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秦国大业 作者:晴空勿语 文案: 二流小演员在片场被自杀 穿回去秦国继续他的角色扮演-- 咦,不对,怎麽连秦始皇都出来啦?那家伙不是挂了吗? 喂,秦王老爹,你要演也要演得像一点啊 要不要儿子我教你怎样演? 来来来,先收住一身霸气 你不是秦王了! 等等--秦国不是统一了天下吗? 怎麽还要打仗? 啊啊啊啊老爹救了个命,抗不住了啊啊啊!!! -->看二流小演员怎麽抱紧秦王陛下的大腿,在这乱世中挣扎着活下去。 PS: 1. 秦始皇 x 扶苏(注:主受,扶苏是穿的,秦王是重生的) 2. 本文略欢乐 3. ……本作者是历史废柴,只能尽量还原历史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灵魂转换 重生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始皇﹑扶苏 ┃ 配角: ┃ 其它: ================== ☆、悲摧的被自杀[修]   片场上忙得不可开交,连龙套也要帮忙搬东西,搭景等等,导演跟编剧站在一旁商量着一会儿要演的剧本,一边指挥着工作人员搬动所需的道具到指定的位置上。   今天,苏华比较早到达片场,让化妆师化好一个淡妆,但拿着剧本,在片场溜了一圈都找不到任何大明星合照﹑拿签名後,只能失望回到後台了。   同时间,苏华的经纪人正在後台急得团团转,一见到他回来,立即拉住他的手,责备的说:「你怎麽不带电话?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再次玩失踪了!」   苏华立即举起手,作投降状:「别拉别拉,衣服要破掉了!你想我在片场lou奔吗?怎麽好意思?」他表情贱贱的,没有一点正经。   他顺口接着说下去:「手机?没有响啊?你看……」他在衣袋内摸索,表情一僵,然後连忙把身上的所有口袋都翻遍,尔後无奈地摊手:「又不见了。」   「你每次都这样!」苏华的经纪人气结,摊上这一个明星,她真命苦啊!   不过她也是新入行的,要不是她的阿姨是经纪公司的高层,她也没资格一开始就带苏华呢,两个新人碰在一起,结果就是不时闹出一点笑话。就像今天,她原本需要开保姆车去接苏华的,而不是让苏华自己坐车过来片场,可惜两人都没这个觉悟,以致差点弄出一件乌龙事。   毕竟苏华再不入流,也好歹是个二线的小生,不时会有剧本找他演配角,已经不是龙套时的待遇,该配备的,公司都给他配了一套,级数不及一线的大姐﹑大哥们,但对比其他人已经好得太多。   说起来,苏华能混到成就,靠的完全是运气!   他长得虽然好,但娱乐圈中长得好的人会少得了?   他一开始就只是在各大的剧组中客串龙套的角色,混了没一阵子,突然所处的剧组的某个配角跟剧组闹翻了,导演一气之下,在场内找了一会儿,便相中了苏华那副奶油小生的模样,而苏华从演剧学校出来的,自然也有两分把子,借此机会一炮而红。   加上他又会混,不时弄点小诽闻,一年之後,也混成了小有人气的演员了,还有自己的粉丝群。公司觉得他是可造之才,更不时让他接点曝光率够多,却又不太重要的小角色,渐渐苏华熬出头,开始可以抢任男三或是男二等等的配角,他的演技也过硬,居然就这样从默默无闻的小子,花了三﹑四年时间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靠的是运气和实力。   平时苏华喜欢在片场溜达,看能不能要给个签名,卖回出去也能换点钱啊!幸好他嘴甜,能哄人,至今跟那些一线的大姐﹑大哥之间也相处得不错。   今天便是大片<秦国大业>的拍摄日子,苏华饰演扶苏的最後一天。   他今天的戏正是扶苏听到赵高的伪旨後,自杀而亡的一幕。   说起来苏华还是满喜欢这种死亡戏,因为拍完之後,导演一定会封给他红包,用来挡挡刹。   苏华缺钱是行内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爱赌的妈妈,即使苏华一套戏能得十多万,也不够他妈妈一个晚上输完的。   临到拍摄的时候,苏华换上戏服。   扶苏作为秦国的大王子,戏服非常精致。   秦国大业是一套商业大片,投资商很大方,资金也充足,所有戏服全是人手一手一脚所制成的,导演期望这一套戏卖座後,还能卖掉这些戏服来赚钱。   苏华美美的站在直身镜面前欣赏自己一身英俊的打扮,头上顶着高山冠,甩一甩头,上面的刘苏便顺势而晃动。   突然他从镜子看到门前站着一个男人,脸上的笑顿时收起了。   男人嗤笑了一声:「真绝情,分手後连一个笑脸都不愿意给我吗?」   他身上穿着简单的古代武装服饰,苏华认得出,这是隔壁正在拍摄古装电视剧的服饰。   「是你先对不起我的。」苏华轻声的说。   这个男人跟他好了一年,因为男人的工资不高,只是个三线的小生,为此苏华没少给钱他花,还帮他找戏路。别人都称赞他够朋友,苏华不以为然,只不过是顺手而为。   可惜一年後,这个男人就劈腿了,找的还是女人!   苏华觉得非常呕心,早知道他是‘双插头’的话,他就不会跟他好上,白白浪费了一年,还有……很多钱!   男人走过来,双手环着苏华的腰:「你真的这麽绝情?」他的声音变为哀怨,再配上他的身高,非常不谐和。   「放手。」苏华淡淡的说,没有动气。   「我跟她分手了,我知道错了,你回来我身边吧,我没有你不行。」男人苦苦的哀求。   「呵,」苏华嘲讽的笑了一声:「没有我不行?李辉明,你当我是傻子?离开我了後没戏接了吧?你这个贱人,给我操上瘾了?还是你找不到其他金主包养你?啊?滚蛋吧,我才不要别人玩烂了的臭鞋。」   「苏华!」李辉明的脸扭曲了:「我都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你,你还想怎样?你说,你怎样才能回到我身边?」   「没有可能。」苏华认真地掰开他的手:「我跟你没可能了。」   「苏华,我真的爱你……」李辉明绝望地说,他原以为苏华只是一时气愤才要跟他分手,他也讨厌苏华一直管他,拿乔地答应了。原本想着等他气消了自然会回来自己身边,想不到苏华这麽绝情,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苏华只是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地走了出去。   ──爱他?爱他爱到跟别人滚床单?这种爱他无福消受!   「你不要後悔……苏华……你不要後悔……」李辉明握紧双拳,气得浑身发抖。   *   苏华进了片场後,便把刚才不愉快的事忘记了,他坐在自己专用的小板凳上──这点福利苏华还是有的──认真地再把今天的台词看多一次。   演戏方面,苏华是绝对专业的,虽然不敢说是最好,但他对自己的戏十分有自信。   他深信自己再磨练多几年,一定可以挤身成为主要的男配角,甚至连男主角也能偷偷期望一下。   想到自己光辉的未来,苏华忍不住勾起嘴角。   苏华的经纪人气喘喘的把咖啡捧过来,递给苏华。   「真慢。」苏华忍不住抱怨:「你就不能要求公司帮我请一个助理吗?」   「有得你喝还想怎样?!」经纪人怒:「你真的把自己当成宝了吧?我辛辛苦苦跑去後台给你买咖啡,你一句道谢也没有,还敢嫌弃?好啊你苏华,你混到跟毕灵一样时,别说一个助理,十个助理我也给你请!」毕灵是上年新出炉的影帝。   苏华缩了,知道自己不能惹火这个公司高层的亲戚,顿时收住了嚣张的样子,陪着笑说:「是是是,是我不努力,是我不好,大小姐,你别生气哈!」能屈能伸是苏华成功的秘诀,别说道歉,就是让他跪下来求她原谅他也做得出。   在娱乐圈中,骨气值几钱?   他还有一个妈要养,那怕再不好,也是他妈妈。   「苏华,到你。」导演在回头喊了一声。   苏华匆匆的喝了一口咖啡,然後塞到经纪人的手上:「请你喝哈,不要生气!」   「谁要喝你的口水啊!」经纪人十分愤怒,但苏华已经小步跑走了,她也不能真的追上去骂,不然明天的娱乐新闻的头条一定是她和苏华!   苏华在场内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後接过场务递过来的长剑,摆好了姿态。   长剑在灯光下闪闪生辉,即使知道剑是假的,还是让到苏华忍不住胆寒。   ──场务找来的剑也太真实了吧?这麽沉?   而且苏华一想到要把这玩意往自己的颈子上抹,那怕是再大胆的他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过忍了,这场戏只需要念几句对白,然後自杀死亡,之後他就能乖乖下场等红包了。   想到红包,寒意退掉一点。   苏华拿着剑,一脸悲愤的念着台词:「──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   他身後的男配角立即走前一步作阻止状,悲呼:「公子,住手!」   苏华用力地握住剑,往颈子上一抹,顿时颈上一阵剧痛,鲜血喷洒而出,划破长空,在灯光下闪出不祥的颜色。   导演愣住了,连口中的烟掉了出来,一秒後他才回过神,立即慌张地大叫:「快,快……快拿绷带来……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啊!」   苏华的经纪人那见过这种场面?她尖叫起来,令到场面更为混乱。   苏华倒地时还在想──   他妈的,痛死人了,这次红包要是不包厚实点,他绝对要跟导演玩命! ☆、被赐死的杯具   苏华悠然转醒,初有意识之时,他第一反应是闭着眼摸摸自己的颈子。   摸上去有着皮肤细嫩的触感,唯独是摸不到伤疤。   苏华很疑惑,他倒地後明明感到了自己的颈子痛得麻木,而且有明显的窒息的感,他知道已经一定是自己演自尽戏时太用力,割破了自己的气管。   ──甚麽破道具组,连剑开了锋也不知道?   难不成自己一昏迷便是数年,以致现在转醒後伤口已癒合?   这个猜想让到苏华深感不妙,不知他现在装昏迷的话还来不来得及?他可不要负担起那高额的医疗费!   ──想也知道,他妈才不管他死活呢,那会这麽好心帮他付钱……   苏华正打算紧闭着眼睛继续装死,可是他的手还没放下,就听到‘叽’的一声──门柱在地上磨擦的声音。   来的人穿着一身侍女服,捧着一盘水,见到苏华的动作,立即惊喜的转身往外飞奔大叫:「公子醒了!公子醒了!」整盘水掉到地上,弄湿了一室玉砖。   ──公子?神马玩意?   苏华见被发现了,无奈地睁开眼睛,暗自饮恨自己的动作太慢了。   初睁开眼睛,他便那一室的古典装饰给闪瞎了眼。   这不是片场,他知道的,毕竟他在那里混迹了几年,演艺城大大小小的古装房间他都去过参观了一次,哪有一间房间像这间一样,败家到用青玉砖铺地?   那怕是彷的也是极败家的行为好不好?   苏华看得心疼极了。   还有那金灿灿的黄金雕像,白玉制成的酒瓶和酒杯子整齐地放在檀木的桌子上……   他可以用颈上人头作保证,这麽败家的行头不是他的戏剧组负担得起的!   哦,莫不是……穿越了吧?   苏华立即想到他客串龙套的第一套电视剧──<寻X记>。   虽然作为一个露脸的机会不到一秒的炮灰士兵,但作为一个敬业的龙套,他还是由头到尾在片场混到拍摄完结,在导演面前混了一个熟面,得到多一个炮灰的角色。他看了拍摄後,总结而出那就是一套是男主穿越到去秦代後,霸气侧漏的故事。   认为自己穿越了後,苏华心中有着复杂的感觉,一方面庆幸自己终於摆脱了吸血的无底洞(赌),另一方面又觉得怪怪的,毕竟他前一秒还在片场受伤,下一秒就穿到来古代,这也太快了吧?   或许是他无意中被人挑选了作测试时光机实验,特意把他弄昏了好等他不会反抗?   ──其实不用啊,他绝对不会反抗,反而会乖乖配合的!只要给他弄张死亡证就好了。他买了人寿保险,那赔款也足够母亲花几年──希望她失去他後,真的会戒赌吧,不然没有人会帮她还债……   苏华立即在身上翻找,看有没有像通讯器之类的物体,把自己的希望传达。回不回去也好,至少给他办证!他作为小白鼠,总要有点补偿吧!   苏华怪异的动作使刚步入门的侍女迟疑了一秒,有点犹豫地问:「……公子?」莫不是打击太大,疯了吧?   苏华正在脱自己衣服的手一僵,然後若无其事地回头,先发制人说:「我手上的东西呢?」   这话问得巧妙,看似说明了一切,其实又甚麽都没有说到。一来‘东西’,没有指明是甚麽东西,二来‘手上’更没有指明是拿在手中?牵在手上?或者是其他?想像的空间十分大,又恰好解释了自己的行为。   侍女闻言,立即跪下,水染湿了她的衣服,那层层环曲的下摆立即有一大块的布料变成了深色。   「公子恕罪,湘儿没有拿走公子手上的任何东西,请公子恕罪,请公子恕罪……」湘儿以为苏华在责怪她,立即吓得在头上呯呯呯的叩起头来。   叩得极为响亮!   一个如花的少女如此虐待自己,那怕是苏华也感到心疼了。他连忙说:「不怪你,是我忘记了,之前并不是拿在手上的。」   湘儿舒了一口气,小心地抬起头,只见她额上红了一片,甚至有些鲜血渗透出来……   苏华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能直视那一片血红,他开始责怪起自己──让你说谎!说甚麽谎?害到人家都受伤了!   「行了,起来吧。没事就退下。」苏华清了清喉咙,憋出了这麽一句。   湘儿匆匆地用下摆擦去地上的血迹,站起来,低着头半曲膝:「公子,蒙将军进见。」   甚麽……将军?   苏华心中感到不妙,他对这时代完全不熟悉,谁知那个蒙将军是怎麽一回事?跟他有甚麽关系?   苏华内心有一百万匹草泥马在狂奔,不过他脸上淡定得很。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整了一下衣服──以他拍了这麽多古装片的经验来看,这是外出服,而侍女没觉得甚麽问题,由此可见可能他躺下时便是这麽一身服饰,只是不知道为甚麽会穿着外出服……睡觉?   「湘儿,现在甚麽时辰?」苏华庆幸刚才她有自我介绍。   「回公子,现在已经戌时了。(晚上七时)」湘儿恭敬地回答。   「哦……我之前发生甚麽事?怎麽……有点不记得了?」苏华装模作样地用手指揉揉太阳穴,表示自己不太舒服。   湘儿小心翼翼地看了苏华一眼,然後立即再次低下头,更为恭敬的回答:「回公子,来使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皇上遗旨中直斥公子无道,赐予公子死罪,公子一时气急便昏倒了。」   ──原来是昏倒了,难怪没有换外衣。苏华想。   他望了侍女一眼,再研究了一下自己的服饰,初步估计是唐以前的,至於多前……呃,不知道。   等等,他刚才听到甚麽?赐死?   坑爹啊,他初来报道,就要去赴死麽?不不不!他绝对要逃走。   那个蒙将军也不知是敌是友……先试探一下。   「蒙将军……意下如何?」苏华摆出一脸黯然,口气哀伤的问。   湘儿立即跪下,大声地说:「蒙将军希望公子可以领兵回朝,湘儿也不希望公子赴死,请公子三思!」说完後又重重的叩了一头。   呯的一声,直砸得苏华心惊胆跳。   原来是友啊……苏华终於舒了一口气,要是一醒来就发现身处敌营那真的太杯具了。   「嗯,起来吧,在门外等我,我先整理一下衣冠。」苏华装逼的挥了挥手。   「是!」湘儿又叩了一次头,弯身慢步後退,退到门外,关上门。   苏华一等到她出去,立即跳起来,急得团团转:「完了完了,这是甚麽情况?公子?甚麽职位啊?有多少兵啊?旧皇帝都死了,原来的那个人是不是跟新皇帝有仇啊?怎麽一来到就要赐死他?不不,还是先去跟蒙将军打探消息……咦,我怎麽说话这麽奇怪?」   苏华此时才发现,他说的根本不是普通话!而不知道甚麽的方言,可是他跟湘儿对答如流,彷佛与生俱来似的。   他终於有点底气了,觉得送他过来的人也挺高科技嘛,一定是他把语种植入了自己的脑内,自己才懂吧?   ──只是为甚麽没有把原主的生平也植进来呢?现在他一头黑啊,甚麽情况都不知道,而且连通讯器也找不到!   苏华磨蹭了一会儿,最後还是打开了房门。   他摆出了高傲的表情说:「带路吧。」   湘儿觉得公子自从醒了後,表现都很奇怪。不过她心思单纯,也没有想太多,只觉得公子是受了刺激,才性情有点大变,不禁生出了同情,觉得公子是天下第一可怜人。   她在前面带路,苏华在後面欣赏景色。   越看他就越心花怒放,瞧瞧这亭台楼阁,这占地面积,如果都是他的,那就发了!   一路走来,见到他们的人都纷纷跪下来叩头,苏华深觉他所扮演的人果然地位十分高,如果这次可以逃过死劫,他真的发了啊哈哈哈哈!   不过他跟原主长得有这麽像吗?怎麽大家都没发现换了人?苏华摸了摸脸孔,有点不解。   几个穿着较普通仆人还要华丽,却比湘儿低调一点的少女走过来,半弯着腰行了一个礼:「公子,湘儿姐姐,绿萼﹑绿柳﹑绿华﹑绿水已经把前厅打扫了。」   苏华瞅着她们,只觉得古代的山水真的不错啊!   一个两个水葱似的,那脸又白又滑,虽然长得不如湘儿艳丽,但已经非常不错了!比起一些娱乐圈的女人更要美丽N倍!要是李辉明找的女人也跟这质素差不多,他也不至於这麽生气。可惜他找的女人又丑又肥,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品味奇怪呢!   四个少女半蹲到脚都要酸了,怎知道苏华还是没有说话,看着她们发起呆来,她们忍不住求救似的看向湘儿。   湘儿小心地看着自家主人,见他还是没反应,於是清了清喉咙,板起脸说:「起来吧。」   四个少女见苏华没有反对,才如释重负的站起来,或许是半蹲得太久,身影有点晃了晃。   苏华催促着湘儿:「快,我要见蒙将军。」   不知这处的少年是不是如此可口?如果是的话──他不客气了……哈哈哈……   苏华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是‘被赐死’的人。 ☆、敬悲摧的文盲   蒙恬一见到苏华移步进屋,立即站起来行了一个礼。   苏华装作淡然,只是略为点了点头,便越过他走到榻前坐下,然後招呼蒙恬:「蒙将军,请坐。」   蒙恬是一个较常精壮的汉子,长得较为普通,但双眼深邃,太阳穴一突一突的,正是精通武艺之人。苏华三两秒之间便把他归类为──不可惹。   蒙恬仔细观察苏华,看到他一脸坦然,完全没有迷昏前的决绝,顿时心中大定。   他拱一拱手:「公子,属下不敢。」   「哦,那就不坐了。」苏华也不知怎麽应对,只好随口一说。   「……」蒙恬觉得自家主子有点奇怪,军人的疑心病发作,他再次认真地看向苏华,想找出形容的破绽,可是他无论怎麽看,这又真的是确确实实的扶苏长公子──   苏华回望,挑了一下眉毛:「怎样?以为我还是之前的我?哼……」苏华冷笑了一下:「要是迷昏前我还是以前的我,但迷昏後我就不是以前的我,我是一个全新的我!那个我怎能和这个我相提并论?」   蒙恬被绕昏了,他放弃了探究的打算,反正他守在公子房外的士兵们并没有跟他报告有任何异状,大抵是公子受刺激太大,性格变了吧。──可见蒙恬还是比较单纯的人,要是换着李斯,绝对会先用密事试探一下苏华,要是苏华答不出来,一定会被抓起来问话。   蒙恬心想:也是的,让他最为尊崇的父皇这样斥责,恐怕公子的内心受不了。   他低下头,拱着手:「公子,属下愚见,此事并不简单,应从长计议。公子乃皇上之长子,皇上向来视公子为继承人,岂会如斯待薄公子?况且皇上驾崩前还亲自下令公子前来督军,足以证明皇上对公子的重视。请公子三思,请勿轻信小人。」   苏华认真的点着头,点着点着,他突然觉得这话好像有点熟悉,要是把字词换一下,不就是他拍最後一幕时拍档的台词麽?   他正在点的头僵住了,但很快便回复一片淡然,把手袖用力一甩,站起来面对着窗外,背着手傲然地说:「蒙将军,你说本公子……是谁?」   蒙恬有点诧异,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苏华的背影,然後又低下头谦卑地说:「属下不敢……」   「说!」苏华大声一喝。   「公子乃是皇上的长公子,扶苏公子是也。」蒙恬用丹田气吼出这话,力拔山河气盖世,也许说的就是这一场景。   苏华心中一个咯噔。   果然是这倒楣的娃子啊啊啊啊!   他怎麽这麽倒楣,谁也不扮,就这麽好运抽中扮扶苏呢?   不会是那个不知谁在片场看到他演扶苏後,觉得他很合适做小白老鼠吧?   坑﹑爹﹑呢!!!   苏华内心在咆哮,但脸上却是一脸凝重:「没错,所以,你觉得本公子会信那群宦臣的说话?」──没记错来的人是赵高手下吧?要是来使不是被切了JJ的也没关系,到时就推到去赵高身上好了!(其实是胡亥的心腹才对)   蒙恬大感欣慰,激动地说:「公子果然聪慧过人!」他之前看扶苏那样激动,还以为他的主子真的要随那圣旨的意思而自尽呢!   苏华……哦不,现在开始就叫他扶苏吧。   扶苏含蓄地点点头,然後继续背着手,远眺前方的假山──其实应该说是目光飘散,他受的打击不轻……   「可是,事情迫近埋身──哦不,我是说,如今来使处处进迫,我们应当如何……自处?」咬文嚼字真心不简单,扶苏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如今之计,只能化静为动,先行定谋,方是上策。」蒙恬沉吟着。   「嗯,蒙将军所言……甚是!」扶苏装作沉思,其实是在理解蒙恬的意思,古人说话文绉绉的,不会觉得难受麽?看来他要是做到皇帝,第一件事就是废了文言文……   「等等,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耳上来像是绿柳的声音在外面叫着。   「何时大呼小叫?」扶苏不悦。   「将军,使者不顾阻挠,坚持内进。」突然在角落出现了一个人,单脚跪下作拱手状。   扶苏吓了一跳,差点想喊:有鬼啊!   蒙恬皱了一下眉头,摆手:「知道了,退下。」   「看来他们绝不摆休。」蒙恬转过来严肃地对苏华说。   扶苏也摆出同样的表情点了点头。   很快,来使──张承就挣脱了门外的阻挠,来到门前一把把木门推开,带着高傲的表情说:「长公子,陛下的圣旨尔等岂敢不从!」   扶苏实在不知这位是叫甚麽名字,他拍电影那会这位人兄在戏内是叫马德,谁知道真实历史上他是不是叫这个名字?唯一可以确定是蒙将军,就是他的死忠分子蒙恬了吧?也是他被害後束手就擒被害死的那个傻瓜。   ──哦呸呸呸,谁被害了?他过来後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扶苏不说话,蒙恬站前一步:「大胆,尔岂敢这样对长公子说话!」   「哼,长公子……」张承围着扶苏转了一圈,带着轻蔑的表情──他认为扶苏都已经是个死人,又何必再尊重他?   况且他是胡亥的心腹,他的主子已经在咸阳称帝,他岂会害怕扶苏这一个‘小小的’公子!   「长公子──还不快接旨?」张承带着高傲的表情,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竹简。   扶苏从醒来开始,第一次被人如斯对待!他有点投入过度,真的把自己当成真的扶苏!   他怒极反笑,抢过竹简打开,咬牙切齿地说:「你拿着这一个……」   傻眼!   这是玩意?   上面写着的……是文字?   玩他是吧?当他不懂汉字啊?上面的鬼画符是甚麽玩意!没有一个字他是认得啊啊啊啊!   一刹那间,扶苏突然意识到语言上虽然能交流,但文字上他却完全不懂此时代的文字……   他成了文盲,在他专科毕业後他才赫赫发现自己成了文盲──这世界上有比此更为杯具吗?   扶苏慢慢地把圣旨首尾对合,然後塞到蒙恬手里,站前一步,用身高──他比张承高半个头──威吓张承:「你以为本公子认不出父皇的字迹?用这等伪旨来欺骗本公子?来人,拖他出去──」拖出去干嘛?扶苏卡壳了。   蒙恬连忙打开竹简,不管左看右看前看後看……都是秦王嬴政的字迹啊?他家是秦王的近臣,对他的字迹是熟悉到不得了的。   不过他一介武夫,也不好就此作出评论。他相信扶苏一定有证据才敢如此妄断。他连忙站到一旁,静观其变。   ──其实扶苏也没甚麽证据,不过历史告诉他此时秦王都死翘翘了,那还能给他写圣旨让他自杀啊?而且历史书上说,扶苏是被伪旨所欺骗而自杀的,他虽然念书不怎样,但中国历史这科是绝对过硬的。   听到扶苏说要把来使拖出去,蒙恬连忙喝道:「来人!」外面全是他的嫡系,扶苏指挥不动。   「你敢!?」张承快要气疯了,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扶苏:「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张承!是胡亥的心腹!谁敢动他?谁敢?!   说实话,这人蹦出了这麽久,扶苏还真不知道他是谁囧……   扶苏敷衍地摆手:「本公子不用知道你是谁,光伪造圣旨这个就够你喝一壶了,来人啊,拖出去收监!」   「扶苏!」张承尖叫:「你会後悔的!皇上不会放过你!」   「皇上?」扶苏冷笑:「我就要看看你的主子拿出甚麽来称皇!」秦王属意的继承人本来是扶苏,就这点小杂碎就想他屈服?那就枉他白混了这麽多年龙套所练出来的金晴火眼!   此时两个士兵迅速入内,在张承发疯扑上去抓扶苏前制服了他,把他拖了出去。   张承还在骂咧咧,用胡亥来威胁扶苏,彷佛这样就可以逃过了关禁。他绝望地发现扶苏根本不为所动,连用秦王嬴政的名号都不能让他泛起一丝的波动!   这世界怎麽了?怎麽扶苏不跟剧本走?他不是号称仁厚忠爱﹑大孝之人吗?怎麽连嬴政的圣旨也敢违抗?原本应该是他拿出了圣旨後,扶苏立即一脸惶恐地跪下接旨,听毕先皇的教训後立即羞愤自杀啊──!!!!   这不科学──!张承带着悲愤的心情被拖走,因为他骂得太难听了,途中直接被不耐烦的士兵打昏了。   蒙恬看着张承被拖走,立即拱手奉承:「公子果真德智无双,连这等奸狡小人的计策也让公子识破!」   扶苏幽幽的回头,慢慢地吐出实话:「其实,我也看不出字迹是不是父皇的……」何止字迹,他连上面的字在写甚麽也认不出来好麽?   「……!」蒙恬被这真相砸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吾岂会让你这麽容易看懂小篆,这不是让我这个还在小篆海中挣扎的人妒嫉你麽!(为自己点蜡烛)上学期要默写小篆好不容易咬牙撑下来了,下学期居然要默写小篆的拼音……窝觉得毕业以後妥妥的去摆档骗人鬼画符是绝对可行的!(ps:那个张承是我自己吹出来的,找了很多资料都不见派过去来使是叫什麽名字,如果有人知道请告诉我!我立即修改!) ☆、操!窝魂穿了   扶苏又往前走了一步,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   他抬起头,透过大门看向前面的小桥流水,语带悲伤的说:「蒙将军恐怕会深疑本公子为何前後变化如此大吧?」   蒙恬老实的点点头,说实话,这样的公子他还真看不透,可惜他连夜询问守门的士卫,却查不出异状。   先前的扶苏温润如玉,爱民如子,深受普通人民的爱戴。他不偏不倚,视军中兵士为最亲众,不同与他们同吃同睡,也不爱摆架子。能跟着这样美好的主子,蒙恬觉得自己真的三生有幸,他一直认为扶苏最适合继承秦王之位。   扶苏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低下头假装拭去泪水,然後再次抬起头,彷佛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   他眼红红的说:「蒙将军是自己人,我也不暪你了。其实我昏倒後,父皇报梦给我,告诉我他被赵高﹑李斯所害,现在还不能入土为安,他的灵魂饱深受煎熬,期望我能尽快赶回宫为他办理後事,移棺入皇墓。我膝行涕泪把实情以告,父皇黯然叹气,飘然散去,父皇!父皇!」扶苏跪下对清亮的月半月悲呼,入戏三分,甚至还缩作一团,悲伤得颤抖起来。   所幸此时人民普遍相信神鬼之说,尤其秦王嬴政求仙问道已久,素来尊崇这等学说,所以蒙恬本人虽然并不太相信鬼神,但还是一下子相信了扶苏。   这不得不说,扶苏之前的形象太好了,蒙恬也没想到一向正直的主子会换了芯,变成说谎不贬眼的戏子。   「真相如此不堪!赵高!李斯!这等奸贼,居然敢谋害皇上!」蒙恬怒发冲冠,蒙家一向跟嬴政要好,而他本人也是嬴政亲自请来给扶苏当嫡系的,如此器重,令蒙家都感动不已!   「公子,我们现在立即令兵杀入咸阳,活捉赵高﹑李斯等人为皇上陪葬!」蒙恬眦目欲裂,自有一股不屈的意气!   扶苏见戏演够了,立即收住了泪水站了起来。   他听到蒙恬所说,却犹豫起来。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回到现代,而已扶苏长公子一向形象美好。这番鬼话用来胡弄胡弄自己的嫡系还算了,拿出去跟天下的人民说,会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别有用心呢?   他最多只是一个戏子,那有试过担任这麽高的职位?   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万民景仰的对象,要是闹出了甚麽。以後‘扶苏’再回来後会不会受不住骂名而再次自杀?   扶苏踟蹰着,他自觉化解了‘扶苏’中生命最大的危机,等於救了他一命,原本心中是非常自得的,但现在编造了一个故事出来,枉论世上有没有鬼神吧,单是这故事到底多少人接受?也是未知之数。   他可不希望把‘扶苏’搞成了後世人见人骂的过街老鼠!   「等等,蒙将军。」扶苏作沉思状:「我认为此计不妥。」   「愿闻其详。」   「首先,这两奸人所作之事,只有父皇报梦一事作证,实在站不住──实在难以服众。」扶苏一字一字的琢磨,深怕自己说出甚麽不该说的让人怀疑!   「唯今之计,我们何不化明为暗,设计让赵高他们先行暴露,再在民间散播真相,到时再举兵一挥而下,自然便顺利得多了。」扶苏沉吟:「到底他们所扶持的人也是我的弟弟,我想父皇不会忍心见到我们兄弟相残的,如果胡亥愧疚,我也会原谅他。」才怪,他绝对会把他废了。   蒙恬不明白为甚麽报梦一事‘难以服众’,不过扶苏最後的理由他接受。他不禁想:果然公子就是心慈,说了这麽多,其实只是为了保存胡亥公子的性命,他果真没有跟错人,这等善良之人才能厚待百姓!长公子没有改变,他,还是长公子!   他再次拱手,感动地说:「公子的气度,果真不是我等所能相及的!先前对公子有所猜忌,属下羞愧!一切依公子所言!」   「……?」扶苏有点茫然。   不过事情往好方面发展,他是喜见乐闻的,只要稳住蒙恬,上郡的军队不就可以任由他调用麽?   「将军明白就好了。那麽我们先计划一下怎样做吧!」扶苏一脸欣慰的拍拍蒙恬的肩。   「是!」蒙恬正色:「谨尊公子之意。」   「现在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来日从长计议,先行休息!」其实是扶苏也想不出甚麽好计策,他准备回去琢磨琢磨。   蒙恬此时才惊觉天色昏沉,他愧疚地说:「是属下大意了。」   扶苏摆摆手,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他跟随着湘儿溜回自己的房间,吩咐了他们无事不得接近後,自己立即关上房门,舒了一口气,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他立即三除两扒之间脱掉外衣和内衣,裸着上身,用手为自己扇扇风。   「吓死我了,武侠小说中的杀气居然是真的,那蒙恬也不是简单的人啊,以後怎麽办?」扶苏发愁,他对扶苏了解不多,只有在接到<秦国大业>这部戏後找了他的生平来看了几眼,便丢开了专心琢磨好‘扶苏’这个角色。   所以要是问大概的话,他还能倒背如流,要是问细节──抱歉,有些问题历史学家至今都还没有定论。   「通讯器,通讯器,你在那?」扶苏不死心的在房内翻找,甚至连床底也找过了,都不见任何异样。   难不成是不起眼的小物件?   扶苏站起来,疑惑不解。   无意中他与红木梳妆台上的铜镜对上了眼,他整个人一愣,脸上见鬼似的。   扶苏不可置信的倒退了一步,撞倒了旁边的夜壶,金造的夜壶倒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   他顿时惊醒,匆匆的喊了一句:「不要进来!」然後冲到铜镜前死死的抓着镜子。   这个人是谁?   不可能,这不是他的脸!   扶苏用力的抓着脸,似乎想把脸上的一层皮抓下来。   直到他的脸上渗出了些许血丝,他才相信这是真的……   这张脸,真的是长在他的脸上──!   这个时候,他发现身体不太对劲。首先肌肉比起之前的他结实了,其次是手脚粗糙,皮肤较为黝黑状,跟他以前的细皮嫩白完全不一样!   扶苏绝望的跪下来了,这一刻,他无法说服自己这是假的,是别人帮他整容了。   他似乎是真的穿越了,而且是魂穿!   难怪他能听懂这个时代奇怪的语言,恐怕是这副身体残留的意识。   这时扶苏觉得浑身发冷。   残留的意识,那……真的扶苏去了哪?   他借屍还魂了吗?   扶苏慌得连走路都不会,他在地上同手同脚的爬行,急忙的回到床上,用被子包起自己,瑟瑟发抖。   四周黑漆漆,只剩下桌上还有点油灯发出的余光,因为没有续油的关系已经显得有点暗淡了。   扶苏疑神疑鬼的左看右看,他总觉得黑暗中有甚麽东西在监视他,这猜想逼得他快发疯了。   他在被内发抖,慌张的大叫:「湘儿!湘儿!点灯!」   湘儿是和衣睡在外间的,她一听到扶苏的叫喊,立即起来,从柜子内拿出油。   她推开了扶苏的房门,为油灯添上了油,然後弯腰行礼:「公子,已添油。」   「不不不!」扶苏还是觉得不够亮:「你多点几盏,多点几盏!」   湘儿心中有着疑问,不过她还是乖乖出去多备几盏油灯点上。   房内各处点上几盏灯後,室内顿时光明起来,把所有黑暗的地方都照出来──只有家具的布置而没有其他东西。   扶苏总算舒了一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上身没有穿衣服!   所以他还是缩在被子内,尴尬的往床内躲了躲。   湘儿从不敢用正眼看扶苏,倒也没发现扶苏的异状,她再次行礼:「公子,湘儿已办妥。」   扶苏抬起头,想要叫她出去。   房内的光亮让他清晰地看到湘儿的额头已经一片青肿,还有暗红色的血丝凝结住,这个傻丫头恐怕由刚才便一直守着扶苏,没有空为自己上药。   扶苏放轻了声音:「你……不用守在门外了,额头去涂点药吧,明天换个人来,等伤好了,我再调你回来。」   湘儿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尔後又想到规矩又立即低下头,跪下:「湘儿不敢。」她很不容易才熬成了大丫环,可不想因为……   扶苏拍过几次宫斗剧,这些丫头的心思了解得差不多。   「我保证,你伤好了一定会调你回来的。快去涂药,别破伤……呃,别引起甚麽病症了。」扶苏想说破伤风,可是想到古代应该没有这个名词,便立即改了口。   「是的,谢公子仁慈!」湘儿激动的再次跪下叩头。   她没想到扶苏长公子这等高贵的人居然会为她这个低贱的人设想,这一刻湘儿觉得,那怕下一秒扶苏叫她去死,她也心甘情愿!   扶苏没想到只是心软了一下便收获了一个妹子的心,他只是缩回被子内,继续瞪向房内,深怕有鬼魂来找他寻仇…… ☆、五谷不勤扶苏   整夜无眠的结果就是扶苏脸色枯槁,两眼微陷,黑眼圈黑得快可以去装熊猫了,再加上脸上那几道抓痕,有种说不出的可布。   要不是扶苏的地位崇高,蒙恬差点吓到要让人把他拖进去关了──哪来的疯人!   晓是这样,蒙恬还是忍不住问:「公子……你的脸……」   扶苏淡定地坐下来,喝了一口浓茶提神。   「哦,那个啊,昨晚深思太过,便弄成这样了。」扶苏坦然极了,显得蒙恬大惊小怪。   蒙恬叹了一口气:「要是皇上还在……」   要是秦始皇还生存,见到他说不定把他当妖怪砍了。扶苏想。   「不说这个,蒙将军,不知如今之计,下一步应当如何走?」扶苏想到昨夜他瞪了一晚,不禁打了一记冷战,连忙转开话题。   提到正事,蒙恬也收住了脸上的可惜,换上凝重的表情。   「如今之计,属下认为公子应该尽快班师回朝,至於应该怎样布署,这……属下认为或许我们可以先联系咸阳我们属下的官员,以他们为首给赵高施压。」蒙恬给出的计策中规中矩,并没有太大惊喜。   扶苏第一时间摇头,且不说李斯和赵高在咸阳的势力会不会让他们这样做,就是那些官员之中也难保当中没有投靠过去的,到时泄密了,让对方有所防范就不美了。   其实扶苏也没指望蒙恬给出甚麽意见,打仗蒙恬在行,但玩这些阴谋手段的话,他的确不及扶苏的精通。   扶苏问:「麾下可有精通易容之术?」他想到春秋战国时代,那些公子食客三千,各种技能的人才都尽网罗在自己门下,这个扶苏长公子不会混得比他们差吧?   蒙恬点点头,说:「军中有一人能担此任。」   「这样吧,我想来使被我们抓住的消息应该还没泄漏出去。你去找一个跟那个来使身形差不多的,然後易容成来使回去跟他带来的人会合,再把我的‘死讯’传回咸阳,我们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张承因为过於自信,所以来公子府中也没有带多少人。他深信扶苏看过圣旨後绝对不会加以抵抗,却想不到这个扶苏内里的芯子已经换人了。   扶苏想了一夜,还是觉得不要改变历史比较好。历史上他的死讯传回去後,胡亥可是肆无忌惮的杀光了他其他的兄弟姊妹,还好奢无道,造成了他始一登基,各地便造反起义,没撑够三年,他也被杀了。   要是改变了历史,扶苏对於朝中局势不明,即是把自己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防着四周射来的暗箭。他不敢保证他的智商玩得过那些千锤百链的奸人……   蒙恬点头:「一切依公子所言吧。」   他不知道扶苏为甚麽这样曲折的弄这麽多事,照他认为,光靠他旗下的三十万大军,扶苏的皇位绝对稳坐。   扶苏踟蹰了一会儿,才说:「你把我的‘死讯’在民间传开吧。」   希望扶苏的民望真的这麽高,加速胡亥的灭亡。   「这使不得!」蒙恬吓了一跳:「公子地位崇高,岂可……」   「照我的说话办。」扶苏强势的说,他越来越习惯长公子这一个身份。   「……蒙恬遵命。」蒙恬拱手应下。   「公子,绿柳有事启禀。」门外传来绿柳的声音。   扶苏特许湘儿放假,湘儿左想又想,只好从‘四绿’中提拔出较为机灵的绿柳来接替她的工作。   扶苏没甚麽所谓的接受了,反而是绿柳的心儿呯呯跳,巴不得自己借这一次机会提升为大丫头,因此非常努力地把新工作做好。   「甚麽事?」扶苏问。   「王大人求见。」绿柳低头弯腰,即使隔着一扇门扶苏是看不见的,她也不敢有半分松懈。   ……这个王大人是那位啊?扶苏紧张得额头冒出了些许冷汗。他觉得完全没有剧本演戏,只能见一步走一步,无法NG。   「看来王离已经赶回来了。」蒙恬抵掌而笑:「好,好,天助我也。」   王离是蒙恬的裨将,他的爷爷王翦是秦朝的赫赫名将。   「叫他进来吧。」知道人名後,扶苏心中大定。他大约知道是何许人也,不过他跟‘王离’没有对手戏,只大约知道<秦国大业>中有那麽一个配角,却不知道他的性格和具体的事迹。   王离进门後先拱手:「见过公子﹑将军。」   王离是一个七尺大汉,雄纠纠的,肌肉愤起,站在那处,蒙恬和扶苏跟他一比,顿时矮小了不少。   扶苏抽了抽嘴角,真不知对方是吃甚麽长大的……   「道上安好?」蒙恬问。   「回将军,路上一片声平,并无异状。」王离是往京的路上被蒙恬急召回来的,他不知道上郡这处出了甚麽事,蒙恬的传言又没有细说,只好连夜加急赶回来。   蒙恬不禁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事由於他置於咸阳的旧部传言,似乎赵高和李斯那群略有异状,而且秦王已经多天不上朝,因此疑心会发生甚麽事情,连忙飞鴒传书给蒙恬,而蒙恬也起疑,就把王离叫回来了。   「来得好,事情是这样的……」蒙恬把扶苏胡吹出来的谎话又再跟他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王离跺脚,地上震了震,他大吼一声:「赵高龟孙子!」   「小声一点。」蒙恬有点头痛,王离能力不错,但就是太急躁了,所以他的父亲才把他放在自己麾下,希望可以戒去这点小问题。   扶苏被这一声音吼得耳有点失聪﹑头昏眼花──怎麽形容声量?把这人放在军前,光声音就可以杀人死了吧?   「抱歉,将军。」王离有点不太好意思。   「现在公子希望我们……」蒙恬又把扶苏的计策讲述了一次。   王离欲言又止的看看扶苏,脸上表示不赞同,但最後在蒙恬的眼神指示下,还是拱手受命:「谨遵公子所言。」   扶苏无视了他的不甘愿,接着说:「那第一步应当如何?」   「此事,未将倒有一计……」蒙恬慢慢的说。   *   烈日当空,四周的土地有些水份不足而裂开了。金灿灿的光线在这微凉的天气中努力发光发热。   森林中窜出各种慌不择路的小动物,十万大军在这山间行走着,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寂静得让人恐慌。   扶苏坐在大石,用手袖抹抹额上的热汗,转过头问蒙恬:「还有多久才到咸阳?」   蒙恬与王离研究着简易的地图,听到扶苏的说话,立即回答:「回禀公子,尚有三百余里的路程,公子莫慌,我们一定能在两个月内赶至咸阳。」   「……由今早走到现在,我们走了多久?」扶苏问。   「约莫十多里吧……」蒙恬有点不确定的回答。   噢,my god!   扶苏不愿形像的往後一倒──让他死了吧,还有这麽多路!   蒙恬跟扶苏提出的意见就是抄山路,不走大道,避开人烟,就能到达咸阳五十里外的山边潜伏,等待时机来临而一举进军咸阳,而另一支队伍从水路出发,约莫也可以在差不多时间会合,二十万的军力,蒙恬就不信不能与胡亥的军队一拼!   扶苏对於山路的印象还是处於後世那种──经人工的开凿,路旁还有一些小档口供游客买饮料小食甚麽──自然是痛快的答应。   却没想到三天之後,军队出发,他便傻眼了。   这时的山川野林,真的是野林,植物生长得密密的,别说路了,连可走的地方也不到一寸!   不到一寸,这是甚麽概念?这是山路?路在哪?   蒙恬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路,是开出来的。   本来扶苏认为是兵器的干戈,迅间变成割草的工具,在开路士兵巧妙的操作下,一条小径就这样开辟了出来。   扶苏郁闷,路的确有了,可是他却觉得受不住这麽多运动!   其实‘扶苏’这副身体,虽然是秦国的长公子,但是自年少时便在军中打滚,所以质素绝对是一级棒的,穿去现代即使参加三项铁人赛也没有问题!   但换进苏华这个五谷不勤的废柴,却觉得自己心理上受不了!   心理不停暗示自己不行,自然越来越辛苦,但无奈跟着十万军队,士兵不喊苦不喊累,为了自己长公子的皇位闷声赶路,他们或许会在未来的战争中死去,但这一刻,他们却是极为鲜活的!   在片刻的休憩时,士兵上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席地而位,东西随意放在身侧,三两个的聚在一起聊天。扶苏却知道,当蒙恬指令一下来,他们立即能化为最精锐的军士,武装起自己,继续在这荒山野岭中行走。   蒙恬看着扶苏,脸上有几分担心:「公子,你大病初癒,若果无法忍受,请如实告诉未将!」   王离站在一旁,他走了一天路,完全不觉得疲倦,他不理解以前那个即使行走三军也脸色如常的长公子,何时变成了这麽……弱?连十几里的路程都赶不到,这个人真的是……长公子吗?   王离一时间产生了对扶苏的质疑,但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扶苏把诉苦的欲望噎下,喝了一口清水,顿时精神起来。   「不用,我不累。」扶苏精神爽利,他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身体早已经换了一副,这样走了十几里,这副身体的双脚只是有点酸痛而已,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他之前一直跟自己说他受不了,才会觉得自己越走越累,现在一休息,才体会出真正的感觉。   「那就好了。」蒙恬站起来,喝道:「传令下去,全速前进,务求赶至山腰的那一片空地,今夜在那处过夜!」   「得令!」旅长扬声应和,一声一声的把军令往下传,传了十多分钟,扶苏还能听到隐隐的声音。   ──呃,全速你妹妹啊!扶苏郁悴不已。 ☆、被怀疑的扶苏   咸阳的大街上,风尘仆仆。   四周的店舖整齐的排列,正值中午时份,可是人流不见减少,在酷热的天气底下,主妇的拿着一个小菜篮挑着蔬果,也有挑夫挑着两担柴,一摇一摆的走过。   秦朝的刑法严苛,因此犯罪率还是比较少的。   嬴政……不,现在应该叫秦牧。   秦牧面无表情地把桌上的药分好,收柜。   「掌柜,一包去上火药。」一名熟客移步进店,眼角瞄到秦牧在收拾药材,小声地对掌柜说:「他已在此数月,不见其笑,亦不知其言也。」   掌柜瞥了秦牧那张死人脸,淡淡地说:「莫说人闲话,死人会笑,棺材会跳。」   「……」他们自认为窃窃私语,却不知秦牧耳力甚好,早已经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收拾药材的手紧了紧,尔後又放松,继续面无表情的收拾。   他,已经不是三个月前呼风唤雨的秦王嬴政了。   现在的他身无分文,只靠着走山路﹑打猎,好不浑身灰尘的从乡间来到咸阳。   看着熟悉的大街小巷,他茫然了。   他不知道来咸阳是为了甚麽,为了证明自己曾经是秦王吗?   站在大街上,仰望着那高崇的皇宫。他很想冲进去,验证自己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难道有人作法害他?   记得那时他打完仗回来,适逢癫痫症发作,赵高在身边服待,好不容易熬过去後,便昏倒了。怎麽一觉醒来,自己却躺在一间破屋之中,连身体也换了一副,显得年轻有活力多了。   不着痕迹的跟四周打探,才把身体的大概情况打探得差不多。   他有几块地,可是让他种地,秦王怎麽受得了!况且秦王也……不会种地!果断地把几块田卖掉了,只换了几个碎钱。根据他所知道的土地价格,这绝对是被坑了。他跟地方官争论过,可是没用,四周看热闹百姓的脸上充满麻木,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被欺压。最後他在与胥吏打斗时,更把钱袋给丢掉了,持着自己一身好武功才从中逃了出来,怕追捕不敢走大路,只能挑小路走。   走了一个多月,一心一意来到咸阳,却发觉自己甚麽都做不了,衡动行事只会令自己陷入困境。秦王自从卖地一事中,彷佛明白了甚麽。他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秦王,现在的他,连一个小官也能弄死他。失去了秦王的身份,他……甚麽都不是。   昔日旧部,自己这副模样去见他们说他是秦王,恐怕会被当成疯子抓进牢内杀了。昔日的住处重兵把守,还没有走近已被人带走。   没人会相信他就是秦王嬴政,除了他自己。   秦牧看着自己的双手茫然极了,站在街头,有好心的人丢给他一个包子,掉在地上,秦王嫌脏,也不吃,很快便被其他乞丐抢走了。   「傻子。」乞丐朝他吐了吐口水,秦牧追上去,却被因为对方熟悉地形而被甩掉。   他沮丧极了,自己连追一个乞丐也能欺负他。   饿了两天後,最终还是找了一份工作。所幸他识字,也会简浅的药理,所以能找到较高薪酬的药店伙伴的工作。   从不习惯到如今的忍让,秦牧付出了很多很多。要不是药店急需伙计,又不想训练新人,恐怕秦牧第一天工作便会被请辞。   作为秦王时他随心所欲,脾气也急躁,不会容忍任何人在他面前放肆。在他面前,官员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昔日他呼风唤雨,意气风发。今日他只能龟缩在小店中,受着掌柜的闲气。   但此时此刻他却不能用以前的手段对掌柜,除非他想坐牢。   秦牧看看自己粗糙的手掌,握紧又再放松。   是真的。   无论看了多少次,这双粗糙而黝黑的大手,真的是自己的……   又一个客人移步进店,风尘仆仆,愁眉苦脸,一进来便对着掌柜唉声叹气。   「老蒋,怎麽了?没见一阵子,倒是清减了不少。」掌柜先张嘴招呼。   老蒋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别提别提,跟着我表哥出去跑了一圈,听到一个传闻,不知是真的否?」   「甚麽?」掌柜八卦地问,手上不停在小抽屉内拿出药材,很快便包好一帖药给之前的客人。   之前的客人拿到药,付了钱後也不急走,就这样站着听八卦。   秦牧已经把药材分入柜,正觉得无趣地转入内堂,突然他耳朵捕捉了一个词──‘长公子’。   他不禁抬起头看向柜台前的三人。   「这,可是真的?」掌柜不可置信:「长公子,怎会谋反?他可是皇上最为得宠的孩儿啊。」   「皇宫传出来的,那有假。」老蒋说。   「而且,唉,传言,长公子被……」老蒋指了指屋顶,表示秦国地位最崇高的人:「赐死了。」   「……这……老蒋,你可别骗人,这是要杀头啊。」掌柜忍不住说:「这是假消息吧?」   「希望是假的。」老蒋摇头:「长公子多好的一个人。」   三人议论纷纷,站在一旁听着的秦牧却如像电击。   死了?   他的孩儿,死了?   秦牧懵了。   扶苏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作为父亲最为清楚。他自小谦逊有礼﹑尊长护幼,是他心目中最为满意的一个孩子。而且扶苏也没有让他失望,能文能武,十六岁便能出兵打仗,屡有战绩,民间亦传有不少他的美谈。而且他每到一处,必然为他张罗各种小玩意﹑吃食送至皇宫,嬴政嘴上不说,心中是很妥贴的。   这样孝顺的一个孩子,怎会谋反呢?   而且他的灵魂已经在这副肉身里,赐死扶苏的,又是何人?   秦王浑身发冷,他感到了心疼和束手无策。   第一次他觉得恨。   恨老天的玩弄,恨自己的无能!   在别国当质子时,他没有恨,只是认命。   母后与别人私通时,他也没有恨,只是憎恶。   但这一刻,他却恨了。   无法抑制的冷意从脊骨渗透而出,秦牧用力一挥拳,把柜打穿了一个洞,然後跑了出去。   「反了你,居然……」掌柜骂咧咧的,但及後看到柜子上的破洞,却立即吓了一跳,不敢再骂下去,深怕秦牧会回来走他麻烦。   秦牧一路狂奔,撞到无数的途人,他彷佛失去了一切的官感,只剩下心中的那一道气在支持他整副身体!   跌跌碰碰的奔至城外的荒野,没路了,秦牧停下,出尽气力大叫:「啊──!!!!!」   悲愤与伤绝,在胸中缭绕不下。   *   黑夜中,山上传来隐隐的光芒。   其他士兵分布在这敞大的山谷之中,或互靠着入眠,或是幸运地找到大石靠起来,三两个士兵在守夜,毕直的站在防守的位置。只有中间还剩一团火光,王离和蒙恬围着火堆席地而坐。扶苏累极,已在帐篷里睡觉了。   火烧柴发出噼哩啪啦的声音。   「蒙大哥,」王离沉默了一会儿,先说话:「公子……」   蒙恬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知道。」   「那……」王离踟蹰着:「这岂不……」   「目前尚未能证实公子是否真的打击过大而性格大变,所以我们并不要轻易下定论。」蒙恬说,任他怎麽查,都看不出这个扶苏有甚麽问题,甚至他偷看过他洗澡,连身体上的伤痕位置也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行为太过怪异,而且经常冒出一些古怪的用词。   如果这不是长公子,没理由连伤痕的位置全然一样,年份也差不多──除非,有人很久以前就开始计划找人取代长公子了。   蒙恬打了一记寒战,越想越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他是长公子。」蒙恬说:「他也只能是长公子。」   「明白了。」王离不是笨蛋,只是一时心理接受不到。   蒙家和王家已经经秦王的指示,站了队。要是现在爆出扶苏换了人,不是真正的长公子,他们家恐怕会吃不完兜着走,没有其他王子愿意接受他们这种已被标签上‘长公子的部属’身份的人。   蒙恬拿着一枝乾柴往火堆探,火光窜起,很快柴便被点着燃烧起来。   他始终想不明白怎麽扶苏昏倒後一觉醒来便变了样,昔时那个温文尔雅的公子现在又去了哪里?   秦王又崩溃,此时局势未明,他放置在咸阳的部下已经说了胡亥称帝,而且公布了秦王的死讯。   如果照现在公子所说的,这恐怕就是一场阴谋。秦王也有可能早已经不在了,就不知赵高和李斯两奸人是怎样把他去世的消息暪下来的……   蒙恬闭了闭眼睛,长叹了一声。   王离坐在火堆旁,不知在想甚麽,火光照得他的脸上有几分阴霾。   扶苏睡在帐篷内,尚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怀疑了,呼呼大睡,嫌热,还把被子踢掉了。 ☆、鸭子爸爸嬴政   一个月,军队已经行进了三分之五的路程,看进程应该不用两个月便可到达咸阳。   扶苏跟着军队走动﹑骑马,经历过怀疑自我﹑肯定自己﹑到现在的即使在马上打筋斗也没有问题……   蒙恬细致地照顾扶苏,等到赶平地的路程时,特地找了一辆马车给扶苏代步。   只是此时扶苏已经习惯了剧烈的运动,拒绝了马车,跟兵士走在一起,不时关心他们以前的日常生活──为了了解这时代的生活。   蒙恬看着,又觉得扶苏跟以前一样亲民。原本以为扶苏的性格变得高傲,想不到还愿意跟士兵亲近,让到现在士兵休息时都爱跟他闲聊,而他不时爆出来的奇怪言语也被认为圣典。   但接下来半个月,开始有点不顺利。   上郡军队无声的消失似乎已经惊动了首都,蒙恬也不以为意,发现了探子就杀,行进也更为隐密,不时在山间过夜──甚至连火也不敢点了。   扶苏都乖乖地忍受下去。   很不可思议。   一个半月前他还是养尊处优的小明星,年少时虽然没少辛苦,但比起现在三餐都是野味,一个多月了,也没洗上几次澡好吧?而且古代甚麽都不方便,去个厕所都没草纸……   更杯具是,他还要极力装作扶苏,一天到晚演戏真的累死了,只有在晚上自己的小帐篷,缩在被子内才敢碎碎念,怨天怨地,咀咒某个把他送来的贼老天。   扶苏快要被自己折腾到精神分裂了。   到了月中,蒙恬见自己班师回朝的消息防不住,直接走大道,还把兵带到相熟的郡中休整了几天。   此时咸阳的圣旨亦终於有了地址可发,一封接一封的直斥蒙恬失职,勒令蒙恬立即领兵回上郡驻守,不然以谋反定罪。   蒙恬冷笑了一声,直接拿绢布拿去擦屁股。   此时扶苏之前所说的,他已经信得七七八八,甚至去信质问首都中的之前一路随行的官员多久没见过秦王了?再在民间散播谣言,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胡亥被打得措手不及,他甚至十分恐惧,为甚麽这个秘密被蒙恬知得一清二楚?当中必定有内贼。   可是整件事上,只有赵高﹑李斯和自己三人知道,其他知道的都被他们灭口了,为甚麽还会流传出去呢?他内心第一个否认是赵高,对方待他甚亲,甚至要不是碍於礼法,他都想认赵高为乾爹了。   难不成……   *   三月,咸阳   皇宫的大殿上气氛浓重,一片抑压。大大小小的官员两行列开跪伏於地上,只是两眼不时跟相熟的官员交换一个眼神,或是担忧的看着某个一脸坚决的人。   胡亥穿着黑色底绣上金线的﹑代表最高等级的皇帝服,一脸自得地在宦官的引领下走进来。   他长得平凡,秦王的英俊完全没有遗传半分,反而显得有点阴柔。他微笑着看底下的官员跟他行礼,脸上充满一种张狂的喜悦和自傲之情。   甚至他还想:看,你们这一群老匹夫,当初是怎样对朕的大哥阿谀奉承,等到他一死了,还不是乖乖伏在朕的脚下?   「起来吧。」胡亥凉了他们一会儿,才挥手接受了敬礼。   一个宦官站出来,尖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各大小官员开始报告,等到一个多时辰後,汇报的官员跪伏回自己的队伍。   此时气氛突然凝结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对劲?   胡亥原本半昏昏欲睡,他被这气氛震醒了,坐直起来,眯起眼睛看向底下的众官员。   「臣,有时启奏。」一个御使大夫,霍辉宗,跪行爬出,恭敬地对胡亥行了一个礼。   要说胡亥最讨厌的,除了他那个大哥外,绝对就是御使大夫了。   在他看来这群只会说一堆有的没的废物,其实是不必存在在这世界上的,唧唧歪歪,烦到没完没了。   今次又想骂那一个官啊?   胡亥一脸不爽地靠回龙椅上,挥挥手,准了。   「启禀圣上,适时民间……」霍辉宗唠唠叨叨的长篇大论地说着废话,光引言就用了大概二三百字,听到胡亥的太阳穴微抽。   底下的官员知道的就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的一脸茫然地看着霍辉宗的後背,实在不能理解为甚麽上个奏,还要牵扯到仁义道德上面了?   直到半个时辰後,一句话引起惊天大波──「敢问皇上,先皇於何时驾崩?」   霍辉宗大声地念说出。   胡亥惊得弹跳起来,手指指着霍辉宗,抖动得不能成语:「你……你……」   「请皇上圣言。」霍辉宗跪下来。   「滚出去……滚出去……」胡亥气得不像话,更多是谎言被拆穿的心虚:「来人,给我拖出去……砍!」   此命令一出,朝廷上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很多官员即使事前已经猜想到结果,但看到胡亥这麽决绝还是倒抽了一口气。一些不知情的甚至发出虚喘的声音,一刹那间,朝堂上静默得连针掉下地的声音都恍若可听。   胡亥还在龙椅前暴跳如雷:「来人啊,你们都死掉了吗?给我拖出去,砍砍砍砍砍砍!」   霍辉宗一脸正义:「臣对大秦的忠心可超日月!」说完後,甩掉士兵的手,彷佛像是烈士一般自己正气凛然地走出了朝堂,身後的士兵面面相觑,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有官员反应过来了,连忙跪行而出,行礼:「皇上……」   「谁求情,一拼砍了!」胡亥暴戾地说。   「皇上!」另一个官员跪行而出:「霍大人,砍不得啊皇上!」他还想从情理角度﹑历史角度剖析一下此举对胡亥名声的损害等等。   还没等他张口说出第三句,胡亥又指了身边的卫士:「拖他出去,砍了!」   一连牺牲了两个人,刚才第一个出头的官员也默默跪伏回去了。   胡亥看着朝堂上一片寂静,满意地点点头:「现在没有其他事了吧?退朝!」果然权势才是世间上最美妙的东西,看,现在谁也不敢对他的行为指手划脚。   赵高今天有事出宫,等到回来皇宫後,两个大臣已经被砍了。   他不禁跺了一下脚:「坏事了坏事了。」连忙急急地跟着亲信往胡亥的住处直奔。   「皇上!皇上!」赵高提脚入内,连忙行了一个礼。   胡亥看见赵高,哈哈大笑:「赵官人,你来得正好,看朕这幅美人图画得如何?」   「皇上!哎呀,」赵高心急如焚:「这都甚麽时候了?皇上今早是不是砍了两个御史?!」   一提到败兴的事,胡亥显得有点不高兴,随手把自己画的画丢到桌上,然後阴沉着脸甚麽都不说。   赵高是一手捧他上去的,自然不怕他的冷脸,继续说:「皇上,此举可谓大大不妥!现在宫中流言四起,着实不妙至极!」   「谁敢说朕?全都拖出去砍了!」胡亥阴着脸说。   赵高有点恨铁不成钢:「皇上能砍尽全天下的人吗?」   「朕当然可以!普天之下,谁比朕更为有资格?」胡亥傲气地背着手,冷笑:「那一群多嘴的,别说朕砍了两个,就是全砍了,谁又敢说朕的不是?」   赵高气结──这是怎样的一个猪头脑!?   「对了赵官人,你可知流言是从何处而起?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会传至第三人的耳中?事有蹊跷。」胡亥把郁在心中的话吐出来。   「经皇上一说,的确并不简单,会不会……」赵高和胡亥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同一个人。   *   「喂,走开走开,这处不是你来的地方。」门卫守着衙门的大红门两旁,见到一个男人走近,立即挥手赶他离开。   「我想见长公子。」秦牧尽量用较为温和的口气说话,但在门卫眼中却是极之生硬的。   ──毕竟秦王嬴政何时用过这种卑微的语气和人说话?   「哼,你以为你是谁?想见长公子的人多了去,滚滚滚!」门卫不禁嗤笑了一声。   「你尽管去禀告,就跟他说──鸭子来找他了。他自然会知道。」秦牧说。   门卫相疑的对视了一眼,拿不定主意。眼前这个人虽然穿着粗薄的衣服,但气势不凡,而且说话言之凿凿,说不定──   「你等等……」其中一人决定还是进去禀告,万一真是长公子的熟人那他就完蛋了。   秦牧站着等,不禁陷入了回忆的旋涡中──   「父皇,为甚麽鸭子妈妈单独带着几只小鸭子在水上游?」小扶苏抓着栏杆,好奇地抬起头看向嬴政。   「……那是鸳鸯。」嬴政大人面无表情地吐槽。   「鸭子爸爸呢?」小扶苏完全没有被他父皇的吐槽而伤害心灵,反而扯着嬴政的长下摆摇来摇去,不依不饶的问。   嬴政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要是不回答,不知这小鬼会不会把眼泪鼻涕在他身上涂……   「嗯,找吃去了。」嬴政大人很敷衍地回答。心中开始抱怨忽悠自己带长子出来花园转转的老婆。   「像父皇一样吗?」小扶苏完全没感觉到秦王的不爽,一脸认真地﹑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以後也会给父皇找吃的!」   秦王的心忽然被那认真的眼神闪了一下,伸出手摸摸小扶苏的头:「乖。」   ──站在大门前的秦牧,勾起了嘴角,开始愉快地期待长子惊讶的眼神。 ☆、我是秦王嬴政   站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门卫出来了,脸上不太好看:「长公子不要见你,你滚吧。」   秦牧呆愣了,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他精神恍惚地往大街方向走。   由他重生开始,发生的事往往颠覆了他过往的人生价观。   自以为忠诚的仆人背叛了他,自以为孝顺的儿子拒绝见他。   秦牧一下子失去了活的勇气,要是连他的孩子也否定他,那麽他从地狱回到人间,到底是为了甚麽?   一个小男孩跑过,撞开了秦牧。秦牧顺势倒在墙上,脸上还是有点恍然。   「爹,我要这个,冰糖葫芦,冰糖葫芦!」他围着小贩跳来跳去,催促着後面小步跟着爹爹。   他的爹爹宠溺地摸摸小孩的头,然後便拿出钱给小贩买了一枝冰糖葫芦,递给小孩:「给你买了,以後不准顽皮,知不知道?」   「知道──」小孩乐呵呵的接过竹签,一蹦一跳的哼着童谣,咬着一粒甜丝丝的冰糖葫芦。   秦牧忽然有点羡慕。   记忆中这样温馨的情景,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   争了半生,斗了一生,做到了那至高无上的人又怎麽样?   却不如平常百姓的幸福。   这样欢笑的场景,只有在扶苏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才见过,没多久後他便换上一脸正经,装起小大人了。   那时他还夸了他甚麽?   长进了?   或许人死了一次会软弱得多,秦牧忽然伤感起来。他尤其渴望被别人肯定,肯定他还是……秦始皇嬴政。   不行。   秦牧甩头抛开了低落的情绪。   他是谁?   他是秦始皇,统一天下的皇者,岂能被这等小事击败?   秦牧用手换了换脸。   扶苏不原谅他,不愿意见他,难道他还不能潜进去见扶苏吗?   他是谁?   秦牧背手傲然站在大街上,阖目垂眉,星目剑眉,有着说不出的高傲自信──他,是秦始皇嬴政!   一个老妇撞开了他,啐了他一口:「挡路。」   「……」秦牧   *   夜阑人静,万物都在这一片大地上沉睡。   扶苏哼着他那时代的流行曲,脱了外衣,打算好好地洗一次澡。   突然一个人影从屏风後闪出。   扶苏这一个多月来警觉心提升不少,当下立即感觉不对劲,摆出跆拳道的姿势──虽然不怎麽专业──大喝一声:「谁?」   秦牧看着没见了两年的儿子如今如此瘦削,顿时生出了伤感:「苏儿,是我。」   「你?」扶苏迷惑极了,这又是甚麽东东?这一个多月认识的历史人物不要太多哦!?   「是我,你父皇……认不出吧?呵呵,连我自己也认不出来了……」秦牧失笑地摇头。   ──那来的精神病?扶苏想,他‘父皇’早就死翘翘好吗?   「你还在怪父皇吗?是父皇不好,没有告诉你遗旨的事,才让赵高这个奸贼有机可乘!」秦牧脸色恨恨的:「想我当日癫痫病发,却让小人有机可乘,如今只要我们两父子联手,必定能破除敌人的奸计!」   扶苏正想顺口回说要发神经自个发去,突然听出了不对。   癫痫病?   普通人会知道秦王嬴政有这种病吗?而且对方气宇轩昂,绝非一般凡夫俗子。而且嬴政死於癫痫病,这点是後世历史学家研究得出来的,他连蒙恬都没告诉他……   扶苏怔怔的看着秦牧,失声地叫道:「你真的是秦始皇?!」   秦牧收住了脸上温情,定晴一看。   一开始他是因为再次见到‘儿子’,心中激动,自然把扶苏怪异的地方忽略了。现在被这一声惊叫震醒,顿时从见面开始种种的不对劲开始浮现心头,性格﹑小动作不说了,光是那轻浮的样子便不像是扶苏。   ──更别提是扶苏根本不爱唱歌,那会唱这麽奇奇怪怪的歌曲?   秦牧突然一个闪身,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捏住了扶苏的颈子,把他压在墙上,阴森森的说:「说,你是谁?」   自己重生这等神异之事都能发生,扶苏让人作法换了灵魂,又怎会不能发生?   扶苏被捏得双眼发白,他死命地用双手在秦牧的手上抓出了一道道痕迹,双脚拼命的踢,却完全抓不开秦牧的掌控。   他绝望地发现那怕这一个多月来自问体力已经增强了不少,却始终无法与这时代的人媲美。   呼吸不到,扶苏的脸开始发白,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秦牧脸目狰狞,双目狠瞪,要把眼前这个占据儿子身体的恶鬼从扶苏的身体里赶出!   扶苏双目迷离,眼角流出了一滴不甘心的泪水……   不甘心……好不容易重获的生命却如此飞快的逝去……   他天天努力扮演扶苏这一个角色……为甚麽要这样对他……?为甚麽……上天……要给了他希望……又再次……收……回……   他延续了扶苏的生命,他……问心无愧!   那一滴的泪水,彷佛烫在秦牧的心中。   他忽然又想到了‘扶苏’的小时候。   自出生起,小扶苏就爱哭。   一两岁就爱跟在他身边哭叫着父皇。   一声一声,彷佛是这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他爱扯着自己的下摆抹眼泪,那怕让他的妻子说过多少次,他也不听。   秦王自然宠溺自己第一个孩儿,也不发怒,只是让多准备几身替换。   只是从何时开始,那一声一声稚气的叫唤转化为尊崇的行礼?是从他妻子逝去的那一天开始吗?   一家三口,失去了最原始的风景。   秦牧渐渐捏不下去了。   他放松手,任由扶苏跌坐在地上,撞倒了小木椅,扶苏痛极!   「咳咳……咳咳……」扶苏又从死门关转了一圈。他拼命地咳着,抓着自己的颈子,贪婪地吸进新鲜的空气。   「我的孩儿呢?」秦牧面无表情地问。   「你问鬼去!老子那知道扶苏大人在哪啊?老子也很迷糊好不好?操,鬼才要来这个见鬼的地方啊,老子在现代做我的明星不好?谁知道那老天爷玩甚麽啊?我也很想问,我的身体去了哪呢!!」这一个多月来的委屈让扶苏不顾眼前这个人前一秒正打算置他於死地,情绪爆发出来。   这样吵闹自然引起了门外不远处的守卫注意,他们敲着门问:「公子?」   「呸,走开走开,不要走近,我自己一个人发疯不行?」扶苏没好气地哑着声骂,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秦牧只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听不懂。」   「我管你懂不懂啦!反正事实就是我莫名其妙来了这里,而你的儿子不知去哪了,说不定死了呢?反正历史上他早就在你下旨赐死他时死了!」扶苏没好气的说。   「我没有下旨赐死他。」秦牧难得没有发脾气,只解释了一句,而其他的说话……他大脑正在运行理解中。   「哼,要不是老子你儿子早就跟你一样死翘翘了好吗?」扶苏开始得瑟起来:「算起来我也是救了你儿子身体的一条人命,要不是我,你孩儿的身体早就一个多月前死了!」   秦始皇大人听言只是冷冰冰地瞥了扶苏一眼,迅间把他的得瑟冻结住了。   扶苏僵笑着脸,不禁移後了一步。   秦牧不屑地评价扶苏的行为:「胆小如鼠。」   扶苏的眼瞳转了一个圈,心计一起,立即扑到秦牧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假哭:「不是我胆小啊,秦始皇陛下,实在自从你仙逝以後就没有把扶苏这个长公子看在眼内了。这一个多月来我过得苦啊!……」   扶苏东扯西扯的乱说一通,把自己的委屈夸大了十倍,把官吏的可恶夸大了二十倍,再用力一拧自己的大腿,痛得真的哭出来了。   秦牧看他哭得这麽凄惨,不禁半信不疑:「真有此事?」   「是啊,你都不知道你一死,赵高就拥立胡亥当皇帝,还要赐死我!只有蒙恬这三十万大军也不是办法,现在我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个‘死人’,他们怎会尊重我!就连胡亥的走狗也敢骂我不是东西啊……秦王陛下,你要救救我啊!」扶苏假戏真作,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大明星沦落至此,实在添了几分心酸。   秦牧有点相信了,赵高一事他在民间也听了传言,正是因为知道这样才想到来找蒙恬,结果在酒楼听到蒙恬带着长公子在此地逗留时,立即坐不住了。   他表情不再凶恶,温和地拍拍扶苏的背:「此事朕必定为你讨个主意。」先不论内里灵魂是谁,但是现在的扶苏也是他的长公子,让人待慢至此实在令他恼怒至极,这是对他的轻视!   扶苏见有戏,立即再加几分感情:「对对对,你一定要为我作主,最好把扶苏的习惯甚麽都告诉我啦,不然我怎麽维持扶苏的美好光辉形象?万一有一天他穿回来了,可能会为了我破坏他形象是羞愧自杀!?」   「……」秦牧。   ──那来这麽多废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黑了我最喜欢的长公子……如果说现在把名改回来叫苏华还来得及吗………orz现在才发现我真是特麽蠢极了……QAO ☆、这诡异的世界   扶苏主人房的外室──气氛凝重。   蒙恬沉着脸观察眼前自称为长公子好友的男人。他昨夜已收到守卫的报密,自然知道在扶苏跟秦牧在浴室内吵闹,只是扶苏命令众人不得内进,只能等到天光後来此捕人──果然在外室见到秦牧正在休息。   秦牧面无表情地任由他观察,沉着气,一言不发。   「不知先生之前何处高就?」甚麽秦牧?他听都没有听过。到底是那个角落冒出来的贱民?   「药店。」秦牧冷冷地报出之前的工作──或者应该说重生後的工作。   难不成他要告诉蒙恬,他就是秦始皇吗?恐怕这种话也只有内里那个小子才会相信了。   蒙恬双目微鼓,几近怀疑对方是不是耍他玩了!一个药店的伙计能有这麽好的身手吗?一个药店的伙计能有这麽好的警觉性?   秦牧亦觉得火气甚大,早知道他还是秦始皇时就不能对蒙恬这麽好,古之圣贤不是说过吗?天将降大任於是人也,必须劳其筋骨!   ──要是早点把蒙恬打发去建皇陵,那现在就万事大吉……   秦牧一早被揪起来──当然,蒙恬还没接近他身边,他已经惊醒了,还和他打了几回合──他的心情实在称不上好。   睡房里那个小子怎麽还没醒?他和蒙恬闹了这麽久吵不醒他──真的是猪!   扶苏的新任小厮原本打好温水和毛巾打算拿进去给扶苏享用,结果却被门外的两个守卫拦住了。   他一愣,有点理解不到:「这位兵大哥,我服待公子起居,麻烦让一让。」   湘儿和绿字辈的丫环因为是姑娘,不好随军走,因此是邀车另走大道再与扶苏会合的,而扶苏王府的小厮在来监军时,让秦王全换上了丫环,以致现在不得不找了个原本在灶头工作的小兵来服待他。   「将军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守卫硬绷绷的说。   蒙恬听到门外的吵闹,高声吩咐:「让他进来。」   「是!」守卫对着门口行了一个礼,然後为小厮开了门。   小厮走进内,惶恐地行礼:「见过将军。」之前他在灶头工作,那能见到像扶苏和蒙恬这等贵人?即使是这一个多月已经习惯了的小厮,在外室这种气氛底下,双手还是忍不住发抖。   「进去服待公子起来。」蒙恬沉着脸吩咐。   秦牧有点不悦地勾起嘴角:「将军好规矩,连公子的下人也敢吩咐了。」他有点生气,蒙恬不过是个小小的将军,居然敢吩咐他孩儿──好吧,暂且称为孩儿──身边的人,这不是潜越吗?   想当初他还是秦始皇时,蒙恬见到赵高也得客气几分!   真是他一死别人就当他的孩儿可以随便作贱吗?想到扶苏昨夜哭诉的模样,秦牧火气再次升起,心中对他的说话也信了几分。   蒙恬有点尴尬,自从上次扶苏昏倒後,他便不当扶苏为长公子,所以……   而且扶苏刚穿越过来,没有架子,也有点分不清情况,以致蒙恬越管越多,导致今天他的越轨。   以前他连湘儿,也得尊称一声姑娘的!那敢对扶苏的任何日常指手划脚!   只是这种事要是私下不敬还算了,在外人面前扶苏只能是长公子!   第一回合,蒙恬惨败。   秦牧看着蒙恬尴尬的脸,冷笑了一声。   想他只不过死了四个多月,连蒙恬这个他特意为苏儿挑选出来的部下都敢如此对待苏儿,秦牧已经不敢想其他人如何作贱扶苏了。   果然人走茶凉……   秦牧傲然卓立:「蒙将军真枉费了始皇帝的拳拳心意,想当初始皇帝如何提拔你家,你今天回首自己所作所为,不觉得羞耻吗?」   蒙恬拉长了脸:「本将军之事,无需先生琢磨。」   「我只是替始皇帝感到可惜──」秦牧瞥了蒙恬一眼。   蒙恬感到有点坐立不安,他开始反击:「阁下又以甚麽的身份跟我说话?你自称为公子旧友,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听过你的存在!」   秦牧高傲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森然连蒙恬这个在沙场身经百战的人也不禁感到胆寒,一刹那间,蒙恬竟然觉得看到了秦王嬴政的身影与秦牧交叠在一起,再定一定睛,眼前的幻觉消失了。   「你,不配知道我是谁。」秦牧掀起嘴皮,冷冷地顶回去。他对蒙恬的好印象大感,如此尊卑不分的下属要来干甚麽?   ──显然秦王陛下忘了他早已经换了张皮,现在别说蒙恬,连他爹再生也认不出他啊……   两人火药味渐浓!   此时,扶苏微笑着走出来,一派的温文尔雅。他眉目笑得弯弯的,一派的淡定闲憩,气度不凡,笑着说了一声:「早。」   ──秦牧觉得这小子装起来,气质还真跟他的孩子有九分相似,刚出来时连秦牧也恍然了一下,更别提蒙恬。   蒙恬被这个扶苏砸得有点懵了。   他迟疑地问:「……公子?」   扶苏轻笑了一声,打趣道:「不会吧,睡了一觉,连我也不认得了?」   这说话风格太像‘扶苏’!   蒙恬立即站起来,不敢再用随意的态度对待扶苏:「不是的,公子……」他紧张的一头汗,不知扶苏会不会怪他之前轻慢的态度!   小厮跟随着他出来,行了一个礼後,把肮脏的水捧出去倒掉。   「行了行了,打趣一句,看你紧张得甚麽似的。」扶苏失笑摇头:「早前我不对劲,还赖蒙将军包涵,要不是昨夜秦先生与我促膝长谈,恐怕我也不会觉悟自己的所作所为实为不恰当。」   想到昨晚秦牧的凶残,扶苏忍不住揉揉自己摔痛了的腰──他妈的,昨夜任由他摔在地上,害到他现在还觉得腰酸骨痛的。   蒙恬下意识跟着他的动作望过去,随後立即觉得不对劲,他飞快的抬起头,又看到扶苏领口露出了颈子隐约的红痕……   不知为甚麽他思绪有点飘忽,想到了秦始皇在扶苏来监军时硬把所有小厮换下,换成丫环……还有昨夜浴室的凌乱……和扶苏脸上的黑眼圈……   蒙恬作揖:「属下明白,还望公子多多保重身体。属下先行告退。」   说完後,他狠瞪了秦牧一眼。   「……?」保重甚麽身体?他明白了甚麽?扶苏表示费解。   不过蒙恬不再怀疑他,扶苏就感到万幸,立即说:「哦,退下吧。」   蒙恬又行了一个礼,才退了出去。   秦牧被瞪得挺无辜的。   不过他本人已经把帐算到蒙恬头上──看看,居然敢瞪他!想当初蒙恬连正眼望他一眼也不敢!现在居然敢瞪他了!好大的狗胆!   蒙恬走了,扶苏看向秦牧。   秦牧靠风中细微的震动辨声,一会儿後才对他点了点头。   扶苏立即整个人瘫软在榻上:「累死我了,时刻心惊胆跳的滋味真不好受。」   「哼,你要希望你说的事是真的,不然朕绝不放过你。」秦牧冷眼旁观。   扶苏跳了起来,嚷嚷:「我把已知的历史都告诉你了啊!要是有些细节和後世所传的不符合也不关我事吧!」   昨夜扶苏用他对秦朝历史的浅薄理解硬是跟秦牧交换了条件──条件就是秦牧必须要帮助他不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   起因是秦牧随口一句:「就你这等演技,恐怕蒙恬早就怀疑你了。」戳中了扶苏心虚的地方,立即觉得自己性命不保,死活巴着秦始皇陛下的大腿求秘笈。   其实扶苏不自爆的话,跟他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蚱蜢的秦王绝对不会看着他带着‘扶苏’的身体直奔死亡去的。   不过当扶苏告诉秦王胡亥接下来会把他其他子女都杀光光导致他的血脉除了胡亥一脉外,就只有自己一个坑爹版扶苏後,秦王已经决定暂时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上,至少不能让自己的孩儿在他眼前死去──那怕只有身体。   扶苏在榻上踢掉鞋子,脱下袜子抠脚:「痛痛,全身都酸痛……都怪你昨晚把我丢在地上!」这就是叫恶人先告状。   秦牧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你们‘现代人’难道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麽?」居然公然露出自己的双脚!坐也没坐姿,难道世上过了千年後,人们已经没了基本的礼仪?   扶苏斜视了他一眼:「在外人面前会有,但我把你当自己人了!」   不知为甚麽这句话出自别人口中是激情,但出自扶苏口中就显得很贱!   至少秦牧很想把扶苏扯下长榻,狠狠的揍一顿。   为了不让悲剧发生,秦牧无语地说:「……我先出去。」   扶苏挥挥手,只觉得浑身酸痛,不知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而弄得肌肉绷紧。   ──不知找大夫的话,他会按摩吗?   扶苏无限想念现代的按摩女郎。 ☆、痛悲李斯之死   正当蒙恬扎军三川郡,摆出一副逼宫的姿态,却没有再进行下一步行动,反而勤加操兵练将,以最佳姿态备战,弄得胡亥有点搞不清情况。   三川郡位於咸阳城的东南方,相距一百里左右的路程,可以说是一个很危险的位置,却又令到胡亥动弹不得。   蒙恬的弟弟蒙毅早已经在蒙恬决定迁军进逼咸阳时便逃出了京师,隐藏了自己的行迹。   王离的祖父与父亲早亡,倒也一身轻,无牵无挂。   与此同时,远在咸阳的李斯生活并不好过。   赵高与胡亥同时间疑心是他向蒙恬告密,因此对他诸多猜忌,工作屡有不顺,便李斯都忍下来了。他的作为更令赵高认为李斯早已背叛他们,心虚的表现。   其实李斯在流言初起之时便深觉不妙,聪明的他已经能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只是昔日他与赵高联成一线,合作隐瞒下秦王的死讯。此时他想甩手不干,行吗?   他抚早已斑白的胡子长叹。   枉他一世英明,却老年失足,落得今时今日如斯的境地,实在可叹可怨可怒也。   在胥吏拎着枷锁﹑铁链拘捕他时,他没有慌。   跪在大殿上接受莫须有的罪名时,他没有怕。   但在被压往刑场﹑游街示众,经过那一道城门,他一抬头看到城楼上旗帜飘扬,上面书着巨大的秦字时,忽然嚎啕大哭了。   当日秦始皇看毕他的谏书,立即命人以重礼接他回宫之时,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少年得志﹑中年伴君,至今却落得如此的下场。   当日要不是蒙恬极力挽留他们这一群异客,他恐怕和其他人一样,心灰意冷的离开秦国了。   可叹可叹。   万物真是一物报一物。   在他贪恋权势﹑背信弃义的一刻开始,他的结局早已被决定。   李斯的失态,混在人群中与他相熟的官员看到後,心中又何尝感到滋味?   他们长叹一声,侧身退出了那群因不明所以而哄动的众人。   秦二世元年五月,李斯在市中心被处以车裂之刑。   *   李斯被处决的消息让三川郡的郡守李由(李斯之子)转手送给蒙恬。   蒙恬惊得从椅上跳了起来,再三确定消息真确性,等到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他站在窗前,不禁黯然失神。   李斯是个人才,无可否认的。他是一个聪明人,但却太聪明了,才落得如此下场。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生与死,只是一念之错。   蒙恬捏了捏那张写满了字的绢布:「李兄,此事我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到底是他连累了李由……   李由坐在长榻上磨擦着自己的官印,冷冷的笑了一声:「不怪你。胡亥,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李由不怪蒙恬,在他作出收留蒙恬决定的一刻,他就能猜出自己的下场。李家不能单压在胡亥身上,而他就是被推出来站队去另一边以保李家权势不变,只要扶苏不死,这份功劳足够他们李家再次掘起。   只是……   李由单手掩眼,两行清泪流出。   再多的计算,还是会伤心的。   *   此时扶苏正在听着秦始皇大人讲述有关扶苏小时候的事迹,坐在长榻上,面前放着一个棋局假装在下棋。   「啧啧,你家孩子过得真无聊,你看,不是念书就是练武,难怪他逆境抗压能力这麽差!」   秦牧早已经被扶苏磨得脾气都去得差不多了,他心平气和地问:「逆境抗压能力?这是甚麽?」扶苏口中老是蹦出他不能理解的词汇,明明每个字分开来念他都明白,怎麽合在一起後就变成了古怪的意思呢?   「就是对抗逆境,哦,例如你面对困难时怎样处理,或者是面对问题时应该怎样解决,而不是像‘扶苏’一样自杀。」扶苏口没遮拦的说。   秦王陛下的脸阴了:「苏儿是忠君爱国之举,那像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可以媲美的。