜神情明显有些闪躲,可能是担忧温瑜因为妹妹的事找她们麻烦。温瑜自己心里也清楚,遂没有多废话,直接问道:“众位夫人能否将当天的事再跟我讲一遍。” 大家相互望了望,没出声,最后还是周翠翠先开口把她们如何目睹温玉兰杀人的事情说出来。温瑜听罢松了一口气:“这么说,你们也没有看见行凶过程,到那里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是吧。” 周翠翠怯怯的点头,紧接着下面一个女子反驳道:“不是她还能是谁,当时就她俩,手里可都握着刀呢。” 温瑜定睛一看,说话的是一个脸色蜡黄,身材瘦小的妇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温瑜平静道:“确实,我也没说过必定不是她,只是将事实复述一遍,难不成这位夫人你亲眼看见温玉兰把刀插、进陶琪身体里了吗?” 女子不屑的努努嘴,没答温瑜的话,而是阴阳怪气的小声嘀咕:“毕竟是县令亲妹子,就算杀了人最后也成没杀了。” 温瑜深知这种人如果硬要跟其掰扯,没理也要搅三分,现在实在是没精力理她,就没再说话。 在弄清了怎么回事之后,温瑜又去问手下在现场发现什么没有,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了,差役回答现场十分干净,除了温玉兰和陶琪以外并没有第三个人的印记。 现在事情都差不多处理完,他也是时候去找妹妹了。温玉兰此时被暂时收押在监牢中,因为本身是女眷再加上身为父母官的妹妹,所有自动为期准备了一个比较高级的牢房,说是牢房,其实就是个简易的客房,里面不止干净还设施还齐全。温瑜进去后打量了一圈,看没有什么缺的也就放心了。 温玉兰此时正坐在床上发呆,看见大哥连忙起身,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温瑜见她双眼红肿,头发也十分凌乱,不由感到有些心疼,于是扶她回到床上:“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越是出了事越要冷静下来,哥信你。” 温玉兰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哥!陶琪死了!她被人杀了!!”温瑜小小惊了一下,旋即又感到欣慰,原来温玉兰之所以失魂落魄不是因为自己被冤枉,而是好友的惨死,事实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人。 温瑜静静的等她哭完镇静下来了,才开口说道:“陶琪现在死的不明不白,什么线索都没有。如果像抓住真凶,玉兰你的话至关重要,一定不能有疏漏,全都要说清楚,明白吗?” 温玉兰擦干眼泪,神色逐渐坚定:“哥你问吧,我尽量想。” “好,那你先告诉我你们两个去二号楼做什么去了。” 温玉兰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是陶琪,最近她的状态有些不对,我问了她好几次她都不肯说,上午的时候好像又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她偷偷的哭,有些担心,于是又问了她一遍,陶琪说在这里不太好讲,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告诉我,然后我们就去二号楼了。” 温瑜又问:“为什么杀死陶琪的刀会在你手上?” 温玉兰也很奇怪:“我也不清楚,进了二号楼陶琪特意找了一个最里面的屋子,刚要讲话我就感觉有些头晕,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刀,我还迷糊了一下,然后就看见陶琪倒在地上,四处都是血,我吓得大叫,这时候管理员她们就进来了。” 温瑜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清楚,于是转移话题问道:“你知不知道陶琪最近是因为什么苦恼?” “我觉得……似乎是为了男女之情……”温玉兰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在明朝未婚女子跟人有了私情是很严重的一件事,但为了破案,总归是要说的。 温瑜来了精神,情杀也是很有可能的。“此话怎讲?陶琪可有什么心仪之人?” 温玉兰答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只不过前段时间陶琪一直很开心,有时候待着没事就莫名其妙的笑起来,我还看见她偷偷做衣裳,尺寸和款式都不像给她爹穿的,她是家中长女,下面只有两个弟弟,估计是给心上人做的。” 温瑜继续追问:“她就一点都没透露过那人是谁?或者有什么信息无意之中提起的,你仔细想想。” 温玉兰又回忆了半天:“好像陶琪曾经说漏过一嘴,那人家里似乎在蒙阳还挺不错的,但是她爹肯定不愿意让她嫁过去。” 温瑜皱眉,这信息也太模糊了,照这样排查,仇家的孩子,家中已有妻妾,或是对方有什么隐疾,这几种人都有可能。不过有总比没有好,陶琪一个闺阁少女,虽说蒙阳民风开放,但见得人也有限,逐一排查不怕查不出来。 确定了大致方向温瑜就轻松多了,注意到妹妹有些狼狈,还特意吩咐了下人给其带几件衣服。又命狱卒全天严防死守,然后才离开。 刚从监狱出来,就看见温琼在门口跟人争吵,确切的说是这臭小子单方面的找人家麻烦:“我自己亲妹妹有什么不能见的!你怕是不知道我是谁!你们温大人是我哥,赶快放我进去!” 守门之人不为所动:“上面有令,除了他以为所有人都禁止出入这里,公子真想进不如去求温大人,还是不要为难小的了。” 温琼气得脸颊鼓成河豚,看样子还要继续胡搅蛮缠。结果一抬眼就见温瑜冷冷的站在台阶上,顿时两腿发软,脚底一滑就想开溜。 “跑了你就不必再回来了,”温瑜淡淡的说道。 温琼不敢动了,转身嬉皮笑脸:“我刚想去找你,大哥你就出现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了,没事不让你来这边,还想让人家徇私,你这个头一开,以后真出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办!” 温琼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老老实实挨训:“我错了哥,但我是真的担心玉兰,我也知道你是怕我跟着操心,但家中之事我也不能两眼一抹黑啊。” 温瑜知道他说的也在理,于是把温玉兰的情况跟他简要复述了一遍,希望他知道就别再作妖了。 谁知他这样一说温琼反而蹦得更高了:“这明显就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害玉兰啊!竟然还真有人相信!谁说的我这就去找他们理论去!” 温瑜头疼:“就目前来讲,证据确凿,你说这些有用吗?你就听我的话,这段时间尽量别出门,家里可就剩福哥儿一个了。就当帮我照顾他吧,好好留心一下府内,程迅的案子可还没解决呢。” 温琼看大哥给自己分配了任务,觉得有了干劲,又跟温瑜说了些要注意的事项,对于这点温瑜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没有他细心,这小子将温玉兰在狱中的心情都考虑到了,甚至提出要去集市给妹妹买些小玩具解闷。 对于这点温瑜也是赞同的,玉兰的精神状态确实不算太好。二人在此分开,走之前温琼还特意给刚才的门卫陪了个罪,表示自己确实讲话不太好听,让他别往心里去,有塞了锭银子给他。门卫点头看温瑜,得到允许后欢天喜地的收下。 再说温琼,在简单挑了几样小玩意儿后就打算回家了,结果路上突然与一挑着糖水的男女相撞,被糖水淋了个满身。本来是打算发火的,结果看到那对小夫妻诚惶诚恐的表情,不免还是有些心软。 两人说自己家就在附近,请温琼回去换身衣服歇歇脚再走,也当时给他赔罪了。温琼犹豫了一下,终究是身上黏糊糊的过于难受,便同意了两人的请求。 那对夫妻带着他七拐八拐走进间二进的小院,一路上不住跟人打招呼问好,温琼笑道:“听你们讲话像是外地来的,没想到在城中人缘这么好。” “是、是啊,这附近都是好人。”两人挤出一丝不自然的表情回到。然后就不怎么说话了,温琼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开口。等换完衣服后,温琼起身要离开,结果被他们极力挽留,非要让他吃顿饭再走,那女子还作势掉了几滴眼泪,温琼平生最怕女人哭了,没办法在人家吃了几口。 吃完两人又将他送到门口,不停的鞠躬道歉,温琼无语,搞得现在反而是他不好意思了,这也太热情了。 当天夜里,温瑜刚要休息,就听见外面有人“咚咚咚”的敲鼓,遂让差役去看看。过了一会儿差役来汇报:“禀大人,城中一对夫妻,妻子被人强、暴后不堪受辱上吊自尽,丈夫觉得自己没保护好妻儿,也自杀了。现在是周围邻居有知道犯人是谁来上告的。” 温瑜表示不解:“既然知道是谁你们赶快去抓捕啊,然后本官再来审理。” 衙役一脸难色:“可是他们说……犯人、犯人是温琼公子。” 温瑜“!” 什么鬼?温琼怎么可能做下这种事,温瑜叫弟弟过了。 温琼被人从睡梦中喊醒,此时还有些迷糊,边揉眼睛边问:“怎么了大哥,这大半夜的干嘛啊?” 温瑜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下,他瞬间被吓精神了。“那两人死了?怎么可能?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凭什么说我强、暴那女的啊,就因为我去过他们家?” 温瑜扫了他一眼:“当然不是,两人自尽前还留了遗书,指名道姓说他们的死是你造成的。” 温琼目瞪口呆:“我没有啊!”然后把他怎么认识他们的说了一遍。“大哥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没做这样的事啊!” “还用你说,傻子都知道肯定不是你干的,不过亏得这次,这也确定了一件事。”温瑜缓缓说道。 温琼看自己大哥比较信任自己还是开心的:“什么事啊?” 温瑜一字一顿道:“这就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你跟玉兰了。”如果说之前温瑜还不确定究竟陶琪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私事儿所以遇害,之后兴寿又刚好找了温玉兰做替罪羊的。现在就什么都明白了,而能下定决心哪怕耗费如此财力物力人力,都要陷害他的,恐怕也就只有白莲教了。 这就是所谓的白莲教之复仇吗吗?温瑜苦中作乐的想着。不过虽然简单粗暴,但确实挺好用的。 因为这个案子没有温玉兰的案子引人注意,而且除了一封信没有其他证据证明自己犯罪过。所以也不强制性将他收押了。 结果刚刚宣判吗,就传来消息说蒙阳有人去拦轿,说温瑜徇私枉法,现在两个弟妹都犯罪了,结果竟然还没判,如今按察使马上就要赶来了。 第61章 按察使这个官在地方权力非常大, 主管一省的司法,掌一省刑名按劾,属于实打实的正三品大员。四川省的按察使名叫毛磊,为人刚正刻板,本来对于程迅之死一事, 按察司是打算随便派个官吏来调查,但半路毛磊遇到有人当街拦轿, 被其说辞打动,立刻就决定亲自来审。 虽然之前早就听说过蒙阳县的富裕程度, 但亲眼所见之时依然被其震撼。毛磊秉性的确清高, 但也是一心为民之人, 心中默念如果那温县令真的犯下包庇亲人之罪,只要他自己没亲手杀人,单凭他这身才华也要保下来。 温瑜听说巡按使来了按照官场礼仪去接,结果见到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神情严肃的老人,虽然对方没有穿官服,但温瑜心中有数, 恐怕就是他了, 连忙上前施礼。 毛磊大大方方受了他这一礼, 开口道:“温大人, 多余的也不说了, 我这次来,你也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请快将三起案件的卷宗交给我吧。” 温瑜打听过毛磊的性格, 知道他就是这样公事公办的人,也没过多寒暄,直接将他请到屋内,把文件给他。在其翻看文件之时,还在一旁补充:“舍弟妹被指认为凶手一事先不说,程迅被杀一案如今还没有头绪,我们县里……” “谁说没有头绪的,”毛磊未等他说完就出言打断。 温瑜微微愣了一下:“我们调查了现场,还有程迅临死前所见的人,确实没发现线索,莫非大人有什么消息?” 毛磊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温瑜:“这是几天前本官收到的,你看看吧。” 温瑜疑惑的拿起信,看着看着面色越来越愤怒,最后已经是气得满脸通红:“胡说八道!敢问此物是何人交上来的,我只求当面跟他对峙!” 也不怪温瑜生气,那信上清楚写到,程迅是温玉兰所杀。原因就是温玉兰之前在家中偶遇程迅,之后被其调戏,程迅还威胁说要向她哥提亲,温玉兰担心自己日后真的嫁给一阉人,气愤不过于是晚上就动了手。 毛磊看了温瑜两眼,平静道:“这是封匿名信,是个乞丐交给我的,其实这上面说的也不无道理。” 温瑜反驳:“大人此言差矣,空口无凭,随便编个理由就说是玉兰杀的人。他当杀人跟喝凉水一样简单吗?舍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靠着什么能谋害一个大男人的性命?” “单凭她自是不能,但是可以下药啊,不然你怎么解释程迅能在严密防守的县衙里被人杀害,无论怎么都解释不通,所以凶手必定是内部的人。”毛磊淡定道。 好笑了,哪有这种事,还下毒,这个按察使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见温瑜一脸不服气的表情,毛磊也不多说,只是说要一起去问问温玉兰。 见就见,反正也问不出什么。温瑜自是有恃无恐,带着毛磊去向牢房。 此时温玉兰正无聊翻着哥哥给拿来的书,看大哥带着一位老者来立刻起身行礼,温瑜微笑的看着她:“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温玉兰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二人,答道:“挺好的,哥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温瑜没有看向毛磊,毛磊从怀中掏出之前的那封信递给温玉兰:“不知姑娘对这信上的内容有何看法。” 温瑜心中吐槽,这一看就是假的东西玉兰看了估计都要笑死。结果却大出他所料,温玉兰拿起信,只一打眼就吓得面色惨白。温瑜看着她那副样子,不敢置信道:“玉兰……你、你……” 毛磊显然也没想到这么顺利,问道:“温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玉兰放下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半晌抽噎道:“我之前有一天要去女校上课,结果起的早了车夫还没来,便在门口等了一下,结果遇到程迅正要出门。那人看到我言语上调戏了我两句,但也没做什么车夫就过来了,我是真的没杀他!哥你相信我!我没杀人!” 温瑜听罢大怒:“那死太监!