别再编排苏儿,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扶苏正欲想反驳,突然秦牧举起一只手指放在嘴边,让扶苏不要说话──这个举动还是跟扶苏学回来的──扶苏在嘴巴上作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以示闭嘴。   秦牧静心听了一会儿,转过头来:「有人来了。」   「谁啊?」扶苏立即慌乱地把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翘起的双脚也立即放回地上。   秦王有点不甘心的说:「我怎麽知道?又不是你那个……甚麽‘电话’。」每次扶苏跟他炫耀他时代的科……甚麽东西时,秦王就有种技不如人的憋屈感。   在扶苏急忙把衣服上的皱纹给抹平时,蒙恬已经跑到门口,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再敲敲门,恭敬的说:「公子,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扶苏已经挂上了温和的面具,微微笑着,一派大家公子的气魄。   秦牧默默把棋盘上有点乱了的棋子放到适当的位置,每次见到扶苏由不正经到正经的转换,他都有一种想要把他揍一顿的冲动。   蒙恬推门而进,先拱手向扶苏行了一个礼,然後递过绢布:「这是今天探子传回来的情报,请公子过目。」   扶苏自然地接过,然後打开绢布……   ……   他忘记了,他不懂这时代的字……   扶苏微微叹了一口气,顺手递给秦牧。   蒙恬看得眼睛都鼓起来了!   虽然不是甚麽重要情报,可是公子这样给一个陌生人分享真的好吗?   这个秦牧真是个大祸患,要是有机会……   秦牧拍桌而怒起,震惊地说:「李斯……李大人居然死了?!」   居然直呼朝廷命官的名字?!蒙恬对秦牧更为不满了。   ──这种情绪可以理解为吃醋。蒙恬一直以扶苏的嫡系部属而自居,现在加插了一个不知名的秦牧进来,自然是看他不顺眼极了。   扶苏的瞳孔微微扩大,显得出他也感到非常惊讶,但很快他便收回了脸上的震惊,换上婉惜的表情:「李大人,可惜了……」   他坐立不安,历史是不是被改变了?怎麽李斯现在就死掉?他不是应该在秦快亡国时才挂掉的吗……   扶苏双手紧握,手心冒出了汗水,只觉得一切的事情已经脱离了他对历史的认知。   秦牧不解地看了一眼扶苏──怎麽才一会儿连额头都在冒出了冷汗?   扶苏被秦牧的目光刺醒,立即不着痕迹地抹去头上的冷汗,温和地对着蒙恬说:「我看李大人为秦国贡献良多,如今遭奸人所害,我们应当举行一场祭祀,算是当完了他这十数年来对秦国之贡献。」   蒙恬怔怔然,拱拱手:「公子果然宅心仁厚。」   秦牧也不太赞同的看了扶苏一眼,扶苏才惊觉自己一时紧张又乱说了甚麽鬼话!?   说话一出倒不能反悔了……   扶苏眼睛转了一圈,站起来,背着手看向窗外漫天飞花,故作伤感:「唉,随着父皇故去,老臣倒是越来越少了……」   「……」故去的秦始皇陛下觉得压力很大。   蒙恬不禁也被勾出了几分伤感,本来他跟李斯的交情就不错,只是蒙毅得罪了赵高,要不紧紧地站在扶苏身边的话,恐怕只会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   可以说扶苏的身边就是他们唯一安全的地方,也是为甚麽蒙恬会如此忠於扶苏。所以扶苏这样一提,蒙恬又觉得扶苏刚才的建议合情合理,是感怀秦王而一时兴起,心中一丝怪异感抛开,脑中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如今之计,只能开战了……」蒙恬沉吟,抛出了一个建议。   秦牧微微侧了头冲着他冷笑了一下。   甚麽叫只有开战了?其实还有很多手段可以用吧?例如把胡亥暗杀了,那扶苏自然可以明正言顺地回去继位!而且他也能重写一份遗旨给扶苏拿回去逼胡亥退位──反正他就是秦始皇!   这分明是蒙恬希望在扶苏面前立下功劳,好等日後能在朝堂之上站稳阵脚。   不过蒙恬的战功的确不如他的祖父或父亲显赫,借此机会立功在日後也好等他能好好地扶助扶苏。所以这份私心秦牧也懒得戳穿他,之後在扶苏面前提个醒就好了。   蒙恬被看得尴尬,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   扶苏倒没察觉得出内里的弯弯道道,温和地点了点头:「就照将军所言。」他对於这种事不熟悉,再加历史已经变了,连扶苏也不知怎麽办。   ──历史上的蒙恬,应该在扶苏死後连同他的弟弟一起被关入牢中,军权转交王离,在胡亥一登基後,便被赵高所杀!   现在蒙恬活得好好的,军权在握,连扶苏也有点搞不懂接下来会发生甚麽事了。   蒙恬又行了一个礼告辞。   等到蒙恬一走,扶苏整个人都靠在长榻边,显得郁闷非常。   「喂,秦王老爹,现在李斯都死了,你说历史会不会改变?不对,其实我才是最大变数吧,扶苏在历史上一早就应该死了……」他用脚踢了踢秦牧。   秦牧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摆好棋局,漫不经心的说:「变又何之?恒又何常?担心何用?不如早作准备,还能一挽狂澜。」   扶苏希冀地问:「如果我说我看不懂这时代的字,你会教我吗?」   秦王果断拒绝:「滚你妹,朕受够你了。」   「……」扶苏。   早知道不教他现代用语,这应用能力也太强大了。──扶苏懊悔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霸气的秦王,那学习能力也是一流的嘿嘿嘿小受也只能靠前期威武,後期他就苦逼了…… ☆、奸人凑成一堆   咸阳。   随着胡亥越来越控制不住周边守防的将士後,他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   他不懂为甚麽那些将军拒绝领兵回防,甚至冯劫还大胆地直接把他的信使杀了,胡亥以谋反罪欲发兵讨伐此人,却遭到朝廷上下官员的反对,理由是蒙恬正在身侧虎视眈眈,不可让他有机可乘。   胡亥大怒!   朝野上状似歌舞声平,但赵高已经嗅出了当中的不对劲,只是没机会下手……   除了胡亥的亲信,在他身边服侍的人三天两头就被他用各种小事拖出去杀了,弄得皇宫内人心惶惶,恨不得躲得离主殿远远的,有谁一被选上去服侍皇上,第一反应不是欢天喜地,而是脸色苍白。   霍御史的死,的确是让到一些人闭嘴,但私下他们没少咕噜,尤其李斯在百官中的威信还是很高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内心对胡亥也非常愤慨,只是碍於胡亥是皇帝,不敢公开多嘴评价。   咸阳城内气氛一片抑压,连普通百姓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口。有人察觉出了不对劲,早早就搬出了咸阳城避祸,而敞大的城内,居然少有噪音,往日热闹的景气已失,只剩下一张张茫然的脸。   五月,胡亥终於为秦始皇筹办好了葬礼,下了一道令人哗然大惊的命令──宫中所有未曾生育或孩子早亡的妃子,全都要殉葬。   瞬时间,咸阳皇宫内一片哀哭。   有些本来已经生育了皇子皇女的人更为可怜,原本不用殉葬的,只是不知为甚麽自胡亥登基以来,她们的孩子一个个以不同的方法死去……   噎死的﹑堕马死的﹑被流民所杀而死的﹑被下毒的,更离谱是还有在洗脸时淹死了。   ──不是没有人猜到是胡亥干的,只是他们不敢议论,深怕自己就是下一个霍御使。   害还剩下不多的皇子皇女的母亲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盯紧自己的孩子,深怕他们跟他们的哥哥姐姐一样挂点了。   胡亥的所作所为,赵高想阻止他,让他缓着来,先把蒙恬杀了,再谋他事。赵高发梦都想把蒙家那两兄弟碎屍万段,可惜对方现在扎军在一百里外,不进军,也不退後,就这样噎得胡亥和赵高吃不好﹑睡不香。   胡亥实在等不及了,昔时他是皇宫里最小的那一个,所有哥哥姐姐都作贱他。今天他得势,岂会放过那群贱人?   他大刀霍霍,要不是让赵高劝了劝,他还想直接把他们全拖出去杀了,好等全天下都知道他胡亥并不是好欺负的人!也让那群大臣知道,这天下只能是他胡亥的,他们只能忠於他一个人!   胡亥越来越残暴,他为了彰显自己的才能比秦始皇更高,特地大量徵夫继续修筑阿房宫,务求这一项功业修改历史,记到自己的名下。另增徵士兵十万,用以守防咸阳,一时间民怨沸腾,十室八九的男丁都被徵走了,剩下老弱妇孺,荒地无数,人民衣食不足,饿死者甚多!   赵高已经感到有点控制不住胡亥的行为了,而两人之间因为小事而时有吵架,现在胡亥不如初时的信任赵高,反而许以他高位,实际是架空了赵高的权力。赵高心生不满,只是苦无对策。   如果此时蒙恬已除,赵高是不会管束胡亥的行为,反而会放任他,朋比为奸。但是长久浸淫在斗争之中的直觉告诉他,蒙恬拒捕这件事上绝有蹊跷,以蒙恬的性格,没可能在扶苏死後还班师回朝逼宫,他背後凭的是甚麽?赵高怀疑扶苏其实还没有死,才让他这样有持无恐。可惜张承却在半途上遭山泥活埋,整队覆没,赵高就是想把人拉出来问,恐怕得去阴间了。   赵高秘密派探子前往三川郡,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看着胡亥一天比一天失民心,赵高跺脚长叹──真是愚昧的人!活该他在秦王在生时完全得不到半点宠爱!   颁下以上的命令後,胡亥开始计划对付蒙恬。   其实胡亥手上也略有兵权,绝对可以跟蒙恬的二十万大军拼个你死我活,只是其他守边防的将军,除了有一个明确地表示对他不满外,其他几人既不表忠心,也不表示要靠向蒙恬。   胡亥害怕要是自己一动兵,会令到咸阳城的军力不足以对抗其他数位将军的侵略──如果他们有心夺位的话。因此他只能忍着……   ‘啪──’胡亥折断了一对玉筷子,此时坐在他右边的美人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深怕自己会拖出去砍了。   「皇上──」坐在他左边的妃子雪白的双手攀附在胡亥的身上,眼神妩媚,吐气如丝的说:「皇上,你为甚麽生气呢?」   胡亥阴冷的看了她一眼,妃子心中一惊,但还是大胆地对他抛了一记媚眼,诱惑地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别这样看人家,人家会怕怕的……」   见她不怕他,胡亥的脸色缓和了一点,搂着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挑逗的说:「国家大事岂能跟你说?嗯?」顺手摸了一把她白嫩的脸庞。   妃子咯咯笑,像个小孩似的赖在胡亥身上:「你不说,又怎会知道臣妾不懂呢?」   「那好,要是你,遇上不听话的人,打又打不得,骂亦无用,你该如何自处?」胡亥随口一说,本来就没有希望她能答得出。   「这不简单嘛~」妃子依偎在他身旁,靠着他的肩膀说:「臣妾养了一只小猫咪,臣妾可疼牠了,但牠就是顽皮,臣妾舍不得打,婢子教臣妾用小鱼诱牠,要是做得好了,才有东西吃,要是顽皮的话,就不给饭吃。现在小猫可乖极了~」   胡亥眼中精光一闪,调笑着在她的腰上抚摸:「想不到朕的美人是如此聪慧,你叫甚麽名字?」   妃子调皮的眨眨眼:「臣妾叫雪悦,皇上你好坏,不记得人家的名字~」   *   胡亥与雪悦翻云覆雨一番後便沉沉的睡去。   雪悦眼神忧郁的看着他,随手套上一件外衣往外走。   赵高早已等在外室,只见他背着手,板着脸,胖胖的身躯努力摆出庄严的神情。   雪悦乖乖的行了一个礼:「乾爹。」   「嗯。」赵高应了一声:「我只帮到你这一步,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雪悦甜甜的一笑:「雪儿不会辜负乾爹所托的。」   赵高为了挽回胡亥宠信,而在他身边安插了不少美女,不过很多都在胡亥发脾气时胡乱的杀了,只有雪悦能让胡亥另眼相看。   赵高看了雪悦一眼,瓜子脸上配上嫣红的薄唇﹑双眸如闪星辉一般的闪烁着黝黑的光芒,好生的一副绝色美人的模样。   赵高越看越郁闷,只觉得自己白白培养的美人就这样便宜了胡亥。   他甩一甩袖,摆着架子:「好了,你下去吧。」   雪悦笑着行了一个礼,一转头,脸立即阴了下来。   ──这个老不死!   *   三川郡,郡守府。   扶苏悠悠闲闲地趴在桌上,用毛笔在竹简上鬼画符一番。   秦牧代他办公,一会儿後终於忍无可忍地啪一声丢下笔,说:「姿势错了,你们‘现代人’连笔也不会用?」   扶苏斜视了他一眼,毫无羞耻之心的说:「是这时代的笔太落後了。」   「粗鄙之人!」秦牧评曰。   他走到扶苏身後,紧贴着扶苏的背,抢过毛笔,喝道:「看好,我是怎样写字的!」   然後一只手撑在桌上,凝气聚神,直垂笔管,手腕轻动,瞬那间便在竹简上挥洒自如,几行字便涌现於竹简之上,如龙般的霸气从那不羁的字中渗透而出──当然,在扶苏眼中,这比草书还要草书!至少草书能猜出一两个字,这个根本完全看不出是甚麽鬼!   秦牧的鼻息在扶苏的耳边轻轻拂过,不知为甚麽扶苏感到有点不自在,突然觉得房内的气温升高了不少,弄得他的脸泛起红潮。   他抢过毛笔,急急地说:「行啦!我会了!贴这麽近你不热吗?」   秦牧放手让他抢掉毛笔,退後了几步,傲然道:「大丈夫何患至此。」   扶苏哼了一声,难得没有和他呛声,开始乖乖练起毛笔字。   秦牧看了一会儿,觉得扶苏的姿势虽然不太正确,但到底改善了不少,顿时心中大慰,点点头又回到自己的桌上继续帮扶苏批改公务了。   ──秦牧不帮忙不行,扶苏那一□爬字根本不像‘扶苏’的字迹,更别提扶苏大字都不认识一个了,让他批改文件,不用一天立即被人拉出去当妖怪的烧死。好歹秦王陛下是‘扶苏’的亲爹,写慢一点,还是模仿得出来的。   倒是蒙恬深感欣慰,觉得扶苏越来越像秦始皇,那字里行间的霸气尽现无遗,就跟秦王再世一般──可不是‘再世’麽?   扶苏慢慢着‘一’字,心中无限哀怨──到底原子笔是怎样发明出来的?他要不要去研究一下呢?这毛笔软趴趴的,不好用力! ☆、灵魂肉体融合   却说胡亥得到了雪悦的点醒,立即改变政策,赐下黄金和美女给守边防的几位将军,有些猛然大怒的把东西放回来,也有两位收下了黄金和美女。   得到这消息後,胡亥自若的一笑,用力的在雪悦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你真是我的仙子。」   雪悦清脆的笑声响起,浑身无骨似的依偎在胡亥身上。   另一边,蒙恬收到同样的消息,他气得用力的捶桌:「这两人!」   扶苏还在生的消息暪不下来了!为了拉拢这群军官,他特意把消息泄露给他们知道,谁知道往日与他交好的人会背叛呢?   蒙恬果断地奔去扶苏的书房找他商议。   扶苏扶着额写着毛笔字,上面只有简单的‘一’﹑‘王’等等的单字。   秦牧绝对是个万能的‘闹钟’,蒙恬还没跑到门口,他又对扶苏作出提示了,连忙与扶苏把位置交换过来,变成扶苏坐在长榻上批改着文件,而秦牧则坐在另一侧看着棋谱。   扶苏提笔凝神──装模作样的虚空画了几笔,看着竹简上漂亮的字型,顿时心中大为满足,乐呵呵地捧着竹简犯傻!   无聊!秦牧哼之以鼻。   蒙恬敲门,扶苏立即搁笔,然後清了清喉咙,又换上温和的表情:「蒙将军,请进。」   「公子!」蒙恬匆匆的行了一个礼,然後把情报递上。   又是考验扶苏演技的时刻!   扶苏装作一脸认真的细看竹简──其实是完全没有几个字认得出的──连猜靠蒙,都猜不到大概,只能露出惊讶的表情说:「这……可是真的?」   这句话问得巧妙,简直是万金油,放在甚麽情况绝对通用!   「绝对真确无比。」蒙恬恨恨的说:「吕明﹑庄承启两个小人,也不想当初要不是有公子恩泽,他们几次战败,早已经被先王所杀了!」   ──难怪会背叛。扶苏想,这根本是怨秦始皇啊,连带他的儿子也不待见了麽?   适时没有足够的筹码,他们便作壁上观,现在胡亥刻意招揽,顿时这两个人坐不住了,立即带着兵表示投靠过去,那怕扶苏还在世。   在扶苏心中还是非常茫然时,秦牧早已狠狠的皱起眉头。   他侧头一看,扶苏一脸伤感,却不表态时,顿时他便悟了──这个小流氓又搞不清情况!   「依蒙将军意见,这会对我军的布置有何影响?吕将军﹑庄将军的兵力合上来也有二十万多,要是他们与胡亥公子联合在一起,对我军大大不利。而且恐怕公子在世的消息早已传回京中,我们应当早作准备。依我所见,三川郡并不是一个理想的作战地点。」秦牧一字一字慢慢的吐出。   如果秦牧不说话,蒙恬还打算把他当死人来看呢。   听到秦牧的说话,蒙恬斜视了他一眼,看不出他也有几分实料,连这种各处兵力分布都能清楚。只是蒙恬对他实在不感冒,也不打算理会他。   他回过头继续对扶苏说:「公子,请吩咐。」   经过秦王大人的转述,扶苏总算明白现在发生甚麽事了。   他低头沉吟片刻,回过头问蒙恬:「将军有何高见?」   「长公子必须站出来带领我们讨伐胡亥!」蒙恬重重的作拱,口气强硬。   「那就这样办,将军你先把我在生的消息放出去,就说我伤重未癒,至今仍昏迷不醒,然後在我附近加重守卫,适时露出空隙让刺客过来行刺我吧。」扶苏口气略为欢快的说。   「……」蒙恬的思维卡住了:「敢问公子……?」   「如果不是这样,那怎麽才能把罪名按到胡亥身上呢。刺客只能是胡亥派来的,对外就这麽说吧。然後你以我名义发兵讨伐胡亥,回头我拿一份父皇的圣旨给你,你以此说胡亥手上的是伪旨,要求他退位好了。」扶苏口气变为淡然,一派云淡风轻之姿。   这些计谋有点无耻,蒙恬被自家公子的阴险度吓愣了。   「……」尔後,蒙恬拱了拱手:「属下遵命。」   等到蒙恬走了,秦牧闷闷地问:「你‘父皇’的圣旨?你何时把它偷出来?」真的那份应该被赵高收藏起来,或者是毁屍灭迹了。   扶苏眨眨眼,一脸哭相的抱着秦牧大腿:「爹!你不就是我父皇麽?你写的东西就是圣旨!」   「……」秦牧。   ──对於小流氓的下限,秦王大人觉得自己又刷新了一次。   最後秦牧还是无奈地手写了一份‘遗旨’给扶苏。   这种有求必应的宠溺,让扶苏接过‘遗旨’後,一刹那间眼眶有点热热的感觉。   他闷闷地抱着竹简:「说实话,要是你是我爹多好?」   「别乱说话。」秦牧呵斥:「这让你父母置於何地?」   「我没有爹,」扶苏歪歪头:「自小就没有了,不知去哪里。我娘好睹,三天二头不在家,不过隔壁的姐姐是便利店……哦,就是那种杂货店的职员,常常给我带店内过期的面包甚麽,倒是饿不死啦。就是很羡慕别人有爹的,都没试过玩骑膊马呢。」尔後他又不在意地挥手:「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嫌我烦呢,要不是占着你儿子的身体估计你才不理搭我。」   看扶苏故作不在意的样子,一刹那间秦牧的心刺痛了一下,彷佛看到了‘扶苏’死前心中怨恨自己赐死的模样。   他不由自主地摸摸扶苏的头,说了一声:「乖。」   扶苏愣住了。   他的鼻子酸酸,眼中红起了一圈,但很快便平复下来。   他脑中突然浮现以前看过一个报告,说同性恋的成因之一是自小缺乏父爱,从而在同性中寻求这种感情的弥补。他一向对这说法嗤之以鼻,扶苏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需要‘父亲’这一个角色,他一直觉得自己一个人已经可以撑起一切。   但自从穿越以後,他却十分依赖秦王。或许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同样经历的人太难,或许他们之间有共同的秘密让扶苏感到安心。   这时他突然渴望起‘父亲’,自己的‘父亲’要是在的话,会不会像秦牧一样宠爱自己?   也许正是从未得到过,才不懂得自己是需要父子亲情的。   秦牧做完这个动作後,便觉得有点不妥了。他和扶苏向来把两人的位置设定得很好,是合作者也是同伙,只是今天扶苏不知为甚麽一时脑抽越界了,而自己也自然的做出反应……   「哼,乖甚麽!我以後就叫你爹!你敢不应麽?这谷可是你正牌儿子唷。」扶苏指着自己的鼻,故意用痞痞的态度化解这一室尴尬的气氛。   「本王才没有这麽不学无术的儿子。」秦牧淡淡地看了扶苏一眼,继续坐下去批改那一卷卷的竹简。   扶苏无趣地坐回原位,继续他苦逼的练字生涯。   两人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一时脑抽的对话,但心中却种下了一颗种子,悄悄的萌芽着。   *   晚上,扶苏摸着自己的脸对坐在长榻上看书的秦牧说:「你看我的皮肤是不是变白了?」太久没有出去还有美白的效果?那真的太好了!   秦牧不耐烦地抬起头说:「整天照镜子算甚麽男人?多学几个字,好等早日把政事理清。再这样下去,你不如把政权交予我,自己退位吧。」   扶苏郁闷道:「不是你说不想推翻自己一手建立的政权吗?我倒想让给你做啊,然後你给我黄金买地置业,我隐姓埋名到处旅游也不错,总好过现在天天提心吊胆的。」学字也很苦逼,除了一﹑山﹑王等等字型基本没甚麽变化外,其他都变到他都认不出来了,由头再学习,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一样耐得住心!   秦牧语塞。   的确,秦王陛下一开始不是没有想过发动政变把这个扶苏做掉了自己上位。但奈何他有点小纠结,心中放不下对他甚好的父皇,想到父皇临终时还耳提面命让他把秦国扩大至万里江山,现在自己把自己的霸业一手推翻──引用扶苏教他的一个字‘囧’。   只是扶苏越来越不成材,有时秦牧盯着他,心中却总有一股冲动拔出刀。   每次这恶念一生,秦牧就会生出了一身冷汗。   秦牧突然凝神:「等等!」   扶苏满头问号:「怎麽了?」   秦牧走过去,抬起扶苏的下巴详端。   一刹那间,扶苏脸红了!   他不自在地退後了一步,甩开了秦牧的手:「你干嘛啦!?」   「你的脸……」秦牧有几分迟疑:「是不是变了……」   扶苏立即冲到镜前,把铜镜捧起来仔细地观察。   下巴看上来尖了点,有几分他穿越前的秀气。   ‘扶苏’基本是个国字脸,现在脸型彷佛比他初来要瘦削了一点,黑时还不太察觉,现在白回去後扶苏越看就越觉得跟自己穿越前有几分相像的。   扶苏突然觉得背後一凉,转回头,秦牧的眼神森冷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3就是说啦,扶苏小公子会回复他穿越时那英俊白滑的奶皮小生的模样,强受甚麽真不是我口味啊……当然秦王也会慢慢变回去,只是他本人没有察觉到~~~ ☆、生活并不容易   扶苏勉强的笑了笑:「怎样,哥帅到你不能直视?」   秦牧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的冷度稍微退掉了一些。   一时间,两人对峙着,目光交接,谁也不说话。扶苏极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毫不犹豫地跟秦牧对瞪。室内气氛紧凝,彷佛一触即发似的,只剩下窗外蝉声低叫和青蛙的呱呱声。   秦牧彷佛在思量下一步应当如何,只是这样静静地与扶苏对视,不费一丝力气,便让扶苏感到极度不安。   扶苏紧抓着梳子,打算要是秦牧动手的话,就用尖的一角插死他。秦牧一动也不动,静默得让人感到极端的可怕。   尔後,秦牧双目微阖,跟扶苏说了一声:「我出去走走。」到底没舍得动手除去扶苏,或许在他心中扶苏已经成为了一个特别的人,亦朋亦友亦子亦敌,这种微妙的复杂感使到秦牧有点无所适从。   扶苏在他走後,几近摊软在长榻上,手一松,梳子掉在地上。   刚才秦牧的眼神,有一刹那间扶苏以为他会杀了他。只要他稍为软弱起来,或许秦牧就毫不留情的动手了!扶苏觉得这种想法很扯谈,但他就是这样感觉到秦牧内心的挣扎!只能拼命地撑起自己的气势,力求不在角力中处於下风。   扶苏抹去头上的冷汗,完全不明白秦牧的眼神为甚麽会这样恐怖!   秦牧走到一花园的幽静处,抬头看天。   一轮明月当空,皎洁而明亮。它柔柔地照亮着大地,看着它,连心也变得沉静下来。月亮倒映在池中映,衬托着那洁白的莲花。河塘月色,或许正是这一幅景象。   四周虫声喧嚣,合唱着大自然的鸣奏曲。   听着听着,秦牧心中的暴戾渐渐平息,脑海中又浮现这一个多月来跟扶苏相处的情景,一幅幅的影像生动得彷佛是刚在眼前发生。扶苏的一言一行都显得与这时代与众不同,像太阳一样耀眼。   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麽一个人,无赖又懒,就那几百个字来来去去也学不好,整天只拿着认识的字划划去去的扒拉着用毛笔写字。   却是很能说的一个人。   秦牧长这麽大,还是第一次让人近身,第一次有人跟他撒娇,那怕是以前的小扶苏也不敢如此放肆的。   秦牧低头沉思:这种亲密的感觉很特别,却又不令人讨厌。   片刻,秦牧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只见到蒙恬正急步往扶苏的睡房方向疾走。   蒙恬紧紧皱着眉头,不知是不是又发生了甚麽大事,以致晚上又再次来找扶苏。   往日秦牧必定会无声地潜回去提醒扶苏的,但此刻他只漠然地看了长廊的尽头一眼,转过身,背起手。   ──不知那个白痴天天来找扶苏联系感情还是监视他?当传信的下人都是死的吗?罢了罢了,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无谓和小辈计较。   当蒙恬敲门时,扶苏真的吓了一跳,一天找他这麽多次,扶苏感到演得有点吃力。有时分不出到底那一个才是真正的人,以致在秦牧面前他肆意地把自己的真性情释放出来──不然,他恐怕有一天会迷失了自我,变成真的‘扶苏’。   「进来。」扶苏已经弯腰拾起了刚才弄掉的梳子,放好後,整了一下衣冠,柔声地对门口说。   蒙恬没有行礼,立即推门进来就说:「公子,情况有变,我们现在需要立即撒军,收到探子冒死传来的密报,几队人正秘密行军围攻三川郡,此地不宜久留。」蒙恬擅长的是进攻而不是守城,况且此时只需留少部分兵力在此地防守,集中在进攻咸阳那边才是正理。   扶苏从穿越後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那怕之前秘密行军时蒙恬也显得游刃有余,此时他脸上虽然力求沉稳,但从中却看出了些许的紧张,显然事情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算,或许说,他错估了胡亥的忍耐度。   扶苏没甚麽对战的真实感,他还能淡定地点头:「好的,本公子收拾收拾,很快可以起行。」说到底在他印象中,行军打仗就跟他拍演时差不多,最多就血腥了一点,他爱看恐怖片,不会受不住的。   蒙恬应了一声,行了一个礼告退。   秦牧悄然从窗边翻身而入──到底还是放不下心麽。   扶苏抬起头,自然地招呼他,彷佛刚才的对峙从没有出现过:「快来收拾东西,我们要撒了。」   秦牧嗯了一声,站着不动,盯着扶苏。   扶苏奇怪地抬头:「怎麽了?」他随意地把自己的衣服收拾了几件打包,不懂怎样包好,就打了一个死结。   秦牧摇头,这时才走出外室收拾自己的行装。   怪怪的──扶苏想。   *   或许是真的很赶急,蒙恬连夜带军一路南行急进,天光时已经到达三川郡五十里开外的地方。   除了有马车坐的扶苏看上去比较精神外,其他士兵入目无不精神颓丧,或是疲惫不堪,秦牧站在扶苏的马车旁边,脸上虽然有些风尘,倒是看不出甚麽累样。   「停──!」蒙恬一挥手,然後环顾四周。   「在这处稍休片刻。」蒙恬吩咐王离,王离把他的命令传下去。   扶苏从马车跳了出来,走近蒙恬身边问:「情况如何?」   「探子回报,并无异常。」蒙恬下马,拱手:「现在快到早饭时间,请公子稍候,我派人去附近村庄借粮。」   「甚麽?」扶苏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借粮?   蒙恬好脾气地解释:「据探子回报,十里以外有一村庄,看上去颇为富裕,应该可以借到不少粮供军中使用。午饭时我们亦要加速前进,尽量在今天赶至百里外的小镇上,到达冯劫将军的军队会合,再为进攻咸阳作准备。」   「……」扶苏艰难地点点了头,挤出了一脸笑意:「就依将军所言吧。」   他僵硬地转身,爬回马车之上,临进去时他回头叫了秦牧一声:「秦牧,跟我进来。」   秦牧垂下眼睛,淡淡的应了一声。   秦牧还没坐稳,便被扶苏扑上,他下意识反手想要制着扶苏,最後秦牧硬生生止进攻势,把手一反,阴差阳错之下搂住了扶苏的腰。   他有几分的错愕,但扶苏却完全没有感受,反而一脸紧张地揪着他的领口:「借粮是甚麽一回事?怎麽我听不懂蒙将军在说甚麽?」   秦牧低下眼睛,把扶苏揪着他领口的手扯开,把他推去一边,整理了一下衣领。   扶苏狼狈地跌倒在地上,抱怨道:「你干甚麽发脾气?」   秦牧好脾气地解释:「一般军部都不会携带过多的粮食,要是附近有村落的话,一般我们会先问他们要取粮食补充军需。」   「那跟抢劫有甚麽分别?」扶苏有几分不可置信。   秦牧冷了脸:「胡说,能供应军中所用是他们无上的光荣!」   扶苏还是觉得不能接受,这麽庞大的军队,就算他再无知也能想像那得吃掉人家多少粮食啊。   「那样他们吃甚麽呢?我指,粮都被军中徵完了……」扶苏问。   「又不是全部要光,总会给他们留一点的。」秦牧不耐烦地说,他不知道扶苏为甚麽会反对,从古至今,军中都是这个模式。   看着秦牧黝黑的眼睛,扶苏语塞。   他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古代的生活和他想像中实在大有出入。以前他看武侠小说时,似乎没有想过那些军队的粮食是怎样来的。   他爬上自己的小床,卷起被子,良心一时间有点拒绝接受──说到底他还存着一丝希望以後可以远走高飞,找小村庄隐居,但此时此刻现实却打破他的天真,让他了解到古代的普通百姓的生活绝对不如他在公子府时那麽美妙。   秦牧有几分困扰,但看着扶苏这样难受,他内心也有一点难过。   他坐到小榻上,轻轻地拍拍那包成一团的布‘蚕’:「别难过。」   扶苏闷闷地说:「军粮真的不能想个办法麽?」   秦牧觉得扶苏实在大惊小怪,可是为甚麽他居然该死地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说实话自周以来,军队一直便是用这种模式,尤其在缺粮时,四周百姓大多会自发地拿出自己的谷粮供给军队所需。秦牧不觉得这有甚麽问题,也习以为常。   他随口安慰:「我会帮你想想的。」   扶苏窝缩在被内一阵子,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   他探出头问:「军中还有甚麽禁忌之类,你乾脆一并都告诉我吧,总好过我像个傻瓜一样,遇到事都不敢问!」   秦牧只是淡淡地说:「也没多少顾忌,不过要是不懂军务最好不要对将军指手划脚,不然丢失的也只会是自己的性命。」   扶苏愣了一下,突然明了秦牧口中的含意。   口胡,他在叫自己闭嘴呢! ☆、坑爹的秦始皇   大军继续往阳南进发,此时正值初夏,酷热的太阳已经挂在天上,直晒得人双眼发黑。   傍晚时分,大军终於爬到山腰,只要跨越了这座山,便能与冯劫会合。蒙恬站在山道上,遥远往下一看便能见到山下冯劫的军队早已扎驻在此地多时,军营旗海飘扬,大大的冯字跃然於旗上。   山间四周树影斑斑,清风在山间轻吹,降低了夏日的暑气。但尽然有凉风吹过,士兵们的脸上还是满是汗水,浑身湿透,疲惫不堪。   坐在马上的蒙恬作了一个止步的动作,整军立即停下。他先派了侦察部队先进往拜见冯劫,其余则就地休息。   扶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他的马旁边,蒙恬连忙下马作揖。   扶苏挥挥手,并不在意,他观察着冯军的情况──他虽然不学无术,但是拍多了古装片,对於这些基本的战术还是能了解的。   说实话,冯劫选择的地方不算好,四面环山,选择山谷中央作扎军的地方,只有前方一条大路可以走,要是有敌人攻打过来,很容易陷入被动的包围之中,要是敌方兵力强大而且准备充分,真是磨也能磨死冯劫的军队了。加上四面环山,要是敌人埋伏在山中进行突击,也是极为防不胜防。   唯一好处就是靠山,那样相对的大自然威胁也少一点,而且可以从山间获取粮食补充军需。   扶苏观察了片刻後,转过头跟蒙恬说:「跟我说说冯将军的为人吧。」   蒙恬拱手应道:「是。」   秦牧无声地走过来,扶着树干往山下看,熟悉的场面,让他脑中不禁勾起了他最後一场出巡的回忆──   那时人比这里的人数多数倍,也是这样旗海飘扬,浩浩荡荡地彰显自己的威德,路旁的百姓见到,无不俯首称臣。他坐在御驾内,自觉自己功盖三皇五帝,得意非常,只是求力的长生一直无望,有时难免暴躁起来。身边的赵高一直阿谀奉诚,更让自己自得起来。   身边虽然带着小儿子胡亥,但秦牧对他厌恶非常,要不是他的母亲撒娇,恐怕自己也不会带着他来碍眼。不过这个却是他一生中作过决定中最为错误的,间接使到他的长子因而丧命。   现在回想,自己一生虽然精彩,但身边却没甚麽知心好友,曾经有一个,也背叛他了。他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原本最为亲近的长子,在妻子死去後也渐渐与他疏远,秦王心中唯一爱的只有他的长子扶苏,但是表面上对他却极为严肃。   想到这处,秦牧看了一眼扶苏。   此时扶苏正一脸严肃地看向山下,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凝视,不时跟蒙恬讨论几句,有了秦牧的恶补,他说上来也是头头是道,似模似样的。   长得越来越不像苏儿了。秦牧看着他的侧面想。   扶苏的脸不着痕迹地改变,这三个月多的改变,要是让很久没见过他的人看到,也不能立即认得出。扶苏正慢慢地变回他上辈子的样子,秦牧心中感觉复杂,却再没有第一次发现时想要杀人的暴虐情绪。   见扶苏和蒙恬还在那边说话,秦牧无趣地走开了,四周逛逛。   扶苏粗心大意,并没有为秦牧定一个身份或职位,因此每个人都知道长公子身边有这麽一个人,却不知道他主要的职位是干甚麽的。   士兵散发四周,或是用已经满是汗水的麻衣抹脸,或是坐着用手当扇子扇凉,有三两个体力比较好的,就聚在一起闲聊,来来去去也是军中的琐事,那一个因为手脚不乾净被军法处置了,那一个打仗时老是缩,等到最後才出来杀几个人等等。   秦牧随意找了一个因为太阳暴晒着而没有人聚集的地方,靠在树上,往山里看。   层层叠叠的树顶把整座山披成了一片深绿色,清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秦牧就在那处漠然地摆着款,突然一个小兵走近,撞了他的肩一下。   秦牧几乎想要动手,下意识抬起的手很快便被他控制好,举起来自然地拂过自己额前的汗水。   来的人完全没发现自己差点被秒杀,反而一脸友好搭上秦牧的肩,要是这是现代,指不定他手上就拿着一个酒杯来跟秦牧搭讪。   「兄弟,很少见你出来走动,平时都在长公子身边干啥的?」小兵笑得明媚,完全不怕秦牧的黑脸,而他身後有几个士兵在偷笑,显然他是被人坑出来问话的。   秦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夫子。」可不是麽,现在他不单要包办扶苏的书本学习,还要教会他日常的生活知识,真是比当夫子还要累人。   小兵立即脸露尊敬,乖乖把自己的手放下来,态度也不那麽随意,显得庄重了不少:「原来是夫子,抱歉……呃……失……失敬……」场面话他不会说,显得结结巴巴的。   ──这时代对於读书人还是很尊敬的,只是认得字已经能被乡人奉为上宾,更何况是教书先生?   小兵开始後悔自己用这麽随意的态度对秦牧了!   秦牧嗯了一声,并没有再说话。   小兵在秦牧身边来来去去的走动,又舍不得离开,彷佛站在秦牧身边能沾上几分书卷气,自己也能聪明一点一般。   倒是秦牧好脾气地搭话:「有事?」   「呃……也……也没有……」小兵耍手拧头,他身後的‘朋友’早就一哄而散。   或许是他笨拙的动作让秦牧感到几分喜悦,秦牧的脸不再冷凝。聪明的他怎会看不出这个木头木脑的小兵是被推出来作替死鬼的,可以说他的同僚绝对是有心陷害他过来得罪秦牧──毕竟秦牧的‘身份’在蒙军中可以称得上为秘密,估计他们以为是不可说的军机吧。   军中除了正规的召募外,还会编制一些地痞流氓纾解民困,所以被欺负这种事在军中并不稀奇。   「你叫甚麽名字?」秦牧问。   「我…我叫李大牛!」李大牛摸摸头,笑了起来:「我娘生我时家中的大牛刚好怀上,我爸,说我旺家,想叫旺财,可是我家中的老狗就是这个名字!」   「……」这名字的来源强大得令秦牧不能直视,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秦牧一时随和的态度让李大牛以为秦牧想跟他闲聊,立即开启了话唠模式,等到秦牧回到前方时,脑中充斥着某某村几时失踪了一只鸡,随後又在另一个村找到甚麽这些小八卦。   他甩了甩头脑,想把脑中那各种八卦给甩掉。   只是这样家常的闲话并不令人讨厌,秦牧觉得很新奇,以前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家常话。   扶苏走过来跟他说:「再休息一会儿,就要继续前进,争取在入夜前与冯劫军队会合。」   「嗯。」秦牧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後突然回头:「军中有个叫李大牛的人不错,你可以考虑接触看看,发展成自己的嫡系。」   扶苏穿越过来後,之前认识的人秦牧已经让他去有意无意地扭转他们对长公子的印象,现在扶苏偶尔的抽风已经没有人怀疑了,但保险起见扶苏还是应该发展新的嫡系,毕竟旧人太熟悉他,那怕有秦牧帮他恶补,有些隐密的事情秦牧也不知道的。   扶苏受宠若惊,连忙道:「好,我会留意的。」自从那夜的对峙後,秦牧对他就极为冷漠,除了教他认字和一些基本常识外,就不想理会他了。除非他极为难过,否则秦牧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如此表现善意也是第一次!   扶苏这种态度,秦牧有几分不自在,他忍不住走了几步後又退後几步,但扶苏已经转身找王离商量一会儿军队要怎样安排了。   秦牧站在原地,心中有几分失落,好像捧在手心的雏鸟一下子长大,飞向了高空。   现在的扶苏越做越好,公务也能在他转述下指点几分,有时还能提出新奇的意见。   似乎越来越不需要他了。   秦牧看了看自己。   王离正好整顿了一下军纪,穿着一身厚重的盔甲,浑身是汗的走到前方,第一眼便看到秦牧站着发呆。   他随意地瞥了他一眼,跟蒙恬一样,他对秦牧也是不怎麽待见的。   这一眼,他就愣住了。   不禁认真地仔细地看着秦牧。   此时的秦牧因为行军的关系,满面胡子并没有整理,而且古人崇尚胡子,有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说法。   所以秦牧也有几分怀念自己以前的胡子,想重新再蓄起一把。   王离多看了他几眼,秦牧已经发觉了。   他抬起头冷眼的视线直直射进王离来不及躲避的眼中,冷然道:「干甚麽?」   王离有点不知所措,以前没有正眼看秦牧时还不觉得,此时他越来越觉得秦牧长得很像他最为尊敬的那个人──连气势也是那麽相似!   他脱口而出:「有人说你长得像先皇吗?」   秦牧:「……」 ☆、原来他有老婆   秦牧到底是秦牧,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脸上不露,反而傲然踞立,仰起下巴评王离:「巧言令色。」   王离的脸下不了台,顿时不太好看了,虽然他心中也觉得自己鲁莽,但是让秦牧这样直接落了脸──还是上不了台的‘男宠’,让到他牙根恨恨的,直道自己瞎了狗眼,怎会觉得秦牧像尊贵的秦始皇呢?   适时蒙恬已和冯劫的军队作了初步交涉,冯劫的军队挪往近右边的方向,空出大片中央位置供蒙恬军队扎驻。军队休息时间已到,蒙恬收拾了片刻,便准备再次行军。   蒙恬往後一喊:「王离,可以上路了。」   王离借此逃离这尴尬的现场,临走前还白了秦牧一眼,啐了他一口痰。   秦牧目送他离开,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难不成不单是扶苏,连自己的外表也开始改变?   *   入夜後,军中灯火通明,扶苏的帐篷是最先建立起来供扶苏休憩之用,而蒙恬则还在忙碌着安排军中要务──这些事扶苏插不上手,况且他亦感到疲惫,受冯劫拜见和寒暄了几句後,便回帐中休息了。   蒙恬与王离下意识忽略秦牧的存在,自然也没有为他安排帐篷。可惜这两人完全没想到他们不安排,不就让秦牧更顺理成章地住进扶苏的帐篷中麽?   扶苏回到自己的帐中时,只见秦牧正用小刀修理自己下巴的胡子,原本已有小成的胡子顿时被他刮得一乾二净。   他失笑道:「你不是十分宝贝你的胡子麽?怎麽今天舍得刮掉?」   由於扶苏不习惯蓄须,所以他下巴基本都是光溜溜的,这点跟‘扶苏’不谋而合,倒是少了很多解释的烦恼。   秦牧沉声道:「尔观视之,寡人的样子岂有所变?」   扶苏随口一说:「变了甚麽,还不是一样帅……不对!」他凝神而视,仔细地观察起秦牧的外表。   昔日秦牧闯进公子府时,并没有蓄起胡子,所以自从秦牧留须了後,扶苏也很少留意他的样子了。   ‘秦牧’的外型精炼而瘦削,脸无几两肉,相反地秦王的外形较为方正,跟‘扶苏’长得颇为相似。   扶苏一眼就认出,此时秦牧的样子,有一两分跟他穿越过来时的样子相似,尤其眉目间的神情,简直与‘扶苏’是一模一样的!   他不自禁走了过去,认真地细看,看了片刻,终於确认秦牧的样子与初见时大为不同。   「不会吧!你都……」扶苏惊讶地叫了出来,秦牧眼明手快,摀住了他的嘴。   他恼道:「你非要把天下人都叫进来不可?」   扶苏在嘴上作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以示闭嘴。   他压低了声音问:「你确定……?」   「十之八九。」秦牧冷声道。   「哎,光会说我,你自己不也是没有发现吗?」扶苏撇嘴:「这下好啦,你可以继续当你的秦王,就说自己死而复生好了。」   「你以为我是你,天天照镜子吗?」秦牧怒道:「甚麽死而复生乱七八糟的,我要复生,置你於何地?」   扶苏一愣,眼中有点涩涩的:「你就随便给我点钱,我去隐居算了……」   「别人要是发现了,你准第一个身陷险境!此时不必再提,寡人自有想法!」秦牧真想敲醒扶苏,到现在还有这种不该有的天真想法。   不知道为甚麽被骂了後,扶苏心中反而有种甜丝丝的感觉。   他想,他真的把秦王当父亲了。怎麽办?都怪秦王对他太好,让他尝到了父爱的滋味,现在有点欲罢不能。不知如果他冲着秦王喊爹,被打死的机会率有多高?   秦牧完全猜不到扶苏内心那弯弯道道,他默然看着自己镜中的脸──界乎秦牧和嬴政之间的脸庞。   如果照扶苏那样子来看,恐怕自己最终会变回死前的模样吧?   秦牧问:「你知这是何理?」   扶苏在床榻上毫无形象地滚了一圈,呆了一秒才回答:「可能是灵魂?虽然我那时代科学家都还没证明有灵魂这玩意,倒是人类脑电波却被证实了。或许我们能进别人的身体,是因为脑电波刚好跟这副身体合适,然後被召过来吧……这麽深奥的东西,我也不太懂啦。」   甚麽脑电波﹑甚麽合适之类,秦牧通通听不懂。   他用自己方法去理解:死後灵魂出窍,受到现在身体的召唤,最後进入这一副身体。由於灵魂的影响,所以身体也随之产生变化。   扶苏还想说甚麽,秦牧突然说:「有人过来。」   扶苏赶急从床榻上跳起来,急急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衣服,口中抱怨:「怎麽天天都要找我?真烦啊!」   「你是长公子。」秦牧说。   蒙恬掀开布帘,看到秦牧的身影时明显愣了一下,尔後他很快垂目拱手:「公子,湘儿姑娘求见。」   「啊,」扶苏在脑中想了想,终於在记忆的角落想起了是谁。   他绽开一抹温和的微笑:「湘儿到了啊,进来吧。」   「湘儿叩见公子。」湘儿娉娉婷婷的身影从蒙恬身後走出来,向扶苏行了一个礼。   「起来吧,一路上辛苦了。」扶苏继续微笑,关心地说。   湘儿的眼中微红,心中想:果然公子还是那样的温柔,对於她这个小婢女也这麽关心。   扶苏随口问了湘儿几句,然後就让她下去休息了。   秦牧一直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等到蒙恬带着湘儿走远後,秦牧才说:「湘儿是我赐给苏儿的婢女──」   「嗯嗯,我知道了,湘儿挺不错的。」扶苏应道,真是一个极品的妹子,放在现代绝对被人抢疯了,长得好﹑服侍也周到。   「是打算让苏儿收进去当通房的。」秦牧又冷声继续说。   扶苏喷出一口水,呛到了。   「咳咳,你说甚麽?」扶苏囧着脸说。   「不然你以为我为甚麽让苏儿带着几个婢女来前线?」   「你也管得太宽了吧……」扶苏无语:「所以?你想告诉我甚麽?先说明,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喔……你送我男人还差不多。」   「甚麽乱七八糟的话!」秦牧怒道:「我意思是,你要是对她太好,恐怕她会生出甚麽不该有的心思,以後你不想收也得收了!」   扶苏没有放在心上,他点头:「哦哦,了解啦。不过以前的扶苏有多少通房?快告诉我吧,我帮他做掉……不不,我指我帮他清掉所有通房!作为秦朝的新一代好男人!」   「通房没有,妻儿倒是各有一个,你打算怎样清掉?」秦牧冷然道。   「……」扶苏挖了挖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What?甚麽玩意?」   「你的妻子叫李木梓,你儿子叫嬴申生,记好,别到时别人一问,你三不知,馍大了。」秦牧有点幸灾乐祸的说。   所以他还没结婚,就已经有儿子了?   扶苏茫然地回头看着秦牧,似乎想要确定这是不是真实的。   秦牧难得喜悦地勾起了嘴角,痛快地点了点头。   扶苏瞬间跪倒痛捶地:「坑爹呢!我在现代还是一个纯情的小青年,这就有儿子了?!」   秦牧说:「苏儿都那麽大了,有妻子有甚麽奇怪,倒是你们‘现代人’不要娶妻才显得奇怪吧……」   扶苏跳起来:「现在怎麽办?他们在哪呢?怎麽一直没有出现?」   「自然在你的领地里受重兵把守。」秦牧说。   扶苏在帐篷内转来转去,一会儿後说:「不行,我要找蒙恬问问细节,一直都没过问那两母子的事情太奇怪了!」   秦牧目送他离去,为他的丢失而摇头叹了一口气。   ──怎麽感觉比带着苏儿还要疲累……   *   自从湘儿来了後,扶苏的生活明显好上了一个阶级,连带‘夫子’秦牧也深受她的照顾。   军中闲言闲语并不能影响湘儿对扶苏的忠心,在她眼中无论外面的人怎麽说,公子说的话才是真理。   大军休整了五天後,正式拔营出发!   在出发之先,蒙恬收到了战帖,一时间,军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蒙恬把战书交给扶苏。   作为一个文盲,扶苏只是皱起眉头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儿,又随手交给秦牧。   蒙恬也没心情跟他计较这个,皱起眉头沉吟:「以目前的兵力……」   「可以一战!」秦牧淡淡地说。   「我认为事到如今,只能尽力与他们一战。」扶苏口气严肃。   「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能领军作战,一起共同抗敌!」蒙恬拱手。   扶苏脑袋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秦牧在他身边淡然地说:「长公子必然随大军一同出战,在前线带兵抗敌!」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扶苏点头,沉声道:「此乃我责无旁贷之事,请将军不必客气。」   蒙恬安心了,他露出了一丝的微笑,再次行了一个礼。   作者有话要说:扶苏的老婆在历史上似乎没有记载……昨天借了两本秦国的史书来嗑……都嗑不出他老婆是那位……不过……常理推断,应该是有老婆的……这处我就随便编个名好了,反正她也不常出来… ☆、战事一触即发   约战的地点是在史内(湖北省边缘),位於三川郡的西南方偏西大概三百多里的位置上,距离阳南大概二百多里﹑距咸阳京城大概四百里的路程。   大军赶了半个月路,终於到达史内的一个大平原之上,两军差不多时间到达,在大平原上对峙着,各据一方。   几十万人齐集在这里,却静得连针掉下地的声音也能听得见──   扶苏骑着一匹深啡色﹑四脚踏雪的壮马上,在高处极目而视,只见前方大概五十多里以外的原野一片旗海飘扬,延绵数里。   他眯起眼睛,却始终看不清旗上写的是甚麽字?──好吧,就算看到他也不一定认得出。   「是吕军和皇军。」秦牧策马与他并排,在扶苏身边轻声道。旗上飘扬着大大的‘吕字’和‘秦’字,秦牧看着就觉得不爽。   此时的秦牧穿着一身灰铁盔甲,显得高大又威武,那淡然却逼人的气势,压得身边的蒙恬看上去像是陪衬似的。   蒙恬极力反对扶苏任用秦牧为先锋,他认为秦牧是一个无用之人,只会拖累行军的进程。秦牧闲言,跟他打了一场架,以压倒性的胜利逼便蒙恬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在武力上,秦牧比他强得多了。   ──打仗又不是光靠武力!蒙恬愤然地想,却始终没有再说出反对的说话。   蒙恬不反对,他的跟班王离自然也不会多说甚麽。而冯劫是另一个军队的,也不会对扶苏指手划脚,不过他心中却觉得扶苏不太像传闻,反而有点任性,希望这个秦牧是有真材实料吧。   而作为先锋是秦牧要求的。   他不愿意作闲人,靠‘儿子’养着,而战功是最容易令人信服的方法了。   扶苏从自己的部队里拨了一支几千人的兵给秦牧操练,秦牧操了几天後,总算勉强能指挥得动这一群心高气傲的士兵。   ──尽然,大多数都是被逼服从秦牧,可以说是因为扶苏无条件支持秦牧的态度让他们不敢随意得罪秦牧,只是私下没少咕噜秦牧令扶苏‘色令智昏’等等的混话,让秦牧捕到,又是一顿教训。   两军的气氛肃穆,人数相差不多,拼的是气势。   看着熟悉的情景,秦牧血液中不屈的战意开始兴奋起来。他双唇紧抿,双目怒瞪!   多少年﹑多少年没有再亲身在前线领兵作战?   多少年他只能困在咸阳宫内那座高高的宫殿,看着前方的捷报,心中却涌现出对战场无限的向往?   过往他不能任性,他是秦始皇,是秦国的主宰──嬴政!这身份注定了他的寂寞﹑他的空虚,以及与皇宫一起深埋的豪情!   但如今,他却只是秦牧,一个名不经人的小子秦牧,他可以肆意地挥霍他内心的激情,放肆地在沙场上一战生死!不必管秦国,不必管自己是甚麽身份,他,用生命一战到底!   秦牧已经有点迫不及待,过往用力深埋的战意在此刻沸腾,凝视前方的敌人,他无法掩饰的杀意慢慢漫延四周,刺得身经百战的蒙恬内心一颤,更何况是他身後那一群士兵?早已经被秦牧的气势所折服,不用一言一语,他们的内心同样升起与秦牧一样的激情,或许他们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但也许,他们会借此一夜成名!   谁不想名扬天下?   对面的号角声响彻云霄,扬起了些许的沙尘。蒙恬示意已方也吹起号角声应战。   战鼓同样齐步发出,气势激发得差不多後,秦牧回头对自己的士兵大喊:「冲!」   他用力扯起缰绳,跨下之马长嘶一声,其他步兵顿时举起自己手上的武器,大喊:「杀──!」   扶苏不自觉地策马退後了一步。   大军奔驰,几千人的先锋部队汹涌而至,对方同时也冲出了一队人对战。   蒙恬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转头对扶苏说:「公子请小心。」然後他奋力大吼一声:「兄弟们上,为了长公子拼了!」   「拼了──!」士兵大吼回道。   几千把声音,几万把声音交织着,彷佛在平地投下了一个炸弹一般,扶苏被震得半天也回不了神。   他预想过战争。   他也拍过战争的戏。   预想和拍戏,始终和现实不一样。   拍戏大多都是靠特效和後期剪辑而塑造出宏大又壮阔的场面。   但几十万人混战在一起,却是极为震撼的。他们操着简单的武器,在敌人身上互砍。他们彷佛只剩下肉体,残杀着同类,砍了一刀,没死,再补上一刀,一转头,立即被另一个人砍倒了。   战场上重重复复,扶苏站在远处不算看得清楚,却足够把他吓呆了!   鲜血喷洒出来,在阳光下盛开的血花!那刺人的味道,令人作呕的腥气,在十多里外的扶苏也能嗅得到!甚至他还能见到那一截截的断肠……脑浆……等等……   不同的,跟电影是不同的。   扶苏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到血腥,但到现场,他才发现……他受不了……   受不了那鲜血染红的大地,受不了士兵脸上原始的杀戮,受不了四周的人的麻木……   他颤抖着声音问了身旁的一个士兵:「他……他们为甚麽杀了人後……还要割下别人的耳朵?」他几乎想要吐出来,双手也不能自抑地发抖。   身旁被他拉住的士兵奇怪地看了扶苏一眼,似乎不明白为甚麽这麽简浅的问题扶苏也不知道。   他拱手恭敬地说:「回长公子,敌人的左耳是用作计算战功和免去责罚之用,如果一组人当中的五个人,死了三个,而剩下两人各割了三个左耳,那麽他们就可以免去责罚,反之则要军法处置,如果有多,便依照数量奖励该人。」   不可理喻!   扶苏颤抖着嘴想要吼出心中的说话,只是对上了士兵不以为然的目光,他发现他甚麽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挥挥手让小兵退下,自己死死的盯着平原上那令人注目的身影,彷佛那骄健的身姿带给了他无限的力量。   日光开始暴晒起来,刀剑开始不够用了,士兵们用最原始的方法扑杀对方,他们双手沾满了鲜血,不知染上多少人的血。   在战场上,秦牧的表现最为突出。   他骑在高高的马上,如入无人之景,手上的干戈用力一扫,顿时一排人的肚子被划破了,近身的,让秦牧用脚一蹬,再反手补上一记干戈,那人顿时再也起不了来。他身边围成了一个层层叠叠死屍圈,死状不一,那一地的鲜血是他最好的赞扬。   长柄的干戈给他用得淋漓尽致,渐渐地,干戈的枪头也磨损了,他乾脆把它用力一插,插穿了一个小兵的颈子後,反手插出了自己身上的佩剑,利落地跳下马开始砍杀敌人。   秦牧的身影自马上消失时,扶苏真的要吓死了!   他连忙又扯过一个士兵的衣领,几近崩溃的问:「秦牧呢?你见到他吗?他受伤了?怎麽不见了?!!!」   士兵被摇得发昏,困扰地说:「回长公子,应该是拔刀下马砍杀敌军了吧……」   「你确定?」扶苏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哑掉了一般。   「……」这,怎麽回答?士兵有点卡壳了,只能无助地看着扶苏。   扶苏过了一会儿後,冷静下来时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他无力地挥挥手让士兵退下,自己只能无助地拼命仰起头看向平原。   此时他恨不得能一个望远镜,好等可以看清楚战场上的种种。   ──虽然说他可能只看了一眼,便吐了。   此时吕军左翼有得骚动,扶苏紧张地看,似乎隐约地见到一支军队突然从後方偷袭。扶苏猜想,可能是清晨时便出发从後兜了一圈的王离此时赶到现场。   ──蒙军是靠着山边而排成一阵,吕军和皇军想要偷袭的话,要先发明飞机。   冯劫突围而出,与吕军﹑皇军的右翼部队交战。   此时战场上的人已经开始混战得分不出披此,除了蒙恬和冯劫还高高地坐在马上作一个‘箭靶’外,其他人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纷纷以最原始的方法博杀。   扶苏紧张得手心冒起汗水,湿淋淋的。   此时突然一个血人往回走,扶苏心脏几近跳停,而他身边的士卫们也作出备战的状态,围着扶苏成了一个圈!   秦牧用衣服的下摆抹了一把脸──虽然作用不太大──然後倒出了一袋的耳朵,漠然地说:「满了。」之後他再次把袋子扣在腰间,大步的再次冲回战场内。   扶苏看着那血淋淋的耳朵僵了脸,胸口中几欲作呕,只是顾及形象,把喉咙中的污物硬生生再逼回胃中。   身旁一个士兵崇拜地说:「秦先锋可真勇猛无比!」   扶苏拼命按下胃中的不适,根本不能说甚麽! ☆、战争後的恐惧   就在扶苏扶着树乾呕时,突然一直呆在角落的李大牛跳了起来,大喊一声:「公子!小心!」然後用力地把扶苏推了出去。   一枝疾风如电般的箭,带着厉人的烈风,从崖上直直地射进了扶苏身旁的树干上,入木三分,余劲使到箭尾不停的抖动着!   ──要是扶苏没有被推跌,这枝箭准会插在扶苏的心窝之上。   跌坐在地上的扶苏吓出了一身冷汗,後知後觉的卫兵们亦立即把他层层地围住,用身体挡住扶苏,警戒地往崖上看。   只见断崖上的一棵斜斜歪歪的树上正趴着一个吊着绳子的士兵,他见一箭不成,再次从箭筒里抽出另一枝箭,搭在弓上,不过没等他射出另一枝箭,蒙军的弓箭手已经万箭齐发,把他射成了一个箭猪!   那士兵顿时气绝,他的屍体惯性的摇摇摆摆了一会儿,从树上摔到地上,身上的绳子也从崖上被人抛下来,显然他已经成了弃子──闷声‘呯’的一声,却吓得扶苏整个人跳起来。   他有点语无伦次地指着屍体说:「这……这……」妈妈啊,好可怕!他是怎麽从崖上这样无声无息的爬下来?   敌军士兵的屍体很快被处理掉,卫兵长内疚地对扶苏拱手道:「是属下失职,望长公子责罚!」   扶苏深呼吸,稳住了自己急速跳动着的心,扶着树干站起来。   「公子,我们需要出发了。」一个士兵走上前,对扶苏行礼。   扶苏转过头,此时平原上的情况已经渐渐呈现一面倒的情况,冯劫和蒙恬浴血作战,吕军的吕明身上中了数箭,还在奋力地抵抗。   扶苏心中颤了颤,想要退缩,可是他回过头,看到身後士兵双眼带着崇拜和跃跃欲试的光芒,把所有希望全压在扶苏身上,深信扶苏能带领他们打胜这一场战争!扶苏把说话噎回去了。   他又再次转过头,蒙恬坐在马上,身影颤了颤,欲似要从马上跌倒在地上,但只见他一咬牙,像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嘶叫了一声,反手用长剑把身前的一个砍伤了他腰侧的士兵砍倒。   冯劫连忙从右边赶去帮蒙恬解困,而右边空出了一块,很快再次撕杀起来。   至於秦牧……早就不见人影,连马都被砍杀了。   扶苏紧咬着下唇,压下心中的恐惧,跃上马,转过头对身後数千人的士兵大喊:「兄弟们,现在是表现你实力的最佳时刻,为秦国而战!为秦国而战!」扶苏力竭声嘶,借此压下心中无尽的恐惧。   「──为秦国而战!」士兵齐声吼道。   马前脚腾空,长嘶了一声,如箭般冲了出去,身後的骑兵和步兵同时跟上,李大牛有点傻愣愣的左看右看,似乎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别的士兵顺手扯了他一把。   说实话,扶苏冲出去的一刹那间,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一切的东西似乎在他眼中都变成了慢动作,敌人分出了一部分兵力,见到扶苏出战,很快便集中地扑向他身边了。   扶苏身边围着数百个卫兵,根本不用扶苏出手,扶苏只需要坐在马上,木手木脚的作为一个标签。   蒙恬见到扶苏领兵出战,精神也大为振奋,不顾腰间的重伤,吼道:「为长公子而战,必胜──!」   「必胜──!」声音连绵数百里,一时间蒙军和冯军精神大振,原本已经有些疲惫的兵士们也打起精神,振力地作最後一击。   吕明咬牙,吼出:「奉我皇之令,缉拿敌军叛徒长公子扶苏──!」   皇军另一个带军之人本是无名小卒,此时也有点应顾不下,完全没有和应吕明的说话,让吕明有几分尴尬。   「放你他娘的狗屁!」蒙恬爆粗了:「我长公子乃是秦国正统,胡亥窜身窃位,岂以为天下人会让他所蒙蔽?我握有先王遗旨,尔敢抗旨──!」蒙恬从怀中带出一卷竹简,用力的振呼:「先皇遗旨在此,尔敢抗旨──!」   吕明不禁一个咯噔,心中暗想:坏了。   要是胡亥最惹人怀疑的地方是他拿不出先皇传位的遗旨,连缉拿长公子扶苏的圣旨也是只有胡亥和赵高口口声声所传,却没有人看过的实物。   此时皇军领兵的将军慌忙地喝斥:「胡说!」   蒙恬根本不管他,只管继续喊道:「他日长公子即位,你等就是抗旨不从,今日若放下手上兵器投降,还能饶你不死──!」   扶苏之处跟他相隔十数里,虽然听到蒙恬的声音,但却听不清楚。   他身边的士兵如狼似虎──当然,能砍下扶苏的人头,至少抵得上砍死数千人的战功。   很快便被那些前仆後继的士兵冲出了一个小缺口,他们根本不计较死亡,只但求能把扶苏砍下马。   此时的扶苏,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血腥味被无限扩大,扶苏的身影摇了摇,长剑几近要掉在地上。   此时一个士兵满身鲜血突破了重围,像丧屍一样嘶叫,手举高长剑,扑向扶苏。   卫兵们来不及拦截,让他冲到扶苏身边。   扶苏看着他,瞳孔惊恐的放大了──   那一刻,他彷佛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他的灵魂飘到天上,看着自己的手机械地举起长剑,斜撇而下,顿时鲜血喷出,如一道血色喷泉,染红了他的长靴,一个人头飞起,很快便掉落在人群之中,被掩没了。   失去头颅的身躯往後轰然倒地──   另一边,蒙恬还在吼叫,此时吕军中已经有些士兵开始犹豫了。   他们也怕死,现在情况显然不对,而且长公子……   扶苏穿越过来,不知道‘扶苏’是多麽的受欢迎。   大不敬的说一句,‘扶苏’在民间的威望,比起秦始皇更高。家家的户户的百姓或许不知道顶头的皇帝是谁,但谁不知道‘温柔亲民的长公子扶苏’?百姓口耳传诵,更把扶苏的仁爱扩大了几分,好比天上下来的神仙来救助世人,当初扶苏的死讯传出时,千千万万的百姓都不约而同地嚎哭起来,为扶苏点了一根烟──想想,秦始皇死时,他们都没有这麽伤心呢。   士兵也是人,士兵也是老百姓转投的,这个时代没有多少的国家荣誉感,有的只是麻木的从军,有些是被徵召,有些是家中开了不锅来尽地一拼,有的……   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了茫然,与自己的兄弟对视了一眼,打上来的手脚也没这麽有力,有种敷衍了事的感觉。相反地蒙军和冯军士气大争,越打越勇猛。   吕明力挽澜:「胡说!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叛军就是叛军,给我打!」   但已经迟了,吕军的军心开始溃散,皇军因为是皇帝直属的军队,倒比这些地方军心理质素过硬一点,只是他们强撑着,却难抵另一方的开始退缩。   蒙恬趁胜追击,又多喊了几声打乱军心,自己不顾依然流着血的伤口,奋力的撕杀过去。   「杀啊──!」一声的喊声响彻天边。   *   取得短暂的胜利後,蒙军和冯军再次退守史内五十里外的平原处扎营休整,这次恐怕能逼得吕军和皇军大半年都不敢再来了。   蒙恬让冯劫命人抬去疗伤了,军中所有人疗伤的疗伤﹑休息的休息,一天的战事和赶路,军队都疲惫不堪,往日的活力彷佛被无形的抑压所抽走,气氛转为低沉。   死去的士兵已经就地掩埋了,千百年以後还有谁记得过这一群埋在地下的战士?   军中的气氛是哀伤的,有脸上还带着血迹的士兵坐着坐着,忽然就默默哭了起来。他的兄弟,几年间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折了在这一场战役之中,悲哀是对方家中尚有孤儿寡母,他回乡时都不知怎样跟他们说起这一个消息了。   秦牧在临时的大澡堂洗去一身污垢,换了乾净的衣服後回到帐篷。   昔时军战刚结束,大家都忙碌着收拾屍体﹑物资或是兵器等等,谁也没有空去理会扶苏,此时秦牧冲洗完,回到帐篷中才觉得扶苏很不对劲。   ──静得太可怕。   从战争结束开始,他就没有说过话,眼神还有恍惚着,像游魂一般,要不是有湘儿领路,恐怕人就不知道迷失到去哪!   秦牧皱了皱眉头,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扶苏只是呆呆地盯着帐篷的一角,没有说话。   秦牧不得己之下只能绕过小榻,走到他面前,在他眼前挥挥手。   扶苏一把抓着秦牧的手,抖着嘴:「爹,我杀了人……」   此时秦牧也不计较扶苏的称呼,只是又再皱了皱眉头,竟然想不到怎样安抚扶苏的情绪。   扶苏言语不清,丢三丢四地说得乱七八糟,主题中心围绕着杀了人後的不安和愧疚。   ──对於一个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的现代人来说,除非是丧心病狂到一个地步,否则杀人一事还是会对他们造成极大的影响。   扶苏现在就陷入了这一个困境,他急切地想要把自己解放出来,却又无法寻求到有用的方法,只能这样唠唠叨叨的念着,到最後他都忘了自己到底是在说甚麽了,变得非常迷茫。   秦牧不善言语,他只是耐心地陪着扶苏,轻拍扶苏的後背,听着他那些不着调的话。   最後扶苏对於走出困局感到绝望了,他扯着秦牧的衣袖问:「你今晚能留下陪我睡觉吗?」   「……」秦牧。   作者有话要说:掩脸)约炮甚麽的……扶苏:(咆哮)我只是害怕!只是害怕!约你妹妹的炮!秦牧:…… ☆、秦爹爹的孩儿   秦牧淡淡地说:「汝贵庚?」   扶苏强撑起笑容,摆手道:「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夜已深,我也要休息了,晚安。」   秦牧垂下眼睛,再次抬起头後眼中已经是一片漠然:「晚安。」   秦牧一走出去,扶苏立刻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包起来。   湘儿走进来正要把灯熄灭,扶苏惨叫:「不用不用,留着留着!」   湘儿只是诧异地看了扶苏一眼,乖乖地行了一个礼:「是的,公子。」   扶苏总觉得自己的双手还是染有温热的鲜血,他内心知道这绝对是心理错觉,他已经洗了很多次手,手都快要洗到脱皮了,但是他还是不自觉地把双手放在被上磨擦,彷佛这样能擦去那残留在指尖的异样。   他一直卷着被子,僵坐在小榻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帐篷的布门--   渐渐,扶苏的头开始歪歪斜斜,虽然没出甚麽力,但今天的体力透支得过分,坐着坐着,下巴一点一点,打了一个呵欠,眼中溢了出点点泪水。   很困。   扶苏还是僵坐着,只是不时动动发麻的身体,手依然无意识地﹑神经质地在被子上擦着。   月上柳梢头後,渐渐低沉……   湘儿已经为扶苏添了几次灯,最後一次时她终於看到扶苏歪歪斜斜地倒在床榻上睡着了。   她想了想,任由油灯转暗,拿着灯油退了出去。   秦牧站在外面看月光,整个营除了守夜的士兵外,大多沉睡了,夜澜人静,只剩下蟋蟀混合青蛙在鸣叫着。   他见到湘儿退了出来,又问了一句:「睡了吗?」这句话,他已经问了三次。   湘儿对他行了一个礼,柔声道:「公子已就寝。」   「嗯。」秦牧抬起头,似是毫不在意。   湘儿又行了一个礼,然後退下了。   秦牧想了想,还走了进去扶苏的帐篷。   室内的油灯已经转为昏暗,一室低低的亮光,能见度不高。   这一切都那样安宁,除了小榻上的扶苏不时发出呓语,紧紧皱着眉头,在梦中也不能放松。   秦牧轻轻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眼睫毛上闪动的泪花。   真像小孩子。他想。   苏儿十岁就跟着他上战场,大大小小的战役都经过了,也动过手杀人,好像也没有他反应这麽大的。   跟在扶苏身边,就像多了一个小孩,自己整天操心得像老妈子一般,还要担心他受不了苦,抛下一切逃了。   秦牧伸手摸摸扶苏的头发。   扶苏在睡梦中感觉热源的靠近,不安地动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抓紧了秦牧的衣服。   秦牧看着那比‘扶苏’白嫩了许多的大手,上面的手指被磨擦得通红而破皮,但还是紧紧地扯着他的下摆不放。他不禁失笑,这人也太稚气了!   或许秦牧冲着扶苏喊他的那一声爹,也或许是这夜的灯光太昏暗了,他居然干出他从来未做过的事!   他伸出手,轻拍扶苏的背,低低地唱着童年时听来的歌谣。   男人悠长而低沉的声音,贯穿了扶苏那黑暗而不安的梦。   扶苏的眉毛渐渐放松,在秦牧的轻打下,真正的沉睡了──   *   扶苏一觉睡到天明,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就摸着自己颈子看头还在不在自己颈上。   摸到了脸,他安心了。   背上彷佛还留有余温,昨天在无尽而荒唐的梦中,却有一把声音一直陪伴着他,低低沉沉的,哼着他不熟悉的民调,就像十月的秋风那样萧瑟,又像沉淀了时空的一切……   那样地,让他感到安心。   扶苏不知道怎麽形容这种感觉,他不知是不是梦,或者是‘扶苏’远久的记忆?   不管怎样,他真的很享受那种被宠爱的感觉……   湘儿闻声,便走进来服侍扶苏起居。   等到扶苏整理好衣服後,她才退了出去。   扶苏看着自己的双手,睡了一觉後感觉好了很多,但是还是有一股厌恶的感觉一直催促着他把自己双手砍下来。   砍下来……砍下来就不会有厌恶的感觉……   「你已经自恋到连自己双手都能‘花痴’半天吗?」秦牧走进来,漠然地问。‘花痴’这个词还是从扶苏那处学来的。   扶苏心中一惊,下意识把手收回背後。   秦牧彷佛没有见到他的异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摊到长榻上。   「你带甚麽来了?又是军事地图?」扶苏好奇地问。为了打仗,秦牧可是私下没少帮他补习应该有的……知识。   秦牧只是瞥了他一眼,放好了笔墨和竹简,背起手,一派夫子的风范──好吧,只有他自认为自己‘演’得很像一个夫子──沉声说:「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要学会一百个字,每一个字要跟着苏儿的字迹抄到学得像为止。」   扶苏睁大眼睛,显得很震惊:「为甚麽?不是说等我先认全了所有字才来模仿扶苏的字迹吗?」   「我反悔了。」秦牧说得轻松,半点羞愧之心也没有。   「就算是这样,抄到学得像为止也太过分了吧?我还是新手,都不会写啊!还一百个呢!每天练熟一个字还差不多!」扶苏力争到底。   「统共那麽几千个字,你要学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自己处理公务?」秦牧嘲讽地说:「难不成堂堂长公子到哪里去也要带着一个夫子?你想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还得看我同不同意!」秦牧的霸道个性尽露,之前他对扶苏明显以纵容为多,想着扶苏喊得他一声爹,他多了一个令人操心的孩儿也没甚麽。   「……」扶苏苦了苦脸,一百个字,还要练到跟‘扶苏’的字迹相像,他还用不用睡觉了?   「要不,五十个?」五十个扶苏都嫌太多了,要相像何止一笔一划都不能差错,还要练出‘扶苏’的那一手飘逸而温婉的好字!   「不要跟我讨价还价。」秦牧冷然地瞥了扶苏一眼,顿时把扶苏再次冻起来。   自从秦牧对他收住了杀心之後,他再没有用过这种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他了,莫名地,扶苏真的乖乖闭嘴了。   ──这多不可思议?在秦牧面前扶苏丝毫不敢放肆,要知道他在现代时虽然不强势,却不是让人随便欺负玩玩的角色!只是面对秦牧,扶苏就忍不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长辈──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来,看看这几天没练字有没有手生了。」秦牧把他召过去。   扶苏慢吞吞地挪动自己双腿,彷佛这样就可以把这一钞酷劫’给拖过去。   秦牧忍着心──他觉得自己重生以後,脾气真的好了太多──站在原地等着扶苏。   扶苏三步当一步来走,但帐篷实在不大,他走了一会儿也走到了。   「写。」秦牧简单的说了一个字,便让扶苏乖乖提起笔,在竹简上提字。   几天没有写,对於新手扶苏来说自然生疏了不小,虽然字型还记得,但字却是写得有点惨不忍睹。   秦牧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没有多说甚麽,只是指着一份旧公文说:「这是苏儿以前批阅的文件,你照着他的字迹抄到像样为止。」   扶苏看着那密麻麻的字迹,只觉得头昏眼花──谁能告诉他,怎麽用毛笔写出如此小巧的字?   ──这不科学!一定是开了外挂!   但是秦王的气势绝对不是说笑的,在他的迫视下,扶苏只能噎下口中欲吐的抱怨,乖乖地开始练字。   此时他甚麽自残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直接把秦牧给砍了!   *   晚上,扶苏只觉得自己正坐了一天抄写字的手已经发麻,腰酸骨痛得像老了十多年似的。   他用手捶着自己的腰,唉声叹气:「他娘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秦牧捧着一个盘子走进来。   扶苏立即警戒起来,说:「喂喂,虽然今天没练够一百个字,但是现在我要休息了!你总不会让我连休息时间也没有吧?!」   秦牧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一百字只是秦牧随口说出来,本来就不认为扶苏可以写得完,就是今天一整天,扶苏也只练了六十多个字,当然基本要求就是要写得跟‘扶苏’相差无几。   他把药碗拿出来,放在长榻的小桌上,命令道:「喝了它。」   「这是甚麽?」不是逼他练字,扶苏的神经放松了。他好奇地看着黑漆漆的瓷碗,嗅起来,怎麽有一股药味?   「安神的。」秦牧解释道。   扶苏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确定这不是幻觉。   ──所以,秦牧知道自己昨晚睡不好,特意给自己弄来的安神药?   一时间,扶苏不知道可以说甚麽。   他垂下眼睛,掩饰眼中的涩意,把碗捧起来含糊地说:「你再对我这麽好,我真的要把你当成爹了啊。」   「嗯,儿子。」秦牧顺口应道。   扶苏被刺激得目瞪口呆。   ──这秦牧,必须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想着不是父子,不过这是结果……所以删了那一句……感情需有一个开始,再来变质的……0 A 0目前秦爹爹算是接受多了个儿子吧,但内心肯定不觉得扶苏是他儿子的……(好难懂…而扶苏……唔……他倒是希望有个爹……但秦爹爹这种凶残的hold不住啊 ☆、抄袭来自现代   扶苏张嘴欲喊,秦牧眼明手快地掩着他的嘴,有点恼怒地问:「你又想做甚麽?」   扶苏扯开他的手,瞪着他:「你不是秦牧!」   「你脑子坏了?」秦牧瞥了他一眼。   「你才不是秦牧呢,秦牧才不会管我叫爹的!他一定会狠狠教训我!」扶苏嚷着。   秦牧眯起眼睛,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出手捏着扶苏的颈子──并没有多用力──冷冷地说:「你欠教训?」   扶苏信了,这麽吓人的眼神他也只在秦牧身上见过,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帝王霸气?   ──虎躯一震,霸气侧漏!   想起这一句说话,扶苏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秦牧放开手,只认为扶苏的精神病又病发了。   「喝完它,今晚睡个好觉。不用怕,我守在门外,没事的。」秦牧不会安慰人,硬绷绷的挤出几句话。   扶苏有点感动,又喊了一声:「爹!」   「嗯。」   「爹!」   「嗯……」   「爹!我明天不要练字可以麽?」   「……」   答案当然是不可以!   温情完一个晚上,第二天扶苏又被秦牧抓起来,虐到哭爹哭娘的。   恰好蒙恬最近也没空来找扶苏联系感情,因此扶苏完全没有时间休息,他引颈以盼,却一天比一天失望。   幸好没多久後,扶苏的毛笔字也大有进步,不再是写十个错十个,进步到写十个当中有九个是还能看的。   秦牧也就适时让他出去放放风──只限於晚上。   这一晚,扶苏吃过晚饭便出了帐篷溜溜。   古代的晚饭吃得早,天色还没完全昏暗,四周还是有点光的。此时帐营点起了火把,四周照得通亮,不时有几个士兵巡逻着,见到扶苏时都会跟他行礼。   扶苏四处走走,退守到这处後都没有机会好好地在军营内看看,难得可以出了帐篷透透气,他自然要好好地逛一次。   走到做饭的地方,只见一些负责灶头的士兵已经开始在洗碗,见到扶苏走过来,连忙站起来慌忙好行礼,灶头的负责军士走过来,陪着笑问:「不知公子有甚麽吩咐需要小人去办?」   扶苏挥手:「没事,我过来看看。」说完也不等军士反应过来,抬脚又走了。   连着几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扶苏觉得有点厌味。   他走到一个边缘的地方,那里很偏僻,靠近树林,基本没甚麽人会来。   有人比扶苏更早抵达,他坐在一根断木上,前面烧着一个极为旺盛火盘,不停把一些酒倒进去,念念有词。   扶苏想了想,坐了过去。   对方不耐烦地回头:「去去去,没见到已经有人在了吗?一边去,不要烦……公……公子!」最後的一句已经变成怪叫。   扶苏对他笑了笑,温和地说:「不用管我,我只是走累了找个地方坐坐,你自便。」   士兵敢不理扶苏继续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吗?   他手足无措:「抱……抱歉,公子,我……我……」他就像下属看到最顶头的老总一样,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可见平日他也不是一个嘴滑的,换着别个,早就跟扶苏大吹特吹自己的战功了。   扶苏不在意,只是坐在那里,小臂撑在大腿上,看向森林。   此时天色尚有几分亮光,森林还是隐隐可见的。   比起现代,这处多了几分野性。或许差不多要入夜了,林中不时窜过一些不明动物的身影,还有几声深山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叫。   「这次战争,大家都很英勇,是秦国的好子民。」扶苏转过头,找了一个话题。   士兵沉默了,良久後才应了一声:「是的,他们都很勇敢。」   「可以跟我聊聊大家吗?」扶苏侧过头问。   士兵又沉默了,突然拿起酒瓶,再向火里再潇了一些。   「我兄弟,死了。」士兵说:「他人很好,很会帮助人。他最喜欢喝这种酒了,但不是常常有钱喝,我问人借了点钱,给他买了一点,希望他在下面能喝个够本吧。」说完,他又潇了一点酒,眼看酒瓶有点空了,心情更是低落。   他低喃着:「不打仗的话,多好……」声音小得很,但扶苏还是捕捉到些许。   「抱歉。」扶苏想到了自己亲手杀死的那个人,不可自抑的愧疚。   他穿越前也只是个小市民,甚麽国家大义之类他是不懂的,他只知道人是有父母﹑兄弟朋友,少了一个人,伤心的却是他身边的人。   士兵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不,公……公子你不要这麽说!我们为你打仗是心甘情愿的!」万一被误以为想要叛军,那真的冤死了!   「他叫甚麽名字?」扶苏没有接话,反而耐心地问起来。   士兵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又沉寂了下来。   「他……叫李贱狗……」他说。   「嗯,我记住了。」扶苏友善地笑笑:「或许,嗯,在打完仗後我们可以刻个碑纪念他们?这样吧,你们把名字都记下来,等打完仗,我保证,一定给他们立一个碑,上面都刻上战亡的勇士的姓名,即使千秋万世也会让人记住这一群勇敢的人。」扶苏这纯粹是为自己的内心好受一点,每次想到蒙恬报给他的伤亡数字,他就不可自抑地内疚起来。   他提出这个建议,其实也只是抄袭现代的烈士碑。说实话要是这样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又不费怎麽多力气,扶苏还是很愿意做的。他说完出来後,内心的愧疚感的确消减了很多。   士兵呆呆的,反应不过来。   刻碑?   这是以前想也不用想的事。   自小的教育告诉他,他们这一群人是贱民,死了也是白死的,会来参军纯粹是家中开不了锅,要不就是服役。死在外面的人不知多少,但是他们心中没有怨,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最低贱的。   ──当连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时,他们又怎会觉得受苦?   现在长公子说,要为他们刻碑?   这……   士兵突然哭了出来:「不…不用……长公子你对我们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以前他听人家说长公子扶苏有多好时还不相信,此刻他才相信了,扶苏是真的爱民如子,那怕他是说着哄他,他也认了!   扶苏有点手足无措,从自己衣袖里拿出手帕递给他:「哎!我说真的,别哭啊你……干嘛呢……突然就哭了……男子汉有泪不轻弹,你懂不懂啊……」   秦牧悄悄地站到树後,看着远处一个哭,一个慌乱的奇异场景。   突然他警觉地往後看,蒙恬也站在他的不远处看着远方的那一对。   「他是个好君主。」蒙恬恍若叹息般说。   「还不是。」秦牧淡淡地说。在他看来扶苏的确有出人意表的地方,但却不算是一个好的统治者,因为他,太‘小家’了。   一个好的统治者不应该为杀了一个而寝食难安,也不应为了死去的士兵而感到愧疚。当他有这个想法时,证明他的心还是太软弱,不适合当一个君主。   在秦牧眼中,扶苏心不够狠,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但却是一个合格的‘儿子’。   蒙恬瞪了他一眼。   蒙恬对秦牧另眼相看是因为今次战役中,秦牧出色的表现让他了解到,眼前这一个人是有真材实料受到长公子赏析的(或者说甘心与他交合)。想到这次他一个人独力砍下的左耳数目,蒙恬不禁油然生出了敬佩。   虽然他自问自己也有能力杀敌如此,却未必能像秦牧一样全身而退。   只是秦牧真的太嚣张了,适时需要杀杀他的锐气。蒙恬想。   秦牧才懒理蒙恬隐藏的是甚麽心思,他自从重生变成秦牧後,以往的一切欲望忽然变得很淡。想起以前求仙问道的日子,他就觉得有点好笑。   或许从扶苏那处知道太多‘未来’,他看透了。   一个朝代总有他兴亡的时刻,就像他这个秦始皇,功盖三皇五帝又怎麽样?在扶苏讲述的历史中,他辛苦建成的朝代,还不如以後的汉甚麽﹑唐甚麽那样长久。   秦牧听到那一段历史时,只有一种「时不与我」的感叹。   要是他的长子没有死……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扶苏,此时两人已经喝起了酒,像哥们一样唠叨着吐尽心事。   真是奇怪的人。秦牧想。   蒙恬还站在他身旁,秦牧突然有点烦躁起来。   他斜视了蒙恬一眼,说:「不见你主子跟人许诺了甚麽吗?还不快点去收集战亡的名单,顺便帮你家主子好好宣传这一德行?」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是风自树森中吹过来,隐隐约约还是能听到一些的。   蒙恬气闷,不禁反口驳了一句:「你算是甚麽玩意?」然後抬脚就走,几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论武力值,他的确不如秦牧。更别提他腰上有伤,打起来绝对是他吃亏!赶急走为上着! ☆、历史往前走着   秦牧看了一会儿,确定那士兵没甚麽大问题後也转身走了。   扶苏跟士兵说到兴起,还让人搬来一些好酒。   此时扶苏身边围着十几个士兵,还有一些闻风而动,也赶过来凑进来跟扶苏亲近亲近。   蒙恬派了一个亲信在附近守候着,然後就不管他们了。   这一晚,大概是扶苏穿越过来後最快乐的时光。   他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跟士兵们拼着酒,那火盘早已经被当成黑夜中的照明工具,湘儿拿来灯油,让火可以一直烧得火旺。   到了月上柳梢头时,扶苏已经醉到找不到北了。其他士兵也好不到太多,醉醺醺的,东歪西倒在地上。   秦牧出来找他时,就看到这麽一副景象。   他叹了一口气,越过一地‘屍体’,把扶苏抱了出来,在空地上放下,再搀扶着他回帐篷内。   扶苏酒品好,喝醉了後只是迷迷糊糊,不会吐也不会闹脾气,被秦牧放上小榻後,也是迷迷糊糊的哼着现代的流行曲。   湘儿打了一盘水为扶苏擦脸,秦牧皱了皱眉头,跟她说:「我来就好了。」都不知湘儿有没有让苏儿碰过,秦牧觉得隔应。   湘儿行了一个礼,退下了。   秦牧坐在小榻上,粗鲁地拿起布擦扶苏红彤彤的脸。   扶苏突然伸手一把捉着秦牧的大手,色迷迷的眯起眼睛凑上去:「……美人……」   「……」   对着秦牧这张刚毅方正的脸也能叫美人,扶苏真是醉迷糊了!   秦牧伸出手指,淡定地戳了他的肩一下,扶苏立即像中枪一般抽搐了几下,向後倒在榻上。   ……他到底把自己当成甚麽了?   淡定如秦牧,也忍不住囧了。   扶苏迷糊的哼哼几声,咕噜着:「……在一起……想在一起……一生一世……」   秦牧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从遇上扶苏後,他叹的气比以往加起还要多。   「你再不长大,我怎麽放心离开?」   *   第二天起来,扶苏感受到宿醉带来的痛苦,头痛得像是被车辗过了一般。   他抱着头在榻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秦牧撩起布帘走进来,托着木盘,淡淡地说:「你这是……想起了昨晚之行,羞愧得想自杀的表现?」   扶苏抬起头,迷茫地说:「我昨晚……干了甚麽?」   「喝了它!」秦牧把碗粗糙地塞到他手上。   「这又是甚麽?」扶苏下意识问,看到那黑漆漆的药打了一个寒颤:「我不要喝!」上次的安神药给他太深刻的印象,苦到不像话。这是能入口的良药麽?毒药才对吧!   秦牧早有准备,不知他在何处搞来了一包蜜饯,塞进扶苏的怀中,命令道:「喝!」   扶苏无法抵赖,只能以壮士断臂般的神情闭起眼睛,把心一横,咕噜咕噜几大口便把药喝得乾净,再赶快拆了布包里的蜜饯,塞了一个进口後,才觉得重新活过来一样。   吃完药後,秦牧就不理他了。蒙恬找了秦牧去商量军事,原本力邀扶苏一起去,可是扶苏两眼一翻,装作虚弱无比的按着太阳穴:「我……头痛。」   得了,蒙恬只能跟着他看不顺眼的秦牧走了。   等到药效发挥,扶苏觉得好一点後,他就在军营里溜溜。   要是之前士兵对於长公子扶苏还有几分陌生感的话,经过昨夜後,大多觉得他是可亲的,一些自来熟的还会跟扶苏打招呼,嘻嘻哈哈的笑闹几句。扶苏也不恼,一一回应过去了。让到他的人气空前的高,越过了蒙恬,成为军中的第一人。   扶苏昨夜的许诺,一觉醒来後他就忘记了。不过蒙恬没有忘记,反而找了亲信去办这一件事。   现在战死不但有抚恤金,还能留名千古。一时间,蒙军的士气空前的高涨,而冯劫见到如此,立即让自己手下也颁布这一项新命令,两军不复往日的愁闷,反而有点像在……过新年?   *   蒙军和冯军布军在史内喜庆洋洋,而咸阳城内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尤其是这次领着皇家军队出去作战而败北的将领,更是直接让胡亥砍了。胡亥的情绪一天比一天暴躁,现在唯一能哄住他的,只有他的妃子雪悦了。而赵高也借此与胡亥修补了彼此之间破裂的缝隙,胡亥再次重用赵高,甚至比之前更为尊重。   皇军的将领死了後,正当吕明惶恐不安,深怕自己就是下一个时,庄承启带着十万大军回朝了!   胡亥高兴到不得,因为庄承启带着十万大军赶到,刚好把朝野刚冒起的质疑声音给捏了。   「庄将军!哈哈,朕终於把你盼来了!」当庄承启上朝时,胡亥第一次走下高台,哈哈大笑着拍他的肩,一脸满意。   吕明跪伏在一旁,看着实在有几分不甘心。   他心中忿忿不平,想着要不是自己守的地方近,比较早班师回朝才让胡亥派出去啃下扶苏那一块吃力不讨好的骨头,怎麽看自己没功劳也有苦劳!庄承启这个娘娘腔拖到现在才回朝,皇上居然如此器重他,实在不公!   说起来庄承启长得眉清目秀,看着倒像文弱书生而不是领兵打仗的军师。不过他的战绩赫赫,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能力。   这一次也是胡亥说动了他父亲,他逼於父命才投靠胡亥,成为麾下一员。   他跪下拱手,洪亮的声音响起:「臣,参见皇上。」   「起来起来,爱卿你来了,朕就放心了哈哈。」胡亥很自得,看来上天也站在他一边,就算他的大哥较得民心又怎麽?天下还不是尽归於他手里?现在庄承启也赶来了,只要再多一击,大哥那队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想着除去扶苏那一个心腹大患,他心情就不由得变好,更看庄承启顺眼极了。   庄承启不卑不亢,只是拱手道曰:「此乃臣之职责。」   大道中央的君臣相亲的戏码,两道跪着的官员不吭声,而吕明低垂下眼睛,掩饰了他眼底的阴沉。   *   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这一次不单是胡亥那边元气大伤,蒙恬这边伤情亦不乐观,加上其他将军就手旁观,既然不表示亲近皇室,也不表示亲近大长子,使到现在蒙恬和冯劫的兵可以说是少一个就是一个。   幸而扶苏亲民的传言和烈士碑这两项引诱下,还是有不少百姓愿意从军,所以一时间,士兵的数量还是基本持平。   粮食方面,虽然扶苏已经跟蒙恬表明了尽量不要打扰百姓的想法,蒙恬没办法,只能拿出私有财产用来购置军粮。蒙家本是世代从军,大多战绩显赫,而且他们不爱花钱(也没处花钱),钱财累积了不少,此时拿出来买粮,足够撑上一年没问题。扶苏同时也拿出了自己的私己钱用来补贴其他杂项──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前身存有不少钱的,那金银财宝加起来比蒙恬还多了不少。   整辈子都没拥有过这麽多金钱的扶苏对着帐簿有点呆住了。   秦牧背手在一边淡淡地说:「大惊小怪,你领地那处的财宝比这里只多不少罢了。」重生前的秦始皇疑心一向重,那怕对自己宠爱的大儿子也不例外,在私下没少把‘扶苏’的家底起清。   「发了发了……」扶苏喃喃自语:「这下发达了,这麽多钱!哈哈哈……都是我的!我的!」他抱着帐簿亲了几下,美滋滋地说:「我的钱!」   秦牧不屑地撇嘴,看不惯他贪财的小人行径,掀起帐篷走了出去。   虽然扶苏下命令不准扰民,但此举反而使百姓更为口耳传颂扶苏的大仁大义,认为蒙军和冯军必然缺粮,因此纷纷把家中的余粮拿出来,挑着竹担,把粮食运到蒙军和冯军驻紮之地。   蒙恬不收,他们就不走。有更夸张的是走了一百多里的路,只为了给军队送粮食。蒙恬收下了後,他们都抹泪表示欣喜。这些纯然的感情,让到冷硬的蒙恬也不禁流了几滴男儿泪。   蒙恬没想到扶苏一行不但没有使到军中缺粮,反而赚了民心,又得了粮食。他不禁深思,长公子是不是一开始便猜想到现在的结果?   「报──!」远方一匹快马急速地奔跑过来,军营前方停住了脚步,骑马的人举起竹简,气喘喘的从马上摔了下来,扯着守门的士卫说:「快……快……找将军……军情有变!」   士卫脸色一变,立即扶着他,召来同伴先代为守门,而另一个早已经在见到探子的一刻立即飞奔到军营中央的主帐找蒙恬去。   一刻钟後,蒙恬终於见到了探子。   几近赶路赶得口吐白泡的探子紧紧捉着蒙恬的手,然後把竹简递上,喘着气说:「将……将军!反啦!百姓作反啦!」   蒙恬听到後,脸色黑得像墨汁似的。 ☆、分裂割据秦国   整个帐蓬内站着几个人,围着台案沉默。   上面摊着一卷竹简,上面潦草地写着简单的几个字,看得出书写的人是在急忙而又慌乱的情况下写成的。   情报是自南方传来的,上面向蒙恬报告南方有为数不少的叛民作反,牵动了不少人,据知其中一带头人名叫陈胜,另一个叫吴广,现在已经占领陈县,把陈县的县长给杀了,占为领地,其他人民也有意动,不少县已经借机宣布脱离秦的统治,只是乱成一盘散沙,还没有一定的规模而已。   只是战国时期的各国割据之势,已见趋形,长此下去好不容易统一的国土又再次四分五裂。   蒙恬心情有点沉重,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有人算准了他们与胡亥打仗,想趁机混水摸鱼,又或者胡亥输了一仗,觉得秦国的军力已经不行了吧?   倒是扶苏和秦牧心中了然,只是扶苏觉得时间轴好像又产生了变化?虽然他半点也不知道陈胜和吴广是何时起义的,只知道有这麽一桩事,但印象中胡亥的政权好歹坚持了三年。   此时还没到七月,帐篷内的人都觉得天气闷热得令人汗流浃背。也或许有心理因素的存在,全部人的内心都很沉重。   王离出声:「这,我们还要打下去吗?」如果他们继续跟胡亥打,那胡亥必定没有足够兵力应付这一群乱民,王离虽然是蒙恬的裨将,对秦国的感情却很深,不忍秦国四分五裂……   「为甚麽不打?」秦牧淡然地说:「把他打下来,到时再收复其他失地。」秦王陛下把秦国从一个小国变成之前统一的时期,在他眼中,四分五裂甚麽?这都是小意思,他能统一天下第一次,自然能统一第二次。   倒是没有经历过那段时期的蒙恬和王离都发愁了,他们同样不希望看到国家四分五裂。   年纪是在场中最老的冯劫也是很淡定的,他老父因为他反叛的行为,掉了官,入了狱,这场仗无论如何也得打,而且不能输!   扶苏左看右看,看着双方的意见开始不合,他出声道:「不打我们又能怎样吗?难道乖乖地把自己压回咸阳听候胡亥发落?」   蒙恬语塞。   扶苏装逼地背起手,淡地说:「此时内忧外患之势皆因我弟胡亥倒行逆施之行,此时若不一举纤灭他,他朝百姓也只会受更多的苦,说不定有更多的人因而挺而走危,陷国家於不义。」现在只是南方起兵作反已经很好了,北方因为咸阳中心所在,所以还是控制得住的。只是扶苏知道这控制也只是一时,等到项羽和刘邦兴起,才是真正角力的两股势力。   ──好像也相差不远吧?陈胜吴广都冒出来了……   蒙恬想了想,愧疚地拱手:「是属下想左了。」   秦牧淡然曰:「长公子仍天命所归,这等屑小必不能成其事。」   冯劫同意:「说的好,公子请安心,属下定必尽其力,为公子讨回一个公道!公子才是民心所归﹑先皇属意的皇帝。岂能让胡亥这等屑小窜位自立为皇?」   扶苏勾起一抹浅笑:「劳烦两位将军了。」   扶苏摆动着竹简,大致认得出上面的字,他问:「有多少县府可能拥兵自立了?」   蒙恬皱起眉头,还在粗略地估算着,冯劫轻蔑的一笑:「能被派去南蛮之地岂是受重用之人?多是有异心而不得不用者罢了。」   扶苏秒懂,这也是为甚麽秦朝时的起义都是从南方漫延过去吧。   「不能再拖了。」扶苏鼓了鼓脸:「这样下去对我方大大不利。」没记错胡亥的政权也维持不过三年吧?这样一仗一仗的打下去,拖到秦亡国了也不见得他能当皇帝啊。   「依公子所见……」蒙恬迟疑地问。   扶苏这个半途出家的人也没甚麽好主见,於是,他望向他伟大的秦王老爹……   秦牧瞥了他一眼,大意是让他自己解决。   冯劫摇头:「要看皇军下一步怎样做。」   「肯定会先对付我们。」秦牧淡然地说。   冯劫知道自己说了废话,连忙补救:「我是说看皇军接下来要跟我们在哪里作战。」   秦牧嘲讽地说:「冯将军不愧是以守城着称的大将军。」连作战方法都是想着守而不是进攻。   冯劫有几分恼怒,不过考虑到秦牧是扶苏身边的红人,忍而不发。   扶苏研究完地图,有点不确定地说:「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不少地方,太原﹑上郡﹑三川,三地连成了一个三角形。如果皇军想要平定南方的叛乱又想要攻破我们,由此看会先进攻三川,抢回失地,破了我们的三角形阵线?到时我们只能坚守上郡和太原,便变相被赶离了京师。」太原是扶苏的驻地,正好跟其他两地的相形成一个三角形,正因为有这一道屏障,东方近海的地方才敢作反,就是认为皇上不会先行处置他们,有了长公子扶苏这一面大旗,等到长公子被平定後,也有足够时间让他们发展了。   不过历史上陈胜吴广是打着扶苏的旗号叛乱的,此时他们的口号已经换成了一个,变成是要解救百姓於水深火热之中。   现在冯蒙两军都紮守在史内近郊,隐而不显,离三川的路程甚远。   「我弟弟应该到了上郡,我立即让人修书一封,让他稳守上郡与太原。明天攻城吧,冯将军。」蒙恬转过头看向冯劫。   冯劫点点头,此时进攻史内不但可以夺下一城,到时他与蒙恬也可以兵分两路,先稳住三川郡。   他恍惚地想起了三川郡的郡长,好友李斯的儿子,想到小时候他还曾抱过那小孩儿,只是一别经年,此时人事已非,好友故去,不知那小孩现在如何自处?   秦牧沉默着,并没有多加反对。   他背着手,大拇指磨擦着食指的关节,低着头。   其实他自己在秦王时也私密养过一支数千人的精兵,与正规军不同时那一队兵只认死信物……   问题是那玩意被他收在他的咸阳城内的私宅之中,离这处……略远……   秦牧抬起头看着扶苏皱着眉头的样子,开始考虑或许现在正是时候把这支兵放在明面?自己手上甚麽兵也没有的感觉真令人憋屈,又指挥不动蒙恬他们,扶苏的兵自己也不够用了,根本不能再分配给他……   扶苏已经学得差不多,相信以他的小聪明在他离开後应该不会出甚麽大问题吧。   扶苏还在那边苦恼,这样算来算去,士兵真的不够用啊,将领也不够……他不停在脑中搜括自己穿越前学过的历史,可是他学习不好,能记住陈胜吴广和项羽等等已经很好了,还指望他知道那个将军跟胡亥不对付?   他跺脚,恨道:「惜奸人当道,他人却就手旁观。」   蒙恬犹豫着,他想升王离职,让他独立带一队兵,只是这样需要扶苏同意。王离之前对扶苏的态度并称不上友好,他怕长公子会怀疑王离有异心而不愿意重用他。   「属下倒有一人推荐,王裨将跟着属下多年,现在让他一直听任属下指挥实在委屈,公子如不弃,大可用之。」蒙恬朗声拱手道。   冯劫也点点头:「王裨将是个有能的。」他跟王家交情也不错,不然也不会带队来支援蒙恬了,除了一方面是因为他认为扶苏才是正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与蒙王两家私交甚好。   王离愣住了,他连忙摆手推道:「属下笨拙,实在难当此重任。」   扶苏习惯性又看向秦牧。   秦牧只是冷然转头望向帐篷外,并没有理会他的求救。   扶苏只好说:「王裨将不必多言,你的努力本公子都看在眼内,既然如此,那即日起本公子任命王离为统领将军……兵……兵方面,王将军你要多努力了。」扶苏沉痛地拍拍王离的肩。   王离肃容拱手:「属下必不负所命。」後一句他就忽略了,反正扶苏最近总是时不时抽风。   多了一个将军,人手上又松动了一点。这样王离便可以留守史内布防,而蒙恬则随扶苏继续进攻咸阳。   秦牧把自己淡化,接下来他们激烈地争论兵力的分布时,再没有人想起帐内还有这麽一个人。   秦牧只是看着扶苏满头大汗还要努力装听得明白的样子,忽然有点心疼。   如果自己再次强大起来,是不是就可以保护这个小孩子不再害怕任何的言语?   就当是为了弥补苏儿……   秦牧又暗自唾弃自己的虚伪,承认他心疼扶苏也没甚麽大不了的!   这样纠结来纠结,扶苏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就见到秦牧百年难得一见的苦恼表情。   秦牧感受到目光,立即又摆回他那一副酷酷的样子,还瞪了扶苏一眼。   ──看甚麽看? ☆、县长已落跑了   第三天一早,蒙恬跟冯劫就整装待发,准备一举攻破史内城。   此时混迹在蒙军和冯军中的探子一早把情报传回咸阳城,胡亥大为恼怒,只是此时他的兵力被拖延在咸阳以东的战场上,早已分不出兵力支援史内城的县守了。   蒙恬与冯劫只知南方有数名叛民作反,却不知与此同时,有一队人悄然潜伏接近咸阳,凭着诡诈的行军方式,成功一声不响的埋伏在咸阳以东约五十里的位置,直到接近时才亮出了他们的旗帜──楚!   他们如饿狼见着绵羊一般,直接扑向守卫军。他们身壮如虎,有几人人都挥着巨型大斧,在自称为西楚霸王的带领下,势如破竹的灭了几个关卡。   庄承启接到密报,立即赶急领兵从校场赶往与他们撕杀。吕明顾不得妒嫉,也立即带兵出战!一时间皇城内人人自危,店舖也关掉了不少,要不是胡亥下令封城,恐怕有不少人会因害怕而逃出皇城,但有些百姓被那些红了眼的士兵砍杀了不少。   ──毕竟他们实在不怎麽相信胡亥的能力,要是换上扶苏,那些百姓就不会这麽恐慌了,扶苏还未及冠便跟着秦始皇到战场上打拼,自己手底下也是练有一支兵的,相反地胡亥却是养於深宫﹑长於妇人之手。   若果没有扶苏诈死而逃亡的一出,胡亥的统治还能延续两年,因为秦军勇猛和人数众多,一时也令人生心忌惮。可是因为有了扶苏的不死与蒙恬的背叛,令到一些本来不满胡亥的官员和将领也有了胆子与胡亥作对了。他们不是乾脆投到扶苏的麾下──例如冯劫,就是就手旁观,有着几分漠然的味道。所以一时间,厅大的秦朝帝国分成了三拨势力在角力,使到原本守国的兵力大减,让一些人看到了机会,想来一次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戏码。   等到胡亥和蒙恬一打,胡亥兵败如山倒,原本埋伏在地下的势力瞬间破土而出,纷纷举起了反秦的旗帜。   可以说,扶苏的不死加速了胡亥的灭亡,也加剧了各地出现割据的情况。   现在除了边关守防的将领依然坚守着不让外族入侵,其他人都纷纷暗地里计划应该怎样站队,而其他将军也有几分意味想在扶苏与胡亥之中选其一来效忠。   在这消息传递滞後的时代,蒙恬所收到的军情已经是较为落後的情报,所以他不知道此时胡亥已经有点自身难保,还严阵以待,正式地跟史内的县长投了战书。   ──必定会有一场恶战。他想。   扶苏被留在军营,他现在的身份堪比一级大熊猫,绝对是受重点的保护。幸好他在军中也混出了一些人缘,现在人人见到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拘谨,不时跟亲信聚聚,日子倒有些快活。   只是秦牧一声不响的留书走了,让扶苏好生郁闷……   甚麽叫事?连招呼也不打,第二天就不见了人。   扶苏此时才发现自己好像太依赖秦牧,也习惯了对方在身边。现在一天没见到秦牧,他就浑身不自在,好像失去了身旁一直遮风挡雨的大树,变得有点无依无靠──   扶苏很快甩开自己这个诡异的念头。他自小无父,母亲也是好赌的,早就很独立,现在秦牧只是对自己关心了一点,怎麽就变得软弱了?──哦不,人家关心的是他这副身体吧?   想到自己是魂穿进来,所依仗的关心也不一定是对他的,扶苏有点郁闷。   「公子,午饭来了。」湘儿捧着一个托盘,娉娉婷婷地掀起了帐篷的布门。   「嗯。」扶苏放下用来装模作样的竹简,空出了一个位置让她放上木盘。   湘儿帮扶苏摆好碗筷後,弯了弯身,行了一个礼後再次退了出去。   午餐很简单,条件所限,扶苏也不会期望有甚麽大鱼大肉吃了,也就是一个饼和几口汤,充其量他的饼比起别人的素饼,多了一些肉碎。   扶苏没费多少功夫後就把饼吃掉了。   吃完後他砸砸嘴,无比怀念现代的食物。   失去了秦牧,好像日子一下子变得无聊。没有人逼他练字,没有人逼他练武,甚至……   扶苏看着旁边一叠叠未处理的公文,趴了在桌上。   ──没有人帮他处理公务。(这才是重点)   蒙恬和冯劫这两个将军出去打仗了,军中只留守了王离和他的亲兵士卫长霍豪。   一般来说他只要处理领地上传来的紧要公务,只是扶苏对於他的领地太原也只有一个地名的概念,又怎会处理得好?   一份公文要琢磨上大半天才能小心翼翼地下笔,这感觉真的够了!   扶苏在长榻上幼稚地撒赖了一会儿,最後还是乖乖爬起来批改文件。   *   另一边的蒙恬与冯劫攻史内城时也挺憋屈的,他们想过千百种情况,甚至连对方要是封城死抗到底时应该采取甚麽措施也商量好了。   只是没想到真实情况却是大出他们所料!   一开始倒是很正常,蒙恬与冯劫前左包抄史内,打算从南门和东门攻破,因为这两处的防守较为薄弱,而且能快速一举夺下史内。   史内也出了兵,从南门出来与蒙军交战,而东门据说加强了防备,冯劫一时三刻并不能攻破它。   蒙恬奋力作战,那怕他腰间的伤患隐隐作痛,他脸上始终坚定不移,目光清澈地直望着那雄厚的城场。   一定要拿下它。他对自己说。长公子需要这一座城。   想到扶苏站在城场上,接受万民拥戴时,他脸上彷佛闪过了一丝笑意。   只是情况胶着,不知是不是对方有意磨损他方的意志,蒙恬总觉得打得有点无力,彷佛一拳击在棉花上,半点都使不出力。   是的,对方派了兵。是的,那些兵都在跟他们打。   只是蒙恬直觉觉得有那处非常奇怪。   对方好像有意无意地引诱他们进城一般,边打边退。   难道城内有甚麽准备?蒙恬起了疑心,更是警惕。   「大家小心!」蒙恬高声喊了一句,虽然很快淹没在沙尘滚滚之中,却是令身边不少人听到的。   这些和他作战已久的亲信,然後心灵相通,一下子明白了蒙恬话里的意思,变得警戒起来。   对方且战且退,没多久後便退到城内。   此时蒙恬和一众兵士心中绷紧到极点,所以当头上有东西被倒下来时,他立即警觉地大叫一声:「退後!」   整队人几秒间便退後了一大截,训练有素。   当蒙恬站好,定晴一看,立即为对方的呕心程度而鼓掌。   ──全都是屎尿混合物。   晓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们也忍不住露出厌恶的表情。   蒙恬冷笑,就这样想挡住他们进城的脚步?这未免太天真了!   对方俐落地把桶抛下来,蒙恬挥剑砍了几个,止不住怒气地道:「贼子!有胆下来一战!」   对方根本没有理会蒙恬的叫嚣,很是乾脆地跑……了????   蒙恬这时候才发现,整座城百物肃条,而之前引他们进城的士兵一早跑到老远──   冯劫带着几分狼狈和怨气带着士兵跑了过来:「蒙将军,现在情况如何?」他跟蒙恬遇上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心中非常愤怒。   蒙恬站住想了几秒,立即决定:「追!」   两军迅速汇合,紧紧地跟在逃兵的身後。   众人警觉地四处张望,深怕又有甚麽飞来横‘物’再次出现。   可是从南门追到北门,他们一路畅顺极了。   对方那支兵,带着马车,有几分落慌而逃的意味。   蒙恬追到城门前,彷佛还能听到远处县长坐着的那辆马车上传来极假的哀呼:「皇上,是微臣对不起你啊──」   可是虽然这麽说,对方逃跑的速度却并不含糊。   蒙恬愣了愣,脑袋上出现了黑线。   冯劫深沉地看着那已经逃到远的小黑点,转过头对自己的士兵说:「散了吧,去搜搜还有甚麽人留在这处。」   蒙恬还回不过神,似乎不能置信这麽容易就把重要的史内城给拿下来了?   冯劫拍拍他的肩以作安慰,意味深长地说:「要习惯。」   马车里的县长颠着颠着的,对着自己的家眷呸了一声:「没有支援的仗谁要帮他打啊!」家眷们心有剩悸的点点头,她们得到消息时也吓得半死。   他一早收到了胡亥派人传来的消息,上面说得好听,许了各种奖励,让他坚守住史内城。   可是他接到信时心已凉了半截,他只是一个文官,又不是武官,跟蒙恬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对手,还要他死守?死守也算了,要是有支援来帮他打仗,他想着秦始皇对他的重用,咬咬牙也就忍过去。   但是信上却说不能立即赶来救援?让自己多坚持一会儿,必定有人来支援?   这样还叫他守?玩他爹的蛋去吧。县长表示,落跑绝对不可耻。 ☆、败仗也得杀哥   三天後,扶苏被蒙恬和冯劫恭敬地请入史内城。   史内城已经被打扫乾净,而躲在城内的百姓也让蒙恬安抚好,都被安排出来迎接扶苏。   扶苏自穿越过来第一次见到这麽大阵仗!   他坐着马车,两道全是欢呼的老百姓。虽然他心中知道这麽齐整的队型,一定有人安排过,但内心却不期然升起一丝自豪和紧张。   此时他才觉得肩上的压力沉重,如果自己失败了,可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还有蒙恬﹑还有冯劫……还有这一群曾夹道欢迎自己的百姓……   莫名地,扶苏收住了脸上的笑。   「公子?」湘儿一直侍奉在左右,扶苏情绪不对她立即发现了。   「湘儿,你说他们欢迎我甚麽呢?」扶苏轻声地问:「我带给他们,只有战争。」如果他不存在,这城也不会被破,虽然他记不住历史,但是这城在历史上不出名,证明没出过甚麽大事。   湘儿惶恐地叩头:「请公子不要妄自菲薄,公子是天命所归的天子,他们自然以公子为尊!湘儿智慧不够,但也知道公子是真心诚意为百姓着想的。」   「天命所归?」扶苏嘲讽地勾勾嘴角。   他也算是‘天命所归’吧?如果不是上天把他送来这里,‘扶苏’已经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但是他算是福星还是灾星?看着两道跪伏着的百姓,虽然他们已经换上他们家中最好的衣服,但在扶苏眼里却依然是很残破。   街道虽然被清理好,但一路上还是可以见到破城的痕迹。那一道道痕再次提醒了扶苏之前被沉下的记忆,让他有点失控了。   扶苏收拾了自己偶尔伤感的心情,绽出一抹笑容,学着以前在电视上看的领导对着百姓挥了挥手。   街上的气氛更为哄动,甚至有几个人大着胆,对扶苏也挥了挥手,见到扶苏并无不悦後,更多人对扶苏挥手了。   一时间百姓的情绪有点失控,甚至有些人为了让扶苏注意到他,不惜挺而走险,例如爬上墙头或者屋顶之上,拼命的跟扶苏挥手。   扶苏皱了皱眉头,觉得情况有点失控,探出头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士卫长几句。   士卫长领命,派了几个兵一个个把这些人劝下来,还传达了扶苏的说话:小心危险。   爬上去的几人本来就是乡间的粗人,看着兵走来时心中已经颤了,想不到对方居然是好声好气地劝他下来,还传达了长公子对他们的关心,一时间愣住了。   士兵们完成任务後立即归队,毕直地走着。   虽然百姓是被安排的,但到最後整个场面却十分热闹,而他们欢迎扶苏时也多了几分真意。   扶苏跟着蒙恬参观了一下他暂住的地方。   这原是县长的府第,此时被蒙恬收拾成了扶苏的私人府第,门上挂上公子府三个字,而一些俗气的东西蒙恬都抛了,就等扶苏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添置的东西。   扶苏参观了几个庭园,点点头,很满意地说:「蒙将军﹑冯将军,这次辛苦你们了。能这麽快攻下史内城,你们实在功不可没。」   一提到几天前的战役,蒙恬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倒是冯劫很坦然,拱手:「此乃属下之职。」   扶苏在府转了一圈,便欣然地住下来了。   可以看出这个县长还是有点油水,这庭园布置得比他上郡那一座还要华丽精细,地上用青玉铺成,此时正值艳夏,扶苏脱了袜子,空脚站在地上凉凉的,说不出的舒服,也乐得他不时光着脚在房内活动。   他这副样子要是让秦牧看到又指不定要说甚麽难听的说话,不过目前他身边就跟着一个湘儿,还有几个打杂的小厮,倒没有人敢对他指手画脚,反而不少人在房内学着扶苏光脚,自觉自己又高级了不少。   冯劫在扶苏进城後第二天便请辞领兵到三川布防,而王离也跟着去了。   蒙恬与他弟弟蒙毅联系上後,让他弟弟领着上郡的兵,结合太原扶苏的亲兵备战,以防胡亥出其不意,先攻夺扶苏的大营。   此时咸阳已经有点孤立无援之感,蒙恬夺取了史内,使到原本只是三角形的防线扩展成为了一个半圆形,围着了咸阳。但最为不利的是同时也变成了南方乱党的保护伞……不过蒙恬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作为一个演艺系出身的扶苏自然也不知道。   *   胡亥收到了史内的急报,把他在皇宫里气得暴跳如雷。   急急地把庄承启招进宫中。   此时庄承启与项羽的军队作战了数天数夜,好不容易把人给赶出了咸阳五百里以外的地方,早就疲倦不堪了。他合衣正打算休息时,却让胡亥召了过去。   「参见皇上。」庄承启一丝不苟的穿着一身朝服──那怕胡亥是在夜里召他过去的。   「庄爱卿,快起来快起来。」胡亥连忙走下来扶起庄承启,和悦地说:「庄爱卿,这次抵敌有功,朕一定会好好赏赐你的。」先给一粒糖安抚着庄承启。   庄承启脸上没有动容,依然是那麽平静而正气的拱手:「谢皇上。」   胡亥见利诱完,就说出正题,他先是摆出愤慨的表情:「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夜朕反复思量,实在心中难过。」他面露悲痛:「朕那个皇兄一次又一次逼着朕,父皇把皇位传给朕,他不服气,朕可以忍,可是此时他步步进逼,庄爱卿,你说朕应当如何自处?」   庄承启微合双目,没有计较胡亥的是非颠倒,只是说:「臣愚昧,不能与皇上分忧。」   胡亥第一次碰着有人不卖他帐,要是他身边的其他人此时一定立即与他一起愤慨地声讨扶苏的不是,让他一解心中屈气。   可是庄承启到底是正直的人,绝无可能与胡亥一起颠倒是非的。   胡亥在台阶上来来回回走了一会儿,决定直话直说:「庄爱卿,朕希望派你收复史内,一举击破皇兄的军队。」说是希望,其实口气已经是命令了。   庄承启诧异地抬头看着胡亥,皱起眉头以事论事:「皇上,微臣认为此时并不宜出兵收复史内。贼人奸诈,此时尚在京城外五百里活动,此风不可长。一但微臣领兵外出作战,他们很有可能有机可乘!请待微臣先把贼子剿灭,再从长计议。」他说的话是大大有理,虽然项羽被他打败,退军五百里外,却一直与他和吕明小战不断。   吕明不是个有才的。庄承启深怕自己一走,到时边防会失守,胡亥就有危险了。   而且此时他的手下经过连场战役後,早就疲惫极了,不加以休养生息,绝对无法与蒙恬和冯劫一战。更别提以扶苏的民望,到时指不定连百姓也要作反!   但胡亥又怎会知道这些细节?他只懂玩乐,自认自己与秦始皇的智慧并高,深认为自己就是天下的一切,他底下的百姓不过是蚁民,他们只会恁他鱼肉,怎会作反?南方之城一向都是刁民聚居之地,会作反也是必然的事。   所以他很不耐烦,只觉得庄承启是有心推却,为了得到更多的赏赐罢了。   他挥挥手,口气不太好地说:「不必多言,你只管出兵,等待收复失地後,朕定当赏你黄金千两。况且有吕将军守城,庄将军也不必过份忧虑。」   「皇上!」庄承启还想再劝胡亥。   「庄将军,」胡亥眯起眼睛:「此事朕主意已决,你不必多言。照着办就可以了。」   「皇上!此时若调兵收复失地,万一楚军再次来……」庄承启不死心,甚至带上了几分焦急,一但他带兵去史内,以咸阳现在的兵力,决无可能抵抗楚军的!   「闭嘴!我叫你去就去,你说这麽多话干甚麽?!」胡亥暴怒:「我管他楚军齐军还是甚麽军,只要一天扶苏还在,我就吃不安睡不好。这人必须要除去!庄将军听令──」   庄承启无奈,只能跪下伏地:「臣领旨。」   「朕现在命你三日後起程行军,攻打史内。若发现叛徒扶苏的身影,定必格杀勿论!」胡亥喝道。   扶苏是他的心腹大患,只要一天扶苏没有死,他就觉得不痛快。只有扶苏死了,他才觉得皇位他坐得安稳,还有那蒙恬和冯劫,必须死!背叛他的人,他不会让他有好下场的。   胡亥面露残酷的目光,彷佛此时扶苏已经被他砍成几块不死,苦苦地哀求着他放过他。   想到这种情景,胡亥心中痛快。   他哈哈大笑,就像扶苏已经伏诛一样。   庄承启已退了出去,只空留胡亥在殿上。   他露出诡异的笑容:「皇兄啊皇兄,这次看你还能不死?」他自信满满,觉得庄承启必定能收复失地,又能杀了扶苏。 ☆、一些战前分析[修]   在史内,扶苏过得挺舒坦的。因为县长一家虽然跑了,但厨娘和下人这些他不可能带走,除了个别逃跑了外,在蒙恬接手时都还深锁在自己房内,因此扶苏终於过上了他刚穿越来时的美好日子。   早上是他与蒙恬和亲信士卫长霍豪商讨对策的时候。   扶苏慢慢磨合着,倒也懂了不少战术,和战争常识等等。   下午则是他练武的时间,在练武场内把秦牧教他的武功都练熟悉,不时跟蒙恬比划几招。   扶苏的身体还是较好的,虽然没有前任的记忆,但下意识还能做出相对应的动作,因此跟蒙恬练习时也显得游刃有余──这也是因为蒙恬没有出尽全力,只是迁就着扶苏来练的原因。   男人到底比较好武力,初时扶苏还会抱怨辛苦,等到练久了,倒有点习惯。不过在军营中他爱跟人比划,不代表别人敢跟他来两手,所以一般都是独练的,等到现在蒙恬空出了时间,才能陪他练练。   霍豪是一个存在感不高的男人,即使站在扶苏身边,他的沉默也常常让扶苏忽略他。   扶苏常常觉得霍豪不像是他的亲兵卫长,反而像是杀手,气势一收,换上普通衣服,说是街上的走贩役夫也不为过。但能做到扶苏的亲卫长,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就不知他是不是常常帮‘扶苏’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了,扶苏没问秦牧,秦牧也没有告诉他。   此时扶苏已经把前身的事摸得差不多熟稔了,开始下意识潜移默化身边的人,接受他的‘新性格’,不过抽风还抽风,该正经时扶苏也不含糊。   就像这时候,蒙恬双眉深锁,看着眼前的情报不语。   扶苏背着手,有几分感慨:「想不到我的弟弟这麽恨,宁可看着其他作乱也不乐意看着我逍遥。」直接派兵来进攻史内了。   要是说胡亥有点脑子的话,绝对不会此时来史内跟扶苏死嗑的。   一来是照常理而言,扶苏的兵力现在集中在史内,可以说是防守最为坚固的地方,来死命一拼除了两败俱伤外,没有其他结果了。   二来是三川郡可是说是咸阳城的门户也不为过,而且蒙恬留下的兵不多,加上虽然扶苏一军联成了一个半圆形包围着咸阳,却并非不是不能破解的。三川郡正是处於这麽特别的位置,只要一破三川郡,坚守着这一处险地,那麽等於截了扶苏的後勤部队,绝了扶苏的後路,到时扶苏想退回太原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这也是为甚麽蒙恬不愿意留在三川,而是坚持继续前进。   进攻史内,可以说是兵行险着的。   所以蒙恬和冯军一攻下史内,便急着回去三川回防,就怕被冲破了那一道防线,变成了被截成两段,北南不能相通。   可惜胡亥只看到扶苏在史内,便急着派庄承启带兵来剿伐扶苏了。   其他因素,他统统没管,杀扶苏便是他最好的理由!   不过这一招倒是打得蒙恬有点措手不及,冯劫已经正往三川郡赶去,此时让他回来已经来不及了。胡亥歪打正着,刚好戳中扶苏的弱点。   蒙恬愁眉不展,要是单是他一人的话,他拼死一博也绝无二话。   但史内还有一个扶苏啊!   扶苏不能出事,因此蒙恬觉得事情不好办了。   蒙恬跟扶苏说了一通道理,大意是让扶苏秘密出城,先追上冯劫躲躲甚麽。   扶苏不同意,他觉得这样跑了算是甚麽,这亡国君有甚麽分别吗?   「蒙将军,不必多言。」扶苏举起手止住了蒙恬的话头:「若是本公子未战而逃,恐怕会将来只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扶苏近半年内,成长了不少。要是他刚穿越过来时是一个戏子,现在他让秦牧调/教得有几分公子的模样和责任心。   而且他想到数日前百姓对他夹道相迎的样子,就觉得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搞大了别人的肚尚且要负担,他把史内一脚踹了,此时来逃跑不是懦夫吗?   蒙恬也觉得这是理,便没有相劝下去。   扶苏深思着:「蒙将军,此仗你有几成把握?」他在脑中搜括自己看过的电视剧中的战术,还有甚麽三国演义﹑三十六计之类的,都没有觉得那一条能用在今天这个情况。   蒙恬傲然道:「八﹑九成。」他不敢夸大,但是还是有把握能守住的。据他所知,庄启承的军队已连日与叛民作战,再加上日夜赶到此地必定大打折扣,到时需要休养数天来回复精力,那也足够他布防了。   ──对他最有利的地方是庄军不能与他打持久战,如果他的情报没有出错,只要庄将军一离开咸阳,以楚为号的项羽军队亦会立即进攻咸阳,到时以庄承启的性格必定会回去救驾。   蒙恬估算,只要他守住七天,七天内楚军必定会攻打咸阳,到时庄承启就算不带兵回防,也总得分散兵力支援。而且他在进攻史内之前亦联系上新投向他们的韩令将军,说服对方帮忙,不过从他的守地出发再来这处,恐怕还得多十来天,就是只要他守住了半个月,等到章军到来,或者王离回来支援,那就不怕庄承启了。   蒙恬对扶苏说了这个想法。   扶苏有点意外地挑挑眉毛,以他对历史的认识,此时恐怕不是项羽进攻咸阳的时候吧?要是项羽现在就进攻咸阳,那有与刘邦约法三章﹑谁先进入咸阳谁就为王之事?   不过历史早已改变,现在刘邦都不知在哪里发霉,更别提他与项羽结为兄弟的事了,恐怕现在的项羽连刘邦是谁都不知道。   扶苏默默地想,那项羽现在就领着他的三千江东子弟兵去打咸阳……也不是不可能的。   「项羽的兵……不好惹。」扶苏以他对历史的认识,评了这麽一句话。   ──事实汉王刘邦能称王,其实除了靠他得力的手下帮忙外,恐怕运气也是不可缺少的。项羽则是太自负了,多次能诛杀刘邦亦未能成事,只是他带兵亦有一套,不枉称为西楚霸王。   蒙恬有几分意外扶苏的说法,事实上蒙恬是看不起项羽的,都不知从那处杂角野沟跑出来的小子,能有几分能耐?如果有能耐一早便闻名天下,也不会到现在才异军突起。而且对方已经跟庄军打了一场,人手也折损了不少,势力定必大减,实在不足为患。   但经扶苏这麽一说,他觉得有必要派人去搜集项羽的资料。长公子此说,恐怕是得力於他手下传来的情报--蒙恬没有奢望扶苏会跟他分享情报,他只恨自己手下的情报做得不够全面,恐怕长公子心中不满,才借此来提醒自己。   蒙恬拱拱手,严肃地说:「属下定必小心项羽这个人。」   扶苏怎会知道蒙恬已经飘到十万八千里远?他只不过就着历史评了一句,而他情报系统,还没有能耐可以未卜先知──事实上项羽的军队与秦军作战只有一场,之前经过的县,不是把县长杀了,就是联合民众起义,真正与其他人对战役并没有几场,实在令人难以捉摸他真正的实力。   「嗯,那现在需要开始准备守城的物资?」扶苏对於整个城半个月的食粮有多少没有概念。   「属下已命人从各地运来食粮,现在还望长公子下令封城。」蒙恬请求道。   「封城?」扶苏一愣,随後了然:「防止奸细进来吧?我懂我懂。」   「不,公子。是防止百姓逃出去。」蒙恬否定。在他看来,百姓们一定要留在城内,必要时可以从当中徵集勇夫顶替士兵或者补上其他杂务──用现代语来说,城内的老百姓也是物资的一种。   「唉?」扶苏对此有几分费解:「人家要走,我们又挡不了啊。总会有人挑事的。」有战争就有逃亡,这没甚麽大不了的。   「杀一儆百。」蒙恬回道,他内心感到奇怪,扶苏没可能不知道这点常识的……   扶苏身上莫名有着寒意,他努力扯起一个笑容:「哦,一切依将军所言。」   蒙恬作揖,打算退出去。   「等等,」扶苏叫住蒙恬:「帮我招集人手,我明天在城墙上跟大家讲几句话。」   蒙恬点头:「公子思虑甚详。」   思虑甚详?不,他只是不希望有无谓的牺牲而已。   「公子﹑蒙将军。」一个传令兵在门外行礼:「秦先锋带着一队兵并列在城外,是否允许他进城?」   蒙恬皱起眉头。这个秦牧又在搞甚麽?一队兵?他记得秦牧申请外出时,可是独自一人!   扶苏一愣,然後大喜:「快,带我去见他。」秦王老爹回来了,他不就又有人可以帮他处理公务了?   蒙恬郁闷地发现,秦牧在扶苏心中还真占有一个不小的地位。   作者有话要说:秦爹又溜回来了…发愁……我觉得他们太粘了……一直都在一起甚麽……扶苏:QAQ爹!!!!!作者在你走时欺负我!!!!!秦王:哦?扶苏:她…她…(抽泣)她把我的公务又增加了…你看你看QAQ好多!!!快帮我批啊……秦王:……(……明明本来就这麽多,你好意思跟你秦爹告状麽,你秦爹以前的公务是你的数倍好麽…) ☆、秦王的精英兵   扶苏乐颠颠地坐着马车跑了大半个城去南门见秦牧了。   他在心中蒙恬这些都是虚的,他在历史书上听都没听过这几个人,那知他们的能力?但秦始皇就不同,论才能那有统一天下的秦始皇那麽彪炳,自然是一级保障啊!   秦牧毕直地坐在一匹高大的﹑深褐色的壮马上,直视着史内城那飘扬的旗帜──蒙。   他见到扶苏走过来,也只是下马行了一个虚礼。   「见过公子。」秦牧淡淡地说。要不是在外人面前,他还真从来没有跟扶苏行过礼。   「你回来就好了!」扶苏哈哈大笑,大着胆拍拍秦牧的肩膀。   秦牧只是看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一眼,便让扶苏立即收住了脸上过分夸张的笑,变得规矩起来。   「秦先锋,这些兵是……?」蒙恬走了一步上前,紧皱着眉头问。   照理说秦牧要跟蒙恬行礼的,但此时他只是踞然傲立,连张笑脸也欠奉。   蒙恬内心很不满,只是碍於扶苏在身边,不好发作罢了。   秦牧拿出一份竹简,冷然道:「此乃始皇秘养的亲兵,我乃始皇之亲使,掌握此军,先皇有遗命,让我必要时,助长公子一臂之力。这是遗旨,不信的话你看看。」秦牧想了想,还是为自己按了一个身份。   听到是秦始皇的圣旨,蒙恬顿时肃然立正,以谦卑的态度接过圣旨,打开与扶苏一起细看。   字迹没有错,签名也没有错,字里行间无不证明这是秦始皇写的真迹。   这……真的是秦始皇的圣旨!   蒙恬咋惊咋疑的看着秦牧,秦牧的身份一下子变得崇高起来。   秦始皇的使者!连扶苏也得跟他客气几分!   扶苏心中自然知道是甚麽一回事,他没甚麽所谓。秦牧的地位变得高贵,跟他又有甚麽关系?在他心中,秦牧就是秦始皇,也是他新认的爹!   蒙恬深呼吸了一口气,质疑道:「我从未听先皇提起过!」   秦牧面露嘲讽:「都说是秘密养的兵,还能让你知道?不信的话你下去黄泉问问你爹和爷爷,他们有份训练这些士兵的。」这话倒是真的,秦始皇虽然多疑,却对这几个出生入死的将领很是信任,他要防的也不是他们,而是除了扶苏外的儿子!   ──他可没有忘记嫪毐的教训,手上没有权力是多麽可怕的事。至於他会对扶苏放心是因为扶苏身边的人大多是由他派去的,不时向他汇报扶苏的生活起居,自然不会猜疑了。   蒙恬被呛了一下,不说话了。难不成他真的跑去黄泉问他爹和祖父?这是没可能的事──   他捏了捏圣旨,这倒可以解释了为甚麽秦牧以往一直默默无闻,但行军打仗却如果熟练的原因了,恐怕就是带着这一支私养兵。   蒙恬看了後面连绵的士兵,人数虽然不多,大概只有数千人,但他一眼看得出这一支恐怕比起他带出来的兵还要优良。他们全都面无接情,没有交谈,目光如炬,绰绰的彷佛是地狱爬出来的幽灵,风尘扑扑,那样的死寂﹑恐怖──   站在秦牧身边的人,此时蒙恬才留意到他。他心中一惊,不禁生出了几分的疑虑。   那人看到蒙恬望向他,站前了半步,对蒙恬拱拱手:「蒙将军﹑宋副将。」宋宁是蒙恬新提拔出的裨将,统共没有几天,对方却一语道出了他的身份。   他全程共没有多费一言一论,太阳微突,看得出武力不俗,双手大而有劲,声音沉实。他一眼就能认出蒙恬,甚至他对蒙军下上也了然指掌,但蒙恬却连他是谁也不知道,在气势上便输了半截。   蒙恬相信了,这样的一支精英,恐怕也只有秦始皇那样的财雄势大才能养出来了。   在蒙恬还在纠结时,扶苏已经极为自然地招呼秦牧:「回府回府,饿了吧?我招呼你去吃好的!」   秦牧没有理会他,他侧过头跟蒙恬说:「请蒙将军空出西面的营房让萧统领带军入驻。」(萧统领即萧木)   职位只是一个小小的统领,却有如斯的气势!蒙恬心中微凉。   「客气了。秦先锋,请稍候片刻。」蒙恬的口气顿时变得客气非常,对秦牧也不敢怠慢,立即转吩咐手下空出西营给秦牧。   秦牧手底下还有一支由扶苏分拨给他的兵,他打算把这支兵也合并进去,一同训练。   秦始皇其实在登基前有了这一个想法,训练出真正属於自己的﹑勇猛的士兵!他的野心不满足於只统一中原地区,而想把北方的匈奴也驱逐出去,统治整片土地。   他虽然自信却不自大,单凭自己的兵力是绝对难以和北方的匈奴打仗的。於是他想训练出一支只懂杀人的士兵,绝对听命於自己的士兵。这个计划开始了十多年,那些士兵是从各地找来的小孩,教他们武艺﹑杀人等等,不时也会到地用土匪或者死刑犯给他们作训练,可以说他们已经被洗脑成为只忠於命令的杀人武器。   只可惜直到秦始皇死前,他也只训练出唯一的一队……   如果秦始皇没有重生,这支兵可能烟没在历史当中而不为人知,只是秦王重生了,自然不会放过自己呕心沥血打造出来的士兵。   萧木得到秦牧的指示,便在蒙恬手下的带领下进城了。   此时蒙恬才留意到这些兵步伐一致,脚步声也相差无几,彷佛如一人……   那怕蒙恬的自己带出来的近卫兵也没有这样的规律!   扶苏在现代的电视见多了阅兵仪式,倒没觉得太稀奇,在他心中士兵就应该这样的。   只是他不知道秦代的底下层的士兵一部分是服役﹑一部分是地痞流氓等等组成,成份太过杂乱,往往这些只是简单的训练过便拉出去打仗,属於炮灰性质的,又怎会有时间训练到像现代的军兵?而这时代真正称得上为士兵是由将军挑选出来的亲信,受过严格的训练,生死相交的。   扶苏不知道,所以他并没有像蒙恬一样露出惊讶的神情。这倒让秦牧多看了他几眼──   看来自己出去一趟,倒是长进了不少。秦牧想。   扶苏开开心心地和秦牧进城了,他现在觉得心中悬着的大石终於放下。有了秦牧这个万能的爹在,公务甚麽可以放开一边了!   扶苏在秦牧离开时才发现长公子一天要处理的事情还真多!加急快件不在话下,还有军中的一些杂事,处置等等──整天琢磨着应该怎麽处理,根本没办法有效率地完成所有公务,更别提出去玩了!   也就这几天蒙恬没空管他,所以空闲了点,但书房内堆着几箩公务,却让他心虚非常。一天处理不完,第二天又来新的,这样堆叠着,变成不可能的任务。   秦牧一踩进扶苏的书房,便意味深长地看了扶苏一眼。   小孩真不能夸,刚才还觉得他长进了,此时又打破了他对扶苏的印象。   扶苏很无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刚到的,这些复杂的人事那搞得懂啊。我总不能问蒙恬梁县的县长是谁,他之前又有甚麽功绩之类的问题吧?」他敢问,蒙恬一定识穿了他不是‘扶苏’。   秦牧都没有开口说话,扶苏就噼哩啪啦的解释了一堆话。   秦牧好脾气地听完,淡淡地说了一句:「坐下来,跟着我学怎麽处理。」有时不用知道他们是谁,只要会模棱两可便可以了。有时手底下的人已经想到怎麽办,欠的只是一句话。   扶苏正欲走出房门的脚步凝住,不可思议地回头:「啥?我不能去休息吗?这几天一直工作都累死了。」   秦牧冷冷地瞥他一眼:「这些奏摺只是我以前做皇帝时的四分之一。」   「全……全部加上来?」扶苏弱弱地问。   「一天!」   「……」所以古代做皇帝其实是个高危职业吧?不但劳累还要担心手下作反。   「没有皇帝的工作是比较闲吗?这不累死人啊!」扶苏怀疑很多皇帝早死的原因就是过劳死的!   「有。」秦牧冷冷地说。   「哈?谁?」   「昏君。」   「……」扶苏觉得他虽然并非要当一代明君,但至少昏君这个职业目前不是他考虑的范围内。   「很简单的。」或许是把自己的兵带回来後秦牧的心情正好,他难得好脾气地哄:「只要掌握了窍门,一份奏摺不花时间。」   扶苏在秦牧的注视下,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我……我练字吧!」至少这个不用脑子去想。   「你的字已经够应付了。」秦牧淡淡地否决,嫌弃扶苏走得太慢,一手把他拖过来,按下坐在长榻的另一边,命令道:「坐好!」   扶苏抛给他一个怨念的目光,秦牧只当视而不见,一份一份公文教他怎麽应对,怎麽从字里行间看出真正的问题所在。   秦牧手把手教着他,扶苏却不觉得感激… ☆、过年?打仗?   另一方面的庄承启休整了一天过後,立即被胡亥赶离京城,扶苏是胡亥的心腹大患,一天他还在世,胡亥就不得安心!   离开时庄承启留了一个心眼,把自己的兵分了小部分在城外山区紮驻,以防出了甚麽事也能有个缓冲。   对於史内城,他实在没多大的把握能一举攻下,但是皇上有令,再危险他只能去了!   他回头看着手下疲惫的脸,叹了一口气。   *   扶苏上次随口一说要演讲,他自己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乾净,倒是蒙恬记得清楚,没多久就安排好了。扶苏又加了几项吩咐,蒙恬点头退下。   秦牧听到这件事,皱了皱眉头:「你又准备干甚麽?」扶苏的想法天马行空,不得不防。   「唔,就是安抚安抚大家吧?」扶苏觉得这样随便就一封城,保不准会出事,准备先给百姓打个强心针,再封城会比较妥当,死的人也少一点。   秦牧现在开始放手让扶苏自己处理一些事务,扶苏只要不犯太大的过错,一般而言他都不会过问。   他无声地点了点头,听了扶苏的简短说明後,便没有再问下去。虽然他觉得挺多余,但孩子需要放手任由他跌过撞过,才知道甚麽事对他是不好的。   早上,扶苏着装完毕,一身雄纠纠的黑色镶金边绣蟒长袍,配上高冠,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登上了高高的城头,背着太阳,一时间雄气万千。   底下早就聚集了大多数的老百姓,他们人头涌涌的,抬起头看着背光的扶苏,顿时有种看到天神的错觉──   当然实情是他们在低下议论﹑抱怨着这个长公子又要搞甚麽么娥子了。不过他们不敢大声说,士兵在一旁看着呢,只敢偷偷跟旁边的人咬咬耳朵,心中很是不满扶苏浪费了他们大半天光阴,这得少做多少劳活,少了一天的收入啊!   反正除了本来就游手好闲的人觉得没所谓外,大部分人还是挺怨念的。   扶苏看着底下闹哄哄的人,不知为甚麽一刹那间似乎看到了自己现代粉丝在机场迎接他的错觉。   蒙恬站出一步,沉声地在城墙上对下么喝了一声:「安静──」   秦牧倚在不远处的城楼的墙上,双手交叉胸前,叼着一条草,抬头看天──天气不错。   瞬时间,整个场面立即静默了。   扶苏扬起笑脸──虽然底下的人也看不清楚──大声地说:「今天,大家一定很好奇为甚麽我会招集大家前来。相信有些人会觉得我很无聊,但是我还是很希望亲口跟大家宣布一件事:敌军来袭,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就要攻到来史内了!」   下面的百姓炸了锅,开始有点混乱了,不少人哗然大惊,害怕﹑议论的声音不绝,就算是蒙恬喝了几声安静也压不住场面。   要打仗了?又要打仗了?   上一场战争虽然对他们影响不大,但谁知道这次又是甚麽光景?每一次打仗,受苦的还不是百姓?他们心中惶恐不安,不知道扶苏把他们找来是为了甚麽?难不成要徵男丁出去打仗?有几家只有独子的已经愁了脸,白了发。   扶苏任由他们议论,完全不为所动,背着手,有几分像秦牧的气定神闲。   过了一会儿,扶苏才再次开声:「大家──静静。」   他的喊话明显有了效果,不少人都嘘了其他人一声,等着听扶苏怎麽解释。   「大家不必害怕,我和蒙将军,还有一众勇士绝对会保护好大家的。只是为了防止大家乱成一团,所以接下来希望大家配合。该干嘛就去干嘛,生活如常。但是城就不要出去了,危险。这些日子我们也需要大家的帮忙,如果有空闲的人员愿意的话,请到後方的小棚报名,我们大量招收各种人员,在军中帮忙。希望大家为了史内,一尽所能。而我,扶苏,父皇的长公子,也在此对大家作出承诺,史内城,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的!所以希望大家多多合作,如果家中没有余粮,可以去军中登记,我们军备充足,绝对足够给大家分发的。但免得有鸡呜狗盗之辈混水摸鱼,因此需要一定的审核程序,详情在登记时会有人员给大家解释的。」扶苏自信地说。   其实军粮虽然足够,却没有多到可以分给百姓,只是扶苏为了稳住百姓,在各地花了大钱买了点粮。   蒙恬觉得扶苏够折腾的,但是扶苏是长公子,蒙恬纵然反对,在他一意孤行下也没有法子。   他有点忧心,长公子这样做会不会出甚麽乱子?   他不自觉地看向秦牧,这个人为甚麽不阻止扶苏所为呢?难道秦王一死,就任由扶苏胡作非为?   底下的百姓此时已经变得咋惊咋疑。   没有粮还有补助?天下间那有这麽好的事?   他们都不怎麽相信,但长公子一力担保的,这事作不了假吧?   有些村民和村妇已经满口感恩戴德,他们不懂太多弯弯道道,只觉得扶苏是真好人!   「救苦救难的长公子啊!」一个妇女嚎道,跪了下去对扶苏跪头。她的男人在上一场战仗中阵亡,家中已经快要开不了锅,但农作物又未到收成之时,在绝望之下扶苏这麽说,她也只能这麽信了!   越来越多民众跪下去,场面一时间很混乱,一些人不停往後退,让出空位。有些人见到其他人也跪了,此时就算不相信他也只能跟着大众跪下去了。   扶苏有几分不知所措,他只是想稳住百姓,不希望蒙恬口中的杀一儆百的事情发生而已!   他被惊得不自觉地退後了一步,撞到身後站着霍豪。   「长公子?」霍豪疑惑地看着他。   他摇摇头:「无事。」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声地喊:「大家!请不必这样!我们是为了保护大家的!阻碍大家工作真不好意思!现在我让士兵给大家分发一些小东西补偿大家,就街对面的那四个棚。大家排好队,不要急,一个一个来,不会分得完的!为了公平起见,大家拿一份都要登记,不要帮别人拿!不会派完!」扶苏派了四个识字的士兵起了四个大棚,棚後都是一袋袋米等等食品。   扶苏一个举动,便把史内城的人口大致统计好了,相信没甚麽人会不乐意拿免费派发的物品。史内城的富户能跑的都跑得乾净了,留下来的蒙恬也派人接触了他们,人也记住了。   派米在现代尚且罕见,更何况在古代?   只见百姓都愣住了,左看看你右看看我,似乎不太能相信自己耳边所听见的。   「张小狗,你听见了吗?是不是我听错了?」一个跪伏着的男人小心地侧头问他身边的男人。   「水牛哥,这……你说是不是真的啊?还是长公子拿我们开玩笑……」一个妇女扯着丈夫的手袖,有点忧心地问。   扶苏说完这番话後,见到底下的人还是没有动,有点奇怪地回头问霍豪:「他们都不心动啊,这麽多粮食?」   「他们傻了。」霍豪中肯地下评语。   「哎……」扶苏想说顶着大太阳的,他可以滚回府凉快凉快了麽?   「安排给士兵把他们赶些人去大棚,领到东西的话他们自然会相信了。」秦牧吩咐蒙恬。   此时秦牧的身份已经水涨船高,这等命令的口吻没有让到蒙恬感到不悦,他拱手道:「是,秦大使。」   扶苏还在城墙上似乎有点不太知道下一步应该怎麽做,秦牧上前拱手道:「长公子,请随属下回府,属下有要事禀报。」他帮扶苏解了围,让扶苏有一个台阶可以离开。   「啊?哦……好的。」扶苏跟着秦牧离开了。   城下排在最後的百姓被士兵带去领东西,一个两个,看到别人真的领了,不敢相信的百姓终於哄动了!   幸好扶苏一早预料了这种场面,派出了大量的士兵控制场面,才没有发生悲剧。   这一天,人们都口耳称颂扶苏的仁慈,士兵也各自收到了派发的小物品──仿傚现代装成一个布袋,内里有少量的食粮和玩意,而帮忙的士兵也收到额外派发的物品。   一时间,整个史内城喜气洋洋,有点不像要打仗了,反而像在过新年似的。   扶苏的财产也缩水了四分之一,看着帐簿时,他的心是疼的!   秦牧冷眼看着扶苏在长榻上去抱着帐簿滚来滚去,冷笑了一声:「活该。」士兵的责任就是帮忙打仗,派甚麽东西?百姓就是贱民,安抚甚麽?不听话说杀了,那其他人就贴贴服服。   「爹!你的钱呢?」扶苏弹跳起来:「你连私兵这练出来了,总不会没有收藏私财吧?我不信!」   秦牧懒得理他,他是有秘密藏了一点钱,但这又跟扶苏有甚麽关系呢?   他嘲讽地说:「有空想这些,不如给我把这几份公文批了!」   扶苏顿时萎了。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一下,扶苏再这样胡搞下去,蒙恬可是要变了……人是不会死的,不过秦老爹会把他压住~压住~~~~唉,我明白我家扶苏是软了点……压不住阵…(跪 ☆、秦王想要出战[修]   有了扶苏大力的承诺和蒙恬的威信,史内城的百姓总算安定下来,至少没有人以身试险逃跑。   蒙恬有几分觉得不可思议,以往总会有些刺头挑战军队的权威,现在庄军还有两天就到达城外五十里处,但城内却一片祥和?   ──有一些百姓居然几为热衷於打仗,这是甚麽事?一点米粮供给就足够使他们希望战线延长……不得不说,这真是刷新了蒙恬认知的新下限。   蒙恬借机收了不少人,布置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把城墙上的防护布置好,甚至有油舖的老板自告奋勇,拿出自己家中大量的油给军队,到时倒在城墙上,就能使敌军攻城时困难几分,再不济弄成火把投出去,也能使对方损失惨重。   有空时,秦牧也会在城内逛几圈。看着上下一心的百姓,他不得开始深思起来。   事实这种情况他不是没有见过的,但以往大多出现在当地将军或官员驻守己久,与当地百姓生了对该城的感情,才会有这样上下一心,齐心对抗外敌的情况。而蒙恬攻下这个城只有七天,却已经使到他们变节支持蒙军?   以往秦牧一直不屑於小恩小惠,他觉得对於这些人最好就是镇压,压到他们没有话说了,自然不敢作反。   但是扶苏却用另一种方式向他展示了,有时小恩小惠,也足够笼络民心,尤其在前任实在不怎麽美好的情况下。至少现在史内城的百姓,对扶苏带来的战争没有半分怨言,反而觉得扶苏是大好的君主,明君。   ──虽然扶苏还没有登基,官方说法上他可以称之为叛军首领了。   扶苏在史内城的人气是大大的,一出去不但有百姓跟他行礼,还有一些热情的大妈送他一些农村间的小作物,一时间扶苏彷佛回到了现代,恨不得拿个口罩来掩饰自己的容颜。   在外人面前,他好脾气地笑着,让士卫接过东西,还会跟百姓道谢,一副温柔敦厚的贵公子模样,要是手上有东西,也会回礼。在百姓心目中,他的人气直升!   在人後,他却跟秦牧抱怨那些人让他不能好好地逛街了……   双面人,说的就是扶苏这种人吧!秦牧无语地想。   随着战事的逼近,城内过年似的气氛终於被抑制,人来人往的街道也开始变得冷清。人们来往匆匆,如非必要都不会外出了。   终於看到熟悉景象的蒙恬,有几分热泪盈眶之感!   就在庄军的旗帜出现在远处的一刻,蒙恬便让人关闭城门,打算死守。   庄承启向蒙恬投战书,蒙恬拒而不受。   由始至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拖。   他拖得起,庄承启却等不起。   扶苏登上城楼,看远方的旗帜飘扬,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军营在平原上展开。距离太远,扶苏也看不到他们在干甚麽。   ──总归不会是甚麽好事的。   靠着扶苏的许诺,而且事後他也真的向没有余粮的百姓派发了粮食,史内城内一片平和,没有出现内忧外患的情况。这也让蒙恬大大轻了一口气,要知道万一连城内的百姓也搞乱,那就要多分派人手去调整,军力又会薄弱了一点。   秦牧亦登上城楼,看着对方沉着气做战前准备,他自言曰:「庄承启恐怕不会罢休。」   事实上庄承启想罢休,也得看随军的胡亥亲信肯不肯!   胡亥这次学精明了,派了自己的亲信来督军,深怕庄承启把扶苏放走了。上次胡亥会气得把皇军的将领砍了,就是他居然连扶苏的人都抓不到来!   ──至於仗是胜是败,胡亥根本不在乎!   「吴公公,对方不出城,这我也没办法的。」庄承启耐着心,跟吴公公解释现在的情况。   「庄将军,咱家不懂这些虚的。难不成他们一辈子不出城,你也打算耗一辈子吗?皇上,可等不及了。」吴公公眯起眼,尖着声反问。   庄承启很无奈,蒙恬真的耗在城内一辈子,他也没有办法啊。他想攻城,也得先把兵养好,连日奔走已经让他手下的兵个个精神不继,此时拉出去打仗,只是白白给人送战功罢了!   可是吴公公不听他的解释,他只觉得仗不打,就不知输赢,庄承启一切都只是推托!   他对他放下狠话,然後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庄承启心中的疲惫感更甚。   不管庄军打算怎样,蒙恬虽然决定了死守,却没有停止练兵,反而更为勤快了。比他勤快的是秦牧,蒙恬发现他有着淡淡的杀气和一丝丝的兴奋。他心中大概猜到了秦牧的想法,只是秦牧不说,他也装作不知道。   史内城靠山,从北门出去就连接着大山,山中有一片空地,正是练兵的好地方──事实上史内的前县令放弃这一座城实在愚蠢之极,山上资源多,只要死守,一时三刻还真没有人攻得下它。   一队队步兵在敞大的山谷中分成几批人进行步操﹑博击等的训练,蒙恬﹑霍豪﹑秦牧几人在山上往下看。   「不错。」秦牧难得评了一句。看来蒙恬亦继承了祖上遗风,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秦朝赫赫有名的名将。   蒙恬欣然接受这一份夸赞。   与此同时,扶苏正在书房内跟他的公文奋斗。   之前累积下来的,在秦牧高效率的办公速度下已经消灭得一乾二净,现在都是新的,所以份量不多。   但就是这些文件也够扶苏头痛欲裂了。   穿越前他就不是一个爱念书的,不然也不至於惨到混成了小演员,要不是足够幸运演出了一个角色,在导演面前混熟了脸,又辛苦地熬了几年,成了二流的演员,他也没可能过得那麽舒坦──当然他妈也没可能越赌越大就是了。   现在对着一堆文言文,还是罗嗦极了,半天也说不到重点的东西,扶苏只觉得他再训练多十年,也是习惯不了的!   「嗷~秦牧那个混蛋,都不帮我多批几份!」扶苏以为秦牧回来了後他就舒坦了,却不知道秦牧已经狠下心,要逼扶苏成为一个真正的君王。   扶苏在长榻上滚来滚去,撞到了台案後又往回滚。   湘儿托着一个托盘,早已习惯自家公子那不时抽风的行为。   她放下托盘,温柔地行礼:「公子,此乃厨房特地为公子调配的酸梅汤,请公子尽快趁凉享用。」   扶苏一个鲤鱼翻身,坐起来,笑着对湘儿说:「麻烦你了。」   「公子公子,不得了!」一个士卫慌张的跑过来,匆匆地行了一个礼,然後对扶苏说:「城外聚集了大批的敌军!」   几个守城的人叫人去找蒙恬他们,但蒙恬和秦牧几人入了深山,路程就远得多了,扶苏在城内,也是一个能主事的。   扶苏闻言,立即搁下碗,拿手帕随便抹抹嘴便跟着士卫出去。   走到城楼上,只见前方一片红色镶金边的红旗,上面书着大大的庄字,很是醒目。   对方似乎察觉到扶苏到来,原来只是静默的军队开始派人轮着叫阵。   原来是庄承启被吴公公逼得无法,只能想出这一个既能休养生息,又能安抚吴公公的方法。   他料想蒙恬应该并无意与他打仗,加上扶苏在城内,蒙恬的战术应该更为保守。到时等他养精蓄锐後,自然会强攻史内城,与蒙军决一死战。   扶苏看着底下的几个士兵对着城墙漫骂,甚麽胆小鬼﹑懦弱都出来了,他也不生气,只是吩咐几人看好他们,别掉以轻心,使人来一招声东击西之术。   此时蒙恬他们也骑着快马赶来,料想并无大事,只留下蒙恬的裨将在山谷继续练兵。   蒙恬一向对方阵型,就知道对方用的是激将法。   「不用理,不过……」不过是些臭虫罢了。最後的话蒙恬没有说出口,免得污了扶苏的耳。   只是等到敌人都闹到上门才通报,这可不行。   蒙恬最後收拾了几个耍奸弄滑的刺头,把城内的防备收拾了一通才跟秦牧他们商量对策去了。   扶苏坐在一旁,听着秦牧和蒙恬两人的争论,喝着他清凉的酸梅汤,有着几分悠然自得之感。   霍豪习惯性的沉默,他的职责原本是守护扶苏,只不过现在人手空缺,才会变为打仗的一员,凡事他只听扶苏吩咐的,跟蒙恬没甚麽好吵。   蒙恬皱着眉头:「秦大使又何必挑这个头?照我所见这城如今还是得守下去的。」   秦牧气定神闲地反驳:「岂可任由犯到头上仍不作为?何况我手底下的兵到底有半年没有与人操练过。蒙将军大可放心,我只带兵出去小作试手,不会影响你的布置的。」   蒙恬不说话的,望向扶苏。   扶苏不希望秦牧离开,打|仗到底是危险的事……   可是秦牧不单是秦牧,他还是秦始皇啊!秦始皇专|制,那会管他多说呢?   扶苏为了不被秦牧掉脸子,只好顺着秦牧的话头答应了。 ☆、扶苏初次守城   秦牧决定了的事从来没有因为别人而改变过,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况且他为自己安了一个职位,虽然跟蒙恬的官阶是扯平的,但是他是‘秦始皇’的亲信,这点又使到他的身份高上蒙恬半阶。   秦牧着手练兵,配合上暗号的指挥,练着扶苏看不懂的阵型。   扶苏看得眼花也看不出名堂,不过他觉得秦爹练兵时的身影非常……帅!   庄承启依然每日一‘叫’,但这政策只能敷衍吴公公几天,过了一阵子後,吴公公开始不满了。   他还等着靠这次捉扶苏的事来跟胡亥领功呢!庄承启这样叫阵,叫到甚麽才是头?不见城墙的士兵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的懒散和无视,足见庄承启的方法不妥!   他傲然道:「庄将军无意实行皇上的圣诣,那麽请由我代为出征!」   他觉得打仗也没甚麽了不起的,不就两队人杀来杀去,蒙恬虽然有十多万大军,但这次庄军带出来的士兵就有四十多万呢!怕了他那十多万的军队不成?   吴公公这算盘打得好,他觉得这样可以把最大份的功劳领去,活捉扶苏,这可是顶等的功劳!说不定藉此他可以一跃成为副总管,等赵高那个老不死熬死了後,就顺利升为太监总管……   这情景使到吴公公微笑起来,对庄承启说:「庄将军,作为督军,我有权力促请你尽快出战,或者把你的兵权交出来!」说到最後一句时,他的口气变得凌厉:「不然我就向皇上禀告一切,将军到时不交也得交了!」   庄承启轻蔑的一笑,在吴公公发作前抛下一半兵符:「随便你吧。」   他昨天又接到了家中老父快马加急的信件,以为家中出了甚麽事,谁知道却只是让他快改投他营,只因为胡亥打败了一仗!   庄承启摇头苦笑,他父亲都五十多岁人,明明退出了官场却依然不死心地想让庄家更进一步。偏偏他为人短线,秦始皇在世时容不下他,只派他去守一个小地方,现在即使秦始皇死了,他依然不放弃谋算。谋了五十多年,他母亲因为操劳过度死了,他弟弟随军打仗,为了着急让庄家复起,也死在战场上了。   庄家现在孤伶伶,只剩下他的妻儿和老父,父亲……不满足吗?   做将军做到他这地步已经到头了,难不成要他谋反做皇帝?   庄家的权势是没有蒙家和王家大,这是他老父一辈子的心结,可是就是因为这样,却让他如此的疲惫。   庄承启抬起头,看着繁星点点的朗空,一轮半月弯弯地挂在天边。   ──忠与孝,到底他该如何自处?   帐内的吴公公不但没有因为庄承启甩袖离去而不悦,反而喜滋滋地摸着虎符,就像抚摸着他的心上人一般。   他握紧兵符,立即匆匆地去调动士兵,打算明天强行进攻史内!   *   同时,史内城内的秦牧与蒙恬也在商量战术。   「四天後,对方再下战帖,我就出城迎战。」秦牧指着地图的一点:「我会把敌军先引去这一处,避开正面交锋,到时再靠你从後截击,来个左右包抄。」秦牧不会自信到认为自己手底下那一万多的士兵足够对抗庄承启的四十万大军,自然需要蒙恬配合。   蒙恬叹了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对方也会想把你我引开,再进而攻城?独留长公子一人在史内实在太危险了,我反对。」   秦牧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蒙恬:「扶苏公子是成年人,不是奶娃娃。」他懂的事不见得比正常人少,只是他一直爱装疯卖傻,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隐藏起来。秦牧不明白扶苏以前到底经历过甚麽,才能使一个人表情和内心想法完全不一样……   只是秦牧相信扶苏,相信他这‘新来’的孩子。   「……」蒙恬语塞,或许一直以来扶苏的表现太无害,他下意识认为扶苏只能当一个精神偶像,带兵领将这些‘粗重功夫’还是交给他和冯劫这些人去做。   「他能做得比你想像的好。」秦牧一早发现扶苏这性子是属於不推一下,就会在原地装死。如果硬要强逼他去干某一件事,由此至今他没见过他弄砸过甚麽。就连身份也能隐藏得很好,再慢慢潜移默化身边的人。秦牧相信现在要是扶苏在蒙恬前面滚一圈,蒙恬也能脸不改色地认为扶苏是很正常的──或许他正慢慢一点一点做回自己,要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倒不觉得扶苏有甚麽变化,实际上扶苏的改变非常大。   至少他的苏儿,是做不出在婢女面前摊大自己的身形,占据了整个长榻的行为。   蒙恬还是很担心,扶苏一向不是打仗的能手,出了甚麽意外他可担当不起!   不过扶苏的爹很淡定,很坚持。蒙恬争论不过,只能放行。   秦牧又跟蒙恬商量了几句,确定了大概的战事地点和时间,然後收拾了地图,便去了扶苏的书房。   扶苏正在书房内苦苦思索怎样才能把公文批得滴水不漏,看不出他智商的有限?   他咬着笔杵,光着双脚,脚踝碰地,摇来摇去。   秦牧走进来,不悦道:「这成何体统?」坐没坐姿,站没站相,这几百年後的‘现代人’也未免把礼仪忘得太光吧?   扶苏顶了一句:「又没有外人。」有外人自然会有人跟他通报,到时他就不会这样坐了。说实话,夏天这麽热,还要穿着长袖的衣服,扶苏恨不得脱光光,换上短袖的T-shirt短裤,再光着脚踩着玉造的地板上才叫舒服!   秦牧闲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白嫩嫩的双脚一眼,便冻得扶苏一缩,乖乖地盘起双脚,不敢再乱摇了。   「四天後我打算出征,蒙恬亦会辅助我出战,你和霍豪守城吧。」秦牧说,然後把他和蒙恬商量了半天的战术跟扶苏解释了一次。   「神……神马?」扶苏张大口,惊到口吃了:「我……我天啊!你在说甚麽?我带兵守城?这是开那门子的玩笑?」   「不是玩笑。」秦牧耐着心解释:「一直拖着固然是可以,但是你刚收复了史内城,若不作出一些成绩的话会使人看不起的。此时正好一振声威,广收天下有能之士,他们自然能闻声而动,投奔於你,正好一箭双鵰,解决人才不足的问题。」   「我的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甚麽料!我不是扶苏啊!怎麽打仗?还是像上次一样吧,我作支援就好了。」扶苏嚷嚷。   打仗?开玩笑!他只是一个小明星,连狗仔队都对付不到,还谈甚麽打仗啊!   「我的孩儿岂可如此懦弱?」秦牧冷下脸,有几分阴森森之感:「此场仗役正是你锻链的好时机。放心,有我和蒙恬引走大部分的军队,他们要是攻城也不会太过难的。最多一天,一天後我定必尽力赶回来与你相接。」   「不能循序渐进麽?我想或许这次我可以试试作协助……」扶苏不死心地挣扎。   「你有这个闲情逸致,不如想想怎样杀进咸阳把胡亥逼退,你以为日子会一直留在此刻,等到你成长起来?」秦牧嘲弄的勾起一个笑:「恐怕你不用等到真正的时机,已经被胡亥所杀了。」   扶苏装死的摊在长榻上,很是郁闷。   秦牧句句有理,扶苏自然不是愚笨之人,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此时项羽已出,加上南方的叛民,这情况跟他已知的秦末汉初之势颇为相似。他不知道楚汉相争了多久,估计也不会太久吧?   况且他穿越过来,早已打乱历史的轨迹,今後也不知道历史会怎样往前走,或许他虽然在上次阴谋中不死,却早晚死在自己的无能上。   他坐起来,有几分可怜的低着头,嘟嘟嚷嚷:「如果我守不住,丢了城怎麽办……」   「丢了就罢了,我总能打回来的。」秦牧傲然地说。   ──不就一个史内城罢了,丢了它,最多带队退回三川郡,只要一天太原和上郡守得住,总有他东山再起之时。想当初秦朝偏偶一方,他尚且能吞并六国,统一天下,此时再坏也不过是被打回原形罢了。   秦牧决心要把扶苏打造成一个合格的君主,再扶助他登上皇位,之後天涯海阔,他想去闯闯,看这天下之大比之於秦朝国土又当如何!   扶苏放心了,他看着秦牧:「爹,那你得帮我想办法,我不懂怎样做!」   「只要你小命无恙,我是不会出手干扰。」秦牧扫扫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好好想一想,应当如何部署,我明天再来与你商议。」   啊?   扶苏傻眼了。   那不就是让他自由发挥?这……这……   坑死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秦老爹对扶苏的信心是妥妥的……扶苏也的确太懒了…原本坑爹战术需要出场了……结果码时超过了预算……下一章……下一章坑爹战术一定出场(??`ω??) ☆、坑爹的抗敌战   扶苏坐在府中严肃地板着脸,瞪着眼前的竹简,脑中不停地演算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但显然有点不成功,他心情太过紧张,已非笔墨所能形容。   今天一早,秦牧便领着一队兵与庄军交战,原本秦牧以为需要多费功夫才能引走一部分兵追截他。可是不知为甚麽,秦牧一跑出来,庄军便如狼似虎的扑过去。秦牧不费一兵一力,便把大部分的军队引离史内城,一直引至离城外十多里之外的平原上。他手下的士兵便开始反扑,每一个人都勇猛的不像话。最可怕是他们砍人从不手软,而且极为熟稔地砍出致命的一击,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可以说他们所到之处,身边全是屍体。   令庄承启军队中的士兵更为恐惧的是,他们杀人是不计较战功的,也就是他们杀人不会停手割掉敌人的耳朵再进行博杀,而是麻木的砍杀眼前所有敌军。   明明人数是对方的数倍,庄军却越打越害怕,有些胆怯的,甚至转身脱下身上的战甲便逃跑了──不跑?这是要爷命啊!   秦牧漠然中带着一丝疯狂,他才不会管庄军为甚麽这样不对劲,反正他作为先锋的责任是──杀杀杀!   约莫估算秦牧应该差不多把人引开後,蒙恬亦随後出战,把庄军打得散乱後再引走了一部分的士兵。   蒙恬发现,庄承启不知为何并没有出现在军中,而领队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太监?   他深怕庄承启有後着,更是勇猛而不要命的击杀眼前的敌人,为的是尽快赶回去。因为他知道扶苏的打仗的能力实在不怎样,对敌人太过心软,但战争往往是你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啊───」他仰天嘶叫了一声,用力的挥动手上的长剑,杀得红了眼!   ──他一定要尽快赶回去帮长公子!挡他者,死!   与此同时,扶苏心中紧张至极。   虽然有过上一次经验後,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理。但第一次负责带着这麽多士兵,而且又只有一个人守着整个城,他心中没有底!   上一次说好听是他带领打仗,其实是蒙恬和秦牧他们在前面杀敌,而他这个长公子身边满是士卫,能突破进来而又死不去的人不多,他也只是杀了一个人而已──即使只是一个人已经把自己折腾得半疯了。   这一次却是他负责大局,整个军队的进退!   扶苏手心冒出热汗,在衣服抹了一下,没多久又再次冒出紧张的汗水,到了最後他都懒得擦了,专心等着战报。   「报──」又一声的喊声,扶苏心中一跳。   「报告公子,敌军已经集结在十里以外的十里亭,请公子指示。」一个士兵对扶苏拱手道。   「好。」扶苏深呼吸一口气:「随我过去城楼那边。」   「是!」   扶苏登上城楼,极目而视,果然不远处旗海飘飘,庄军列阵而肃立。   扶苏差点要给秦牧跪了,这叫引走大部分的军队?这……这……这是绝大部分的军队留在原处才对吧?!   ──其实秦牧的确引走了不少,只是庄军留下来的人数也不算少,大概有十万的军兵,扶苏这个不懂军事又没经过几场战役的,看着那连绵的人数才会吓到脚软罢了。   但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扶苏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冷着脸对身边的霍豪说:「依计划行事。」   「谨遵所令。」霍豪面无表情地拱手。   此时庄军已经着手准备攻城,作为冷兵器时代最重要的攻城工具──飞梯,那长长的木板由数人托着,往护城河一放,顿时便搭到了对面的岸边,造成了一条简易的‘通道’。   像这样的飞桥不会少,除了这一队先锋部队外,其他几队也开始搭起了飞桥,很快攻陷了那长长的护城河。   扶苏捏了捏手心的冷汗,对霍豪说:「准备放!」   霍豪对城下的几十个紧张的百姓做了手势,顿时一个个孔明灯立起来,准备点火放上高空,与传统孔明灯不同的是,这些孔明灯下吊着一个个涂满了灯的竹篮,内里装着满是灯油的小盘。   扶苏一声令下,几十盏灯顿时缓缓地往上升,由於下面吊着重物,升得不算快。   ──如果让扶苏来说,他管这个叫热──气──球!   扶苏怕风向不对,早就让木匠造出了巨型的大扇,几个人拿着小心翼翼地摇着扇,把孔明灯扇向敌方的方向。   庄军带队的裨将见势头不对,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顿时全军停下,一起抬头看着天空上飘着的孔明灯。   他搞不懂扶苏在干甚麽,就这几十支灯就想对付他十万大军?   其实不单是他疑惑不解,连扶苏麾下的人也是面面相觑的。扶苏初时说起这个方法时,他们都觉得不可行,力劝扶苏不要实行。   扶苏坚持道:「我就试试!反正对方离我们那麽远,我们也不可能出城与他死嗑啊!」   他们想想倒也是,就军中留守的几万人,是没可能与对方十万人出城打仗的,只能死守在城内,对方不近城,也没办法攻击。那一段护城河和战壕与城之间的长长距离,反正无事可做,给长公子玩一把也不是不行的。   ──可怜的扶苏被想成了想急於求成的人,反而让他们有点看不起扶苏的任性。   扶苏会这麽坚持是因为发现了现在的百姓当中也有使用石油的,不过因为不会开采,所以一般都是由山间野林的柴夫随手弄一点回家点点灯罢了,要是弄多了也会拿出去市集卖,只是价也不高,因为普遍人们习惯使用的还是灯油,这些烧出来的气味也不好闻,大户人家是不会买去用的。   扶苏第一次见到它时,简直惊喜到不得,他以为石油是非常後期才出现的东西呢!想不到在秦朝便能见到石油,不过百姓不是叫它做石油,而是叫做石脂水。   扶苏才不管它叫甚麽名咧!反正有了此物,他的计划倒是增添了不少可行性。   只是数量实在不多,连同柴夫自己收藏起来用的,也不过装进了五支孔灯里,就没了。   那五支灯是重点朝着云梯和飞桥方向飞去。   扶苏打的算盘是那怕烧不掉他们全部的工具,能烧掉几把也能减少他们攻城的可能性啊!   ──只要撑够一天,他爹说了只要一天一定会赶回来救他的……呜!   那几十支灯颤颤魏魏的飞着,庄军的裨将看了一会儿,猜想是扶苏的诡计,冲着後面的士兵喊:「不要看了,不过是故弄玄虚!」   等到他们爬过了战壕,这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孔明灯慢慢地飘到他们的头上,下面吊着沉重的东西,完全无法升空,就这样不上不下的悠悠着。   那股风开始不太能够着,扶苏便让人停下扇风的动作,眯起眼睛估算着差不多可以了,便换上一排弓箭手上前。   一个个孔明灯被射穿,开始承受不住小吊篮的重量,急速的往下坠!   油被倾倒而出,庄军的裨将大叫一声:「躲开!」他和其他人滚成一团,努力躲避那些被泼下来的油。   人可以躲,武器却躲不了。不少云梯和飞桥都被泼上了灯油,有几个上面有大半都是黑黑的石油。   扶苏满意一笑,又再放了几十个。   ──反正百姓多得很,一人一个赶工可以做出很多个呢……   上次扶苏捏不住时辰,因此放早了,这次有第一次的经验,扶苏让人大力地拨扇,把孔明灯快速地送过去。   这次的油不再是凉的,而是滚烫烫的热油!   刚才轻视扶苏的裨将付出了代价,这次他没有让人躲开,反而冷笑着抬起头:「就看你们玩甚麽东西!」他以为这次的油又是凉的,难不成那个天真的长公子以为这样就可以击退他们?   战场上最忌讳是轻敌,当孔明灯吊着的小篮开始倾斜时,倒下那热腾腾的熟油,顿时烫得有几百个士兵都受了伤,裨将也被烫到了肩膀,他底下的马匹受惊,立即乱冲直撞起来,踩伤了几个士兵!等到他把马控制好後,场面已经有些混乱了!   裨将被惹怒了,他红着眼对自己的士兵吼:「给我杀过去!活捉长公子!杀!杀!杀!」   到底是经历过几次战事,裨将很快熟悉地组织起人手,有条不理地进攻,速度也比起之前快多了!   扶苏又再换上了新的弓箭手,搭上火箭,直接射向云梯和飞桥等等的攻城武器!   「啦啦啦,我真是聪明死了!」扶苏洋洋得意,那下巴仰得高高的,问霍豪:「我是不是很聪明?」   霍豪面无表情地应道:「是!」   扶苏更自得了!   裨将察觉到扶苏真正的意图时已经晚了,他怒而吼叫,赶急组织人手去扑火,只是那个被淋上石油的已经陷入火海之中。   裨将只能愤愤放弃那几把云梯,他眼神阴狠,冷冷地对手下下命令:「冲!杀了长公子後重重有奖!」 ☆、蒙恬的坏心肠   扶苏的小计并未影响庄军行程,反而激得对方更为愤怒的反扑。   虽然损失了部分的云梯,但对於依然还有十多架云梯,庄军损失几乎可以比例不计。   云梯的外形极似消防车,不用时那长长的梯子会叠起,下面有轮方便运载,在攻城时便架起长长的云梯到城墙上,士兵再爬上去从上方攻下敌城。   此时扶苏还想留着指挥,但霍豪已经不容他再留在城楼上了。   对於霍豪来说,扶苏的安全才是他最重要的职责,战事的输胜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扶苏在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己方士兵正与第一批爬上来的敌军撕杀,由於对方只能同时爬上数人,所以此刻还是游刃有余的,甚至还能往梯上泼油,再放火!   