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温玉兰解释:“他毕竟是在朝廷派下来的人,而且我又没受什么伤害,我不想给大哥添麻烦。” 温瑜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这傻孩子从小就思虑过重,本来以为这段时间开朗些了,看来在骨子里的还是没改过来。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也是,想着之前温琼都看出来了,玉兰有心事不开心,自己却只当是小女孩的烦恼没放在心上。 此时最冷静的反而是毛磊,“当时程迅对你无礼可有人看见?” 温玉兰回忆了一会儿,摇头道:“并没有他人,我的婢女那时给我准备暖炉去了,车夫也还没过来,应该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从未跟人提起过。” “那就奇怪了,这封举报信又是从哪里来的?”温瑜跟毛磊面面相觑。 接着毛磊又问道:“先不说程迅被杀一事,单说陶琪的案子,按卷宗里说的,是陶琪约你去的二号楼,到了那里你就先晕过去了,那有没有可能是她想对你不轨,结果阴差阳错反而被他人所害?” 温玉兰立刻矢口否认:“这绝对不可能,我相信陶琪,她是不会做这种事的。而且我们二人从未其过矛盾,我家里在蒙阳县怎么说也算是有些地位,她犯不上冒险杀我。” 温瑜这时候再笨也听出来毛磊对这件案子也心存疑惑。还好,他暗自松了口气,只要按察使不糊涂一切都好说。沉思了一会儿,他开口道:“虽然这样不太好,但下官还想请问一句,不知当时向大人拦轿喊冤的人是谁?” 因为这时代也不存在什么保护证人的说法,毛磊就直接告诉他了:“是一个叫仇红的中年女子。” “是她?”温瑜两兄妹异口同声道,毛磊疑惑:“怎么?你们都知道?” 温玉兰先说:“她是我女校的同学,之前经常找我跟陶琪的麻烦,学校里很多闲话都是她传出来的。而且她似乎……更讨厌陶琪一点,尤其是最近,每次见到陶琪都是冷嘲热讽,还差点动上手了,她怎么会为陶琪拦轿呢?” 温瑜补充:“当时我询问女校学生关于你的事,就是她在下面不停找茬,当时还以为她跟陶琪关系好为死者打抱不平,于是就问了一下名字,她家事做什么的?” 温玉兰道:“她丈夫是以前蒙阳城里的书吏,后来上任县令任职之时遭遇叛乱,被流民杀死,然后就一直守寡在家,这次女校兴办,听人说她本是对之颇为不满,但不知怎么还是来报名了。” 温瑜跟毛磊对视一眼,看来这仇红问题不小。眼见天色已晚,两人就先让温玉兰早点休息,一起离开牢房。 路上,温瑜向毛磊行了一礼,感谢他没有太为难自己妹妹,毛磊却不领情:“本官只是依法办案,这件事确实疑虑重重,受不起温大人这一礼。而且从今天开始,这几件案子你就不必插手了。” 温瑜错愕:“那怎么成,蒙阳是我的管辖范围,出了事我当然要管,还请大人通融一下。” 毛磊不为所动,冷硬道:“礼法不可废,你是温琼温玉兰的兄长,在此事上理应避嫌,如若不答应,就休怪本官按大明律处置了。” 温瑜知道对于这种礼大过天的人,现在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只能暂时作罢,再想办法。但他还是将自己之前破坏白莲教计划一事告知毛磊,并说出自己的推断,即这一切都是白莲教所为。 毛磊听完神情凝重,如果真如温瑜所言,这背后有白莲教的影子,那就真的不太好办了。白莲教教徒众多,牵涉甚广,就算是太、祖当年极力打压也没把他们赶尽杀绝,这些年反而有渐渐抬头之势。 想到这里,毛磊坐不住了,对温瑜说道:“听闻之前还有锦衣卫到你们这来,能否让他同本官一起协助调查。” 此话一出,正中温瑜下怀,宗一封外表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为人其实极为靠谱,而且两人关系还算不错,让他跟着查案自己也好掌握第一手信息,于是同意这个提议,并表示马上去通知他。 回到府里,徐敬早早就从巡检司过来等他,温瑜将今天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徐敬有些担忧:“如此一来你不是无法调度县内人手了,万一那毛磊不中用,凶手怕是要逍遥法外了。” 温瑜笑道:“不,其实这样说不定更好。” 看徐敬不解,他又开口道:“虽然我被命令远离此案,但并不表示我不能自己查,毛大人和宗一封的人品能力我还是信得过的,现在我们几个一明一暗,说不定进展更顺利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温瑜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四周。 徐敬示意他周围没有人。他还是压低声音道:“刚才毛大人的话给了我启发,我怀疑在这蒙阳县衙之中……有内鬼!” 第62章 徐敬听他这么说, 心中不解,问道:“就因为程迅是死在县衙里,所以你做此怀疑?其实,虽然县衙中有护卫但如果行凶之人武艺高强,再加上用药, 想杀人也不是很难。” 温瑜摇头:“不只是这样,除了程迅还有玉兰, 据她所言,那天她独自在衙门口被程迅调戏, 如果不是县衙中人, 大清早有人会注意到这一点吗?” 徐敬听他如此一说, 也觉得有些道理,然后又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着手调查。” 温瑜思索片刻,答道:“刚才我跟毛大人已经将案情暂时梳理了一遍,想他必定会从仇红那边入手,如此一来,我们反倒可以去查查陶琪这条线, 我一直觉得陶琪之死有点奇怪, 还记玉兰说过她有个心仪之人吗。” “可是找到那人了?” 温瑜否认:“并没有, 就是这点很奇怪, 按理说陶琪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 她的一切行迹都是有迹可循的,但我们翻遍了所有可能跟她有接触的男子,没有一个是符合条件的。” 徐敬皱眉:“既然如此该怎么办?” 温瑜道:“我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什么完美无缺的犯罪, 一定有哪些我们没注意到的地方。如果这次真是白莲教的人所为,那么他们的最终目标还在我身上,倘若猜的没错,背后之人是打算让我温某人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但他们误以为毛磊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现在我们两边一起查案,相信凶手已经慌了。” 温瑜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从前哪怕他遇到白莲教,但也一直将自己摆在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毕竟他没有切身体验白莲教作恶这回事,只把他当成一种封建社会底层人民的反抗。然而他只是破坏了他们一个计划,现在就遭到这种报复,可见不管哪朝哪代,邪、教之人都是一样丧心病狂。 徐敬安慰他:“放心,我会陪着你一起查,温琼他们会无事的。” 另一边再说宗一封,闲来无事的他收到温瑜的消息,得知此事与白莲教有关后,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这可是他的本职工作。跟毛磊交流了一番,便同意他加入调查。 凭着宗一封多年的经验,其实他已经摸到了一些脉络,关于白莲教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手段。于是他先去监牢找温玉兰,牢头自是不敢拦锦衣卫,连忙将他放了出去。 温玉兰看见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吓了一跳,听他亮明身份后才镇定下来:“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小女该交待的已经交待完毕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跟陌生男人共处一室,难免有些不自在,只想让他赶紧问完赶紧走。 宗一封也看出来了,于是长话短说道:“我这次主要是想让温姑娘帮我个小忙。”看温玉兰面露疑惑之色又接道:“求姑娘陪我演一出戏。” 温玉兰更加不解了:“什么戏?” 宗一封侧过身,低声解释了几句。温玉兰听着听着,表情逐渐无奈:“这真的能行吗?我怎么觉得没什么用啊……” 宗一封笑眯眯道:“宗某跟那帮妖孽打了那么多次交道,实在太清楚他们是个什么德行了,姑娘听我的肯定行。何况……听说温姑娘这次的至交好友也受到连累,难道你就不想为她报仇吗?”宗一封略带蛊惑说的,他在锦衣卫行事多年,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对付一个小女孩简直不要太容易。 谁知温玉兰冷静的看了他一眼:“宗大人不必激我,这些话你敢对家兄去说吗?而且关于此事想必你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吧,而且对我似乎也有怀疑,这次找我演戏估计一是想破案,还有就是想看看我是什么反应。” 宗一封愣住了,片刻后笑道:“看来我跟你哥都小看你了,想不到温姑娘如此聪慧。” 温玉兰略微阖了下眼:“不敢当,大人才是足智多谋。等我去那个帷幔,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走吧,再晚怕是要赶上宵禁了。” “啊?温姑娘这是还要与我一同去吗?” 温玉兰点头:“为什么不?于公我是大明子民,对付这些乱臣贼子本身就该尽一份力,于私……”说到此处她停顿了一下,微微抬头努力将要流下的泪水憋回去,“于私我的朋友很可能是被我连累而死,如果不抓住真凶,还她一个公道,我自己也寝食难安。” 听她这么说宗一封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妹子风光霁月的自己是不是太小人了点儿,但他这人本身也没什么善心,既然对方都同意了,那就按其说的来吧,大不了到时候多照顾着点。 二人整理完毕,一同去向城西一处小巷。 这巷子因其挨着书商,住的又大部分都是读书人,毕竟清净,所以命名为墨香巷。走到第一间屋子,宗一封敲了敲房门。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嘶哑的女声。 “官府查案。”宗一封大声道。里面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半晌门吱吱呀呀的打开,露出一张中年女子的面孔。 宗一封露出腰牌“锦衣卫百户,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这时的锦衣卫都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仇红自然也不例外,惨白着一张脸,她有些不自然道:“不如大人进屋来谈,民妇给您倒杯茶,您也歇歇脚。” 宗一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直把她瞧得浑身发毛,片刻后展颜一笑:“好啊,那我们就进去说。” 进屋后宗一封少不了四处打量,惊讶的发现屋内竟然十分干净整洁,桌上花瓶里还插着带有露水的鲜花,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这跟之前调查里说的仇红此人因为丈夫去世守寡,而变得性情古怪不修边幅的传闻完全不符。宗一封还注意到仇红似乎还涂了点胭脂,连衣服都是崭新的。他垂眼沉思了片刻,然后心中有数了。 仇红挂着讨好的笑将茶水递给宗一封两人:“民妇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这是今年刚上的新茶,听闻如今在京中十分流行,大人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宗一封端起茶盏,在仇红的目光下喝了一大口,赞叹道:“果然清新甘甜,好茶。” 仇红微笑:“大人喜欢就好。”接着画风一转,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不知大人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本官通过查访抓到了一个被白莲教蛊惑的乱贼,听说之前你曾去拦轿状告过她,所以这次来找你录个证词。”宗一封回道。 仇红呆住了:“民妇之前状告的人?那不就是……”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温玉兰就将帷幔摘下。说实话,其实温玉兰也吓了一跳,这跟之前商量好的完全不一样。原本宗一封是安排让她表现出傲慢的态度,跟仇红吵起来故意激怒她,让其失去理智,结果现在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自己什么时候成白莲教同党了? 但温玉兰反应很快,听他改了说辞马上想出应对之策,先是闭口不言以不变应万变。 宗一封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对着旁边的仇红解释道:“此女狼心狗肺,虽说自己哥哥是县令,但在跟白莲教男子接触的过程中,逐渐被那人洗脑,对其产生感情,如今竟设下连环计谋害家人,实乃罪大恶极。” 温玉兰:“……”大哥你们锦衣卫戏都这么多吗?不去写话本真是屈才了。但还是顺从对方说的话,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狂信徒姿态:“我跟他是情投意合,只有圣教才能带领我们走向更好的未来!你们这些侮辱白莲圣母的人早晚会遭到报应!” 宗一封激动了,竟然有人能接住自己的戏,如果这不是在办案的时候真想跟她探讨一番。温玉兰此时竟奇妙的读懂了他的情绪,连忙用眼神制止。 那边仇红却不由自主的轻声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他怎么会喜欢你呢?你一个黄毛丫头,他不会的……” 宗一封看她六神无主的样子,觉得还不够,于是继续火上浇油:“你这傻姑娘,那人有什么真心,他除了你不还骗了其他女人吗?真以为自己是个娇小姐就能让人家倾心了?” 温玉兰此时已经大致心领神会了,反驳道:“你胡说,他跟那些女人都是逢场作戏,很早之前就对我说了,等这次事情办完后就杀了她们灭口。何况我从小娇生惯养,识文断字长得又年轻貌美,他为什么不选我?他还对我说……” “你闭嘴!”仇红声音凄厉的打断她的话。此时她双眼通红,胸口不住起伏喘着粗气,神情仿佛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们一对狗男女,我这就要你们的命!”说着朝温玉兰扑过去。 结果自然是被宗一封一脚踹开,仇红被打得不轻,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怨毒的看着两人:“你们以为这样就有用吗?锦衣卫大人,等你毒发的时候你就知道求我了,到时候我先杀了这个贱人!