扶苏在满是血腥味中走了。   他走了後,战况依然剧烈,己方的士兵渐有伤亡,有些甚至被砍倒,自城墙上掉下,在城下摔成一片血红。   有几条云梯烧得火红红的,已经不能爬人,但庄军的裨将不急,因此时城下的屍体已经够多了,一个叠一个,在损失三万多人後,已经堆满了半个城墙!   这是由鲜血堆叠而成的血路,士兵奋不顾身,踏着屍体,努力把身上的铁勾甩上去,勾着城墙的石头後,再沿着绳子爬上。   而飞桥也随之变为另一种‘云梯’,士兵手脚并用,借着那微小的木板与木板之间的隙缝,努力往上爬。   即使他们最终也只会被城墙上的守军杀掉,但是他们却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後来者形成一条通往‘路’,他们知道城内的士兵不足,大部分已经被蒙恬和另一个不知名的人带出去作战了。庄军的人数也去了大半追截,但是他们人不多,扶苏的人更少!   所以庄军的裨将信心满满的,他深深地认为自己必定能攻下这一座城池!   士兵分成了两批,一批用长型的大木撞着城门,打算把城门撞开,另一边就爬城墙,力求能攻进城内打开城门。   一个又一个的士兵抱着希望,爬上的城墙,渐渐他们人数增多,扶苏的军队开始抵抗不到,往往是在这边杀了敌人,一转身便被另一个敌人刺了个透心凉。   城墙上的军队开始守不住了!他们心生恐惧,有些人甚至开始想要逃跑。   只是庄军那会放虎归山,一刀一剑之间便把这些懦弱的杀得俐落。   此时扶苏已退至城中,用简易版的望远镜观察着前方。   ──扶苏不懂制造玻璃,但他明白望远镜的原理无非就是凹透镜和凸透镜的效果交叉而形成的。他用了顶级的无色玉,一咬牙,让工匠废了不少原材料,才弄出四副简易的望远镜。每一副可以说是价值连城,都是玉造的啊──   一副让秦牧带走了,另一副为了表示自己不厚此薄彼也给了蒙恬,而自己有一副,另一副则是在霍豪身上。   妥妥的,全部均分出去了。   分时可以说扶苏的心是在滴血的,那是多少钱造出来的败家物啊,放在现代那些玉的价值当做数百万也是轻的……   不过蒙恬对於扶苏的‘发明’表示赞扬!   由於技术不精,因此看得不算远,但城墙上的情况依然能观察到的。   看着他已方已经开始逞现败阵,他很忧心忡忡。   打到现在,城墙上已经堆满了屍体,後面进攻的人不再使用工具,直接扒着屍体往上走。   庄军的裨将也在此时爬到城墙上声嘶力竭的指挥着:「杀,找出扶苏,重重有赏!」   一波又一波的人涌上城墙,庄军的裨将找了楼梯打算下城楼打开城门放进更多的士兵,他看着一片清空的街道,心中嘲讽地笑了,直觉得扶苏就是个傻子,连城也不会守。   「傻子,城我要定了。」他喃喃自语。   他快速地跑下楼梯,才跑到一半,顿时傻眼。   楼梯堆满了大大的石头,沉重的把城楼的梯子压坏了一点,这样要是搬走石头後,单人走过还行,大批的话就要塌了。   他心中微沉,又往回跑,途中顺手砍了几个扶苏的士兵,然後跑到另一边的城楼。   也是同样的情况。   裨将的脸沉如水,他觉得这种情况很诡异,如果扶苏把长楼梯都压坏了,那他和他的士兵是怎麽彻退下去的?   他跑到城楼最高处往城内张望,果然城门一直撞不开的原因就是扶苏堆了大量大石在城门那边,然後用长又粗壮的木弄成了一个栏栅,刚好两头各顶着城楼前那左右的两小楼……   这意味着城门是彻底废了,要撞开的话恐怕得有把两栋小楼一同撞倒的力量。   裨将气得快吐血了!   他研究了半天才找到左右两道吊在城墙上的绳……梯?两条绳子中间绑有一条条横绳,造成梯子的模样。裨将从来没见这麽古怪的梯子,但看上去扶苏的军队的确靠这两条绳梯来出入城楼?   还没等他想完,外面已经传来了惨叫声。   庄军的裨将连忙跑出去,只见街道两旁的小楼上不知何时立着一个个弓箭手,拉开弓直接对城墙上的所有人无差别的射杀。   此时裨将明白了,敢情城墙上的士兵是用来引他们上来的……好大的手笔……好大的手笔……   他气得发抖,可是此时外面的惨况却让他没办法再想下去,更多人往城楼两边涌过去了,裨将在右边的城楼里,他尚且能阻止那些恐惧的士兵,但另一边士兵们却因为害怕而不停从楼梯往下走,楼梯让扶苏找人做了手脚,承受不了这麽多人的重量,一下子便塌了,顿时大批人踏空,直接摔死在城楼里,好运的直接死掉,不好运的让倒插的木条插了一个对穿,却因为不中要害而死不去,就这样痛苦的呻吟着。   左翼的城楼里满是血腥味,一些虽然没有踏上楼梯的让後旁一直往前挤的人推下楼,阵阵惨叫声彼起此落,终於有人大叫:「停!前面没路了!」   但是城楼根本不大,後面来的人那管有没有路呢?他们只想不停地挤进去,外面全是乱飞的箭,扶苏用上了看电影学回来的方法,一排人射出了箭後,在搭箭的期间後一排再射出箭,然後再换上第一排……旁边有指挥的人叫着一﹑二﹑一﹑二,倒也没有混乱。   庄军的裨将恨得可以,但现在他只能和一堆人窝缩在那小小的地方,不敢出去当箭靶……   *   另一边与蒙恬军队纠缠在下坡亭的吴公公有点後悔,他错认这次带队出战的是扶苏公子,结果就急急地带着大批军队追上去,结果出来的却是蒙恬那个混蛋!   吴公公在特制的战车上舒舒服服地在後方坐着,那嘴轻蔑的一撇,尖着声说:「退兵退兵,不是长公子,不打了!」   他身边候着服侍他的另一个人谄媚地笑:「是的,等小将完全不用等公公你出手,就立即自取灭亡了。」   吴公公很是得意,坐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没东西可以耍乐,於是就直接带着一队军队走了,留下前方继续打他,他呢?要活捉扶苏去了。   原本蒙恬处於劣势,凭着的是对扶苏的担忧才咬牙坚持下来,结果吴公公把一半的士兵带走,顿时压力大减。失去了主将的士兵有点混乱,很快就被蒙恬收拾掉。   蒙恬看着那吴公公那军队走得极远的方向,再看看自己身边死的死,伤的伤的士兵,咬咬牙下了一个命令:「稍作休息,马上行军!」   都怪秦牧那个混帐,为了军功不理扶苏公子的死活!蒙恬心中生出了怨恨,心中把秦牧砍死了十次百次。他也恨自己的愚蠢,怎麽就一时脑子发傻听了他指挥呢?最好就秦牧自己出去送死,那就没有人再教唆长公子一些有的没的了。   蒙恬满是血污的脸上扯起一抹怪异的笑──想他去支援秦牧?让他直接战死算了!   过了一个时辰後,秦牧凭着自己优秀的军队已经把先前诱出来的军队砍杀了,还把对方将领的人头砍下来,吊在高高的旗杆上示众,击溃其他残余部队的军心。   他带着的兵,外围的已经摊在地上喘气,而他身边的却依然面无表情地站着,彷佛并不是刚打完仗,只是在操练一般,没有一个弯下腰割下敌人的左耳,他们被训练成为一支没有个人思想的战争武器。   等着手下点算完伤亡人数再呈报给秦牧後,秦牧才冷淡地点点头,带着自己那队士兵准备回城了。   长亭坡的泥土被翻过了一遍,下面埋着是千千万万的士兵,他们将掩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甚至连死讯也未必能传到家人的耳中…… ☆、蒙恬的妒嫉心[修]   庄军的裨将被扶苏活捉走了。   此时扶苏很奇怪,蒙恬不是说那个庄承启很厉害麽?难不成那将军带兵去追蒙恬或秦牧了?   扶苏内心很不安,要不是防着那个‘打仗很厉害’的庄将军,他何苦布置得这麽严峻,他很後悔,蒙恬至少把一半的兵马都给留着了,要是蒙恬或秦牧因而败仗了怎麽办?   但及後他又呸呸呸了几声,直骂自己乌鸦嘴!   被扶苏记挂着的秦牧正带着军队往回赶,与吴公公的狭路相逢。   吴公公愣住,在他摸不着头脑这是谁的兵时,秦牧已经指挥自己的军队攻了上去。──大大的秦字,显得是那麽陌生。   说起来还是吴公公一人累事,原本他快了蒙恬和秦牧一步往史内城赶去,但是他嫌道路崎岖不平,颠得他腰痛,硬要军队慢行来迁就他那一副老骨头,加上对於地形他又不懂装懂,硬是让军队走了很多冤枉路,以致让秦牧从後追上,遇到了。   要是这时是庄承启的话,或许军心还没这麽散乱。   但经过吴公公的一番折腾,他手底下的士兵都有几分沮丧──   你说这不是玩人麽?原本雄心壮志的打算与敌方一决高下,结果吴公公皱着眉头见到不是扶苏在指挥就立即喊不打了不打了,调兵往回头走。   这麽一来,再好的士气也被磨灭掉了,而且吴公公还特别喜欢不懂装懂,对军务指手划脚的,他身边的人又奉承他,把他们这些士兵说得一文不值,不是人似的。加上吴公公临阵退缩,把前方的先锋独留在战场上抵抗敌人……   士兵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想法,这麽一来根本没有几个人喜欢吴公公!   所以当秦牧一脸凶神恶杀的追过来时,他们乾嚎了一声:「跑啊!」就立即做了逃兵,非常乾净俐落!   顿时十万大军如像散沙一般,除了有几个把心一横的冲上去跟秦牧对抗,但很快被秦牧的军队所杀了。   此时蒙恬也追了过来,顿时两军包抄吴公公的军队,很快便将其打败,不少人立即跪下来投降,这些人都让蒙恬收编了。   秦牧一见蒙恬,脸色就不太好看。   这也是的,任谁给人阴了一道,他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得去哪。   原本秦牧跟蒙恬商量的是他先把一部分引走,然後蒙恬也引走另一部分,然後那一方先解决了对手,就去另一方支援对方。   可是蒙恬都干甚麽了?直接就地休息,再行军追截吴公公的军队。   秦牧那边的战事结束得比蒙恬晚一些,两人打仗的距离不算远,只不过秦牧把军队引上半山,战场在半山的位置,拿着扶苏制的望远镜往山下看,要知道蒙恬的情况一点也不难。   蒙恬乾脆俐落地领军走人的态度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从来没有人可以这样对他而不付出代价的。秦牧冷笑。   蒙恬到底是第一次做坏事,看到秦牧时心有点虚,但很快他就开脱自己──秦牧都没甚麽大事,他走掉也不算甚麽不顾道义了。   等到秦牧把吴公公砍杀了後,反手就把长剑砍向蒙恬。   蒙恬没有防着这招,被秦牧制住。   秦牧长长的剑上满是鲜血,搁在蒙恬的脖颈上,染红了对方的颈项,血一点一点的往下流……   蒙恬阻止了自己裨将欲上前的动作。   「秦大使这是何意?」他沉声道。   「想蒙老将军一生光明磊落,想不到生出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秦牧冷笑道:「你,不配做蒙家的子孙。」   这话在秦朝重孝的时代来说,是多麽重的话啊!   蒙恬的脸色当场就变得灰白了,更要命的是,的确是他不守承诺为先!   蒙恬到底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当初要不是他父亲早亡,也轮不到他做大将军的位置。只是他到底年青,在这位置久了,难免有点自得,自喻为扶苏的嫡系,所以当有更为强势的秦牧的横空而出时,他心中难免妒嫉起来。   他总觉得秦牧一直在抢他的功劳,更妒嫉他的本事,只是他自喻为正义之师,把这种行为心安理得地归为因为秦牧以色侍主的关系。   可是‘正义’的他,一时动了歪念,竟然弃出战时的承诺不顾,把秦牧凉在半山之上。   见威吓成效已显,秦牧收剑回鞘,只冲着蒙恬再冷笑了一下,便让自己的士兵开始收拾後着。   蒙恬被打击得不轻,在那处当木头人,而他手下面面相觑,不敢乱动──整整十数万大军,显得是那麽的可笑。   秦牧懒得理对方,直接上马带队回史内。   此时史内的战事也完结了,扶苏担心秦牧,问身边的霍豪:「你说那个庄将军会不会带队去追秦牧了?庄将军这麽厉害,秦牧行不行啊?」   「公子要相信秦先生。」霍豪面无表情地说。   「哎……」扶苏还是担心到不得,这是打仗啊,又不是去街市买菜!   「况且庄将军已亡,想必庄军已没甚麽好怕了。」霍豪又爆出了一个消息。   「甚麽?这消息是从那处得来的?」扶苏很奇怪,那个庄承启不是很厉害很年轻麽?这麽早死……   「回公子,」霍豪行了一个礼:「由庄将军的裨将所传,据说这消息被对方监军封锁起来,只是他与庄将军本是结拜兄弟,才会在庄将军出事时被仆人偷偷告知。」因此他被派来硬嗑史内地这个硬骨头,而吴公公飘飘然带着军队去包秦牧和蒙恬的饺子领功去。   「……」扶苏很费解,如果庄承启真的这麽厉害,换上自己要杀他也至少等他把仗打完了再杀嘛,在行军前把将军咔嚓了,这督军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事实是吴公公深怕庄承启会後悔把兵权交出,连夜找了自己身边的人在他的饭菜里下毒,庄承启因家书心神恍惚,没有防此一着才会遭殃。吴公公隐瞒他的死讯也是为了做一个後着,要是出了甚麽问题也好推到他的身上──   秦牧行军迅速,很快回到史内城外。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西下,地上映照着一片金光,却挡不住当中的血腥和萧瑟。   秦牧看着城墙叠满了屍体,而城墙上亦挂着无数死去的人,却无人收屍,整个史内城像死城一般毫无生气。他心中微沉,有点害怕扶苏出事了,他朗声对着城墙喊:「开门,我是秦牧。」   他的声音沉稳而悠长,在空寂的平野上连绵数百米。   扶苏正在城内,自然能听到秦牧的喊话。他惊喜的一跳,拉着霍豪就要往城楼那边赶去。   「公子,城门已经被你所堵。」霍豪缩回手,提醒他自己的所作所为。   是噢!城门都被他堵死了,那秦牧怎样进来?爬屍体吗?   扶苏打了一个寒颤,他知道要是他敢让他的秦爹去爬屍体,秦牧就敢动手把他这个不肖子杀掉。   「那怎麽办?堵得太死了,要清理不容易啊。」扶苏发愁,他花了近四个时辰堵上,起码也得花差不多时间去把那巨大的木栏拆掉,把大石运走。   霍豪不说话了,他的眼神有几分扶苏自作自受的意味──   扶苏找了一个人用绳梯爬上城楼,如实跟秦牧说了真实的情况。   秦牧的脸黑掉了,他没想到扶苏这麽折腾,这根本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这破坏力也太强了一点……   秦牧开始有点後悔对扶苏的计划不过问的态度,他知道扶苏在鼓弄着甚麽材料,以为他只是弄弄甚麽投石器之类的,却没想到他的思维这麽奇特地发展──   只是这时後悔也来不及了,他叹了一口气,只能指挥士兵去清理屍体。   ──扶苏根本不知道战後需要由胜利一方帮忙掩埋屍体,就这样把屍体挂在城墙上也没见有人出来掩埋!   没多久後蒙恬也领兵赶到,看到城门不开,很是奇怪的。   秦牧派了一个人去把情况转述了一次,蒙恬也为了自家主子的奇葩思想而无语了一把。难怪他看城门已经被撞出了一个大裂缝,庄军却依然攻不进去,足见扶苏堆的石头之多。   让扶苏来说,他可真委屈呢。他本来就是半途出家,偏偏他的秦爹甚麽都不告诉,就让他守城,怎麽守?自然依照他的想法来守──   搬到月上柳梢头时,扶苏终於把城门给清理了出来,打开大门迎接他的秦爹。   此时秦牧和蒙恬已经在城外野炊完毕,只没差紮营罢了。见到城门开了,也不感觉欣喜若狂,只是安排士兵收拾好东西,平静地进城。两军进城时正值深夜,百姓早已休憩,除了略为混乱的脚步声外,城内空洞洞的。   扶苏跟在秦牧身後,想要邀功,又被秦牧一个冷眼瞪到萎了,只得悻悻然的回自己房间休息。   ──明明他都把城守住了,还这麽凶!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蒙恬的悲剧才不止这样呢……至少要把他打造成为一个支持扶苏的好腐男(不对!) 32折腾完的史内 秦牧刚洗涤完毕,拿着棉布擦着滴着水的头发。 突然他似有所觉的抬起头:「谁?」 霍豪闪身进房,激动地单膝跪下行礼:「参见皇上!」 「唔……」秦牧不感到惊奇,只是说了一句:「你察觉到了?」他坐回长榻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是!」霍豪抬起头,内心还是很激动,双手难掩颤抖。 霍豪能当上扶苏的亲卫长,自然有他了不起的身份。事实他是宫中暗卫头头的徒弟,将来是要接手暗卫,为皇帝办一些秘密的事。 他的师傅便是秦始皇的暗卫长,自小跟在师傅身边,他也有幸见过几次秦始皇的,一开始他并没有察觉到秦牧便是始皇帝,不过对於秦牧与秦始皇相似的样貌,他内心也有怀疑。今夜他携酒与萧木畅饮时,套出了今天战事的大概,顿时心中立即激动起来。 萧木只是负责管理私军,自然不知道秦始皇根本没安排甚麽使者,由始至於,知道这一队军队的只有王﹑蒙两家的将军与他的师傅,再加上他。这一支军队是秦始皇训练来攻打匈奴和防范不时之需的,所以秦始皇根本没可能把它交给任何一个人! 换言之军队的调动的信物只有秦王一人知道在何处。 当秦牧以私军将领的身份出现时,他便开始怀疑起秦牧。只是重生这一个想法太过荒唐,他从来不敢往这处想,只敢猜测秦牧是不是秦始皇的私生子甚麽…… 只是今天套了话後,他就知道秦牧就是秦始皇!因为他今天打仗时用的战阵,正是恰巧之前他跟在师傅身边时,听见秦始皇与师傅商量过的,只是一直事务繁忙,加上王﹑蒙两家的将军逝去,秦始皇也只有空有想法,而来不及实行罢了。 ──这也难怪秦牧不愿意死守史内,而想打仗,这次战役倒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去试验新战术和训练私军。 霍豪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自己跳得过急的心脏:「皇上,长公子他有点不妥……」霍豪原本打算自秦王一死,他就跟扶苏自表身份,再带着长公子回皇宫即位,别人他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扶苏由始至终都是秦始皇唯一继承人,早在他被派去扶苏身边时他就明白了! 只是其後扶苏表现太过古怪,他怕长公子被人调包,便越发隐藏起自己,如今秦始皇在,他动起心思,希望秦牧可以运用他手上的力量去找真正的扶苏! 「哦,我知道你想说甚麽。」秦牧不在意:「扶苏是我的孩儿,只是经过大难,性情大变也在所难免。」秦牧睁眼说瞎话。 「……」霍豪想了很多个结果,却没想到秦牧乾脆承认了扶苏。难不成,扶苏真的是长公子? 人家的爹都这麽说了,霍豪不想相信也得相信了。 秦牧漫不经心的问:「你师傅……身体还好吧?」 想到从小到大跟在自己身边的下属莫宁,秦牧心情就很复杂,比起赵高,那个忠心耿耿地向着自己的人显得是这样难能可贵。 只是一想到赵高的背叛,秦牧就恨之入骨,幸好他的好兄弟莫宁并没有让他失望,在他死後依然守住他的暗卫军,没让胡亥得手,否则莫宁一旦派人暗杀,扶苏真是死十次都不够。 也就是因为赵高隐约知道秦牧身边有帮他监视百官的人,他才急着暪下秦始皇的死讯和杀死扶苏。他知道那个人忠於秦王,决不会对他的孩子出手的。只要扶苏一死,那胡亥自然能顺理成章的登基──巡游时秦始皇都带着胡亥在身边以表‘宠爱’不是麽?传位给予胡亥也是应该的! 「师傅身体安康,只是时常挂念皇上。」霍豪回答。 「让他带着暗卫彻出皇宫……不不,还是继续潜伏在内……听候我的命令。」秦牧原想为扶苏身边再添多点筹码,但想了想莫宁的根基在京都,此时轻举妄动恐怕会暴露出他自己,秦牧也不希望他身陷险境。 霍豪迟疑地问:「那长公子……」他想问的是秦牧是不是决定重掌政权?那他应当效忠谁人? 「苏儿会是皇帝。」秦牧见他神色诡异就知道他在脑中在想甚麽,淡淡地作出一个承诺。 「是!」霍豪放心了,他也不希望自己在扶苏身边经营已久的人脉一下子失去效用。 「出去吧。替我传书给莫宁,我要这半年来京师的变化……和皇宫内到底发生了甚麽事。」 「是,皇上。」霍豪行礼。 「以後私下也不用叫我为皇上……」秦牧淡然地说:「苏儿……才是你应该效忠的皇上。」 霍豪一怔,拱手应道:「是……秦……」 「叫我秦大人就可以了。」 「是!秦大人。」 霍豪退了出去後,秦牧摸摸自己的脸,一时间心中也说不清甚麽感觉。 他想做回自己,却又不能做回自己。这世间怎麽可能有两个皇帝?死而复生这种事听着玄妙,实际却会令天下百姓所为猜忌。如今以後他只是秦牧,也只能是秦牧罢了。这张脸再像他前身也是无补於是罢了,不见连霍豪也忍而不发,不敢相信麽? 待把苏儿扶上皇椅,他就游山玩水,过他的逍遥日子去。 * 秦牧一夜无眠,大早练过剑後,便与蒙恬到城中巡视看损失。 无可否认地,这次战役扶苏做得不错,百姓基本的生活兴大街小巷都没有受到影响,就是…… 看着那几乎被破坏尽了的城楼和城门,他们的内心很复杂。 「长公子……是人才。」蒙恬斟酌着说出这一番话。 秦牧就直接得多:「再多几个城也不够他折腾的。」秦牧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第一次见到有人守城守到敌军还没来得及干甚麽,把自己的城门和城楼拆得得甚麽都不剩。 「长公子已经很努力了。」蒙恬反驳。事实以前扶苏虽然名义上是督军,其实也不过是秦始皇希望他能掌握住最重要的军权罢了,实战的经验不多──当然也没人敢让他去实战。 「哼。」秦牧不否认,正如他看待扶苏一样,扶苏这个人看似赖皮,但多加一点压力往往能做出意想不到的成绩。他发明的望远镜和……绳梯都非常实用。 秦牧不禁想到要是绳梯真正运用到战场上那多麽节省搬运的功夫啊,只需在上面加多两个勾用作抓住城墙之用,士兵便可以此为云梯,顺着往上爬了。平时行军时只要扎在腰间,非常方便! 当然云梯也是必需的,有了这种绳梯,大可减少数量,行军的速度也能提高不少。 秦牧跟蒙恬看了几处,明确知道了这城门要是再来一遭,已无可能抵抗敌军,便下令让人加强防备,同时也招集工匠加速修缮城墙所有破损之处。 幸而庄军而大败退守百里外,而且庄承启也受奸人所害,此时只有一个裨将代为维持整军的行政,已无可能再次进攻史内。 情况比蒙恬想像还要好,再过不久,援军韩家军就会赶到,到时两军相会,史内城已成囊中物,无可能让人夺去了。 秦牧直到中午才回到长公子府,与此同时扶苏也正准备用午饭,一听到秦牧回来了,连忙招待他一起吃午饭。 经过一个晚上,秦牧的心情明显好得多,他不客气地就座,随意地夹了点饭菜。 扶苏倒是有点忐忑不安,今天霍豪已经跟他强调了之前的乱来造成的後果有多严重,万一有敌军来袭,单凭现在城内的守备是决无可能防住对方的──城门和城楼都让扶苏拆完了! 「那个……」扶苏呐呐地说:「我不是有心……我不知道不应该破坏城楼,我不知道城楼居然这麽重要……那…你原谅我好吗?爹~~」最後一声喊得缠绵,撒娇的意味甚重。 秦牧紧皱眉头,搁下碗筷:「好好说话!」那声爹娇嗲得让秦牧鸡皮都要冒出来了,一个大男人捏着声音的喊声他受不了! 「我知道错了。」扶苏作忏悔样。 「嗯,的确有错。」秦牧说:「不过问题不大,倒是你的战术也有其可取之处……只是下次不能这样了!要不是史内城物资丰富,恐怕这後遗不是你所能承担得起!」其他边陲的城镇那来这麽多材料修补扶苏折冲出来的问题啊。 扶苏低头,一副‘我错了’的模样。 秦牧满意他认错的态度,点点头後赞道:「绳梯还是不错的。你是怎麽想到这个?」 怎样想到?扶苏觉得没甚麽了不起,谁去公园时没玩过这些绳或是胶链结成的网状梯子啊。 扶苏把这个意思婉转地转达。 秦牧深思道:「看来你那时代的军事不错,自孩提时代便有此等严格的训练。」 扶苏一张脸,形成了一个囧字…… 33刺客认错人了 早上,扶苏与湘儿在府内走走──湘儿主要功能是带路的,扶苏对这些古代庭园九弯十八转的格局实在没彻。 此时正值盛夏,蟋蟀的叫声混合蝉响声,炎炎盛夏,在这幽幽的园庭内有几分凄清的诗意,不过此时扶苏只想到,捉点蝉来炸了吃应该挺不错的。 正当扶苏就想找人去捉时,突然一队卫兵匆匆跑过来,一见到扶苏连忙停步行礼。 「发生了甚麽事?」扶苏问。这些士卫平常就像木头一般,戳一下也不见得会动,这样匆忙必定有大事需要他们去帮忙才对。 「回长公子,府内进了刺客,正与秦先锋交战,望公子多带几队卫士以防万一。」带头的人一丝不苟的说着,他偷偷瞥了一眼扶苏空洞洞的背後只站着一个湘儿,顿时觉得失职,连忙招来几队人保护好扶苏。 扶苏很好奇,进了刺客不是应该大叫大嚷‘有刺客啊’通知全府麽?──至少他的古装片是这样拍的。 来到古代,扶苏还是第一次见到刺客,心中很好奇。 这一队的士卫长表情有点郁闷。刺客是来找这位的,幸而认错了人才没酿成大祸,这位贵人倒好,自己要凑上去,自己也是倒楣的,怎麽偏偏就走了这条路遇上长公子…… 扶苏装作没有见到,就想跟着去了。走到一半,却在路上遇上行迹匆匆的蒙恬和霍豪。 「公子。」蒙恬和霍豪拱手行礼。 「早上好啊。」扶苏微笑道,做了一个手势让蒙恬和霍豪起来。 蒙恬看着扶苏身後那苦着脸的士卫长和兴高采烈的扶苏,还那有不明白的地方? 他神色寂肃的拱手道:「公子回房稍作休息,刺客定必能伏诛,请公子不必忧心。」这话绝对是乱说,扶苏那高兴的神情半点都看不出紧张的表情。 「公子请回房稍作休息。」霍豪亦拱手道。 在两个将军的劝阻下,扶苏微笑着点头:「两位将军的能力我很放心,不过我担心秦将军的安危,还是想去看一下才能安下心。」秦牧的能力扶苏最为清楚,他对秦牧有着盲目的信任,自然觉得刺客没有机会伤害他,故此便想去前面看一下。 蒙恬颇为无语,对上扶苏亮晶晶的眼神,只能再召来更多士卫在扶苏身边警戒,自己和霍豪也拔出配剑戒备着。 与此同时秦牧与刺客已经打到去前庭,秦牧一个反手格开了他的长剑,沉声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哼,天下人皆知长公子扶苏无道谋反,自然有正义之师前来诛杀之!」刺客冷笑了一声,想必是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竟没有蒙面,一张刚正的脸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有点过分苍白。 「……是胡亥他处处相迫在先。」秦牧中肯地评说。 「你作为兄长应以孝悌劝之,实不应该如此以下犯上!」刺客冷声道,浑身绷紧,戒备着秦牧出招。 秦牧沉默了一下:「……胡亥与我并无关系。」重生前有,但随着死亡秦始皇这人已经被历史抹去了。 「身为长兄不认幼弟!扶苏,你实在可耻至极!」刺客怒道,没有想到这个闻名天下的长公子居然如此冷酷无情! 「……」秦牧很无语,难怪这剌客与他对打了半天还不找机会彻离,原来他直接把他当成目标人物了。 刺客又冷笑了一声:「你不认也罢了,今天我无论如何一定手刃你这个无耻小人,以慰庄将军在天之灵!受死!」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扶苏突然开声说:「他说得没错啊。我才是扶苏,你找我干嘛?还有姓庄的又不是我军所杀的。」 此话一出,秦牧和蒙恬都有一种想把他的嘴封了再塞进麻包袋打包送回房的冲动。 刺客停住了进攻的脚步,皱着眉头打量着扶苏。 「你才是长公子?」他问。 「我是啊!」扶苏很坦然,他就是长公子怎麽了! 「……」他又再打量了几秒,吐出一句:「若要找人冒充,这等小白脸又怎会与长公子扶苏相像?」说完後他甩头对秦牧说:「我敬你是君子,想不到你竟如此卑鄙!我宋某虽然不才,却有幸见过始皇帝!」 ‘小白脸’扶苏被气得差点要吐血了。 秦牧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被冒认为扶苏也不冤,他现在那张的脸确跟他前世壮年之时并无二样了。 他再次攻过去,与刺客纠缠在一起,刀刃双接,有几次秦牧都要砍到刺客身上了,却又倏然抽刀回防,没有刺伤对方。 扶苏对蒙恬叫道:「怎麽秦牧好像处处留力,不立即砍死那个嚣张的!」 蒙恬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扶苏一个应该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一个事实:「宋少侠在民间的名望极高……」所以要是把他砍了,恐怕传了出去对扶苏的名声有碍。 还能这样!?扶苏努力收住自己惊讶的表情,僵硬地看向庭中。 ──所以在古代名声这玩意还能当免死金牌用啊…… 扶苏认真地对蒙恬说:「如果我让他砍了一刀,那也不能杀他吗?」 「咳,」蒙恬被他大胆的假设吓得假咳了一声:「那就另当别论。」 「那你就当他砍了我吧。」扶苏无耻地说。 这无耻的程度又再次刷新蒙恬对扶苏的新认知。要是说之前坑了胡亥一把尚且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次就是真正无耻至极了。 霍豪开声解释秦牧的行为:「宋家在南边的势力雄大。」秦牧想借机收复宋一宗来控制南边的边陲小镇。 宋一宗不是死人,自然也听到他们在那边的交谈,他倏然後退了数十步,垂剑而立,疑惑地侧了头对扶苏说:「──你真的是长公子?」 扶苏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如假包换。」 宋一宗又皱了皱眉头,觉得扶苏那小身板实在不够自己长剑戳几个血洞的,况且他一向自喻为侠士,持强凌弱之事实在他不屑为之。可是扶苏与他又跟他有死仇,不报复也不是他的风格。 「对了,庄将军真的不是我杀的啊。他在攻城前就被那个…」扶苏求救地看向霍豪。 霍豪小声地补充:「吴公公。」 「对对,那个吴公公给下毒药死了,要是不信他的裨将……」扶苏再次看向霍豪。 霍豪无奈地接着补充:「姜承明。」 「对对,姜承明正被我们关着,没死呢,你不信可以去找他问问啊。」扶苏认为宋一宗最好乖乖自己坐牢去! 「子美没死?!」宋一宗突然激动起来:「此话当真?你堂堂秦国长公子可不能欺我!」 扶苏看着他难掩兴奋的样子,脸中不自然地冒出了几个大字:有──奸──情──! 「骗你干嘛,好玩吗?」扶苏回道,然後对霍豪说:「霍将军你把姜承明带出来溜溜…不……带出来见见这位…宋少侠吧。」 「遵命。」霍豪拱手领命。 秦牧收回剑,冷然道:「此时误会已解开,若是宋少侠见过姜子美,可要为今天的行为给我们作出一个交代!」 「呃……」收回了武功的宋一宗尴尬地抓抓头发,如果真的是误会,那麽他可丢脸大发了,到时秦牧提出甚麽要求,他亦不能拒绝! 扶苏发现隐去杀气的宋一宗有着大男孩一样懵懂的神情,明明已经及冠却非常天真……鲁莽。 扶苏阴险地想,就算是这样他也不会放过他的!就凭他说他是小白脸! ──明明是多麽英俊潇洒啊混蛋! 秦牧此时才知道庄军还有将领还在生,心中计算着能否把对方收为己用。要知道现在扶苏的人实在稀少啊,就算能收千兵万马也没有足够将领行军打仗。 宋一宗随着蒙恬去了大厅,便见到形骨销立的姜承明一脸憔悴的站在大厅中央──凭霍豪的手段,他不憔悴才怪了! 「子美!」宋一宗激动地走上前,双手用力地抓着姜承明的双肩,似乎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 宋一宗有点心疼地说:「你瘦了!」 姜承明原本是呆呆的,此时眼睛才开始慢慢转头,迟疑地说:「……你怎会在这处啦?」 「哈哈,我以为长公子把你杀了,来找他报仇的。」宋一宗说得极为坦然。 姜承明抽了抽嘴角,实在无法理解这傻大个的脑子是怎麽想的,在敌方的阵型上大大方方地说要杀了他们的头头……这真的好麽? 「放心,他好得很呢。」扶苏没好气地说,坐到主位上:「好了,人也见了,东西你问完後就准备受死吧!」 姜承明闻言,立即紧张地以身体挡着宋一宗的身形说:「此时由我一力承担,请长公子放过一宗。」 「你承担个屁啊,」扶苏爆粗:「他说我是小白脸呢,这一笔帐我一定要算的!」 「长公子。」秦牧在正好换了一身衣服,走了进去,听到扶苏的脏後忍不住冷声地咳了一声行礼。 不知道为甚麽扶苏觉得秦牧在说‘长公子’三个字时,有种把他砍了千刀万剐的错觉,他立即摆正脸,极为端庄地说:「啥呢?我跟你开说笑的。」说完後他友好地对宋一宗微微笑。 姜承明被扶苏这三刀两面的表现惊呆了。 34秦王的小酒窝 正当姜承明无措时,蒙恬扯开话题:「既然人已见到,那可以说正事了。」 姜承明有几分困扰,但还是硬声道:「此事与宋家无关,我被掳,气虽抑但节不能屈!」要不是心有不甘,姜承明一早在被掳时便自杀了。 「你扯太远了。」扶苏有点头痛地扶着额,说:「叫你来只是问你庄将军之死,关你气节甚麽事呢?」这些古人真是唧歪,说重点不行麽? 秦牧目光炯炯地看着姜承明:「还望姜裨将直言!」 「子美,你说庄大哥是不是被长公子所杀?」宋一宗急急道:「难道外面盛传之消息是假的?」因为吴公公并未把庄承启的死讯公开便死了,故此有人传言道是为扶苏所杀。 想到庄承启,姜承明的脸色有几分黯然:「庄将军仍为奸人所害,与长公子无关。」 扶苏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被追杀了。 倒是宋一宗的脸色有点僵,还不敢看扶苏──因为听信流言而冲动来刺杀扶苏的他,现在不知怎麽办! 秦牧拍了一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淡然道:「宋少侠,不如入内一谈?」 蒙恬皱起眉头:「有事在此说不可?」 姜承明也忍不住插嘴:「然!事无不可对人言!」他真怕宋一宗被这个奸猾的秦牧给骗了。 秦牧开始背手转过身望着窗外──用扶苏说话是,他又开始装逼了──朗声道:「今天下初乱,礼乐崩坏,胡亥以贱身窃国,实乃秦朝之祸,置天下苍生於水深火热之中,如今宋家虽偏安一偶,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宋家势大,今不过摄贼小一二,他日此等小人助大,必然天下大乱,永无宁日焉。长公子仍秦国正统,先皇真正的继承人,实在仁德厚备,为皇不二之选。」他又转过身,炯炯双目有神直视宋一宗:「宋少侠,不知你可曾考虑归附,助我长公子一统江山?到时宋家亦可借此重起。」 这次扶苏和胡亥两大阵型的站队让到一些世家落了马,秦牧是不打算让扶苏继续任用那些长幼不分的糊涂虫了,自然需要扶植新的势力上场。这时一向在南方盘踞的宋家无碍是一个选择。 宋一宗虽然不解世事,却不是傻的,这等大事他自然不敢答应下来。 他沉吟了半刻:「此时我当与家父商讨过後才能答覆阁下……」 「不急。」秦牧含笑点头──这时扶苏才发现,原来他爹是会笑的!而且……笑得那麽好看! 原本秦牧的脸相刚强,但微微一笑左颊上却出了一个小酒窝,无碍地淡化了他略凶恶的面相,而变得可亲起来,也添了几分调皮。 秦始皇不轻易笑,一般来说是为了弱化敌人的戒心和讨好别人才会把自己较为柔弱的一面展示出来。小时质子的生活让他以此作为武器,减低了别人的戒心,甚至与燕国质子做为好友,以致他以为自己就是好欺负的,不惜派人行刺秦始皇。当秦王统一天下以後,这项‘武器’也被收起来,他面无表情,以厚重的胡子挡住了自己的酒窝。 扶苏看着秦牧眼也不眨,被秦牧白了一眼後才收敛。 不知为甚麽他脸上微微发红,脑海中不停回荡着秦爹的微笑。 果然宋一宗松了一口气,脸色开始轻松起来,他见秦牧对他友善,忍不住大胆求道:「不知秦兄可否让我为子美请大夫细看,他脸色甚差焉。」这样就称兄道弟了,可见他对秦牧的印象有多好。 姜承明皱了皱眉头,欲开口拒绝。宋一宗行刺扶苏的事都还没抹过呢,此事若是秦牧答应,不就再欠了他们一笔?钱财债好还,人情债难熬。 「子美,你我兄弟何必计较?何况你身体不行,为兄甚为担心。」宋一宗在他开口前截住了他的话头。 秦牧望向扶苏,他不能代扶苏发言,不然就是越轨。 扶苏了然,含笑点头:「宋兄此话实在见外,来人啊,把周大夫请去右偏房,为姜兄治疗。」 姜承明有几分不自在,他这人直来直去的,又是一向混在军中,那习惯这等大家作派? 只是他身上的烫伤已久未处理而有点腐烂,再下去就不好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谢长公子大恩,子美他日定必鼎力相助。」一下子把人情揽到自己身上。 扶苏不怕他跑,姜承明能跑去哪?庄军这次大败,他老弟必定怒火中烧,他敢跑回去咸阳麽?南方连他也搞不定,姜承明有能力跑过去? 蒙恬与秦牧伴着姜承明和宋一宗去偏房等大夫,扶苏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夏日炎炎,蒸得池边的水气热腾腾地往上升,外面日光猛照,很少见着仆人在外走动。扶苏沿着迂回的长廊慢慢回到自己的书房,只觉得浑身无不在发热。 走进书房後,明显阴凉了不少。四周早已换上了一些冰块降温,使到室温比较低,扶苏顿时舒了一口气。 桌上依然叠着几卷竹简,但为数不多。 像秦牧所说,扶苏这个人就得靠压迫,现在即使秦牧没有帮他处理,扶苏也能把公务随理得有模有样,渐渐也能把政事理得七七八八。 总言言之现在中间的一带都尽在扶苏掌握之中,南方则变成了匪贼盘踞之地,扶苏不时收到了战报,说他手下的某某某在那县击退了贼匪之类的,可见南方并不平静,值得留意是当中有一个叫萧何的人物在上郡抗匪时的智谋很出众,不知是不是他所知的那一个。 北方是以胡亥为首的秦国朝廷,因连续打输了两场战役的关系,胡亥的民望明显下降了不少。有些原本投向他的世家官员也渐渐生出了异心,开始频频向扶苏这边的人接触。 秦牧教扶苏来者不拒,那怕再厌恶也好,只要利用完他们坐上龙椅,再慢慢把这三刀两面的小人收拾掉就可以了。 ──为君之道,在乎一个字:狠。 扶苏坐在檀木长榻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霍豪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边。 扶苏悄然叹了一口气。 霍豪抬起头,难得地回了一句:「公子何事?」 「我有改变这麽大吗……」扶苏装作一脸忧伤:「想不到今天竟被人所质疑。」这问题闹大发了,样貌一向是他的硬伤,自己那张脸跟原来的扶苏实在并不是十分相似啊。 霍豪认真地看了一眼扶苏。 扶苏一天一天慢慢改变,相处久了的人自然察觉不出,可是要是有一段较长日子不见扶苏,此时未必能一眼认出扶苏。 不过整体五官上来说,除了下巴以外其实也有变分秦牧的眉目间的样子,而下巴也能硬说是生得像母。 霍豪拱手道:「公子多虑了。」 扶苏会这样说无非是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误会他,蒙恬还好,秦牧跟他解释了蒙家与他之间的关系,可以说一天蒙恬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但霍豪…… 扶苏其实连他是谁也不太清楚,只知他自十六岁便跟在自己身边,由一个小士卫升至如今的士卫长一职,而在早前又因为战事关系临时任命为将军。 所以扶苏把握不住,万一他起了疑心的话会不会直接把自己砍了啊? 呜呜,他还是很珍惜自己这一条小命的。 「希望是我多虑了,看来以後我还是勤加训练,这几个月日夜操劳,肌肤倒是变白了不少。」扶苏直接把自己不相像的原因推到自己一身皮肤上,妄想就这样暪过去,却不知有时多说正是心虚的表现。 霍豪自然不可能拆穿扶苏,对於他来说心中再多的疑问也敌不过秦牧的一句说话。 秦王说了扶苏是他的孩子,那扶苏就的确是长公子! 「请公子不必多虑,公子与先皇极像,只是宋一宗眼拙,认不出公子罢了。」霍豪安慰扶苏。 扶苏听到自己要的说话,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拿过台案上的竹简,认真地开始处理一天的公务。 而霍豪退守到门外,亦在处理他自己的公务。 晚上休息之时,秦牧来找扶苏。 扶苏穿着一身内衣,没有牵好,就这样懒懒地半卧在长榻,一只脚晃来晃去的看着竹简,头上还有点湿湿的,可见他刚淋浴完毕。 秦牧一进来,便皱了皱眉头,但他懒得再纠结扶苏的坐姿问题。 秦牧先和扶苏说了一下宋一宗和姜承明的处置,说到要留下宋一宗作客时,扶苏并没有多大反应。 秦牧又重点地提了一点:「宋兄虽为鲁莽,却为宋家家主之嫡长子,你要是内心过不去,那表面上也要做做功夫。」 「我内心为甚麽过不了去?」扶苏奇怪地说,宋一宗又没有砍他。 秦牧口气一顿,想不到扶苏如此快淡忘了早上的仇恨,他接着说:「没有芥蒂就好了,你早点休息吧,不要躺着看东西,坏眼。」 扶苏内心不可自抑地生出了一点甜,他连忙坐起来,说:「嗯,我会小心的!」 秦牧点点头,不可置否地出去了。 不知为甚麽,扶苏笑得更为傻气。 35安慰甚麽的… 扶苏在史内过得不错,但天有不测之风云。咸阳城那边却是战火连天,兵刃相接之声不绝,街道上屍体遍地,战况极为惨烈。 胡亥站在高高的楼,看着皇宫连天的战火,惨然的一笑。 「皇上皇上,叛军快打到来皇宫了,皇上我们快点逃吧!」胡亥身边的小太监着急地尖着声催促道。 「哈哈哈哈哈──」胡亥笑得摀起肚子,彷佛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似的。 「朕逃?朕可以逃去哪?哈哈哈哈,天下之大,竟然无朕容身之所,哈哈哈哈──」胡亥笑得眼角都流出了泪水。 小太监平日口甜舌滑的劲头好像被抽光了一般,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知应该如何应答。 「朕不走。」胡亥突然又冷静下来:「朕要死也要死在皇宫内……」他依恋地看着在夕阳下显得辉煌万千的宫廷。连绵一百多里的皇宫彷佛看不到尽头似的,胡亥在这皇宫内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了! 「你走吧。」胡亥一刹那间苍老了许多:「有地方去就快走吧──别像我──别像我──」他喃喃自语着踱步离开。 小太监匆匆地对胡亥行了最後一个礼,然後急忙逃命去了。 一路上皇宫兵荒马乱,太监和宫女收拾着行装,闹哄哄地想要逃出宫外。 胡亥站在大柱後,看着一个一个往外逃,面无表情地转身,一步深一步浅的往皇宫内走去。 经过大殿,他没有停下脚步。 经过皇子们住的皇宫前,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一直一直走到太庙前,他推开了那厚重的木门。 嘎──叽──的一声。 此时整个皇宫的人都往外逃走了,敞大的太庙都空洞洞的﹑幽森森的,透出一股死人的气氛── 秦朝历代祖先的画像都陈列在此,而正中央立着一个巨大的雕像。 胡亥的力气一下子用尽,扑跪在地上,慢慢地往雕像挪动。 他乞怜地捉着雕像的脚,发着痴的叫:「父皇!父皇!」 「父皇,我做皇帝了,你是不是觉得很愤怒?呵呵……做皇帝不是你的宝贝儿子呢……为甚麽你眼中只看到大哥,二哥﹑三哥﹑我这些你全都看不见!二哥为了讨你欢心,背下了整本孙子兵法,可是你却无一赞言,为甚麽大哥只是提出了一个计策你却加以赏析?」 胡亥挥动着双手,声嘶力竭的喊:「不公平!这不公平!凭甚麽他为大就能受尽你的宠爱,其他人却只能活在他阴影下让你置若罔闻!皇位是我的!是我的!我不会让给别人!死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死!哈哈哈哈!一代帝王!父皇!你只能陪我去死!去死!」 胡亥已经疯魔了,他眼中雕像已化为真人,正无奈地看着他。 他神情癫狂,喃喃自语:「对,只要我死了,皇位就只能是我的……对……只能是我的……」 旁边两行对立的蜡烛冷冷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胡亥手脚并用,爬着把那两排的蜡烛扯掉。 蜡烛倾倒在长长的﹑垂地的红布之上,瞬间燃烧起来。 胡亥彷佛像恶作剧的小孩一样一个一个扯过去,当蜡烛台全都倾倒後,他像个孩子一样拍着手,在火焰中痴痴的笑:「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服侍胡亥的小太监此时已从小道走出了宫外,看着那宫中突然燃起的漫天大火,他彷佛明白了甚麽一般,叹了一口气,为胡亥不平的一生画下了休止符。 * 在这讯息滞後的时代,咸阳发生的事还没传至史内城。 这一天,秦牧教着扶苏握剑,他发现扶苏下意识的挥动起剑来还算标准,一但神智回笼,就开始变得同手同脚,如同孩提一般,不堪一击。 「手──直一点,叫你伸直一点,你抖甚麽?」秦牧严厉的说。 扶苏满头大汗:「爹……我说爹啊,你不觉得我练了一个多时辰需要休息一下嘛?我的手已经没有感觉了……」 秦牧漠然地看了扶苏一眼,扶苏立刻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他看着扶苏微微颤抖的手,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说:「那休息一会儿。」 扶苏立即丢掉剑,跑到不远处的凉亭处坐着以手来扇风:「热……热死我了!」 「别整天死死死的,多难听。」秦牧跟着走了进去,坐在另一边,开口反驳。 扶苏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 晚上,秦牧淋浴完後,坐在长榻上看书。 突然他耳朵一动,立即警觉地喝道:「谁?」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一个人影无声地从窗户那处翻了进来。 秦牧一见来着,脸色缓和了不少,甚至嘴角还含着一丝笑。 「皇上,警觉性依然这麽高呵。」莫宁踱进走进来,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有一丝感恩,有一丝怀念和更多的欢喜。 当他徒弟和他说时,他简直不敢相信嬴政还在生,难不成他以前追求的甚麽鬼练丹术真的成功了? 莫宁现已五十有多,头发斑白且梳得极为整洁,他的皮肤微皱,眼角的细纹深深的,显得很有威严。 「莫弟。」秦牧含着笑,站起来拍他的肩:「好久不见。」对秦牧来说,上辈子的事彷佛是那样的长远。 「好久不见。」莫宁也捶了他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叹道:「聚旧的话先不说了,今次我赶来是带着整团暗卫军来投奔你的,咸阳,已经失守了。」 秦牧脸色大变,咸阳是秦国的根本,怎会失守了? 他厉声疾呼:「谁攻进去!?」 「项羽。」莫宁答:「胡……小公子也已经去了。抱歉,我没有救他。」莫宁对於胡亥那个欺宗灭祖的人并没有好感,本来他有能力带他一同离开,但在最後他却选择了隐藏在黑暗之中,看着他一步一步步向死亡。在离开时,他亦把赵高那个祸害杀了。 秦牧一怔,似乎有点不敢置信。 他望向莫宁确认,莫宁对他点了点头。 他脑袋有点昏眩,但很快他便甩甩头,神色也回复了平静,彷佛死的人不是他的孩子:「此事事关重大,我去找蒙恬﹑霍豪和苏儿商议。」 莫宁点点头。 秦牧很快便找来蒙恬和扶苏,在大前厅开晚上会议。 莫宁作为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半夜潜入公子府的陌生人,自然受到蒙恬重点式的目光洗礼。 他巍然不动,只有在扶苏走进来时起来行了一个礼,很多时候都独自坐在一角合目养神。 霍豪一步进来,神情明显带了些许惊喜,他匆匆对扶苏行为过後,立即激动地拱手:「师傅!」 蒙恬沉默不语,倒是扶苏看看莫宁,又看看霍豪,最後看向秦牧,想要一个解释。 秦牧简短地介绍了莫宁的身份,再把情报说出来。 果然一听到咸阳失守﹑胡亥自杀的消息,蒙恬立即惊跳起来,急声道:「此话当真?咸阳已落入叛民之手?皇上已经自杀身亡?」 倒是扶苏对於咸阳的印象只是一个地名,对於胡亥更是陌生极了──当中或许还带了点厌恶,任谁一醒过来就要被赐死,心情都不见得会很好。 他没有反应的态度,倒是惹得莫宁多看了他几眼。 莫宁转过头看着毛燥燥的蒙恬,阴声怪气地说:「蒙将军,老夫并不需要编这种谎话。」 自从秦牧这个人出现後,蒙恬一天过得比一天憋屈,偏偏秦牧这个人本身迷团甚兔,蒙恬也不敢对他轻易下手。现在又出现了多一个陌生人,他自然会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却想不到被呛回来了。 扶苏唔了一声:「我们要尽快起程,恐怕咸阳的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在外人面前,扶苏的表现一向满分! 莫宁拍拍自己身上莫须有的灰尘,傲然道:「此事老夫并不参与了,你们决定了行军的日子,老夫会自行跟上。」暗卫有自己一套独特的方式传递消息和赶路,并不适合出现在众人面前。 秦牧点头:「莫……莫统领你还是先行休息,明日再议。」他都一把年纪,折腾不得了。 莫宁点点头,毫不客气地走了。 蒙恬皱了皱眉头──这人…… * 秦牧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一室清冷,有几分默然。 此时他才把自己心底的复杂表露出来。 听到自己孩儿的死况,他又怎会无动於衷? 只是秦牧一向习惯抑压自己,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软弱罢了。 他的手指磨擦着梳妆台,似乎在怀念着昔日一众小孩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时光。 ‘咯咯’──门被敲响。 秦牧淡然说:「进来。」他一早已听到脚步声,也知道是谁。 果然门一打开,扶苏便扬起大大的笑脸。 秦牧漠然地看着他抱着被子和枕头,道:「何事?」 「陪你啊。」扶苏自顾自地把自己的床上用品在秦牧的床上铺好,然後爬了上去,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很快便缩进被内。 「我知道你一定不开心了,我来陪你聊天的!」 秦牧垂下眼睛看着他,认真地说:「不用。」他嬴政不至於为此而软弱。 「那你就当陪我嘛~」扶苏挪动了一下身体,拍拍床边:「来吧!快来睡觉!」 这到底是谁的床?秦牧抽抽嘴角,觉得某人实在不懂客气两个字是怎麽写的! 看着扶苏装无辜的脸,秦牧叹了一口气,掀起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 感觉有点奇怪,秦牧从来没有试过跟人这麽亲密地睡觉,他根本睡不着! 片刻後,在他还在纠结要不要让扶苏滚回自己的房间时,某人打着安慰的旗号,实行爬床之实的人已经呼呼地睡着了。 秦牧看着某个没多久後便把自己的被子踢掉的人,突然觉得心中的难受的确舒解了一点。 他伸出手弹弹扶苏的额头,淡然道:「这是陪人的态度?嗯?」自己倒是睡得挺好嘛── 36扶苏要做皇帝 蒙恬担忧得一夜未眠,双眼通红无比的站在大厅里。相比起他,扶苏和秦牧的脸色好得天怒人怨。 大厅之中,莫宁一早便站在厅中央。 五十多岁的莫宁虽然头发已斑白,此刻却没有半点老态,一双目炯炯有神,精光四射,那双肃杀的眼睛望向扶苏,令扶苏内心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突,竟无端生出了几分怯意,脚步一顿,有几分无措。 秦牧脚步一转,挡住在扶苏身前,口气轻松的说:「你凶他干麽?」 莫宁板着的脸上竟露出一点笑意:「老夫看看这小子有没有进步,看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奶娃娃得很!」 莫宁竟然敢直呼秦国长公子之名,但在场的人却生不出半点怒气,彷佛就该当如此,足见他与秦始皇之交,已非一般等闲可以媲美。 秦牧知道自己这个老朋友表面上看着严肃,其实内心却是很调皮,小时候没少与秦牧去捉弄别人。此时他这样一说,秦牧无端地想起了扶苏小时第一次见到他时被吓得哗哗大哭的场景,脸上含着怀念的笑,不由自主地缅怀过去。 蒙恬只觉得此时气氛古怪至极,莫宁身为先皇的宠臣,却跟秦牧如此熟稔,难不成两人是忘年之交? 蒙恬觉得这个解释不足以释去他心中之疑,但眼前显然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商讨,就先搁下这个疑问了。 扶苏站着有几分手足无措,一来他不是真正的扶苏,更谈不上甚麽回忆了,二来此时的秦牧让他觉得很陌生,有几分委屈,彷佛被隔绝在外一般。 蒙恬先开声打破沉默:「莫老前辈,现今我们还是先商讨下一步该当如何?」 莫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那浑身的威压便让到蒙恬不由自主越说越小声,最後直到无话。 虽然久经沙场,但蒙恬还是太嫩了,一下子就被莫宁的目光所摄! 莫宁弹弹身上的灰尘,淡然地说:「小娃娃,定力不够啊。比你爷爷真是差远了,蒙将军是怎麽教孩子?」比起谈起扶苏时的温和,此时他的口气可谓差太多了。 ──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 蒙恬顿时憋红了脸! 扶苏有点为难,偷偷地看向秦牧,希望他能阻止这一场争辩。 「说正事吧。」秦牧淡淡地说。 莫宁眼利,一眼便看穿扶苏的小动作,他见好便收,坐了下去。 ──莫宁是故意给蒙恬一个下马威的,他觉得这几年蒙恬越来越不长进了,自从代夫接任了蒙军,思想却越来越不成熟! 纵然扶苏脾气好不介较,他也要代蒙老将军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莫宁先道:「我从京中赶来,情况不太妙,项军在咸阳城内四处抢掠,恐怕并不打算死守咸阳,而是准备与公子决一死战。」 秦牧又道:「那此时应该在此宣布继任为皇,以秦王的名义讨伐乱党。我们军备不足,实在难以对抗项军,倒不如先退回三川,与冯军和王军会合,再一起击退项羽,收复失地。」 蒙恬点点头,确实如此,经过两场战役後他军中的兵器已不多,与庄军打仗时有些时候甚至需要士兵赤手空拳,箭也被扶苏消耗了,纵然回收了一些,却仍是远远不够的。 莫宁看了秦牧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过头问:「不知长公子意下如何?」 ……啊?做皇帝? 扶苏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脑中闪过一个问题:做皇帝的话工作量不就要增加吗? * 中午时份,秦牧与莫宁在前厅浅酌醇酒,大门打开,外面一片庭台楼阁尽入眼帘,难得带来了平静。 莫宁轻叹了一声:「想不到你我君主两人尚有此等时光……」 秦牧眯着眼,有几分醉意:「世事本来就难以预料。」 「那时我以为你真的……」莫宁吁叹:「罢了罢了,如今你已回归,那麽我们的雄图霸业也……」 秦牧摇头:「苏儿才是皇帝。」 莫宁拧起眉头:「你忘了之前的雄心壮志了吗?如今你有大好菁华,何不你我君臣两人联手,踏平蛮族的土地!」 「都是过去了。」秦牧微仰起头,眯着眼看外面灿烂的阳光。 「我知道,又是长公子对不对?」莫宁气极,枉他一心赶来,就是想帮秦牧再起功业,却想不到他已先放弃了自己的雄心。 「长公子的能力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他只适合做一个守成的皇帝,却不合在此乱世中一展所长,要把秦国的江山再扩大,必须由你重掌帝位。你刚才那是何意?难不成你要眼白白这大好江山只止步於此麽?」莫宁怒道。 秦牧用力的放下酒杯,呯的一声,同样生气地说:「说到这点,我就生气,要不是你鼓动绿姬让苏儿与我生分,他至於越长大越不可爱麽?况且胡亥要谋害苏儿时,你在何处?」 幸好上天又给他送来了一个扶苏,原本秦牧只是怜‘扶苏’的身体,不忍自己的孩儿在自己手中死去。慢慢相处下去,扶苏的确是把他当爹来相待,而他也渐渐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莫宁嘴角一抽,心中想:这人的儿控症又发作了。 「你岂不知当时我接到你的死讯後已方寸大乱,加上赵高把长公子的死讯传出,口口声声说奉你遗旨立胡亥为皇,我自然不能把胡亥杀了再求证长公子是否在生吧?待我布置好一切後已成定局,我亦把你的暗卫全都自皇宫中带离,目的就是希望待长公子回归之日交出,我对你的忠心难道你要怀疑我?」莫宁气得瞪大双眼。 秦牧横眉冷对:「你又岂不知我只会让苏儿一人继位?」 就是知道。莫宁翻了翻白眼。 莫宁对於扶苏没甚麽恶感,但比起他其他弟弟,扶苏显然被秦始皇保护得太好了。就算没有赵高伪旨,就是他那性格在皇位上也坐不了多少年的。 至孝至善,是他对扶苏的评价。 莫宁是有几分故意为之,但这些小心意他一向隐藏得很好,秦牧并没有发现。 说来好笑,嬴政小时享受不到亲情。他父亲异人虽然疼爱他,但到底身处异国,整天计算着回国,分不出更多的关心给嬴政。而他母亲……却只关心嬴政能不能当皇帝罢了。 这一腔的感情嬴政全都给予他第一个孩儿──扶苏,以至到了第二﹑第三个孩儿出生时,显得有点不够关心了。 嬴政把‘扶苏’为皇之路铺得极为平坦,甚至不惜让他督军,与蒙恬交好,可以说要是没有意外,‘扶苏’的皇位是妥妥的。这对於猜疑心极重的秦始皇来说,是多麽可不思议的事? 「每次明明很关心却要装着冷酷,时常喝斥长公子﹑把他推离自己身边不知道是谁呢?」莫宁吐槽。 秦牧大怒:「闭嘴!寡人乃一国之君,岂会整天围着苏儿转!这成何体统?还不是你教唆绿姬才让苏儿与朕生份!」 是是是,都是他的错,若没有秦王配合,长公子会渐渐变得规行矩步﹑真正地成长起来?莫宁懒得理这个小气男人的计较。 秦牧内心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他认为苏儿既然是他定立的继承人,也得有几分能耐,但另一方面他又怨恨苏儿自此变得与他生份,规规矩矩地称他为父皇,小时候的亲近彷佛如昙花一现,转眼即逝。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使他教育扶苏时总下意识心软了几分,深怕下狠手後又调|教出另一个‘扶苏’。 莫宁重新确认:「你真的不打算重掌帝位?」 「你莫担心,苏儿只需要安心做他的皇帝就行了,其他我会替他摆平一切,我的苏儿,管理国家的能力还是有的。」想到昨晚扶苏眼巴巴地来安慰他,却自己呼呼大睡了的样子,秦牧的嘴角不自觉溢出了几分笑意。 这人没救了!莫宁有几分暗恼,忍不全挑拨起来:「恐怕长公子以後知道你是他的父皇,会想痛下手杀除去你呢。」 秦牧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说:「苏儿才不会。」以前不会,现在这一个更是三番四次希望自己接手然後他便畅游天地之间。 莫宁滑稽地耸耸肩,然後想到小时他与秦王的捣蛋,忍不住嘴角绽出了微笑:「不过,幸好你还在。」莫宁以前素来不相信鬼神之说,此刻却忍不住感谢上天。 秦牧浑身肃杀的气势一收,也觉得有几分怀念:「我记得你小时常常被莫叔打得哭鼻子。」 「你才哭鼻子呢,说到你没有让先皇教训过一般……」 「哼,你才多着……」 两人聊着聊着,本来张弓拔剑的气氛又缓和起来。 莫宁就是靠着这样,无声地化解了秦牧的怒气──这也是他为甚麽留在秦始皇身边而不会被猜忌──他很会把握秦牧的心思。 37逃跑的三世皇 胡亥已死,今秦氏天下也只死剩扶苏一个皇子,自然顺理成章地继任为秦国的新一任皇帝。 在蒙恬和秦牧的帮助下,扶苏在史内称皇,号称秦三世──扶苏有点郁闷,这个名号挺倒楣的,小三小三喊着多难听…… ──事实上全天下也只有扶苏会操这份心了,秦牧自然是满意到不得,他以始皇自居就是希望功业能传至千秋万代!虽然听过扶苏的简略版中国历史後已经对此淡了几分心思,但他还是希望能传数百年的。 消息发布出去後,似乎未见甚麽成效。或许秦国对四周的控制已经转弱,也或许有太多人对秦朝感到不满,那些自咸阳逃出来的官员和逃兵,此时也在路上,暂且未能赶至史内,因此说是称皇,但却和平常无二样。 对於扶苏的称皇,秦牧的内心是喜悦而轻松的,彷佛在此时他才真正卸下自己的重担,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对比起秦牧,莫宁内心却有点小郁闷。只是他已敏锐地察觉了扶苏的改变,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同时亦慢慢让霍豪接手他的工作,希望顺利完成新旧班子的交接,由霍豪掌管暗卫。 ──或许他很不想承认,但自秦始皇‘去世’後,他的责任已尽,一直迟迟不把权力交出去,也是因为他不甘心罢了。 霍豪忙得脚不沾地,虽然以往他的师傅一直都带着他在身边,但是看和真正管理是完全两回事,而且他也要换上自己的人马按替莫宁的亲信,慢慢把暗卫掌管起来。 与他同样忙碌的是蒙恬,自从莫宁看着说不动秦牧,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力求训练出一个真正的大帅。蒙恬是有潜质,可惜蒙家两代将军去世得太早,他接棒时磨练不足,此时让莫宁三番四次的刺激,一下子倒是成长起来。 布置了将近大半个月,扶苏的登基典礼才在仓卒间完成,同时候扶苏亦履行了他的承诺,全世界第一块烈士碑终於高高地竖立在史内城的大空地上,四块碑文代替了空地旁边的四根石柱。 雪白的石头上刻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祭文,士兵在巡逻时,总忍不住跑去缅怀自己的同伴,或者露出盼望的表情──能留名青史,这是多麽吸引人的事!无形中令到军中低落的士气开始回升,或许他们心中有着盼望,不再是默默无名地死去,而是有一处地方记录了他们的事绩,告诉他们的下一代,他们的爹是何等英勇地战死在沙场之上,皇上如何感念他们的贡献! 百姓亦啧啧称奇,第一次见到战死除了抚恤金外还能留名,长公子真是奇人也──单看他守个城就把自家城墙给拆得差不多足见他的能力──这件事已经成为了扶苏生命中一个抹不去的黑点,恐怕在往後数百年,每当提起扶苏,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想起:啊,就是那个守城守到把城拆掉了的皇帝。 ──听着民间对他的揶揄,扶苏的脸色很精彩,也有点後悔──呜呜,能时光倒流一下麽?他一定不会想出那个主意的! 空地上建造了祭坛,这是为了激励军心,所以典礼改为在此进行,原本是要由方士掐算出一个极好的位置来登基的。 祭坛的工程密密麻麻的开展,只见工匠日以继夜的赶工,终於在一星期内完成了一个大祭坛,代以在登基时宣读祭文之用。 扶苏此时还是觉得有几分不踏实,就这样要做皇帝了? 他似乎患上了婚前…呸呸…是登基前恐惧症,很有冲动问秦牧这典礼会有彩排麽?万一到时他把稿子背错了怎麽办?或者出了甚麽馍又怎麽办?他上祭坛时要先迈出左脚还是右脚?…… ──种种的一切都令他如此的忧心。他认为要是他做了皇帝,还是修一下体制,让以後的皇帝在登基前都先有一个彩排才对…… 在方士的掐算下,扶苏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吉日吉时进行登基典礼。 一早上,扶苏身穿黑底绣着金龙﹑极为繁复的皇袍和高山冠──虽然是赶制出来,但手工极为精致。他收住了平日温和的微笑,绷着脸,串串的珠帘在他脸上打出了一片片阴影,看上去像长大了几岁似的。 此时宋一宗与姜承明特许外出观礼,混在一众百姓之中,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扶苏看上去的确继承了几分秦始皇的气势。 沿途百姓虽然众多,但人群之中却极为寂静。高亢的音乐声连绵不绝,秦乐沉重而隆重,仪仗队从街头排列至街尾,处处彰显帝皇的威势,两道的百姓都观望着,等着扶苏的御辇经过。 扶苏在仪仗队的拥簇下,坐在华美的御辇里,由前後十六人抬着,自公子府中出发至临时赶建的祭天坛。 ──事实上这是极为不正式的,但此时却没法顾及这麽多,因为登基典礼完成後,蒙恬他们就准备跑路了,史内城也得弃了就是。 到达後,扶苏踩着一个趴跪的侍童背下辇,再一步一步慢慢地沿着长长的楼梯走上祭天坛,微风拂过,他的衣袖像黑色的蝴蝶一样翩翩舞起。 扶苏拿出写满祭文的竹简。 这一刹那间,所有音乐纷纷停止,场面庄严而寂静。 「朕,秦始皇之子,嬴扶苏,遵先皇之遗命……」扶苏沉着气,念着一连开场白,无非是说他老爹是多麽伟大的人物,他秦国是多麽强大的国家,自己未来的又要怎样壮大秦国,不令祖先蒙羞之类的说话,一句比一句咬文嚼字,若非扶苏在府内已经偷偷练习了几次,此时说起来恐怕会咬掉自己的舌头。 等到扶苏从回顾过去再展望未来,又夸耀完自己先祖的德行後,再用一连串的词语赞美上天,喝了一杯酒再倒过几杯酒来祭天後,然後最後总结──我是皇帝啦!──登基的一部分终於完成。 百姓一致的跪伏起来,称扶苏为皇上。 ──古装片常见的一群人对皇上称为‘万岁’是极为不恰当的,这个时代百姓称呼皇帝,多为皇上或者以几世来称呼,像胡亥便是二世,扶苏便是三世。 接受完百姓的跪拜後,扶苏又拿出另一份竹简。 为了激励士气,秦牧建议扶苏在登基典礼时同时宣读一祭文,奠祭死去的士兵们。 比起之前那一篇的豪气万千,这一篇祭文显得较为低幽缠绵,不少百姓和士兵都忍不住红了眼,哭鼻子。 一时间场面非常感人,倒是扶苏站在坛上,直接感受到猛烈的阳光照射,念得有点乾巴巴的。 冗长的典礼由早上举行至下午才结束,可怜的扶苏经此一事後,已经嘴乾口裂,身心都极为疲惫。 秦牧见状,也默许他偷懒,代他处理了一天政事了。 两天後,韩令的军队终於姗姗来迟。 此时秦牧和蒙恬的军队已经在开始准备物质撤退,但却为着百姓的去留问题和扶苏在争论着。 就在一个狂风暴雨的日子中,韩令的军队出现在城外五里的位置。 由於双方的旗帜已经被雨淋得粘在一起,无法辨识。韩令先派人去确定城内是不是扶苏的人,而守在城楼上的士兵已经一早飞快地去禀报蒙恬了。 这样一来一往,又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到韩令正式拜见扶苏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四十开外的韩令,身材矮小而且其貌不扬,从身形实在无法令人相信这是一个征战沙场杀敌的将军。 原来的他是围观党,但在胡亥的打了一次场败仗後,他果断地立即站到扶苏的一方,更亲自带了十万军兵前来支授。 ──虽然仗已经打完了就是。 扶苏站起来比他高了差不多一个头,他微笑着拍韩令的肩:「韩将军,辛苦你这麽远赶来了!」 韩令难得心虚了一下,说到赶来,其实不然,要是真的急速行军遣将,应该还可以早十天到达,如今才到达不过是他不希望与庄军对上而已,故意拖慢了整个行军的进度,等到收到庄军战败的消息,才开始连夜赶程──所以士兵疲惫的样子看上去也的确满像这麽一回事。 他不确定扶苏这句话是不是别有含意,只能扯起笑道:「不苦不苦,天气变幻莫测,以致行军较为缓慢,望公子不要见怪!」 ──这都是谎话,虽然今天狂风暴雨,但在此之前却是接连差不多半个月都是晴天! 扶苏的心情本来就不高涨,勉强地应付了他几句後便打发他去休息了。 他托着下巴,盘起双膝坐在长榻上,显得闷闷不乐。 他恐怕是史上第一个称完皇,便准备逃跑的皇帝了…… 38秦爹的烂安慰 项羽视扶苏为心腹大患,只有把嬴氏的子孙尽皆杀之,才可解昔日楚国被灭的心头之恨!现在嬴氏皇朝只死剩扶苏一家,他自然磨刀霍霍,准备向扶苏开刀了。 正所谓亡秦必楚也! 而且项羽的江东军在咸阳城内抢掠和残杀一城百姓後,留下一地残垣败瓦,便转身毅然往下继续前进,打算一举把扶苏歼灭,好成就他一番功业,做真正的帝王。 此时史内城有几分抑压,很嘲讽地,一个多月前扶苏誓言旦旦的语言彷佛在百姓耳边,但此时扶苏却不得不弃城退回三川,百姓对这种情况很麻木,早已经习惯在被放弃与被压榨的循环之中,看向扶苏的眼光麻木而呆滞。 ──扶苏心中更难受了。 蒙军和秦军经过两场战役,损耗过大,军备已不足,故非在咸阳城里抢掠完各种物品的项羽军队的对手,此时撤回三片与冯劫和王离会合才是上策,而且三川较史内接近太原,也好在太原运送各种物资补充军需。 见有麻烦,韩令立即借辞离开,秦牧的眼神一暗。若非韩令祖上有功,他又焉会留着这等废人作将军?看来再次一统後,此等小人必不能留下! 蒙军的士气有点低落,扶苏的心中也不好过,一时间整个史内城都陷入低沉的气团之中,路上的行人匆匆而过,不复往日多言。 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承诺,扶苏只能尽量把百姓安排一批一批撤走,蒙恬和莫宁都不太赞同扶苏的做法,认为这样过分仁慈了,有时百姓也可以用来挡一挡叛军的步伐……虽然很残忍,但千百年来的战争何尝仁慈过? 扶苏很坚持,他在现代本来就是小市民,所以他很明白他们内心的想法,只希望自己能保住更多的人,不希望他们用来当挡箭牌。不然他枉为秦国的长公子──不不,现在已经叫皇帝了。 皇帝,不是要保护人民麽?扶苏想。 听了扶苏带点激动的演说後,秦牧默默无言,虽然有过困难的时期,但自小他就是秦国的公子,没吃过甚麽苦,也体会不到下层普通市民的想法,秦牧觉得扶苏的想法实在天真得可以。只是看着扶苏难受的脸,他觉得就算少了这一城百姓,倒也没甚麽,反而可以把史内搬个得清空,让项羽的军队在此地得不到军备的补充! 抱着自己守不住也要把城毁了的诡异心态,秦牧同意了,但要求全部人都撤离,农田和房屋所有都要一把火都烧得乾净!用扶苏的总结,这是焦土政策! 秦牧同意,莫宁也不再坚持,霍豪是依着他师傅的意思,也就是只有蒙恬一个人反对──反对无效! 要逃跑的速度总是快得多,没两天,一城百姓便清空了。 扶苏走在空洞洞的街道上,看着两旁紧闭的房屋,冷冷清清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只在这处生活了短短一个多月,但百姓的热情和纯真却使到扶苏生出了几分留恋。 临时建造起来的祭天坛没有清拆,扶苏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在高高的坛上环顾四周。 静,很静。 远处的军营里人头耸动,军队忙着收拾东西撤退。 秦牧的手下本来就是纪律极严,而且都是由小训练长大的杀人兵器,还有霍豪带领的是扶苏的亲卫兵,挑选严格,所以这两队只费了一天,便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了。倒是蒙恬的军这段时间内招收了不同阶层的人,算是半杂牌军,此时显得手忙脚乱起来。 秦牧有空闲,便靠在烈士碑上,看着上面刻着的一个个名字,脸上漠然,不知在想甚麽。 或许甚麽都想了,也或许甚麽也没有想。谁也不能从秦牧的脸上看出半分的思绪。 「爹。」扶苏喊道,他盘膝坐在坛上:「我觉得我不适合做皇帝。」他不懂甚麽叫做为君之道,遇事他也只会从小处出发,完全看不清大局,或许蒙恬的考量是对的,但他却无法忍心用这一城百姓的身躯来挡进敌军前进的步伐。理智告诉他应该听蒙恬的,但情感却让他无法就这样丢下一城的百姓逃生。 秦牧不悦地皱起眉头:「此等的说话莫对其他人言。」他觉得扶苏适合,那他就适合! 扶苏双脚伸出围拦之外晃来晃去,抬起头看蓝色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 古代没有污染过的天空就是美丽。他想。 看着扶苏坐得高高,分明摆出了‘我很难受’的模样,秦牧叹了一口气,步上祭天坛,在扶苏身侧盘膝坐下。 「你不过一时失势,何以短视至此?你是我孩儿,不必妄自菲薄。」秦牧搂过扶苏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而且这次不是你的错,是我和蒙恬都没有预算到咸阳城的兵力竟已无力至此。」秦牧怎会想到只是短短半年间,他营造的军队已经变得这样不堪一击! 或许不堪一击的不是军队,而是人心。胡亥倒行逆施,天下不满他的十之有九,加之他愚昧地把庄承启派出去攻打史内,又把自己的亲信吴公公派去督军,以致造成一发不可收拾之祸,士兵离心,谁愿意为胡亥打仗?要是扶苏未死,他们尚且顾念胡亥是皇帝,但如今扶苏另起炉灶,连续打败了胡亥的军队两次,使到咸阳城内人心浮散,各有异心。 ──若胡亥如此不堪,为何不另投他主?扶苏亦是正统之秦王长子公子。 对胡亥忠心的庄承启已亡,手下的兵将尽皆溃散,再无法凝聚起来!所幸他之前独留了一部分士兵於山间,才把时间拖延了一些,但到底抵抗不住那勇猛的江东子弟兵,保不住秦国的首都。 所以一切一切,远在史内的秦牧和蒙恬又怎可能知道?他们对咸阳的布防极为信任,认为能拖至庄军回城救驾,全是源於他们之前对咸阳兵防的熟悉,岂知胡亥早已把那固若金汤的咸阳城弄得千疮百孔,加上世事变幻无常,庄承启被暗害,以致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错,也不能算在秦牧和蒙恬身上。 「难受。」扶苏终於明白甚麽叫职位越高,责任越大。他在现代不过是个二流的小明星,只需插科打诨,与其他人传传诽闻甚麽,根本不需要负责其他人的人生。但来到这处,一条又一条鲜活的人命为了他牺牲了,午夜梦回之间,他常常惊醒过来。 是不是他不应该穿越过来,至少整个国家不至於现在就开始四分五裂,至少有三年的苟延残喘时间。 他是只改变了历史,还是破坏了历史的秩序以致所有事都乱作一团? 秦牧默然,他生来高贵,早就视普通百姓为蚁蝼,只要保存大局,牺牲少许又算得甚麽?即使这次的失败,死伤过万,他亦等闲视之,相反觉得最大问题是军备! 这或许就是普通小民与上位者的分别,扶苏始终无法跨越这一步,才会压得自己难受至此。 秦牧轻轻地搂着扶苏,拍拍他的肩膀。 扶苏靠在秦牧的肩上,只觉得这天地不再孤单,永远有一个人无条件地支撑起他软弱的背脊,如果有秦牧在身边,或许他真的能变成一个好皇帝。 「我没事了。」扶苏回复生气,不太好意思的说:「我会好好学习,做一个好皇帝的。」 秦牧不自觉地看着他强扯起的笑容,只觉得心中无处不是疼的。 扶苏与苏儿的性格其实有几分相似,除开他油口滑舌的一部分,深层的性格几乎一模一样。 秦牧想到了他训斥苏儿的那一天,苏儿也是为了他要坑杀方士而决然反对,以致自己为免与他冲突,把他派去上郡督。想不到经此一事,再见却已是诀别。 苏儿心慈,秦牧是知道的,过往他不曾想过改变他的性格,只觉得在你尔我诈x的宫廷中,这样纯善的性格很难得。却从来没有想过他身为长公子,看上世上种种不公的事,心中是否也是这样难受。或许当他发生阻止不了自己残杀百姓时,内心是否也有失望? 一时间秦牧怀疑起自己以前的教育方向是不是太过仁慈了,想当初他父皇毫无顾忌地把一切阴谋赤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而自己对扶苏保护太过? 散发的思维再想到今天扶苏的软弱,忽然秦牧觉得不可以再纵扶苏了! 他横眉怒然:「看来你无事可干,既然如此你回房熟读兵法,给我想出三个计谋打败项羽的军队,重整秦国政权。你通晓未来,这等的事难不到你吧?」 扶苏被吓得一愣一愣,怎麽他爹突然从温柔变得如此凶残? 想到那一竹篓的兵法,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不科学! 39远处来的项军 甚麽悲春伤秋的感情再次被秦牧吓走了,扶苏又回复一派温文,偶尔再抽抽风,对於秦牧是能躲就躲的。 两军花了三天的时间终於整装完毕,缓慢地离开了史内。 昔日史内郡守逃离之地,可笑地也成了今天蒙秦两军的退处。 两军站在高高的山上,看着史内城陷入一片火海,连绵十数里。 扶苏有点沉默。 城,就这样没了。 秦牧拍拍他的肩,轻声道:「走吧。」 「嗯。」他回应得有几分抑压,深呼吸了一口气,暗自对自己发誓,决不再失去一城,这种被逼放弃的感觉太难受! 十数万的军队在山上沉重地步行着,要去三川,先要跨越这一座高山。 古时没甚麽公路之类的,所有路都由行人亲自开辟出来。 所幸扶苏早已经习惯这种操劳,此时由早上走到中午亦不觉得疲累。姜承明身上有伤,只得走到一半後由宋一宗背着他撤离。 ──扶苏猜得没错,姜承明最後还是决定留下,他自小就是孤儿,被庄承启收养在军中,努力立战功做到裨将一职,庄承启受奸人所害,此时他已无处容身。 走至一个小悬崖,四周无可走之路,只能往上爬了! 纵然是皇帝,也得自己爬岩石!蒙恬原想派力士背他上去,但扶苏拒绝了。他深觉得自己各方面都显不足,如果遇上项羽──若他真的如历史所言那麽威猛的话──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原身强壮的身体因为自己偷懒而出现了小肚子,再不锻链恐怕把这好底子给耗掉了! 秦牧三脚二步便爬了上小悬崖,他伸出手,捉着扶苏的一只手,一用力,扶苏再顺势蹬了几下,便上去了。 ──这……这不合常理!扶苏瞠目结舌,对於他爹的能力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莫宁这个老人家也很轻松的爬了上去,更别提蒙恬,一早便攀越了小悬崖,对着地图研究行走的地形。 扶苏再次确定,果然废柴的只有自己! 先锋在前头开辟着路径,有些手上分不到武器,就用手扯掉野草等等,一不小心便被割得满鲜血。连秦牧也拿出他削铁如泥的长剑,用来除草。 扶苏被小心保护的中间,努力爬着。 原本山间有一谷地,足够让众人休息,只是那处跨离史内城太近,因此蒙恬与秦牧把目订定在山顶,期望能在入夜前到达紮营。 扶苏抹了一把汗,更努力的手脚并用在不平的山间攀爬着。 入夜後,大军终於到达山顶,此时可以松了一口,慢慢地准备休整了。 秦牧丢了一把柴进火,烧得噼哩啪啦的响。 蒙恬拿了一碗肉汤和两个大饼给扶苏。 扶苏接过,三两口便吃完了饼,咕噜咕噜的喝掉了肉汤,大半天没吃东西,他实在饿得很。 蒙恬见状,想把自己的那一个分给扶苏。 秦牧阻止:「蒙将军尚需体力应付接下来的问题,陛下一饼已足。」 扶苏笑着应和:「是啊是啊,啊,累了,我先去睡觉。」事实他肚子还是很饿,但睡了的话会比较没这麽难受吧。 扶苏进了帐篷,秦牧看着手上的饼,忽然没了胃口。 莫宁盘膝坐在大树上,嗤笑了一声──儿控! * 大军行进了三天四夜,总算走出了山区,到达一片平原。 清晨时份,一片绿野青青,野草疯狂的生长着,一望无际的绿色,舒解了两军这几天郁闷的心情。 虽然路程走了四分之一,但其他人的脸上都开始隐约地带着笑,接下来的路总算没这麽难走了。要知前几天不单下雨还夹带着雷暴,实在不方便军队的步行。 扶苏原本白嫩的皮肤也晒成了小麦色,添了几分英俊。 蒙恬在马上再次看了地图,挥手让全军停下,秦牧也指挥自己的军队停下。 「附近有一个村庄。」蒙恬看看地图,对秦牧说。 秦牧颔首,然後和蒙恬两人各自在军队派出一小队出去徵粮。 这时扶苏也不矫情了,要知道就算他有钱去买粮,在这时却没有人帮他运啊!更何况是他现在手上也没多少钱财了。 他开始慢慢熟悉了古代的军队生活,对於这种事视而不闻。 莫宁带的暗卫再次隐在暗处,扶苏非常好奇他们到底是怎样赶上来的,也不见甚麽人影,但每次都能在饭点时准备时出现…… 他问蒙恬要过地图,开始学习怎样看古代的简易版地图,这时他怀念起现代的地图,至少……不会标到如此……抽象。 秦牧在一旁小声指点,彷佛在跟扶苏研究地图似的,其实是在教他看地图。 这样和平的日子又过了五天,大军终於走到二分之一的路程,眼看再跨过一座山﹑走多一段路便能到达史内,不禁开始士气回升。 可是好景不常,这时前方的探子回报,在五十里外发现了马匹和人凌乱的足迹,疑似有军队行军而过。 蒙恬和秦牧心中一沉,微微的不安。 他们只能期望这是王军或冯军的活动足迹,而不是…… 项羽。 至今蒙恬他们还摸不懂项羽的军队厉害之处到底在那里,怎能在短时间大破咸阳城,莫非──用了甚麽新战术? 蒙恬第一时间让全军戒备,秦军亦开始走在前方,而不再混合着步行。 虽然比起人数而言,蒙军比秦军多了十几倍,但秦牧手下个个精英,全是从小训练起来的杀人机械,而且团结一致,心无外物,可以说战斗力方面和蒙军不相伯仲。 扶苏也有点忧心,他对秦牧说:「或许我们改道?」 「该来的,总会来的。」秦牧盘膝坐在地上,壮健的身躯巍然不动,就像一座高山似的。 扶苏做不到他这麽淡定,只觉得心急如焚。 要是来的不是王离或冯劫,就以现在蒙军的装备,又拿甚麽跟别人打呢? 秦牧早已经历多场战役,再难过的时候六国一同抗秦之际,还不是让他打开了局面? 此时他眉目如星,一双浓眉如剑横挥,扶苏看着他,心也平静了下来。 大不了一死。扶苏想。 他学着秦牧一样盘膝而坐,慢慢吐纳了几次,急跳的心也渐渐平静起来。 莫宁无声无息地贴近,秦牧睁开眼睛,看着他。 他摇摇头,悄声说:「项军。」 秦牧脸色几近冷凝,下意识看向扶苏。 扶苏还努力在另一边学着运气呼气,特像在拍武侠电影似的。 秦牧站起来,嘴唇动了几下,以几近听不到的声音说:「走,找蒙恬。」 莫宁点头,两人便向前方走去。 此时蒙恬努力保持镇定,但那微抖的双手和急乱的踱步都反映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莫宁对他说了一个字:「项。」 他一听,脸色都白了,狠狠地扯下自己的头盔,低咒了一声:「贼老天。」 他抬起头,决然说:「我们立即改变路线,不走大路,走山道吧。而且军队也需要打散,只好委屈皇上了。」 秦牧颔首,道:「就由莫宁保护皇上至三川与王冯两军会合。我带军引开他们,你们全力往三川赶。」 蒙恬犹豫道:「这不太好,项军实力不菲,万一你……」 「打不过,就跑。」秦牧淡淡地说,他麾下的士兵战斗力不弱,本来也没打算与项军直接对上的。 「好,我去禀报陛下。」蒙恬摆正脸,诚恳地说:「辛苦你了,秦将军。」 「不用,你把他带走。」秦牧说,扶苏恐怕会反对。 「这……」 「听我的,直接走。」秦牧坚定地说。 「秦大人都这麽说了,你听他准没错的,呵呵,有谁比他更了解……嗯……陛下?」莫宁勾起戏谑的笑。 这话听来刺耳,蒙恬看了他一眼。 说起来项羽这麽快赶来,其实是因为楚国本是水泽之乡,楚人善水,故此行军打仗亦善用河流之便。倒是秦国位於西北之地,当地乾旱无比,故此行军打仗亦以陆军为多,水军是几乎没有的,加之秦国人不习惯坐船,故此久而久之,也甚少以河流为运送之用的。 项羽的江东军正好相反,自咸阳起有一道长河,连绵数百里,故此项羽以水路行军後再转陆路,速度比秦兵快了不少,因而夹道相逢,无意间截住了秦牧和蒙恬军队的去路。 项羽得知这消息,亦是很意外。 他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连上天也看不过秦国暴戾无道,非要我来灭他们不可!」 他身边的谋士范增抚须笑曰:「这可一举消灭秦国的余孽也。只要扶苏一亡,秦国亦亡矣。」 项羽道:「妙,妙极。我们加快行军速度,务求尽快消灭扶苏的余党!」此时项羽已不把扶苏当皇帝,直当自己已成了皇帝,重建楚国政权。 幕内数人皆笑言道贺。 40秦爹有危险了 秦牧就这样悄悄无声地带着他自己的军队离开了。 等到扶苏发现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後。 扶苏焦急地问莫宁:「秦牧呢?怎麽不见人了?」 莫宁因为要保护扶苏,从暗处现身了,外带几个顶级的高手围在扶苏身边。 莫宁凉凉地说:「秦大人?为了保护陛下,以身试险,带军队引走项军去了。此行恐怕凶多吉少,看来陛下需要为秦大人准备丧事了。」 扶苏脸都白了,项羽的军队有多逆天他是不知道的,但从史书上所见,项羽能凭着他三千子弟兵为基础在乱世上闯出一番事业来,肯定是不好惹的。此时秦牧手无寸铁去引走他们,这……这不是非常危险的事? 一想到秦牧浴血战亡,扶苏的心都揪痛了,就彷佛有一把利刀,一刀一刀地割着他的心头肉。 他急忙的说:「不可,怎可让秦将军独自一人领军作战?我们也要去帮忙,蒙将军在哪?为甚麽让秦牧一个人带着那一点兵力离开?!」 莫宁故意道:「蒙将军不同意陛下以身犯险,故秦将军只好带兵诱敌了。陛下性命攸关,此事岂可儿戏?没有十足的计划,恐怕难以服众焉。」 秦始皇的能力莫宁自然清楚,要是带着那二万的兵丁去跟项羽打仗自然不行,但引走他们却是绰绰有余的。那队兵训练了近十年,威力并非如蒙恬所见,还有更多的战阵并未使出呢。 但他如此说,却实际是想试探扶苏的能力。他期望不高,但希望能看到扶苏拿出皇帝应有的气魄和计谋来使他折服,那怕到时失败了,他也能护着他周全至三郡罢。要是扶苏不拿一点实力,恐怕他是不会承认扶苏为秦王的,他莫宁虽不才,年轻时也是鼎鼎有名的武将。 扶苏急得走来走去,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混乱得可以,半天也理不出头绪。秦牧就这样走了?走了多久?他有把握麽?会不会如莫宁所说一去不返?──众多的疑问充斥在他的心头,只觉得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这时莫宁看着他着急,心中也有点痛快和安慰,认为秦牧总算没白疼这个儿子。──即使扶苏应不知道秦牧就是他爹吧? 「项羽带大军追击秦大人,等到他发现是诱敌之计後恐怕不堪设想。唯一之计只好直接踹了他们的主营,火烧後栏,项羽不想放弃也不行。」莫宁冲着扶苏笑了笑,满是不怀好意。这主意虽然好,但也得看在甚麽时候,就蒙军的老弱残兵,恐怕去到也只会让人当战功刷了。 …… 扶苏无语地抬起头看莫宁,要是有能力和项军一拼,秦牧又怎会选择自行去诱敌呢?问题就是拼不过,才要逃啊。这道理简单得连三岁小孩都懂! 好像知道扶苏在想甚麽,莫宁又补充一句:「放心,通常留下守营的士兵不会太多。」但也不少就是了。 怕扶苏犹豫,莫宁再加了一句:「如果踹了他们的主营,那可以减轻秦大人的压力哦。」 这句简直是秒杀。 扶苏又坐下去了,托着腮开始想办法。为了秦牧,再危险再困难都要去! 只是蒙恬一定不会同意的,如今军中只有霍豪听他命令了。 这时扶苏才感受到为甚麽古代有些皇帝对将军秋後算帐,这种被拑制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厌恶的,扶苏纵然有理智的存在,但情感上却觉得蒙恬真的管太多了──尽管他也是为他的安全而设想。 放不开手脚去舒展自己的想法,绑手绑脚的感觉,恐怕为皇者是最为讨厌吧。 ──好歹做了皇帝还要被人限东限西,这不是迫疯人的节奏麽? 扶苏叹了一口气,怎麽办?他想不出办法了。 莫宁把这他的心思搞乱了後,就悄然退到一边去,看扶苏打算怎样做。他这手法堪称恶劣至极,偏偏却是攻心为上,扶苏整个人都不好了! 扶苏想了想,又跑去问莫宁情况。 「莫宁,项羽留了多少人在主营你知道吗?还有大概是甚麽位置,情况又是怎样?你有更多的消息可以告诉我吗?」扶苏认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话放诸四海皆准! 这麽多问题,莫宁能答上几个?他又不是万能的,最多打探到军队是项军和大本营紮驻在哪,其他消息还在等着探子回来才能得知。 他的嘴角一抽:「我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呢,陛下。」口气是极端不尊重的。 只是扶苏本来就对这些尊卑之事不太在意,不然也不会使得蒙恬生出几分骄纵,因此听了莫宁的说话,也不怪莫宁无能,只会自己埋头继续苦苦思量。 一时间莫宁实在不知说甚麽好,有一种拳头打算棉花的无力感。这皇帝的脾气也太好了,始皇是怎麽养大这小孩?半分霸气也没有! 怪怪怪,真是父子俩一个比一个怪。莫宁摇头走远了。 扶苏想了想,没办法了,又跑去跟蒙恬商量。 蒙恬狠狠的皱起眉毛:「陛下,此事重大,绝不可以身犯险!如今之计应该尽快赶路去与王冯两军会合,再出兵帮忙秦将军才是正理。」为了一个秦牧把自己小命放在刀刃之下,陛下莫不是疯了吧? 「那还要走多久才到?」扶苏问,如果快的话,只有一两天应该可以赶得上派兵的。 「……快速的话,约莫七八天吧。」蒙恬不确定地说。但夏天雨水众多,这七八天还是绝对晴天时才可行,不然山间路滑,加上暴雨,恐怕耽误的时间更甚,这种事蒙恬不会告诉扶苏,免得他真的犯傻跑去救甚麽秦牧了。 滚你的!扶苏暴躁起来。七八天,到了後再让他们出兵又要两三天,到时他的秦爹还有渣滓剩下来麽?他要活生生的秦爹,而不要屍体啊! 蒙恬安慰说:「秦将军手下勇士众多,虽不能抵御敌军,却能坚持几天,待我们出兵相救的。」这话说到连蒙恬自己也不信。秦牧两万士兵对抗项羽十万大军? 「如果坚持不住呢?」扶苏绝望地问。 蒙恬闭口不言,但从眼神中透露出── 如果坚持不住,就会战死。 「不……不可以的。」扶苏喃喃自语,他甩甩头:「我不可以让他去送死的……」莫宁的说话在他脑中回响,一次比一次的大声。 他说‘此行恐怕凶多吉少’。 他说‘需要为秦大人准备丧事了’。 扶苏不能接受,他好不容易才有个爹呢。他爹还这麽疼他,怎麽可以失去? 扶苏的脸色瞬间冷凝,散发出浑身的的气势。 「不管怎样,我要去踹了项羽的本部。你也不要阻止我了,我不听劝!」扶苏冷然地说。 蒙恬大惊:「陛下,此行万……」 「朕说了算,卿家不必多言。」扶苏甩袖背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如冷霜一般冻结了蒙恬剩下的说话。他跟秦牧学来的摆款,这时摆出来,竟是如此霸气侧漏。 蒙恬第一次发现,原来扶苏跟秦始皇真的那麽几分相像,此时扶苏的气势与始皇帝别无两样! 「……臣,领旨。」蒙恬拱手。 「哼……」扶苏大步地走了出去,他不指望蒙恬可以想出甚麽了,还是自己折腾着看再怎样一次打败敌人。 莫宁从一边悄然出现:「陛下,此行极为凶险,要是你有甚麽……」此时他又来装模作样了,省得某个儿控回来时把他砍成几份。 ──看,他好歹是劝过扶苏了,不是麽? 「秦牧不能死。」扶苏彷佛在回答,又彷佛在喃喃自语:「他对我很重要,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他一人孤身上路。」或许他现在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情,但那维护秦牧的心是何等的强烈。 莫宁张口,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一刹那间,他觉得,或许秦始皇疼这个儿子,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跟蒙恬撂下狠话,扶苏也不是没有想法的。 他觉得武器不够了,不如想想就地取材,用甚麽阴招吧。 偷袭项羽的军营,他完全没有心理压力。能嬴就好了,管他甚麽手段?他无耻又怎样?项羽能咬他不成? 只是要混入军营中恐怕不容易啊…… 扶苏抹了一把脸,不知道借监电影的方法行不行? 他很茫然,当初要是不念演艺而跑去念化学甚麽,至少现在可以自己配出炸药吧?他来到古代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武力又不行,知识也用不上,就算叫他去唱大戏,他也不会演啊! 扶苏很不甘心,一直以来都是他爹守护着他,难不成这次要活生生看着他爹去送死? 莫宁的话虽然是挑拨,但未尝不是道理。 他按着额头,又叹了一口气。 41碎成渣的形象 莫宁的探子还是很给力的,在下午太阳开始偏斜时已经打探到项军驻地的位置和大体的情况,令人安慰又担心是秦牧的确成功把项羽引走了,目前的情况不明,秦牧沿途留下了一些标记,把项军引离了蒙军的紮营外大概一百里的位置外,只是探子不敢跟上去,怕让项军发现。 此时项营由龙且与英布两位将领所把守,而项羽领着两名大将狙击秦牧,未见人归,项营里探子统计,大概还是有五﹑六万人留下守着大本营,两顶硕大的帐篷立於中央,明显是主将的休息之处或是商议的地方。 虽然项军为起义军,但是已颇见规模,军中的人行动有规,完全是一整队正规军的标格,明确地分工,井然有序。除了不时有个别几人闲散着在四周聊天之间的动作可见几分粗野,其他值间的士兵步行得有规有矩,显然接受过粗略的训练。 在项营五十公里外的树林里,扶苏拿着望远镜悄悄地观察着。 霍豪跟在他身边,内心很复杂。实在不知道帮扶苏偷跑出来的行为是不是害了他…… 只是扶苏强硬地命令他助他逃出军营,留下湘儿等到扶苏走後两个时辰後才向蒙恬说明原因,让他出兵增援。 扶苏掐着从随军大夫那处顺来的几个药包,内含毒药﹑巴豆等等的各种他能要来的﹑对人体有害的药都统统要过来了。 他打算下药,还是用阴招下药。 「陛下……」霍豪担忧地说:「还请由属下代为潜入,请不必以身犯险。」 扶苏白了他一眼,口气不爽地说:「你看看守卫如此森严,你觉得可以怎样潜入?」即使是入夜後,项营灯火通明,四周有士卫把守,恐怕莫宁想潜入也是极为困难的。 霍豪一阵语塞,看着远方被火把照耀得彷如白日的项营,他觉得潜入去是没问题的,问题在於要下毒和放火恐怕会比较困难,厨房和粮仓是项军重点把守住的地方。 「那也不必由陛下以身犯险!」霍豪说。万一扶苏出了甚麽事,他真的难辞其疚了。 「罗嗦!」扶苏紧张得声音都变了,他以为他想的麽?可是论演戏和临场发挥,他就不信军中有人比他更会装!万一此计不成,那倒反害了整队军队,白费了他爹的一番苦心,还不如由他去了,万一挂点了,他相信他爹也可以重掌政权的! 扶苏已经安排好,万一他失手就让霍豪立即去截住蒙恬的军队,不用救他了,就这样…… 扶苏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反正都多活了半年还穿越了时空,这辈子值了! 而且他只是想潜入半夜时把毒偷偷投进水里──虽然这样真的风险很大,但谁想到他堂堂秦国皇帝会用下三流的手段呢? 扶苏一咬牙,不管了,他爹还在吊着项羽的军队到处溜圈呢,他不能让他爹有事的! 「你在这处看着,留意有没有人出入!」扶苏低声说,然後捏紧包袱,交代了一句:「我去换衣服。」 前一句霍豪的表情还没甚麽变化,但听到下一句後他的表情有点异样──似是很纠结又有点难堪。 没多久後,一个略为高大却稍有身姿的‘少女’,拿着一个小木桶,内里装着一件女装从树後走出来了。 奇异的是少女头顶男人的发髻,而且脸上不添脂粉,站姿也是极为大咧咧的。 霍豪的表情更为微妙。 「失策了。」‘少女’张口,一把略为清凉的男人声:「霍豪你会女人的梳发髻吗?」 霍豪面无表情地缓缓摇头。 扶苏很苦恼,顶着这把头发很容易被识穿吧。 霍豪蹲在地上,完全不敢回头看一眼扶苏,他这刻真心希望始皇陛下能从天而降,把他的儿子拎回去好好教育吧──这思维真的太跳跃了! 想了想,扶苏拆掉了发髻,然後以指为梳,把头发弄散,再笨拙地把头发编成一根麻花辫。 虽然不好看,但却不再碍眼。 他满意地顺顺让湘儿把自己的裙子修改而成的‘行装’,虽然窄了点,不太合身,但应该可以骗骗人了。 「有人出来了吗?」扶苏粗鲁地蹲下去,等着项军的人出来,然後用电视剧的招式,打昏他换上他的衣服混进去! 霍豪又缓缓地摇头,忍不住悄悄地离开了一步。 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他效患的秦三世嬴扶苏,要是让其他人发现他这身打扮,秦国真的会让全天下人耻笑了! 他劝不住扶苏,尽管他面无表情,但脑中已经极为凌乱,一方面他必须听命於扶苏,另一方面他又想打昏扶苏然後逃回军营,总好过让扶苏如此丢脸。 扶苏感受不到身边霍豪的纠结,他专心地用望远镜观察项营。 等了一会儿,终於有一个士兵拿着衣服,独自走进森林沐浴了。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小水桶打算去暗算别人的。 直到他离开,霍豪的头由始至终都不敢抬起来看一眼…… 水桶内除了放着一件女装外,其实还有一把匕首用来防身的,要是没办法之下扶苏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干掉对手。 扶苏把麻花辫垂在胸前,挡住平坦至极的胸部,然後学着平日湘儿的动作,慢慢的往河流那边走过去了。 扶苏与霍豪埋伏的地方离小溪有数百米远,等到扶苏走过去後,那名士兵已换好衣服,打算回军营了。 他惊觉性极高,扶苏尚未接近已经喝道:「谁?!」 扶苏露出惊吓的表情,抱着水桶颤抖着。 森林内阴阴暗暗的,只有几丝的月光透过树荫之间折射进林中,月光映着在扶苏姣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纯黑色的瞳孔是那样的黑白分明,长长的辫子垂在身侧,虽然脸有点粗糙,却依稀能看出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子’。 见到是一个女人,士兵稍微有点放松,但还是继续警戒着说:「你是何家村的?你来这处干甚麽?」 扶苏指指小溪比划着,然後又指指自己的木桶,依然害怕地看着士兵。 原来是个哑巴。他了然。 在军营憋久了,士兵的警戒心刚放下,便对着眼前这个‘女孩’色心起,忍不住走近了一步。 扶苏又露出害怕的样子,又带着几分祈求,退後了一步。 「美人儿,这麽晚还出来洗衣服嘿嘿,真辛苦,不如让大爷好好地帮你吧,不要害羞……」士兵露出淫/笑,慢慢地接近扶苏。 扶苏一直退,终於退到顶着树後,害怕地左看右望。那士兵看着扶苏己无路可逃,立即呵笑了一声,扑向扶苏。 此时扶苏借着闪避的动作,同时在桶内抽出匕首,在士兵接近时反手一划,锋利的刀面在月光下闪了闪,顿时世界安静了。 「美人儿你妹妹,呸!」扶苏啐了他一口,伸出脚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摀着自己颈子的士兵倒翻了。 气管被割破,血如泉涌,士兵发出呵呵的几声後,便维持着那惊愕的表情死去。 扶苏蹲下探了探他的气息,然後毫无压力地脱起他的衣服。 一会儿後,屍体已经脱清光,被扶苏一脚踢到一侧。 扶苏苦恼地看着那上面的点点血迹,心中有点後悔刚才用刀把人宰了,要是敲昏的话就没这麽多事儿! 「哎,这样子怎麽穿出去……」扶苏放下衣服,又翻了翻从士兵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何大三…?」扶苏拿起他的随身木牌,翻来翻去的看,上面有个人样貌的简介和名字祖籍,这……大概是秦代的身份证了吧? 扶苏也有一样这个玩意,但是是用玉做﹑雕着龙,还有几个木做的牌子,方便扶苏在民间行走。 扶苏想了想,还是把染了血的外衣洗了洗,再换上湿湿的衣服。 一时间,那怪异的触觉让扶苏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衣服穿着刚好合身,幸好这个从军营中出来的士兵不是胖子,这样凑合穿着也勉强合身,就是手袖和脚那处有点短…… 扶苏合掌:「拜托上天,你既然把我送来就让我安全地渡过这一次吧。」 旁边的树影微动,扶苏警觉地看过去,却完全发现不到甚麽。 在不远处,莫宁盘膝坐在树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扶苏那一句话是甚麽意思? 扶苏在小溪旁边找了一圈,都没发现甚麽问题,他做贼似的悄悄地往回走。 看着那裸|着的屍体,扶苏最後还是掘了一个浅坑,把屍体埋了。 把其他痕迹地消灭掉後,扶苏把匕首用换下来的女装擦乾净血迹,再放回衣袍里,整理了一下衣服,露出了坚定的表情。 接下来,就要进行最後一步了,成不成事就得看它了…… 作者有话要说:霍豪:Σ(OAO陛下肿麽了? 莫宁:都让他爹宠的!╮(╯▽╰)╭ 秦牧:(躺枪)…… 42多余的二世皇 「救命啊啊啊啊──」森林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叫,然後传来树木折断的声音。 项营守门的士兵惊觉地抬起头,作出攻击的姿态,就见到一个人把外衣披在头上,然後狼狈地冲了出来。 此人的衣着明显是项军的军衣,守门的两人安下了心,但随後面色大变,因为看到来者身後跟着一窝恐怖的蜜蜂紧紧地追着他! ──难怪要叫救命,这也太恐怖了吧,不知他是怎麽惹回来的。 「兄弟,快救命啊,这是我的军牌……啊啊啊啊要死了!」来的人自然是扶苏,只见他披着外衣,只露出两只眼,然後伸出手把证明自己身份的木牌递出,手上可见已经红肿不堪,也不知被蜜蜂叮了多少下。 「说甚麽呢?」守门的人匆匆地接过腰牌看了几眼,抱怨道:「大三,你是怎样把这玩意惹过来呢?」显然守门的人跟大三是熟悉的。 扶苏心中一个咯噔,学着何大三的口气粗声粗气的说:「不要提了,这真是见鬼,我都毁容了!」因为扶苏的声音较何大三清脆,所以扶苏故意把声音喊得沙哑,此时他混合着沙哑和惊恐得变了声的嗓子,居然没人怀疑。 守门的另一人把燻蚊子用的草药燃起,开始驱赶蜜蜂,其他人也来加入帮手,把那一群蜜蜂赶走。 此时扶苏露出了他被叮得红得发肿的脸,怒气冲冲地把衣服摔在地上:「他妈的死虫子,把老子都弄成什麽鬼样子了?天,好痒!」 跟何大三熟悉的守门人说:「你还在这处磨叽,快找军医吧!」他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这个何大三全身上下莫不是被蜜蜂叮过的,脸上更甚,已经肿得变了形,认不出原样了。 扶苏自然地跺脚踩了踩外衣,哼了一声:「老子自然要去,等我先杀几只泄气……」 「你还杀!快去快去罢了!」守门人笑骂了他一声,踢了他一脚。 「你老娘的。」扶苏啐了他一口,然後一拐一拐地往内走。 短短的几分钟,扶苏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从与何大三接触短短的几分钟之间推敲出他大概的性格。 何大三应该是一个有勇无谋且较为急色的普通人。从他见到扶苏第一眼便开始放松心情,再转而调戏扶苏中可见他虽然有警觉心,却不足够。够聪明的人会想到项营於村庄的相距甚远,那怕是需要洗衣服也不会长途跋涉来到军营附近的小树林洗衣服,可是何大三却想不到这点,反而因为扶苏的美貌而昏了头。 扶苏再模仿他的小动作,如跺一下脚,急躁时的表现等等。 这过程要是有半点的差错,扶苏可以完蛋了。 幸好过关了。 现在扶苏浑身莫不是痛的,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毁容得差不多,他强忍着,努力催眠自己:不痛不痛不痛…… 为了他爹,这牺牲可大了。 扶苏摆出一脸怒气,然後直接往军医的帐篷冲去。 一路上不缺与他打招呼和耻笑他的人,扶苏一个个应付过去,等到了帐篷面前,只觉得把所有心神都耗光,精神疲累得很,还要撑着应付接下来的军医。幸好何大三是一个比较急躁的人,只要表现出他怒火冲天的模样,倒也没有人怀疑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叫过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扶苏整理了一下表情,粗声粗气地大力掀开帐篷:「军医军医,快来帮我看看,痒死老子了!他娘的,人呢?」 「唔……」老军医擦着手,一把推开扶苏:「急急急,急甚麽,死人了吗?没死吧?没死就不用急!」 扶苏脚步踉跄,迅速扶住旁边的木柜才免去一场危机。 「他娘的……」扶苏怒气冲冲地吼道。 大夫慢吞吞地抹完手,没有半分意外或生气的表情,然後放下毛巾,坐到长榻对扶苏招招手:「是不是要看病,要就快,我要休息了。不然你等明天,要是还没死掉再找我吧。」他看着扶苏已经肿到猪头的样子,只觉得这士兵还真有力气,还在吼来吼去,不知道他被叮成这样已经很危险吗? 虽然口上说到潇洒,但扶苏还是很惜命的,他走过去,坐到另一边伸出手。 大夫搭上去,把了一会儿脉,然後就悠悠地在自己的矮药柜里挑了几道药,再包起来丢给扶苏:「呐,搅烂了後自己涂在伤口处吧。」 然後大夫开始整理床榻,见扶苏傻住了似的站在那边,斜视道:「还不去厨房?站在这处把我看出花儿来,我也不会借给你的。」 扶苏傻住的主要原因是:他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快! 就这样拎着药包,像游魂一样飘了出去。 当傍晚的凉风拂过他的脸上时,他才清醒了点。 扶苏下意识摸摸胸前藏着的几个药包,成不成真的靠他了! 或许催眠有点成效,扶苏觉得身上的痕痒彷佛减退了一点。 他又再深呼吸了一口气,扯起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尽量挑着少人的地方走──他已经没有精神再应付甚麽古怪的问题了! 去到近於中央的厨房的帐篷,帐篷外面已经有几个大缸装着满满的水,准备明天煮早饭时用的。 帐篷内只剩下一个人在收拾,见到扶苏都毫不客气地开骂:「搞甚麽?去去去,别挡着我工作。」 扶苏扬扬手上的药包,高声说:「去你娘,医师让我来借东西搅烂这把药。」 「那个老不死,又借!」其中一人生气道:「天天要别人来借我们的,自己的就是宝贝,每次都弄到一阵药味真……」 「别在那处多话,快给老子拿来。」扶苏扯着喉咙喊:「他娘的要是老子有甚麽事就把你们都煮了!」 厨房的也是欺善怕恶的主,见到扶苏红肿的脸上满是凶神恶刹,手一抖,就乖乖指了指角落的石磨:「呶,在那边。」 扶苏托起石磨,试了试,有点不太能搬出去,就说:「我在这里磨,行麽?」 「行。」那人也不管扶苏了,自己收拾着工具去。 扶苏磨一下,总要偷偷往後看一眼,见对方完全自顾自收拾着没有理会他,便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出去小解一下,帮我看好啊。」 「谁要偷这些?去去去。」那人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 扶苏打开了两包药粉,走了出去。 外面有一队人巡逻着,在他们转身的一刹那间,扶苏快速地在两个水缸里各倒了一包──不知是甚麽药效,都试试看吧。 扶苏蹲下,躲过他们的视线,又在怀内拿出一包药粉,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左看右看,又再在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帐篷一角的一刹那间,又倒进去了一包。 每个水缸都被倒进不知名的药粉,扶苏怕药力不够还把余下的都倒进去了。 ──如果吃死了人,那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了。 做完这些事後,扶苏又伸了一记懒腰,装作一身舒解地回到帐篷里。 此时厨房的那人已经快把自己的活忙完了,他看了看扶苏说:「还没行吗?快点。」他不放心留着扶苏一人在厨房重地。 扶苏加快了速度,嘴上不住的说:「行了行了,催甚麽?」 把药搞作一团,扶苏也不知行不行,就这样又拿过药布包那糊糊似的东西都包起来,抬脚就跑。 「喂!东西呢?你不用洗麽!你给我回来啊!」那人气结。 扶苏找了一个暗处为自己上了药,只觉得那药腥臭非常,不知那个大夫是不是真的有料……不会涂出浑身疮疤吧?不过上了药後,那痛感的确轻微了一点,凉丝丝的,有种麻痹了的感觉。 莫宁无声地出现:「陛下。」 「吓!」扶苏惊跳起来,看到来者立即拍拍心口:「你要出现就好好地出现嘛,人吓人没药医的!」 「陛下,请随属下往这边走。」莫宁没有理会他,毫不客气地拖着他往军营外走。 「现在就离开吗?此时军营守卫森严……」 「我粮仓那处放了一把火。」莫宁话才刚落下,就见到军营四周开始响起沸腾的声音。 「……」这,才是真人才啊。 「可是我刚下了药,那不就浪费了……」扶苏纠结。 「在龙且的军营里放的。」莫宁笑眯眯地说,多亏了扶苏帮忙,才让到守门那边有一刹那间的松懈,趁着他们赶蜜蜂的时间,他就潜进来了。 「……为甚麽?」扶苏有几分费解:「不是说英布的才是主力吗?」要放也是放这边吧?就是想到这点扶苏才潜进右翼下毒。 「不是这样,他们怎会两军共用那几个水缸呢?」莫宁咧出带着略黄的牙齿,在月光底下有着说不出的幽森可怖。 ──他没告诉扶苏是,为了加快效果,他在水里也下了一点砒霜,死不死得去就听天由命了。 「……」扶苏。 一刹那间,扶苏觉得自己挺多余的。 作者有话要说:扶苏:爹QAQ~~~痛~~~~ 秦牧:(深沉貌)爹帮你把作者灭了! ∑( ° △ °|||) [逃跑] 43被禁足的扶苏 莫宁拎着扶苏回蒙营时,刚好遇上蒙恬整军出发的时辰。他轻松地把扶苏抛给蒙恬,然後自己再次溜走了。 霍豪跟在扶苏身後,一向坚直不阿的脸上满是内疚…… 他想,以後真的不能任由陛下这样乱来了!他作为陛下的亲信,绝对不能放任陛下再次冒险。 蒙恬见到扶苏那肿到像猪头的模样,心中大惊,立即传召军医来帮扶苏看症。 一直折腾到半夜,扶苏才带着一身药膏,趴在榻上休息了…… 梦中秦爹一脸担心,扶苏却笑了起来……那样的幸福。 * 五十里外。 项羽领军追击秦牧的军队。 秦牧化整为散,只在不着边际地利用项羽自傲的性格,把他耍得怒火高炽,失却理智地追杀秦牧。 此时秦牧一脸灰尘,他只是抹了抹脸,整军休息了一阵子後便立即再次逃跑。 到了第二天的深夜,项羽正在营中商讨如何对付奸狡的秦军,此时一人快马赶至,连滚带爬的扑在军营大门前,急得声音都变了:「糟了糟了……大营……大营遭人偷袭!」 帐篷中的项羽闻言大怒:「他熊奶奶的,那个龟孙子偷袭本王!」 「主上,目前情况不明,军中多人中毒死亡,且龙将军兵营的粮草被烧了!!!现在情况危极,望主上回军主持!」报讯的人带着焦急的语气道。 项羽怒气,抽出剑一剑把长榻劈成两半。此时眼见胜利在即,却不得不放弃追杀秦牧,令他怒火高炽,一发不可收拾。 「糟了。」范增抚须惊然曰:「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扶──苏──!」项羽反手把长剑深深地插|进地里,眼中满是阴霾:「你好样的!」 与此同时,秦牧亦接到莫宁的密信。 他眼中一沉,用力反手用力地把布绢拍在台案上,力道之大,让台案也裂开了一道大缝,他身边的裨将一惊。 「拔营,回去。」秦牧缓缓地,说了四个字,沉实有力,没有谁能听出他语气内潜藏的怒火! * 又花了一天的时间,秦牧领着整军全速赶回蒙军新的紮驻地,第一时间便立即赶去看扶苏。 扶苏见到秦牧,惊喜地想要起床。但秦牧脸沉如水,一个眼神之间便让扶苏乖乖再次躺平在床上,露出讨好的神情。 可惜他那红肿非常的脸庞完全破坏了整个表情,只令人觉得滑稽非常。秦牧半点笑脸也欠奉,直接走了出去了。 ──一次是这样,两次又是这样,以为露出这样欠扁的表情他就会心软麽? 不受秦牧理睬,一时间扶苏觉得有点郁闷,但随即又觉得自己活该,让莫宁说了几句就心神大乱,被左右了自己的思绪。 在项军时,大夫已经大致处理过扶苏的伤势,回到蒙营时,秦牧又让人再仔细重新涂了一次上等的药膏。 秦牧走出了帐篷,第一眼便见到莫宁咬着根草,靠在旗杆上抬头看天上云舒云卷,一派休闲。 秦牧的脸色又沉了沉,忍着不发作,在经过他身边时,冷声地抛下一句:「没有下次。」 莫宁望天──今天天气真不错。 ──至於有没有下次?这…不好说。 霍豪因为秦牧迁怒的关系,硬是替扶苏承受了鞭刑,也在自己的帐篷挺屍去了。说来他是真无辜,但是谁让扶苏是主子呢? 为了惩罚扶苏鲁莽的行为,现在情况并不迫切,但秦牧还是下令让大军急速地前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三川郡,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扶苏休息。 这已经是越轨了,但蒙恬看着秦牧阴冷的脸色,愣是说不出一句话。与此同时他心中的疑惑正不断加重,因为秦牧的气势和一举一动实在太像一个人了──秦始皇。 或许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他打了一个颤抖,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 一连三天,扶苏全身涂上药膏,用白布裹住伤口,秦牧找了一辆马车给‘尊贵的陛下’,吃喝睡拉全在车里,免得他出来丢人眼脸。霍豪则自己硬撑着坐在自己的马上,脸色发白的赶路。 而他无良的师傅已经不知闪了去那边凉快了,反正他一向不在人前出现,新出鬼没得很。 纵然有马车坐,但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颠来颠去,扶苏被折腾得半条人命只差没有再去掉半条,大军终於赶至三川郡。 他由这件事上明白到,那怕他爹不对他发火,也照样能把他折腾得後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其实秦牧心底还是存有半点心疼的,只是这丝心疼一想到他的胆大妄为,顿时被炽热的怒火所掩盖。这感觉就像败家子的老爹死了後再复生,却发现家业已经被败得乾净一样令人吐血得很。 几天以来,他说的话不多於十句,但是浑身的怒气硬是把四周的气压降低了不少,压得其他军士喘不起来。秦王的怒火并不显於外,却又足以令人感觉到他内心的震怒。 纵然蒙恬想借此对扶苏表示关心的情绪,在这情况下也策着自己的俊马闪得远远了。 冯劫与王离早就收到消息,因此当扶苏众军风尘仆仆的赶到三川时,他们已经带着亲信列阵而迎之。 冯劫与王离拱手道:「恭迎陛下。」 扶苏努力扯起一抹笑──经过一番治理後,他脸上的红肿已经退去不少,至少不会再吓人,但是那副涂着草药的尊容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起来吧,不用多礼了。冯将军﹑王将军,辛苦你们了……」看着关门上书着大大的‘三川郡’的石雕,扶苏眼中流露出激动的泪光──这可不是装的,他是真激动,终於可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了! 「属下职责所在。」冯劫沉声道。 几人寒喧了几句後,便连忙打开城门恭迎扶苏入城。 三川郡的百姓被赶至欢迎扶苏,就像当日扶苏入史内郡时的情况一般。 扶苏看到这麽熟悉的景象时,眼神一暗,放下布帘,失去了好心情。 经过冯劫和沿途来投奔的人整理後,三川郡成了一个小朝廷,百姓脸色平和,显然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受到半点战火的摧残。 扶苏和他的新下属客气了几句後,面露疲惫,於是那些人很识相地告退了。 扶苏瘫在床上,连衣服也没有换。 不得不说古代的医药水平虽然不及现代发达,但是药却是极为管用的。上面敷着不知名的膏药,只是数天,扶苏的脸和身便消肿了不少,至少不用再趴着睡觉,而是可以正常地入睡了。 只是扶苏明明身上累得很,在床上滚了几圈後却依然不能入眠。 此时门被敲响,扶苏坐起来应了一句:「进来。」 几个清秀的小厮穿着简单的宫服,几个捧着水盆,另外两个拿着药膏和药碗向扶苏行礼:「陛下,需要换药了。」 扶苏坦然地张开手,任由他们脱下身上的衣服,然後洗去旧的药膏,再涂上新的。 原本扶苏极为不习惯被这样服侍的,但入奢易,经过大半年的公子生活後,他已经变得无所谓──除了男女之防他依然严守,所以很多时都不会让湘儿服侍的。 这次的药膏看上去又换了药方,虽然黝黑但味道却有点不同。扶苏嗅着,药膏不知加入了甚麽材料,竟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此时扶苏的脸下只剩下些许的红点,看着像出了疹子似的,总算回复原样。 秦牧刚步进扶苏的起居室,就见到扶苏对着镜子猛照。 他不悦道:「像个娘儿一样整天照照照,像甚麽话?」 扶苏放下镜子:「习惯使然……咳……」以前做明星时常常要注重自己的身材和外貌,久而久之现在反射性见到反光面就会先打量看自己有没有不妥之处。 「不是说药苦麽?」秦牧粗鲁地把一个用荷叶包着的小东西塞进扶苏的怀中。 「这是甚麽?」扶苏打开,只见内里放着几块甜糕。 秦牧内心很不自在,但脸上依然板着脸,凶巴巴的说:「回去床上休息!」 虽然秦爹很凶,但扶苏却很开心地问:「这是给我吃的麽?」 「这几天不要出去,连房门也不要出,禁足。」秦牧没有答这问题,只是皱了皱眉头叮嘱道。 扶苏被禁足,也是因为他脸上的红点看上去可怖,如今扶苏势已转弱,若是此时再传出甚麽不利於他的流言,恐怕情况会更恶劣。 所以冯劫和王离带出来接驾的,全是亲信,而扶苏的马车的窗子也在外面糊上了一块薄纱,便扶苏能通过它往外看又不至於让人看到他的容貌。每次秦牧想到霍豪跟他报告的事,他都想切开扶苏的脑子,看内里都装着甚麽? 扶苏捧着甜糕,一刹间想到…… 这就是所谓给一个甜枣再给一巴掌吧…… 作者有话要说:╮(╯▽╰)╭ 秦爹会流露担心?这是木有可能的好咩……… 44巧遇西楚霸王 几天的禁足生活实在让扶苏闷极了,这个时代没有电视又没有游戏机等娱乐生活,整天在房内不是看书就是看书──看的还是论语等等这些的文学着作,扶苏实在厌恶不己。 又过了三天,他脸上的红肿总算是退掉了,只留下浅浅的印子,扶苏兴奋得立即换了一套平民的衣服,拉着湘儿就跑出府。 三川郡贵为咸阳的门户,是离咸阳比较近,经济发展得很不错,且又没经历过甚麽大战乱,百姓的生活一片安定祥和,街上行走的比较多,衣着整洁,脸上带着笑。乞丐虽然也有一些,但是他们懒懒散散地靠在墙的一角,裹缩起来直接睡了,看着倒像是闲汉似的。 来到古代这麽久,扶苏能出来逛街的日子不算多,说真的从来没有好好地到处逛逛,刚穿时就不说了,在史内的百姓认识他的多,也没甚麽好逛好买的。 秦代的钱币还是以铜为主下币较多,沉实而小单位。这个时代还没发明纸张,因此每个人都只能把厚实的钱币装在布袋内,用它来买东西,要是较大金额的,则直接用黄金的上币,有时以物易物的也有之。 扶苏看着有几分感叹,这样出来购物一次得背多少斤啊…… 古代民风比较开明,不时看着妇女在街上走动,还有一些低门小户的姑娘在街边摆档口,卖着自己的手工艺品或者是食物。 扶苏身上的衣服样式虽然简单却能看出用料上乘的,而且身边跟着貌美作婢女样的湘儿,街上的人都乐意跟他兜卖商品,一时间扶苏竟有几分自己还在史内的感觉。 只是那些小东西看着有趣,但扶苏买的欲望却不大,往往把玩了几下便走了,只有一些小食能引起他的兴趣。 湘儿在扶苏身後跟着,低眉垂眼的。 扶苏对她说:「你要买点甚麽吗?我送你了。」这个姑娘自他穿来後便尽职服侍自己,军营劳苦也没有抱怨过半句,扶苏也有点心疼妹子的不容易了。 虽然秦牧警告过他湘儿当初会跟他去上郡的原因,但扶苏却不以为意──他是基的,对女人硬不起来。 湘儿飞快地看了扶苏一眼,然後行了一个礼,摇摇头,柔声细气的说:「回公子,湘儿并不需要。」 「噢。」扶苏只是随口一说,湘儿拒绝他後也不纠结了,改为四处找着茶楼类的东西。 没想到三川郡茶馆倒没几间,反而酒馆却不少,扶苏挑着一间看着比较乾净的,走了进去。 「客倌,要点甚麽吗?我们这里应有尽有,只有你说得出,没有我们做不出的东西哈!」小二眼尖地在扶苏一步入门口,便飞快地把批盘里的酒水放到客人的桌上,然後小跑跑到扶苏身边招待。 这牛皮吹得极大,扶苏听着好笑,就应了一句:「汉堡包有没有?」 「啥?」小二有几分傻眼和摸不着头脑。 「跟你开玩笑的,就来一点……」扶苏看着四周挂着木牌上的菜名,有几分傻眼。 上面所书的文字,跟他在公文上看到又有几分不相像,笔划带有角,不像小篆一样讲求粗细一样,看着就像是现代文字的雏型。 ──甚麽玩意,怎麽跟公文上的又有几分不同?! 扶苏不敢秀他的半文盲,只能默默地找了一个隔间,跪坐着,随口跟小二说:「你看有甚麽特色的就拿几样上来吧,爷饿了。」 「好勒!」小二用布在台案上抹了几下,往肩膀一甩,便退了出去。 「坐啊,站着干嘛?」扶苏抬头看向湘儿。 「湘儿不敢。」湘儿行了一个礼,谦卑的说。 「让你坐就坐,走了一天你也累了,来!」扶苏指指对面:「坐过去。」 湘儿实在不敢与扶苏平起平坐还同桌吃饭,她有点惊恐的看着扶苏。 扶苏一脸坚持,这不是嘛,站在一旁多影响食慾! 湘儿与扶苏对视了片刻,无法,只能不安地跪坐在另一边,低着头完全不敢直视扶苏。 此时酒馆里已有几人顺着骚动看了过来,其中一间隔的配剑带匕的四人看到扶苏後,眼神凌厉,便很快便合眼敛住眼中的精光。 很快酒菜便上了,扶苏迫不及待的便开始试吃。 虽然味道不及府内的精美美味,但嬴着有几分野趣,扶苏吃着倒也舒爽。湘儿吃了寥寥数口,便不敢再吃了。 吃过午饭後,扶苏也休息够了,便准备打道回府。 待扶苏结过帐,同一时间另一间隔的人也结了帐,跟了上去。 扶苏尽挑大路走,让跟踪他的苦无机会,待在一个拐弯之间,突然俯冲把扶苏撞进了暗巷。 湘儿张口欲叫,此时一把长剑横在她颈边,直接把她的叫声吓哑了。 扶苏倒是很淡定地拍掉身上的尘埃,笑了起来:「不知几位勇士找在下何事议之?」 其余三人也拔出剑,并中为首的一人冷笑了一声:「废话少说,今日将是你丧命之时!」 扶苏偷偷地观众四周──泥马!真的四面都是壁,无处可逃啊! 「要在下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扶苏耍着嘴皮,但身体却悄然地﹑以不令人察觉的方式向後探。 「久闲秦国长公子扶苏是个嘴皮滑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先叫嚣的虯髯大汉──壮硕的身材,四肢强而有力──沉声道。 …… 扶苏记得,他穿来时‘扶苏’的名声还是温文如玉的……想不到只是半年时间,就被他破坏得乾净。 「呵呵,不敢当,阁下何人也?让扶苏做个明白鬼呗?」扶苏觉得眼前四人以虯髯汉为首的恐怕来历并不简单,光看他们目光精削,太阳穴一突一突的,显然是练武之人,而当今天下恐怕不低。 只是天下豪杰这麽多,和他或他爹有死仇的,实在不少啊…… 拔剑指着扶苏的人身上的肌肉雄纠纠的,胸前的肌肉一鼓一鼓,那怕是粗衣麻布也掩盖不住他浑身的光华,看着他,就想到一句话:力拔山河气盖世…… 不知甚麽扶苏脑中一闪,脱口而出:「项羽?」 「倒是有几分眼色的。」项羽有点可惜道,只觉得扶苏实在对他的胃口,不像秦始皇一样仗势凌人,身在皇家却养出如此率直的性格实在可贵。 只是扶苏不死,秦国便不灭,因此再可惜,今天项羽还是要趁这机会了结掉扶苏。 这他──妈──的──运气! 扶苏郁闷至极。 据他所知能在项羽大哥的手下逃出生天的只有刘邦一个,这还是他的结拜兄弟呢!而他扶苏是项羽的死仇,这…… 在极危险的关头,扶苏倒是淡定了。 他挑起一边眉毛,嘻笑道:「想我死在西楚霸王的剑下,这倒也不冤。只不过你这样未免有点胜之不武。」 「废话少说,看剑!」项羽喝道,一剑挥下,划破了长空,竟有如破竹般的凌厉。 扶苏趁机跪下从身後抽出一包姜粉,直接往前一泼,大叫一声:「看我毒药!」黄色的粉末往项羽身上拨去,项羽一人立即闪避,此时湘儿见机行事,立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拉着扶苏尖叫着跑出了小巷── 那叫声响彻云霄,震得扶苏双耳有点……聋了! 项羽也不好追出去,因为扶苏同时也喊道:「天啊,好多黄金!谁掉的?」 这威力比‘抢劫啊’的效果还有好,顿时街上的人都侧头看过来,有几个急性的还跑过来想要看热闹。 项羽恨然地眯起眼睛。 扶苏被湘儿抓着跑的同时,还有空幼稚地跟他做了一个鬼脸。 项羽反倒笑了起来,对扶苏比了一个手势,然後跟着他身边几人转身往城外挤出去。 湘儿把扶苏拉到公子府前,才大惊着行礼:「请公子恕罪!」 扶苏抹了一把汗:「没事没事……我擦,这项羽太嚣张了,居然敢进城!我要去跟秦牧说!」 刚好秦牧正与蒙恬往外走,见到扶苏狼狈的样子都有几分意外。 他们拱手曰:「陛下。」 「不要多说!先跟我去捉那个项羽,泥马,居然敢混进三川郡!我差点就被他杀死了。」扶苏抱怨着。要不是他因为武力值太渣常带着姜粉什麽防身,这次也不一定能逃脱。 蒙恬脸色大变,连秦牧的脸色也松动了半分。 「请陛下回府休息,属下会加派重兵把守府内四处!」蒙恬匆匆道,然後召来一队兵带着,准备搜捕项羽。 秦牧没有跟上去,转过身问:「你没事吧?」 扶苏摇头:「他还没接近我,就被我泼姜粉了……」 「平日武艺疏懒,若能勤加练习,遇事时也……」秦牧说教说到一半,突然惊道:「你的配剑在何处?」 「我没带……」扶苏一脸无辜。 秦牧满目鄙视,只差没有直接说他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扶苏:为甚麽项羽会混进城里的!这出场不科学! 作者:╮(╯▽╰)╭ 因为我开了金手指…… 扶苏:……你的金手指能不能正常一点啊啊啊啊啊为甚麽会开到去敌人身上! 作者:╮(╯▽╰)╭ 窝觉得很正常啊…… 45、形象再次成渣   在蒙恬下令封城前,项羽与他的部下已经策马在郊野外狂奔。   大约一个时辰後,终於回到军营之中。   项羽大步踏入主帐篷,范增在内研究着兵书,闲声抬头惊然曰:「何以如此快速归来?岂是三川的守卫过於森严?」   项羽不语,他身後其中一人拱手曰:「报告军师,此实不然。虽略有小麻烦,却是顺利进入城内。只是……」他把遇到扶苏之後的事略略顺着说了一次。   范增叹然曰:「实在可惜至极,若能一举击毙必可一挫秦军之军心,剩下也并无大用焉。此机可不再,可惜可惜……」   「主上,你倒有何见解?」范增扭头问。   项羽沉吟了片刻,说道:「嬴扶苏倒是个率性的,与往日传闻有所不同。今次虽一次不能成,但以後未必无机会。只是今次刺探不成,对方恐怕有所防范,却是极为不美的。」他对扶苏挺有好感的,那不做作的举止恰恰使项羽觉得他有几分武人的血性而非贵族的腐朽。   爽直正是项羽最为欣赏的人,所以此行虽然败露,他却没有半点生气。反而与扶苏有种知己的惺惺相惜。当今有勇有谋的爽朗之人实在不多焉。   「不过他与身边之侍女关系并不简单,或许可以利用。」项羽又曰。   这倒是误会,扶苏对湘儿只是因现代男人对妹子总是有几分绅士风度,湘儿也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从不越轨,两人真是纯洁到不得。不过这种绅士风度在这时代却正是暧昧的表现。   范增习惯性又抚着他那把长长的胡子不语。   「难办。此女乃是嬴政从他身边拨到嬴扶苏的身边,实恐并不是简单的人物。」他摇摇头。   「秦军虽然无道,却有两个精彩至极的人物。」项羽叹然曰。他对秦牧亦极为欣赏,能一夫当关之力抵御他千万骑乘,实在令他识英雄重英雄!   范增知道项羽傲气,能让他看得上眼的人物必然不简单,他心中念头一转,对扶苏也生出了几分重视。   原来他以为扶苏只不过是嬴政宠溺出来的废物,能坚持至此全凭他爹给他留下的众多好将领,如今看来扶苏的确有几分真本事,才能在乱世中建立自己的霸权。   项羽重情重义,因此才使得一众父老把自家弟子交付於他,成就一番功业。只是他这人有一个毛病,就是过自傲,那怕统一天下的秦始皇,他亦不放眼内,势必然取而代之。   如果看到同样傲气和有能力的秦牧,他油然而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心中想若能把秦牧纳入旗下,必定如虎添翼,再无後患也。   *   被项羽视为的秦牧此时亦在书房内说起项羽。   「其人有才而傲,不懂因事而势顺,虽然有才却不能成功,他折於刘邦之手实属必然。」秦牧淡淡评道。   虽然扶苏跟他说过未来的历史,但秦牧却并不太重视。   他向来不信命,那怕历史要秦朝灭亡,他亦会逆天改命,为扶苏铺顺所有崎岖,成就一番功业。   扶苏有几分得意:「我的姜粉还是很管用吧?枉你一直还耻笑我太娘,嘿嘿。」   「练武之人耍奸弄滑,一次成,并不是每次也同样。成功之处应是勤练武艺,才可在遇事时有一挡之力。」秦牧评道:「你过於懒散,且警觉性极低,外出配剑是武者必须的装束,像你这样不带配剑便在街上行走的,恐怕早已被人所灭。」   扶苏不满:「那玩意又沉又重,加之这麽长,配在腰间完全很不舒服好麽?爹啊,你就没有一些轻便点的,方便带出去?」他戴着配剑外出,只觉得浑身极不自在。   秦牧合眼,道:「宫中倒有一剑适合,长不过普通之半,轻盈无比,削铁如泥的好剑。」   扶苏在长榻上滚了一圈,无语道:「你的皇宫已经被人抢光光了,还谈甚麽收藏品!」   秦牧半刻无语,倒不是心疼那些钱财,而是内里有众多皆为他尽集天下至珍宝,每样独一无二,这般失去倒也可惜极了。   「待天下安定之日,我必然为你寻来能士,打造一把合适你的。」秦牧许诺。   正常父亲应勉励孩儿不应娇奢,应早点习惯普通配剑的长度,倒是秦牧的思维却是自家孩儿觉得不合适──那就给打造一把他喜欢的!   扶苏高兴的一跃而起:「唉?我觉得这倒可以广招异人,把我那时代的东西都弄出来!纸啊甚麽的,我太想念它们了!」无纸真是不方便至极。   「然!」秦牧点头。   扶苏一头撞进秦牧的怀内,高兴的嘿嘿笑,想到之前过的舒坦的日子可以再次在这时代体会,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秦牧怒道:「你不坐好就算了,还这般跳脱,滚出去,不要在我怀中撒野!」   ──养小孩甚麽真是个艰难的活。   *   虽然外有项羽军队虎视眈眈,但三川郡内却是有条不理的进行着布防。由太原和上郡的物资一批一批的运进城内,借着大山的阻挡,紧紧地形成了一个坚实的铁三角,项羽纵然想下手,却苦无机会。   扶苏的日子再次趋向平淡,他只需批改重要的文件,不能出门便在自己府内逛来逛去。他终於明白为甚麽有些皇帝可以整天憋在宫中,光是他自己府内的布置便够他逛上好几天。   蒙恬和冯劫几位将军把军中整理过一遍,决不可再出现像项羽一样的失误。   另一方面,他们亦没有放弃收复咸阳。从探子传来的密报之中,咸阳已经被抢掠得乾净,只有一些侥幸逃过一劫的百姓在自己的家园里收拾。   幸而与历史不同是,由於项羽急於把扶苏除去,并没有在咸阳放了一把火。倒是保留了整个咸阳的完整,可以慢慢修复。   此时天下三分,以东方乱民陈胜吴广为首的为一势力,又以项羽的西楚霸王占据的东南方较为地势广大,相反地秦国的领地却缩得极小,而且腹背受敌,两方的势力莫不以消灭秦国为目标,只有嬴扶苏死了,那天下才有可分之处。   先前扶苏为东方的乱民扯出了一张保护伞,但此时却受到他们频频的骚扰,若非守着上郡﹑太原和三川这三地的将领都是极为优秀的,此时恐怕不堪设想。   扶苏叹气。   照他看应该是去消灭了陈胜吴广才是正理,在历史这两人是炮灰,此时却混得有点风生水起。   只是与正史上项刘联盟的情况又大为不同,刘邦是项羽的结拜兄弟,而且之前一直装弱,故此项羽才会以为自己消灭了其他叛军後便是统一了天下,没想到刘邦在最後反咬了他一口,使他失败,最後自刎於乌江。   现在项羽与扶苏势不两立,又怎会愿意放过扶苏去打南方的叛民?於是两方紧紧相咬,加之南方不时的骚扰,明眼一看,秦国离灭亡时不久矣。   整个三川郡的高层似乎只有扶苏﹑蒙恬和王离这三个小年轻忧心,老一辈如冯劫或是秦牧却是很淡定的。   屋漏偏逢下雨,不知从那处传出来的传言,天降异象,秦国必亡,使到一时间军心大乱,幸而及时阻止流言的传播,才没有使三川城内的百姓混乱至极。   士气低落,将领有责。   冯劫纵声朗笑:「不过天下三分罢,想当初先皇一灭六国,秦国还不过是小小的弹丸之地,此时相之又如何?想不到我老来倒还能成就一番功业,兄弟们,明年今日,将是我们封侯拜爵之时。」   他身边的士兵皆笑曰,冯军的气氛好了不少。   秦牧的军队的心性坚韧,而且他们大多已被训练得麻木,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相反地蒙﹑王两军却有点混乱了,扶苏登场,把他们召来,用粗俗的言语直接骂街:「他娘的,传这流言干嘛你们不会想不到吧?而且项羽暴戾,你们说他经过的城有那一座不屠得乾净的?你们也有家室兄弟,至今还想退缩?退缩你妹!一退你就等死吧!你看项羽会不会看在你生得娇俏的份上放过你们?蠢死了蠢死了,不要跟我说我们大秦的士兵居然会信这种流言!」   这话无稽至极,由其当中用语亦极为逗趣,竟把军中三大五粗的士兵形容为‘娇俏’,把众士兵将领皆雷倒了,但仔细一想,却是很喜感,一时间在军中传为热门的形容词。   ──唷,娇俏的xx!   ──娇你妹!   虽然他们无法理解‘你妹’这个现代用词,却不防碍他们精神领会後使用。   然後,扶苏的形象再次碎成了渣滓。   莫宁坐在楼顶晃着脚,喝了一口酒,转过头:「你倒是让他胡来。」   秦牧默然浅酌,没有回答。 46、前朝的旧官员   清晨,雾霭未散之时,一队长长的队伍踏空而来。   当中有些人的衣着褴褛,有几个身体弱或是生着病的相扶相依,艰难地跟着队伍行走。   这些人之中也有一些人坐着马车﹑有僕人为他驾车的,显得有钱而尊贵。他们衣料上乘,携家带口地跟着队伍。   而领路之人骑着一隻毛色斑驳不纯的杂|种马,身旁跟着几个虽然穿着便服,行动却依然能看出些许受过训练的男人,行矩有致,应该是属于士兵高层的一类人物。   他坐在马上观察了一会儿,回头喊道:「大家,再走多一会儿就到了!」他的声音穿透清晨的薄雾,连绵数百里,在平原上惊起几声鸟的拍翅声。   这句话让原本疲惫不堪的人们倒是精神了点,连软累的脚步也不禁开始注进了活力,变得轻快,整个队伍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很多。   很快,这一队大概有数万人的队伍来到城外,城楼上当值的士兵看到,往下喊:「来者何人?」   「在下乃前朝九卿少府章邯,带着咸阳故人,前来谒见陛下!」章邯在马上拱手道,朗声道。   「哦。」士兵应了一声,转过头吩咐:「去通知陛下。」然后再喊:「你等等!」   守门的长官找了几个旧兵去确认过那一行人的身份后,便把人放进城。他们进城时会有人为他们登记身份,和确认身份。   此时扶苏在房内好眠,没一会儿便被急报挖起来了。   他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呵欠,接过小厮递来的毛巾抹脸,梳洗过后换上朝服,整了一下便大步走了出去。   蒙恬那几位将军也同时起床梳洗,换上正式衣服一同向大厅赶去。   等到章邯那一众人在公子府大厅前拜见扶苏时,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   「臣九卿少府,章邯。」「臣御史,史吉。」「臣……」一众从咸阳逃出来的官员纷纷向扶苏拜见。   扶苏跪坐在正中的台桉后,摆一摆手。   大厅内大约有二三十个人,衣着都较为光苏的,有十几人趋近扶苏,脸上满是欣切。   其中一人道:「陛下,罪臣有负所托,前来领罪!望陛下责罪臣无能守住咸阳,以致受奸人抢掠!」   「没的事。」扶苏温和地微笑:「卿家们此行赶至三川,必定极为疲累,请与宫人入府稍作休息,来日再议。」   一众官员纷纷表示感激。   待一行人被带去休息后,扶苏才诧异道:「不知厅后所立的几位是何人也?」   一个斯文的书生,脸上带有一点傲气,自信地站出来行礼,笑言:「回陛下之言,草民乃是一介布衣,却自负身有点才,特前来拜见陞下。」   扶苏歪头:「哦?你叫甚麽名字。」   「草民名萧字何。」他又拱了拱手。   扶苏目光闪闪,侧过头望向秦牧。此时秦牧同时抬起头与扶苏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禁暗自戒备起来。   萧何却不知扶苏乃穿越之人,早已知道他与刘邦之间的关係,站在那处顾盼自若,令人忍不住生出爱才之心。   可惜秦牧一向坚持用人不疑,此时已起了杀机,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好行事。   因为扶苏的存在,以致项羽起义之时比历史上早,又因他及后拉起的战线,使到东面的江苏地区的叛民受到了保护,因此沛县的县长作起反来是毫无压力的,更别提像历史上向萧何进求人材了。   萧何与刘邦这一众人虽然有心作反,只是沛县县令在当地势大,苦无机会刺杀他,又不甘心放弃多年来经营的人事,因而有点进退两难,这也是为甚麽扶苏至今还见不到汉王刘邦掘起的原因──实在没机会领头作反啊。   而萧何会出现在此处也是有一番曲折,昔时他与刘邦几人的势力已经引起沛县县令的不安,加之有人告密他们打算做掉县长自行带头作反,因此受到了沛县县长的追击。走投无路之下,萧何因源际会之下认识了蒙毅,对方推荐他在上郡做事。萧何也极为本事,在几次与南方势力的对抗下表面得极为出色,因此蒙毅闻言扶苏那处缺人用,便推荐他过去了。   与他为兄弟的刘邦本是不甘平凡之人,便一路遥遥跟着,巧遇章邯领头﹑杂乱地组合而成的咸阳旧部,便借机溷入其中,一起进谒扶苏了。   扶苏装作漫不经心,只是脸带笑意:「若能为我大秦出力,我必论功行赏。先生也累了,让先生等人先行休息吧,累坏了,可是我大秦的损失。」此话不过不失,却暗中捧起萧何等人,若是其他人必然不会在未知的情况下如此恭维萧何,但扶苏知道萧何是一个真正有才的人物,也不介意给他灌灌迷汤了。   果然萧何听着扶苏的好话,内心也很受落。虽然他素来对大秦无感,但眼见扶苏如此识货,也自觉是自己霸气侧漏而使扶苏对自己礼遇了。端着一张笑脸,对扶苏行了一个礼后便随着一旁等候的宫人离开。   其他几人也纷纷向扶苏自我介绍,但是扶苏再也不见熟悉的人物了。   等到他们也离开休息,扶苏立即跳起来:「快快,查那个萧何是怎麽来到的?」   「陛下,此人有问题?」蒙恬紧张起来:「属下现在就捉……」   「捉个屁啦,先查查。」扶苏摸下巴:「这可是人才啊,如果真的来投靠我那倒挺美的……」哗哈哈,刘邦身边的大谋臣,每次楚汉相争的剧目是必不可缺的人才啊。   冯劫站在一旁深思:「属下记得此人,曾有官人力荐他上朝任官,却被他所推却。不知今次来是否仰慕陛下威名,特来谒见?」   秦牧道:「不管怎样,几个人的来历必定要查个明白。」   冯劫点头:「这是自然的。」   等到其他人回去后,扶苏叫住秦牧。   秦牧停步默然,扶苏见人已经退去,立即三步拼两步的跳下来,凑过去兴奋地说:「爹,我突然想到我们要不要先把这时代的被隐没的人才都拉过来啊?你说他们在之前的历史上也能大放异彩,这拉过来的话那不亏啊。来来,我说说我记得的人物,萧何啦﹑韩信﹑张良……」他板着手指。   「张良此人我认得。」秦牧冷哼了一声。   「咦?他的才能这麽出名了?不过为甚麽你没任用他?」   秦牧无语地看了扶苏一眼:「你的‘历史’并无你吹嘘中那样好吧?要不然你应当知道张良曾邀人刺杀我,他的通缉令就是由我所颁下的。」这人,历史学到半桶水,就来跟他吹嘘自己多伟大似的!   扶苏的牛皮被戳破,完全没有半点的恼羞成怒,很坦然地接下去:「那张良就不能用了,韩信呢?韩信打仗也不错,现在应该在项羽旗下当个小官吧?不知能不能挖过来……」   秦牧甩袖:「此人我早已接触,虽然有才能却是心高气傲至极,待莫宁磨去他几分傲气才能重用,不然必然坏事。」   ……   扶苏有点落寞,看来他现在想到的事情他爹一早在听他畅谈历史时便想到了吧?果然他还真没用……   秦牧看着他不开心,就说道:「萧何此人我并不熟悉,只是他历来对朝中并无好感,或许你可以先行接触,若为可用之人便留下来吧。至于你所说的汉王刘邦,今不过是地痞小民,或可化去他与萧何之间的情谊,使他们心生隙缝,再进行离间。适时找人制造一个意外杀了就行。」无论如何有潜在危机的,秦牧是不愿接纳,倒是萧何若跟扶苏吹嘘一样有才的话,倒也不失时机来纳他入麾下。   扶苏又高兴起来,觉得自己也是非常有用的。   其实扶苏不知为甚麽他的心情总是随着秦牧而心生变化,他毕竟也不是刚毕业出来的年青人,自问定力和厚脸皮度也是超群的。只是在秦牧面前他就彷彿变为一个孩子,赤|裸|裸|把自己的心思在秦牧面前表露无遗。   他曾疑是否穿越后引起的后遗症,只是在他人面前他的伪装依然无二,只有秦牧面前他不想伪装自己,把自己真心全放在秦牧手中,深怕对方转过身便把他视之为无物。   扶苏把这些都归进父子情深,只是内心深却呐喊:谁会对自己父亲总是想跟在他身边啊?   扶苏内心纠结来纠结去,秦牧却没有这样的烦恼,他看到扶苏又转为喜色,便跟他说:「此事不可大意,小心为上。实在不行,这几人扑杀之也无恙。」能士虽难求,但也比不上他的孩子尊贵。   扶苏点头,抛开心中的烦恼,郑重地承诺:「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   秦牧满意地点头,笑了。 47、三世皇的早朝   第二天,待一众官员休息过後,扶苏终於明白为甚麽历朝历代皇帝与大臣之间的关系怎麽很少会好,就像现在他忍耐力再够,也会忍不住嘴角抽搐的。   昨天晚上在他们建议下,扶苏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个早朝。   各官依着阶级跪伏排列在大厅之上,由於府内的大厅狭小,因此排得较为挤压,幸而官员的人数也不多,也勉强够用了,此时就有奉常(礼仪官)说着这问题。   「……陛下已列位多时,今虽未能重归咸阳,却应在此建以行宫,以彰陛下之威德,昔日周……」奉常源源不绝的说着,引经据典加以论证,简直把扶苏节俭的行为评得一文不值,有辱国体等等。   扶苏两眼发直,他听了半个时辰,完全听不出重点,只知道古时有某皇帝怎麽怎麽然後他又怎麽怎麽了……   ──这,关他甚麽事唷?   扶苏从穿来到今接触的全是爽直的武将,此时遇上文官,只觉得两耳嗡嗡的发痛,而头更是一抽一抽,放眼过去,还有不同的人要向他提意见。   奉常又说了三刻钟,最後才总结道:「……所以陛下理应先建行宫,再招纳百宫,以充朝廷之虚。   扶苏看着他,就像看一个神经病。此时此刻秦国已缩只能控制寥寥数个县,其他地方的行政已经乱了,虽然他知道他说的是有理,但此时内忧外患,还有空搞甚麽基建啊?   有钱,他不如用来砸死项羽!   奉常不明扶苏眼神的意思,还鼎鼎有词地大声道:「望陛下尽快兴建行宫!」   「噢。」扶苏应了一声:「等我想想後再议。好,下一个。」   奉常不满就此被打发,很是愤怒,但是扶苏连眼神也欠奉,只能恨恨地跪回去了──他以为扶苏温文可欺,却想不到他跟始皇帝也是一个样子的。   章邯挪出,行礼禀告曰:「启奏陛下,前日秦国逃出之士兵数万人,并没有受到编制,整日在街上流连,实在造成百姓诸多的不便,望陛下能让他们可以有一展所长的机会。」   「是吗?」扶苏转过头问:「没有人要接收那一队人?」   秦牧伏跪在下,脸色却是漠然极了,半点接话的兴致也没有。   而蒙恬虽然有心接手,但他军中因为沿途结合的人众多,此时还没完全把整军整合,因此也没有说话。   冯劫的兵是由他一手带出来的,也不乐意接手新的士兵,再次烦恼怎样把他们整合到自己军中,故也无语极了。   这样散落下去,竟无人应话。   章邯此时表露出自己的真正的意图:「臣不才,与他们一路上也心存几分兄弟之情,若陛下不弃,臣愿遏尽所能,为秦国尽一己之力。」   扶苏想了想,批了。   「谢陛下。」章邯达到自己的目的,也退回原位。   然後又是一串长长的报告,有些表达对咸阳失去的心疼,希望扶苏能立即挥军直上,最好就穿上红底裤,霸气侧漏的一举消灭所有敌人。也有一些述说自己逃亡过来的艰辛,再加点沿途所见百姓痛失家园的凄惨,望扶苏能开城接纳他们云云。   扶苏听了大半个上午,好不容易到了午饭时间可以下朝,回房改公文了,却只觉得脑瓜痛到不得。   他摊在长榻上,用脚踢踢秦牧问:「你以前都是这样的生活啊?」   秦牧瞥了他的脚一眼,道:「我在位之时,除却幼时,无人敢欺我也。」   「……」   ──所以,是大臣觉得他又软又萌特意刷着他玩吧?   *   扶苏也知道自己初登基,所立之言并不会太让人重视。但他又不能用上暴力的手段,学似胡亥一样让人离心。   要说皇帝与大臣之间的关系,就像一场角力。双方都拼命拉紧绳索,希望可以把说话权扯到自己的一方,昔日始皇帝在位之时,说话权便是靠近嬴政却又不会过分,大臣有说话和反对的权利,却必须合理,这平衡要拿捏得好并不简单。像在胡亥之时,说话权便完全偏向他,大臣只是作摆设和制行命令之用。   秦牧做得挺好的,但扶苏却有几分不能掌握。   加之人一多,公文也增添了不少,让扶苏向着那一大段都是吹嘘的说话,正事只有寥寥数笔,实在忍不住想暴躁了!   今天他便把自己的意思跟那位奉常,当众和气地说:「卿家之言朕已思量已久,觉得如今天下未定,如此浪费人力物力实非百姓之幸。且多日来听观爱卿们之言,言之虽然有理,但铺陈太多,浪费时间。以後每个人每件事的禀告时间限於一刻钟之内,如果超时了,就要让给别人说了。你们说好不好啊?」扶苏笑眯眯的,但眼神的凌厉却明白暗示答案只有一个。   ──扶苏真受够古代这群文人学者的亢长言论了,整个早朝有四分之三是在听他们引经据经地说明事情的严重性,真正报告的事只需要短短数句便可以了。   大臣莫不哗然,作为箭靶的奉常忍不住张口。   「哦?褚爱卿是否有何高见?说出来我听听呗?」   扶苏笑容转冷,眼神凛冽,直射得褚明在浑身一抖,驯服道:「臣并无意见。」   此时大臣才明白到他们忽悠了几天的天子虽然温文而随和,却到底是始皇帝一手教出来的小老虎,之前不发威估计就是等着他们作缚自焚呢。而且扶苏缩短报告时间,又不是不让报告,最多以後删减一声歌功颂德之话,凑合凑合也够用的。   「大家没有意见,那就这麽办了。对了,交上来的公文也是这样,如果十五行竹简内没写完的话,就不用写了,我不会看的。」扶苏又笑眯眯地抛下一个炸弹。   此事可严重极了,要知道多少官员上交的公文那竹简厚厚的一叠简直就是重到令人发指,但扶苏接下来又说:「怎样精简文辞,我放了一份自己手写的样本给你们传阅,以後照着我的,把重点点列出来就好了。要写甚麽歌功颂德,自行写一份交上来,我平日用来消遣好了。今天没有其他事要汇报了吧?那退朝,再见。」扶苏大步地离开,完全不管大臣的脸色。   当宫人托着一份扶苏手写的点列式范例公文,那些官员的脸色都青了。   无事一身轻,退走到门外的秦牧突然笑了起来,有几分无奈:「那个小孩。」倒是把自己的一套都用到朝廷之上了。   之前说过,秦牧无大事都不会干扰扶苏的,此时扶苏乱搞了一通,他也是默认任由他继续胡作非为。   莫宁在走廊上等他,说:「你真的任由他胡来?」   「你是甚麽意思?」秦牧看了他一眼,淡淡的,没甚麽情感。   「你心里清楚。」莫宁跳下栏杆:「虽然我说明白吗?他根本不是长公子。」   秦牧没有意外,只是说:「他是我的孩子。」   「我检查过,该有的伤痕他也有,为甚麽?」莫宁很费解,他特地趁扶苏洗澡时去偷看过,身上的确有以前受伤的地方,但样子……却是变得太多了。   秦牧却是有几分不悦莫宁的做法,微皱眉:「我不要求你会效忠他,但,没有下次!」   「他是谁?」   「他是我的孩子,由始至终。」   「你确定你要这样做?」   「莫宁,他是我的孩子,一句话我不会重复第四次,你知道的。」   莫宁沉默了,应道:「好吧,那我换句说法,原来的长公子呢?」   想到这处,秦牧的内心被刺了一下,生出了几分伤感。   「或许,他跟他母亲正地下好好地生活着……或许……他就在一旁看着我……谁知道呢?」秦牧有几分惆怅,到底是二十多年的父子情,并没有这麽轻易便丢失。   通过对话,莫宁很震惊,他语无伦次地道:「不不,这不可能,这……世界怎会有这样的事?我说,这,你骗着我玩儿吧?我们多年交情你……」   「莫宁,我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了。你觉得还有甚麽不可信的?」秦牧认真地看着他。其实秦牧内心中有着一丝的内疚,觉得‘扶苏’是因为自己逆天而被换了魂魄。   「……」莫宁抿嘴:「我以为你只是装死。」   「我不信你没去察看过我的屍体,而且装死会变得年轻?呵呵……」秦牧倏然笑了出来:「你也去装死看看,我们兄弟俩再一共打天下。」   莫宁知道,只是他下意识排斥神怪之说,此时却不由得他不相信了。   「老子半生给你卖命,你还想再劳役我?别想!」他恨恨然。这是误交损友,交着秦牧这个皇帝,不单为他打天下,现在连孩子的事也要操心,他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跟秦牧混。   「嗯,」这种话秦牧听多了,也不放在心上:「对了,以後别老是蹦蹦跳跳的,你以为你还年轻麽?小心折了腰,提前去地府就不妙了。」秦牧报复完他後,直接提脚走人。   「……」   「呸,混帐。」 48、已经做掉刘邦   自从扶苏改了朝议发言时间自由的规矩後,现在进程何止快了一倍。官员们为了争取发言时间,把所有废话都省略了,加之看过了扶苏所写的点列式奏章,对於扶苏的行事风格也有一定的认识。   扶苏又加入表决的情序,以举手形式投票,或是暗箱投票──视乎事情的敏感性。然後由宫人点数决议,要是对建议有反对的意见,也可以提出,当然发言时间也是一样的。   秦牧惊奇地发现以前冗长的工序一下子变得简洁起来,早朝只用了一个半时辰便完成所有程序,所有人提早下朝,已无事可议。   然後公文变得简洁,文书处理不再繁复,往往只需要看重点然後在上面批改即可。   行事加快了很多,以致办公时间内有些人甚至游手好闲起来,开始聚赌生事,对於此扶苏便借机推後上朝的时辰,办公时间内加设吃饭时间,还有下午茶,堪称优待至极。   与此同时扶苏与萧何的友谊也在增进中。   萧何虽然没有正式纳入朝廷的编制之中,却被扶苏礼遇为上宾,捡着一些不太机密的事时常来请教他。   萧何此人本来就很欣赏有才能的人,不计出身与性格,才会与刘邦混得如此好。不然往日他乃一介县中主使,刘邦不过是他的下属罢了。   扶苏的和亲力很不错,不然也不至於在现代即使是一个二流小演员,依然能套出如此多巨星的签名去卖。   今天下朝後,他提着小酒瓮,朗笑道:「萧大哥,今天风和日丽,岂非喝酒畅饮的好时机?」   一声大哥让萧何听得极为悦耳,扶苏对他的尊重让他感觉到是从心发出来的,扶苏身在上位,却能如此平和待人实在难得。萧何对扶苏很有好感,具体表现是他露出了真摰的笑容,拱手向扶苏行礼。   萧何的年龄不小,比扶苏大上十岁,但他一举手一投足的风范却让人无视了年龄,是睿智的谋士。   「哈哈,陛下你不论晴雨,也是说这番话啊。」萧何勾起微笑。   「那甚麽……这叫做我有才啊。」扶苏脸皮三尺厚,半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扶苏坐进凉亭里,从身後变出酒杯,招呼道:「来来来,我们兄弟两人今天就不醉无归。」   萧何扇着蒲扇,安然落座,取笑道:「你家的秦将军会放人?」那个叫秦牧的将军看得紧,令次见到那老是散发冷气的秦牧,萧何就莫名其妙地不喜欢。他把扶苏的朝廷比喻为家,这刻无疑是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扶苏自然地应道:「当然不啦,所以你醉吧,我帮你看好财物!」   「哈哈,那真是太感谢你了。」萧何仰头哈哈大笑。扶苏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语言总是逗趣非常,也不知他是那里知道这麽多民间趣语,但与他相处起来莫无隔阂,就像邻家小弟似的。   两人畅谈各种的事物,直到萧何有点微醉了,眯着眼睛,倏然说道:「陛下对百姓可谓关怀备至,昔闻陛下曾推出烈士碑以纪念一众为国捐躯的士兵,何有此事?」   扶苏有点意外,萧何之前的防心挺重的,只会在他询问时提点对政事的意见,看似畅所欲言,却能看出亦有所保留,这样直白问关於扶苏政绩的问题也是第一次。   扶苏点头:「确有此事。不过项军凶猛,可惜了那新建的四根大柱了。若有余力,我亦想再塑新的,名字都还官员记下来了。哎……」   萧何有几分怔然:「人生自古所追求的不外乎是荣华富贵﹑名留千古,那些士兵恐怕死也甘愿罢了。」   「谁乐意让他们死呢?」扶苏皱眉:「每个人也是人生父母养,死一个人就是毁了一个家庭,如果可以我真不想打仗。」   萧何笑了:「陛下,你这样可不像始皇的孩子唷。」   「像不像我爹说了算,我爹就觉得我像。」扶苏自是得意洋洋。   在一旁听墙角的秦牧抽抽嘴角,莫宁低声取笑曰:「你的孩子真有自信极了。」   「那是。」秦牧瞥了莫宁一眼:「总好过有人连小孩也没有。」   ……   莫宁恨恨地转过头,这等损友真是交不过了!   *   自从那天谈心後,扶苏觉得萧何在他面前又多了几分自在,他自觉完成了秦牧交代的任务,很是高兴。   另一方面萧何却觉得扶苏虽然为人和善,却始终少了帝王应有的魄力。   半个月後,扶苏登上城楼,依稀能见到远处旗帜飘扬,看来项羽是打定主意要守着他们了。   死局。   扶苏叹了一口气,现在不怕和项羽打,就怕两人一开战,陈胜和吴广的势力会借此扩张。   扶苏捶着自己的头,怎麽他中学时就没好好地学习呢,甚麽火药之类的完全不会!   「不用担心。」秦牧轻力地握着他的手,顺着势放下:「总有办法的。」   有甚麽办法?   「另一方的比较杂乱,可以逐个击破,再来对付项羽。」秦牧说。   「我们一动,项羽也不会任由我们这样顺利的。而且江东兵向来团结,毫无死角。」   「你怎会相信一队军队是毫无死角呢?」秦牧轻声说,握着扶苏手彷佛把自己的力量传到他身上:「东南那方面不用说了,不用派兵,光只需要找人潜入去挑拨几下就能自己斗个不停了。你高估了人心,在大利之前,谁不动心?」   「是我想左了。」扶苏叹然曰:「那派谁去呢?」   「眼前不是有一个很合适的人选麽?」   「谁?」   「萧何。」   扶苏默然:「他才刚在那边逃出来,岂会再以身防险?」   「你小看他了,」秦牧说:「在原历史上,他敢助刘邦起义,便可知他并不简单。而且他是沛县之人,如今再次回去,有谁比他更为理所当然﹑不起眼?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个人需要解决。」   「谁?」   「刘邦,不然怎会让萧何为你效命呢?」秦牧背手,眯起眼睛看远方的旗海,意义不明的说:「眼前不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萧何很聪明的。」扶苏不觉得会暪得过他。   「越聪明的人,其实越是愚笨。我们只需动一点手脚,等他慢慢自己想就好了。」秦牧又笑了,扶苏觉得自从来三川郡後,他爹一天比一天轻松,笑容也多了不少。   「……怎样?」扶苏有几分迟疑。   秦牧看穿了他的犹豫,不悦地说:「你当真把他当大哥?看你处处犹豫,害怕伤了你俩的友谊?」他内心恼怒,有种小孩被抢走了的诡异感──   「不会不会。」扶苏摆手:「我只是怕计划泄露了,反惹了一个敌人就不妙了。」   「所以你不用知道了,只要到时好好表现就行。明日就借机与萧何谈谈今天你忧心的地方吧,他会想出同样的办法。」秦牧说道。   「……好吧。」扶苏点头。   *   第二天,扶苏果然在闲聊时跟萧何谈了自己进退两难的忧心,萧何浅笑无话。   又等了三天,依然是风平浪静得很。扶苏表面淡定,内心就有爪子的扰着扰着。   又过了半个月,刘邦依然活蹦活跳,在市内喝酒结识底下层之人好不快活。扶苏已经开始怀疑他爹是不是打算放弃杀刘邦了。   这时突起乱事,有一天扶苏依然领酒过去与萧何畅谈,却见他眼睛微红,神色忧伤。   「萧大哥,你何以憔悴至此?」扶苏不掩自己惊愕的表情:「是否扶苏招呼不周,令萧大哥受委屈?」   萧何摇头,叹然道:「不过一众兄弟昨夜受人所袭,其中数人受了重伤,还有一人却……」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扶苏的神色。   扶苏皱眉:「岂有此事?不想到郡内发生这等事却无人与我禀报。萧大哥,你不必忧心,我必派人查明真相!我府内的大夫医术精湛,如有需要的话不需客气,尽管使去罢!」   扶苏又摇头叹息:「生命如此的无常,你的兄弟可有家室?唉,这等生离死别之事,实在让人哀伤。罢了罢了,今日已无雅兴,酒亦何用,酒入愁肠愁更愁而已。」说完後便把酒瓮摔破,率性地说:「这位数未谋面的兄弟,我扶苏敬你一杯!」   论演技,扶苏胜任有余。   萧何合眼,累极说道:「好一句酒入愁肠愁更愁,看来陛下亦是伤心之人。」   扶苏笑得落寞:「不怕你笑话,当初听到父皇死讯时,我真的有一死随他而去之心!」   萧何想到他半年内便久经丧父,兄弟又离心,不禁也为他感到婉惜,越轨地拍了拍扶苏的肩权作安慰。   此时扶苏表现自然,让萧何放下了对他疑心。   萧何心中不禁想道,到底是谁与刘邦这麽大仇,竟然要致他於死地! 49、挖坑自埋萧何   数日後,经过扶苏尽力的救治,终於把一人从死门关里拖回来,但有两人因为伤重而亡去,让扶苏又一顿叹息不止。   使开所有人,萧何问曰:「夏侯兄,此事是何人为也?萧何虽不才,却必然手刃仇人,与刘兄和一众兄弟报仇!」   夏侯婴与刘邦私交甚焉,虽然早已听闻刘邦身亡,内心已经是极为悲伤,只是他亦不知是谁伏击他们一行刚从酒馆畅饮归家之人!   「此事我亦无头绪,我们平日与人无仇,这次横祸实不知所然也!」夏侯婴叹息曰。   「亦有一事甚为奇怪,周昌当初不适先行回来,昨夜却被人发现乱刀砍死於客舍之内。实在……」萧何观察夏侯婴的脸色。   夏侯婴听罢,脸色大变。   「夏侯兄!有事直说罢!」萧何喝道:「此刻你我兄弟八人,己去其四,余下两人亦在苦苦挣扎之中,你想暪到我何时?」   「实不相暪,其实当天中午,我等兄弟七人前往酒馆畅饮之时,经过一小巷传来了对话声。我等好奇之下便停步偷听,只听到两人对话‘杀’‘小心’等等片语,口音实在怪异。」夏侯婴说:「只是兄弟走得快,应该无人知道呀──」   「你们的好奇心真是害死你们了!」萧何恨然曰:「三川岂是安全之地?不说项羽的军队正在五十里外紮营,冲着陛下在此地,决不能安心焉!你跟我说,是甚麽口音?」   夏侯婴迟疑地说:「我听得不真确,说的话虽然是这附近的语言,而且两人极力掩饰自己的口音,刘兄曾道这是江南水乡那边的……你看……?」   萧何眼睛微冷,咬牙道:「应是项羽军中混入三川,见被你们所听见便痛下杀手了!」这事已有先例,之前项羽更大胆地混入三川郡刺杀扶苏,这事在民间亦传扬已久,所以萧何第一反应便是──项羽!   夏侯婴大惊:「那他们此行不就是为了再次刺杀扶苏麽?这,萧何,你需通知陛下,无论如何必须捉拿这几人,好为我们兄弟报仇啊!」   萧何迟疑了,扶苏虽然对这件事叹息,但是也只是建基他自己的经历而感慨,本身对於这一行七人的遭遇却是没有多上心的,正是因为这样萧何左想右想,始终没有怀疑到扶苏身上。   事情当然要说,但是萧何不甘心,他觉得自己的兄弟死得冤枉,而且出生入死这麽久,感情极为深厚,但是要是上升到关系扶苏的安危,那就由不得他插手了。那怕人抓到了,也不能泄忿!   此时的萧何虽然极为欣赏刘邦的才能,但两人的身份始终平等,故此也只是当失去一个要好的朋友一般痛心极了。   「我就去说,你好好养伤……此仇,我一定会为你们报。」萧何斩钉截铁的说。   *   此时,扶苏终於截住了他爹问个明白。   「你何知刘邦之事?」扶苏问。   秦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刘邦之时我让莫宁去干,事成事败全与我无关。你这是来质问我?」   「不不,我是想说,接下来我应该怎麽办?」扶苏踟蹰:「活了三个人,会不会对你事情有影响?」   「不会。」秦牧交叉双手,气定神闲地说:「凭他几人,尚且玩不出甚麽花样的。」   「那我之後需要继续表示关心吗?」扶苏问。   「你贵为一国之君,管那些闲杂小人干麽?萧何要你怎样办,你就当自己全然不知道就好了。」秦牧不担心扶苏的演技,但就怕扶苏会对萧何真的存了兄弟之情,舍不得骗之。   扶苏嘻嘻笑:「那就好了,那我就照常发挥了,喔?」   「嗯。」秦牧应道,本来在他眼中刘邦就不是甚麽大人物,除掉了也就除掉了,任萧何抓破头也不会想到是他下的手。   ──无仇无怨,为甚麽会对一个人痛下杀手?除非萧何有通天之能,能知过去未来才能猜到吧。   扶苏跟秦牧通过气,待萧何再次找他时,他恰如其份地表现出震惊﹑不信的表情。   「萧大哥,此……此话当真?项羽岂会这麽大胆?」扶苏结结巴巴的说:「不行不行,守卫太松懈了,我立即让蒙恬加强戒备,全力守护公子府。」   萧何悲痛地拱手:「望陛下能将恶人交予草民惩治,以报草民四位兄弟之仇!」   「这……」扶苏迟疑:「要是抓到人,朕可以通融你进地牢,到时……生死不问?」   「谢陛下。」萧何已经觉得满足。   就在蒙恬大为紧张地四处搜捕疑犯时,城门突然传来一个消息,有三人打伤了守门的士兵,跳城逃亡去了。   而扶苏跟好与萧何呆在一起,听到消息後不禁大怒:「此等贼人居然视我大秦为无物,来人啊,给我传告天下,尽力缉拿贼人!」   「遵命。」宫人行礼道。   萧何深吸了一口气,本来他对於捉拿到人的希望就不大,他心中最恨就是那项羽,简直胆大包天!   扶苏倒有几分迟疑:「这……我想不会是项羽吧。此人我曾打过照面,虽然为敌军之首领,却是真有几分血性,这等事未必是他所为。会不会是南方那边派来的杀手?之前你与兄弟一行逃难至上郡,岂非因奸令小人之行?」   萧何摇头,说出自己之前的一番推测:「草民等虽从南方逃至,却只是因才招人妒嫉,况且南方势力错综复杂,各势力互相牵衡,因此草民相信没有一方势力会在这关键时刻派出杀手来追杀我兄弟几人。相反地项羽紮驻此地多时,若要派人学习这城的语言也是足够了,他多费心思潜进,无非是想借此再次狙击陛下。陛下有所不知,项羽此人虽然爽直豪迈,实质为人却是极之傲气的。他第一次伏击陛下失手,必定心有不甘。再之为之亦属使然,只是他的计谋却让我兄弟所识,害怕泄露风声而对我兄弟痛下杀手。因误以为草民之兄弟众人已身首异处,才会大摇大摆的在暗处继续计划。三人焉,草民的兄弟却只听见两人之语,可能是第三人正藏匿暗处,尽见草民之兄弟的样貌罢了!」   就正如萧何所言,南方的势力目前自顾不下,那有空挖空心思来暗算他们?刘邦等人向来率直,少与人结怨,更别提买凶杀人了。所以萧何怀疑的只有两方,扶苏与项羽。   只是扶苏与刘邦一众素来未曾谋面,加之他与自己交好,又为何要对刘邦等人痛下杀手?况且扶苏若是为了他们兄弟几人,为何又要尽心救治,使到夏侯兄可以醒来,难道他就不怕事情会穿崩?   因此萧何才推断到去项羽身上,结合之前项羽所行和他以前的为人处事,说出以上的一番话。   扶苏无语,有几分怔怔然──果然就像他爹所说,根本不用再说甚麽,萧何已经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萧何误以为扶苏的无话是因为对项羽的失望,安慰道:「陛下阅历尚浅,假以时日必能自行察觉。」   「哦?哦……」扶苏愣愣的,按着头:「唉,这样看来不打仗也不行了……」   「之前陛下曾与草民分忧,草民细思下有一计可献,望陛下能听草民之愚见。」萧何拱手若,他心中恨极了项羽,却又有一丝窃喜,本来他与刘邦情同兄弟,两人势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只是刘邦时运不行,此时天下已定,难以再起波澜。且他与扶苏交好,自看出扶苏这人和善,属於比较好相处,有这等君主实乃下臣之福。只是刘邦那处却不好交待过去,因此他虽与扶苏交好,却不明确表态要进入朝廷之内。   「请教先生高见。」扶苏立即肃容拜道。   扶苏的谦卑让萧何的自尊心甚为满足,他下意识捻了捻须,道:「此时项羽死守在城门之外,陛下害怕与他相争会使到其他势力得利。不如派草民前去南方,草民虽无大能,却有自信能使各方势力忙於自斗,无暇顾及陛下也。」   扶苏摇头:「此实为不妥,先生才与南方至此地,扶苏岂可陷先生於不义?」   「请陛下派予我侍卫数人足以。」萧何曰:「此去一行,全乃萧何甘心情愿,若然事败,至於陛下亦无损害,若能事成,陛下可以无忧焉。草民亦可报项羽之仇,一举两得。」   扶苏露出几分心动,又夹杂着不舍:「先生与我投契,那样吧,我派予侍卫十人随先生进境,望先生小心,且我配与先生姜粉,此物用来应敌大有所有!」   萧何露出了几分哭笑不得的表情,陛下真的以为每个人都跟他一样五谷不勤麽?他萧何虽然文弱,但武义尚且留有几分的。   纵然如此,萧何亦拱手谢曰:「一切依陛下所言,萧何先行叩谢。」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心不黑萧何兄………但是有些聪明人的确会想太多了(当然误导也是很重要的,不着痕迹的……)   ~\(≧▽≦)/~萧兄其实非常聪明,但无奈他的对手是作为主角之一的秦爹,失败是可以想像的……咳 50、儿子失踪了?   萧何待到其余两个兄弟安稳了後,郑重地带着扶苏给他的十个侍卫,矫装打扮往东南方出发。临行前扶苏为他设了宴,许他特使一职,并承诺会好好照顾夏侯婴几人。   秦牧就这样刀刃不见血,直接把刘邦消灭,顺带嫁祸给予项羽。   莫宁费解地问:「你让我搞这麽多事,就为了杀一个混混?直接让人做掉不就好了吗?害我两个手下现在都不能露面了。」   「你的手下有露面过?」秦牧抽抽嘴角:「你不用管这事,这跟扶苏有点关系……嗯,应说跟他的来历有点关系。」   「……」莫宁狠皱:「那个叫韩信也是?我看着吹牛的本事是有的,就不知……」   「嗯,拉过来试试看,能用的话那倒好。」秦牧无所谓。   扶苏送别了萧何,有几分喜气洋洋的跑了过来:「在聊甚麽?」顺利解决了一桩心事,扶苏特别感到轻快,再也不用对着萧何的脸内疚了!   「陛下。」秦牧与莫宁拱手。   「总算解决了刘邦,莫宁,谢谢你啊!」扶苏认真地说:「这样只剩下项羽……」   莫宁突然有点不妙:「陛下,这一切都是秦牧跟你说的?」   「是啊。」扶苏点点头,他爹不暪他。   「……」莫宁看看秦牧,试探道:「陛下,你知道秦牧是你的谁麽?」   「是我爹啊。」扶苏特天然又欢快地答道。   「……」莫宁先是看看秦牧,再又看看扶苏,两父子勾起同样的笑容,特别可恶!   他气愤的甩袖:「属下有公务在身,容属下先行告退!」   ──他娘的,他给这一对父子刷了!   扶苏作不解状。   秦牧很淡定地解释:「我没告诉他,我甚麽都让你知道了。」跟莫宁相见之後,秦牧就跟扶苏解释了莫宁在他少年时和宫内担任了甚麽的职位。不然扶苏岂会这样自然便接受了莫宁的放肆?自然是他爹甚麽都跟他说了,他也知道莫宁这人的性格自小便是这般的可恶,改不掉罢了。   扶苏以为秦牧都跟莫宁说了,所以在莫宁面前也不掩饰与秦牧之间的亲昵,想不到莫宁并不知道?   扶苏默默地说:「爹,你腹黑了……」   「这话是何意?」秦牧不解:「我的腹部没有黑色之处。」   「不告诉你。」扶苏眨眨眼,直接学着莫宁甩袖离开,只是他心情极好,哼着歌走下城楼。   「古怪。」秦牧摇头。   *   项羽依然僵着在五十里外,不退不进,逼得三川郡的人只能固守原地。而他自己倒好,派自己手下带着一支支兵,把四周的小县打了下来,若有遇到抵抗便屠城。   扶苏看着乾着急,想派兵绕路去支援那些小县。   扶苏的新任将军章邯才刚投靠扶苏,便立即向扶苏请命出兵,借机收复了几个地方,把三川以北,太原以西的地方重归秦国掌管之下,扶苏也总算有了自己的地盘,但对於南方之地却无法柒指一步。   这时他特别痛恨自己无能,只会想出甚麽绳梯之类的小花样,对战事无大的帮助。相反项羽整军往三川旁边一紮,立即使自己如咽刺骨,不舒服得很。   秦爹依然淡然,慢慢一步一步地扩张势力,下一步,他瞄准的是咸阳,只有回到故都进行封禅大典,扶苏才是真正被祖宗家法承认的秦三世。   章邯现在刚打完东河,固守在东河休整,若是让他继进攻咸阳,恐怕项羽会闻而後动,截住他们的军队,借机削去他们军力。   秦牧看着地图沉吟,有几分拿捏不住到底是先另派兵收复咸阳,还是先狙击项军?   冯劫沉气道:「项军在外挑衅多时,此时我们已养兵蓄锐,可有一拼之力焉。」   秦牧又道:「项军之强不在於人,而是人心。我曾与他们数番交手,他们强的地方就是所起用的兵全是有亲属关系的,错综复杂,你杀了一个兵,他们便会不死不休的与你拼命,比之我们来得凶猛。」   这也是项羽在乱世中安心立命的资本。   「总归要有一拼之时,岂可苟且於此地偷安?」蒙恬叹然:「能为陛下战死沙场,蒙恬无悔。」   秦牧磨擦着自己的手指。   「罢了,姑且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狙击项羽的军队,另一路直上咸阳,趁机收复咸阳城,再护送陛下回京即位罢。」秦牧又道。   不知不觉间,秦牧以小小的年纪却在几位将军之中一直处於领导的位置,原本蒙恬大为不服,只是让莫宁借机教训了一顿後,开始懂得收敛自己的傲气,虚心听取意见。而秦牧提出来的方法又狠又辣,大多能够一击即中,像他说借运粮草为命,偷偷派章邯和王离外出,便把几个小城瞬间掌握回自己手中。   这点蒙恬的眼光的确不够开阔,并不能像他一样想得如此完美。   冯劫一向随和,基本很少提出自己的意见。   秦牧看了他一眼,道:「冯将军为守城能士,三川郡便拜托冯将军你了。」