再去砍死那个负心汉!” 宗一封翻了个白眼:“你不会以为我真喝了你的茶水了吧。” 第63章 温瑜在收到宗一封派人传来的消息后, 立刻跟徐敬一起赶到仇红家,考虑到可能存在内鬼一事,他还是没有带衙役。 到了地点,他先是检查了一圈温玉兰有没有事,然后看着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宗一封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给了他一脚。 按理说宗一封这种身手自然是不可能被一个文弱书生打到的,结果他刚想起身躲开, 就感觉到身旁徐敬向两边扔了两道暗器,若此时站起来势必会被其打到,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行行行, 这两夫妻联起手来欺负人, 宗一封无奈的想。是的,作为一个嗅觉敏锐的大明特工,他早就看出二人关系不一般,不过识趣的没有点破。生生挨了温瑜一下后,他装模作样的“哎呦”叫了两声。 温瑜看着他那副德行,恶狠狠的说了声:“活该!玉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你竟然让她涉险!如果这里跟我上次一样, 是白莲教的聚集地怎么办!” “怎么可能……这就是温大人你多虑了, 我当差多年, 跟这帮妖人打了不少交道, 我还不知道他们吗?仇红这种小角色白莲教是不可能看上眼的,拿来挡枪还不错,剩下的也没什么用了, 我自然是确定了万无一失才敢带温姑娘来的。”说着宗一封对温玉兰眨眨眼,希望她能为自己说些好话。 谁知温玉兰仿佛没看见一样,在暗处对他恶劣的勾起嘴角,随即转过头去盯着地砖出神。宗一封愤愤不平,可恶,所有人都被这小丫头柔柔弱弱的外表骗了!当时仇红发疯的时候,她脸色都没变,现在反倒像只小鸡仔一样躲在温瑜这个鸡妈妈身后,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温瑜注意到他对自己妹妹挤眉弄眼,顿时觉得牙痒痒,还想再给他两下,但此时还有正事要办。望着昏死在地上的仇红,温瑜有些犯了难。虽然现在人是抓住了,但想也知道仇红不可能是主谋,如果贸然提审,反而会打草惊蛇。另外如今他们在明,敌人在暗,无论怎样他们始终是要用到衙役,内鬼混在其中简直防不胜防。 这时候温玉兰在一边提醒:“早听闻锦衣卫的刑讯手段十分高明,刚好此事也是在您管辖的范畴里,相信宗大人一定愿意代劳。”温瑜眼前一亮,对啊,他们管不了自然有能管的人,于是满脸希冀的望向宗一封。 来了,宗一封心中暗道,他就知道那黄毛丫头要伺机报复。不过就算她没安好心,说的也是有道理,自己只能应下来。 在处理完仇红之后,温瑜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上将温玉兰送回衙门,那几个看守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恨不得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目前还是信得过的。 临别前温瑜对着妹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再冒险了。温玉兰见自己大哥如此担忧,也在心中暗暗自责,并表示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夜里,徐敬跟往常一样跟温瑜抵足而眠。二人躺在床上闲聊,说着说着又聊到案件上,温瑜若有所思的看着天花板:“明日还是要去陶琪家里查访一下,我还有些事搞不清楚。” 徐敬不解:“仇红已经抓到了,相信以锦衣卫的手段,审讯出结果只是时间的问题,为何还要去?” 温瑜叹了口气:“仇红之前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完全被邪、教洗脑,又有感情加持,我估计就算是宗一封也要费一番力气,不管怎样,多份保险总是好的,另外有一点我始终有点在意。” 徐敬问是什么,温瑜解释道:“虽说杀死陶琪嫁祸给玉兰的确能起到打击我的目的,但你不觉得这样太过麻烦了吗?” 徐敬仔细一想确实,从设计温玉兰进二号楼再到栽赃,步骤繁琐不说,稍微不注意就容易败露,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 温瑜接着道:“那人完全可以随便找一个,却偏偏挑中了陶琪,这其中一定有非杀她不可的理由,很有可能是陶琪本人发现了什么,我想着去她家里看看,估计能找到一些线索。” 徐敬本来觉得最近属于特殊时间段,担忧白莲教再有什么动作,不太建议温瑜四处活动。但听他说的有理,便也不再阻拦:“我跟你一同去吧。”徐敬钉钉的看着他。 温瑜心里也清楚,自从他上次被虏后,身边这位始终处于一种草木皆兵的状态,无论去哪都要跟着自己,本来是觉得这点小事他自己去就行,但为了其放心,最终还是同意了。 次日,温瑜来到了陶琪家,其父陶子行接待了二人,虽然之前已经让衙役来问过一次,但为了保险起见,温瑜还是再一次询问了陶琪的人际交往情况,再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后,他又状似不经意的提到之前陶家似乎与县衙走的很近。陶子行向来谨小慎微,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才答道:“是这样没错,最近蒙阳和周边活动办的比较多,我们这些负责木料的受官府监督,平日里官府难免会派些人来。” 温瑜看他的样子不由笑了笑:“陶老爷不必紧张,我是觉得县衙里的人出入的如此频繁,歹徒还敢挑陶府之人行凶,只能说明兵过于松懈了。之前经常来往都有谁,你跟我说说,我回去好好调、教他们一番。” 陶子行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也难免有些怨气,是啊,这些人是吃白饭的吗, 随即就将那些人的名字说了出来,温瑜一开始还暗暗记下,不过后来就放弃了,因为他发现县衙内一大半的人都出入过陶家,一个个排查实在是有些不容易。温瑜又叫陶子行带他去陶琪房里,他打算在屋内翻一番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陶家是属于那种典型的古代商户,陶子行整日忙于生意应酬,走南闯北有时连家都不回,儿子继承着家族的希望,偶尔还能管教两句,女儿大部分时间都是一种另类的“放养”,就拿陶子行来说,看得出来他对陶琪的房间也很陌生。 温瑜也没客气,当着人家爹的面开始翻箱倒柜,最后找出一件未完成的衣服。陶家上下男丁身量都不算高,但这衣服却明显十分宽大,想来这就是玉兰之前提起的,陶琪给心上人做的那件了。 看样子陶子行指定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不然也不会在弄明白怎么回事后直接涨红了一张脸。温瑜在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哪里奇怪,不免有些烦躁,一整天什么都没查到,刚要放下衣服,徐敬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在衣服的下摆处指了指。 温瑜奇怪,表示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普通的男子衣服啊,拿在手里上下都一样宽,像个圆筒。徐敬摇头:“衣服的制式已经能说明问题了。”温瑜又看了几眼,旋即恍然大悟。 他们将目标锁定在县衙,但衙役其实分很多种,假如是普通皂隶民壮,他们要求头戴漆布冠,冠上插孔雀翎,身穿青布衣,下截必须要打密褶,这时代又几乎没有休假,所以他们的衣服,基本都是下面要宽一点。 而捕快地位比较低,则是身穿青衣,外套红布背夹就行。如今这件外衣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这不就证明,那男子其实是一位捕快?如此一来范围就缩小多了,毕竟整个蒙阳捕快就那些人。 有了突破口温瑜顿时感觉柳暗花明,从陶家出来后就打算去找宗一封。路上温瑜语气轻快的问徐敬,他怎么会一眼就看出来衣服的问题。徐敬笑道:“我爹走了之后,我娘为了填补家用在城里帮人做衣服,她手艺好人又精细,当时京城内有名的制衣店还曾邀请她做客卿。我那时还小,被拘在屋内无所事事,只能整日看她做活,渐渐的也学会了不少。”温瑜心中感叹,长得好看还贤惠,这种人怎么就被自己遇上了。 二人一路说笑,等宗一封见到他俩之时险些闪瞎了眼睛,“至于这么黏糊吗?”他轻声嘟囔。 “你说什么?”温瑜没听清。 宗一封立刻转移话题,谈论起仇红的情况:“那疯婆娘还是个硬骨头,审了一晚上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几次想自尽都给我拦下来了。” 早就料想到是这种结果温瑜也不怎么惊讶,不过还是忍不住开口嘲弄,毕竟之前拐带自己妹妹的的仇还没报:“不是说就算是哑巴,锦衣卫都能让其开口的吗?怎么一个普通的妇人都把宗大人难住了?” 宗一封弹了弹身上的灰,也不在意:“妇人?信了那邪教的还能算是人?温大人也未免太天真了,何况这才第一天,你急什么,要不了多久就给你答复。” “不过嘛……”他有些不自然的接到:“要是有个人陪我一起激一激她,相信速度还能快一点,之前我跟令妹配合的就挺好,要不然……” 还没等他说完,温瑜直接要撸袖子上手:“我就知道你个混蛋没安好心!” 第64章 在经历了一阵鸡飞狗跳之后, 徐敬好不容易将两人分开。 温瑜依然愤愤不平,恶狠狠的盯着宗一封,看他还能说出什么鬼东西。 好在对方理智尚存,知道这件事终归是自己做的不地道,也就识相的住嘴了。 三人又就案件的看法讨论了一下, 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五个以内。温瑜心中默念那五人的名字,不由叹了口气。这五人要不然就是原本县衙中经过重重考核的老人, 要不然就是他这个县令亲自坐镇招来的心腹,都是一同经历的不少事的。跟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中浮现, 怎么也想不通这些人怎么可能是白莲乱党。 徐敬在一旁看他神色不对, 知道他对于此事有些难以释怀, 安慰道:“那人有自己的选择,你的很好了,不必太过难受。” 温瑜知道他担心自己,安抚的对他笑了笑,示意其放心。 宗一封在一旁看的牙酸,拒绝吃狗粮将二人撵走了。 原本按照他们预测的, 仇红招供只是时间的问题, 结果过两天毛磊就带来一个令众人极其震惊的消息。位于四川布政司昌建县的农民张平原起兵造反了! 由于毛磊本身是按察使, 掌管一省司法, 收到消息的时间自然比温瑜他们要早, 众人连忙组队去询问怎么回事。毛磊面容凝重道:“不知你们可曾听过十几年前的荣县造反一事?” 温瑜回想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在成化八年正月,四川荣县的农民起义, 这次起义的领导人名叫张厅。起义仅仅半年,他们就攻占县城,占据府库,放掉狱囚,然后又攻犍为县,所到之处均获大胜。最后还是兵部尚书白圭怕情势不可收拾,上言请求征调附近州县兵力前去支援。成化帝答允,最后又派打仗经验极为丰富的江西布政使夏埙为右副都御史巡抚四川,起义被镇压。 说是镇压,但其实只是为了让朝廷面上过得去,因为表面上胜利之后,朝廷命人清点人数,发现起义军中领头的那几个竟无一人被捕。尤其是领导人张厅,更是连一张画像都没有,追查了半天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温瑜已经反应过来了:“那张平原是张厅的……” “是他的独子。”毛磊皱眉:“不止如此,之前洪县起义的那群漏网之鱼也都冒出来了,一帮人妖言惑众组织了些愚民,打算故技重施。” 温瑜知道,这是之前暴雨,蜀地很多县都受了灾,再加上瘟疫这种可怕的传染病,如果地方衙门不作为,此时是非常容易产生□□的。 但即使如此,温瑜也没有十分担心,一是昌建在四川的东南部,紧邻云南,离蒙阳还是比较远的。二是他作为一个穿越人士,自然是是知道历史进程,此时据李自成打进来还有一百多年,这种小起义注定是翻不出多大风浪的。另外说句不好听的,这些起义兵基本都是些乌合之众,朝廷能灭他们一次自然也能灭第二次。 见毛磊如此苦恼,还试着去安慰他。毛磊摇头:“没那么简单,据探子回报,这次背后应该是有白莲教的推动。” 温瑜大惊,如果是这样,的确不太好办了。白莲教一行在蜀地频繁活动,想来所图不小,假如起义军真的一路北上打到蒙阳,这座城怕是难逃一劫。 “所以,”毛磊继续道:“为了防止贼人里应外合,我们必须马上抓出内鬼,况且我也要回府里主持大局了,倘若此次无功而返,朝廷再派个人来,怕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那……还有多少时间,”温瑜问道。 毛磊想了一会儿:“最多三天。” 得到答案后,温瑜几人心情沉重的回去商议。路上宗一封一直没开口,最后要分别的时候才道:“以我跟白莲妖人打交道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此时有些蹊跷。” 看着周围疑惑的目光,他缓缓道:“白莲教中人,这些年虽然一直都在背后撺掇人造反,但大部分都是只在周围摇旗呐喊,或者躲在暗处献计。一处不行就换一处,参与度其实不是很高。这次从你被绑开始,他们在蜀地活动的实在过于频繁,这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啊?” 温瑜也跟着想了一会儿,但没有头绪,只能道:“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找到凶手,仇红还是不肯说吗?” 宗一封无奈:“骨头硬的很,不如我们放出消息,说仇红打算招供了,引对方自己上钩?” 温瑜想了一下,还是驳回了这个提议:“你这招我之前办案的时候经常用,如果凶手真是衙里的捕快,恐怕心中早有警觉,如此说真的有点假了……”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徐敬突然道:“那我们就装的像一点,白莲教的人彼此之间大多都没有联系的是吧?”他转身问宗一封。 “的确是这样,毕竟地底的耗子见不得光。”宗一封开口嘲弄:“他们层次划分的很明显,只有上级能联系下级,而且每片区域都有不同的负责人,像在蒙阳小城的这种喽啰,估计是属于两眼一抹黑这种的。” 徐敬沉思片刻,道:“那我们不如这样……” 然后把计划说出来,几人研究了一下,都觉得这样可行。 当天晚上,就在人人都打算回家之时,突然收到消息,几个白莲妖人潜入蒙阳,抢夺了县内一些重要物品,打伤了犯人仇红。还好锦衣卫及时赶到,救下仇红一命,但那几个贼人还是跑了。如今召集衙役去将嫌犯转移到温瑜府里,方便看管。 众人赶到宗一封住处,发现仇红此时面容惨白,身上包扎得严严实实,伤口处不断渗出鲜血,躺在架子上昏迷不醒。这时候有人好奇问道:“大人,这女的怎么伤的这么严重,还有救吗?” 温瑜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回道:“还行,她命大,虽然伤得很深,但所幸避开了要害,不过失血过多现在醒不过来,等过两天就差不多能说话了。” 然后温瑜仿佛不经意道:“还好她没死,这下子被白莲妖人所伤,想必也会清醒一点,到时候再问犯人恐怕就方便多了。你们都盯紧一点,千万别让这条线断掉。” 众衙役领命,躲在暗处的宗一封静静观察着众人,接收到温瑜的目光,悄悄对着他点了点头。温瑜心中有数了,旋即就让他们带着昏迷的仇红去衙门。 夜里,蒙阳县衙一片寂静,只有零星的几处火光显示还有人巡逻。县内看守处,衙役刘敏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最近事情多,人手不够他已经连续值班几天了,结果莫名其妙今天又是他,心中难免有怨气。旁边的同僚看他困得直低头,温声劝道:“老刘你不如睡一会儿,我在这看着,一个时辰后再喊你。” 刘敏拼命晃了晃脑袋,努力驱散倦意:“这可使不得,县令大人特意吩咐了,要严加看守,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怪罪下来都讨不了好。” 对方安慰道:“我当时什么事,这点大可不必担心,你睡了不是还有我吗,何况就你现在这种状态,歹人真的来了恐怕反倒危险,所以不如先去歇一会儿。” 刘敏听得心动:“那……我就去眯两刻钟,到时候你一定要喊我啊。” “放心吧,”对方笑道。 没过多久,身边就传来了粗重的鼾声,待确定了刘敏已经睡着,那人轻轻推开了看守处的门。 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抽出袖内暗藏的毒针,此物是白莲教的秘药,无色无味,只要一点点,就能置人于死地。而且潜伏期有四五个时辰,到时候谁也猜不到是他动的手。 原本他很清楚仇红的为人,对于这种疯女人完全不用担心,她是不可能说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教内正谋划大事,蒙阳是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这时候绝对不能出事,既然之前的人没有成功,只能由他亲自动手了。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仇红,对其腰侧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狠狠用针扎了进去。就在这是,一道气劲袭来,他下意识用手去挡,同时心道:“不好!”两忙起身向门外奔去,结果一抬头,发现出口已被人团团围住,刚才睡着的刘敏正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 “既然来了,别这么快就想走,我还有很多事想要问你呢。”温瑜从人后缓缓走出,神情复杂的看着他:“邓捕头,没想到是你。” 邓武发现自己被团团围住,无路可退,面色惨白的露出微笑:“本以为在你身边快两年,对你已经很了解,想不到温大人还是技高一筹。” 周纨神情悲愤,所有人里,他跟邓武共事的时间是最长的,二人在上一任县令在的时候就互相扶持,可以说情谊深厚,他大声质问邓武:“你到底为何这样做,温大人爱民如子,而且蒙阳城的发展你也参与其中了,怎么不比白莲教那帮妖孽要好?” 邓武不屑:“蒙阳是好,但整个大明,又有多少温瑜呢?他一个芝麻大小的官,也就只能看住蒙阳这一亩三分地,能救万民于水火的,也就只有圣教!” 看着他一脸狂热,温瑜心中暗道此人没救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又是为何要对陶琪下手,她倾心于你,你也是知道的。” 邓武身体一僵,不自觉别开头去不愿意回答。宗一封在旁冷嘲热讽:“能有什么理由,不过是对人家连哄带骗,现在没有利用价值就干脆物尽其用,他们这帮人不都是这样吗?” “不是的!”邓武忍不住怒吼:“不是这样的!”然后仇恨的盯着众人:“你们这帮人又知道什么?你们觉得我是为了扳倒温瑜所以接近琪儿的?事实上我们青梅竹马,认识已经十几年了。但我……我是个贱民,琪儿没办法跟我在一起,我也不能害了她。” 说到这里邓武不禁虎目含泪:“就在这时,圣教的人找来了,他们对我说,只有推翻狗皇帝,才能废了这种规定,到时候我就能正大光明的迎娶琪儿了!” “但是突然有一天,琪儿发现了我给教内传递消息,我干脆坦明身份,让琪儿也加入圣教。”邓武神色一变,由哀痛转为愤怒:“但是她不听!她怎么能不听呢?而且还骂我失心疯!劝我早日回头,为了保全秘密,我只能杀了她,琪儿是为了圣教牺牲的,她死得其所,我不许你们谁伤害她!” 在场之人无不用痛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温瑜知道多跟这种人说话已是无意义了,他为了陶琪加入白莲教,现在又为了白莲教杀了陶琪。事到如今,恐怕他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搞不清了。 宗一封押着邓武去监牢,期间邓武有好几次想自尽,怎奈锦衣卫经验丰富,直接敲晕了他,此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第65章 案子已破, 毛磊也该起身回成都府了,虽然邓武没有交代出什么,但基本已经确定此事与昌建起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身为按察使,毛磊必须要回府里坐镇。 临走前他又一次去见温瑜, 留下了许多鼓励的话,大意是十分看好这个年轻人, 等着他升官后离开蒙阳,相信他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温瑜感到受宠若惊, 想不到成日板着一张脸的毛大人还有这么和蔼的一天。不过他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 县官三年一考察, 目前他已将在蒙阳做了两年,到时候十有八、九是要离开的。对于这座他亲自参与的城,他着实有些不舍,何况还有徐敬……如果他真的调回京,季卿怎么办? 想道要跟他分开,温瑜不禁一阵鼻酸, 算了, 反正还有一年, 实在不行再想办法。温瑜没有过多的伤春悲秋, 因为温琼马上要院试了。 跟县试、府试不同, 院试是由四川学政主持的考试,考试分正式、复试两场,主要考八股文和试帖诗, 是童子试的最后一场。院试成绩合格,才能被称为秀才。 对于这次考试,一向吊儿郎当的温琼表面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实际也有些紧张,每天挑灯夜战到天黑,没几天就瘦了一圈,温家人看了都觉得心疼。在温瑜的吩咐下,成天给他进补,小福哥儿也跟着沾光,每日吃的小脸红扑扑的。 温瑜怕小孩子吃多了难受,便带着他在府周围来回转,四处消食,结果一连几天都遇到宗一封。 当他们又一次“偶遇”之后,温瑜再也忍不住了:“宗大人,我记得你家是在城西是吧?离这里也挺远的,你每天散步还真是挺辛苦的啊。” 宗一封假装没听见,继续厚着脸皮道:“温兄说笑了,习武之人这点路算什么,况且蒙阳山好水好人也好,我忍不住就来转一转。”温瑜被他的无耻震惊了,以前这家伙对自己的称呼明明是温大人,现在变成温兄,意图已经差不多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 宗一封接着道:“想来之前温兄不是还曾让小弟住到县衙里,当时我初来乍到,担心给您添麻烦,现在我们都这么熟了,而且白莲教还是个隐患,不如我恭敬不如从命,现在搬过来吧。” 温瑜皮笑肉不笑:“不必了,如今邓武已经伏诛,而且根据成都府传来的消息,张平原那帮人好像也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哪还有什么危险?蒙阳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宗一封无奈的耸耸肩:“既然温兄如此坚持,我就不再勉强了。”说着又蹲下给从怀中掏出两块精美的糖果递给福哥儿:“大侄子长得真可爱,这糖给你吃。” 到了这里温瑜再也忍不住,直接给了他一脚:“混账东西,谁是你大侄子!” 宗一封嬉皮笑脸的跑开了。 温瑜气呼呼的带着儿子回府,福哥儿看爹爹生气,乖乖在一旁一声不出,小胖手不住拍他的胸口给他顺气。 温瑜欣慰,还好儿子贴心,不然他怕是要被那王八蛋气死。 转眼就到了院试的时间,因为温瑜忙着处理政务,这次就让温琼独自带着两个下人上路。温琼明显有些不情不愿,温瑜叹气,是他把家里孩子看得太娇惯,现在几个小的也就温玉兰好点,剩下两个根本离不开家,于是耐着性子安抚了温琼两句。 温琼蹬鼻子上脸:“那我这次要是考得好,大哥能给我点奖励不?” 温瑜一愣:“你想要什么啊?说出来听听。” “那个……”温琼有些扭捏:“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我俩说好等过一阵去苏州找唐寅玩……”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温瑜:“大哥,我能去吗?” 温瑜哭笑不得,看来是他想多了,也是,温琼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恋家的,不过这样也好,男孩子多出去闯闯增长下见闻。他故意板起脸:“什么样的朋友?晚上带回家我见见,到时候再看你表现。” 温琼一蹦三尺高:“他叫王守仁,绍兴府人,这次是母亲去世后来蜀陪伴外祖的,尤为博学,连我都自愧不如,大哥你一定会喜欢他!” 温瑜面容逐渐凝固:“……你说他叫什么?” “王守仁啊”温琼继续嚷嚷,“他爹还是十七年的状元,家学渊源。” “……”错不了了,就是圣人王阳明,温瑜激动的不知说些什么,这可是五百年才出一个的人物啊!能见到偶像小时候,他温瑜也算没白穿一次了! 温琼看着大哥神色变幻莫测,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哥?” “嗯?”温瑜摆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得对面打了个寒颤。“咳咳……你那朋友的父亲王华,也算是跟我同一年考的进士了,我一直十分仰慕他的才学。你这个朋友,我看很好,好好跟人家相处。” 结果等到了晚上,温瑜真的见到偶像的时候,不由有几分失望,这还是个半大孩子啊,只见对面的少年眉目如画,一脸青涩。而且看得出来思维十分跳脱,非常尚武。 听闻徐敬曾跟草原人交过手便一直缠着他交流。不过圣人学识还是扎实的,礼数也十分到位,不愧是家学渊源。当得知他曾单枪匹马独自一人杀向蒙古和边境骚扰百姓的敌方士兵厮杀的时候,温瑜竟不自禁同情起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同窗王华,熊孩子的家长不好当啊! 一顿饭下来温瑜吃得心不在焉,不断将眼前的跳脱少年和印象中的大圣人做对比,总有一种偶像幻灭的感觉。 王守仁还浑然不知,他这次本就是来散心的,早就听说蒙阳这个地方人杰地灵,这次来不仅结识了温琼这位志同道合的好友,还有幸见识的蒙阳的父母官,对于温瑜这位一心为民的好县令,他可是极为佩服。虽然此人学识一般,比自己父亲差得远,但能看得出,此人眼界甚广,有些观点新颖的让人眼前一亮。就是不知为何这位温大人总是神情复杂的盯着自己,让人不由头皮发麻啊! 等见完王守仁,温琼也差不多该启程上路了,这次温瑜只命钱妈妈和两个护卫跟随,有钱妈妈照顾弟弟的饮食起居,他自己还是放心的。 温琼考科举暂时放在一边,对于蒙阳来讲,现在还有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大事,蓖麻丝终于可以大规模上市了。自古以来,盐铁茶丝都是赚钱最快的东西,前两样是不用想了,就算温瑜有门路,这里面水也太深,贸贸然分一本羮怕是要被那些大鳄们抽筋拔骨。 蒙阳的茶现在虽然小有名气,但还在上升阶段。蓖麻丝之前就投入市场一部分,反响相当不错,这也给了温瑜和王家信心,直接下令大规模生产,目前终于到了见证成果的时刻。 王以溪还是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气,烦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看得温瑜眼晕:“之前广告做了那么久,二哥自己不是也颇为得意吗,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王以溪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我自然是相信妹夫的能力,可以请到全蜀才子花魁一同帮着宣传,恐怕天底下也就你有这份本事了。” 温瑜微微一笑:“二哥过誉了,也多亏之前牡丹节积累的那些人脉,现在整个蜀地都知道我们这‘清风丝’了。” 王以溪继续道:“其实我一直都不解,这好好的蓖麻丝,为何非要起名叫什么‘清风丝’,以我看这蓖麻颇为厚实,起名‘富贵丝’‘团圆丝’不是更好,而且这定价是不是低了些,我认为最少还能上浮个两三成。” 温瑜苦笑摇头:“二哥做这个生意,自然是看蓖麻千百般好,不过你仔细想,倘若平时这蓖麻放在你眼前,你可会去穿?” “这……”王以溪一时语塞,他自幼绫罗绸缎享用不尽,蓖麻丝这种粗糙的东西他怕是看不上。 “就是这个道理。”温瑜缓缓道:“这蓖麻丝,其实严格来讲根本不叫丝绸,因为必须要跟绢等物混合纺织才可,光泽和柔韧度都比不上蚕丝。好在产量高不少,而且蓖麻蚕好养活,比普通粗布强了不少。” 看王以溪陷入沉思,温瑜接着说:“之所以叫清风丝,是取自‘两袖清风’之意,大明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也不是人人都穿得起丝绸,但你若让他们和目不识丁的百姓一样,想来他们自然也是不乐意的,如今有这蓖麻丝,不正好将他们区别开来。” 不错,打从一开始,温瑜就将消费用户锁定在清贫的学子和一心附庸风雅的小商户上,打的广告也大部分都是面向这群人,至于王公贵族,只要他们提起蓖麻不是用鄙夷的语气就够了。如此一来,他也不算是动了那些丝绸大户的蛋糕,说不定还可以跟他们联合一下,抬高传统丝绸的地位,实现双赢。 他将想法给王以溪一说,对方顿时敬佩的五体投地:“我总算知道我那老爹为何非要让我们往仕途上发展了,你们读书人的脑子果然不一般,今天我算是彻底服你了。” 温瑜没有言语,虽说预想的是很好,但具体如何还是要等结果。 成都府,一间绸缎在内,孙止昀是一个三次落第的年轻秀才,自诩才华横溢平时也颇为趾高气扬,好在他家里条件还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好歹是个小地主,供他念书还是没问题。 今日闲来无事,他陪母亲嫂嫂沈氏来此处置购些衣物,店小二仔细打量了一番几人,心中已有成算,便将他们往新料区那边带“客官里边请,这是我们从蒙阳进的新料子,最适合您这样的书香门第。” “哦?又是蒙阳?那个伤风败俗的温瑜?”孙止昀神情有些不屑,他早听闻蒙阳县令沉迷奇淫技巧,还搞什么女学出来,让一帮女子抛头露面,简直不知廉耻,现在听到蒙阳这两个字就觉得不舒服。 