此为实在越轨,偏生秦牧做得自然,彷佛他生来便是指使人一般。   冯劫拱手,算是应了下来。   此时几位将军却接到小兵报告,说大厅外有一人闹着要进来,因为是陛下交代要照顾好的贵客,下人们也很头痛。   秦牧看了大厅的众人一眼,问道:「需要让他进来麽?」   蒙恬点头:「且看他何事也。」   冯劫一向不会和众人持相反的意见,也点头同意了。   夏侯婴一脸薄怒的冲进来,见到秦牧几人立即收敛,装腔作势的行礼,只是他平日这等礼仪荒废,做时显出了有几分滑稽。   「何事也?」秦牧率先问了。   「报告几位将军!我来是希望你们要是去打项羽,就带上我!对於项军,我一个打两个!」夏侯婴拍着自己壮健的胸膛,豪气地自荐。   秦牧默然片刻,道:「你从何得知我们会出兵打项羽?」   「他娘的,项羽那狗奶奶养的整天在那处碍眼,自然必须打!狠狠打到他哭爹哭娘滚回他的狗窝去!」夏侯吼道,休养了这半个月来,他越想越呕,他的兄弟让人这样杀了,对方完全甚麽事也没有,这岂可修!   秦牧颔首:「说的倒是没错,但现在内忧外患之下,要起兵前征实属不易。」虽然已有计划,但秦牧却不打算和夏侯婴细说。   夏侯婴又冷静了一点,觉得自己实在强人所难了,不禁恨恨道:「难道就任由那狗贼在外面逍遥?白白浪费了我兄弟几条人命!」   秦牧做了一个手势让他冷静下来:「夏侯兄,我明白你心中的痛苦。这样吧,要是我们出征,必然告知予你!」   「多谢!」夏侯婴拱手谢道,然後转身气愤不平的走出去,连礼也忘记行。   「此等粗野……」蒙恬说。   「急报──!」一个士兵闯进来,行礼道:「报,从太原传来的急报,说申生公子与一侍卫离家出走,此时下落不明,已经沿途搜索未见踪影!」   秦牧一行人脸色大变,连忙站起来说:「快,跟我去见陛下。」   扶苏正在书房里批他的公文,一叠叠竹简虽然被扶苏厉行迅风的改变了,但依然厚重得惊人,万幸是他再不用看一堆废话,直接看重点就可以了。   「启禀陛下,几位将军求见。」一宫人尖着声音,敬畏的行礼。   「传。」扶苏搁下笔,立即摆好自己的懒洋洋的坐姿,改为正坐。   「参见陛下。」秦牧和其他两人同时行礼。   「说吧,甚麽事如此着急?」扶苏道。   「启禀陛下,申生公子於太原失踪,望陛下能派出人马前往搜救。」蒙恬拱手回曰,口气有几分焦急。   申生公子是谁?要不是他爹的眼神太恐怖,扶苏差点顺口问了。   秦牧冷盯着他,深怕他又说出甚麽的荒唐话。   ──申生公子。   ──公子。   ──公子是秦代贵族子弟的称呼。   ──目前关系到自己的贵族子弟好像……是自己的儿子?   扶苏在脑中推算了一翻,脸上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此事可是属实?居然任由一个小孩胡来,实在太过分了!」只要比他小一概都能统称为小孩,这准没错的!   「秦牧,你立即加派人手前往搜救,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让项羽知道了反而不妙。」扶苏立即下命令。   「是。」秦牧内心也很担忧自己的孙儿的安危,手上微震,脸色却是不改的。   等到众人都退下了後,扶苏单留下秦牧。他立即窜过去,急急地问:「那是我儿子麽?他多大了?天,这麽小的小孩单自离家出走?我妻子没有教好他麽?」   「……」秦牧认真地说:「你妻子体弱多病,终年都在府中养病,又怎会教得好申儿?看来他的确叛逆,不过才四岁多便如此调皮。相比之下,现在的你乖多了。」   ──拿四岁的小朋友来跟自己比较,扶苏半点也不觉得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扶苏苏,你爹把你和小孩子比,你有甚麽感想   扶苏:……(╯‵□′)╯︵┻━┻我要学坏   ╮(╯▽╰)╭可是你是皇帝啊   扶苏:(╯‵□′)╯︵┻━┻我决定把秦朝灭了   ╮(╯▽╰)╭…… 51、扶苏是熊孩子   三川郡因为发生了‘混入’奸细的事件,已经借机封城,因此城楼上盯点的士兵只需要每日定期巡逻看有没有异常即可。   此时北门对外的走道上出现了奇怪的现象,只见一个气焰嚣张的小男孩在马车上跳脚,命令士兵立即把城门打开让他进去。   士兵自然不敢大意,连忙大声在城楼上问道是城里那家的小孩,好等大人过来认领。   小孩支吾其词,始终说不出所然。他不说,士兵也不敢冒险为他开门。   为他驾车的男子此时站出来,拱手道:「此乃陛下之子,申生公子,公子挂念陛下,故急忙赶至,望能放行。」   士兵大惊,但也不敢真的把人放进来,只是谄媚道:「原来是申生公子,请待我奏明陛下,再行定论。」   「好。」男生沉声默然立於一旁。   「你死的麽?还不放我进去?我饿坏了,你是不是担当得起?」小男孩嚣张地拍打侍从的肩膀:「你自持武艺高强的麽?带我闯进去啊!废柴!养你何用!?」   男子依然沉默,不动半分,任由小孩儿在身上踢打。   「气死我了,要不是你这块烂木头,我一早就见到父皇了!」小男孩气嘟嘟地坐下来。若非他偷跑进去运粮草的车子前让他所发现,他已经可以顺利到达三川与父皇相见!幸好自己威胁他会再次逃跑,又哭又闹之下才使得他把自己带出来,留书出走!   想到终於可以见到自己的父皇,小男孩就喜滋滋的:「哼,等我见到父皇你们就知道好看!」   却道这小孩很是麻烦,扭捏非常,害得三番四次错过了扶苏和太原两边派去搜索的队伍,吓得众人一身冷汗。   恰巧扶苏到军营阅兵去了,守门的士兵扑了个空,苦恼之下,幸而湘儿尤在,连忙禀明一切,苦求湘儿出去相看是不是真的。   湘儿一愣,颦眉道:「待我随你而去,看个明白罢了。」   申生又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有人从城楼上探出头来,心中一喜,但见来者立即沉下脸,骂道:「怎麽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坏女人!」在他心中已经有懵懂的明白湘儿跟随在扶苏身边是为了甚麽,而且带他的人不时用提醒要小心其他女人把弟弟妹妹生出来,他们会跟他抢夺父皇的宠爱!因此在申生的心中,除母后外的女人都是敌人!   湘儿连忙道:「是小公子罢,快开门。」   士兵不敢殆慢,连忙召来人手把城门打开。   申生大摇大摆地坐着马车进城,见到湘儿已等在一旁。   「小公子。」湘儿行了一个礼。   「怎麽是你这个臭女人,我父皇呢?」申生一脸不悦。   「陛下随军检阅,请小公子随湘儿来罢,先行到府中休息,再等陛下回府後相聚。」湘儿轻声细气的说。   「哼!」看不到自己的父皇,申生很失望,他大脾气地往马车一坐,算是默认了。   扶苏与秦牧等人才回到府上,就见到大厅门口一小孩揪着湘儿的裙子,使劲地扯,彷佛要把它扯破似的,撒赖地大叫:「你就给我这些猪食?说!这个毒妇﹑狐狸精,是不是要饿死本公子你才开心?」   扶苏第一反应──那来的熊孩子!   湘儿温声柔气地解释:「回小公子的话,这是因为陛下之前下命让人一切从简,多余的物资已经送至前线让众将军可以开疆辟土,故此公子府内只吃这些粗糙之物。湘儿现在就让人从酒楼带来好菜给公子。」   ──原来这熊孩子是自己家的!   扶苏一愣,看了眼秦牧,不是说有宫人教养麽?就教出这玩意?   秦牧也有点不悦,觉得申生被养得太娇奢了。要知道扶苏的府上虽然粗粮多,却不乏精致之物,他看桌上菜式也很丰富,却让申生嫌弃了。   「我不吃了!你饿死我罢!」申生大叫。   扶苏最讨厌的小孩就是熊孩子,没有之一!   扶苏步进大厅内,笑眯眯地说:「我好像听到谁在叫嚷?」   申生一看到扶苏,眼睛一亮,立即改为扑向扶苏撒娇:「父皇!」   「哎,」扶苏应了一声,摸摸他的头,赞了一句:「乖。」   在人前是小恶魔的申生在扶苏面前绝对乖得像个天使,他对扶苏有着父子天性的孺慕之情。   扶苏说:「我刚才是不是听到有人说不吃饭了?」   申生的气势一弱,口气心虚地说:「也不是不吃,就是……那些不爱吃!」   「噢,可是我府上只有这些了。湘儿,不用去另外买了,就这些吧,我和秦牧他们也饿了,不用彻下。」扶苏半弯下腿,依然笑眯眯地说:「那你吃不吃啊?儿子?」   申生一愣,生气地甩开扶苏的下摆,硬气地说:「不吃!」他以为自己这样做可以逼得扶苏妥协,在家中他一向用这招,连他娘亲也拿他没办法。其他宫人更会哭着求着他吃饭,甚麽都给他要去,万试万灵。   却想不到扶苏这块大铁板根本软硬不吃,加之又不是他的‘亲’父皇,倒是狠下心了。   「哎,那好,记住你所说的。」扶苏摆手,大度地说:「那就不要吃了。」   申生傻眼了。   这……这……   扶苏倒是好心情地捏捏他圆润的脸蛋:「记住,君──无──戏──言──哦!」教育了一顿熊孩子,扶苏的心情特别好。成为熊孩子的爹也不错嘛,可以把一个长歪了的小孩板正!   然後他心满意足地放下手,跟秦牧几人走了进去。蒙恬於心不忍,只是扶苏坐在前,他只能匆匆对申生行礼,然後跨了进去。   申生好半天都回不过神,脑子转不过来。   ──哪呢……父皇不应该让宫人去外面买来给他吃吗?然後哄他吃饭吗?怎麽变成这样子了?不能吃饭?他会死啊!   当熊孩子出现在自己家时应该怎样做?   扶苏曰:灭掉。   *   不用一个时辰,申生已经饿得受不了,哭闹着要吃饭。   他抽抽答答地直扑到扶苏的书房,扯着扶苏的衣摆大哭道:「父皇,我饿了!我要吃饭。」   扶苏抽了一块手帕帮他抹脸,板着脸说:「你难道没看到我与一众卿家有事商量?你不经通报就擅自闯进岂是一国公子的风范?守门的,你怎麽看门?来人,拖出去打十板以儆效尤。」   守门的看申生哭得这麽伤心,原以为扶苏会心软。他以为自己拍了小公子和陛下的马屁,却想不到拍在马腿上,惨遭牵连。   扶苏又转了口气,好脾气地说:「你如今乃为朕的长公子,好应该学习礼法。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明日开始我就派人教习你读书识字,不可再胡闹了。至於吃饭,你既然在人前说了不吃,那麽就要坚持下去,晚饭再用餐吧,传朕命令下去,谁也不能把饭偷偷拿给小公子吃。」   「父……父皇……」此时申生才後悔了自己的任性,只恨自己一时冲动说不吃饭,父皇真的要他遵守承诺了!   「怎样?难道小小的承诺你也要违背?」扶苏板着脸:「那你以後怎样以身作侧,以礼示人?」   「父皇,我知道错了。」申生乞求着。   「知道错就好了,出去吧,父皇有要事,不能陪你耍。」扶苏把申生打发出去。   我要吃饭,不是要父皇陪我耍啊!申生眼神悲愤极了。   待申生被宫人带了出去,蒙恬才露出不忍道:「陛下,这会不会对小公子太严厉了,到底还是小孩,饿不得。」   「饿一顿两顿没甚麽关系的。」扶苏不以为意:「三岁定八十,申儿的性子此时不改,日後恐非我大秦之福。」   说到这份上,蒙恬也闭了嘴。   晚上,扶苏跟秦牧闲聊时便提到了‘扶不起的阿斗’的故事。   秦牧也有几分默然:「倒是可惜的,难得打了天下,儿子却不懂事。」   扶苏心虚地辩解:「是吧是吧!我也是为他好啊。」绝对不是後爸甚麽!   秦牧意思不明地瞥了他一眼,道:「他是你孩儿,你怎样教也不必过问於我。」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只是不要太过分罢,小孩的身体不经折腾。」想扶苏小时候,秦牧多小心地照顾,深怕他一场大病就没了!   「安啦安啦。」扶苏挥挥手:「这种熊孩子,就是需要被教育!」   「熊孩子?」秦牧有几分不解:「这又是甚麽词?」   扶苏正色脸:「就是像熊一样破坏力的孩子!我一定会帮你把孙儿板回来,作一个五好青年积极向上!」   「……」秦牧还是不解,但也算了,只是淡淡地瞥了扶苏一眼,应了一句:「但愿吧。」   依扶苏在史内城那张战役的破坏力,其实也能被称为……熊孩子?   莫名其妙地,秦牧笑了。 52、扶苏是暴君?   饿了一顿,申生彻底不敢再抱怨食物难吃了,第二天扶苏与他用膳,无论好坏,他一脸厌恶的,却还是乖乖把扶苏夹给他的东西吃清光。   扶苏心情很好的一手把他抱起来,吓得申生双手紧紧环住扶苏的颈子,脸红红的。   不皮时还是挺可爱嘛。扶苏满足地想。   「父皇……」申生小声地说。   「嗯?」   「没……」申生勾起嘴角,埋首在扶苏的颈子旁,觉得昨天郁闷了一天的心情消散了不少。虽然食物是难吃点,但父皇说了他是一个公子,那麽他就免为其难的吃下去吧!父皇不也是吃同样的东西麽?他身为父皇的孩子,一定要跟父皇学习。申生小小的心灵之中,立这此等宏愿。   ──跟你父皇学习太不靠谱了孩子。   扶苏没有养过小孩,不过他觉得申生在自己怀中就有种说不出的喜爱,这大概是父子天性?   扶苏一路把申生抱到议事厅,那里百官已在等待,看到这副阵容都吓了一跳。   史官上前一步想劝说这并不合适,扶苏摆摆手道:「此时也不管正不正式了,申儿都这麽大了,在一旁听着又有甚麽关系?我只有申儿一个孩子罢,养成甚麽都不懂的模样就太无知了。」   那是!申生挺起小小的胸膛,看上去焉有同感似的。   扶苏命人给他拿来一张小椅子,申生就开始他第一次的旁边。   只是百官的言语已经被扶苏要求简化了,但对於一个四岁的小孩来说还是蛮艰辛的,申生努力撑着身子,实际已经有点头昏脑涨了。   扶苏又让蒙恬派人回复太原那边的人道申生已经安全到达他处,让他们不要担心,又召见了一下带着申生过来的勇士。   「臣百里,见过陛下。」那个沉默的汉子只是行了一个礼,就默然站着。   「辛苦你了,申生一路调皮,都是我这父亲没教好。」扶苏先来这麽一句,惊得他诧异的抬头,然後又立即低头曰:「臣惶恐。」   「传你过来也没甚麽意思,我只是想了解申生在太原的生活……还有,她……身体还好吗?」扶苏对於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愧疚自己已经代替了她的丈夫。   「夫人身子依然抱恙,在大夫的治疗下稍见起色。小公主为人乖巧灵俐,深受众人的喜爱。」男人不疾不缓的说。   「乖巧灵俐?」扶苏抽了抽嘴角:「你也不用哄我了,申儿是甚麽的性格我昨天已经见到了,现在我希望派你回去帮我把申儿习惯用了的日常用品要过来,以後就随我生活罢。」小时已经这麽熊,长大了还得了?他可不想自己老爹辛苦打回来的江山,真的国祚那麽短。   「遵命。」男人虽然有点不解扶苏怎会突然决定亲自教养小公子,但性格使他依然沉默。   扶苏跟他聊了几句,把他打发了出去。   花了半个早上把要紧的公务办起来了,扶苏便出去走走。   恰好见到申生气焰嚣张地指着一个下人大骂甚麽,扶苏摇摇头,觉得教小孩这个活真是任重而道远……   *   秦牧与蒙恬等人决定了夺回咸阳的想法後,便由蒙恬在大厅内把这建议说出来。   说到让扶苏冒险经过东河,沿水路返回咸阳时,立即有官员跪伏而出,大声反对,认为蒙恬其心可诛,如今之计应退守上郡再行定夺之类的。   秦牧简直要气笑了,要是此时项羽进一步,他们便退一步,那样就不用再谋天下了,直接混吃等死不是更好?而且上郡那边也不是好地方,背靠匈奴,万一有个好歹,简直让外族把中原之地置於腹中!   扶苏认真的听完这个老臣的一番见解後,表示了他老人家对自己的关怀的感动後,话锋一转:「卿家如此确定项羽不会见我退守上郡时趁机追击,那这样吧,朕直接派你出使项军,与项羽谈谈如何?」   那位头发已斑白的大臣冷汗立即下来了,连忙道:「臣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如今咸阳已沦为鼠辈横行之地,而且四方无人援助,若强行夺取必使军力空虚,无力抵抗项军。如果退守上郡……」   扶苏好脾气地帮他接下去:「退守上郡,好歹还有一个三川郡挡住项军凶猛的攻势是不是?」   老臣已经察觉扶苏口中的不悦,立即低下头道:「老臣羞愧。」   「我觉得你说得不错啊。」扶苏突然道:「还有谁反对?认为我应该退回上郡才是稳妥之法?」   底下的十几个文臣你眼看我眼,有几分犹豫应不应该说真话。   「不用怕唷,为了让你们表达忠心,这样吧,在我退时,你们就留下来帮我挡挡好了,以後我一定会给你们追封,嗯,就在刻在烈士碑最顶层如何?为国捐躯,是好事。」扶苏冷笑一声。这群人都没有心的,让百姓帮他们挡住?也不想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胡亥是怎样忘的?难度教训还不够重?   他们彻底不说话了,贱民为他们所挡是理所当然,但自己去挡住叛军的步伐就不是很有趣的事情。   这些人多数是在咸阳未破之时已经早识先机,放弃抵抗从咸阳逃出,而真正忠烈之士却早已势死守住咸阳,战到最後一刻。可以说现在的多是墙头草之辈,随着风向变化自己的意见。   自古一直是大臣箝制皇帝的发展,在春秋战国时代甚至有些卿大夫比皇帝还要恶形恶相!不然怎会出现三家分晋﹑田氏代齐等等的事件?只是秦始皇向来强势,才重拾皇帝的威严。   但遇上扶苏,他们却彻底没办法了。   他们哭,扶苏比他们会哭。他们闹,扶苏更能抛下身份比他们更闹。   闹到无法,扶苏甚至能一边抹泪一边喊着‘大臣害我’,然後作势要撞墙,口中却不忙让史官记下这些事,让历史还他一个清白!   大臣们虽然没有名流清史的奢望,但至少不能遗臭万年啊,让史官记下来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们还有名声麽?尤其那些以清高自居的御史大夫,一个个更是斯巴达了!   史官?史官已吓傻。   扶苏对於自己死後的名声并不在意,在现代作为明星有那个没一两个负面新闻啊?被狗仔队跟踪乱写﹑被媒体随意抵毁已经是闲事了好麽?要是经历过种种还不够磨练扶苏的心?扶苏的心不玻璃,已经堪比钢铁了。更何况这年代又没有谁会跑来造他谣,指着他鼻子大骂无能。   套句名言‘我死後,那管他洪水滔天’,现在既然没有谁指着他鼻子直骂,那他死後惹人诟病那又怎样?他都死了,眼睛一闭,他们爱盖棺论定就随意去,反正他看来这麽多个朝代的皇帝,好的也能被那些史学家指着鼻子﹑抓到一两个细节开骂,更别提坏的那几位被人骂得如何不像样了。   扶苏表示毫无压力。   对於这个软硬不吃的皇帝,那些大臣只能成为史上最悲剧的──没有之一!   所以扶苏这样一说,他们都不吭声了,深怕这个荒唐的皇帝真的拿他们去挡箭──这种事扶苏还真做得出。   把大臣的意见压下了,扶苏很满意,对着蒙恬说:「蒙爱卿,你继续说你的意见吧。」   蒙恬行礼,应声道:「如今项羽坚守三川,就是认定我们无能一拼之,因此陛下若重回旧都,必然能一削他们的锐气,让他们见识到我大秦亦非无能之士──所谓不为,非无能也,实时机未成。且三川关防险要,亦非飞留之地。   三川作为北南的分界,是咸阳的门户,若扶苏坚守此处,必然直接面对攻击,大为不利。   「朕亦深有同感,此事就此定论,蒙爱卿,你与几位将军商量,我们择日突破重围,回到咸阳再建我大秦王国!」扶苏掷地有声的说。   一时间旧日的意气彷佛充盈在他们的心中,蒙恬大声道:「谢陛下圣恩。」   「好,那还有谁想发言吗?」扶苏问。   大臣都有几分赌气的不开声,原本有事想上奏的看到这情况亦不说话了,几人跪伏在下,明显是意难平,想为难扶苏呢。   扶苏笑笑,并不在意道:「既然无事,那退朝吧。言官回头把今天的会议记录交到我案头批阅。」   ──没错,扶苏已经把早朝扭成了会议形式,他不能控制史官的记录,那还不容许他自己留下一份记录,以供後世传阅麽──如果真的能传至後世的话。   史官记下一笔:三世皇年前丧父,因而性情大变,任意妄为,不听劝谏,且以大臣之命相逼,似继其父之遗风焉。   扶苏看後大为感慨,提笔在一旁评曰:滚你妹。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觉得古代的皇帝虽然权大势大,但其实很可怜的   连xxoo也要百官来管……更别提你宠谁在後宫干甚麽   ~\(≧▽≦)/~所以我要写一个不会受这些框架影响的皇帝~~~这样的皇帝在历史的名声很差,但活得逍遥   当然,扶苏苏是不会干太坏的事……嗯 53、汉祖皇后吕雉   是夜,秦牧携酒与扶苏浅酌。   他提到:「由水路往咸阳的确是最快的,只是我们的士兵不谱水性,恐怕有性命之虑,但从陆路却太慢了,只怕还没赶至咸阳,项羽的军队已从後追上。」   扶苏默默的听,只是他也不会解决啊。   「‘现代人’难道对此没有半点解决的方法?」秦牧又问。   「一般来说,我们晕船的话,只会有一种方法。」扶苏答。   「甚麽?」   「吃晕浪丸。」扶苏一本正经的说。   从字面上的意思很容易便理解为一种药,秦牧无语地看着扶苏。   「不过我从小说中倒记得一法。」扶苏又道。   秦牧已经对於‘现代人’不抱希望了,他为自己倒了一小杯酒,道:「姑且说说吧。」   扶苏把三国演义里曹操行水路的方法介绍了一遍,然後又把别人破解他的方法说得绘声绘影,活像他真的亲所见似的。   秦牧若有所思:「此法未必不可行,只是造这些船恐怕所费巨大,非短期内可以完成的。」   「可以单绑铁链吧?把所有船都扎在一起,巨大一点吃水深一点就不会太晃?」扶苏对於这些也是一知半解。   「此倒可以一试。」秦牧道。   「倒是不知萧何那处怎样了……」古时的消息传递有够不容易的,过了这麽久也没有消息传来。   秦牧无话。   *   另一方面,萧何几经艰辛,终於返回沛县。   数番考虑之下,萧何还是决定从沛县入手,一来他知道沛县的县令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二来这处到底是他长大的地方,因此他的行踪较容易隐藏。对於沛县的县令他还是比较有把握说服的,只要打通了这一个关节,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回到沛县後,萧何先去了几个丧命的兄弟的家属负荆请罪。   虽然萧何一行男人逃跑了,但沛县的县令深怕动了他们的家属会惹来後患,把人赶走了後,也没有斩草除根,因此几家人才能安然继续在原来的地方生活,不用跟着男人们四处流亡。   只是萧何他们的家眷的日子过得不好,到底受到男人的连累。平日那些乡民不但尽占他们的便宜,还因县令的关系不敢与几家人多相处,连那些地痞流氓亦在言语上对几个留家少妇侮辱,这一切一切都是因为刘邦一行人在沛县闹的动静太大罢了。   此时在历史上手段显赫的吕后,吕雉,虽然长得算是端庄,但在生活操累之下,已不复昔日的美貌。而她娘家因气自家女儿就这样下嫁给刘邦,亦赌着气不乐意帮衬了。   萧何第一个先是探访刘家,他命侍卫先藏匿在暗处,然後他捧着一龛骨灰,毅然步入村庄。   在萧何到达刘家小小的木屋时,便见到吕雉坐在滕木椅上,温柔地替儿子抹去一脸玩乐後的汗迹,这副温馨的情景顿时刺得萧何内心一痛。   他一脸愁苦的推开栏栅,叽啊的一声,惊动了吕雉。   「萧大哥,怎麽你……」她看到萧何手上所捧的,顿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这是……」   萧何直接跪在她面前,痛苦的说:「嫂子,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刘兄,刘兄受人暗算……去了!」   纵然坚强如吕雉,这个女人被刺激得身影一晃,退後了几步,扶着一旁的石磨,怔怔然的摇了几次头:「不……你骗我……」   她满怀希望的抬起头看着萧何:「萧大哥,这是你跟我在开玩笑是不是?刘邦呢?他是不是躲在一旁看我出羞?我承认我害怕了,你让他出来好不好?」   萧何更是悲痛,一直强忍的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嫂子!是俺对不起你罢!你要打要骂,都随你!」   「这怎麽可能?」吕雉大吼:「我相公不过是往外寻觅功业,岂会在这短短一年间便故去?我不相信!你休想骗我!」   萧何无法,只能把刘邦一行人怎样遇害,夏侯婴又怎样交代和盘托出,外加自己的猜测:「……三川外项狗虎视耽耽,恐怕是他们所为罢了。」   吕雉到底是吕雉,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不然就不会一眼相中了刘邦,深觉他是能成大器的,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下嫁。   ──只是她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刘邦如此短命!   在这片刻之间,她已冷静了下来。   她问:「你说的可是属实?」   「是!」萧何掷地有声的回答。   吕雉第一反应不是想到报仇,而是……   她怎样办?   她已为刘邦育有一儿,年华已去,再嫁人亦无望了。在这乱世,女儿家一人带着孩童该如何自处?   如果没有盈儿……   下意识地,她看向刘盈。   刘盈嚅嚅地叫道:「娘亲?」他懵懂间彷佛已经知道家中发生了大事。   这一声唤醒了吕雉的慈母之心,她把心中的歹念甩去,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冷静道:「萧大哥,这事万万不能怪你,请你起来,我一介妇人让人看到该有多少闲话传出来。」   萧何向来不太喜欢吕雉这女人的聪明,但这时他却庆幸正是她的这一份冷静,才免去不少尴尬的事。   吕雉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当机立断的说:「萧大哥,这样吧,我与你去和几位嫂子说出这一个不幸,然後你再看我们怎样办?去还是留,都听你的。」其实她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如果她的相公真的为了陛下之事而亡,那麽或者可以借此事谋求一些利益?传闻扶苏为人和善而温柔,也不会愿意见到他们寡儿孤母流落街头吧?   吕雉蹲下来,整理了一下刘盈的衣服,柔声说:「盈儿,你乖,留在家中看好门,娘亲有要事要和萧叔叔出去一趟,好吗?」   刘盈虽然年少,但到底不是不解世事,他隐约明白了甚麽,他点点头,急声道:「我会好好看家的,娘亲你放心去吧。」   「乖。」吕雉又摸了摸刘盈的头发,才和萧何走了出去。   一连拜访了剩下三家,听到恶耗的几个少妇全都要崩溃了,幸好有吕雉在,震住了场面,免去萧何这个男人不少尴尬的场面。   ──这也是为甚麽萧何会选择刘家作第一间拜访的对象。   直到傍晚,才把几个女人的情绪安抚了下来,可怜的有几家老父老母在世,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吕雉连同夏侯婴等几人的妻子聚在一屋内与萧何密谈。   萧何也不藏私,把扶苏的交托都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   吕雉从中发现了一丝生机,若之前还想利用扶苏的善心来在乱世中谋求一处安宁,此时她便敏锐地发现这件事要是办好了,得益恐怕不少,说不定在日後她虽不能妇凭夫贵,也能母凭子贵。   其他几人都黯然,六神无主,对此不表示兴趣,直道哀过莫大於心死。   吕雉站出来急声恨道:「你们难道放任项羽这等狗贼在外面逍遥?!还是你们愿意直让我们夫君的心愿就此埋没,跟孩子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我吕雉虽然不才,平日与你们亦无多话,但此时我却不得不站出来告诉大家,若是天下皆乱,又岂会有你我容身之地?恐怕到时连我们的小孩也未必保得住!」   此话惊醒了丧夫的女人,她们茫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坚定──没错,她们还有小孩,她们的相公还留下整个家要她们养。难道她们就这样靠着家财过完下半生?   不!   此时其中一个平日与吕雉较要谈得来的少妇亦站出来,大声说道:「难道杀夫之仇我们不报?难道平日那些流氓乡民恃着县令的关系肆意欺负我们不管?各位姐姐,你们也是有孩子的,至少还有寄望,那像我,蛋也孵不出一个,你们尚且还有一丝寄望,但我呢?可是此仇不能不报,此恨不能忍下,否则你让你们的孩子日後怎样处身立世!依我所见,吕姐姐所说的亦不无道理,难道你们真的愿意让孩子以後活在乱世之中!」   一连的提到了孩子,原本绝望的少妇们都生出了一丝期盼,是的,她们还有小孩要养。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站出来,哑声道:「我们平日大字也不认识一个,全凭吕姐姐你所说罢,你们想我们怎样做,我们就做!」   其余的人也应了一声:「就是。」   其余的妇人亦心有同情,虽然她们的丈夫暂且无事,但内心亦是担忧的,连忙问萧何应当如何。   萧何对吕雉简直佩服得可以,三言二语之间便把这些人调动出积极性。   於是他连忙把自己的计策说出:「夏侯嫂嫂,你娘家不是与县令交好?我看先行……」   几人商议着,不知不觉间夜已渐深。   作者有话要说:刘邦的儿子没这麽早出生啊,他是前211年出生的,为了剧情需要,我提早了一年~~不要见怪> _ <   刘盈我是不会弄死的,他会是申儿的伴读兼好友嗯嗯   其实吕雉要是狠一点,就是另一个武则天了呵呵   可惜她不够狠 54、秦牧重返咸阳   萧何那边暂且不提,三川郡这边秘密的在改建船只,准备从水路回到咸阳。   三川郡正值济水与河水两条河之间的交界,水流湍急,一般船只逆流而上较为困难,但要是照扶苏所说的改建一下,稳定性和难度却是减低了不少。   秦牧与几个工匠商量了一下,觉得把现在的船加删一些零件,扶苏说的方法还是可行的。   只是项羽收复了整个南方後,似乎有点等得不耐烦,开始频频派遣从各种方法想入城刺探密报,这时冯劫守城的经验显示出作用,直接把整个城护得固若金汤,甚至连秦牧在秘密进行的事亦没有泄露出去。   一个月,几艘工匠们日夜赶工改装过後的大船正式出现,在此之前秦牧又让扶苏跟他谈谈现代船只的概述和三国演义内关於赤壁之战的细节,直让扶苏大喊受不了。   「爹啊,不过是本小说,你觉得可行麽?」扶苏抱头在长榻上滚来滚去:「你饶了我吧,我都承认我没好好念书!」   秦牧严肃地说:「我与工匠商讨过了,你所说的大有实展的可能,尤其你现代的……船,对方很感兴趣。」   扶苏反白眼:「反正你们这时代弄不出就是了。」   秦牧不以为然:「此说实在不妥,我就不信集众天下之力无法造出你所说的事物。」   「……加油。」扶苏对於他爹强大的自信真心无语了。   秦牧却计划道要是天下太平之际,关於这方面却可以提升一下,他对扶苏口中所说的世界大感兴趣,只可惜今生只怕无缘一见罢了。   一个月,秦牧的确借用了扶苏口中的现代船只的原素加进了他所造的巨船之中。   只见巨船有三层楼那麽高,吃水极深,加上几艘船用极粗的铁链紧紧相连,人走上只觉得如履平地。秦牧试着让铁匠把铁打成片,用到船上,不但不下沉,与木的相去无异也,船仓还能装着两层的士兵,士兵在内也不会感到不适。   秦牧再把楼船的方形船头改成尖形,破浪时减少阻滞,再在船头加上铁制的尖刺,方便遇到其他战船时进行攻击。   这是秦代楼船的改良版,由於秦始皇的水兵多在江南之地,早已熟习水性,此时已被项羽占去一二,而北方的士兵向来生於乾涸之地,容易晕船,所以令秦牧大感苦恼,不过用铁链紧紧相扣後,的确使到船只平坦多了,没那麽摇晃,只有少数的士兵仍不能习惯,通通都让秦牧留下来守城了。   挑选出来的士兵几日来船上不停的操练,务求尽快熟悉船上的生活,从三川逆流而上咸阳,恐怕没有七八天亦不能成事,若是走陆路,就需要一个月。   秦代的造船技术实在不错,有些看着和现代的船构造别无两样,处处精美极了。扶苏踏上船参观之时,实在叹为观止。   又等了半个月,项军已经频频操练,连天的战鼓敲得人心烦气躁。冯劫本来就是擅守城的,沉着气布置了三川郡一番。   此日入秋的凉风较为清爽,适宜行船。扶苏与秦牧等人悄悄地登上船,船内的苦力一用力,几艘船便同时开动,浩浩荡荡的往北驶去。   申生第一次坐船,感到非常兴奋,在船上跑来跑去,一时又跑回去扯着扶苏的衣摆叫道:「父皇父皇,抱我去看看河可以麽?」   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申生和扶苏也熟悉起来。   扶苏本来没有这时代父亲应该威严的想法,只要申生不皮,他一般都会答应他的要求。   申生在扶苏的教育下也显得懂事多了,懵懂的他明白到一个道理,这世界上承诺是非常重要的,说出来就要做得到。所以他已经很少在口上叫嚷着要把人杀了之类,虽然还是略为娇气,却比起一开始的蛮横要好得多。   「好。」扶苏弯下腰,抱起申生,往船的一边走去。   「风高浪急,陛下请小心。」秦牧沉声提醒。   申生见到秦牧,下意识抱紧扶苏的颈子。在小孩小小的心灵中总觉得他长得好像皇爷爷,跟皇爷爷一样的,只是大家都叫他秦将军。申生就迷茫了,为甚麽皇爷爷不认他,也不认父皇呢?还叫父皇陛下,陛下不是皇爷爷吗?   要说申生最害怕的,大概就是秦始皇。嬴政人前威严至极,皇帝的气势在当时尚小的申生心灵中留下了阴影,所以现在见到秦牧,他就特别害怕。   「没事没事,就在旁边看一下,申儿,抱紧咯。不然父皇一不小心就把你丢进江里,哎呀,那申儿就找不到路回家了。」扶苏打趣地说。   申生立即更用力地搂着扶苏的颈子,直捏得扶苏反了反白眼,吐舌道:「申儿宝贝,你再捏父皇就要死啦。」   申生笑了出来,甜甜的说:「父皇,你真好!」申生很喜欢现在的父皇,他不喜欢以前虽然对着他很温柔,但却从来不跟他亲近的父皇!   「那是!」扶苏得意洋洋的仰头:「记住你父皇是最好的,知不知道?」   「知道!」申生大声道。   秦牧抽了抽嘴角,只觉得这对父子真是肉麻非常,但内心却有隐隐的羡慕,自己就从未享受过父子间这麽亲密无间的相处,即使他的父皇非常宠爱他,却从来未曾对他亲近。   事实上古代的父子关系一向崇尚阶级性的,父亲对孩子极威严使到小孩不敢过於亲近父亲,那怕是最温和的父亲亦会用训戒的形式来使到孩子听话。   像扶苏一样随随便便便抱着小孩实在罕有至极,甚至有大臣以此参了扶苏一本,让扶苏以父子天性为题驳了回去。   自此民间开始跟风,因为扶苏抱申生的行为亦被称为慈父心性,一时间小孩们都很惊恐──父亲怎麽了?为甚麽要抱他们?!救命啊娘亲,父亲疯了,他对我笑!   此时扶苏与申生倚着船边尽演父子情,申生的十万个为甚麽,扶苏懂答的都答了,不懂答就乱吹胡混过去,惹得申生无限崇拜他的父皇,他的父皇简直是无所不能!   这种骗小孩的行为让秦牧鄙视不已,摇头往舱内走了。   莫宁提着酒瓶,又神出鬼没的出现。   秦牧头也不回的道:「事情办妥了?」   「呵呵。」莫宁眯着眼,捻了一下胡子:「你说的事已经搞定了。」   在项羽紮营在三川外堵着他们的门口时,秦牧自然也不客气。   事实上项羽的西楚霸王做得并不得人心,或许是过程比历史上还要顺利和早完成了南方的统一。这时项羽连立一个皇帝的心思也没有,直接自封为王。原楚国之人自然有支持的──例如借子弟给他组成了江东子弟兵,也有不满他的,觉得他太自大的。   莫宁消失的时间就是借机扮成了隐士,潜入南方暗地里挑起这些人的不满,把他们的怨恨扩大,趁机搧动他们另立皇帝与项羽对抗──楚国的宗室死的人不多,完全轮不到项羽自立为楚王。   烧完项羽的後院,莫宁又顺便散播流言,例如子弟兵被项羽都拿去送死了啊,又或者是项羽自傲,杀了不少士兵等等,虽然内容失实,但耐不住真的有人信!例如那些支持项羽的家庭中的老母亲,或者是那些跟项羽出兵的妻子等等……   这些人平日在家中没甚麽发言权,但奈不住她们碎碎的抱怨啊,连带一些原本不信的也开始担心起来。   当母亲生性被引发起来时,她们便闹男人,孩子都没了,脸子还要甚麽?   莫宁把火都烧起来,再加几个柴,然後就施施然赶回来,刚好赶上乘船归咸阳的日子。   秦牧心情极好地勾起一抹淡笑。   莫宁拿着酒退後了几步,警惕地说:「每次你这麽笑,准没有好事。」在秦牧还是嬴政的时代,他这麽一笑,便让到齐国灭了。   秦牧板起脸,面无表情曰:「你快跟扶苏一个样了!」   「唉,说实话的,我还蛮喜欢现在的扶苏小子,比较逗。你以前那个太呆板了。」莫宁摇头摆脑的叹息道。   秦牧默然了一会,又曰:「两个都是我孩子,虽然性情不一,但本性却是一样的。」   「现在那小子比之前灵活多了,说句大不敬的,你也的确不会教小孩。」   秦牧怒道:「我苏儿温文有礼,进退得宜,那有你说我那麽差?」   「那现在的就太跳脱?不好咯?」   秦牧又默然道:「你到底想说甚麽,尽快吧,转弯抹角的不像是你性格。」   「我就直接说了,」莫宁突然冷下脸:「现在的扶苏与你不过只是短短一年间的感情,你现在如此亲近他,不留一点後路,日後恐怕後患无穷。」   秦牧叹然道:「你说的我何尝不懂,只是上辈子我错信了一个人,让苏儿丢了命。今辈子若是再错,就当这条命还苏儿算了。若你此时抽身,我亦不会怪你罢。」   莫宁气结:「我在你眼中岂是这种小人?罢罢罢,就当我上辈子欠了你,不必再多言!」说罢他甩袖而去。   秦牧目送他,转身回到船舱里。   作者有话要说:给你们送上一个小段子,是我想了好久却没有加进去的>/<   *假如苏华穿成了扶苏的小孩子*   当苏华醒过来时,愣住了。   四周的家具怎麽这麽高大?而且还很古朴?!他不是在戏棚里吗?怎麽一眨开眼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了?   「小公子!来人啊!小公主终於醒了!」侍女走进来,见到苏华呆愣愣地坐在床上。   一阵兵荒马乱之後,嬴政大步踏进,板着脸孔努力装作威严,但眼底的担忧却是藏不住的,他轻咳了一声,冷声道:「知道厉害了吧?看你还敢不敢再顽皮?!」   苏华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你是谁?!」   「……」嬴政脸色沉了下去,说:「这是甚麽话?我是你父皇!」   苏华说:「父皇你妹啊,我没有爹的好麽?少来烦我了,导演呢?导演去了哪?不要玩啦!」   嬴政大怒,拎起苏华直接把他按大腿上,狠狠的扁了他的屁股,骂道:「对父不尊,你岂以为我不敢教训你?」   啪啪啪的声音把苏华打愣了……   他第一反应是:痛的?   第二反应是:在外人面前出丑了!   而且感觉这麽真实,自己再瘦也没可能让人轻易拎起啊,这是穿越?   苏华泪眼表示,这不科学QAQ   ==============   打屁股什麽,太有爱了。w 55、借机教育申生   船队一直全速往咸阳前进,原本秦牧想在章邯驻守着的东河郡稍作停留,但是士兵的适应比他想像中好,一些不适的士兵也由扶苏提意,配了一些安神药,在船舱内休息了。   所以秦牧与蒙恬商量了一下,直接挥军直逼咸阳。   扶苏在船上几日无事,此时又没有甚麽娱乐,只好一边逗着申生玩儿。   「……嗯……所以小矮人与白雪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扶苏抱着他,在说童话故事。   「父皇,你刚才不是说是公主和王子的故事麽?」申生指出这一点。   「有啊,有王子的。不过王子因为用马上山时,不小心掉进山崖,死了。所以以後走山路要小心,没有路时不要骑马。」扶苏立即纠正,趁机教育。   「可是为甚麽白雪公主是跟小矮人一起快乐地生活?」申生说:「公主是不应该对平民这麽亲善的,为甚麽要跟小矮人一起生活啊?小矮人是仆人麽?可是仆人为甚麽会让公主劳作?公主应该处罚他们的,这些不好!」   「……」说错故事的扶苏压力很大。   「父皇?」申生摇着扶苏的手:「父皇,你快处罚小矮人吧!」   「唔,」扶苏想了想:「可是父皇觉得,白雪公主也有错啊。」   申生自小受着众人的拥簇,自视甚高,但是他父皇却说公主有错,此刻不禁迷茫起来。   「首先呢,她没有问过主人同意就进入了小矮人的家中,所以被人抓住了,受劳役也是应该的。」扶苏趁机把申生的三观板回来。   「父皇,可是她是公主。」公主是不会有错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为你是皇子或公主就有特权犯法的,平日你打闹奴才,他们虽不显,但心中未必无怨。」扶苏认真地说。   「他们敢?我把他们都杀了!」申生怪叫。   「天下百姓呢?天下百姓都这样对你,你也全杀了?」扶苏问。   「普天之下,莫非黄土。如果我是父皇,那全都是我的地方,自然要杀了。」申生舞动双手。   「你皇叔叔也是这麽的想法,那最後得到甚麽呢?」扶苏又抛出一例。   申生语塞。   「今天下三分,你父皇我迟迟未能至咸阳登基为帝,又是因为甚麽?」扶苏又问。   这种事已经超出了申生的认知范围,他想了好久,不确地问:「因为百姓不乖吗?」   「那百姓为甚麽不乖?怎麽你皇叔叔不杀光那些不乖的百姓?」   申生想答,因为皇叔叔杀不完那些不乖的百姓,太多不乖的了。可是还没有说出来,他突然明白了。天下百姓如此多,他要杀到何时才能杀完?此时他不能说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言论,但心中却油然而生出一股恐惧。   他对他身边服待的人这麽差,他们会不会也想杀他呢?   「父皇父皇,那怎麽办?」申生哭了:「我对他们不好,他们也会不乖麽?」   「不哭哈,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轻易流泪。」扶苏用手袖帮他胡乱抹脸:「所以父皇就让你脾气这麽坏,就算心中不开心,也不要轻易表露出来知道麽?好了好了,我再跟你说一个故事吧,不哭哈。」   申生胡乱地抹乾了眼泪,立即叫着:「我要听故事。」父皇说的故事都很新奇,和别人的不同!   扶苏板着脸,严肃地说:「从前有一个熊孩子……」   申生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有一天……」扶苏悠悠地拖长了声音:「他把自己熊死了。完毕。」   「……」这是申生。   「……」这是又在外面偷听的莫宁的反应。   *   秦牧在房内独自浅酌,看到莫宁摸头叹息地走进去,一阵意外:「平日无事你都不会找我,今日是甚麽风把你吹来?」   莫宁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直把秦牧看得呕心,把酒杯放下:「说吧,何事?」   「你的小孩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莫宁一屁股坐在长榻的另一边。   「你又去偷听了?这习惯要不得。」秦牧说。   「都是你惯成的。」莫宁想,当初他是怎麽一个大好青年被秦牧拐到这一去不复返的路上──嗯,是大好青年没错。   秦牧不说话了,到底是莫宁本身就是喜欢下黑手的性格在先还是当了秦牧的暗卫头领後才养成的性格呢,这个真的不好辩解。   他拿出一个杯子,给莫宁倒了一杯酒。   在船上整日无事,微风轻拂,直教人犯起了懒,眯起眼睛,晃着腿感受这片刻的清凉。   数艘船一直破波直上,苦力们在船舱里卖力地摇动船桨,领头的声嘶力竭的数着节拍。   又过了几天,船队在咸阳城开外数里的小边镇岸边靠岸。   北方的居民虽然受过项羽军队的摧残,但项羽主力是攻破咸阳,咸阳一破,他就接着追击扶苏了,因此这处获得了暂时的平静。   码头上人来人往的,见到插着秦旗的巨大军舰时都一呆,然後忍不住欢呼起来──扶苏在民间的威望比他爹更好。   人们纷纷动起来,让出位置给战舰靠岸,船上的人与船下的人合作,没多久就把数艘战船都停泊好了。   秦兵一个个打起精神下船,被百姓围观起来。   扶苏带着申生,也在众人的拥簇之间下了船,脸上挂着招牌的微笑,一派温和好脾气。   百姓静默了一会儿,爆出了巨大的欢呼,有老一点的甚麽激动的甚麽似的,直道秦朝有望了。   与现代的明星不一样,扶苏才下船,原来挤涌的百姓一下子退後了几步,让出了大道。这镇并不是正式官方承认的,只是来往的船只多了,有利可图,几个村组合而成的,很是简陋。   几个村长立即赶至,他们何时见到这等大人物?只觉得口不成言,张张合合的,以往的能言善道全都被封掉了似的。   扶苏又笑了笑,客气道:「不必如此多礼,我等只是路过客宿数天,会於村外紮营,若有甚麽不便的地方多多包涵哈。」   扶苏让他包涵,村长也不会当一回事的,他们只觉得自己得了大恩得,跪下去伏着直道:「陛下,恭迎陛下。」   扶苏卡壳了,在史内都没受过如此大礼呢,不过也可能是近咸阳的地区民风较为向着朝廷?   扶苏连忙让人扶起几人,温和道:「老人家真是折煞我了,此行若是麻烦到大家,实在是扶苏的不是。」   他越客气,几个老人就战栗,最後扶苏无法,把人打发走後就跟着军队在村外数里外找了一个空地紮营。   此时咸阳城内固守自立的流氓们自然慌了,他们虽然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却总是想着过得一天就是一天,虽然皇宫他们不敢染指,但是大官的宅子都被住了遍,家具被糟蹋得不像样。   扶苏还没有放话要攻城呢,他们就撤丫子立即跑了个没踪影的。   扶苏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复了咸阳,营也没紮好几天,又要拆了。   这是扶苏穿越後第一次来到咸阳,却觉得此城经过项羽和流氓地痞的践踏後,特别破烂,坚守在城里的百姓也过得不好。   扶苏与申生走着,有几分沉默。   秦牧走近他身边,怀念着说:「重生时,我在这药铺内做过。」   「哎,」扶苏打起了精神,应了一声:「那也算有工作经验了。」他又自言自语道:「做皇帝啊,压力大啊,不怕不怕,坏不过以前的生活了。」   秦牧听着,只觉得心中酸酸的,只是这麽多人,也不好做越轨的动作,只好小声地说:「爹在,不怕。」   申生听到了些许,疑惑地抬起头──怎麽皇爷爷又认父皇了?好奇怪!   扶苏心中感动,脸上虽然不露,但还是对秦牧笑了笑,然後赶急加快了脚步。   因为大军急进,除了物资外也没有甚麽,扶苏也只有靠自己双脚走进城了。   此时有百姓推着木头车走过来,让士兵拦着,惊动了扶苏。   扶苏问身旁的士兵:「怎麽一回事?」   士兵答曰:「回陛下,此人想把家中的木头车献给陛下。」   扶苏只觉感动,连忙收下了入城後的第一份礼物,也不管合不合礼了,抱着申生就坐了上去。   ──他大人还好,申生明显已经累极却在强撑,离皇城还有数里,这不是折腾小孩麽?   军队浩浩荡荡的进城,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达敞大的皇宫前。   皇宫前殿被项羽放了一把火,烧得不像话了,侧殿则因为胡亥自焚,也烧掉了,只有後殿因相隔较远,没有殃及池鱼。   扶苏进城後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胡亥的屍首找回出来,到底是自己的弟弟,不好让他死得如此憋屈,没有条件风光大葬,也先找了个地方让他可以暂时长眠於土下。   秦牧看着昔日华丽的宫殿被破坏成这样,只觉得心中是极酸楚的。 56、古代皇权管用   信步在皇宫之内,扶苏偶尔踩到一块残垣败瓦,发出咔嚓的一声脆声。   扶苏他们是上午入城的,但整个咸阳城经过项羽的屠杀後,百姓已经去掉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人要麽就是当时躲起来逃过一劫﹑要麽就是从外地回家,却惊见自己的家园已尽数被毁。现在的咸阳可以说除了那城墙等的边防设施还没被毁光外,其他已经是极为残破。   除行的官员双眼饱含热泪的带着妻子﹑子女等等回到自己的家中,虽然值钱的东西已经被抢尽,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家,他们内心还是很欢喜的。   其他士兵亦开始收拾皇宫,希望尽快回复那宏伟的宫殿,让扶苏可以尽快在此正式登基。   只剩下扶苏一人无聊,带着湘儿便到处逛了起来。   突然走进了一个花园,满园萧瑟,扶苏抬头一看,前方的高楼被熏成了灰黑色,却因为有人工小河的阻隔,才没有被烧毁。   扶苏转过头对湘儿说:「我们上去看看吧。」   「是的,陛下。」湘儿弯身行礼。   其实皇城已变成了半个废墟,已没甚麽景色可言,极目而视,只见四处尽是烟火劫掠後的残破。南方的阿房宫尚未建成,却已无人可建,木材等等堆积如山,或许正是一眼所见,甚麽值钱东西都没有,项军才没有到那边抢掠。   扶苏在楼上吹了一会儿风,突然问道:「你说咸阳会不会回复昔日的光辉?」   湘儿弯礼行礼道:「回陞下,陞下圣明,百姓必然以遵陛下之道为荣﹑以聚皇城之旁为耀,咸阳不出三个月,必定可以回复昔日的光辉,甚至更胜一筹。」   扶苏倏然笑了,有几分玩味:「我的弟弟对他们这麽差,他们就不怕我是另一个?到底是皇权在上的时代,在这时候帝皇的号召力真管用。」到最後已经有几分自言自语。   湘儿听不明白,只是维持半躬身的姿态,默默无语。   这等景色扶苏看了半刻便觉得索然无味,招呼湘儿道:「走吧,申儿那小懒猪睡了这麽久也够了,跟我一起去把他叫起床。」   「是,陛下。」湘儿待扶苏走在前後才小步跟上。   *   却说咸阳城内因为士兵的驻入,到底是多了几分人气。大殿等全被烧得不像话,扶苏便住进了其中一个空置的官邸。   所有官员都忙忙碌碌的,不但要布置关防,派兵巡逻,还要找来木匠﹑工匠等等各种技人把皇城的主要部份重建起来,其他散落一边的就先不管了,先要是扶苏能够先行处理朝事。   扶苏重回咸阳的消息已经经由各沟道散播出去,现在有几处散落在外的县城已经表示愿意重新臣服於秦朝的统治之下。   而虽然三川的战报尚未传回,秦牧捏指一算,自觉在内忧外患之下项羽应该撑不了多久罢。   整个咸阳城或许只有扶苏这个皇帝最为空闲了,甚至他还有空补看以往还没看完的先秦各诸子的经典。   「父皇父皇!」申生叫嚷着跑过来:「父皇你看,这是我画的!我画的!」   申生抓着的绢布上满是抽象的涂鸦,可是他却很兴奋,因为扶苏答应了他的小房间可以由他自己一力布置。   这几天申生找到了事情做,开心地日夜都在计划他心爱的睡房。   扶苏一手把他抄起,放到大腿上,把竹简放到一旁,说:「画了甚麽啊?来让我看看。」   「嗷嗷,这处呢,要放我的小刀……」申生指着上面抽像的水墨画,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   当秦牧踏进来,就见到两父子亲密地交流着意见的温馨场景,顿时烦躁的心也平复了几分,突然不想打破这一副场景。   扶苏早已察觉,安抚了一下申生後,便抬起头道:「有事麽?秦将军。」   秦牧垂目拱手道:「禀陛下,目前工钱不足,国库空虚,依陛下所见要不先徵一次税以应当时之急?」   扶苏没了好心情,拍拍申生的屁股示意他出去。   申生乖乖抱着绢布,在官人的帮助下迈着小腿离开了。   「我的钱也不够了吗?」扶苏问。   「陛下,你的钱财实在不应如此花费,应当留下以防後患。丞相等官职应当先召来人手,不应如此疏懈。」秦牧见没有外人在,也放松了,随意地坐到扶苏身边。   「丞相我想等萧何来做。」扶苏想了想,萧何的才能应该满强的,在历史上可是把刘邦的家务事打理得妥妥当当。   秦牧皱眉:「此事不可轻易,萧何虽然有才,却始终无大功在身,当日我虽属意李斯为相,但到底不能立即为之,而是等到他累积了足够功劳,才能使众人诚服焉。此时你一拔萧何为相,叫其他老臣该如何想法?恐怕会寒了众人的心,以後不再与你卖力。」   「哎。」扶苏头痛:「可是我又不知道谁可以做丞相?他们我都不熟啊!」十数个贪生怕死之辈中再挑人?扶苏宁可重新找一个。   「你的想法实在不妥,须知道他们或许为人不行,不忠不义,但能力却是一等一的,不然岂能事奉主朝至今?你因疾而忌他们三分,这样恐怕天下也无能予你所用之人也。」   扶苏抿了抿嘴,破罐子破摔道:「那就把那个奉常甚麽……升做丞相吧。」作为一个敢第一个早朝便向他开炮的人,应该比起其他人来得勇敢,那就挑战一下新朝的烂摊子吧。   秦牧有几分怔然,曰:「连谨这人虽无大能,却是正直之人,只是……罢了,到底是你的意思,就这样吧。」   「只是甚麽?别说一半不说另一半啊!」扶苏紧张:「难不成他有甚麽RP……不不,难道他过往有甚麽失误的地方?」   秦牧想了想,此人为人无大过,只是过於迂腐,因此在他在位时只能做至奉常一职便为至极。   「无事,不过他父亲曾直言上表指斥我为政之过,最後让我砍了罢。」秦牧淡然道。   「……」扶苏此刻觉得奉常一开始就对他开炮真是太温和了,要是他,对着仇人的儿子肯定砍开十多段再算。   「皇权真好用,不然爹你多几条命也不够赔的。」扶苏感叹道。   秦牧看了他一眼,教训道:「你乃堂堂一国之君,天下百姐尽为蚁民,你亦不必多在意,否则有失你皇帝的身份,还有现在的申儿也让你教得太温和了,失却了以往的锐气。」   「还锐气咧。」扶苏无语:「我不过认为百姓乃是国之最重要的部分,没有百姐没有家,何来有国?对着空空的土地大喊我是皇帝吗?蠢死了。」   秦牧崇尚法家,显然对这些儒家的理论哼之以鼻,亦是儒家一套是可行,六国也不至於被他所破。   扶苏在现代这麽多年,或多或少也受着这些的影响,加之他之前也是小百姓一个,自然对於百姓的苦况感同身受,代入感也强了不少。   两人生长的环境不同,接受的理念不同。依扶苏所见秦朝的灭亡有几分也是因为严刑峻法之故,百姐活得胆战心惊,加之有更为离谱又无能的胡亥出现,反也是必然的,但没有胡亥,他们也未必不反。   法律是好事,但照扶苏所见却不能过於严苛,像偷点东西便要把人家处死实在不可忍也。   「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就好了。」秦牧最後只是这麽应道。   「不会不会,但是有些规条真的需要改改……你让少府计算一下我们还需要多少的钱财?然後看平均分到每县又需要徵收多少?若是不多,由我填上罢……」扶苏把话题引回到正题。   秦牧又看了他一眼,叹气道:「罢了罢了,这点钱爹帮你摆平,你不必再烦忧了。」   「爹你要把你私房钱拿出来啦?」扶苏振奋,一时间心中猜测起秦牧到底自留了多少钱?   秦牧伸手作势要打他:「你这不孝子,连爹的棺材本也贪?」这句话是从扶苏处学回来,此时秦牧用起来居然少却几分威严。   秦牧又道:「你需知大官府邸虽毁,却未尝没有几处隐密藏财之处。挪用一二,也够你现在建起几个主殿了。」那些大官总不能逃难时带着一车车金银逃跑,那样太显目也容易招贼,所以他们会设几个隐藏的收藏点来摆放。那些暴民和项军的士将不懂这些门道,把表面上的东西抢走就算。   ──不见剩下的十多个官员的家属见到府邸被劫,完全没有半分伤心的神色麽?   「……」扶苏无语道:「爹,你太坏了。」把人家的私财劫来用!   秦牧不以为意:「反正他们也未必能回来,不过是先拿来用吧。」只是皇帝要去的东西,自古以来都不会还的。   不用收税又能解决财政问题,扶苏把心一横,就当自己劫富济贫了:「好,一切依你所言。」 57、扶苏的病皇后   又过了三个月,这时已经由秋入冬,咸阳开始出现漫天飞雪,寒冷非常。   此时咸阳的主殿经过日夜的赶工,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扶苏已经可以自府邸迁入宫殿居住,而与此同时,他素未谋面的妻子亦几经艰辛的赶到咸阳。   原本路程并没有这麽遥远,只是扶苏的妻子抱恙在身,赶几里路便要停下休养半刻,走走停停之间让到这原本才一个多月的路程延直三个多才到达。   扶苏原本挺有兴致看看自己的妻子长成怎麽样的,只是她刚抵达咸阳,还没来得及见扶苏便又宣布病情告急,需要召太医抢救。   扶苏囧然想,好吧,他要体谅自己的妻子有够病弱的。   申生早已习惯他的母亲不时的虚弱,因此听到母亲到达咸阳也没有吵着要去见她,在这点上他显出了超乎他这年龄的早熟。   同行到来还几个侍妾,不过扶苏兴冲冲的看了一眼後便失去了兴趣。   择了一个吉日,经过酬神等等的仪式,一身正装,眉目清朗的扶苏在侍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正式迁入皇宫。   扶苏先要绕城一周以表示这咸阳已经正式由他嬴扶苏接管统治,沿途的百姓挤拥,对着扶苏或拜或围观。   的确如湘儿所说,虽然扶苏收复咸阳时,它已经变成了半个死城,但经过三个月的恢复,街道的作坊等等已经重新开业,回复昔日的繁华。   扶苏跪坐在御辇之上,冷然直视前面,肃然的表情显然和以往有着极大的分别。   一老翁抚须叹曰:「此乃天子之范,若其父之威也。」   这一天,扶苏穿着厚重的礼服折腾了一天,到旁晚的宴会时已经脸皮都僵了,面无表情只是因为做不出任何表情了,循例与大臣等对演和看完一轮表演後,早早便退席去休息。   此时他身边又添了数行人,除了湘儿和四大‘绿’外,还有数十个宫人在他的御殿中忙碌。   扶苏只消吩咐一声,已经很快有人准备好御池供扶苏沐浴。   扶苏泡在敞大的池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环顾四周,只见全然是由白玉铺设而成,纯黄金造成的龙凤等代表吉祥和神兽的装饰把这个空间点缀得金碧辉煌,在灯下闪烁着令人炫目的光辉。   要是说扶苏最满意的,大概就有这麽大的沐浴池了吧?   他舒服地作了一个游泳的手势,扒开了水,又踢了几下,开心极了。   只是想不到一年前他还是一个现代的二流小演员,如今却变成了皇帝。   扶苏以池面为镜,水里的人样糊涂不清,随着水波潾潾。   扶苏双手掬起少许的水,叹了一口气。   那副样子说是自己的,却又有少许不同,或许是‘扶苏’和‘苏华’的合体而成吧?   不知以後会变成怎样?   他分开双手,水沿着手掌流回池里。   *   扶苏穿着正装,跪坐在大殿上接受百官的朝拜。   连谨虽然只是代丞相,却一脸正色一丝不苟地报告着他工作的各要项,唯一庆幸是因为扶苏的强制要求,总算把水份去除了许多,但余下的也说了近半个时辰。   「……所以依臣所见,陛下应广纳贤才,以补朝中之缺。」连谨说完後行礼:「望陛下能多加考虑。」   如今扶苏手底下的官员还是那麽十来个,显然是有点不够看的。   扶苏唔了一声,问道:「众御家有何意见?」   一人伏跪而出,曰:「臣认为应该广招能人,命仕子作交章以选录。」   扶苏觉得这也公平,而且他对这世界有甚麽能人啊,还是不要胡来,交给百官选拔,然後叫他爹帮他监测好质量。   「嗯,好,就照你所言去办吧。连谨,你负责这件事。」有一个死脑根的下属来使使还是蛮不错的,提前是他别老是抓他痛脚。   扶苏突然记起了一个人,又说:「现在三川冯劫守住,你去草拟一份圣旨叫李由回京吧。」李由原为三川郡的郡守,但因战乱,倒是让冯劫喧宾夺主了。扶苏怜他也是个有才的,而且在他初落难时亦鼎力相助,虽然其父李斯间接使到‘扶苏’身亡,但是念在他有功份上,扶苏决定把他提拔起来重用。   毕竟虎父无犬子,能当得三川郡的郡守也是有几分才能的。   连谨身影一顿,然後大声应道:「是,陛下。」他个人是非常不喜欢李家的任何人,昔日李斯权倾朝野,而且大胆作乱,若非他一人之行,岂会导致天下大乱?在连谨的认知中,这等奸臣应该早被诛杀。   扶苏自觉了却一件心事,继续跪坐回去听各人的汇报。   早朝後,扶苏回到侧殿处理公务。看着一叠叠竹简全都是这处缺钱﹑那处缺钱的,扶苏真的很苦恼,趴在桌上玩手指。   宫人小步走进,小声说:「陛下,秦将军求见。」   他爹!扶苏精神来了,立即说:「快请!」   秦牧大步走进来,对扶苏行了一个礼。   扶苏跪坐到脚麻,就放松了自己踢踢腿,按摩一下双脚,一边说:「爹啊,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城楼那边忙麽?怎麽有空来探我监啊?」   「难听,甚麽探监的,你又不是坐牢!」秦牧又被气着:「口没遮拦。」   扶苏半身趴在台案上,郁闷道:「不是嘛,整天困在这个金丝笼,我都快忘了外面世界是怎样了?这跟坐牢有甚麽分别,不过是大一点而已……」对於热爱到处旅行的扶苏来说这简直不可忍!   秦牧默然,这种感觉他也曾经尝试过,只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已经习惯……   「不说这了,你找我又有甚麽事?」扶苏甩掉鞋子,直接踩到地上做舒展的运动。   「……城墙有数处破损,需要钱财去维修。你真的不要徵税?」秦牧问。   「现场才刚立冬,徵也徵不来多少吧。」扶苏郁闷:「钱钱钱,那处都花钱!你看上面那一箩竹简就是在问我要钱!天啊,我那来生出这麽多钱?」   秦牧也无言,他虽然把一些空置的官邸中搜出了些许财物,却远远不够整个咸阳城运作的。   扶苏踱步,一边喃喃自语:「钱啊钱,怎麽生钱?做生意?做甚麽生意?」   秦牧皱眉道:「不可,经商之人低贱,若你一意孤行恐怕难以收拾後果。」   扶苏挥挥手:「低不低贱还不是靠我说?以前商朝也是商人极多,只是周代重农抑商,要是我弄个皇商甚麽出来,谁敢说半句啊?啊,我觉得皇商这主意不错,但我们卖甚麽呢?」   秦牧见扶苏一心扎进了行商之中,也不劝了,改为道:「宫中无所产,若要经商恐怕极为困难。」   「是啊,要比较特别的才好……」扶苏看向窗外。   窗外细雪分飞,缓缓的飘着,宫人正勤於打扫,务求使到各个角落都乾乾净净的。   「冷呢,这个时候总要一些活动暖暖身才好,嗯……」扶苏脑中不停地运转,一个个想法冒出,但又被他否决,不是他不知道原理就是这时代根本做不出来。   突然他想到了少年时自己与同学郊游的片段,立即喔了一声:「我有主意了。」   「不可过分。」秦牧淡淡地提醒。   「嗯嗯!爹啊,商量点事呗……」扶苏凑过去,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秦牧瞥了他一眼,淡然道:「说!」   「我这个想法呢,还需要一点技术的支持……你嘛,帮我批几天公文,行麽?」主要是扶苏觉得闷了,他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不然也不至於放弃安稳的工作而跑去做演员,一来是他觉得演戏是他的兴趣,二来也是因为演员的自由度和弹性较大。   「你已为皇……」秦牧背过手,就开始语重心长的教训他。   「停停停,你就说一句?行不行?」扶苏紧合双手,可怜兮兮地说:「爹啊,反正你也干过这麽久皇帝,我是新手嘛,整天坐在殿中批公文,闷啊,还不带休假的,一年也就只有那麽几天放假……」想想,在古代当皇帝还真悲摧,管理一个国家而且这时代科技不发达,也不能说发邮件甚麽的,只能一辈子被绑在皇宫里,有些皇帝甚至至死都没有踏出皇宫一步。   秦牧想了想,毕竟照扶苏形容的那个时代的确比现在自由多了,加上甚麽那个叫网路的人传递消息这麽迅速,四处旅行也不防碍公事,此时让扶苏整天待在皇宫内恐怕不能习惯。   他警告的瞪了扶苏一眼,道:「此乃你之职,稍为休息可以,却不能长久。」   扶苏眼睛一亮,立即大胆地拍了拍他爹的肩:「没问题,你一个月帮我代几天就好了!!!」所谓得寸进尺说的就是扶苏这种人。   秦牧默然。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担心的女人问题,扶苏的皇后就是这样病歪歪的……   连炮灰都算不上……出场机会?不一定有哦……   外加,准备着扶苏和秦牧的感情问题…… 58、秦代的自行车   扶苏批改公文的侧殿底下有一条暗道,问准了秦牧的同意,他便每天与秦牧交换,秦牧自密道进入侧殿代扶苏代为批改公文,而扶苏则换了衣服,秘密出去找宫中所豢养的工艺人暂住之处与他们商议如何造出他脑中之物。   扶苏想到在这时代实现的第一种东西,嘿嘿,就是自行车!   这是缘於他每天上朝下朝都需所费颇久的时间从自己的宫殿中乘御辇到主殿上朝,这由人力‘启动’的御辇不但慢而且闷。这时代又没电子产品解闷,要是有,扶苏坐一个时辰都没问题。   除了这一点外,还有就是在现代扶苏也有自行车用来代步,而且那时他还没有出名,修车等等都是自己一力学会的,要是除去刹车制,自行车的原理应该这个时代可以制造出来。   扶苏兴冲冲拿着自己画的图样往工艺坊赶去。   此时工匠们正为到各殿添置的物品进行赶工,监工头一边托着茶杯,一边晃着二郎腿坐在一旁,不时呼喝几声:「喂喂,那个,做快点啊,不然陛下要是追究起来,就唯你们是问。」   「义畅!」扶苏高声叫道。   监工的在早前扶苏查收各殿时早已见过,此时见扶苏独自一人前来,立即惊得连忙跳起来行礼,结结巴巴的说:「陛……陛下!」   其他的工匠亦立即伏跪了一地。   扶苏摆摆手,不在意的说:「免礼啊!」   「来来,这次来是想来找你们弄样东西的。」扶苏摊开绢布,上面画着几个简易的图画,分别是各零件的细节图还有组成後的自行车。   义畅迷惑不解,道:「陛下,属下愚昧,这是何物?」   「哎,你别管啦。做得出来不?」扶苏问。自行车虽然简单,却不知这时代能不能理解并造出来。   问义畅,义畅也不懂啊,他只负责监工的。   他随手指了一个工匠,叫道:「你,对,就是你,过来。」   那年长的工人弯着身,状态极恭徐步来,一躬身道:「参见陛下。」   「你来看看这弄得出不?」扶苏又把绢布给他看了一眼。   工匠认真的把图上的画都看了一遍,有几迟疑道:「启禀陛下,有几样小物倒是不难,只是……」他指了指铁链那处,比划道:「这样该如何弄成如果小巧的洞?小人做了工匠这麽久,还是第一次见的。而且陛下的图样并无尺寸,实在……」他吞吞吐吐,不敢直言扶苏之非。   扶苏拍额,叫道:「看我这记性,都忘记标上了。」   工匠依然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扶苏从一旁的台案上拿起一枝笔,因为不知道古代的单位是怎麽算的,就比划着跟他们说:「轮子大概这麽高吧……」在大腿对下的位置比划了几下,「然後车子大概到我腰间至胸之间,这个可以调节的。其他零件你能跟着这图看需要多大吗?」   工匠认真地再细看一遍,弯身道:「不知陛下是想用於何处?」   「这是车子!我打算,嗯,叫它自行车。是我想出来的,看能不能实现咩。」扶苏厚颜无耻地直接冠上自己的名号。   「小人明白了,小的会努力把这车子研究出来……」工匠口气谦卑极了。   扶苏急了,他可不能长期逃班啊,等到这些偏殿的东西弄好了再做他的,没有他看着他真怕这些工匠看不明白怎麽组装和结构。   「义畅,你能否空出一两个人来我这边把半成品弄出来?」扶苏直接对工头说了。   「当然没问题,陛下。」义畅谄媚着笑:「绝对可以可以,你,和你,过来,不用再做了,其他人帮他们把工夫完成。」义畅指了刚才点出来的工匠和另一个,然後弯腰对扶苏说:「陛下,人手够吗?我可以让他们都停工来帮忙的。」   「不用了。」扶苏应了一声,然後对两个工匠说:「跟我去另一间房吧,我们研究一下怎麽弄出来。」   「小人惶恐。」两位齐声道。   扶苏把人领走,找了一间空置的侧殿,看了看,说:「这处吧,够空的。」   身後跟着的宫人立即机灵地把工具和材料都放好,把整个地方打扫乾净,短短一刻间便把原本铺着灰尘的侧殿打理得乾乾净净。   扶苏把绢布铺到台案上,把人招呼过来:「来,看看要怎麽做。」   「小人惶恐。」两个工匠弯身行礼,亦步亦趋的向前,也不敢接近扶苏,只敢踮着脚看。   扶苏被他们小心翼翼的动作弄笑了,一手抓着一个扯过来:「站近点,这麽远看毛看啊,我又不会吃人,至於这麽怕我吗?」   两个工匠僵着身体,手脚已经不知怎麽摆了!   *   扶苏一连溜出去三天,秦牧已经觉得有点过了,在扶苏回来时秦牧拎着他提到密道的一个小室,冷着脸说:「我已帮你批阅了数天,你待何时回来重掌公事?」   扶苏的表情特别无辜:「可是,我的自行车到最後阶段了。」   「你是皇帝,不应与一众工人混集一堆,成何体统?此事交由宫人代为传达你的命令即可!」秦牧怒道,扶苏明白就是借口偷懒。   这种扶苏自然知道,到了收尾的阶段已经没有他甚麽事,可是不务正业了几天,他已经不想再对那些‘之乎者也’了!   「明日之事,你应自行处理,我有事,不便陪你胡闹。」秦牧冷声道。   ──假期结束了,扶苏表示悲伤。   *   经过工匠和铁匠们的研究,秦朝第一部自行车终於被研发了出来,纯木制的手工,为了彰显皇室气派,还在上面雕了龙……   扶苏看到时,真的抽了抽嘴角……   扶苏弄出来的是没有辅助轮的成人自行车,这玩意除了扶苏外,没人会使用,於是扶苏决定用‘龙体’来亲身试验一下。   说真的,木头做出来的轮子,加上这时代没有橡皮的技术,也弄不出充气的轮子,扶苏踩着,觉得总有几分不习惯,但总算能动起来,就是比较颠。   扶苏踩着踩着,觉得整体来说还是很满意的。他拉风地跳下车,吓得宫人急行前了几步想扶着他。   扶苏摆摆手,挥退了众人,对工匠们说:「不错的,加油,要是有铁造的就好了。」   扶苏已经想好了,赚钱一定要从富人身上赚回来才比较多,所以他决定卖两种自行车,一种是纯木制的,另一种是主体用铁制,加入各种的装饰,开大价钱卖!宣传语就是高贵﹑与众不同,相信一定有大官或是富翁买回去──冲着他的脸,不买也得买啊!   他很自得,勉励了工匠一番後,踩着这第一部自行车去向他爹摆显去!   出了宫後,一路上扶苏威风八面的踩着自行车,四周的百姓都有几分惊叹,有几个甚至小步跑着跟在扶苏身边试图与他搭讪。   「兄弟,这玩意是哪来的?」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想要伸手截住扶苏,抢走他的自行车,让扶苏一脚踢开。   扶苏帅气地用脚刹车,摆出了一个姿势,挑起眉毛说:「关你甚麽事?敢动手?来啊?」那样子真是比流氓……还要流氓……   扶苏显出的那一手不知是不是吓怕了众人,还是觉得穿得这麽高贵的公子一开口说话的反差太大,有几分反应不来,都愣住了在路边。他借机用脚一滑,直接溜走了。   此时正值中午时份,秦牧正在自己的府内大殿中办事,便见到扶苏兴冲冲地提着他所谓的发明品直接冲进他家时,脸上实在不知摆出甚麽表情。   在他看来这个根本就是玩物丧志的表现,可是扶苏这麽高兴地跟他介绍时,他又舍不得说一句不好。   「嗯,不错。」秦牧勉强赞了一句。   扶苏立即兴奋起来:「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的,来来,我试给你看!很顺溜啊!」他围着秦牧踩了几圈,那小样子真是得意洋洋极了!   秦牧本来不重视,但渐渐地他看出了些许的用途。   自行车比一般马车要小巧,而且不费畜生之力,只需一人坐在上面用力踩着便可以运动,速度虽然比马匹要慢,但是不用喂食也不用找地方饲养,要是人人手上有一架,那麽赶集甚麽不是方便得多麽?   「停。」秦牧叫住了扶苏,认真地研究着自行车:「此物可以大用焉,只可惜却不能携物,只能作赶路时用了。」   「简单啊,在後面加个木板,上面放个箩不就可以用来装东西麽?」扶苏的鼻子快要翘上天了!   秦牧啧啧称奇:「这设计实在巧妙,此链子我亦前所被见的,世上竟有如此小巧的链子,几个运转间自是带动了双轮。若是用之於马车之上,恐怕亦无不可也。」   秦牧板起脸,严肃地说:「此物可谓造福於民,你好好干,不要随意行事。」   「知道了知道了!」扶苏被认同,心中是极为欢喜的。 59、秦爹发现了嗷   若说扶苏一开始想弄自行车就是拼着一个消遣和‘上下班’时不用坐御辇那种又慢又拖的交通工具,却让秦牧发现了当中的好处,因此大力地推行,甚至让工匠们都搁下手上的工作,全力制造出自行车,还在民间收购了舖子,打算作为官方第一件自行研发的产品出售。   扶苏作为好爸爸,然後也不会少了申生的份。   於是三轮车被造出来了,身体被造成马匹的形状,看上去很童趣,踩着也不快,但胜在够安全。   申生收到这份礼物时,眼睛都亮了,更顾不上礼仪,一屁股坐下去,嗷嗷叫的让扶苏教他玩。   自此宫人就能见到他们的小公子,蹬着三轮车在皇宫内四处玩乐的场景。扶苏沉思着申生的生活太无聊了,又给他弄了七巧板等等小型的智力玩具,弄得申生有几分玩物丧志,扶苏被秦牧教训了一顿,才管束起来。现在是每天做完太博布置给他的功课後,但可以耍乐。所以申生做功课那个飞快啊,完全不像以往的磨蹭。   过了一个月後,第一家皇家所开的店舖终於开张,扶苏更是在开张前便宣传了,例如派张传单等等,让百姓十分好奇这是卖甚麽的店?   一排木制的自行车被整齐地排列在店内,还有经过培训的人员在店前试用着,旁边有能言善道的人介绍着,甚麽是陛下体恤百姓的辛苦,特意弄出来给大家代步用的,又把自行车夸到天上有地下无,加上店前的表演,不少人都有几分意动。   至於大臣们早就得到了消息,也……喔,用扶苏的说话就是每家都预订了一辆自行车,富贵点更是订上十几辆,极为爽快。   ──他们觉得重点不是车,而是拍皇帝的马屁啊!当然之後试过了後都觉得比起坐桥子的确快了不少,就是有点不雅,穿着官服踩自行车上朝甚麽……   虽然这时代的人还没有做运动可以强身健体的意识,但扶苏说了,这种健康又有趣,让一直坐着的百官也有一个锻链的机会,所以百官难得地没说甚麽反对的说话,一致的好评!   有些性格爽朗的不计较甚麽雅与不雅的,他觉得能节省了上朝的时间,在家中又能睡多一会儿,挺好的!而且也能省下请轿夫的费用,他们在到手的一刻立即踩着上朝,成为了清晨的咸阳城里的一道风景。   有些脑子灵活一点的,立即就把马车改造了,前头用自行车拉车来招客人,生意也挺不错。   而申生的三轮车也有少量出售,当然就没申生那辆这麽精致了,也分了普通和精美版的。一些家有余财的人家都偏向给小孩买一部,不说别的,冲着小公子申生也用着就值得买啊!   一时间自行车成了咸阳的大热,而扶苏亦赚了不少钱,可以补上各杂项的支出还有剩余,他很得意!   扶苏以为自行车制造并不复杂,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仿品吧。但他的确小看了皇权在古代的威力,至少他卖了两个月,都没有盗版出现,一直都是他独售的,倒是有些脑子灵活就在店内买了不少,到地方高价销售。   一个冬天过去了,又到了春意洋溢的时候,也是战事开始提上行程的时候。   现在朝中商量的事是何时派兵与项羽交战,与派何人去。秦牧耍了小计谋使得项羽暂停了攻下三川郡的打算,开始转而安定他後方的反对声音。而南方方面一直没有消息,直到开春之际,扶苏才收到了萧何传来的短短几个字:「安好勿念」   扶苏感叹,这个时代的消息有够济後!那时他能爆发小宇宙发明电话甚麽就完美了……   另一方面,李由入冬後赶至咸阳,现在职居长史,与他父亲在秦始皇初期所任的官职是一模一样的。由於位置尴尬,他在朝堂上一向少发言多听,以谦逊的态度使到其他旧臣心中也平和了不少。   这次出征他强烈要求随军出战,与他父亲的纯文臣身份不一样,李由也是个能干,他有感这次机会要是把握不住的话,恐怕这一辈子真的这麽完了!   他必须重拾李家的光辉,延续李家在朝中的地位,现在扶苏感恩於他适时的投靠,但谁又能知道以後会怎样?   所以他要争,争得光明正大!   秦牧是直接向扶苏请命出征的,扶苏听到一愣,有几分不可置信的冲口而出:「你要离开我了?」   甚麽鬼话?!秦牧又皱起眉头,他发现自从遇上扶苏後,他所皱的眉头比他上辈子加上来还要多!这个扶苏真让他无可奈何,却又舍不得责骂。   扶苏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心底话,立即修饰道:「不不,我是指……留在咸阳也蛮好的,为甚麽要出征啊?」   「大丈夫应成就万丈功业,自然必须行军打仗!昔时我身在高位,左右动弹不得,如今能有一机会让我一展所长,岂可因而退缩?」秦牧说得雄气万千,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   扶苏抿嘴,任性地说:「我又要去。」   「不可胡闹!你乃金身之躯,岂能随便轻贱?」秦牧喝道。   「爹你也是金身之躯啊,你可是秦始皇!」扶苏恼道。   秦牧实在不明白为甚麽扶苏反应如此激烈,彷佛就怕他一走了之似的。   看着扶苏眼底的不安,他叹气曰:「你且不必担心,一日天下未平,我亦不会就此罢手,必定扶助你左右!」   「那天下已平呢?」扶苏固执地说:「是不是和平了你就要走了,要离开我了?」   「大丈夫何患至此?你乃一国之君,对我不必过依赖罢!」秦牧道。   「可是我不想你离开啊,我想和你一起共享这个江山繁荣,我是说,你是我爹不是麽?」差点把自己的情谊说了出来,扶苏连忙补救道。   秦牧内心悚惧,激起了冲天巨浪。   隐约间,他似乎明白了扶苏对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扪心自问,为甚麽扶苏会生出这种错觉?   扶苏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他刚才那番话已经露出了他些许的端倪,他是会演,但秦牧观言察色的本领岂是他一介小子所能及?   秦牧面上不露心中的惊疑,但是已经有退却之意,他第一次用强硬的口气对扶苏说:「你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请陛下下旨,臣将领军出征!」   自从扶苏穿过来後,除了第一次见面,秦牧何时对他完全狠下心肠?此时见秦牧脸色完全沉了下来,眼中尽是冷意,竟然半分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口张张合合了几次,最终还是艰难的说:「我……我批准了!」   秦牧甩袖而去,临出门口时他听到扶苏微弱的声音几近哀求的说:「你不会一走了之的,对不对?」   秦牧无话,直接一躬到底,然後长辞而去。   二月初春之时,大师已经准备妥当,此行蒙恬守都,而秦牧出征,李由从旁协助。莫宁无聊,也跟去凑热闹,反正他已经把所有权柄都交到霍豪的手上,此时霍豪已隐於宫中,作暗卫的头领。   靠着扶苏的自行车,国库倒不至於过分空虚,大军出征之际,扶苏终於向国内征了一次税和军兵。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由扶苏送出城,扶苏极为不舍的对秦牧说:「此行安全为上,决不可以身示险!」   自从发现了扶苏对自己存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後,秦牧已经尽量减少与他接触,所幸因为军务的关系让秦牧有借口忙碌,不必再面对扶苏罢了。   此时一个多月不见,秦牧都有几分无话,看着扶苏难掩眼底的青肿,足见他整夜未眠,这对於一个贴床便能呼呼大睡的人来说是极为难得的。   正知道扶苏是多麽无忧的人,秦牧心底微酸,原来硬朗的心也变得柔软,用上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口气如此轻柔的说:「陛下亦要多加小心,此时初寒未梢,还是多加几件衣衫罢。」   「我……」扶苏这一刻突然多愁起来,他害怕秦牧要是这样一走了之,再也不见面的话,那麽他绝对会疯了。   在不知何时,他已经依赖起这个一直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身影。是亲情?是爱情?他已经分不清!下意识就想紧紧抓着对方,不想让对方离开。   这份占有慾令扶苏心惊,也让他在秦牧面前更为插科打诨,并不希望对方看出半点端倪,他明白秦牧是怎麽都不可能回应他的感情。   秦牧领着几营的军兵出征,浩浩荡荡的南方摆平叛乱。   直接走到很远很远以後,他背後彷佛还能感受到扶苏一直看他的目光,只是他不能回头,只能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60、扶苏的难题?   秦牧在军营里喝着清酒,浅浅的,却不醉人。   莫宁掀开帐篷的门,大咧咧的走进来,随即坐到秦牧旁边,也拿起一个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秦牧眼角也没有看他一眼,依然沉醉在自己的思维之中。   莫宁先说话,他问:「你怎麽了?前天的战役你所犯的失误并不像你的风格,是不是心中有甚麽事郁着?我们两兄弟,有甚麽不可以说的。」   秦牧有几分犹豫,只是扶苏喜欢他这件事他万万不可能跟别人说的,但他自己却又钻牛角尖,总觉得乱糟糟的一团,完全解不开这死结。   「如果我说要是扶……不,我是说,要是我喜欢上苏儿怎麽办?」秦牧问,但下意识地还是保护起扶苏。   莫宁才刚喝到嘴里的酒立即喷出,呛到了。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秦牧,怪叫:「咳咳,你不是耍我玩吧?你这可是乱伦。」那怕像莫宁这麽荒唐的人也无法接受啊!   秦牧更为心烦,挥挥手道:「罢了,你就当没听见吧。」   莫宁心念一转,便从惊吓中回过味来,秦牧一向不是这种变态,那……   他脸色变了变:「是不是扶苏那小子又出了甚麽难题给你?」他深层的想了想,扶苏那小子根本不近女色,他身边的湘儿风姿绰绰,也不见他心动过半分,更别提他的侍妾们至今还独守空房了。   一个成年男人有美女不碰,整天埋首公事,根本是极为不正常的!说他讨厌女人的话,又对湘儿和四绿很好……只是现在回想起来,扶苏一天到晚不坐好的赖在秦牧身上分明别有所图!   莫宁心中凌乱了,难道扶苏那小子学之前的魏王一样有龙阳之好?可是……可是秦牧是他爹!   「没有的事,你别乱想。」秦牧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开始後悔自己犯傻把心中的烦恼跟他说了。   「我出去训军了,你自己喝吧。」秦牧觉得没意思,丢下酒杯,整理了一下盔甲就大步踏出。   莫宁惊醒过来,连忙追出去说:「等等啊兄弟,你可不要理会扶苏那个变态……」   *   另一边皇城,今天难得公务少了点,扶苏把文件都批完後,就去公子殿寻了他的宝贝儿子,打算下午跟他出宫玩。   申生抱着扶苏的颈子,兴奋得很。   两父子换了一身普通的平民的装束,就出宫溜达去。   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百姓显然精神不错,市集上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小贩在街旁叫卖,各种东西都可以在此找到买卖。   申生虽然不是没有出过宫,但是以往都是由下人隔着他与其他人,坐着马车匆匆而过,那像现在可以拉着他的父皇,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到处钻来钻去。   他看着其他独自到处跑着玩的小孩骄傲得像只小孔雀──我有父皇,你们有麽!   扶苏看着小孩之间的互动有几分好笑,这个年代的民风纯朴,这些小孩被蔑视了也不见生气,反而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扶苏怎麽一个大男人大白天不干活,反而和小孩出来逛市集?要知道这个时候多数都是主妇们买菜购物的时候啊!   市集必备的各种甜食,还有极为受小孩欢迎的糖葫芦,小贩拿着扎满稻草的竹子,上面插着红彤彤的糖葫芦,一个个晶莹剔透,很惹人垂涎。   申生眼前一亮,望向扶苏。   扶苏正想含笑的让他去挑选,突然脸色一变。   糟糕了,以往都是由湘儿帮他付钱的,他自己也没有带钱袋的习惯,但湘儿让他甩在宫中了,也是说他现在身无分文──   扶苏考虑问暗卫借钱会较丢脸,还是乾脆跟申生承认自己忘了带钱会较为丢脸?   申生还是一脸期盼,扶苏做作的叹了一口气,抱起他,哀伤地说:「爹爹也想给申儿买零嘴,可是家中已没有余财,只恐怕要委屈申儿了。」   