沈氏在一旁看不过眼:“我看温大人不错,最起码我娘家大哥去蒙阳回来后都赞不绝口,听闻那边地价快赶上成都府了。听说那位大人也是久试不中,人家直接去选了官,现在不也是一方父母官。” 孙止昀还不服气:“一个小小的知县,能有多大本事,他是举人选的官,这辈子撑死也就一个六品到头了,想官至宰辅还是要正正经经的两榜进士。” 沈氏冷笑:“那不知二弟何时能考个进士出来?” “无知妇人!你这个……” “够了!”孙母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这是在外面,你们是想让人家看笑话吗!昀儿,这是你大嫂,长嫂如母你平时要尊重她,还有你,哪有跟自己弟弟那么说话的!昀儿不过几次不中,他可是我们家几代唯一的读书人,早晚要出人头地的,到时候我们孙家还不是要靠他!” 沈氏不好违抗长辈,面上低头不语,暗自腹诽道:靠他什么,撞大运考了个秀才,平时书也不读,成天跟一帮狐朋狗友鬼混,还美其名曰参加诗会。让他教自己侄子识字一天天推三阻四的,说要进城买衣服倒是第一个跳出来,爹娘就是偏心。 店小二始终在一旁微笑不语,等看几人讨论完了才适当的跳出来:“客官请看,这是本店新到的‘清风丝’,这丝可是我们四川的按察使毛大人命名的,据说毛大人悯桑农贫苦,这清风丝没有蚕丝那么奢华,希望能在蜀地形成良好的风气。” 三人定睛一看,只见那一匹匹清风丝陈列在那里,看样子的确没有以前的丝绸有光泽,但质地也十分细腻,上手厚实,染色均匀。这已是他们平时摸不到的好料子了。 孙止昀一看就移不开目光了,他这人好奢华享受,目前为止全家也就只有他穿过丝绸,不过是里衣,还是用比较大块的碎料拼接的,这样的新布穿出去好看又有面子,他自然是想要。 沈氏也眼馋,她家大宝年纪小皮肤嫩,就适合穿这种好料子养养。不过转头看小叔那眼巴巴的神情就知道轮不到她了,不由讥笑道:“这新料子估计不便宜,二弟不是还要去朋友家走访,你那些月钱怕是不够吧?” 孙止昀渴望的看着孙母,孙母也在犹豫,小儿子这几年钱越花越多,现在大儿子没有上交家用都有些不情不愿,如此一来她这个做长辈的也难办。 此时店小二笑眯眯在旁接道:“价钱几位不用担忧。”然后说出一个令众人惊讶的数字。 “这……”沈氏不敢相信:“你没说错吗?怎么这么便宜?” “是这样的,按照蒙阳县温大人的原话‘这丝叫清风丝,本就是为了让百姓也能人人有好料子穿,我这个供应商怎么能带头谋黑心钱’温大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可真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啊。”说罢店小二意味深长的看了孙止昀一眼。 孙止昀面红耳赤,连忙让孙母付钱一行人抱着料子匆匆走了,这样的情景还发生在成都府大大小小无数布料庄内。清风丝,彻底火了。 但这一切跟温瑜已经没太大关系了,得知销量不错后,他便将这方面的事物全权交给王以溪和梅鸿之打理,现在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那几样农作物的种植收获上,毕竟此时整个大明还是以农业为本。 就在他打算下地去考察的时候,宗一封又一次不请自来。温瑜现在看见他几句脑壳痛,不过此次他是跟着徐敬一同过来的,温瑜总不好在心上人面前发火,只能气鼓鼓的看着宗一封,看他又打什么鬼主意。 谁知宗一封这次却面色凝重,进来后沉默不语。渐渐地,温瑜也意识到不太对劲,“发生什么了?”他有些不解。 宗一封跟徐敬对视了一眼,示意让他先说吧。徐敬开口道:“我们巡检司派出侦察的人今天回到,昌建张平原再一次起兵造反,目前人数已经多达二十余万,昌建还有其他几个地方都被攻下了。” “这怎么可能!”温瑜大惊失色“张平原那帮人不是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吗!?” 宗一封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是这样的,我们锦衣卫有特殊传递消息的渠道,据探子汇报。本来可以了结张平原那一干人,结果将领好大喜功,非要活捉去领赏,结果被他们逃跑。” “那之前征讨叛贼的军队呢?” 宗一封苦笑:“早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温瑜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那可是朝廷的正规军,而且那么多人。” “之前也说过,昌建距离云南比较接近,张平原那帮人暗中联系了一部分早就对朝廷不满的云南土司,再加上白莲教的全力支持,现在已经成气候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温瑜猝不及防:“那成都府那边人怎么说?相信他们也早已收到消息了吧? ” 宗一封摇头:“成都知府那种人,你又不是没见过,本来他作为一府之长,收到消息的时间比你我早的多,但他因为之前都将平叛成功的消息上报,好不容易要熬到升官了,怎么可能自毁前程,怕是现在还在犹豫要不要对朝廷说实话。” “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徐敬沉声道:“据我收到的消息,张平原那帮人已经打了五个县,怕是马上就要到蒙阳了。正清,你要做好准备。” 温瑜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是啊,先不说蒙阳本就是通向成都府的必经之路。单说这几年蒙阳搞出的这些东西,现在正值丰收时节,拿下蒙阳简直就是拿下一座粮仓兼金库,想来那帮人肯定不会放弃这块肥肉。 想到这里,温瑜不禁有些紧张,毕竟他还从未经历过这种实打实的战争,不过过了一会儿又冷静下来。思索一会儿,他对两人说:“这次阵势闹得这么大,成都知府想瞒必定是瞒不下来,相信朝廷很快就会派兵,另外还牵扯到云南地区,恐怕沐王府也会出手。只要把这段时间挺过去,想保全蒙阳应该是不难。” 徐敬两人也是被惊到了,原以为温瑜怎么样也会惊慌失措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而且分析得还很有道理,不由有些钦佩。 徐敬担忧的看着温瑜:“正清你这段时间更应该小心一些,在白莲教看来,你三番五次的破坏他们的好事,等到时候怕是要全力攻打蒙阳。”他没有劝温瑜外出躲避之类的,首先他们二人都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理应为大明尽忠,其次他也很清楚温瑜的为人,他所倾慕之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真君子。让他弃城逃跑无异于是对他的一种羞辱,如果到时候真的城破了,他自然会竭力保护正清周全。 宗一封也笑道:“我已经通知了朝廷,你们放心,皇爷早就对白莲余孽深恶痛绝,预计很快就会派兵了。” 温瑜点头:“不过嘛……既然提前收到了消息,坐以待毙总不是办法,张平原他们距蒙阳还有多远。” 宗一封想了想:“还有五天路程,不过他们人多,大军到达蒙阳至少要十天。” “十天啊……”温瑜喃喃自语“差不多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关于王守仁 对于阳明先生年轻时的描述大部分都是真的,王阳明是真的年轻时自己跑到草原上行侠仗义,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聪明的孩子都淘气,圣人小时候是真熊啊,不过有一点,王阳明母亲虽然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去世的,但她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这里就当王守仁陪外祖来蜀地旅游了吧。 2关于沐王府 相信很多人都看过《鹿鼎记》,韦小宝的其中一个老婆沐剑屏自称来自沐王府,这个沐王府在历史上是真实存在的。 明朝初年,朱元璋封自己的义子沐英为西平侯,自此以后,沐家以下12代后人,为大明镇守云南270年之久。 可能有人会疑问,朱家怎么可能容忍这样一位异姓王。 其实可以将沐王府看成大明集团云南分公司,沐英本人可以说对朱家忠心耿耿,连他自己都是因为跟朱元璋的太子朱标关系特别好,朱标死后郁郁寡欢而亡。沐英留下的家训就是叮嘱子孙后代要为大明尽忠,之后的沐家后人,有惊才绝艳的,有资质平庸的,也有荒淫无道的,但他们无一例外始终遵循这这条规定。 另外当时云南民族众多,远离京城,皇权难以到达,沐家能把其治理的井井有条也是皇帝乐于看到的。 最后一点,沐家的军权其实不是太多,朝廷在云南设有巡检司卫所,他们是不受沐家指挥的。 沐家对朱家甚至比朱家自己人还尽忠,崇祯自尽后,他们依然在西南地区坚持了二十年的抗清事业,最后一代国公沐天波也是为了维护南明流亡皇帝永历夺刀抵抗而死,自此沐王府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第66章 想了很久, 温瑜还是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蒙阳百姓,一是徐敬提议要训练一部分民壮抵御叛军,无论怎样相瞒也瞒不住;再者也是为了防止对面在城中散布假消息,动摇民心。不过具体怎么说也是个学问。 温瑜决定先给衙门众人打个底,交代了一下十天后叛军要打过来的事。望着下面或惶恐或惊讶的面容, 温瑜沉声道:“诸位,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希望大家知道,老百姓们还好, 十天时间够他们举家迁移的了。但我们, 身为大明朝的官吏, 我们退无可退,唯有全力迎敌。” 蒙阳官吏一愣,是啊,在这个时候,如果逃跑,按大明律可是死罪。就算侥幸逃脱, 蒙阳现在形势一片大好, 让他们放弃这一切简直宛如割肉。 梅鸿之率先表态:“温大人, 下官不才, 也在蒙阳任职了一年多, 这段时间亲眼看着蒙阳事物从无到有,此处在下官心中已是第二个故乡,下官愿与蒙阳共存亡!” 身后人被他感染, 一同对温瑜鞠躬:“全听大人吩咐!愿与蒙阳共存亡!” 温瑜满意的点头,想也是,这蒙阳衙门早就被他仔细梳理了一番,除了邓武这么个异类,谁愿意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反对朝廷。 处理完官吏这边,终于轮到百姓了,这才是重中之重。出乎温瑜意料,动员进展竟然比衙门这边还要顺利。 收到消息后百姓们虽然惶恐,但很快就被愤怒代替,尤其是蒙阳本地人,民壮们撸起隔壁就想自愿投军。想也能理解,对于蒙阳老百姓们来讲,他们之前常年受山贼灾荒贪官之苦,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好不容易过了几个月好日子,那帮叛贼又要来破坏,本身蜀地就民风彪悍,再加上这又属于祸从天降,除了少数极为胆小或者来蒙阳经商游历的人,大部分都打算留在故土战斗。 现在家家都有余粮,人们每天酒足饭饱还有心情运动,而且新修的城墙也给了这帮人信心,大家自然是不怕的。 温瑜趁热打铁,又叫人散播了一番白莲教怎么害人多么阴损的消息,更引得群情激奋。徐敬那边征兵征得也很顺利。 这边训练如火如荼,那边温瑜开始准备武器,这可是重中之重。 其实明朝,特别是明朝后期处于冷兵器时代向□□时代的过度期,拥有大量的火器,其中又不乏精品。很多现代武器的雏形都可以在明朝找到。 当然在这短短的十来天里,明朝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红夷大炮、猛火油柜肯定是造不出来了,或者说温瑜也不太会。另外像守城炮这种战略型神器像蒙阳这种小地方也肯定不会有。温瑜准备做的,是另一种十分出名的东西——神火飞鸦。 这种东西是明朝军队中后期所装备的火器。由火箭的反作用力向前推动,下绑两个火箭,上方类似飞机。 之所以叫“神火飞鸦”这个名字是因为其外型如乌鸦,作战时,用起火的推力将飞鸦射至100丈开外,飞鸦落地时内部装的□□被点燃爆炸。爆炸时的飞鸦宛如今日的□□。 这种武器科技含量不是很高,只需要用细竹或芦苇编好,内部填充□□,鸦身两侧各装两支“起火”,“起火”的药筒底部和鸦身内的□□用药线相连。最重要的是,目前这个时间估计也已经有了神火飞鸦的雏形,温瑜准备出这种东西应该不怎么显眼。 □□其实好办,先不说徐敬的巡卫司中应该有一些,蒙阳周边有几家道观,去他们那里弄一点应该不难。 城中的能工巧匠也不少,温瑜挑了几个信得过的,将神火飞鸦的原理讲清楚,很快第一批兵器就制作出来了。 温瑜将徐敬等武官叫到演习场,将成果给他们看。只见几位工匠在全身密不透风的保护下,点燃火箭,火鸦瞬间向前飞行。等逐渐降落到达目标时,鸦身内的□□爆发,将地面草丛炸出一个个浅坑,周围也燃起大火。 温瑜皱眉,示意衙役们将火扑灭,对众人道:“好像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有些不大理想。”宗一封身为锦衣卫见多识广,本不应该被吓到,但他还是十分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温瑜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搞出来,之前听他说有新研发的武器,他本以为是一介书生的天马行空,最多也就是弄出个投石器什么的,如今他可真是要彻底对其刮目相看了。 宗一封都如此,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明朝火器虽然先进,但普及度还不行,这里的小城芝麻官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周纨结结巴巴道:“大、大人你是说还不满意是吗?” “也不是……”温瑜有些纠结,说实话神火飞鸦它的两翼可用来提高飞行的稳定性,还能增加滑翔能力,着实有用。但这种武器始终是要依赖风力增加飞行高度和距离。如果赶上当时刚好没有风,那投掷起来就十分吃力。 温瑜将担忧之处说出来,众人无语,大人你这要求也未免太高了吧,有这样的东西已经很了不起了,你竟然还想不靠外力定位精准。 徐敬此时开口:“其实哪怕没有风此物依然十分有效?” “哦?怎么说?”温瑜来了兴致。 “毒”徐敬缓缓吐出一个字。 温瑜恍然大悟,对啊!将箭头配备上毒物,落地后浓烟四起,在没有风的条件下,如果我方防护到位,那受到的影响就很小,这样所造成的杀伤力足以令对面闻风丧胆! 既然解决了这个问题,温瑜立刻下令工匠们大规模投入生产,好在蒙阳的工匠对于这种大规模分工合作的工程已经很熟悉,所以进展的还算顺利。 整个蒙阳进入到备战的紧张氛围中,就在此时,探子传来消息,又有两个县失守了。那两个县的官吏更加没用,直接投了敌,还传递情报将蒙阳提前收到消息在练兵的事情告知叛军。 目前张平原的起义队伍浩浩荡荡已有将近三十万人,蒙阳就算再怎么发展,满打满算也才三万人。好在他们也要留下一部分兵马巩固后方,不过蒙阳的压力也非常大了。 根据探子的话,这次来打蒙阳的大概有十万人,由张平原麾下大将白莲教副教主鄂敏亲自带队,势必要在一日之内拿下城池。