申生有几分懵懂,他作为扶苏的嫡长子,太博教育他时自然不会把他当一般小孩教会识字就算了,有时亦会跟他谈谈国事,枉论他懂不懂,总归有一个明白就好了。   他自然知道朝中已经没钱,只是他不明白,没钱向百姓要不就好了吗?   他把问题问出来:「父……爹爹,为甚麽不徵税啊?徵税了我们就有钱。」事实这个问题他也问过太博,只是太博那能说那是你爹毛病,憋死了也不徵税?只能含糊地说徵税多了对民生不好之类便匆匆带过。   「是啊,就算我之後回宫发布命令徵税了,我们现在也是没钱啊。」扶苏答得光棍。   申生露出迷茫的神情,很不明白这是甚麽意思。   「宝贝,你想啊,要是我们没钱就向百姓徵税,要是百姓也没钱呢?那麽我们徵不到税,就不吃饭了吗?」扶苏循循善诱:「所以想要有钱的方法就是开源节流,开源就像爹爹开店做生意一样,节流……哦,宝贝你提醒我了,我回去就让人把帐目给我拿上来看那处可以节省一点。」   申生似懂非懂的点头,他心中只明白大概是徵税不能永远解救国家的危急?只有靠自己才是真正的办法?   扶苏抱着他走了一会儿,只见米舖前有数个工人正努力托着米,把米从推车上搬下来运进仓里,旁边坐着一个帐簿先生,抚着须记帐。   扶苏抱着申生走过去,问:「请问还缺人麽?」   帐簿先生斜视着扶苏白净的脸,撇撇嘴道:「缺倒是缺的,不过看你身材瘦弱,别是托几包便倒下来唷?来,筹拿去,不能带小孩。」   申生瞪大眼睛,怪叫:「爹爹!」   「好。」扶苏好脾气地接过代表自己的一把竹条,竹条染了点颜色,搬了多少袋就插进米仓的竹筒内,自然有人计算。   扶苏逗着申生说:「看爹爹怎麽给宝贝赚糖葫芦!」   申生觉得无法想像,自小他就被人教成了极为娇贵,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现在扶苏居然要亲自赚钱?   扶苏放下申生,让他站好。他也不怕申生有甚麽事,暗卫可是紧紧的盯着这处呢。   说起来就做,扶苏直接托起一袋米,踮了踮重量,觉得尚可接受,脚步轻快的搬了起来。   申生呆愣住,憋红了脸,大声喊:「我也帮爹爹的忙!」说完後便抢过一个工人刚搬下来的米袋,噗哧噗哧的努力往米舖内拖。   监工的人顿时眼一瞪,拍桌站起来叫道:「小孩子凑……甚麽热闹……」最後几字消失在扶苏的冷眼之中。   他悻悻然的坐回去,心中赌气的想:反正人家父亲都不介意,小孩有甚麽事可不要怪他。   扶苏原本冷洌的眼神一转,接触到申生身上便化为慈祥,他空出一只手摸摸申生的头,不禁赞道:「乖。」   经过秦牧的训练後,扶苏已经不是之前五谷不勤的废柴了,现在单手托着米,另一只手还有空护在申生身後。   申生人小,拖得脸红气喘也才拖了几步,扶苏快速的走了几转後,他连一袋米都没有拖进米舖。   隐在暗处的暗卫看着这天下最尊贵的两父子在搬米,人都要昏了。要不是没有扶苏的指示,他们真想冲出去帮陛下和小公子托米袋!   扶苏搬了大概一个时辰,已经搬进去几十袋米,而申生只搬了两袋,最後的路程甚至是扶苏帮他托着过去的。   估算着应该差不多够买糖葫芦了,扶苏带着申生便去结算工钱了。   米仓的管库不用正眼看扶苏,咬着一枝竹签,抖着腿,随意的数了数筹数,然後甩出几个铜钱,那些钱比原本商量好的钱要少上一半有多!   申生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见到自己辛苦回来的钱被克扣!   扶苏笑了笑,接过几个铜钱,再次把申生抱起来,逗他道:「现在有钱买糖葫芦了。」   管库看了扶苏一眼,咕噜道:「怪人。」在他扶苏可不是怪人麽,游手好闲,带着小孩胡作非为!   扶苏拿着工钱,用了两个铜钱换了两根糖葫芦,和申生一人一根,分掉了。   申生咬着糖葫芦,竟然觉得比以往吃的滋味还要好!   「自己劳动所得的东西,滋味总是特别好的。」扶苏拿了咬了一口就不吃了,递给申生吃,还拿了块破布在旁边借了点水沾湿了,擦着申生满是汗水的小脸还有吃糖时不小心粘在嘴角的渣滓。   申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心中有一个想法,就是以後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买很多很多的糖葫芦,还要让百姓很有钱,这样他才可以收很多很多的税!   此时开创了秦一代盛世的四世皇小小心灵中,深刻的印着这一天的经历,也是他日後勉励自己的依凭。   ──这就成为了未来历史学家始终解不通的一个谜:甚麽四世皇会如此贪财? 61、偶遇古代基佬   过了午饭的时间,手上只剩下几个铜钱的扶苏有点忧愁了,劳动过後,人总是特别容易饿的,光这点钱也不够吃甚麽啊。   小孩子刚吃完零食,还没消化完,自然没有饿的感觉。随後申生的眼睛又瞄上甜糕,那雪白的小小糕点,看上去也特别好吃!   他偷瞥着扶苏,满脸渴望的样子是掩饰不住的!   扶苏笑了笑,把余下的钱全买了甜糕,这时他们身边跟着七八个小孩,伸着头渴望地看着扶苏,在他们眼中给申生买糖葫芦又买甜糕的扶苏是绝对慷慨的人!   扶苏对申生说:「来吧,拿去跟小朋友一起吃。」   申生才想否决,他看着身边小伙伴渴求的眼神,到底是深宫内院长大的,何时接触过同年龄的小孩?所以见到其他小孩的目光,他舍不得拒绝了。及後他又看到了他们手上拿着的玩具,觉得用甜糕换来玩具,这也划算啊!   於是他高高兴兴地接过扶苏递给他的莲叶包着的甜糕,和其他小孩一起跑了去不远处玩乐。   扶苏随意找了一个台阶坐下去,心中想:还是问暗卫借点钱去酒馆吃个饭吧?   此时一个人走近,一派书生打扮的男青年走近,含笑道:「小兄弟真是率性至极。」   扶苏白嫩的脸皮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又要小上几分,难怪会被人叫着小兄弟。   扶苏的脸皮是一等一的厚:「好说好说。」竟是应承了下来。   男青年学着扶苏率性的行为,试着也坐在台阶上,然後吁了一口气:「想不到坐在台阶上竟然有如此特别的感觉……」   这句话一出,他立即被扶苏打上‘神经病’三个字。   「嗯嗯,人生在世,难免要试一些不同的感觉。」扶苏晃着二郎腿,流里流气的说。   这句话倒引起了男青年的深思,他又叹然曰:「真是句句在理,以往我倒是活得太抑压了。」   这时扶苏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扶苏脸色不变,摸摸肚子说:「哎,这肚皮倒是不经饿!」   男青年笑了起来,也学着他随性的坐姿说道:「你我有缘,不如移步往酒馆商谈吧?」   扶苏眼前一亮,欣然答应:「深得我心。」   申生玩了一会儿後,便让扶苏带着与男青年一起并行。   男青年带扶苏至一酒舍,歉意地说:「与兄台相聊甚久,却还没有自我介绍,敝人姓任,任一。」   「我叫苏华。」扶苏特自然地把自己上辈子的名字报出。   任一把‘苏华’两个字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却怎麽也想不到那个显赫的人家出来的孩子。   只是看扶苏一身气度﹑举手投足间的写意,足见是个不愁米饭的富家公子。他所带的孩子也是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处只会好奇的四处张望,但身子却不会摆动半分,可见也是受过极好的教养。   如此一来任一便认为扶苏给他报了假名,口气更为轻柔,想要套出扶苏真实的身份。   但直到酒菜来时,扶苏都跟他打着哈哈,没有透露半分自己的资料。任一改为套申生的话,申生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这个孩子腼腆啊,不要见怪。」扶苏摸摸申生的头。   任一笑着说:「不会,不过刚才我观苏华兄与令公子的互动,却真是令人羡慕得很。」   「那是~我家小孩可乖了对不对?」扶苏亲了申生的脸颊一口,申生脸红红的,却是很高兴。   任一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又笑着说:「苏华兄是与令公子初到此地?子明不才,咸阳城内还真没有谁我是不认识的。」   扶苏与申生看向任一的眼神一致,像是在看疯子一般。咸阳城内没有人是不认识,他不就不认识他们了麽?况且宫中的宫人宫女甚麽,扶苏就不相信他全认识!   任一被看得有几分局促,又有几分不解:「难道我说错了麽?」   「不不不,」扶苏摇头:「你没说错,我两父子的确初来此地,嗯……还要麻烦任兄你以後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任一带了些许天真的欢喜着。   扶苏跟他聊了一会儿,发现他只是个一个脑子坏了的富二代,他爹在咸阳内开遍酒馆食肆,说是认识全咸阳的人倒也是不夸张,连这家酒馆也是他家所开,自然吃食免钱。   扶苏吃饱以後,又点了几个小菜,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任一聊着。   最後任一不但没套出扶苏的话,反而被扶苏套走了不少自身的资料……   喝饱吃醉以後,扶苏拍拍肚皮,挑了挑眉毛:「谢谢款待。」   吕子明让人清了桌面,又上了一瓶酒。   扶苏双手撑在後,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跟他聊天,任一不时看他一眼,双颊有点微红。   没多久後,申生就困了。他揉揉双眼,显然有得呆滞。   扶苏借机告辞,抱起申生说:「今天多谢任兄的招待,不过我看我儿累了,先行回家哈。」   任一有点不舍,挽留道:「要不来我府继续畅谈?苏兄之言风趣有理,敝人获益不少。」   「不用了。」扶苏抱着申生,申生被惊醒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呵欠。   「好吧。」吕子明还是不死心:「我送你到家门口。」   「呵呵……」扶苏出了酒馆後,立即说:「我需先买点东西,吕兄,你请便吧,不必送我了。」   「我……」吕子明还没说甚麽,扶苏就走了。   他只能遗憾地看着扶苏走的方向,有点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一个妙人……」   扶苏走了几条街後,改抱为背,把申生背在背上。   申生含糊地打着呵欠,咕噜着说:「父皇,那人怪怪的……」无事献殷勤,父皇说过不会是好人~   「是啊,以後见到那个叔叔记得不要接近他知不知道?」扶苏说。他自然知道是甚麽一回事,不就是古代的基佬嘛。   「哦……」申生应了一声,又迷迷糊糊地瞪着眼,渐渐又睡去了。   扶苏就这样背着他回宫,暗卫多次想接手抱申生,都被扶苏一一拒绝。   *   秦牧在主营里对着沙盘演练,推算接下来应该从何处进攻。   莫宁掀起帐篷门走进来。   「事情办妥了?」秦牧头也不回的问。   「早知道就不跟你跑过来,累死老子了。」莫宁做了一下伸展的活动:「我一副老骨头还要潜进城内帮你打探消息,真是他娘的太不尊重老人家了。」   「做老人家也要有老人家的样子,你说你那点像?」秦牧瞥了他一眼,莫宁还在那边蹦蹦跳跳的。   莫宁抚了一把须子,骄傲地说:「胡子像!」   秦牧懒得理他,把沙盘上的陶制小兵收走,又再布下另一个战局。   莫宁看着旁边叠得整齐的绢布,好奇问:「你真的不打算回那小子的信?」那小子指的自然是扶苏。   秦牧的手顿了顿,却没有回答。   「啧啧,一天一封的飞鸽传书,他真是太闲了吧。」莫宁摇头摆脑。   回不回?秦牧也没有想好。   心理上他自然不能接受扶苏的感情,但是情感上他也舍不得放开扶苏那个粘人的小孩。   或许真是会叫的小孩有糖吃吧,秦牧现在回想起扶苏,也只记得他现在的样子,以前苏儿的模样开始变得模糊。   秦牧忽然又想到他的母后。   在他孩童时候,他母后对他还是不错的。只是不知是不是父皇的忽略或是母后的本性,她开始越来越淫荡,即使如此她仍然把他当成了孩子,处处关怀。直到遇上了嫪毐,居然被爱情所冲昏头脑,诞下孽子,妄图以之代己,与嫪毐一同密谋逼使当时年幼的自己退位。   秦牧不相信所谓的爱情,他只觉得可笑。扶苏对他的喜欢能长久吗?要是有一天他不喜欢他了,喜欢上别人,又受别人唆摆,会不会因而对他生厌?   当然秦牧对扶苏还是有信心的,人虽然不着调了点,但对他是真的孝顺。   正是这一份孝心打动了秦牧,让秦牧原本警惕扶苏变为接纳,就如他对莫宁所说过的,扶苏就跟他的孩子一样。   秦牧把玩着手上的泥人,眼前瞥到了一旁叠得整齐的绢布。   扶苏一封一封写来,小小的绢布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字迹,说的也不是甚麽重要事,无非是一些家常小语,带着几分对秦牧的思念,即使秦牧在关外,依然能对扶苏的生活一清二楚。   换上是早年的秦始皇,这种假公济私之行必然令他龙颜大怒。但或许年龄变大了,此时他只觉得心中流出了涓涓细流,扶苏的一字一句尽是窝心至极。   又过了两天,眼看扶苏的说话越来越着急,甚至带上了一点哀求。   秦牧叹了一口气,回了一封信。   绢布上只书有两个字:平安。 62、匈奴人不安份   扶苏的自行车成功投入场了後,他又开始琢磨弄点甚麽。   秦国因为战乱现在百物正是待兴之时,加上秦牧出行在外,他自然希望能快点打完仗,不要太过劳民伤财。   於是扶苏是想着有没有甚麽武器是这时代可以制造出来的?说真的这时代的科技真不如他想像中落後,只是可能因为国家不鼓励,加之技艺失传,才会一代不如一代,很多手工艺都消失在历史当中。甚至有些工艺精妙到连扶苏这个现代人也是叹为观止的。   扶苏第一件想到的,就是手枪。   真的手枪他自然不懂原理,但假的他却组装过。   记得在小时候捡垃圾去卖来换钱之时,扶苏就捡过一把破烂的玩具手枪,还有小盒胶弹。手枪是坏的,扶苏在无聊之时就乾脆把整把都拆掉了,然後重新组装,之後他就凭着这把小手枪称霸了小学,当成了小学低年级生的老大……   扶苏兴冲冲又画下了零件图和组装後的图,完全就是一个手枪的模样,他想改装成可以加箭的,但实在无法想像出来,於是又跑去找专业人员了。   工匠看了半天,告诉扶苏:「陛下,依你所说,你想造的是弩吧?」然後他又拿起笔画了一副简易的图,上面就是臂弩。   「不过此弩的确不如陛下所构思的玄妙,若此物能如陛下所言可以发射……子……弹,那麽若是能大量制造,楚国必不敌吾国矣!」为了不打击扶苏的自信心,工匠只能用兴奋的口气如此说,但内心中却有点不以为意,觉得扶苏所描述的手枪实在太匪夷所思。   说到子弹,扶苏又想到了火药。   他对工匠说:「我见你所绘之弩,实在笨重,你看能不能照我这原理加工一下?改成可以一人手握便可以把箭发射出去?」他内心对手枪也无法,即使他拿过真枪,但那也是剧组的道具,是不可能被他拆掉的。   工匠思考了片刻,觉得这要求不难,扶苏所绘的拼合出来也没有问题,於是他躬身道:「小人领旨。」   扶苏匆匆而去,因为火药他造不出,但他却知道火药的发明人是谁──就是那些练丹的方士。   他找了身边贴身的宫人,让他们去找些民间的方士进宫,他有要事商讨。   却不知是不是大臣的消息过於灵通,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就有几人为此上奏扶苏,极力劝勉扶苏不要重蹈他父皇的错失。   扶苏有点哭笑不得地说:「行了行了,我找方士来也不是为了成仙,你们就别担心我了。我还有得时间跟你们玩着呢。」   「……」不知为甚麽,大臣听到最後一句话时心中都感到特别辛酸!   因为秦始皇好此道,咸阳城其实有不少方士在此地流连,希望扶苏会重用他们,故此没多久後三个方士就被领进宫内。   或许是以为扶苏跟始皇帝一样同样好此道,三个方士在扶苏面前都鼻孔朝天,匆匆行过礼後,各自背着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可惜扶苏不吃这套,第一句便问:「你们谁练丹失败过啊?」   顿时三个方士的脸色有点不好了,却又不敢欺君,只能硬绷绷地作躬:「回陛下的话,学道初期难免都有点失误。」   「那真的太好了。」扶苏笑容满面击了一下掌:「那你们就接着失误下去吧。」   「……」   *   初春之际,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新年悄悄的来了。   朝廷上亦开始忙碌准备起三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代表着扶苏正式接任大秦皇朝,成为三世皇。   古代的皇帝即使父亲死後立即继位,也不能算作是登基的,那一年依然是属於他父皇的统治年份,直到新一年的开始,才是新皇帝正式登基的日子。   所以这次的祭天亦特别重要,工期早在冬天之际已经开展,只是那时宫殿未完成修缮,故此进展非常慢。   开春之际,工人日夜加工,在咸阳郊外的山上搭了一个高高的台子,原本应该定在泰山上举行的典礼,因为现实而被逼改成了在附近举行。   新春之时,朝廷也开始放假了,扶苏终於从繁忙的政事中脱身,除了试试祭天用的礼服,批批紧急的文件,余下的时间就带着申生出宫溜溜了。   市集和扶苏之前来的并没有太大不同,不过来来往往的人们更多,大家都纷纷准备年货,这时自行车便大派用场,可以见到一个个百姓推着自行车,後面是扣着一个大篮子,跟来帮忙的男人也轻松多了,因为不用自己拿,买东西时亦很豪爽。   扶苏两手空空,只抱着一个小孩儿逛街又显得十分独行奇异。   这次扶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终於记得带钱袋出来逛街了,所以一路上申生指要甚麽,他都能给得出了。   抱久了手累,扶苏就放下申生让他自己走。   申生好奇的瞪大眼睛,看大妈跟摆档的小贩砍价,还有很多新奇古怪的玩意,他都没见过的!   只是申生开始隐隐地有了理财的意识,看到一在地上摊着布,放着西域那边的小玩意的档口,内里有一把闪闪发亮的刀子深得他心。   他蹲下来,睁大眼睛地看着小刀。   档主见申生是有大人跟着付钱的主,也乐得招呼他:「小朋友,喜不喜欢啊?这把小刀是不是很漂亮?闪亮亮的哦,只需要五十两就可以买走它了。」五十两对於这时代来说是巨款,所以档主卖了这麽久东西也卖不出一两样,只是他久远冒着危险从匈奴那边带回来的,自然不希望低价卖掉。   申生伸手摸了摸小刀,工艺虽然不比他宫中收藏的小刀们,但是特殊的花纹却让到它显得十分特别。   「贵!」申生艰难地说:「你看……这……这打造,不好!」说完後,申生的脸蛋都红了,但还是觉得父皇的钱来得不容易,自己是男子汉,也要学习帮父皇分忧!   ──当然他没想到最好分忧的地方应该是甚麽都不要买,而不是砍价。   扶苏在後面看得乐了,他的小孩还学会砍价了啊。   旁边的大妈在买胭脂水粉,挑剔了半天说:「你这个颜色又不好,杂质也多,卖两两银真是贵了,这样吧,一两银,卖不卖?」一砍就砍掉了一半的价。   申生看了整个过程,回过头又学着说:「这刀不好,嗯,便宜点……」他板着手指头,算不出要是一半应该便宜多少。   档主在这处摆了半天档也闷得很,难得看到这样的小孩儿心中觉得乐,逗着他说:「那多少卖你啊?」   申生板着短短的手指头板了半天,可惜他的课程重点全都是文字和为君之道,算术这方面实在抓盲,小脸都急得快被抓破了,看上去很可怜。   扶苏也蹲下来,挑了几样,觉得这些民族的手工虽然粗糙,但是强烈的自我风格,和中原之地的风格很不相似。   他装在挑东西,问道:「这些跟普通见的很不一样啊,那来的?」   「兄台你就有所不知了,」档主很自得地吹牛说:「这可是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匈奴那边运过来的,你不知那些匈奴人长得多凶猛,面目狰狞,眼异色而獠牙突,我卖这麽贵也是因为差点赔上自己的小命啊。」   扶苏为那形容而觉得好笑,都是同物种的人类能差多远?最多就是中国人和外国人的分别而已。   「路好走吗?你怎麽去的?」扶苏又问。   「当然不好走啊!你都不知道我一行四人,走到那处没放弃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就这麽想,跟家里的娘皮儿都下了狠话,就这样回家丢脸极了。呸呸呸,那些匈奴人一个个身型是我两个人儿,看着都害怕啊。原本见到我中原来的还凶死了,结果最後不知甚麽原因让我说了一些中原的事,就卖我这些东西了。我会几句匈奴话,听到他们含糊地说好像缺钱甚麽的。兄弟啊,你要是对这些有兴趣都收了吧,我也不容易啊。」最後直接跟扶苏哭惨了。   扶苏只淡笑不语,反问:「他们跟你打探中原的事?又缺钱?多缺啊,要是我想要多些他们卖不?」   「这……」档主露出几分犹豫:「不好说啊,我第一次去都没有熟人,不过知道有几队人固定来往走生意的。就不知道为甚麽向我打探消息了。」   因为那些人是老人精,匈奴人也不敢全信他们口中的话,自然要多少面求证看那些话是真的。扶苏心中代他回答了。   不管怎麽,匈奴人活动这样频频,恐怕不是甚麽好消息。   扶苏挑了几样,连同申生的小刀,直接当着申生面前砍价了,把价钱砍下一半有多,看得申生的星星眼直冒。   ──果然,还是父皇最棒了!   扶苏回头沉下脸想,看来要派人去边境看看这是怎麽一回事…… 63、寒酸的祭天典   祭天的早上,天色未已,扶苏和一众宫人已起床忙碌。   扶苏摊开双手,任由宫人在他身上套上一件又一件的盛装,湘儿立於身侧,轻力的为扶苏拨扇。   等到一身装束穿戴完毕後,已经是半个时辰後的事了。扶苏试着走了一步,只觉得头上的高冠和身上厚重的衣服真的快把自己压垮。   扶苏动了动僵硬的颈子,只觉得辛苦极了。   「湘儿……湘儿!给朕拧条热毛巾过来,颈子痛。」扶苏喊到。   「是,陛下。」湘儿躬身应道,然後退了出去。   扶苏挥退了一众宫人,独自坐在床上,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大喜之日,何以如此沮丧?」窗前突然冒出了一把声音。   扶苏回头一看,只见秦牧穿着一身全黑色的夜行服,单手撑窗,坐在木框上,眯着眼睛,很是疲惫的样子。   「爹!」扶苏眼前一亮,高兴地走过去,想要拉着秦牧的手臂:「你怎麽回来了?不是在前方打仗麽?哎哎哎,我看了战报,都没有说太多关於你的,你有没有受伤?需要甚麽吗?我给你找去!」   秦牧下意识退後了一步,与扶苏相隔了一段距离。   扶苏意识不到他的疏离,反而心情极为兴奋,他捉住秦牧的手,高兴地说:「爹,你是来看我祭天的麽?」   「嗯。」秦牧淡淡地应了一声,忍不住说:「站好,蹦蹦跳跳又成何体统?冠都歪掉了。」说完後动手帮扶苏把冠扶好。   秦牧看着扶苏眉清目秀的站在面前,戴着高冠,一身黑色的﹑绸缎做成的帝服,还有贵气的配饰,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欣喜。   「长大了。」他喟然长叹,一只手拂过扶苏冠侧的珠链,只觉得初见扶苏之时彷如昨天,那个怕自己怕得屁滚尿流的小流氓已经变成了堂堂的帝王,原来轻薄的气质也沉淀下来,现在的他已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与初见之时大为不同焉。   扶苏的耳尖有点红,秦牧手上的温度彷佛传到他耳上,一直带进心头,要不是定力够,说不定他脸上已满布红晕了。   秦牧装作看不见扶苏的荡漾,放下手,跃出窗外,站在二楼的屋脊上对他说:「有人来了,回去待着吧,我会保护你去祭天的。」   扶苏眼也不眨的看着他,带有几分不舍,但还是很担忧:「爹,你这样跑回京没问题麽?」   「嗯,没事,莫宁易容改脸,帮我暪住了。」秦牧也不掩饰自己赶来的方法。他得承认是对於扶苏,他的心的确像莫宁所说已经偏得没边了,在往日他是决无可能如此因私忘公,可是心中叫嚣的声音却让他冲动的潜回京中,为的就是亲眼看自己的孩儿作为三世皇祭天的一刻。   湘儿回来了,秦牧已经悄然闪到一旁。   「陛下。」湘儿躬身,轻声道并递上热毛巾。   扶苏没有回头,接过毛巾,在颈上按摩了一会儿,然後放下毛巾,说:「拿出去吧。」   湘儿再次退了出去。   扶苏轻声的对着空气叫了一声:「爹?」   四周寂静无声,秦牧已经离开了。   *   又一个时辰之後,天色灰蒙蒙的,微微发亮,扶苏登上了御辇,从宫中直接出发祭天。   六匹马身上披着鲜亮绣着金边的方布,整齐的奔驰着,两旁的侍卫都踩着自行车,轻松地跟上了马匹的步伐。   直到闹市之前,百姓齐集在道路的两旁,驾车的宫人停了车,放着马踏着缓慢的脚步,展示扶苏的威德。   扶苏跪坐在御辇上,两旁的香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用作提神。   大臣们亦跟在後边,坐着小小的马车跟着扶苏的御辇,身旁的士兵推开百姓,为到各人开道。   这样行进了大概两个多时辰,直到郊外才开始纵马狂奔。   上山的路已经由工匠开鉴出来大道,扶苏等人拾级而上,慢慢地登山。   走了一半的路程後,扶苏看着天上顶着的大太阳,想了想,对众人说:「先行休息一下吧。」他看有几个文官已经接近虚脱。   掌管天文的官员立即出行,躬身奏曰:「陛下,就怕误了吉事。」   扶苏笑了笑:「没事,先休息一下才能走得更快。」然後让人把水分下去,就着身旁的树荫休息了一会儿。   约莫两刻钟之後,队伍再次起程,这次进程就快多了,经过休息後官员的脸色已经不再苍白。   登到山顶大概用了两个多时辰,等到扶苏站在祭天坛时,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份。   掌管天文的官员抬头看天,又掐指算了几下,拱手向扶苏拜道:「陛下,尚有一刻钟。」   「那等吧。」扶苏扶正了自己的高冠,整理了一下因为爬山而弄乱了的衣服。   各官员一字在扶苏身後排开,扶苏先走下祭坛,然後毫不避人的做起了健身操──   「……」官员们脸上的表情已经凝住,他们发现扶苏总能刷新他们对他的印象!   一刻钟过去後,扶苏重新摆正表情,双手捧着长长的镇圭,谦身向祭坛躬身,此时万乐齐起,一时间林中的百鸟被惊起,飞出了丛林,使到整个画面极为震撼!   在鼓乐钟鼎的声音之间,扶苏慢慢一步一步的牵着一头羊到祭坛上,手起刀落,宰杀了後摆到中央的木枝之间,再把玉壁等等的祭物放好,点火喻意把人间的一切透过烟火献给天帝。   扶苏又退到阶级旁边,站低了一格,拿出了袖里的绢布,摊开,大声念出:「朕乃秦朝三世皇,今奉天之上,己示天命……」一连串的说话包含着对上天的感激,还有报告自己之後将会如何对待百姓,自己又有甚麽功过,总之就是又长又多的韵文,扶苏念完後又过了半个时辰。   此时大火已经开始烧无可烧,火势减弱,旁边的宫人再往内泼水,使之熄灭。   当大火完全熄灭,只余下浓浓大烟後,扶苏领着一众官员跪下,拿出另一份绢布宣读。   这一份便是祈求上天之後三年对大秦的保佑,已把祭品献上了之类等等的说话,扶苏念得口乾舌结,声音也开始沙哑起来。   中午的太阳大大地高挂在天空上,晒得人双眼发昏﹑两耳失聪,身体弱一点也受不了。   秦牧咬着一根杂草,坐在林间的一棵高树上,远远地看着扶苏。   这样的祭天典礼其实有点寒酸了,至少秦牧想像不出他何时经历过布置这麽简陋的祭天大典?   只是他家这个小孩实在固执,没钱也不愿意向百姓多徵一份税,只愿意自己从内节省。   节省,当今天下需要节省渡日的皇帝也只有他独一份了。   秦牧想了想,又摇摇头。   或许是这傻气的坚持才能让他如此得民心吧,归顺的各地都紧紧凝聚在咸阳附近,形成了一股势力与其他两股势力对抗,使到胡亥败得差不多的秦朝得以苟延残喘。   秦牧心中觉得骄傲,可是他的孩子呢。   扶苏弯弯的下巴上滴下一滴又一滴的汗迹,身上的衣服已经微湿,只是还有仪式没有做完,他也只能坚持下去了。   在奏乐声之中,扶苏站起来,对祭坛再三躬身,身後的百官亦随着他的动作整齐而划一的躬了身。   之後扶苏把祭过的酒与百官分之,喻意有福同享,喝了酒後,仪式才算真正完成了。   祭完天後,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宫人在另一边的空地上搭了几个台,摆放好食品供皇帝和官员享用。   扶苏领着百官,浩浩荡荡的走了过去,然後他跪坐在中央的长榻上,待百官入席後,对百官举起酒杯道:「乾杯!」   百官的脸上出现了茫然,学着扶苏的手势举起了酒杯。   扶苏在空中虚击了一下,然後自己痛快的喝掉了酒。   ……百官学着这个动作,但内心却觉得自己被扶苏耍了!   宴会玩闹又怎会少得歌舞?只见扶苏打了一个手势,美艳的舞娘已经随行而入,和着音乐跳起了优美的舞蹈。   只是当百官沉醉在舞蹈之中时,扶苏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低声喃喃地说:「难道父皇没有跟来?」他从上山开始已经找了很久,都找不到秦牧。   此时秦牧无声地潜进帐中,隐藏在由轻纱薄丝布置而成的一角隐影里,默默地看着扶苏。   扶苏察觉了视线,找了半天才找到秦牧。   他眼前一亮,立即对着秦牧笑了笑,笑容中有说不出的得意,彷佛是在告诉秦牧‘看我终於找到你了!’   这一刻,秦牧觉得那带着小小的狡黠﹑一丝的得意和更多的喜悦的笑容,是他一辈子中看过最灿烂的笑容。   ──傻子,要不是他乐意现身,凭那你的眼光又怎可能找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把秦爹又放出来(?)跑个过场   (|||つд?)莫名其妙地苏了我也不想啊……可是总感觉两个人的进展总是超莫名的……   ……_(:з」∠)_修成正果这回事……作者还……需……要……想……过……程…… 64、整理内务财政   祭天过後,官员亦有两天的休息时间,扶苏趁机向少府要来了记录宫中开支的竹简,他总算有时间可以亲自细看一下国库的钱都花去哪了。   自从章邯转为将军领兵打仗以後,少府便换了一个人做,名字是简长白。少府便是管宫中杂务和还有购物等等的。   简长白一听扶苏要帐簿对账,顿时冷汗便下来了。扶苏为免他胆大妄为,做假帐,特意派出了万能的暗卫在一旁监视。   简长白抖着手交出了手上的仓库的锁匙,历年内的帐簿全都收藏在里面,他内心只希望扶苏是说着玩的,而不是真的要查账,或者他内心希望扶苏看不懂他们内务府在管理宫务时偷偷克扣下来的钱财。不过扶苏自当皇帝内诡异的多才,实在令简白长非常不安。   扶苏自然不是闹着玩的,他是很认真地研究一天宫中开支起码要二千两,那这二千两到底花了去哪?要知道十天就花了二万,这样算下去,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岂非就要花七百多万两?   要知道打一场仗也不用这个价啊!   扶苏不但想知道,还特意带上申生,他发现虽然申生文化课不错,但是谈起算术却是十分差劣的,当然扶苏也明白这个时代重读书经典,而非算数,但最起码的九九乘法表和加减乘除也应该知道吧?   打开竹简,只见记得十分散乱,还有很多未知的符号。扶苏看得头痛,乾脆把简白长找来,教他辨认出到底在写甚麽。   简长白跪伏在下,一个一个符号代表甚麽都说得清楚,然後扶苏就用现代的符号标记之。   申生趴在台案前很好奇地问:「父皇,你写的是甚麽?」   「这是加,这个是减,一会父皇教你。」扶苏抱住申生,然後对简白长说:「继续。」   简长白只觉得内心简直虚到不得了,冷汗直下,好不容易教会了扶苏看帐,他已经虚脱了,扶苏挥了挥手,让人把他拖走。   当知道每个代表了甚麽时,看帐就简单。只是扶苏不习惯看这时代的数字,乾脆自己腾抄了一份阿拉伯数字版,然後教申生一些简单的加减。   申生早慧,把阿拉伯数字都认全後,扶苏便让排列的形式教他加法,申生顿时眼前一亮,觉得父皇的方法比太博教的简单多!   扶苏出了几题便让申生坐过去另一旁板着手指计算,然後自己大约地看了一天宫中都支出了甚麽。   这几个月因为要修缮宫殿,所以每天开支都是以万两来计算的,扶苏可以理解。但为甚麽胡亥在位的时候,即使宫中没有特别开支,只是采购食物和一些必须品,一天的开支也能够达到了五千两的高位?   扶苏仔细的看了,买的没有金银财宝,全是普通的蔬菜﹑鱼啊鸡蛋这些,数目不多,就刚好够宫中的人吃完还余一点,但是这些开支却占了总体的八成,可以说花了大概四千多两来买。   就算扶苏再笨蛋,这也看出了问题。   对比自己这一项的开支,宫人的人数没有减少许多,但数额却下降了一半有多……   再看看每个菜的报价,扶苏顿时大力拍桌,心中愤怒极了。   他不介意有人从中克扣,但一两一只鸡蛋的卖给他也太过分了吧?!那鸡蛋还镶了金箔不成?!   要知道即使在京师内,一文钱也可以买到几个鸡蛋了!   白菜一颗二两……   扶苏顿时觉得自己当了冤大头。   申生好奇地伸颈,扒拉着扶苏的手臂叫嚷:「父皇父皇,我又要看!」   「宝贝儿,你看这个,之前父皇带你去逛市集,你见过这麽贵的鸡蛋麽?」扶苏把竹简摊平给申生看。   申生想了想,好像还没有见过一两的鸡蛋噢,他吃的冰糖葫芦也不用一两!   他挥动了一下毛笔,想了,一文钱可以买一枝糖葫芦,那麽一两可以买很多很多枝糖葫芦,但现在只买了一个鸡蛋。   一个鸡蛋……好小……   申生愤愤地说:「父皇,糖葫芦都没有了,他们太坏了。」   甚麽?扶苏哭笑不得。   他放下申生,又顺手出了几道数学题让他计算,然後吩咐左右:「把简长白给我召过来。」   「是,陛下。」   湘儿托来一个盘,上面放着两碗绿豆沙,躬躬身,然後给了扶苏和申生各一碗,拿着盘退到一旁。   简长白低着头走进来,行了礼:「叩见陛下。」   「简卿家啊,其实朕再叫你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一竹简的,上面记录的价钱不知是真的假的?」扶苏口气轻柔,完全看不出半点生气的迹象。   「回陛下,是真的。」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哦,没有别的事,只是想告诉你,你被骗了。」扶苏一脸严肃:「我与申儿出宫视察过,一两都可以买一整箩鸡蛋了,还有其他,也是贵得离谱,这卖的人真坑!」   简长白倏然跪下,然後伏在地上大声地说:「陛下,这是因为是供给宫廷的御品,全都是最顶级的食材,非一般百姓所用的粗鄙之物可比!」   「生蛋的鸡吃甚麽啊?黄金啊?一只蛋一两银?跟我在外面吃的完全没差,简卿家,你这就不对了,现在民间困苦,咸阳城外生灵涂炭,百姓吃不好,睡不安,朕岂可一人而独享这种奢侈的东西?快撒掉这些昂贵之物吧,我用普通的东西做就行,回头我拟一份圣旨,以後宫中购入的日常用品,要是发明比外面的贵两成或以上,那负责的官员,也就是少府你,直接革职补回差价,然後全家抄砍吧。」扶苏笑得和气,但说话的内容却是杀气腾腾。   真是把他当傻子耍吗?说甚麽御用贡品,一粒鸡蛋还御用贡品?真是不见棺材也不流眼泪。   简长白浑身发抖,哭叫着说:「陛下,臣不敢了!」他真傻,他怎会忘了扶苏这个人根本是软硬不吃呢?!   「没事没事,人都有犯傻的时候,不要怕啊,下个月开始吧,宫中入购的东西就照我的圣旨来定,好好干,朕一定赏赐你。好了,没事,出去吧。」扶苏赶人了。   简长白白着脸退了出去,只见整个人都虚脱了一层。   申生在一旁看了很久,见他走了,立即举手问:「父皇,为甚麽他偷拿了这麽多钱,你都不惩罚他?」   扶苏把申生抱到自己身边,教道:「他能敲了我这麽多钱,内里必定弯弯道道甚多,要是换了一个人恐怕不能服众。而且他拿了我这麽多钱,要是直接革他职不就是白白浪费了我的钱麽?当然要废物利用,回头推他出去得罪光所有人了,找个理由办了他就是。」扶苏笑得奸险,想死还不容易吗?最怕就是生不如死。   申生在脑中想了想,觉得好像还真的挺划算的,於是他了解的点点头:「就像我喜欢的小木车坏了,我就把它放在床上摆一样!」   「是啊。父皇教你一件事,死不可怕,就怕生不如死,天天活在心惊胆战之中了。」   扶苏还想继续教下去,突然一士卫匆匆推门而入,拱手道:「陛下,边陲传来了加急密报。」   扶苏皱了皱眉头,放下申生,端坐着道:「传上。」   「是!」湘儿走近士卫,接过绢布後,转身交给扶苏。   扶苏打开一看,顿时心中一个咯噔。   上次听完市集摆档的大叔的说话後,扶苏就觉得有点不妙,连忙让人传信给边陲布防的将军,让他派人潜入匈奴那边看他们在搞甚麽。   派过去探子由於在边陲长大,懂得听一两个匈奴,加上自小受过武艺训练,无声无息地潜伏打探了不少消息。   果然如扶苏所料,匈奴那边动荡频频,而且有秘密操兵的痕迹,种种迹象显示对方都有预谋在计划着甚麽,结合上现在秦国的动荡,中原四分五裂的情况,扶苏有理由相信匈奴人坐不住了!   扶苏着急的在踱步,此时南方势力虽然被拖住了,但是项羽还在南边虎视眈眈呢,这时匈奴再来插一脚那该得多混乱啊?   探子打探了不少消息,却只能止步於在外围,再深入恐怕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扶苏踱着步,小型的弩箭还没研究好,火药呢,才刚刚开始在进行试验,还不能大派用场,难道上天真的要亡秦国?此时匈奴要是入侵,秦朝就真的腹背受敌了。他也不指望项羽会与他共同抵抗外族,那还有谁可以依靠?   扶苏拍案而起,冷声道:「传朕口喻,立即召蒙将军等各武将进宫商议要事!」   申生抱着竹简坐在一边,小小的他有点恍惚,他意识到好像有甚麽改变了……原来安全的‘家’生出了丝毫的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_(:з」∠)_我想到借这机会把秦爹弄回来表白啊……当然没这麽快……总不能突然跑回来对吧……   但的确是这个想法……   ╮(╯▽╰)╭ 关於秦爹对扶苏是什麽感觉,你可以参考历史上的秦始皇对原装扶苏是什麽态度……现在的话,必须是有JQ好吗?要是原装那个跟他爹表白了,他爹还不灭了他啊……   还有一两一个鸡蛋我记得是那个朝代真的发生过的事……   那时觉得,皇帝#真是一条大水鱼#   照例是小剧情哈哈哈~\(≧▽≦)/~(又是各种被否决的画面)   #假如秦爹重生的方向错了的话#   嬴政看着大街上的车来车往,原本严肃的表情有点裂了。   他不明白为甚麽自己前一刻正在朝上商议政事,下一刻却来到这样奇怪的地方。   男男女女衣着都如此暴露,还有那些跑来跑去的怪物又是甚麽?楼建得这麽高,恐怕得有武林高手才能拔地而上吧?   这到底是甚麽地方!   嬴政板着脸,很严肃地站在大街上研究。   来来往往的男女看着一个小孩,板着可爱的小脸,都觉得有趣,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想要上前把这小孩掳走。   「唷,小明,你怎麽到处走了?」突然一个青年走过来,按着嬴政的头。   「大胆--!」嬴政大怒。   「胆甚麽啊,我是你哥啊,真不乖。」苏华佯装生气,眼角看着几个人已经没趣地离开後,便蹲下来对着嬴政说:「小朋友,你家长呢?」穿得倒是得体,就是不知怎麽没有家长来接送?   小朋友小朋友小朋友小朋友小朋友--几个字无限在嬴政的脑中回响。   他伸出双手,看着自己小了n倍的手,原本的表情立即碎裂了,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苏华觉得这小小年纪的表情就这麽丰富,忍不住捏捏他的脸:「饿不饿?哥哥带你去吃麦当劳!」   嬴政木着脸,僵硬地转头,开口道:「现在是甚麽朝代?」   --未完,待续(其实是作者懒的写下去了…)   ~\(≧▽≦)/~被我在正文NG掉的动作就是捏脸和按头…   对着秦爹这样干,扶苏必须死∑( ° △ °|||) 65、算术是异端?   京中驻守的郎中令离式﹑卫尉亭印和将军蒙恬几人已经一早在宫外守候,等到扶苏一传召,不出一个时辰便赶到了御书房。   扶苏揉揉额角,叹了一口气问:「此事当真?」   「禀报陛下,虽无实际迹象显示他们有侵我朝之心,但是频频练兵之象实属不妙,臣等大胆猜测,此蛮夷之地恐怕有南侵之心。」蒙恬拱手道。   此时秦朝兵力大多集中在三川以南与项羽对抗,若是北方再出事儿那真的腹背受敌,陷入无可挽救之地。   扶苏站起来踱步,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双手攥紧,走了几步後停了下来,冷静地说:「蒙将军,依你所见如今应该如何?」   蒙恬道:「陛下,我们应该改抽调其他兵马赶往边陲之地布防。以免匈奴人有机可乘。」   「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了……」扶苏喃喃自语,又开始踱步了。再多一点时间,炸药弄到出来的话,那战事就简单多了,在冷兵器的时代中,对上任何国家也是有绝对的优势。   蒙恬他们听不清楚扶苏的话,低着头默默无语。   踟蹰了半天,扶苏停了这无意识的行为,问蒙恬:「蒙将军,若派你往该地,你可有信心把匈奴人挡住半年?只需半年,即可。期间假议和也好,真打仗也好,你要是能拖得住他们,朕都配合。」   「陛下?」蒙恬有点迷惑:「岂非秦将军等人只需半年即可抽身回防?若是如此属下定当竭力把蛮夷之族挡於我大秦的境外!」   「不不不,没这麽快。」扶苏摇摇头,项羽建立起来的楚国占地这麽大,那有可能半年就搞得定,只是他相信半年後火药应该有了一个雏型,到时就算用不着,拿来吓吓人也够了。   「是甚麽原因,我暂时不能说,但是只问你一句,你能挡住半年麽?」扶苏问。   蒙恬肃颜拱手,大声道:「臣定当死而後已,为我大秦守住半壁江山。」   「好﹑好﹑好。」扶苏点点头,脸上没有半分喜悦,他侧过头对另外两人说:「那京中之事便拜托两位了,若有甚麽需要,尽管上报给我。」   两人拱手齐声道:「臣遵旨。」   *   到了第二天,扶苏颁下一道圣旨,大力赞扬简长白忠心耿耿,在其位谋其职,现在特意任命他为宫中进行改革,以後凡物价高者不得超於咸阳市内的两成,金银财白之物不在此例,且衣服布匹等改以投标,价低者得获御用之牌,三年後重新再投。最後还意义不明白的来了一句,‘简爱卿之言,朕深思已久,所言极是也,但却不能一概而论之,暂且不提。’   这句话把简长白推到众人的对立面上,面对昔日同僚愤恨的目光,简长白苦笑。他能说甚麽?说他根本没有告诉过扶苏宫内人刻扣财物之事,是扶苏自己发现的?   除熟悉他之人外,恐怕已无人信他焉。   对於扶苏,他真的服了,这是下死手的黑人啊。   「陛下这一言,倒把我推到不可不为之上了。」简长白抚须长叹,他的友人拍拍他的肩,表示大家同朝,自然明白他的苦衷。   自此,简长白死心塌地的为扶苏卖命不提。   扶苏搞定了宫中开支,又着眼於官员的整理。   在朝官员的能力差参不齐,而且普遍出现了一个消极殆工的情况来对抗扶苏的统治。   扶苏自然明白因为自己的不合作,让那些妄图操控他的大臣失望了,想以消极来换得自己的妥协。   现在凡事若非扶苏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某个期限内完成,或是重要的事情如战报,其他事根本就是拖着来做,一层拖一层,等到命令到底层时已经不知去掉多少时日,整个行政机关缓慢非常,完全失去了在三川时的锐气。除了一些仍忠於朝廷的人还战战兢兢的执行他的职务外,其他人已经是得过且过,拖得就拖。   扶苏自然无可能事事跟到十足,待发现之时除了把自己气死外,已无他法。他知道自己已经令众多官员心生不满,如今他们只是冷眼等到自己服软。   且不说扶苏根本不想要某些遗臣,就算他想要,做皇帝的傲气也不可能让他弯腰啊。   此时他无限想念他的秦爹,要是这时候秦牧在的话,一定有不少经验可以教他,不至於他现在两眼一抹黑,完全是靠自己摸索着来走。   扶苏认为普及教育和考试制度需要开始提上日程了,若不是识字又有能力的人稀少,像现代的公司那样,打工的要是这样闹事,直接换走几个,其他人就安份──秦朝又不会有其他人拿着人权或劳工法例来控告他!   现在他动不得这群老臣子,那还不能先选点人进来学习一下麽?等到熟悉了架构内的事儿,就可以把不听话的踢走了。   扶苏觉得可行,现在宫中的开支大幅度减少了,正好把钱拿来增扩人手啊。   这个念头一转,扶苏又拟了一道圣旨颁下,在每个部门中都加多了三至四个个空位,然後贴出皇榜,扶苏将在全国招聘人才,经过选拔後再由他本人亲自挑选。   题目扶苏也想好了,不考经典,但需要有自己个人的见解和实行的方法,需附上详细的操作方式,点列式作答。   其後扶苏又写了一份九九乘法表的教材和阿拉伯数字对照,还有直列的加减等等,务求普及阿拉伯数字。   早朝时,大臣各收到一份扶苏派下来的教材,当中有对扶苏歌功颂德的,也有对此不屑一顾,甚至认为扶苏不务正业的。   丞相连谨首先发难,他板着脸跪伏而出,奏道:「陛下,锱铢必较实非君王之风范,商人奸诈,实非学习之典。自周以来,商人地位低下已是事实。陛下此行是鼓吹商人之风?使之为盛行?昔日始皇帝吕氏一事,陛下可曾忘记?请陛下三思!」   又一人跪伏而出:「陛下,这等古怪之物实应处以异端烧之,并把编辑之人捉拿,其心可诛啊!陛下!」   「编的人就是我。」扶苏口气不怎麽好的说。   後来者的冷汗就下来了,他跪伏在地上,已经词穷。   「丞相,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呢?」扶苏问。   「陛下请言。」   「人常言道,他心中想到甚麽,眼中就见到甚麽。我编时就想到你们计算时方便,也没想到甚麽商业去,你倒好,直接说了一堆的,到底是谁想鼓吹商人盛行啊?我倒问你了,数学……嗯,计算之术除了用於商业上,生活中还有很多例子可以应用啊。如果你现在准备了二百七十五份礼,现在来了二十五个客人,你想把礼物分给他们的话,每个人可以得到多少?」扶苏问。   连谨窒住,犹豫起来,计算不出。   「是十一份。」扶苏帮他答了,然後说:「你看,日常中明明有这麽多事可以用得上,为甚麽你只着眼於商业上呢?我这套只是给孩子们学习一下,平日也可以用得上,你这样一来便上纲上线,把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臣不敢!」   「这样用来计算也不坏吧?还有其他呢,你能认识当中几何?」   「臣认为有算盘即可解决陛下所提出来的问题。」另一个臣子跪伏而出,毕恭毕敬的回答。   「是啊,你逛街都带着算盘,你出游都带着算盘。你一行四人去吃饭一人要付七两,回头店家收你三十两你能知道被坑了麽?还是一个一个数手指啊?」扶苏觉得这群念书人老是看不起科学﹑算术等等,以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短视得令人婉惜。   此种风气盛行不久,还是可以慢慢改改的,至少不能把各精细的工艺埋没,一定要鼓励他们留下着作,那怕传承不到,後世的人也能跟着来研究啊。   其他几人还欲争辩,扶苏摆摆手道:「不过是份教材,若是你们认为对你无大用,不学就算了,但对百姓来说却是实在的,要不我直接来咨询一下民意,看他们想不想学?」   ‘咨询民意’这件事真是自古都未有之,扶苏这麽一提就是算准了他们不敢与万民为敌才这麽说。对百姓而言自然是多学点东西,尤其这等计算之事可以使他们日常生活更为方便,子女可以从事高职位,何乐而不为之?只有大官们身在其位,因害怕低了商人一头,才百般压抑,行走经商之人往来不断,只有商业繁盛才能带动国家富强。   扶苏提出了这意见後,立即低下的人都不说话了,只是脸色尚有几分不服气。   扶苏看着,心里摇头,为着这群读书读坏脑的人感到可怜,相比之下像李斯等的谋士何时他才能网罗回来呢? 66、炸药的未成功   早上,天色微亮,宫中各人已经起床忙碌起来。扶苏穿上了正装,合上眼假寐,头上高冠长长链子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旁边的湘儿悄悄放下燕窝粥,躬身退到一边。   这时皇宫内的後苑突然传来一声爆炸声,扶苏隐隐的听见了些许,他倏然睁开眼睛,沉静地叫道:「湘儿,发生甚麽事了?」   湘儿行礼,恭敬地说:「回陛下,後殿几位师傅练舟的地方发生了一点小事。」   扶苏忍不住微笑起来,但同时又觉得不厚道,努力把笑容收住,板着脸问:「人没事吧?」   「没事。」湘儿低着头,并没有看到扶苏的表情。   扶苏攥紧自己的手,然後放松了双手,吁出了一口气,站起来甩了一下袖子。此时一宫人徐步而上,躬身道:「陛下……」   「好了,时间到了吧,我知道了,走吧。」扶苏大步地走出去。   扶苏的御辇从人手抬换成了由自行车拉,於是宫中常见到一副情景,前面平排的两辆自行车,两个宫人用力的踩着,拉着那厚重的御辇,整副情景有种说不出的滑稽感,但的确缩短了不少行走的时间。   并无大事需要报告,早朝只用了两个时辰便下朝了。   一下朝扶苏便匆匆地拉过湘儿往後殿赶,只希望可以尽快见到那三个被他当成实验品的方士。   临时做成的练丹房并没有烧毁得很严重,只是整间屋被熏黑和有些家具破损了一点,没有扶苏想像中那种完全炸毁的破坏性。   扶苏有点失望,但还是关心了三人的身体,得知并没有大碍後,直接进入正题:「你们记下了放了甚麽才爆炸的吗?」   「爆……炸?」年纪较大的那个方士疑惑地看着扶苏,拱手道:「敢问陛下,这是何意。」   「刚才那个,有记下来吗?」   几个方士表情都有点愤愤的,但还是恭敬地把一块绢布递上。   上面写着的名词扶苏都不认识,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它还了。他的表情很认真,还握了一下拳头:「加油!」   「……」年纪较大的那个深吸了一口气,口气极差地说:「陛下,这次我们差点把命丢了。」他们是追求仙道,不代表他们想立即成仙啊。   扶苏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也是个问题啊。他踱了踱步,严肃地说:「只是这件事却是关系到秦朝的未来……唉……」   方士们才不管甚麽秦朝的未来,反正他们就想撂担子不干了!   站出来的那个方士正蕴酿情绪想借机来个告辞,扶苏已经摆了摆手:「算了,我想个办法让你们爆炸时可以挡一挡……」他想到了以前中学时做实验的那些防护镜,还有挡板。   「陛下,我们无法胜任如此的重任,请你另请高明吧!」站出来的方士沉痛地说:「我们修道尚浅,需要闭关修练,此……」   「你照着这方子修修改改就行了呗。」扶苏说:「你们也看得出我不指望你们能练甚麽丹药的。」   「话不能如此讲,我们乃修道之人,应该勤加修练道行,陛下此说实在令我们难为了。」他摇头摆脑:「道啊,心诚,追求天道乃是每个修道之人所渴求,就像庄子曾曰……」   「干成了我给你们一千两黄金。」扶苏说。   他摇头摆脑的动作顿住了。   「还有锦绣百匹。」   其他两人有点坐不住了!   「如意十个。」   「既然陛下如此诚心,我们也只好却之不恭了。」几个方士都拱手道。   扶苏满意地背手离去了。   *   火药有了突破,扶苏亦飞鸽传书给秦牧,兴奋得很,上面还写着很多申生日常的趣事和自己各种苦恼,小小的绢布都被他写满了,最後还画了一个笑脸。   秦牧把绢布摊平,小心地放进木盒里。内里叠着一条又一条的布条,全都是扶苏的信,捧着这一个简单的木盒,秦牧觉得手中有点沉重。如果不知道扶苏的心意,他大概会很欢喜和欣慰有一个这麽孝顺和妥贴的孩子吧。但此时他已经发现了扶苏对他存着不明确的心思,拿着这个盒子只觉得心情很复杂。   在咸阳城还只是稍微没这麽寒冷﹑还没到春天的时候,近南方的这一边,三川县对下的川颖已经开始日复日的绵绵细雨,淅淅沥沥地洒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雨中散发出泥土的清香,所有景像都是生机勃勃的,撑着伞在这细雨中走着,别有一番滋味。   但是秦牧这一行人守在这处已经快一个多月了,却依然无法更进一步,攻不破项羽在此地布下的防线。整个军中只觉得这雨碍眼,快点停下好让他们继续前进,尽快打完仗後回家与家人团聚。   拉锯战使得秦牧有点儿疲惫,只觉得那细雨实在惹人烦厌,令人郁闷。潮湿的地气使到各处都粘呼呼的,不舒服极了。更别提那疫病,每天都有人伤寒倒下,在这医疗设备不太好的时代,普通的伤寒分分钟是极致命的。   雨也使到行军进程缓慢,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天气攻城,只能郁在一角,看着那漫天的飞雨感叹。   可以说所有事都令秦牧非常非常郁闷,唯一令他心情好一点就只有扶苏寄来的信件当中的欢乐了。   最後秦牧决定,冒雨出发,绕圈从敌人的後方攻他一个出奇不意,剑走偏锋。   李由掀起帐帘,拱手道:「将军,我们已准备可以出发了。」   李由跟着秦牧打仗,原来白净的书生已经晒出了一身小麦色的肌肤,那脸也刚健得多了,因为嫌行军打仗时打理麻烦,还把胡子刮乾净,露出了整张脸。他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战功,做到了秦牧的裨将。   秦牧沉稳的点点头,合上手上的盒子,随手把它往怀内一塞,站起来说:「好,走吧。」   秦牧穿着蓑衣,骑上马,用力的夹了夹马的腹部,马就向前走了几步。   大军数万人全穿着蓑衣,上面因扶苏的建议还全都染上了绿色的颜料,行走在森林之中,远处看着就是一片会移动的绿色云海。   山上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抬起来像是有千斤重一般,衣服说不清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所湿透,没有一处乾净的地方。   这时秦牧改骑为牵,壮健的马在那矮矮的斜坡上一踊,便跨过去了,人呢?却是要爬上几步才能走到平地。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行军打仗从来也是个体力活。即使在这麽艰辛的时候,数万人在山上走着,依然没有发出半点的抱怨。   雨水打到人眼也有点睁不开,秦牧待到探子回报後,考虑了一下大家的情况,对李由说:「休息一下吧。」   李由点头,回头大声喊道:「停下,休息!」   秦牧找了一个山洞,和几个将领进去避雨,然後把厨子招来道:「煮点姜汤给他们去去寒吧。」不然之後准一堆人病倒。   李由用火石点燃了山洞里的攀藤植物,当作柴火烧,之後坐到秦牧身边。   「将军,此道不顺,会否改道而行?」李由拿出皮制的地图,在上面比划。若是从此山跨过去,尚有几座连绵的山道需要行走,在这种天气下实在不便。   「不,继续走,我们直接绕到这城的後方进攻,不然破不掉。」秦牧在此地已经磨了半个月,对方依然死守不出,只好另想他法,从後方来个出其不意。有了扶苏制造的望远镜,使到即使在山上亦能清晰地看到山下的动静,增添了不少胜算。   「好。」李由收起地图。   秦牧伸手在怀中磨擦着那小小的木盒,已有数天没有与扶苏联系,不知那小孩看到之後的信鸽原封不动地返回时,会否气急败坏或是担心无比?   想到扶苏那张含怨的脸,秦牧的心情不期然的好了很多。   莫宁无声地飘进,甩掉自己身上的雨水,骂咧咧的抱怨道:「贼老天,这种天气真是折腾死我这副老骨头了。」   李由他们早已习惯了莫宁这个神秘人的神出鬼没,见秦牧没有说话,他们亦识趣的无视了他。   秦牧抛给他一块乾布,莫宁拿着就擦起自己身上的水份。   莫宁眼尖,一眼就看到秦牧手上拿着的盒子,顿时怪叫起来:「唷,这麽宝贝啊?」   秦牧警告的瞪了他一眼,把木盒仔细地收起来,放在盔甲里──防水……   莫宁心中不妙,这兄弟咋就越来越向深渊踩过去呢?只是四周都是人,他也不好说甚麽有的没的,只能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一屁股坐到另一边,不与秦牧为伍。   秦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安份点,然後便拿着树枝拨动火堆,在脑中演练中各种进攻的方法和情况。 67、所谓的xo问题   初春未已,蒙恬领军肃穆地站在城门前,他手下的脸色有点愁苦,沿途来送的行人有些哭得肝肠寸断,有些默默地站在一旁与家中相对视。   扶苏穿着一身黑色的龙袍,坐在御辇上,与蒙恬对视沉默已久才憋出了一句:「保重。」   蒙恬拱手回应,然後头也不回的策马奔回队前,城门一开,马长嘶叫,转眼间便走了数十米。   扶苏目送他离开,心情有几分惆怅。这年代离离合合太多,竟再也生不出半点悲伤。   「回宫。」扶苏轻声吩咐。   两侧的宫人点头,高叫:「摆驾回宫──」   一行数百人的仪仗队保护着中间的龙辇,浩浩荡荡的回到宫中。   或许是战事炮声再次拉响,提醒了朝中的官员现在可还不是和平的年代,连带他们对扶苏的态度也恭驯得多了。   早朝上第一次见到了君臣和乐的情景,不再张弓拔弩的对峙着。   只是这种日子过着没滋味,四周见到的全是奉承的宫人,在他面前只会唯唯诺诺。比较要好一点也只有湘儿和四绿,相处久了也知道扶苏并不是那种随便打杀别人的君主,因此有时也会跟扶苏开开一些调皮的小玩笑。   在这麽大的皇宫之中却没有一人可以交心的滋味,扶苏只觉得寂寞。不禁怀念起以前虽然只是个长公子,但没有任何人束缚自己的生活。   现在但凡扶苏的举动有甚麽偏颇的话,宗正便会跳出来意正词厉的指责扶苏的不是,偏偏扶苏对於这个辈份可以追朔到是自己的表叔甚麽的人,不能发脾气,整个人十分郁闷,也越怀念起民间的自由自在了。   没过了多久,那群老臣又故态复萌,这次针对的问题是扶苏的子嗣问题。   说实话比起他那能生的爸,他只有申生一个小孩的确太少了。但扶苏对於女人又没兴趣,做皇帝以来,竟然没有一次宠幸过後宫的妃嫔。   日子久了,大臣自然不安,但碍於扶苏的叛逆,没有说甚麽。见扶苏没有提起纳新人的意思,家中有闺女的大臣自然有点焦急了。   今天早朝到尾声时,有一大臣上奏道:「陛下已是一国之君,後宫空虚,应该大开召秀,为宫人纳入新人。」   扶苏自然地说:「那就开放选宫女,把旧一批放出去嫁人吧。」   大臣面面相觑,作了出头鸟的大臣硬着头皮说下去:「陛下应以社稷为重,当今子嗣不盛,如果宫中的美人们不能令陛下感兴趣,何不广召美人进宫给予陛下挑选?」   扶苏挑了一下眉毛:「你们挺有空的,管到我头上来了?我跟我的妻妾怎样相处实在无需你们琢磨吧?唔,当中有谁是你们的闺女?」   大臣有几分犹豫,一大臣跪伏而出,道:「宫中姬美人仍是臣之小女儿。」   「那真不好意思了。」扶苏口气抱歉:「但朕的确没有意思再生多几个孩子,要不,你领回家再嫁过别人?」扶苏知道这时代有这种风俗,女人如货物,皇帝一高兴,赐给将军功臣自己的妃子也是常有的事,但像扶苏一样当面说开的,却是极为稀有。   那位大臣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赌气的说:「那谨遵陛下的旨意了。」他家闺女貌美如花,看样子扶苏对她也是无心的,难道耗死在宫中?   扶苏摆摆手:「好说好说,回头我们再谈这个问题。」   真是荒唐至极!其他大臣都气结,看样子不挑明不行了,扶苏根本油盐不进。   立即有御史大夫跪伏而出,大声参了扶苏一本:「陛下,你至今未曾入过後宫半步,亦未宠幸过一人,此非君主所行,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後为大。望陛下能勤加耕耘,好为我大秦开枝散叶!子嗣兴盛乃为国之本,先贤此言,实在有它的道理啊!」   扶苏奇怪地反问:「你置申儿於何地?况且子嗣一多,难免有兄弟相残之虑。昔日我与胡亥岂非兄弟友好?在权力面前亦不敌数刻便倒戈相向,何以也?且说我父皇勤加努力,我的兄弟姐妹如此多,至今全都去到阴槽地府报道了,若非我机灵,未尝不是与他们同样下场。你这话何意?从古到今,无不引证皇室兄弟一多,自相残杀之理。」   「古有周公辅王,今亦能有此贤王!」御史大夫不服的反驳。   「是啊,你也说到周公。昔时周公辅王,却在民间被传成甚麽样了?甚至还差点惨遭杀戮。隐公大爱,欲退位与幼弟,却最终死於兄弟之手上,在权力面前,你谈兄弟爱简直是屁话。」扶苏说话极为赤|裸|裸的指出了这些皇室的悲剧:「昔尚有同胞兄弟相残,郑伯设计害幼弟,其母为小儿大开城门,致长子於死地。这种种的悲剧还不够警惕我们吗?」扶苏明白为甚麽古人尚多子,一来是确保劳动力,二来是因为医疗水平不够,孩子极不好养活,夭折率太高,所以才会生多几个作备胎,却没考虑到若是当中有人生出了不安份的思想时,却是人间的悲剧。   兄弟相残,动摇的岂止是家庭之间的关系,皇室内斗,动摇的是国本!这也是为甚麽胡亥倒行逆施的政事如此短暂的一个诱因。   扶苏沉重地说:「我弟胡亥弑父杀兄仍历历在目,难道还不够让你们升起警惕之心吗?子嗣子嗣,只有和睦时才是兄弟,反目时便是仇人罢。」在现代,扶苏是私生子,他父亲甚至没有与他妈结婚便一走了之,自小被人嘲笑,他自觉认为孩子一多,难免有厚此薄彼的现象。现在申儿被他教得甚好,无谓再生事端吧。   ──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爱女人,连碰一下都觉得脏,如何弄出第二个来?   此言说得沉痛,扶苏饱含热泪,一时间跪伏的官员都无话了。他们不敢夸下海口,以後不会有此等乱事再现。扶苏句句在理,句句诛心,却是让这些讲求仁爱道德的读书人有些接受不了。   宗正跪伏而出:「请陛下保重龙体──」胡亥一事,他感触亦深。看着自己的同侄一个一个被胡亥暗害,他亦不能对胡亥指划半分。项羽破城而入,他只能收拾包袱,狼狈地逃出京师,投靠扶苏。因此他内心生出了几分的伤感,也不禁回想历代历朝,在皇室间似乎兄弟相亲的少,多为互相猜忌,互为杀戮。   「朕,对你们真是太失望了……」扶苏摇摇头:「你们处处相逼於我,到底为的是我还是你们自己,你们心中清楚。唉,不用对我表忠心了,你们想甚麽我还不清楚麽?」   「臣等有罪──」跪伏在朝上的众官不约而同的喊道。   扶苏看着,心中觉得失望。他终於对於‘孤家寡人’一词有深刻的体会,一但做了皇帝,却是半分真心话亦不能听见。高处不胜寒,他还是怀疑往日自由的时光。一时间,扶苏心中乏味,摆摆手道:「没罪没罪,你们都没罪。我也不是不好说话的皇帝,你们有理,我自然听。但希望你们不要饱存私心,欲以公谋私就好了。我最讨厌伪君子,那怕你是真小人也比这好!」满口仁义道德,却不想想自己在城破之时又干了甚麽!   「还有事需要启奏吗?」扶苏问。   底下的官员都不语。   「那召宫人一事就由交由简少府去办了,回头列个需要外放的宫人名单给我就行了。退朝。」扶苏淡淡地交代完,拂袖而去。   「恭送陛下──」   回到了住处,扶苏先换下一身朝服,换上较为简便的服装,洗了一下脸,把汗迹都抹去。   湘儿半跪着帮扶苏整理衣摆,由上往下看,只见她身型纤条,姣洁美好。   「湘儿,你和四绿要出宫嫁人麽?我可以放你们离开的。」扶苏说。湘儿和四绿这年纪在这时代已经是大龄姑娘了,再不嫁就要变老姑婆。   湘儿诧异的抬起头,恭敬地跪下道:「湘儿愿一世侍奉陛下身侧。」   「傻瓜,你是女孩子,总要嫁人的。」扶苏叹了一口气。   「湘儿但凭陛下处置。」湘儿依然紧紧地低着头。   「罢了罢了,我不勉强你,你看上谁就跟我说吧。回头朕给你赐婚,给你找个压寨夫君!」扶苏豪气的挥了挥手,觉得心情稍微好了点。   湘儿被逗笑了:「噗,那湘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後还调皮地做了一个戏曲里女角的手姿。   扶苏也弯了弯嘴角,这时他郁闷的心情才平复了,不再纠结那群大臣的事。他大步走过,牵过自己的自行车,当即踩着去御书房办公。 68、扶苏性无能?   虽然扶苏已经严厉地批许过纳新人这件事,但依然总是有人不死心的每天都要戳扶苏的雷点一次──或许是看着扶苏是个没牙的纸老虎,光会吓人而不会真的把人拖出去砍了吧。   扶苏觉得远方他爹在辛苦的打仗,但朝中这群大臣却过得太舒适,完全是没事干找茬的状况。他真想拉着这群无聊的大臣去前方感受一下战火纷飞,好让他们把重点都放在国家大事上,而不是关心他每天要宠幸多少人!   这一天,扶苏把丞相相国等几个大官都召进宫中。   御书房内,踩着自行车过来的几人先行了一个礼,然後连谨站前一步,作楫道:「不知陛下找微臣数人至此有何要事商议?」──这几人全都找过扶苏的茬,来时特别忐忑不安,深怕扶苏要找他们算帐了。   扶苏摆摆手,招手道:「过来过来,你们看看我这个主张可好?」   大臣们对视了一眼,徐步向前,探身看了台案上的绢布一眼,只见上面列着各个细则,密密麻麻的。   「此是……」连谨侧了侧头,迟疑地问。   「哦哦,我们不是不够公务员吗?我就想到与其在民间找寻合适的人选,不如由他们自己来报名考试,查核过後就可以直接派上任了嘛?」扶苏说。他已经构思了好几天,才弄出这一份准则。   「敢问陛下,公务员是何意也?」连谨拱手问曰。   「公务员……就跟你们一样嘛,都是为国家﹑为政府办事的人。哎,不重要啦,这是我个人的称呼﹑称呼而已。反正重要是这个,你们看这些规则定得怎样?」扶苏不想解释不小心脱口而出的名词,直接把绢布转了一百八十度,把字转向几个官员面前。   管刑罚的延尉郎常不佾有着几分迟疑:「只是此种…考试方法,并无前例,若是实行上来,会否导致民间人心昏杂,无法控制?」   「不会不会,我都想好了。这次主要是找各方的人才,好像这个吧,嗯,技工,我不是弄了自行车嘛?其实我脑中还有不少想法,但却无能人帮我完成啊。」扶苏叹气道:「我那弟弟胡搞胡弄,倒把我父皇的能人异士都杀﹑赶得七七八八,一个也不给我留啊……」胡亥重声色享乐,对於这种并不看重,所以他在位时都是小人得势,自然把看不顺眼的人都赶走了。   连谨沉默了,古板的他心中对於这种‘奇技淫巧’的东西并不在意,只觉得是低下的,以术来惑众,对於扶苏沉迷在这种异事之中实在不可取,非明君所举。只是扶苏令人无法较劲的是即使他不掩饰自己对於这些工艺技术的热爱,但同时政事上也不马虎,故此他只是沉默,而没有开声反对。   奉常简长白倒是直接,他拱手,大拍扶苏的马屁:「陛下之言甚是,可谓开万世之始,以民之福社为己任,乃是一代明君,前者不能及也!」   扶苏被说得生出了几分得意,只觉得自己真是把科技带入古代,把人民的生活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陛下,虽然你所定之事极为详细,却非现在一时三刻可以弄成的。」另一个大官给扶苏泼了一盘冷水。   扶苏抿抿嘴,简长白立即接上:「这也不难啊,我看只要各位合作就可以成事。」   「唉,」扶苏抬起手打断了几人的说话:「现在先帮我把技人找出来吧,我有太多东西需要他们了……炸药啊﹑纸啊…甚麽的……」最後的说话声音小,官员努力地侧着耳听,也只听到含糊的几个词。   「就是这样啦,一步一步来,我们不要急。」扶苏忽然声音转大,把几位都吓了一跳。   「敢问陛下,是要……在京城内找?」一个官员拱手问曰。   「看能找到多少吧,不限地方,越多越好。」扶苏说,突然想到滥竽充数这一个成语,连忙又说:「当然我要亲自考核一下。」   「陛下龙体为重,此等……」另一个官员正要反对。   扶苏打断他的说话:「你知道抽水马桶的结构是怎样吗?你知道自行车是怎样做的?你明白炸药的原理?你会算数?」   那位官员卡壳了,默默地退到一旁──扶苏所说的他全都不会,而且他还是特别看不起算术的那一派人。   「嘛……但基本的筛选还是需要的……没人能胜任?」扶苏问道。   几个人的头立即低下来,假装自己不存在。   扶苏随便点了一个人,也是他难得记住的人:「简爱卿,这件事就麻烦你找人去办吧?」   简长白暗吸了一口气,拱手道:「臣遵旨。」   第二天,简长白便照着扶苏的意思拟了一份皇榜,刻在木板上做成告示板的模样立於闹市的大广场之中。   百姓何曾见过这样奇怪宣布方式?纷纷都围着告示板议论纷纷起来。   有几个见识的老大爷聚在石阶前闲谈,好事者纷纷聚在他们身边。   有一个抖抖身上的灰尘,吧喞了一下嘴,便开始说道:「说到这个皇帝啊,我村倒有一个媳妇的娘家那条村有在宫中做事的人,所以我还是知道点事,你们说是不是?」   旁人起哄:「这麽了不起啊,都发达了还会跟你说事?」   「表吵表吵,听故事说不要插嘴。」大爷不耐烦地踢了那人一脚,那人也嘻嘻哈哈地弹开了作闪避状。   「说起这个皇帝啊,大家都赞好是不是,收税嘛,不多,至今嘛,也看着还好。但是啊,我要说的事,自然不是这麽简单了,啊,对不对?这多没趣味。」大爷又吧喞了一口。   「快说快说。」一个大婶抱着自己的孙儿,站在一旁催促大爷。   「说起这个皇帝啊……」大爷又来了一句,立即有人嘘他:「又是这一句,你烦不烦啊。」   「好好好,不烦。啧,真是要说点现在宫中人人都知道的事儿……」大爷压低了声音:「这个皇帝,做皇帝至今,还没碰过後宫的女人!」   群众哗然大惊,有猥亵的人立即跟着道:「那些娘们那该多……」他被人推撞了一下,立即没有说下去。   「哎呀,皇帝是不是喜欢男人啊?」有八卦的媳妇儿问道。   「怪在怪,连男人也没碰哩!」大爷又吧喞了一下嘴,自我感觉良好:「依我所见啊,可能那方面……」他冲着一些小伙子的袴下点了点头:「有些问题咯……」几个媳妇都害羞的别了脸,但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在指缝间顺着大爷的眼光看下去……   这八卦太生猛,围着听的人都众说纷纭,有些说大爷乱说的,人家孩子都生了。有些就说大爷说的是真的,他的甚麽亲戚之类云云也在宫中做事,也听过这传闻等等,最後越演越烈,连当今皇帝唯一的小孩不是他亲生的流言也传出来了。   混迹在人群中的扶苏有点哭笑不得,不就难得想出来看看百姓对此有甚麽看法麽?反倒听了自己的大八卦。   申生趴在扶苏的肩上,完全听不懂,很茫然地歪了歪头,问:「爹爹,他们是在说你麽?」然後不等扶苏回答,更为伤心的问:「我不是爹爹的孩儿麽?」申生弱小的心灵被伤害了,他的父皇居然不是他父皇?!   他露出哭相,扁扁嘴,抽了几抽鼻子,却想到扶苏说过大丈夫不应该轻易流泪,又把眼泪憋回去了。   扶苏扯了扯嘴角,有几分哭笑不得。他的确不是申生原装父皇,但身体和血统上……应该算是吧?   他改背为抱,安慰着:「他们胡说呢,你跟爹爹长得多像啊。」   说实话申生长得还是比较像他娘的,偏向柔弱,要是换着以前的扶苏,指不定真令人怀疑。但穿越後扶苏的长相也偏柔──当然他自己称之为英俊──脂粉小生味十足,反倒和申生的脸相有几分相合。走出去说是两父子绝对不会有人怀疑的。   申生仔细地看他父皇的眉目,又在隔壁档口扒拉了一个小铜镜照照自己的样子,果然有几分相似,顿时安心了,抱着扶苏的颈子踢了几下腿。   「那来的小崽子,别乱拿!」档主破口大骂,顺带把扶苏稍带上:「看上去油嘴舌滑的後生,也不把你的破孩子看好!」   申生呲牙,握着小拳头说:「大胆!你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拖……唔!」被扶苏摀住嘴了。   扶苏摸摸鼻子,脚一转便溜走了。   申生有几分不平,嚷着:「爹爹,他不是好人。」   扶苏正准备教育关於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拿的道理,突然背後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苏兄!」   扶苏抱着申生转过身,两父子的脸上露出了一致的表情。   ──噢,神经病又来了。 69、开妓院甚麽的   任一丝毫感受不到自己惹人厌,反倒还一脸欢喜的迎上来:「苏兄,好久不见!」   「嗯嗯,挺久的。」扶苏敷衍道。   任一依然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打扮,只是配上他过於欣喜的神情有点不搭调。   申生盯着他半天,糯糯地伸出手说:「叔叔~」   任一眼睛一亮,立即哎了一声,然後伸手想要接过申生。倒是扶苏有几分不解了,他的孩子一向是较为高傲,甚麽时候会对着外人撒娇??   ──无可否认,扶苏吃醋了,更看任一非常非常的不顺眼。   申生长得也可爱,撒起娇来完全不见平日小霸王的模样,哄得任一不停淘钱给他买礼物,左一个风车,右一个小如意,很快地申生双手就拿了不少东西在玩,还有各种零吃。因为扶苏上次的教导,申生把这些零吃和玩具都给旁边的小朋友分了,然後凑着和他们玩起游戏来。   扶苏觉得……好像有那处怪怪的……   任一觉得尽兴极了,然後学着扶苏同样坐到阶级上,开心地说:「令公子真是活泼,很有苏兄你几分率性的表现。」   扶苏看着申生用任一付钱给他买的东西都分给其他小朋友,收获友谊无数,成了众小孩中的老大。自己给他买的小玉佩就紧紧地扣在腰间,连碰也不给其他小朋友碰──这就是叫做慷他人之慨……吧?   「嗯,很率直。」扶苏回过头认真地说。他把申生真是教得太好,扶苏自豪了一秒。   任一见扶苏跟他搭话,表情更开心了,有几分想要坐近又碍於扶苏周身的气场而不敢坐近的样子,纠结非常。   「苏兄,昔日你我分别之後,我竟再无在咸阳城内见过你们,岂是苏兄欺在下无知,没有说出实情?」任一想起了一件事,连忙求证。天知道他派人跟着扶苏,但没几下他们就把人跟丢了,气得任一责打了那几个下人,直道天公不作美。   扶苏坦然地点头:「我与申儿行走四方,居无定所,数天前刚去外地一趟,没想到任兄找我有事啊,抱歉。」真是说谎不带眨眼的。   任一想了想,心中顿生愧疚,觉得自己太无理取闹,人家又不是时常在京,如此纠缠想必会惹人烦厌吧?   他连忙又解释起来:「却是无事的,只是往日与苏兄详谈,觉得苏兄言谈间颇有理想,回去细思数天,感悟颇多。想与苏兄继续畅谈风月,不是甚麽大事,是在下猛浪了。」   「是吗?」扶苏不觉得他胡吹乱说的东西能有多大的价值,不过在任一眼中显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怕扶苏放了一个屁也能说是香的。   扶苏摸了摸下巴,突然冒生出一个想法。   这个任一不利用白不利用啊,虽然他本人不怎麽聪明,但是他家在咸阳有势力啊。不知多少官员与他家有多少点关系,要是能凑进去其中捞一笔外快的话……   扶苏又想到自己的国库空虚,真是一分一毫都是省着用的,又看着任一衣着光鲜,四周又有侍仆守着,心中产生了不平衡,觉得自己整天在宫中干死干活的,还不如人家贵公子闲闲四处逛逛那样逍遥。   想到这处,扶苏的脸色更和蔼了。   「任兄,我却是有难言之隐想要相求,只是你我相识不久,哎……」扶苏突然哀声叹气。   任一连忙道:「何事?你我以兄弟相称,何以如此生疏?你且说吧,为兄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想我与申生整日流连,居无定所,申儿年纪甚小,也不能安定下来。我心中对他很内疚,想着做点小生意,却苦无人脉,不知可否借由任兄的身份,许我在咸阳里创一番新天地?」扶苏道。   「这倒是……」任一还没管家,有几分迟疑。   扶苏立即道:「算了算了,是我过於为难任兄了,这就算了罢,当我没说。」   「不不,这需等我许明家父,才能出资相助……」任一想要解释。   「资金倒是有了,就是欠缺人脉。」扶苏打断了他的说话,应该说扶苏欠缺的是另一个身份,一个可以在民间行走的身份,而不是处处受限於皇帝这个职业。   「这我倒可以相助。」任一暗地里吁了一口气,要是说到钱的话他还难为了,毕竟他手上的钱全是他爹和他娘给的,没这麽多钱。但人的话就好说了,很多位叔叔都与他父亲有几分交情,他要是去求,看在父亲的脸上也能求到一二的。   扶苏高兴起来,大力地拍他的肩:「好兄弟,不愧我交你这一个朋友!」   任一痴痴的笑,不太好意思地抓抓头,但很快便意识到这个行动太稚气,连忙放下手,正坐道:「好说好说。不知苏兄你打算做甚麽生意?」   「妓院。」扶苏答道,脸色如常,彷佛他是在准备开酒馆等等平常的店舖。   「呃……」任一有几分傻眼,这……这……这……是甚麽一回事?   扶苏倒是坦然,自古黄赌毒都是历久不衰﹑赚钱最多的行业,他想要来钱快,自然是这种,赌麻烦,还要请人来坐阵防止踢馆,毒的话这时代也没甚麽毒可以吸啊,自然也Pass了,剩下就只有黄色事业。   扶苏说:「你可别小看妓院,其实它为到广大的女性有一个谋生的地方。而且还有升职加薪的机会……」扶苏从大义上说到自古多少奇女子是出自勾栏之地,还有从妓女进升到妈妈桑﹑小费等等的一堆话,把任一洗到头昏脑涨,居然有一刹那间觉得──妓女,真是一个好行业。   把小青年摧残到差不多,扶苏又循循善诱地让他帮忙,说了一通後,任一已经昏了头,做了一个手势:「停……停……苏兄,你倒是让我想想……」开妓院,只怕他爹知道後会把他砍了。而且要是求到那些叔叔伯伯身上,恐怕他爹第一时间也会得到消息──照样也是被砍的下场。   扶苏倒不是不能自己成事,但是要打点好这一切,恐怕要惊动莫宁,那怕现在霍豪接手了他师傅的一切,但也不如莫宁在黑白两道混得久啊,加之他带走的手下能人众多,如果可以,扶苏真想把这些人都弄来做保镳……   但这又涉及了一个问题,惊动莫宁和惊动他爹……有分别麽?   扶苏与任一对视了一眼,纷纷叹了一口气。   ──爹爹甚麽,真讨厌……   *   秦牧披着绿色的蓑衣,隐在树林之间,彷佛与天地融为一体。他透过望远镜观察城内的布防,研究最佳的进攻时机。   莫宁悄然地从树上跃下,然後交给秦牧一卷小竹简。   「这是甚麽?」秦牧一边问,一边打开了竹简。   「京中传来的密报。」   秦牧匆匆地看了一眼,然後变了脸色:「匈奴人有异动?」   「是。」莫宁失去了开玩笑的心,难得地板着脸,显得忧心忡忡:「此时秦国受到三方敌对,则几经浩劫,实在不知……」能不能熬过去了。   秦牧却是担忧着扶苏,咸阳离匈奴之地不远,一顿长城被破,匈奴人必势如破竹般直侵咸阳,而此时主要兵力都布散在东南两方紧防着东方的乱民和南方的楚国,只剩下蒙恬一人在京中,守卫有点薄弱。   尽管知道扶苏不会有事,但秦牧内心却是极为担忧的。他默默地合上竹简,紧紧的捏着,顿时竹简便化成数块掉下。   莫宁侧目而视:「你很担心?」   「没。」秦牧若无其事地把碎片弄成粉末,然後用泥土掩盖住。   莫宁撇嘴──少来了,认识了四十多年,他还不了解秦牧麽?   秦牧静心又看了片刻,大约掌握了换更之间的时间後,便放下望远镜,转过头对莫宁说:「你帮我上报给扶苏,让他准许我打完这场仗後领一部分的军部回朝吧。剩下的交由韩信接手即可。」   莫宁愕然道:「这真不像你的性格……」   「无事,你尽管去吧。」   「韩信……到底是那一点让你如此信用他?不惜用心栽培他成才,还给予他这麽多机会立功,此时又要把军队交付予他……他……到底行不行?」莫宁有几分疑问。   秦牧默然片刻,说:「你且管我看人的眼光,他一定能打败项羽的军队。」因为之前的历史便是这样演进,相差不了多少的。   「好,既然你相信他,我就上报予陛下,恳求他让你回朝。」莫宁点点头。   秦牧又沉默起来,脑中不能自抑地飘过扶苏的脸。   不知那傻小孩知道他要回去了,会不会欢喜得跳起来?   幻想着扶苏傻兮兮的表情,秦牧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   完了完了。莫宁掩脸,他的兄弟往死路一去不复返了…… 70、秦爹准备回国   接到暗卫用特殊管道传来的密报,扶苏虽然没有像秦牧想像中那样开心的跳起来,但也差不多了。   他有点喜滋滋地把小竹简看了又看,又有几分不确定:「你师傅不会是想整我才这样说吧?」   「回陛下,师傅虽然为人跳脱,却非如此小人。」霍豪无面表情地拱手道。   「哎……」扶苏踱步,他的妓院才刚准备,如果他爹回来见到他胡搞的这些事,不知会不会很生气……   扶苏板着手指算自己的政绩,在秦爹离开的时候,他节省了宫中开支……   没了。   然後他因为拒绝纳後宫使到宫外流言四起,还因为研发火药把後殿炸了,之後更与人合资开妓院……   扶苏觉得他爹要是回来後发现他种种的恶行,一定会非常生气。   扶苏回头问霍豪:「你觉得消灭证据的最好方法是甚麽?」   「灭口。」霍豪答之。   答案太惊悚!扶苏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对了,秦将军会何时回京?」   霍豪木然地看着扶苏:「陛下,这得看秦将军何时把城攻下来。」   *   清晨时份,天色一片灰蒙蒙,远处薄雾弥漫,山景显得十分不清晰。   南郡上的守城人有几分睡眼惺忪,突然他快要合上的眼睛彷佛看到了地面上有甚麽晃动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点後,撞了一下他旁边的同僚问:「你刚……有看到甚麽吗?」   「看甚麽看,看个鬼啊?」被他一撞,另一个守城士兵的口气不太好的反问,他们守了一夜的城门,已经很疲累了,巴不得再守多一个时辰便等到接更的人,此时他的意识迷糊,被同伴这麽一弄,自然起床气就上来了,劈头就骂:「王小二,你可别再说甚麽头昏的鬼话,偷跑去休息了。这招已经没用了我告诉你!」   王小二很委屈的说:「这次……」他又看到地面移动了一下,他立即拉住同伴叫:「你看,地面真的动了!」   还有其他几人都顺着叫声看过去,可是盯了半天都没看出甚麽花样,便纷纷抱怨王小二作弄他们,弄得王小二很尴尬,但他发誓他真的见到地面移动了一下啊!   此时城下的泥土地上翻动了一下,一块上面被粘着不同泥块的布被掀开,露出了底下的人,同时间最早一批到达的人也不约而同的掀开了布,身子贴近城门上的死角位,造成了城门上的守城人无法看到,他们的脸上都涂得绿花花的,身穿的是绿色的布衣,远看真像一棵植物。   等到又来了几人,这时他们互看了一眼,沉默的点点头,指挥的人做了一个动作,他们齐整地露出缠在腰间的铁链,往城楼上一抛,顶部的铁勾勾住了城墙的一角,在守城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沿着铁造的梯子爬了一半。   「有敌人──」这时後知後觉的守城士兵连忙惊叫了一声,开始混乱起来。   这时有更多的人掀开了身上布料,原来士兵们都隐瞒在一块块布下面,默默地爬近了南郡的南门发动攻击。   布上遍布用米粒粘住泥土碎石,再披在士兵们的身上,使到士兵与土地浑然为一。若是在白天时很容易被识穿,但此时天色迷雾,加上这时代也没甚麽电灯照射,靠的是士兵的一双利眼,已经足够胡混过关了。   很显然而见,这种东西又是扶苏把现代的事物拿来炫耀时,秦牧默默记下来并改良的招数。在古代没有这麽好的高科技,可以造出因应环境来改变的布匹,秦牧就自己改良,直接把土块粘在布上了!   此时秦牧已经抢了先机,加上守城的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新的一批援军还没赶到,城楼上的士兵已经被杀光了,屍体东歪西倒的倒了一地,还有人在割下他们的左耳放到自己腰间的布袋里。   「杀──!」秦牧挥剑一指,声嘶力遏的喊道,顿时士兵都发出一声急促的喊声,与城楼下赶来的士兵绞成了一团。   这一天是南郡的郡守的恶梦,他万万想不到秦牧居然直接绕过了南阳城,改为进攻南郡城,导致他根本没甚麽准备,很快战事便结束了。   留守在南郡城的士兵不多,因为大多都在南阳严防着秦国的将军攻破,但万万想不到秦牧会直接挥军攻下南郡,再改道进攻南阳,从後方来了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   另一方面,莫宁和李由也带着一小部分的部队赶到南阳。