但是由于人数太多,调动困难,所以他们行军比较缓慢,留给蒙阳的时间又多了几天。 温瑜头疼,就算是这样,应付起来也十分吃力。蒙阳实在太小了,他们最多守城能守十天。到最后恐怕对面就是堆也能将人堆上来。 “京城那边有没有消息?”温瑜忍不住将希望寄托在朝廷上。宗一封沉默了一会儿,道:“皇爷收到消息后,马上就召集大臣们讨论,最后决定从江西调集兵马来此支援。” 温瑜也不言语了,从江西过来的大军,最快恐怕也要二十天才能到,等他们赶来怕是蒙阳早已落入敌手。相信成都府的兵马肯定够抵御一阵子,但这些小地方估计是要被朝廷暂时的放弃了。 宗一封看着沉思的温瑜不由感到些许愧疚,这些日子他衣食住行皆在蒙阳,早就对这片土地产生眷恋之情。但对于朝廷的决定,他也无能为力。 温瑜反过来安慰他,说不定蒙阳能顶住压力,或者成都府能派兵增援,虽然二人都知道这不太可能。 徐敬在突然开口:“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是什么?”温瑜眼前一亮,问道。 “这次的起义军有不少都是张平原父亲的老部下,张平原是这支队伍的绝对领袖,如果他被刺杀,那么云南土司和白莲教自然谁都不服谁,叛军自然分崩离析……” “不可能!”温瑜没等他说完就打断,“这种事你想都不要想!蒙阳不管怎么样也能挺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 宗一封却反驳:“不!徐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如果蒙阳打不下来,后方就会一直增兵,就算十万人你挡得住,十五万呢?二十万呢?在朝廷不来的情况下刺杀张平原是唯一的办法。” 温瑜冷笑:“你们说的轻巧,张平原在昌建大本营坐镇,除了处理事务基本不露面,他自封皇帝,相信身边护卫之人也不会少,是那么好刺杀的吗?” 徐敬接着说:“就是因为这样,张平原一直躲在后方,也从没被刺杀过,所以才更容易得手,此事非我跟宗大人不可。” 温瑜还要反对,徐敬突然抓住他的手:“相信我,我还舍不得死,等我回来我还有话要对你讲。” 哪怕是在如此危机的时刻温瑜也禁不住欲哭无泪,大哥你这种立满flag的话能不能少说,这在几百年后简直是影视剧里的经典台词。 宗一封受不了两人腻乎的气氛,插话道:“这些话你们两单独去说罢,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们就赶快讨论一下具体该怎么做。徐大人你认为呢?” 温瑜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跟徐敬相握的手,徐敬微微一笑,答道:“对于叛军来说,现在肯定是招兵买马的大好时机,近张平原身应该还是不难。这段时间我收集了一些药物,都是跟正清办案过程中用到的,只要突破一层守卫,那么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二人又就如何取得张平原信任讨教了一下,宗一封身为锦衣卫,自然有许多身份,随便拿出几个糊弄人还是没什么问题,这方面倒是不用担心。 温瑜仔细听他们的计划,是不是帮着出谋划策一番,心中祈祷,可千万别出差错。 第67章 经过讨论, 徐敬和宗一封打算一人只带一个帮手上路,本是这件事就是贵精不贵多,四个人还不那么显眼。而且考虑到昌建距蒙阳的路程,他们决定今日当晚就出发。 徐敬带的是之前帮忙营救温琼的一位高手,此人擅长潜伏刺杀, 将王会科留给温瑜。一来是王会科毕竟资历老,经历过不少大事件, 有他在也镇得住场子,二就是王会科此人本身就比较鲁莽, 刺杀这种事着实不太适合他。 为了以往万一, 温瑜连身边的人都没告诉, 对外只说宗一封与徐敬去京城搬救兵,知道此事的只有寥寥数人。 临行前,温瑜简单准备了一些食物,将二人送到城门口。望着徐敬的英挺的身影,几次张口,最后都化作:“保重”二字。 徐敬回看温瑜“你也是, 我会尽快赶回来。” 这边含情脉脉, 那边单身狗宗大人又开始酸溜溜:“没完了是吧, 我说徐大人, 咱们是不是该动身了。” 看在今天分别的份上, 温瑜也就不跟他互呛了,想了又想,才勉强道:“要我跟玉兰带句话吗?” 宗一封夸张大叫:“哎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这大舅兄终于被感动,果然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滚滚滚!谁是你大舅兄!”温瑜白眼翻上天“我就是帮你带个话,玉兰愿不愿意听是她自己的事,八字没一撇的事少跟我在这乱攀亲戚!” 宗一封也就逗他玩,旋即洒脱一笑:“带话什么的就不必了,你我都知道,这次基本是九死一生,她对我本就不怎么上心,又何苦劳她牵挂。不过嘛……”宗一封话锋一转:“假如这次真能回来,温大人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宗某必将上门提亲,八抬大轿将温姑娘娶进门。” 温瑜本来还想反驳,但看他跟以往不一样,收起嬉皮笑脸神色极为郑重,便收起到嘴边的话,哼哼唧唧道:“再说吧,就算我同意还要看玉兰怎么想……” 宗一封听他松口顿时喜笑颜开,最后还是徐敬拉着他二人才走。 等他们离开后,没过几天就接到消息称叛军已经兵临城下。 早在许久之前刚刚修新城的时候,温瑜就考虑到防护问题,直接在城池之外挖了很多壕沟。跟现代人想的不同,古代的壕沟并不是浅浅的一道凹陷,壕沟最少也要三米宽,两米深。本来应该在壕沟中插上削尖的木棍,或者撒上铁蒺藜之类迟滞敌军前进的东西。可是蒙阳本身就是靠近河流的地方,温瑜干脆命人挖通河流,壕沟变成护城河,这样一来叛军想要靠近城池就更费力气了。 但是再严密的防御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也总有被破开的一天,叛军领袖鄂敏本身就是大明将领出身,只是后来得罪了权贵才不得已投靠白莲教,这样的战争他见得太多了。 于是直接命手下士兵将壕沟填上,这样一来原定的三日之内拿下蒙阳肯定是不行了,不过相信也很快。可惜就是蒙阳新城修得十分坚固,不然可以利用之前的招数,直接水攻,土夯的城墙在水中浸泡几天马上就能变成一堆很容易扒开的稀泥。 想到这里,鄂敏贪婪的望着在夕阳下美丽又精致的蒙阳城,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难怪都说蒙阳人富庶,这个高的城墙全都是青砖红砖修城的,这得多少钱!”想到这样繁华的地方马上就要被自己占领,他内心不由一阵火热。 温瑜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帮人填壕沟,早已准备好的沸水、金汁不要命的往下倾倒。这两样东西简单、易操作,杀伤力也有。 当听到金汁是什么的时候温瑜还愣了半天,这东西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为化学武器了。将煮沸的粪便尿液喷向敌人,不仅可以烫伤,最重要的是粪便致腐,难以医治,光想想被淋上就恶心够呛。 叛军那边也没闲着,白莲教毕竟造反多年,投石器等也是一直往上抛,等壕沟填好后两边都有伤亡。 虽然自己这面受伤的人数比对面少一些,但这并不能缓解温瑜内心的伤痛。外面的大军黑压压看不见头,蒙阳就这么多人,少一个都是损失。 好在骚扰的成果比较显著,对面光是清陷阱就清了三天。鄂敏也是沉得住气,估计也知道朝廷大军鞭长莫及,只要拿下蒙阳,后勤就有了保障,蜀地基本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在短暂的交锋后,叛军开始全力进攻,但古代围城的方式无非那么几种,挖地道、火攻、派间谍入侵。 派间谍是不用想了,蒙阳现在根本就是紧闭城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早就通知了要有敌人来袭,目前城中家家户户粮食充足,仓库堆得满满的,自称个大半年应该不成问题。 地道也是如此,生长在共和国,从小听地道战故事长大的温瑜表示,这些都是祖国玩剩下的。整个城边布足了兵力,完全没有可趁之机。 最后就是火攻了,的确,带着火星的飞箭给蒙阳带来了一些麻烦。不少经验不足的士兵被飞箭所伤,温瑜冷冷一笑,在自己面前射火箭。旋即命人架起神火飞鸦,专往人多的地方发射。 只见天上黑压压一片,叛军们不明所以,离远看还以为是什么大鸟,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就在这时,神火飞鸦猛然落地,周围冒出滚滚毒烟,伴随着火光,射程范围内的顿时哀嚎四起。 温瑜看得有些于心不忍,经过这些天的战争,他也算明白了,这叛军中大部分的人估计都是普通百姓,基本没受过正规训练。其中应该不乏城池被攻破后受虏的蜀民,叛军强迫他们在前面当炮灰,自己在后面坐享其成。 鄂敏面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幕,此时他彻底收起之前的漫不经心。“没想到这小小的蒙阳城竟然还有火器。”凭借着从军多年的经历,他自然能看出这不过是初级火器,但手下都是一帮乌合之众,这点东西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他立即下令全军撤退,放弃攻城。 蒙阳这边举城欢呼,连温瑜都露出笑意。总算又熬过一劫。 军帐内鄂敏一脸阴沉,手下副官不满的发牢骚:“鄂将军不是下过军令状几日之内就能拿下蒙阳的吗,现在可好,我们山里的兄弟有不少都受伤了,连城门都没摸到过,我你们汉人的将军果然都是纸老虎。” 鄂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战场上伤亡是难免的,当初说好我们与你合作,怎么?攻下城后分钱的时候你们没少要,死了几个人就受不了了?受不了你们可以回去。” 原来这人就是云南土司中的首领之一,当时两方本来说好,土族们负责大后方,防止沐王府等势力从后围剿,而白莲教就在前面开疆辟土。但这支土族们明显脑子比较活,不然也不会叛乱了。他们觉得自己在后方累死累活的捞不到什么好处,于是强行塞了一直队伍进起义大军,并嘱咐当分赃的时候一定要第一个上。 一个军队里有这么一批累赘,再加上白莲教内部也不是上下一心。有张平原的死忠,有狂教徒,还有比如像鄂敏这种混不下去来投靠的。整个队伍可以说是各怀鬼胎。之前凭借着人数优势一路势如破竹,大家都有好处拿自然是其乐融融,现在一旦遇到一点挫折就瞬间分崩离析。要带领这样一群人打仗,鄂敏这种正规科班出身的也很头疼。 看着下方乱糟糟吵成一团,鄂敏按了按额头上的青筋:“够了!”周围安静了一下,转瞬又开始窃窃私语。 鄂敏只好出言安慰道:“那种火器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军中见过不少,等到时候我们小规模进攻,我就不信他的火器用不尽。”众人听他这么说才勉强作罢。 果然如鄂敏所言,神火飞鸦的数量是有限的,时间这么短,实在做不到大规模生产。对面采取游击,成天成夜的放冷箭,搞得蒙阳守城军苦不堪言。 温瑜一边亲自上城墙监督作战,一边心中疑惑。虽然现在守城很辛苦,但就目前来讲,没有两三个月还是攻不破城门的,难道这么简单吗? 不出他所料,等蒙阳士兵们被骚扰得很疲惫之时,对面放出大杀招了。 说到攻城,就不能少了云梯楼车这两样东西,温瑜此时终于见识到冷兵器时代战争究竟有多血腥。底下的士兵们如不要命一样疯狂借着云梯爬向城楼,下方硕大的楼车一下下撞击着城门。 蒙阳自然早有预防,将滚烫的热油往下泼,工匠们一遍遍用铜铁加固城门。血腥味、烤肉味、腐臭味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将整个战场变为人间地狱。 温瑜脸色惨白的望着这一切,终于,第一批叛军踩着自己人的尸体登上了城楼。王会科身先士卒,带领一干兵马奋力砍杀,好在目前人员还比较充足,虽然有些损伤,还是抵住了这波攻击。 就在此时,对面传来了一个令温瑜肝胆俱裂的消息。那天晚上,双方刚经过一番攻防战,各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营,结果对面突然传来消息说要有使者前来谈判。 温瑜按下心中疑惑,可能是对面看蒙阳城久攻不下,找人来劝降的。但见到来使,那人的态度却很倨傲,见到温瑜了也不行礼,直接开口要求退兵。 “啊?”温瑜感觉自己仿佛听错了什么。 “请温大人马上打开城门,迎我们圣教中人进去,在下不才,到时候还可以为你说几句好话,请圣教主从轻发落。”来使还是那副清贵的样子,但面对蒙阳城内的精致景象,不由面露贪婪,着实是有些丢人。 温瑜懒得理他,要不是有不斩来使的潜规则早就让人躲了这憨批了。刚要轰走,就听那人道:“温大人,我们今天收到一个消息,听说前几日在昌建城内圣教们擒住了几个妄图行刺的贼子,其中就有一位姓徐的巡检,此人似乎与大人私交甚密啊。” 温瑜面上不动神色,实际上心急如焚,他知道,徐敬他们可能是失手了。但就凭对面口述,这些话也不足以全部相信。 来使见温瑜表情波澜不惊还有些失望“话已经带到,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希望温大人好好考虑,明日我们将军会在城门口等待大人的答复。” 待对方身影彻底消失,温瑜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季卿他到底怎么样了,现在自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被擒了吗?有没有受伤?还……活着吗?接下的温瑜不敢想。 开城门投降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先不说温瑜身为大明朝廷命官,单凭自己在蒙阳生活的这些日子,与同僚百姓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无法让自己这面做。更重要的是,季卿在这里也绝对不会同意。 想到这里,温瑜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叫来梅鸿之等官吏,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又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第二日,鄂敏早早就在城外等候。其实对于这点,他还是心存忧虑的,忍不住问身边的副手:“你真的有把握那温大人会开城门?” 副手老神在在:“十有七八,我们有自己的消息来源,那两人早就勾搭到一起了,好几次为了对方命都不要。只不过让他开个城门,也不把他怎么样,再说就算不开这蒙阳城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鄂敏想到之前攻打几个城时那几个县官贪生怕死的模样,也不由对他轻视几分。 过了片刻,果然城门打开了。鄂敏等人喜笑颜开,只见温瑜带着蒙阳几个文官来迎接。鄂敏看到就这几个人,而且周围也都没有埋伏,顿时把心放了一大半。 几万大军不可能都进驻城里,他先带着一小队人马开路,率先进入到富庶的蒙阳。正当他们志得意满越走越近的时候,鄂敏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也遇到过敌人投降,要不然垂头丧气,要不然一脸谄媚,对面所有人面容平静,仿佛对此事毫不在意。 微风轻轻拂过,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味,鄂敏额头的汗一滴一滴落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喊一声:“后退!” 可惜已经晚了,只见城上瞬间丢下一堆滚石、檑木,转眼自己这边就伤亡惨重。 再看温瑜那边,不知何时那帮人已经消失了,地上只留下几个大坑。恍惚间鄂敏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之前自己命人挖的地道吗,因为地下潜行的伎俩被对面破解,土坑也被填好,鄂敏也就懒得理他了。 就算填好,此处土质也比较松软,短时间再挖开毫不费力。温瑜连夜让人挖通此处,在上面布了钢板机关,用自身当诱饵,引诱敌人上钩。最后时机成熟,直接从地道逃,虽然受了点擦伤,但这也是值得的。 在漫天的血光中,首先走到蒙阳城外的那批叛军死伤了一大半。这几乎全都是这次大军的高级军士,毕竟谁都想先进城占便宜抢功。就连鄂敏,这位不愧曾经是正经将军,在温瑜下命重点招待他的情况下,依然单枪匹马杀出重围。好在王会科在背后补了一箭,鄂敏实在支撑不住,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最后被来回奔逃的叛军活活踩死。 鄂敏的那位副官倒是逃出生天,一边逃还不忘放狠话,“姓温的!你就等着你的相好被大卸八块吧!你会后悔的!” 温瑜面无表情,但身边人都感到他身上的肃杀之气,最后还是梅鸿之仗着自己跟大人关系最好,安慰道:“放心吧,徐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而且他武功智谋都是顶尖的,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温瑜勉强笑了笑:“我也觉得,季卿怎么可能折在这般货色手里。” 鄂敏身死,叛军军帐内乱作一团,要知道鄂敏此人可是他们中间数一数二的名将。大军之所以能战无不胜他功不可没,现在他人没了,还是因为错信了副手的情报,军中看不惯的其他派系之人纷纷指责。 那副手姓胡,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直接站起来一一反驳,说他们没有胆量,不愿意一同前往,不然就算有陷阱也不至于如此惨烈。最后还是云南的少民们将话题扯回来,问他们究竟该怎么办。 胡将军咬了咬牙,狞声道:“那姓温的不识抬举,真以为我们拿他没办法吗!你们都听我的!明天照例攻城!” 次日,战争还在继续,但温瑜等人惊讶的发现叛军们竟然没有跟往常一样云梯檑木轮着进攻,而是准备了许多投石车。 “他们这是干嘛?不会是昨天被打傻了吧?这时候了还投石头……”王会科嘲笑的看着对面,果然是些臭鱼烂虾,领头的一不在就开始犯浑,其他人也讥笑起来。 “不对!”温瑜喝止住他们:“你们仔细看,他们投的是……人!!” 周遭大惊,那帮人竟然将之前战死的尸体向城内抛掷!事实上,由于最近天气炎热,最近战死的人又比较多,那些尸体早已经高度腐烂,不单单是断手断脚那么简单,战场上死状千奇百怪。各种留着汁液的死尸伴随着阵阵恶臭飞向内城,城中士兵开始四处逃窜。事实上,不止蒙阳,古代基本所有城市内部空间都不大,现在敌军在短时间内投了这么多尸体,处理起来十分困难,如果接触了很容易感染疫情。 温瑜着实没办法,只能将全程大夫着急起来,教众人怎么处理尸体。还要一边严防死守,怕对面趁乱偷袭,很快蒙阳这些兵力就支撑不住了。此时之前的女校学员竟然大放异彩,因为在校内教过许多医护知识,众女子一个个胆大心细,在温玉兰的带领下帮了不少忙。 但长久如此也不是办法,蒙阳官吏们嘴边都要起燎泡了,每天追着温瑜屁股后面问该怎么办,有些悲观的甚至觉得这下子要完,就等大军破城引颈自刎殉国了。 “要完?他们才要完了。”跟之前的焦急不同,此时温瑜竟然十分悠闲。望着手下们不解的目光,他轻笑解释道:“你们知道吗,对面这招我们太、祖他老人家也曾用过。” 梅鸿之博览群书,立刻反应过来:“大人说的是平江之战吗?” 温瑜点头,当年朱元璋在攻打对手张士诚的时候,就向城内投掷大量士兵的尸体,最后虽然张士诚拼死抵抗,还是逃不开城破人亡的命运。 听完梅鸿之的解释,周围更是情绪低落,张士诚一代英豪都抵不住这种招数,我们这种蒙阳小城怎么可能扛过去。 温瑜嗤笑:“这种招数,太、祖可以用,他们叛军没办法用。你们想,假如你自己是对面的士兵,此刻会是什么心情?” 众人此时方反映过来,是啊。这跟当时的形势怎么能相提并论。当年正值乱世,中原大地经过外族的□□简直是千疮百孔,人命如草芥。能活着就不错了,而且朱元璋人格魅力满分,实乃一代英主,将士们或为了活命,或为了心中的理想,为其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现在大明已经立国百年,虽然偶尔有灾荒叛乱,但着实平静的太久了,白莲教又是一帮邪教妖祟,大多数士兵不过是被迫参战。现在不仅性命不保,就连死后都得不到安息,眼睁睁看着之前的同袍在自己手里变成一堆腐肉,这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温瑜抿了口茶,眼中一片淡漠:“也不知是谁出的这个馊主意,等着吧,他们马上就自食恶果了。” 果然,当天晚上就听见叛军军中发生哗变,一小部分士兵袭击了长官,连夜逃跑。胡将军大怒,虽然也派人去追,但派去的人同样没有消息,估计也趁机开溜了。 有一就有二,渐渐地,每天都有士兵逃走。胡将军受不了了,趁着人还有一些,立刻召集全部人马要强行攻城,蒙阳全力以待。 就在两边要决一死战之时,远处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温瑜一下子绷紧了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 只见对面徐敬打头,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骑兵,后面的军旗上还悬挂着一串人头,徐敬高声喝道:“叛军首领张平原,白莲妖孽黄松都已伏诛,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胡将军等人定睛一看,那几个人头果然是叛军高层,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本身都不是什么宁死不屈的好汉,片刻后就纷纷放下兵器。 徐敬让人清点战俘,自己迫不及待的骑着马在城内百姓的欢呼声中进城。 刚到县衙,还没等换掉身上带血的衣物,就见一道身影向他扑来。 徐敬紧紧抱住对方,仿佛想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知道,这一辈子,他都不想和这个人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之后还有四五章番外,之后的事番外中会交代清楚,大概就是温瑜升官,离开蒙阳之类的,还会在家人的事也会在之后交代清楚。 在这里再次感到万分抱歉,因为我父亲生了一场大病,我家里亲戚又比较少,检查,手术,去外地找医生和术后护理这些都要我来做,好在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还在做二期化疗。精力着实有限,这几天因为把工作辞了才抽出时间更新,真的对不起诸位了。 一直追这篇文的在这章下面回句话吧,我发个红包多多少少是个意思。 很早之前就说过这篇文的大纲已经写好了,再回顾一遍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再次感谢众位的不离不弃,尤其是一直给我留言的那几位,ID我基本都能背下来了……调整一段时间后下篇文我一定会为大家交出更满意的答卷。 鞠躬。 第68章 番外一、二 \"所以, 你们到底是如何刺伤张平原成功的?\"温瑜靠在徐敬身边, 此刻二人刚刚确定关系, 简直腻乎到令人发指,一刻也不想分开。 徐敬微微一笑:“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到了昌建才发现, 张平原身边防卫非常严密, 寻常人根本进不了身,想来此人心思还是可以的。”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温瑜依然能想象到事情进行的有多困难, 又追问道:“那怎么办?当时我在蒙阳,听对面说你被擒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不知正清是否还记得唐峤?” “卢奔策案子里的那个?他不是被抓了吗?” 徐敬回道:“我们分开后,他施了些小计, 逃出去了,听说现在杨头儿还在找他。” 想到唐峤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温瑜不由一阵好笑。 徐敬接着道:“那人真实的身份是蜀王府中的二公子, 他娘是蜀王的侧室。蜀王这位侧室前些年突然暴毙, 听说死的有蹊跷,唐峤年少气盛,跟蜀王大吵一架离家出走,这些年就一直在江湖闯荡。之前那位苏玉苏公子, 也就是蜀王世子,本来也是外出寻找弟弟的,结果上次被白莲教的人捉住了。” 温瑜:“……”等一等,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苏玉的身份不稀奇,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不过唐峤竟然也是皇亲国戚这点确实出人意料。 “我跟唐峤其实也是偶遇,当时他在昌建,也想找机会混进叛军,但苦于找不到门路。我们几个一合计,干脆让合作,让唐峤假装抓住我跟宗一封,邀功上交给张平原。”看他说的云淡风轻,但温瑜知道过程一定非常惊险。 徐敬知道对方担心自己,轻轻在他后背拍了几下,继续道:“唐峤毕竟是出了名的游侠,现在还在被官府通缉,加上我们这些‘礼物’,那张平原果然上当。接下来就很简单了,不过是趁其不备取其性命。得手后有人在外接应,逃出的倒也及时。” 温瑜又问:“那你可知现在昌建那帮叛军情况如何?” 徐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还能怎么样,本身就不是什么正规军,树倒猢狲散。我们这次不止杀了张平原,还有白莲教的副首领,土族的两个负责人,听闻他们完全乱作一团,只剩几个人面前主持大局。” 温瑜听到这里才放下心中的大石,突然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仿佛自己忘了什么,半天才反应过来:“对了,宗一封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吗?” 徐敬也纳闷:“我们刚到,他就说自己身体不适,先回府休息了。” “啊?怎么可能?那小子壮得跟只牛一样,依他的性格,这次立了这么大功,应该先来跟我谈条件啊,除非……坏了!那王八蛋!我去看看玉兰!”温瑜说罢穿上鞋子就狂奔进后院。 人还没到,就听见后院传来一阵阵惊呼,只见温玉兰抱着福哥儿,周围围着一堆丫鬟,正入神的围着宗一封。宗一封看起来应该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搞得油头粉面的,面对一帮少女崇拜的眼神大吹特吹“我当时灵机一动,便觉得这是刺杀张平原的大好时机,于是拍案叫板,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自愿为囚去接近那帮人!” 福哥儿双眼亮晶晶的,小手拍的通红,显然是极为捧场。温玉兰虽然面上没太表露出来,但望着宗一封的眼神也明显软化不少。 温瑜看着气不打一处来,在背后阴涔涔叫到“宗大人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还有闲心到我温某家中做客?” 宗一封身体一僵,干笑的转过身:“温兄不是跟徐大人说话吗,这么快就过来了啊哈哈哈,我就是在昌建有点水土不服,歇一会儿就好了,这不想着给玉兰讲讲见闻。” 温瑜鼻子都要气歪了,同是蜀地,从蒙阳到昌建能走出个水土不服?!这人真实脸皮比城墙厚,连忙将他轰走。转身看温玉兰,她因被兄长撞见跟宗一封说话,正羞得满脸通红。温瑜一搭眼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罢了罢了,温玉兰这个年纪在古代也差不多该说亲了,宗一封虽然不着调,但人还是靠谱的,既然妹妹喜欢,那只能便宜那王八蛋了。 嘱咐了两句温瑜就带着福哥儿离开了,这些日子一直有战事,实在是顾不上儿子,现在自然是全力弥补。好在福哥儿懂事,现在依然是一副软糯糯的样子,乖的让人心疼。 温瑜一边陪儿子,一边忙着战后清点工作,虽说伤亡不大,但蒙阳也损失了一些民壮。温瑜此次重点对那些牺牲的士兵的家属进行补偿慰问,确保办好英雄们的身后事。 另外,这次战争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温瑜明显感觉到,城中人与人的关系紧密了不少,特别是那些后迁户进来的难民们。老实讲一开始温瑜决定收留难民的时候,城中不是没有异议,但毕竟都是蜀人,而且难民们进城后也帮着建设了新城,于是这些话就都隐忍不发。 可现在这些新蒙阳人在保卫战中贡献了巨大的力量,温瑜手中有一份名单,上面是在这次战争中立下功劳的百姓,其中一半都是难民。可能是由于他们其中大部分都是青壮,总之要是没有这帮人蒙阳能不能保住还是另说。其中一位丁荣的人,曾经是个武师,在这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他自己就歼灭了六七十人,着实了不起。 还有之前蒋磊案中被误抓的赵二狗,他这人本身就心眼儿多,只可惜没用到正地方,经过温瑜的规劝后打算洗心革面,看准蒙阳发展的好时机,跟小弟李铁牛从外县运了一大批建筑工具,借钱租了个店面做起买卖。蒙阳工程多,他这两年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此次守城,他不仅改良了一批工具帮助城里打攻防战,还带着伙计身先士卒,看到他温瑜总算是觉得自己这几年没白做,最起码实实在在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 温瑜挑了一个好日子,命手下搭了个简易的台,在全城人面前给这些人颁发了勋章,还将他们的名字刻在一块碑上供后世纪念,众人感动得涕泗横流,都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虽然张平原等人身死,但还有许多叛军余孽没有伏诛,不过如今这些事情跟温瑜等人关系就不是太大了,朝廷的大军已经赶到,对上本身就群龙无首的白莲乱党简直就是以摧枯拉朽之势取胜。 这次带兵的是吏部尚书之前的至交好友,打仗之前还特意来蒙阳找徐敬,表面上是向徐敬打探叛军的情报,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根本就是受其母亲继父之托来看看徐敬的。果然,几句寒暄之后就开始旁敲侧击的对他说家里有多么想他,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回家看看。温瑜看徐敬面无表情,想着他可能是依然过不了心中的坎儿,几句话就将带兵的将军打发走了,然后担忧的望着他。 徐敬接收到他的目光,开始有些茫然,旋即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正清多虑了,我是在想,此次回家后要怎么跟母亲解释,要不然你跟我一同前去吧。” 温瑜大惊:“要将我们俩的事跟伯母坦白吗?”他觉得有些为难,倒不是不愿意,但这个时代,出柜着实有些惊世骇俗。 徐敬摇头:“这倒是不急,但无论怎样,我总想让你见见我家里人。” 温瑜听罢心中一暖:“好,今年过年我跟你回京。” 蒙阳城中温情脉脉,朝堂之上风起云涌。无他,朝中大佬们再一次因为蜀地吵起来了。要知道这次立功的温瑜、宗一封无一不是跟万指挥使直接亦或间接有过矛盾,而徐敬,经调查此人也跟吏部尚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吏部尚书可也是清流那伙! 自己提拔的成都知府烂泥扶不上墙,对头那边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屡立奇功,万指挥使表示心情十分暴躁!秉着损人不利己的原则,万通充分发挥了自己无力也要搅三分的性格特点,在朝中清流们要求论功行赏的时候故意模糊那几人的功绩。 清流们气不打一处来,鬼都知道万通这人打的什么主意,那成都知府刑甫知情不报耽误军机,结果到了万通嘴里却成了忧国忧民的大好官,明明是温瑜的功劳此时全部嫁接到成都知府脑袋上。 成化帝淡漠的看着下面的人吵作一团,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他本来年幼时遭人囚禁,就留下了病根,这些年身子愈发不舒服了。他也没敢表露出来,只有几个御医和贞儿知道。想到万贵妃,成化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暖意,这世间能得贞儿这样一知己,他此生也足矣了。 看了眼下面夸夸其谈胡搅蛮缠的万通,成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贞儿这两个弟弟,真是连她十分之一的聪慧都没有继承到,罢了,蠢有蠢的好处,自己保他们一命还是不成问题。 正当成化帝神游天外的时候,下面的官员已经觉得吵不出什么,于是让皇上裁决。成化慢吞吞的开口:“那成都知府刑甫,尸位素餐,这些年毫无功绩,如不是怜他年长,早就该让他告老还乡了,此次他这个官也就不用当了。” 底下清流们各个面露喜色,就差齐呼陛下圣明了,而与之相反,万通则心中忐忑,心想要不要下朝去找姐姐求助。 谁知过了片刻,成化帝又道:“至于新任知府嘛,之前的章平丘不是留京待用吗,让他顶上吧。” 清流们如遭雷劈,这章平丘可也是万贵妃那边的人啊!众人刚要开口,成化帝继续放雷:“此次平叛中,蒙阳知县温瑜、巡检徐敬和宗一封居功至伟,守城有功,刚好成都同知致仕,就命他为新任同知,升徐敬为成都安抚司副使,随其一同上任,宗一封归京待命。” 趁满朝文武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成化帝迅速溜之大吉下朝找万贵妃说悄悄话去了。 郭峻闭嘴一言不发的归家,他已经够小心结果还是被好友堵在路上了。户部侍郎冷大人满脸堆笑:“郭大人,这么巧,我记得这也不是您归家的路啊?” 郭峻无奈的叹了口气:“冷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此事我也没办法,只能说是圣意难测,我们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 冷大人还是不死心:“郭兄自谦了,谁不知道您是陛下心腹,又是这大明数一数二的通透人,好歹指点一下小弟,小弟用身家性命发誓,绝不会吐露给第二个人,我只求心中有个底。” 这大概就是朋友太多的坏处了,郭峻没办法,反正冷大人向来胆小,人品也还是信得过的,索性就跟他讲了吧……郭峻沉下眼帘,缓缓吐出两个字:“太子。” 冷大人刚还没反应过来,但他年纪轻轻当上侍郎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思索了一会儿面色大变:“陛下身体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噤声!”郭峻急忙制止他,好在周遭没人。“也可能不是这样,但总之陛下先是让万通的人继任知府,又安排他人分权掌管政务军事,不过是想几方相互制衡。另外这位温大人……后生可畏啊。” “是啊。”冷大人也不由跟着感叹:“短短两年多,将蒙阳这一个小小的下县,变成西南重镇,这不是一般的才干,陛下现在压着他,不过将提拔的机会送给太子。” 郭峻面上没表示,心中却不赞同,冷大人还是小看皇上了。皇上如果真想打压温瑜也不会让他两年多从七品升到五品了,虽然也是想让太子施恩,但更多的恐怕是让他在地方官场磨炼些许,顺便让他去补考个进士,毕竟大明举人当官到四品就顶天了。等他学问出身这面短板补齐,恐怕这小子日后迟早会入阁。好在自家继子与其关系不错,相信凭温大人的聪慧也能读懂圣上的心意…… 温瑜,温瑜能懂才怪。他根本就是半路出家,原主虽然书读得多,但对于大明朝堂体系依旧一知半解。再说温瑜身为一个现代学渣,让他转战几百年前的大明再去考科举无异于要他的命。 当朝廷的圣旨下达的时候他还一知半解的,不过好在季卿跟自己一同上任,两人不分开就好。得知温瑜升官的消息温家自然是一同欢庆,就连远在老家的温父也委婉的表示了想跟温瑜一同去成都府享福的意愿,一脸黑线的以蜀地叛贼未平,险象恒生为借口打发了温父后,温瑜就开始准备交接的工作了。 说实话现在立刻蒙阳,温瑜还是十分不舍的。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个就任的地方,这座城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是在他的指挥下建设的。他在蒙阳收获了亲人、朋友、爱人,在他最迷茫的时候,此地接纳了他。他也将自己这两年全部的精力以及心血投注到这座城里,现在,是时候说再见了。 不舍的又岂止是温瑜,听说要走,连福哥儿都有些闷闷不乐,温玉兰这些天也频繁出门,跟自己结交的好姐妹们相聚,毕竟这个时代,一分别,可能就是一生。 第一个离开的是宗一封,锦衣卫向来讲求效率,他必须马上回京述职。虽然没有明面上升官,向来他以后的日子想来也是一帆风顺,这些年锦衣卫被东厂西厂打压,已经好久没人立过这么大的功了。 临行前宗一封又来找温玉兰,当然被温瑜严防死守,任凭其油嘴滑舌也冷酷拒绝到底。宗一封气得直跳脚:“我这马上就要走了!连看一眼兰儿都不行吗!” 温瑜不为所动:“男女授受不亲,宗大人为何要一再越举?” 宗一封气的牙痒痒:“好!你等着,我回去就让家里下拜帖请媒婆上门提亲!” 温瑜哼哼唧唧不是很乐意道:“等那时候再说。” 宗一封愤愤的看了他两眼,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等他彻底消失后,温玉兰才从后面红着脸出来。温瑜好笑的看着她:“这下你满意了?” 温玉兰狡黠的眨眨眼:“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要是没有三书六礼,我才不要随随便便见他。”温瑜心下安慰,还行,自己妹妹心眼儿多又领的清,以后的日子估计不愁了。身为龙凤胎,还好不像温琼那小混蛋。 想到温琼,温瑜又想揉眉心了。因着战时他刚好去成都考试,暂时没回来,索性温瑜就让他待在成都,要是蒙阳真有个万一,好歹给温家留条血脉。这小子日日哭天抢地不说,还磨拳霍霍要快马回来保护温家。温瑜想着他那小细胳膊,顿时哭笑不得。还好王阳明王大圣人给力,在温琼身边死死按住他不让他冲动,否则温瑜估计又要头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经常用闲暇的时间读读明史,越看越觉得,成化帝真的是明朝最被低估的皇帝,没有之一。 他的功绩在明朝绝对可以排进前三。大家有时间可以去找找他继位时候明朝的情况。 总之就是崇祯没做到的事,他做到了…… 这么说可能不太妥当,但他确实是救挽大厦之将倾,强行给大明续了近百年。 不过他晚期是真的不太行,重用了些贪官污吏。剩下可能唯一的污点就是万贵妃了吧(虽然我个人不觉得这是污点)。 第69章 番外三(全文完) 温琼是边哭边回府的, 见到温瑜之后便想飞奔过来讲大哥一把抱住, 在温瑜的瞪视之下最终还是没敢, 转身去搂福哥儿。小福哥儿白嫩嫩肉乎乎的身子被小叔叔禁锢,挣脱的脸都红了,最后还是温瑜看不过眼将儿子解救出来。 温琼一脸哀怨:“大哥, 我们差点天人永隔了, 你怎么还是这样冷淡。” 温瑜斜眼:“把鼻涕擦干!看你这点出息!我怎么会有事!倒是你,听说你在成都府好生不听话,让你老老实实待着偏偏不!多亏了王公子管着你, 等这里事情办完了要好好谢谢人家!” 温琼刚被自家大哥训得灰头土脸,转身听到自己朋友得到夸奖,有翘起尾巴像孔雀一样得意洋洋的开屏:“那是,我的朋友自然都是人中龙凤, 我跟守仁说好了,过段时间就一起去游历。” 温瑜看着偶像的份上没打击他。温琼接着道:“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大哥。” 轻轻抿了口茶, 温瑜漫不经心道:“什么?” “之前我不是去院试吗, 成绩已经出来了,我中了榜首,过几天去成都府学政大人说要拜访一下大哥交流一下经验,听说他儿子之前也跟我差不多不学无术。” “等等!你说什么?你中了榜首!?”温瑜大惊, 他之前偷偷带着温琼的文章去请教过名儒,都说中个秀才问题不大,可没到榜首的地步, 考成这样真是超常发挥了。 但温琼仿佛对此不怎么在意,依然是一副瓜兮兮的模样。想也是,这小子本身对仕途兴趣就不大,但不管怎样,他现在考中了秀才,算是半只脚迈入官场,想来日后中举的概率也很大,实在不行当个闲官也算后半生有了着落。温家几人,温瑜其实最放心不下的始终是这小混蛋,现在他中了还是很高兴的。 转眼到了交接的日子,接任温瑜县令之位的是梅鸿之,这点着实让他送了一口气。毕竟现在蒙阳很多东西还处在萌芽阶段,如果换了一个人温瑜不敢保证这棵小树能不能长大。现在梅鸿之当政,蒙阳也是他的心血,二人思想理念相当一致,就算三年后他任期满离开这座城,相信到这段时间也足够蒙阳发展了。 温瑜又就交代了一些还没做完的事,比如秋收,修路之类的,梅鸿之等官员一一用心记好,等到最后众人已是眼眶泛红。相处了这么久,大家也不傻,虽然一开始会偶尔在私下吐槽温瑜不近人情,规矩太多,就好像现代公司里白领们互相说上司坏话。但他们心里都知道,温大人是个为他们好的父母官,再加上自己也实打实的得到了许多实惠,可以说整个人生都被改变了。 如今这么好的上官离任,当然舍不得。温瑜看着这些手下也是感慨良多,想当年他只身一人来到蒙阳,一点一点的积攒班底,现在这里每个人都是能独当一面的良才,要不要挖几个带走呢……温瑜暗搓搓的想着,旋即又看了身边眼泪汪汪的梅鸿之。哎,算了,梅鸿之也是第一次当县令,估计压力不小,此事以后再说吧。 这番心理活动要是让对方听见不知道可怜的梅大人是何感想。 温瑜特意挑了一天,趁天还彻底亮,准备离开蒙阳上任的。反正该嘱托的都完事了,他这个人还是不太习惯分别。 一大家子,有老有小,甚至连猫霸王一家都带着了,再怎么小心,动作不可能不小。但奇怪的是,无论多大动静,街道上始终空无一人,温瑜心里纳闷,最后只能都归到天黑上。 好不容易走到城门,还没等下令让守城的士兵开门,身边小厮元宝就一脸惊异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温瑜定睛一看,原来城门口黑压压站了一群人。 只见蒙阳城男女老少,携家带口都来城门口送别。外城已经装不下了,门卫不得不破例在这个时间打开城门以容纳这全城的人。 看到温瑜,蒙阳百姓们无不激动万分,纷纷道:“温大人,我们听说您要走,特意来送您!” “大人上任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这还是跟梅大人打听才知晓!” “就是!我们差的没赶上!” 温瑜扫了梅鸿之一眼,对方佯装望天。但温瑜此时也没办法计较了,他望着面前的蒙阳百姓,有自己经常去吃的馄饨摊老夫妇,衙门前卖糖葫芦的小贩,茶馆里的说书人,一起探讨过农事的佃户……在蒙阳的一幕幕仿佛走马灯一样在自己眼前闪过,最后,一向自诩冷静自持的温瑜还是落了泪,百姓们也是泣不成声。 等大家情绪稳定一点,受温瑜恩惠最大,改变最多的刘桂花代表百姓送上万民伞。温瑜两辈子加一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万民伞很厚,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大家的名字。温瑜拭了拭眼角,将万民伞牢牢抱在怀里,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在徐敬和温家人的陪伴下转身离开。 百姓就这样一路相送,马上就要出蒙阳地界了,大家还不肯散开,温瑜只能一再下马规劝。最后到达西山,这里曾经是温瑜剿匪的地方,也就是在这,温瑜开始了自己治理蒙阳的第一步。 “再往前走就要进成都府了,诸位就送到这吧。” 迟早都有这一别,众人低头沉默不语,最后还是温瑜一再向梅鸿之示意,他这个现任知县才出面将大家劝住。 说也奇怪,这几天本来天气一直都不好,早上出门还是阴沉沉的,如今却转晴。秋日的阳光打在人们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想闭眼,温瑜骑上马,带着温家向前走。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声响,蒙阳百姓们齐齐跪下。 温瑜没回头,只是吩咐身边人赶紧调回去让他们都起来,自己则紧紧抱住怀中的万民伞,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本来是还有两个番外的,主要是将温瑜到成都官场上的众生态,还有一些跟新同僚们的交锋。写了一些最后让我删了。 感觉我个人还是喜欢这样温情的结尾,有时越读史书越觉得古代平民过的苦,但最起码在这篇文里,蒙阳百姓们最后能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所有事从蒙阳开始,在蒙阳结束。 最后厚脸皮为新文《伪道姑下山(明穿)》求一波预收,受是穿越的女装大佬,攻是嘉靖帝,我观望了一波风向,感觉最后很有可能会被归到无CP里,反正清水文,到时候不行大家就当社·会·主·义兄弟情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