他们需要现场布置好,要知道攻下南阳绝非像南郡一样容易了,没有一个万全的准备是不行的。   在秦牧从後方破城而入,把士兵都吸引住在南门之时,韩信带着另一支士兵,也从北门攻入,直接屠杀了不少百姓。   而远在咸阳的御书房内,扶苏正一脸错愕地接见了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刚才经宫人的转达了由沛国而来的使者求见他时,他还不明白到底是甚麽国家,此时看到萧何,他才知道──喔,原来是沛县啊。   萧何似乎是欣赏够了扶苏的表情,含笑站前了一步:「秦王陛下。」   这一声让扶苏意识到此刻不太合相认,於是他清了清喉咙,表情回复漫不经心:「嗯,你就是……沛国的使者?」   「是的,我家陛下希望能和秦王陛下谈一谈两国合作……」   「凭甚麽?」扶苏打断了他的说话,冷笑了一声:「就凭沛县那小小的地方也配称为国?」他用力的拍了一下台案。   萧何不慌不忙的说:「此时可不是这样说了,秦王陛下,我国现在已经是占地数百里,在南方已建立了一定的势力,非昔日可比。」   「也不过是秦国的叛民而已。」扶苏脸色依然冷然。   「秦王,相信你对楚国十分头痛吧,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何不合作一下呢?」萧何依然笑脸满面的说。   你说错了吧?你们的共同敌人不是我麽?──扶苏眼神透着极度的不信任。   「事实上,我国国君十分仰慕秦王陛下。」萧何面不改色的说。   尽管扶苏相信萧何不会坑他,但还是为难了一下到来的几个人,然後才一脸勉强的接受了协议书,才把几人挥退。   在晚上,萧何应扶苏的邀约来到宫中御花园的一个凉亭里。   宫人躬身退下。   扶苏笑着站起来,拍了萧何一下:「萧大哥,怎麽来前不告诉我啊?」   萧何侧了半个身,拱手笑道:「参见陛下。」   「我们兄弟两人,不用这麽客气啦!」扶苏围着萧何走了一圈,严肃地说:「胖了。」   萧何失笑:「陛下依然如此幽默。」事实他奔走了一年多,其实是瘦了不少。   「还好还好。」扶苏颇为自得的点点头。   萧何正色道:「在下很久没有跟陛下联系,实在抱歉,希望陛下不要见怪。事关沛县的县长虽然被我说服,却始终对我存有一份疑心,为了谨慎起见,一直无法与陛下联系。」   「哎,我说笑的,不要紧张。」扶苏连忙挥手。   萧何又与他谦让了一番才入座,两人面对面跪坐着,台案上放满了美酒和小吃。   刚入座,萧何又感叹曰:「陛下在这一年间的确成长了许多,我都快不认得陛下了。刚才气势凌人的感觉,的确有当年始皇帝的几分风范,我差点就以为在跟我谈话的是另一个人。」   扶苏叹了一口气:「这皇帝真难做啊……这也是无法的事,太嘻皮笑脸,官员就不把你当一回事了,非得要严肃不可,否则真的没人听我说话。以前在三川时还好一些,毕竟大厅小嘛,基本还压得住的,但一入主殿,却不太行了。」   「却是难为陛下了。」萧何满怀几分感情的说:「人总得成长的。」   「是,总需要长大的……」虽然以扶苏这年纪来说,这句话并不合适。但回想到两年前刚穿来时,对比起现在的他,扶苏何尝又不是没有几分感叹。过往只想活得潇洒,但如今只能坐在这寂寞的朝堂之上,接受百官的跪拜,敞大的宫殿中,除了还能和湘儿等说说笑,竟再无人可以与之交心。   扶苏这样想着,又叹了一口气。   「老人都说,叹一口气会把寿命都叹尽了,陛下,你还是多加保重,别因这些忧思而伤身。」萧何担心地看着扶苏,昔日那个爱笑的大孩子,现在却被重重的责任压成了终日愁眉深锁的模样。   「不说这个了,我实在很好奇,你是怎样说服沛县的县长成立了甚麽的沛国,还脑抽到要联合我打楚国?他的脑子没问题吗……」扶苏挥了挥手,然後转换了话题。   萧何笑眯眯的说:「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   扶苏很好奇地看着他。 71、吕雉会见扶苏   萧何卖了一个关子:「陛下,你还记得始皇陛下是如何收复六国的吗?」   扶苏思索了片刻,答道:「远交近攻?」   萧何有片刻的愣然,因为这个四字词总结得很精辟,不太像扶苏的才能可以做到的。他很快调整表情,把内心的错愕深埋,变得淡然:「没错,我就是用‘远交近攻’这个说服县长。」萧何内心深处并没有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国君,那不过是他用来忽悠的手段而已。   扶苏脸色怪怪的:「怎麽看楚国都不……近吧?」   「这个的确说服了他很久的时间,幸好……」萧何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几个嫂子确实帮了很多忙。」   「甚麽?」扶苏歪头微微皱了皱眉头:「我确实……」没有再派别人去啊。   「这点我需向陛下请罪。」萧何连忙站起来躬身拱手道:「虽然陛下千叮万嘱让我小心行事,但为了一些事情我却无法对刘兄他们的家眷有所隐瞒,先砍後奏实在是万不得已的事。」   「哦哦,原来是刘兄他们的遗孀啊。」扶苏恍然大悟:「确实是应该告诉她们的,」扶苏摇摇头:「一切都是我的不对,都是因我而起的。」这句话扶苏是很真诚地说,若没有他穿越过来,刘邦也不会死了。   「陛下言重了。」萧何又深深的躬身:「这份爱民如子的气魄实在令人动容。」这也是为甚麽萧何愿意辅助扶苏的原因,一来是项羽成了他的敌人,二来是扶苏的确是一个……很奇特的皇帝。   「我们一定要这样一直谦让下去吗?」扶苏扶起萧何:「萧大哥不必多礼,就当我还是你的嬴小弟就好了。快跟我说现在沛县那边的情况吧。」   「是,」萧何又行了一个礼,才慢慢地坐下来:「说是劝之人,确实在下在这方面做得实在不多,多亏了几位嫂子与县长的几位妻妾熟络,才……」   吹枕头风──扶苏恍然大悟。   「所以那个……县长才想跟我合作……打楚?」扶苏深深怀疑了沛县县长的智商:「他的这处……」扶苏指指脑子:「还好吗?」   萧何为着扶苏这生动的动作摇头失笑:「虽然他为人摇摆,却非愚笨之人。这当中的确也发生了不少事,让他坚定了与陛下合作的心思,直到今天才正式派我出使秦国,与陛下合作。」   「哗咧,还出使咧。」扶苏做了一个作呕的表情。   萧何正容:「陛下有所不知,沛县现在已经吞并了四周的几个小县。现在东南方已经是由他和另外一位两分了东南的几个县。相对而言此时沛县选择了自立为皇,然後与陛下合作,我相信另一个人也会跟随,这是我较为担心的地方,若是把他推到楚国的身边就不妙了。」   扶苏在後面的花盆里拾了几块石头,代表了现在天下的几个国家。   「这处,就是另一个……」扶苏拿了一块小的石头,放在一边。   「梁。」萧何补充说。   「好,这代表了……梁国了。还有这一颗,」扶苏拿了另一粒较大的,放在梁国的旁边:「就是沛国了。」为了方便起见,扶苏还是把称呼改了。   萧何点点头。   然後扶苏依着地形摆了一桌。   「其他几个零碎的地区不论了。」扶苏把剩下的石头抛回盆中,拍拍手把手上的脏东西拍掉:「这就是当今的势力分割图吧?」   萧何把梁国和沛国两个分开了一点,把沛国放近了代表秦国的石头旁边,道:「若是能挑拨沛进攻楚──」他把楚的石头放出去:「相信以现在楚国的乱势,我们能趁虚而入,攻其一个出奇不意。」   扶苏叹了一口气,对萧何道:「萧大哥有所不知,此时不单是这个问题,北方的匈奴也蠢蠢欲动了。也就是秦国现在轻易动弹不得,秦将军也准备把战场从南方撒回来,留下亲信一名领兵稳住目前的成果。秦国啊,真是岌岌可危了。」   萧何没想到不单有内忧,还有外患,他默然地把玩着代表了秦国的石头。放在几个石头的一侧,再加上北方的匈奴,秦国看上去有几分孤苦伶仃的。」   萧何抿了一下嘴:「看来适时地……需要去梁国转一圈了。」   扶苏慢慢皱起眉头:「这个任务……很难。」让沛和梁合作打楚国?这……光想已经觉得没可能了。   萧何勾起嘴角,笑出几分云淡风轻之感:「这世上并没有不可能之事,只有不为之人罢了。」   扶苏站起来,对萧何鞠躬。   「陛下,此举不可。」萧何大惊地站起来扶着扶苏:「折煞我也。」   「实不相暪,为了此事我整日愁眉不展,郁结於心,若萧大哥能说服那两国出兵同时攻打楚国,实在解我秦国之祸了。」扶苏轻叹了一声:「三国相争,必然有所损之处,到时秦国对付起来也没这麽困难。」   萧何默然,尔後摇头:「此时最大危机还是应该在匈奴方面。」   「是啊……」扶苏磨损着代表楚国的石头,只觉得一分一秒都十分难熬,火药又没有弄出来,其他他也想不起还有甚麽在时代可以弄出来的。到真的没办法时,就拿那半成品的火药去吓吓人好了。   「请陛下不必担忧,在下必然竭力为陛下分忧。只是有一请求……我实在不敢提出……」萧何露出几分犹豫。   此时扶苏那能拒绝萧何的任何请求?他连忙道:「萧大哥,不用怕,你快说。」   「我希望陛下可以见一见刘嫂嫂和……她的儿子。」   *   御书房里。   扶苏端正地跪坐在长榻上,看着前面跪伏的一大一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吕后吕雉和日後的汉惠帝,此时的吕雉年龄尚轻,淡施薄妆的有几分美艳的姿色,而刘盈大概是跟着娘亲奔走多时,眼中已经失去了稚童的天真,反而显得沉稳和有几分成熟,不过见到扶苏时还是难免为扶苏周身的气势感到害怕。   扶苏挥手:「都起来罢。」   吕雉行过礼後扶着刘盈站起来,落落大方的直视着扶苏。   「你好大的胆,敢这样看朕,就不怕朕把你杀了?」扶苏挑起一边眉毛,当皇帝这麽久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审视的眼光看了一遍,彷佛在评估他的价值似的。   「陛下乃是气度之人,岂会与我这一般小女子计较?」吕雉曲膝行了一个礼,然後把放肆的眼光收回来,显得温驯。   只是扶苏早知道历史,吕后又岂会是简单之人?   「都说吧,为甚麽要见朕?」扶苏先问。   「禀陛下,小女子久闻陛下的风范,心生仰慕,今日随萧大哥入咸阳,不禁特来拜见。」吕雉不疾不徐的说着,但其实她正在掩饰内心的诧异,因为扶苏与她想像中不一样。   吕雉原以为扶苏以孝名闻天下,又被人称为为民着想的好皇帝,加上他在位後尽弄一些与民生有关的东西,又厚对百姓,为了一城百姓免受战难,宁可烧城以自保,也不愿意弃城而去。她想扶苏的性子必定柔温柔,而且也的确爱民如生,比较好掌控一个人。   但她刚才匆匆的一眼,扶苏那双眼确实令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既然冷漠又警惕着她,不见半分的温和。她实在怀疑起来,在民间传的扶苏,真的是这个扶苏吗?   她心理活动不断,但在场的几位男士的脸色却不太好。   吕雉的那句话却令到在场的几个男人皱起了眉头,此话从一个已婚女子口中说出来,实在大为失礼。   萧何的脸色已经有点难看了,他心中有点懊恼,怎麽吕雉会这样说话呢?   一时间整个场面静默了下来,连扶苏也有点被吓一跳,在古代待久了,有点不习惯被女性示爱。   不过到底在现代是明星,他很快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刘嫂子真幽默,不过没办法啊,朕的确是这样人见人爱,车见车戴!」他一边还摆了一个姿势,顿时整个人都鲜活起来,气氛也不这样紧张。   霍豪早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板着脸依然守在一边,脸色没有半分动容。而萧何也就早就习惯了扶苏的风格,反而是吕雉却被扶苏的活泼吓了一跳。   她低垂眼睛,作出温驯的样子,掩去了眼底的深思──这个扶苏到底真实的性情是怎样呢?刚才她以一话激之,却被他一句化解了难处,此人实在不如传闻中单纯好胡弄。   她微微一笑:「陛下真是风趣。」一语带过不再提及这话题。   扶苏也微微一笑,端正地坐着:「说吧,到底是为了何事见朕的?」他心里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吕雉抬起眼睛,露出一双如水的双眼,柔情地说:「有一事希望可以请求陛下……」 72、秦爹凯旋归来   「说吧。」扶苏心中暗自提起警觉。   「自从我夫婿早离,贱妇家中变得清贫,已无可用之物来供一家之计。贱妇一人饿也无所谓,但是贱妇的孩儿尚小,所以贱妇斗胆,恳请陛下能赐予贱妇的儿子一个机会,伴在小公子的身侧。」吕雉一副恭驯的模样,与刚才的模样有了天壤之别。   扶苏呆了呆,问了一句:「入宫是要净身吧?」   ──你就这麽迫不及待要断了刘家的後代?   吕雉的嘴角狠狠一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陛下,贱妇是希望可以自我引荐儿子成为陛下的公子的伴读。」   那扶苏懂了,莫宁就是之前他爹的伴读,後发展成为了暗卫的头头。   扶苏有点为难地歪歪头,说:「这我还真不好决定……来人,把小公子带过来。」   「我们让申儿选择啊,好不好?」扶苏问吕雉,他一向提倡民主,虽然申生年龄小,但很多事还是会训练他自己做出选择的。   吕雉不能说不,只能笑出一脸温柔的答应:「谢陛下。陛下的确是一个好父亲,可惜我家孩儿……」她作状的拿出手帕擦眼泪。   她内心觉得扶苏真不好对付,居然简简单单就把问题推到小孩身上,到时要是申生公子拒绝了,她也不好再对一个小孩处处进迫,真是玩得一手好手段。   申生很快被宫人带过来。   「父皇~」申生规矩的行了一个礼後,就伸手要扶苏抱。   扶苏顺手把他抄起来,放在大腿上,一点也不觉得男孩子这样很娇气。倒是他这举动让吕雉吓了一跳,觉得扶苏对小孩也太放纵了。   「宝贝儿,今天来了个小弟弟想陪你念书,你看喜不喜欢他?要不要他陪你玩?」扶苏逗着申生。   听完扶苏的说话後,申生一脸严肃地坐前了一点,趴在台案上认真地看向底下的刘盈。   刘盈虽然比一般同龄的成熟,但到底是个小孩子,一下子受到万人的嘱目他那能受得住?当下就怯生生地躲到母亲的身後,却又被吕雉硬拉出来了。   吕雉笑得温柔,声音也转为柔和:「小公子,我家小子不才,却是极为仰慕小公子的风姿,希望能侍奉左右,为小公主效汗马之劳。」   申生可爱的小脸依然绷紧着,圆圆的肚子缩起来,想做出和他父皇一样的风采,可是配上那张稚气的脸,怎麽看就怎麽滑稽,至少萧何就被逗得笑了起来。   「唔,嗯……」他假装的清了清喉咙,努力压低了声音说:「这位大婶,你骗人是不对的!」   大婶?!吕雉的笑容裂了。   申生觉得坐着没有扶苏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便站起来,摇头摆脑的走了几步:「父皇说我年纪尚小,在民间是在显不出名的,有的只是虚名。那些虚名……嗯……不要也罢了,我们做人还是要实际……一点!对了,你刚才是说,你儿子很仰慕我吗?嗯……很好!」前言不对後语,显然是在学扶苏与郡臣的对话,却又没学到十足的模样。   扶苏当场笑场了,他趴在台案上抖动肩,觉得自家的儿子越长大越可爱了。太博必须要加薪,想必是太博看他整日抱着申生,觉得孩子被他养得娇气,才让他‘成熟’起来吧──虽然模仿的对象本身也不怎麽成熟。   申生的小脸有几分哀怨,内心不太开心,怎麽没有太博所说的赞赏,反而换来了父皇的嘲笑呢?   太博真是……对了,像父皇所说的,差评!父皇完全不感动啊!   或许是申生的眼神太过受伤,扶苏清咳了几声,板回了脸,和悦地对吕雉说:「或许先让两个小孩去玩玩熟络熟络吧。你把…嗯……孩子放在宫中几天,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吕雉曲膝行礼:「谢陛下。」   *   自从接到莫宁用特殊管道传来的密报後,扶苏立即下诏招秦牧回来。   诏书从发出後,扶苏就天天引颈以盼,除了得胜的捷报一波一波的传来,秦牧回来的归期依然不定。   趁空时扶苏又去了民间溜了一圈,看他计划中的妓院开成了没有。   往任府去拜见了任一,只见额上多了一条伤疤的任一很是兴趣的拉着他往书房走。   看着那道伤疤,扶苏的心有少许的内疚:「呃……你还好麽?」   任一不在意的擦擦额头说:「早好了,没事没事,我跟你说喔,我爹答应支持我去干了,还给我一大笔钱,我们要好好把他发展成京城第一妓院!」他一边说一边踱步,极为兴奋的碎碎念:「我们应该怎样做呢?还是要先找姑娘吧?可是在那处找呢?嗯?苏兄,我们不如出城一趟……」   扶苏扶额:「这……找人牙子就可以了。」   任一恍然大悟:「是哦,我都忘了,你看我们找个时间去挑挑人甚麽……」   扶苏轻咳一声,道:「这种事就交给我们的属下去办就可以了……」从来没听说过还要妓院老板自己去挑人的。   「对哦……」任一又开始转圈圈了:「可是你说我身边的阿甲﹑阿乙﹑阿丙他们谁可以胜任呢?不知苏兄有没有人选?嗯……倒是……」   「别转了,我头都痛了。」扶苏拉住他,揉揉太阳穴:「放心,人我都找好了。」他找了一个忠心的老太监,打算籍由放他出宫安享晚年,暗地里转去打理妓院,而他就隐藏在幕後,没必要也不会现身。   ──至於他爹方面,他完全不敢跟他爹说,他准备开妓院了……   「看我急的。」任一不好意思地坐下来,解释道:「虽然一直有为家父打理生意,但这是我第一次……」   「人我都会准备好,地方和人脉就靠你了。」扶苏摸着下巴:「让我们兄弟好好干一番事业,把妓院开遍全国各地。」   ──任一表示,这主意怎麽听上来不太美妙。   *   七月时,萧何与扶苏签下了盟约,然後萧何启程回到沛国。   十月时,天气开始转凉,过了大半年後,秦牧领军稳住了战果後,浩浩荡荡地领着一半军队班师回朝。   等到扶苏接到战报时,秦牧已经领军走了一半的路程。扶苏高兴得忍不住了脸皮的笑,一劲催促霍豪让他们一天报一次行军的路程,好等他领百官去迎接他爹回朝。   ──三连胜甚麽,必须厚礼以待啊。扶苏想得很正经。   霍豪忍受着扶苏的骚扰,依然瘫着脸听从扶苏的吩咐,一天一天的探报,直把他师傅惹烦了为止。   霍豪内心吐槽:两父子用不用这麽黏黏答答的!   到了十一月中,天空开始下起了毛毛的雪雨时,扶苏终於盼来了他的爹了!   秦牧英挺的坐在一匹俊马之上,身後是一列长长的军队。   扶苏算好了时间,早早的领着百官列队於城外十里外等候。   「参见陛下。」秦牧下马行礼。   「秦将军!」扶苏咧着大大的笑容,紧紧地拥抱了他一下:「欢迎你回来!」   看着扶苏的态度依旧,秦牧冷肃的脸色才稍微有点缓和,倒是身後的莫宁悄悄的给扶苏翻了一个白眼。   扶苏把秦牧迎回宫中,一关上门後,立即激动地再次抱着他爹:「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秦牧冷静地推开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你有受伤麽?出门都快一年了吧,一字半字都不给我传来,枉我浪费了这麽多鸽子给你传信,都没有半点回应……该不会鸽子都死在路上了吧?」扶苏很怀疑,果然信鸽甚麽真心不靠谱吗?   秦牧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原来你也知道甚麽叫浪费!」他还以为扶苏不知道鸽子多珍贵才这样不要命的一只又一只的往他这边放,到最後还要浪费暗卫的人力物力来传信!   「呃……」扶苏缩了一下身体:「这不是想念你麽?」在秦牧面前他所有霸气尽数消失,枉他还觉得这快一年时间已经练出了皇帝的霸气了……结果在秦牧的气势压住下,甚麽提不起劲。   「以後不要这样做。」秦牧难得地没有继续训,只是说了一句便结束了话题。   两人在室内相对无言,秦牧本来就话少,而扶苏却是觉得抑压,不知开甚麽话题。   打仗顺利吗?   吃得好睡得好吗?   好像这些话题都太平常,寥寥几句便足以道完。   就在扶苏思索话题时,秦牧浅嚐清茶,看着扶苏皱着眉头这样纠结来纠结去,突然觉得心情平静而美好。   「不用想了,我们就这样待着吧。」秦牧突然伸出手摸了扶苏的後尾枕一下,带着几分笑意的说。   扶苏被吓了一跳,眼都瞪圆了。   ──这……这……这真的是他爹麽?!不会被甚麽附体吧?   作者有话要说:<( ̄︶ ̄)>别告诉扶小苏他的恋情早已经曝光了,而且他爹也正在慢慢接受……嗯!   还有一段铺垫甚麽才开始告白啊…… 73、秦牧见到任一   扶苏问了一个超级蠢的问题:「你真是我爹麽?!」这麽温柔真不科学!   秦牧的脸拉下来了,不悦地说:「你这是甚麽话?」   「我爹才不会这麽温柔咧……」扶苏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至极,秦牧何时对他露出这样温和的表情?还摸头……更奇怪是表情居然这样友善和温柔……操!他爹不会是被谁穿了吧?   这一刻秦牧真的怀疑自己以前怎样虐待扶苏了,怎麽的一个迫害才让到这孩子几次在他变温柔时总是质疑他是不是本人。可是他想来想去……他以前的举动都非常正常,甚至比他对其他人还要温和。   ──扶苏是穿来的,自然不知道秦牧在当秦始皇时,他身遭的人是一直受着何等严峻的气势所压迫……   「算了,不说这个。倒是我在边关听了风言闲语,说申生不是你的儿子是怎麽一回事?」秦牧又提了一个关心的问题。他在关外居然也听到此等闲言,可见流言非一日之寒,在关内的流言恐怕已经尘土繁嚣了。初听到时他亦觉得不可思议,这麽离谱的说话是从那处传出来的?   一度他认为这是别国的奸细来到秦国妖言惑众的。   扶苏没想到流言传到那麽远,还真传到这麽不成样。他有点尴尬地抓抓头:「就是……大臣让我纳後宫麽……我不干就……嗯嗯……」   扶苏觉得自己一开始听到时没有阻止是败笔,想不到这麽不靠谱的流言居然会传得这麽广!现在阻止恐怕已经起不了效果吧?他爹也会气死吧?   随後扶苏又觉得怪怪的,秦牧知道他不爱女人啊,没办法行房事也是很正常吧?   秦牧有几分了然,点点头道:「不行就不要勉强了。」样子很平静,没有迁怒或怪罪於扶苏身上。   「你才不行呢!」扶苏炸毛了:「我不知多行,要试麽……麽……哈哈哈哈我都是乱说的!」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劲,多像调情的说话。   秦牧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试麽’这问题,只是接着道:「今韩信守边关,能力却是不错的,应该可以与楚一战。至於萧何那边,也未尝不是一个万全之策,此计可行。至於匈奴方面你亦不必担心,我在京中稍作休息,过会儿便带军与匈奴一战,把他们打回他们应该待的地方。」他这话说得杀气腾腾,带着征战沙场的意气。   扶苏跳起来了:「甚麽!你又要走了?不行,我又要跟着去!」   「不可胡闹!」秦牧喝道。   「胡闹胡闹,你老是这一句,都听厌了。当皇帝真的很烦,那些大臣又要管我上不上女人,又要管我有没有干涉他们太多,现在他们都快团结起来反我了,我还要想办法怎样在当中角力,好烦啊,怎麽不由你来做?一开始就应该由你来做才对,我的心愿明明是游山玩水,过着逍遥的生活!你的始皇帝不是当得挺好吗?继续当下去吧……」一听秦牧回来没多久後又要离开,扶苏也有点恼了   最好秦牧就回来当皇帝,给他一笔钱打发掉他,他以後就自在地流浪去了,找一个山间钓钓鱼种种菜,等天下平定後再出来。整天在朝堂上跟一群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古人在交谈,费的力气多大啊,还要说服他们接受他的意念,有时还要用上强迫的手段。因为他没有仗打过百官,以致现在的官员已经有几分有恃无恐,越来越放肆了。   秦牧沉默以对,转移了话题:「宫中财政尚可吧?」   一说起自己的‘功绩’,扶苏带着几分炫耀的劲道看着秦牧,勾着得意洋洋的笑,很欠扁地说::「我把宫中的开支缩了大半,现在只有你以前在朝时的一半!然後多余的钱都拿去研究了,我不是跟你说火药吗?招了几个技师,正在研究,最近我去看时已经有模有样,开始能炸开一点东西了……虽然威力不够。」   ──重点是比他爹在朝时花费要少一半有木有!生活品质还没降低有木有!这是扶苏唯一拿得出手跟他爹炫耀的事了。   秦牧点点头:「这方面你是有能的。」也没有介意扶苏的放肆。   「咳,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要跟你报备一下……」扶苏轻咳了一声,认为自己还是自觉一点比较好,而且今天他爹的心情真不错,以往要是他这样呛他,恐怕已经被拎去教训到不成人样了。   「甚麽事?」秦牧疑惑地说,凭莫宁手段,还有事是他不了解的吗?   扶苏把认识任一的过程和生出了开妓院的来龙去脉都交代得一清二楚,顺带为自己的行为作了辩解:「……而且妓院还能当情报机关啊,到时不就能掌控民间的动向麽?嗯还有百官的……」   秦牧皱起眉头,打断了他源源不绝的演讲:「行了行了,我又没怪你自作主张,你有想法就好了,不用说得这麽心虚,表现得像妻子就跟丈夫解释家中财政去向。」   一下子被戳穿了心思的扶苏摸摸鼻子,尴尬地说:「这不是因为你是我爹麽!」   秦牧只是淡然地看着他,说:「我不介意。」   扶苏迷惑地看着他,不太明白突然冒出这一句是连接那一句?   秦牧又转开了话题,没有继续跟扶苏解释下去。   他内心是想,虽然贵为男儿身,但扶苏也满贤内助的,他很喜欢事事向他报备的扶苏。   *   几天後,扶苏带着秦牧兴冲冲的出宫找任一,要把任一和自己的想法介绍给秦牧知道。   说实话除了重生後那段日子会在民间流连外,其实秦牧真的满少出府看咸阳城改变。现在与扶苏微服行走在街上,看着道路都是划一而整齐的,踏自行车走的是道路的两旁,而行人则与是走在中央,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自从有了自行车的出现後,马匹等自然就少用了很多,现在的桥子已经改成用自行车来拉动的,或是一辆或是两辆的,大抵是改变不了以前抬桥的习惯。因此咸阳城的秩序比以往要好不少。而且短短一年间便由恢复原来的繁荣,扶苏实在功不可没,要是他很少向民众征税收,也达不到现在民众丰荣的水平。   秦牧感叹曰:「你管理得不错。」连他也对扶苏的表现另眼相看,原想以为事情会更糟,却想不到他的巧思妙想用在古代是挺不错的。   扶苏谦虚地说:「还好还好……」   「苏兄!」任一站在酒舍前,一看到扶苏就眼前一亮,高兴地先迎上去了,只是他看到扶苏身後跟着的秦牧时那兴奋的劲便收回来,有点迟疑地问:「?这位是……?」   「这是我好兄弟!秦牧!」扶苏拍拍秦牧的肩,跟任一介绍。   秦牧虽然站起来跟扶苏差不多高,但是身材却比扶苏还要结实,加上不怒而威的气势,那炯炯的双目看向任一时,不知为甚麽任一有一种全身都被脱|光光剖析过一般。   「你好。」秦牧淡然地打招呼。   「呃……你好……」任一不自在地退开了一步,只觉得秦牧浑身的气势直压得他喘不过气。   扶苏一手拉着一人,把他们拉进酒舍里,点了一些小菜和酒食後,便跟任一道:「这是我兄弟,准备也一起创一番的功业的。」   秦牧对扶苏这样直接拖他下水有几分不悦,只是略略皱起了眉头,然後很快平缓──一般在外面他都不会拆扶苏的台。   秦牧本来话少,加之与任一实在不熟,扶苏和任一在那边说了半天,他也只是默默地为自己倒酒浅嚐,并不答话但听着。   慢慢地,他觉得扶苏的想法也蛮靠谱的,而且带来现代不少新玩法,倒是可以以新意打开局面,之後赚的钱再分散去别的行业,直接钱赚钱。   扶苏和任一的两人合作最大问题还是人脉。   这方面莫宁手上倒是有点的,但是秦牧却不想扶苏任何事都习惯依赖他,所以并不开口,也不提意见。   ──不过在暗中倒可以让莫宁稍为帮一帮忙……秦牧想。   扶苏和任一谈到忘情时,任一一手握着扶苏的手,激动地说:「苏兄,你真是我的贵人。」   秦牧的双眼微微的眯起来,几为不善地瞪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而且扶苏居然没有甩开他,而是任由任一放肆!   此时扶苏已经忘怀,完全感觉不到双手被捉住,他只觉得以後财源滚滚来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秦牧坐在一旁瞪了片刻,牙齿开始发酸。   ──难道真像莫宁所言,扶苏只是对他一时的迷惑?!此时已经清醒了,移情别恋?!   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扶苏的秦牧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74、不靠谱的告白   秦牧心中不悦,但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在一旁浅酌。   就在扶苏正说得兴起,与任一举杯对碰之际,秦牧却突然道:「你们此时所说的,全都有实现的可能?我看实在不然,当中有很多极有问题的细节。」然後顺势探身往扶苏右边拿过酒樽,把两人交握的双手分开。   他的动作自然,丝毫看不出是故意的,所以扶苏也没有感觉,把手放到另一边,倒是任一却有几分失落。   经秦牧这一打断,两人都惊觉忽略了身边的人,任一歉意地看着秦牧,赔罪道:「可真抱歉,竟忘了顾及秦兄了。来来,我们先乾一杯。」   秦牧抿嘴,不甘愿的举起杯来与他们对碰。   不知为甚麽扶苏觉得他爹和任一之间的相处有点怪怪的,完全不像他爹平时严肃的个性,像这样没礼物地插话也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总觉得他爹对任一有够不友善的……难道是因为任家过往与他爹有甚麽过节?这也不是没可能的,毕竟任家在咸阳城内经营已久……要命了,他完全没有问清楚便兴高采烈地与秦牧出来……   秦牧道:「像是歌舞,虽无不行,但是得考虑到各人应在何处观赏?若如苏兄所见,恐怕摆不下多少桌座,这恐与苏兄之原意有所违背焉。若是把舞台设於中央,又未免过於拥挤罢……」   扶苏才想到了这时代根本没有椅子出现啊,连酒肆内也是跪坐面对面饮油谈天,占的位置够多的。想跟现代一样弄个舞台,然後供台下欣赏的话,用台案设计场地……有点困难……难度让客人都站着麽?   「你倒是提醒我了。」扶苏沉思:「看来回头我找工匠打造一物,便可以解决秦兄你所说的问题。」   任一眼前一亮:「苏兄你又有何巧思妙计?每每你的主意一出,总是让我惊叹不已。」   「好说好说。」扶苏谦虚地说:「不过是一些拙想而已,还不成气候。」这些全都是他从现代搬过来用的想法,绝对是划时代的构思,自然是不错了。   秦牧细细一思索,隐约地猜到扶苏想‘创造’出甚麽东西。   他微微半合双目,尔後又抬起头道:「虽是这样,但是此等精妙之处若不配上美玉佳人,恐怕是大打折扣罢。」   说起这个扶苏的脸就垮了。   事关他之前满心以为古代美女多,因此也就自信满满地认为从人牙子处买几个回来训练撑场面就好了,却想不到一个一个虽然长得温婉有佳,却远不及京中那几家原来的妓院里的姑娘那样吸引人……   扶苏郁闷地为自己倒了一杯,叹了一口气,咕噜道:「真想把四绿拿出去展展。」好歹是他身边的人,也是拿得出手的。   秦牧耳力好,一听之下只觉得嘴角微抽,无法苟同扶苏奇怪的想法──把贴身宫人拿出去展?这真是普天下的大笑话。   任一听不分明,疑惑地问了一句:「甚麽?」   「没事没事……总之……恐怕我要违背我之前夸下的海口了。」扶苏苦笑。因为扶苏之前拍心口让任一把东西都交由他处理,所以任一其实此时只知道扶苏已经接手了一间旧妓院在进行翻新,当中的细节却一直在听扶苏夸夸其谈。   「有甚麽我是可以帮忙的?」任一连忙说。   「现在你看着妓院进行得火热,却不知当中的姑娘早已年华老去,实在……」扶苏含蓄地说:「不太合适……」   任一到底是男人,一听便明白了。   他点点头道:「其实这问题倒好解决,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可以结伴外出寻访美人,在这方面到底是新手,少了一些根基,也没有时间培养美人……不过这方面我倒有朋友眼光不错,或许可以与他同游,让他参考参考。」   扶苏托着下巴,单手敲着桌面,沉吟道:「这方面……」他能出到咸阳宫已经是很不错了,出城?   下意识地,扶苏看了秦牧一眼。只见秦牧看他的眼中有着不明的意味,深深的……在发怒?   秦牧内心挺不是滋味的,只觉得自己一心对待的人随过眼便和其他人的好上了。而且他心里挣扎了这麽久,是扶苏一封又一封的家书让他觉得一直有一个惦记自己的人﹑不停地关心他安危的感觉是以往所没拥有过的温暖,让他开始生出了些许的霸道。   此时扶苏已经考虑完毕。他忽然想到了秦牧还打算再次出征匈奴呢,这次他决意要跟去,不能与任一一同离京了。   扶苏遗憾地摇头:「恐怕这段时间我无法出京,我找属下与你一同前往吧,抱歉,实在不方便。」   「哦……」任一有几分失望,原本半探身的姿势也回落,再次端坐:「只能如此了。」   再之後任一没有任何不轨的动作,两人就这样把细节草草结下,便分别了。   出了酒肆後,扶苏与任一道别,而秦牧只是对任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只留下扶苏和秦牧两人在街上走着,扶苏突然叹然曰:「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秦牧为之侧目:「不知早几天是谁与我生气,恨然想归隐森林?」   扶苏尴尬地摸摸鼻子:「只是我一时激动而已,冷静过後便知道自己的不是,你别再馍我了,还不容许我跟你撒娇啊?」   「做人爹还向我撒娇,当今天下也只独你一人罢。」秦牧淡然说道。   「你还不是我爹麽!这有甚麽的!」扶苏傲然说:「况且我穿来时也没有喜当爹啊……能让我对你撒娇是你的福气,在穿来前我可是很独立的。」   「该长大了,一直装稚气是没办法一辈子的……」在一起。   秦牧不明白为甚麽扶苏在别人面前明明看着还好,一到他面前就自动变得稚气……难道因为他是特别的?   「我下次不干还不行吗!」扶苏撇嘴:「难得找到个爹来撒撒娇,还不许我尝尝有爹的滋味啊?」   秦牧怔然,饱含歉意的说:「我一时忘记了,抱歉。」   他只是不希望扶苏一直用这别扭的态度与他相处,所以口气冲了一点。扶苏总是一副明明想要拥抱他﹑却又一直装作是父子间的仰慕,泼颠撒滚的掩饰自己的感情,他看着真替他觉得累。   扶苏惊悚道:「爹你还好麽?怎麽自回京後一直都怪怪的……你这样子很奇怪啊……还跟……我……道……歉……今天下红雨了?还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扶苏夸张地抬起头在天空上东张西望,合掌含糊地咕嚷着:「妖怪异像速速归来──」   「别闹。」秦牧勾过扶苏的手,轻轻握住:「父子就父子吧……」如果扶苏想逃避,那他就陪他一起,只要扶苏不放手,他也不会放开扶苏的手。   扶苏的脸皮僵住了。   古怪……非常古怪……   他在脑中把之前的对话过滤了一遍,都发现不出有甚麽问题。   扶苏认为自己带秦牧来见任一,还一早把自己在他离京後所有干过的事都向他报备过後,秦牧应该会回复正常吧?怎麽秦牧反而更向奇怪的方向走去了?   他忍不住甩开了秦牧的手,退後了几步,僵硬地说:「爹我真的没有干甚麽坏事了除了陷害了简长白那个混帐这件事没有跟你说之外其他都说了,哦还有申儿多了这玩伴这件事你也知道吧我有写信告诉你的,你能不能不要再吓我了真的不知道怎样办……」   扶苏开始语无伦次,连带把自己作弄莫宁不成功的事都抖出来,还有几次带着申儿溜出宫玩的事也说出来了後,一脸绝望地说:「爹,我真的没干甚麽坏事了……」   秦牧的嘴角微抽,抹了一把脸。   好吧,他检讨自己平日的为人,看来真的如莫宁所说,不怎麽成功……   或许说他以前一直做人都是挺不成功的……   秦牧无声地转身,嗯了一声,回复正常的冷然表情,道:「好,继续逛。」   扶苏抒了一口气,也把自己心中悄然生起的妄想打碎──他有那麽一刻真的以为,秦牧是想要与他告白的。   扶苏自嘲的笑了笑,看吧,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   两人逛到晚上,在外面吃了一顿饭後才回到宫中。   分别时秦牧一言不发,只是一直静静地站在扶苏前面看着扶苏。   扶苏有点受不了此刻冷凝的气氛,打哈哈说:「爹啊,看你多不舍得这皇宫,以後乾脆搬进宫中当我的卫尉好了,帝座分你一半!」   秦牧还是不说话,双眼微合,突然问道:「你在我出征之时,不是说过想与我携手白头?」   扶苏的脸皮再次僵住了,他努力勾起一个笑容,说:「你说甚麽呢?好好的一句话被你理解成这样……呃……我是说你不是我爹麽!」   「这句话你今天一共说了三次。」秦牧说:「你想掩饰甚麽?或者你对自己有多不自信?」   「……」连扶苏自己也没细数他用这句话掩饰了多少次自己的心情,反正一但有甚麽事,他总用这一句来告诉秦牧和自己──他是他爹啊!   「再见。」秦牧问完那两句话後也不期望立即得到答案,转过身就这样走了。   倒是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扶苏站在宫门前,心思转了几圈,却依然不敢让自己往深层的方向转去。   扶苏在宫外站久了,宫门的侍卫小心翼翼地叫唤着:「陛……下?」   扶苏惊醒过来,掩饰道:「没事,备车吧。」   侍卫转过头看向一早等待在一旁的御辇,回过头正经地答:「是。」   扶苏也发现自己馍了,连忙坐上御辇,匆匆地往侧殿的寝室赶去。   漱洗过後,扶苏静心地跪坐在长榻前,台案上放着扶苏之前与自己下棋时,尚未下完的棋盘。   他拨动了棋子,片刻脑中只空余今天一幕幕的场景。   越想他就越觉得不对劲,秦牧一整天下来的举动都很奇怪,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着甚麽?   而且从他回京至今,好像……没有……对自己放肆的行为感到不悦。要是以往他靠近秦牧些许,就被喝骂让他自重一点。   但今天秦牧却主动牵起他的手……   操!   扶苏不淡定了。   这是甚麽意思?而且最後一番话又表示着甚麽?不会是他所想吧?   扶苏不知道是自己的希望才把秦牧的举动理解成那个样子,还是因为秦牧本身就是带有这一个意思?   他突然涌出一股冲动想出宫立即找秦牧问个明白,只是夜己深,宫门早已紧闭。扶苏在寝室内踱步了片刻,只能遗憾地去睡觉。   第二天早朝过後,扶苏立即把秦牧召进宫中。   秦牧规矩地行礼,脸上一贯的平静,与扶苏的焦急形成了对比。   一刹那间扶苏又觉得自己理解错了,原本想要开口询问的话立即咽回去,就这样跪坐着与秦牧‘你瞪我﹑我瞪你’。   尔後,还是扶苏先受不了,揉揉自己乾涩的眼睛。   「陛下好雅兴。」秦牧淡淡地说了一句,口气不无嘲讽。   扶苏把说话在脑中过滤了一圈,突然无比正经地说:「爹,我决定和任一出去搜访民间的美女回来坐阵我的妓院,这些日子就拜托你帮忙想办法搞定政事啦……」他越说越心虚,在秦牧平静的目光下低下头。   「哦。」秦牧应了一声。   果然昨天他爹在耍他玩吧?   扶苏抿嘴,有几分破罐破摔的气势:「当然以後我也不想再做甚麽皇帝了,直接禅让给你吧,有空来我妓院坐坐,我给你打折!」   秦牧口气嘲讽道:「你这烂摊子想让我接手?先搞定好你在皇宫内胡弄的那一群东西吧。」   扶苏宣告完败,他整个人摊在台案上,含糊地说:「难道你就没有其他话想要跟我说麽?」   秦牧看了他一眼,似乎带着几分的深意,就在他张口欲言时,扶苏立即弹跳起来打哈哈道:「以上我的话全都是开玩笑的,不要认真哈哈哈……呃……你干嘛这样看我?」扶苏感觉到自己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早知道就不鬼迷心窍想去试探秦牧了,弄得现在自己不上不下,尴尬极了。   「你真会自圆其说。」秦牧说:「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已经说了一堆话,你想我回应你一句?」   「那一句都不要回应!」扶苏趴在台案上,可怜巴巴地说:「爹我错了,我又犯抽了,你就当我的痴病又犯了行不?」   秦牧思索了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意识到想要扶苏主动是没可能的了,他已经习惯缩在龟壳之中,那怕昨天他再暗示,扶苏依然有可能把他曲解成玩闹。   他掐住了扶苏的下巴,俯身靠近:「我想告诉你,你心里想的……就是我的意思。」   扶苏眨了眨眼睛,试探道:「就是跟我玩……咯……唔……」   秦牧在他嘴上啄了一下,然後漠然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道:「你就当我是玩闹好了。有事要做,先告辞。」   扶苏傻了一会儿,看到秦牧真的很淡定地走出去,突然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扑过去缠着秦牧:「你做了甚麽你做了甚麽你做了甚麽!」   「用你的说话来说,非礼你。」秦牧即使说着这句话,表情还是冷的……或者说很生气。   「嗷嗷嗷,爹!」扶苏巴着他:「我真的会当真啊!真的!」   「放手。」秦牧松开一只手出来把门关上,然後转过头对身上的八爪鱼说:「所以?我不就是闹着玩麽?」   「我不管了!操,泥马我才不管你闹不闹,反正……反正我是皇帝你得听我的!」扶苏突然勇气爆发,撂下狠话。   「不是说江山分我一半麽?」秦牧还有心情闲聊,双手交叉在胸前,身靠在木门上,眯着眼睛说。   「做我皇后就给你分!」扶苏脸皮有点抽动,正努力抑压自己的兴奋。   「擦擦口水,去清醒一下。」秦牧丢下这一句,然後当着扶苏的面打开了门,然後又啪一声关上了,把扶苏关在室内,而他就这样走了。   扶苏的脸皮真是彻底僵住了,慢慢地汇成了一个‘囧’字……   他觉得,怎麽他的恋情好像越来越不靠谱了?   作者有话要说:防盜的原內容:   据线人密报,位於深宫的始皇帝有儿控症的嫌疑,作者接到报料,立即深入──   Σ(OAO应该是说,穿越回去秦朝搜罗第一手的资料!   =秦朝=   作者:今日,我们有幸找到了曾於长公子宫中任职的资深太监来访问。请问你对长公子的任象是甚麽?   徐达朗:可以帮我打码吗?   作者:可以。   XXX:长公子根本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子,被陛下纵得没边了,绿姬娘娘很担心。   作者:请问有具体的事例可以举出吗?∑( ° △ °|||)   XXX:你应该去问孙内史,他的儿子跟长公子是由小一起玩大的。   作者:好的,谢谢你。   作者接获线报,立即在下朝时第一时间截住了孙内史。   作者:你好,我是晋|江|耽|美|频|道|的作者,现在可以访问一下你吗?   孙内史:(沉默了一秒)可以。   作者:久闻令公子与长公子扶苏为好朋友,对於始皇帝儿控这一个流言你是怎麽看的?   孙内史:(沉默了一会儿)我认为陛下表面上并不儿控。   作者:(叮!有料)何以见得?   孙内史:我那不肖子曾经与长公子操练时打伤了长公子。   作者:那事後始皇的反应是如何?   孙内史:没反应。   作者:哦,这岂不是他不重视长公子的表面。   孙内史:不能看事实的表面。   作者:咦?有何隐忧?   孙内史:我本宫中廷尉,事情发生了三个月後,陛下以我失职把我降至内史。   作者:这……你作职了当然是要降职啊……(汗)不能说是始皇帝报复你吧?   孙内史:(愤愤然)我本以为如此,却想不到我事後听那两个犯事的人闲聊,这一切却是陛下布的局!   作者:……   孙内史:加之我的孩儿在城郊被不明人士袭击,我更确定了绝对是因为我儿扁了长公子所以遭到报复的!(╯‵□′)╯︵┻━┻   作者:……┯━┯ノ('-'ノ)冷静   孙内史:操他蛋的有这样#%#&*$@$r   ──由於线人情绪过於激动,不方便继续采访,我们现在立即转个镜头另一面──   轻烟缭缭,凌美人独坐在长榻之上对窗外轻叹。   作者:泥嚎!请问现在方便进行采访吗?   凌美人:说罢……   作者:对於宫人传言始皇帝过份娇宠长公子一事,你有何看法?   凌美人:嘤……(别过脸)说来伤心,罢罢,今日就与你细说。且说回我初入宫之时,陛下初临本宫,正当我们浓情密意之时……   作者:怎麽了?   凌美人:(脸色狰狞,嘶啦的一声把帕子撕开)宫人竟报言,长公子生病了!   作者:蓝後呢?   凌美人:陛下就匆匆地起起衣服,走了。嘤……(拿着半边帕子擦泪)   作者:走了?   凌美人:走了……   作者:0________0   作者:不要太过伤心,债见!   正当作者再想访问其他人时,此时嬴政已接过莫宁的密报,大怒派人捉拿所谓的晋|江|作者。   士卫们:在那边!捉着她!   作者:Σ(OAO啥米?!   士卫们:你居然敢刺探宫中秘密,现在跟我回去见陛下。   作者:╮(╯▽╰)╭ 我超无辜的好麽……不跟你们玩了……债见!(立即掏出穿越器──哔──)   作者内心os:你妹啊,跟你见秦始皇还有命回家吗?~\(≧▽≦)/~反正资料已经齐全了,闪!   天空下飘下一张纸,上面写着──   姓名:嬴政   年龄:保密   性别:保密   职业:皇帝   病徵:儿控──绝症,己没救。 75、同床不能共枕   秦牧其实没有走得很远,他内心也有点不太好意思面对扶苏,刚才的动作真是太出格了。   他只是走到花园处,站在太阳底下,让阳光把自己的脑子照耀得清醒一些。何止扶苏傻了,连他也觉得自己的心有点混乱,理不清自己真实的感觉,就这样凭自己的感觉戳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   「唉,我到底在干嘛……」秦牧掐掐鼻梁,有种走不出自己设定的困局的感觉,他希望留住扶苏那一份关怀,不希望别人分去扶苏的注意力,但是他对扶苏却没有那种爱情的感觉……   说实话问秦牧喜不喜欢扶苏,秦牧自己也有一个困惑,到底对扶苏是甚麽感觉?爱情?好像不是,亲情?但亲情又变了质,有种含糊的暧昧。在他选择收藏起扶苏的信件的那一天开始,彷佛那一叠绢布像是一根绳一般束缚着自己的心。   不上不下的关系,即使秦牧没有外露出来,但内心还是很困扰的。他知道到扶苏是一个外表很轻浮,但内心却是很认真﹑很害怕受到伤害的人。今天戳穿了两人之间的暧昧,秦牧不觉得後悔,可是却有点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样与扶苏相处了。   过了半个时辰,当秦牧把心情沉淀下来後,重新回到皇宫的侧室时,扶苏已经平复了心情,准备严肃地面对两人之间的感情。他的表情难得地严肃,脱掉了嘻笑的外表,扶苏看上去整个人都沉稳﹑长大了不少。   秦牧看着扶苏面无表情的样子,真的感觉很奇怪,彷佛扶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当以往熟悉的表情都褪去後,秦牧也不得不承认对於这个儿子,他的确没有想像中认识得那麽深。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严阵以待,说:「首先,我要说明一下,我……的确是对你有好感的,但是这不代表我会希望你勉强自己来……接受我。」扶苏先表明了态度,然後再吸进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如果你认为我们的关系已经没办法回到从前,那……你说吧,只要你说,我都能做到,包括死。」他的口气还有一点激动,努力地握紧自己的双手把情绪平复下来。   「没人能勉强我,我也不会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秦牧淡淡地重申了一次自己的立场。   听到这一句,扶苏的心又在狂跳,他手心冒出了汗水,努力抑压自己兴奋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你是说……你,喜欢我?」   「不,」秦牧决然地否定:「并没有到达……那种你所谓的喜欢的情度。」   扶苏的顿时脸垮了,失望地说:「老大,你在耍我玩麽?」连喜欢也不算,还谈甚麽爱啊!   「大概就是……放不下吧。」秦牧思索了片刻说:「放不下你,也不想你喜欢别人……就这麽简单。」   「你很自私耶……」扶苏望向秦牧:「你是都不喜欢我,却又要拖着我麽?」   秦牧不可置否地说:「我从来没想过否认过这一点。」   「……」扶苏把目光移开,看着地板上的某一点,沉思起来。   他也放不下秦牧,也确认自己是喜欢秦牧的,但秦牧不确定自己的心意。难道要就此放弃吗?不,他不甘心。   最後扶苏又吸了一口气,放弃问爱与不爱这种矫情的问题。难道不喜欢他就不能努力让秦牧喜欢他吗?   「你能发誓不会突然一声不响走掉麽?」扶苏问。   「不会。」这点秦牧还是可以保证的。   「你会喜欢上别人吗?或者跟我在一起後又一脚踏两船甚麽的……」扶苏又问。   「这点我不能保证。」秦牧很诚恳地说:「不过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也不会在没有通知你的情况下,忽然和别人在一起。」   扶苏击掌,立即决定:「那,我们在一起吧!」爱不爱的问题扶苏就不纠结了,他上一段恋情也不是肉麻兮兮的以‘爱’为基础发展的麽?结果对方还不是出轨了。   秦牧看着扶苏,不知为甚麽突然生出了两人正在讨价还价﹑买卖猪肉的错觉。扶苏比他想像中淡定多了,他还以为扶苏的性格会纠结在他爱与不爱的问题上,想不到如此快便下了决定。   「嗯。」秦牧本来就自己作好了心理的架构,此时也是顺理成章地接受。   但是作出了决定後,两个人对视着,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样做。就这样坐了半刻钟,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坐着……   秦牧是爱情路上的新手,他也不知道两人的相处时会发生甚麽的质变?他本来沉默,这样坐着也不觉得尴尬,倒是扶苏感到有点窒息。   虽然扶苏谈过几次的恋爱,但这一次却令他无措极了。只能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半天都不知道要先说甚麽。   「然後呢?」秦牧淡淡地问。   「然後……在我时代就会约出去吃饭啊逛街啊看电影之类的……所以你要跟我出宫去看戏剧麽?」扶苏问,他以前谈恋爱也是这麽几个步骤,然後就滚床单……没了。   「如果你说是祭神时表演的那一种戏,那得在四时祭典上才能看到。」秦牧点出了扶苏一个知识上的谬误。   也对,这时代毕竟还没生出戏剧这一类东西。这时扶苏思绪不由得飘起来,想到如果自己妓院也加入这一个元素的话……   好像也不错。扶苏摸摸下巴琢磨着。   秦牧对着他的表情猜了半天,也想不透扶苏在计划甚麽,只能放弃猜测,开口问:「你在想甚麽?」   「妓院啊……」扶苏下意识回答。   顿时秦牧的脸色黑掉了,抿紧嘴,交叉双手在胸前:「陛下真是敬业,即使在谈情时也不忘公事。」   「不不不,」扶苏连忙摆手:「你想错了,我只是……哎,没有没有,那我们想想第一次约会去哪吧?毕竟是第一~次……」扶苏悄悄地伸出手,想从台案下摸到秦牧的大腿。   秦牧早已测探,他的眼神一动,假装没有发现地依然毕直的坐着:「此事我并无意见,由你决定吧。」   扶苏把手放在秦牧的大腿上,淫|笑着:「我看我们还是直接逛街吃饭吧~滚床单~」   秦牧反手捉着扶苏的手,很淡定地说:「好啊。」   扶苏有种调戏不成反被那啥的怪异感,他不安地扭了扭手,把手抽回来,忽然变得局促和扭捏起来:「那……那就……我要在上面哦!」   秦牧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扶苏勾起奸诈的笑容,自觉成功地坑了秦牧一次。   *   两人确定了感觉後,在日常相处上却丝毫看不出端倪,除了扶苏对秦牧的动作更放肆之外,秦牧基本上保持了与扶苏之间正常的距离,只有在扶苏大胆挑|逗时作出反击──毕竟秦牧比扶苏多活了一辈子的光阴,扶苏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往往是把自己弄得脸红心跳,败北而逃。   第一个发现他们关系的,不是别人,正是莫宁。   扶苏在两人独处时倒是很放肆,但在外面却不敢放开手脚,因为知道他和秦牧的底细的人并不少,他不希望坏了秦牧上辈子的英名──乱|伦实在并不是甚麽好词儿。   秦牧倒是很坦然,一来他并不觉得现在与扶苏还存在甚麽父子的血统关系,二来是他上辈子的施政一向反礼教反传统,也没多少在乎过道德观念甚麽的,活得较为随性。   莫宁会发现两人的奸|情,是在於与他们坐在凉亭里对月浅酌时,察觉得出秦牧对扶苏似乎……太亲密了一点?还帮他倒酒咧……   莫宁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子的花生到扶苏的小碗里,叫道:「来来,陛下吃多点花生下酒。」   秦牧把扶苏的碗拿过来,淡淡地道:「他吃太多了,对身体不好,余下你吃吧。」   莫宁调侃:「兄弟,你这动作和口气真像在管妻子的生活。」   「嗯。」秦牧乾脆应了。   ──卧槽?!莫宁的脸皮都僵住了。   莫宁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够没脸皮了,但比起秦牧,他还显得含蓄一点。   至少他不会把明明是错的事还能这麽坦然地承认,彷佛错的人是他!   莫宁看看扶苏,又看看秦牧,顿时喝不下酒也吃不下东西了。   「你们是怎麽一回事?认真的吗?」莫宁问:「陛下,你有想过这代表了甚麽吗?」   扶苏的脸皮也有点僵硬,秦牧的反应太快了,让他来不及阻止。如果可以,扶苏也不想这样就公布他和秦牧的关系啊!   「这位大哥,你有考虑过你儿子以後的名声麽?」莫宁问。他没想到秦牧的行动这麽快,才回来半个月就已经好上了?   秦牧斜视他,道:「我两人之间的事,与天下人有何关?」   扶苏也回过神了,帮口道:「我会暪下来的,以後行事会很小心很小心……」   莫宁的嘴角微抽:「陛下,你太天真了……必须先想个万全之策,以应东窗事发时。」   「我……的确没有想好。」扶苏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和爹两人……先这样过吧。」   「做了兄弟这麽久,我竟不知道你居然对这种事如此在乎。」秦牧冷笑道:「你心中的事我全都明白,你是觉得如今天下未定,不应先谈男女私情吧?」   「你既然明白,又为何此事才弄出这麽多事?」莫宁劝道:「时日久长,不如以後再谈感情吧?」   莫宁人生中看过太多情情爱爱,不是说每一个人一沾上感情就变傻,但大部分都会显得不怎麽正常。秦牧和扶苏未戳破之间的暧昧时已经显得那麽缠绵,现在谈上了,这对现在东征西讨的秦牧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他摇头道:「兄弟啊,你是不是身体变年轻後,连人也变傻了吧?」   「没事,我保证。」秦牧的表情并没有多大改变,依然是如此的平静。   「罢了,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也管不了,」他勾起一瓶酒樽,一边吟诵着<蒹葭>,一边喝着酒的离去。   待莫宁离开後,扶苏对秦牧抱怨道:「你怎麽直接跟莫宁说了?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我们的关系没甚麽不能见光的。」秦牧眯起眼睛:「或许你害怕让谁知道了後会不快乐?」第一时间,秦牧想到了任一,他回想到扶苏与任一前几天的互动,心中微微的不悦。   秦牧从来没有打算隐瞒过与扶苏之间的感情,也没觉得被百姓知道了有甚麽大不了的,自古断袖的皇帝从来不会少,而且扶苏不是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吗?比起那些断到连後代也没有的皇帝要好得多了。   「啊?」扶苏疑惑:「没有啊,我要害怕让谁知道啊?但这对你名声影响比较大吧?让史官记在史策上,你以後就打上了佞臣的污名了……」   「你既然不在意你的名声,我又何必在意?」秦牧已经看明白扶苏了,他根本就是把名声这些虚名全都抛弃在外。上辈子他还会顾及自己身後的名声而做出了很多违背他本心的事情,而扶苏倒好,根本就是使劲地折腾自己的史官。   照着以往史官应该跟随在扶苏身边记下他的言行往事,但现在却变成了只能在朝堂上作记录,秦牧没有看过两人抗争的过程,但他相信以史官的死脑根,扶苏没动过一点手段他不信的。   扶苏语窒,把心一横:「你不在意的话,我也没所谓!乾脆和身边的亲朋好友都说一下吧!」   秦牧点头,原本已经较为低落的心情慢慢回升,勾起一点微笑:「好。」   扶苏只觉得这段感情谈得真诡异,这样完全公开真的……好吗?   说完後秦牧只觉得身心都舒畅,连酒也多喝了几杯。   夜深以後,扶苏把秦牧留在宫中,很纯洁地盖被子睡觉。   秦牧梳洗过後,头发披散,而扶苏已经睡到床榻上,冲着他咧牙而笑。   「睡好,我没位置睡了。」秦牧皱起眉头,踢了扶苏的小腿一脚。   扶苏往内滚了一圈,让出一个空位给秦牧。   一人躺在床上,一人坐着,在烛火昏黄的闪烁下,有种淡淡的浪漫。   秦牧不习惯与人一起共眠,在床上坐了半天也不见他躺下。   原本已经快睡着的扶苏揉着眼睛,也坐了起来:「怎麽不睡?明天还要上早朝啊。」   「不习惯,你先睡吧。」秦牧把扶苏按下去:「躺好,不要踢被子。」   「我才不会踢呢……」扶苏嘟嚷着,慢慢地睡着了。   秦牧一直坐在床边,突然觉得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别的,而是同床……却不能共枕。   秦牧一夜无眠,看着扶苏睡得死死的,一刹那间有点羡慕起他的粗神经。   ──有时警觉性太高并不见得是好事。 76陌生的两父子 清晨,宫人陆续的起床,大门外传来钥匙因碰撞而产生零碎的声音,秦牧睁开了眼睛,掀开被子,悄悄地走了出去。 等到扶苏醒来时,他爹已经在後殿的空地上打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 当秦牧挥汗如雨地走进来侧殿的饭厅时,扶苏立即招人准备热水供他清理一下身体。 「哎,以後你起来时也叫醒我嘛,我们一起锻链!」扶苏看着自己已经有点变得松软的臂膀和他爹依然强而有力的臂弯,觉得恐怕再下去他会变成一个大胖子。 「嗯。」秦牧虽然一夜未眠,但精神依然不差,就是眼底下有点黑影,声音也较为低哑。 「爹,你昨晚没睡吗?」扶苏定晴一看,便觉得有稍微不对劲了。 「嗯。」秦牧还是酷酷的,只用一个字回答。 「……」扶苏沉默了一会儿,问:「为甚麽?」他的睡姿有这样令人难受吗? 「不习惯。」秦牧言简意赅,犹豫了一秒还是伸出手拍拍扶苏的肩:「是爹不好,我会努力习惯的。」他上辈子五十多年都是独自一个人睡觉,突然身边多了一个自然不能习惯了。 扶苏的心情有点低落,但很快他便打起精神,扬起笑脸:「以後多留在宫中陪我吧。」 「好。」 * 早朝之後,秦牧帮扶苏处理了一部分的奏摺後,与扶苏出了宫。 任一早已与扶苏派去的宫人去出访,所以扶苏也没有去任府拜访。扶苏与秦牧走到东街,视察正在装潢的妓院。 秦牧还是第一次见到扶苏的妓院,只见里面声音不断,几个装潢的工人在门外用绳子把自己从二楼吊下去,然後把门外的油漆重新涂了一遍。 外面围满了烂布,挡住妓院内部,所以秦牧也不能一探究竟,只在外面转了一圈便和扶苏走了。 两人在大街上并肩走着。 街上依然这麽热闹,两个大男人在一众大爷或是大妈之间显得鹤立鸡群,有几分闲汉的意味。 古代娱乐生活并不丰富,沿道都是一些卖小吃或是小玩意的档口,扶苏买了一点小吃和秦牧分着吃。 很快扶苏就觉得无聊了,心中很别扭,连动作也有点同手同脚,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倒是秦牧显得很悠闲,背着手,气定神闻的在大街上左顾右盼,看着百姓朴实的笑容,他也隐约地闪过一丝微笑。 扶苏很快便觉得闷了,他扯扯秦牧的衣袖。 秦牧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去酒馆坐坐吧。」扶苏放弃了逛街,他完全不觉得这是跟情人在约会的气氛,说是视察民情还恰当一点。 「嗯。」秦牧应了一声,和扶苏走进了最近的酒馆。 当酒和小菜摆上台案後,扶苏依然绞尽脑汁地想话题。 秦牧淡淡地说:「你不用这样拘谨的,你就当平常时那样相处就好了。」 扶苏摀着脸,趴在台案上:「我没办法平常地面对你啊!」他一想到和秦牧现在的关系,就觉得有种不知道怎麽办的感觉。 「……」秦牧默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很淡定地说:「那就不要面对吧。」 扶苏猛然抬头,差点把自己的颈椎给弄伤了,瞪大眼睛说:「不行!」 秦牧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想过造成你的压力,真的……」他没想到扶苏平日看着流氓,在感情居然如此纯情…… 「我只是不知道怎样处理我们的关系而已!」扶苏说:「你总得给我时间适应适应……」他嘟嚷着。 「半个月了。」秦牧看扶苏完全把忘了自己在何处,乾脆动手帮他的酒杯里倒满了酒。 扶苏也有几分不解和沮丧,怎麽他所有冷静和调情技巧遇上了秦牧就半分都施展不开?就算连小女生也比现在的他来得大胆! 可是当他看着秦牧刚正而严肃的脸,就无法对他说出情话,或者轻浮的说话,只恨不得把自己武装好,在他面前做好自己的本份。 ──当父子时扶苏可以不时尽情地把心中的感情放下,把自己当成小孩一般向秦牧撒娇。但换了一个身份後,所有的说话统统都不对劲了,扶苏满脑子只想着公事和怎样表现好自己,令秦牧满意。 救命!扶苏抱着头,觉得头痛得要爆炸了。 秦牧伸出手揉揉他的头,口气放轻的说:「不要着紧,慢慢来,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的。」正如他也有不习惯的地方,两个感情刚在磨合期,自然不必在意太多细节上的问题了。 扶苏摀着脸抬头,下巴顶着台案,可怜兮兮地说:「你不是准备再过一阵子就领军出征麽?」 秦牧收回手,默然。 「我也要出征!」扶苏说。 「这不是闹着玩的……」秦牧下意识否决,战场太危险,万一扶苏出了甚麽事,他真的痛不欲生。 「我没有闹着玩!」扶苏坐直:「我想过了,现在咸阳城内反正都无所事事,我与你一共出征吧,可以振奋军心,又能和你在一起。」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又何必以身示险呢?」秦牧劝道:「你现在乃一国之君,万一有了差池,让我怎样向万民交代?况且申儿年纪尚小,实在不应就此撇开国家大事等不顾,只谈儿女私情,一时意气与我一共出征。」 「如果我有把握呢?」扶苏问:「我找人研究的炸药已经少有成就,凭此物必定能让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大胜而归!」 秦牧有几分犹豫:「你说道神奇,但是实物是不是真的……」不是他怀疑,但是从扶苏口中描绘的未来,此物却是大为神奇,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弄成的。 「你相信我吧!」扶苏自信满满地拍胸膛:「现在只要能把炸药结合弩弓使用,便可以在远距离击垮敌人!」简长白招来的各种技艺的人的确不错,甚至还有几个是机关大师,手艺令人叫绝,扶苏趁机为自己的书房换了一把较为现代化的锁。 只是可惜之前修筑他爹墓穴的那人不知道去了哪,他设计的秦始皇墓,那怕是千百年後,考古的人亦为如此精巧的手工感叹。 对此秦牧闭口不谈,无论扶苏问了他多久,他都不愿意说出那人的下落。扶苏阴暗地想该不会全被他爹都宰了吧。 秦牧垂眼浅酌,淡淡地说:「自信的对立面是自大,不可轻敌。」他虽然相信扶苏是有巧思对付匈奴人,但是此风不可长,扶苏已经够骄傲了,就怕他称赞了他後会使到他更为骄傲。 扶苏毕直的背脊顿时立即垮了,趴在台案上闷闷地说:「你就不能说我好话麽……小牧~牧~」 甚麽称呼?秦牧一口酒喷了出来,呛到了,咳了几声,用手抹去酒迹,板着脸说:「我乃你的长辈,岂可如此放肆!」 「你妹啊!你明明是我情人!叫亲密一点不好麽?」扶苏努力瞪大眼睛。 「……」秦牧有点搬石头来砸自己脚的感觉。 「也不可……我不习惯。」秦牧眉头轻皱,只觉得被那三个字呕心得吃不下其他东西。 虽然扶苏也觉得那称呼很呕心,但听到秦牧这麽评价,叛逆心起,故意叫道:「我就要这样叫,小牧~牧~小牧~牧~小政~政~」一边叫着还把它谱成了曲子,开始哼起来。 秦牧握着酒杯的手倏然掐紧,他开始考虑出手打昏扶苏的可能性。 幸而扶苏叫了几声後,发现秦牧的反应不如第一次那麽大後也觉得无趣,但停止了那雷人的叫法。 经过这段後,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不再拘谨的像两个陌生人一般。 良久後,扶苏才说:「爹啊,你都没答应我跟你出征的事呢。」 秦牧难得地露出挫败的表情:「我劝你不可,你听我吗?」 「不听。」扶苏一口否决。 「那你还问我甚麽?」秦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见扶苏听到这一句话後,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让他忍不住伸手拉住扶苏吃胖了不少的脸颊,轻轻一扭:「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我有听话过麽?」扶苏往後一缩,逃过魔爪,双手在背後撑着自己,挑起一边眉毛叛逆地说。 没有。秦牧在内心默默地回答。 「那就这麽决定了。」扶苏磨拳擦掌:「我回宫後就准备好後事,找丞相来帮我处理政事。」扶苏发现选了一个木讷而且不懂变通的丞相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不怕他离京後会出现甚麽大事,毕竟丞相不但约束他,连对自己也是十分严人律己的。 这样想着,扶苏又迫不及待想要回宫了,拉着秦牧匆匆地结了帐,直接往宫中跑。 秦牧摸着完全没有吃到半点东西的肚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之前他还觉得扶苏长大了,现在看来恐怕一切也是错觉…… 77现代的各东西 又到了炎炎的七月,皇宫内的主要殿里的四角都摆放上冰块制冷。扶苏穿着较为透气的便装,坐最新弄出来的椅子上批改公文。 秦牧坐另一边,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尤其两条腿放在地上,怎麽摆放都觉得怪怪的,没有以前正坐时的舒服。两只脚踩在地上的感觉怪怪的,不像在站,屁股坐在软垫上,软软的却没有坐在自己脚踝上那麽舒服。 秦牧忍不住说:「你弄出来的此物可谓古怪至极,怎麽……」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的。」扶苏点了一下墨,绕着双腿很不正经的抖了抖,在批文上打了一个勾表示同意──他批公文的方式越来越依靠符号了,现在群臣已经习惯了打勾就是同意,打叉就是否定,还有阿拉伯数字也在民间通行,自从扶苏把算术书写出来,再由专门人员在民间教导後,现在全民的数学水平提升了不少。 到底扶苏在穿越前都用惯了椅子,自然不觉得这样坐着会不舒适,可怜秦牧早已经习惯跪坐,此时变为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没有一处是对劲的,他忍不住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侧坐感觉不对,正坐也感觉不对,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这就是扶苏为妓院的舞台弄出来的椅子,加上软软的坐垫,扶苏觉得这椅子真是舒服到不得了。他在考虑如果可以把沙发弄出来就好了,还有床垫等等,现在的木头床睡到他浑身都痛。 ──最好把古代的日常生活统统改成现代化的那个样子,那就方便多了,不像现在连擦屁股也要心疼了半天,用丝绢真的太奢侈。 「古怪至极……」秦牧又抱怨了一句,双手放在扶手上,真是向後坐感觉不对,向前更古怪。 「你不习惯就不要用啊,长榻在那边。」扶苏指指移到角落待着的长榻,平时聊天吃茶在那边跪坐是不错的。。 秦牧抿紧嘴,毅然决绝:「我可以的。」他想多点贴近扶苏的生活,如果扶苏认为这样比较舒服,他可以尝试接受。 扶苏明白秦牧的心思,有几分感动,他搁下毛笔,看了秦牧一秒。 秦牧的身型又壮又厚实,扶苏思考了一下从视觉上观感,决定牺牲小我,走到秦牧面前,跨开腿坐在秦牧的大腿上。 秦牧忍不住往後一仰,连呼吸也紧紧地被吓停了。 扶苏咧嘴笑:「你不觉得椅子很有趣麽?」他故意蹭了秦牧。 秦牧危险地眯起眼睛,捏住扶苏的下巴,声音沙哑地说:「你这是……在引诱我?」 扶苏淡定地推开秦牧,跳下地,词严语厉地说:「没有,我只是跟你在说椅子的好处!」 秦牧冷哼了一声,顺势放开他的手,他现在倒是不怎麽排斥坐椅子了,就是觉得下|身有点涨痛的感觉。 他站起来,意义不明的瞥了扶苏的下|半|身一眼,抿紧嘴道:「总有一天你会後悔的。」然後跨步走了出去。 扶苏心中暗爽,背着手偷乐了半天。 又过了几天,此时扶苏和秦牧并肩而行,往後殿的工物殿走去。 此殿乃是扶苏特意空出来让各种工艺人居住和研究的地方,高大的围墙围着四周,连侍卫也是霍豪挑选出来的精英,务求把殿里所有发生的一切保密到底。 扶苏和秦牧走着时,便隐约地听见了爆炸声此起彼落的。扶苏介绍道:「这乃是火药试验时的声响。」 秦牧第一次来到後殿,只见往日华丽的宫殿已经变得斑驳,高大的围墙灰黑黑的,完全没有半点光鲜明丽之感。 一步踏进园中,原来的花园被移平,弄成了一个大校场,而场上则有数个人穿着防护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试着引爆炸药。 为了试验炸药的功效,里面负责试验的全是从各地的牢中提出来死刑犯,与他们说好了只要渡过三年不死,便放他们出宫重新做人。 不过炸药试验因为把握不好,已经炸死了好几个人,现在慢慢进入了稳定的阶段扶苏才敢把他爹带来看看他的成果。 除了炸药外,还有抽水马桶﹑纸张等等的日常用品,全由扶苏提了一个概念,然後由技工实现。 秦牧与扶苏站得远远地看着,只见长长的引线烧尽後,倏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在地上炸开了一个洞。 洞并不大,大概只有半截手臂那麽深吧,比起现代那样地动山摇的震撼力,显然是有点不够看,可见炸药的份量还没有调配到最佳的效果。 但光这个效果就足够让秦牧侧目了,他有几分感叹:「此物你确定真的因练丹药而发现的效果?」 「关於炸药产生的途径,在现代是这麽得出结论的。」扶苏答。 秦牧仰起头,背着手默默不语,他此刻的心情复杂,一来是为到自己上辈子居然吃了这麽多丹药却还能活到五十多岁感到不容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特像一个傻子。 扶苏用力的拍着他的背,脸上尽是不怀好意的笑:「觉得自己是蠢材了吧?」 秦牧斜视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场上的人员又换了另一个炸药引爆,这次的爆炸声比起之前更响,炸出来的洞也更深了。 秦牧感叹曰:「此物要是成功,的确是在战场上是莫大的助力,恐怕一人足以抵挡万军之力了……不错,此等神物真的让你弄出来了,你的确是上天派来拯救秦国的使者!」 「使甚麽玩意啊,我觉得比较像附身吧。」扶苏满头脑黑线:「好歹我在现代也是死了……呃……」 秦牧眯起眼睛:「你之前可不是对我这麽说的?我记得你说是昏倒?你还有多少事暪着我?」 「呃……哈哈,我们继续看试验吧。」扶苏乾笑,他怎麽记得之前对秦牧胡吹了甚麽玩意? 若非此时两人的感情正在磨合的时期,秦牧真想拎起扶苏教训一顿,居然连他也敢欺骗!要知道始皇陛下最不能忍受就是别人的欺骗。 扶苏也知道秦牧的怒火高炽,他趁着宫人没注意时,偷偷窝进秦牧怀中,轻吻了他的嘴唇,讨好地说:「不要生气了吧……」 秦牧抿紧嘴,拉着扶苏转了一圈,借由动作的死角狠狠地亲在他嘴上,还轻咬了一口作惩罚才罢休。 结束後扶苏的嘴唇上红红的,脸上有几分尴尬。幸而宫人都低着头,没有看见他们陛下的异样。 等到红肿消退以後,扶苏才拉着秦牧绕了一圈,找到主管。 主管这群工艺人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帮扶苏研发出自行车的工匠。 他行了一个礼,然後直视着扶苏报告:「陛下,‘火药’已经研究得七七八八,还有你所说的抽水马桶也在试验如何能把水吸上来,之後还有纸张已经有雏型……但是如何把火药和弩弓结合,此时却未有定论。」 与扶苏相处久了,他了解到这个陛下并不如外界看着的那样严肃,所以对扶苏也多了几分随意,直把扶苏当成知己,要知道扶苏的点子很多时被他们视作珍宝,更多事物真是前所未见﹑见所未闻,但扶苏却能想像出来! 加上伙食不错,工资也不差,更让他们死心塌地地为扶苏卖命。 扶苏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能用就好了,刚才我看到炸出来的洞也不小,炸不死人也能把人炸残废了。」在医疗水平不怎样的古代,残废了基本就是等死。 秦牧加了一句:「若在战场上也能如此威力,恐怕千军足以踩平匈奴人的地方。」 工匠点头:「就是那比例还没有控制得非常完美,有时也会有几分失误。」 「尽量吧……」扶苏觉得在冷兵器时代能弄出火药已经算是不错的创举了,直接把战事带进热兵器的时代,那杀伤力短期内都没人可以追得上。 秦牧随意地参观着内部展示着的各种半成品,有的是弄到一半却觉得不行而放弃,有些是没有完成。全都古古怪怪的,让他不禁好奇起扶苏的时代是多麽精彩…… 屈就在现在恐怕他真是憋坏了吧? 那些游戏机甚麽的,秦牧光听就觉得精彩,对比起来现在的生活的确无聊,但扶苏从来没有对此有半分的怨言。 秦牧转过头,看着扶苏还在跟工匠师傅比手划脚,把自己最新的想法说出来,而对方不止的点头,眼中不时闪过激动──到底是拥有高超技术的技工,最希望自然是作出超越前人的作品。 他低下头,拨弄着那些半成品。 一件一件的作品在秦牧眼中都是很奇妙的,有种少许接触到扶苏那时代的错觉。 他摸摸着这些死物,一时心中的感触不知与何人道矣。 78扶苏要出征! 扶苏和秦牧一整个下午都在机关院渡过,等到晚饭时才回到主殿用晚餐。 从那处回来後,秦牧一直很沉默,虽然说他平常的话本来就不多,但这种沉默却是带着一定的压抑性。 「牧,你怎麽从回来一句都不说?」扶苏有点担心探探他的额头:「不会是中暑了吧?」 秦牧有些闪避的动作,抿了抿嘴,绷紧着声音说:「没事。」 「哎,你不像没事的样子啊……」扶苏收回手,招来湘儿,吩咐道:「去弄一碗消暑茶过来。」 「是。」湘儿低眉顺眼的,行了一个礼便退了出去,带走了一殿的宫人,只留下扶苏和秦牧两人。 待她走了後,扶苏才勾着秦牧的颈子,一副兄弟俩好的样子:「爹,你干嘛啦你,人都走了,可以对我说吧?」 秦牧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一直以为你口中的‘高科技’不过是你过份夸大之词,今天一窥丝毫,才知道如此神奇之物确实是有可能的。」像电脑甚麽﹑网路甚麽,秦牧一直都想像不出怎样把人留在一个小小的框内还能和人聊天?今天见识了火药,还有其他的半成品,才惊然只是他的世界太过狭小而已。 扶苏倒是了解这种想法,要是他穿了去未来,恐怕也会为到那些科技而瞠目结舌吧?只能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活法,现在他的做法已经有影响了历史的进程,彻底把打历史的发展规律打破。 若是问他後不後悔?扶苏不觉得自己会後悔,毕竟人还是活在当下,他舒服比较重要。至於附不附合发展的顺序关他甚麽事呢? 「安啦,很快你就会习惯的了。」扶苏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你第一次见到自然会惊讶,多去几次就不觉得是甚麽了!」 秦牧不可置否,学扶苏的样子耸肩:「但愿吧。」 * 秦牧在宫中住了一阵子,他在朝堂上开始被御史大夫参他惑主媚上,只是秦牧回来後一直借病没有上朝,所以御史大夫参他时,秦牧完全不知道。倒是扶苏听到一愣,然後拍桌哈哈大笑起来。 他爹那样还媚上!瞎了狗眼也不会选这麽粗壮的人来‘媚’吧! 扶苏不当一回事,只是奏本天天来,每天总有那麽几份让扶苏拿去当柴烧掉…… 过了几天後,扶苏忽然在朝堂上宣布要领军出征匈奴,顿时惹起了百官的哗然大惊之声。 立即有官员跪伏而出,劝道:「陛下身娇肉贵,应保重自身,而非四处奔波……」 「我又不是吉祥物,有甚麽不能出宫的。况且我父皇也征战连连,我不过是跟我父皇学习而已。」扶苏直接打断了他的说话,把嬴政这牌子也搬出来了。 他环顾四周,朗声道:「当今天下未平,百物未兴,匈奴相侵,若我就此坐井观天岂非是一国之祸?如今我已决定随秦将军往边疆出征,你们不必多劝了。」他口气决然,一时间把百官都震住了。 另一个官员跪伏而出,惨声道:「陛下千万别轻信小人所言,应再三思量,不可因一时意气而作出鲁莽的决定啊!」小人是谁,所有官员都心中有数,他们听着这句话时不禁在心中暗骂一句:真是惑主小人。 扶苏在上面翻了翻白眼,不耐烦地摆手:「出征是我自己要去的,秦将军还不干呢,算了算了,你们要这麽猜我也不想再多说了。不过相处这麽久了啊,你们也知道我是甚麽个性,不好听说句,我今天决心要去的话,你们那怕全部人都死在外面也改变不了我的主意。」 这才是百官最为饮恨的地方,扶苏堪称油水不进,有御史大夫曾被气到去寻死,扶苏只是召来太医治疗好後,又把人打发掉了。其他官员联合摆工,他就把自己安插在官员身边的副手提拔上来,直接换批人干。 所以现在百官也不会再用甚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桥段,因为扶苏不在乎啊,那怕史官已经把他的恶行全都记下来,他也没所谓,光棍得很。兵权全在扶苏手中,大臣又不能兴兵作反,几有大势己去之姿。 幸而一般时候扶苏还是听意见的,只是一但他立下决心,却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想继续劝的人也闭了嘴,默默地垂下头,有聪明的人发现丞相一直没有说话,等到整个朝堂静下来後,连谨才跪伏而出,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请陛下多加保重。」 「会啦,不要太担心我了。」扶苏拍胸:「我以前随军出战的经验会少麽!」 那时身份不一样啊!百官默默地咽下几近想要吐出来的血。 扶苏自然已经在连谨那方面打点好关系,其实连谨个人还是比较支持扶苏领军出战的。因为他看着国内的人已经开始有点安於逸乐,半点想把秦国再次统一的野心也没有,反而觉得现在秦国这样子也很棒,至少咸阳依然繁荣不是麽? 连谨看够了这一年多朝堂上的异像,一颗忠心耿耿的心全被那些得过且过的官员给弄得支离破碎。他希望借由扶苏这次的态度,使秦国再次复兴,在他手上创造新一个圣朝! 扶苏只负责把自己的决定说一说,连沟通也懒得沟通,直接都推给连谨去办了。 而他下朝後就直奔机关院,希望火药可以尽快投入军备之中,作为秘密的武器。 秦牧早已经在机关院内,拿着抽水马桶的一个零件和工匠师傅在了解如何简单地可以冲厕所。 现阶段最麻烦恐怕是没有塑胶产品的出现,因此在防锈技术上需要多费功夫。 扶苏拍了拍秦牧的肩,道:「牧!」 「陛下。」秦牧淡淡地打招呼,却没有行礼。 工匠师傅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规矩地跟扶苏行了一个礼:「陛下。」 「在说甚麽?对了,火药已经可以大量生产吧?」扶苏随口一问,又把话题引到自己关心的问题上。 谈到自己管辖的地方,工匠师傅严肃地板着脸说:「回陛下,已经能掌握了最佳的比例,而且陛下所说的‘枪’也在日前无意中研究出了雏型,相信尽各人的努力务求在陛下出征时能给陛下配上。」 「不用太勉强,枪这玩意真是不是说笑的,弄不好还会走火,呯一声,就把自己射伤了。」扶苏对此不着急,有火药已经够打仗了。 工匠师傅低着头,没有追问扶苏为甚麽会知道这麽多他们看也没看过的主意。在机关院内传言扶苏根本是天上的神仙,派下来凡间传授知识的──要是让扶苏知道这麽坑爹的传言,恐怕扶苏会笑到滚地,这都是甚麽玩意啊! 秦牧加插了一句话:「还是必须小心。火药已经够矣,那怕只用来震慑敌人。」 工匠师傅不满地回了一句:「火药乃是我院得意之作,自然不止只用作震慑,陛下说过了,还可以用来开工劈石,开辟甚麽……火车?」 扶苏冒出冷汗,阻止工匠师傅说下去:「那是我开玩笑的,火车甚麽我们还弄不出来的啦。」太跨时代了。 谈到专业的问题,工匠师傅严肃地点点头:「陛下的奇思妙想的确让我们惊叹不矣,只是我对我们院内的师傅都有信心,此物必定能成为我们合力完成的一得意之作。」 机关院内在搞甚麽,扶苏一般是不会管的,只有几个他很想要的东西弄得出来就行了。扶苏望向工匠师傅坚定的脸,默默地握紧拳头,跟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工匠师傅也学着扶苏,回了他一个加油的姿态。两人一来一往,看着搞笑又严肃。 现在秦牧也不敢说扶苏所说的东西是胡吹﹑天马行空之物,他倏然对扶苏生出了几分的敬佩,能够记住这麽多结构图真的不容易了。 ──天知道除非扶苏亲眼拆解过,否则很多东西都是扶苏自己乱猜乱画的,有一个大概的外形和性能给工匠师傅解说,然後其他就任由他们自己发挥了。 在回殿时,秦牧一只手放在扶苏的肩上,感叹曰:「以往总觉得你乃竖子,无可用之处也,此时看摆才觉得你的才智绝对不在苏儿之下,能记如此繁之物,辛苦你了。」 扶苏仰起下巴,叉着腰大笑:「哈哈哈,才知道我的厉害吧!告诉你,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抖出来呢,要是全都抖出来真是可以吓死你。这些都是只小意思,小意思!不要太崇拜我,我会得意的!哈哈哈!」 这就叫三分颜色上大红! 秦牧听到最後,嘴角隐隐地抽了抽,只觉得自己真是自取其辱,好端端怎会脑子一发热,想到夸耀扶苏了呢? 他默默地错身而过,直接走进殿里,不再理会扶苏的发疯。 79扶苏初到九原 八月中,在天气最炎热之时,秦国的军队已经准备出发,一路往北进攻打匈奴了。 清晨时份,城门内的街上已经肃清,军人一个一个整齐的列阵而视。前方是秦牧领头的秦军,而中则是负责保护扶苏的御军,再後面是由霍豪属下的裨将所带领的霍军。 浩浩荡荡的十多万人长长的队伍一直排到皇宫前,连绵数里。 秦牧坐在马上,马匹不安的踏着步,他双脚一用力,使牠安静下来。 「秦将军,已经可以起行了。」秦牧的裨将李由策马靠近,在马上拱手敬道。 「好。」秦牧看了後面,只隐隐约约地看到中间有几辆黑顶的御辇,垂下的浏海在风中飘扬。 虽然人数众多,但整个场面严肃又沉默,百姓都站到楼上围观,或是伤心抹泪与底下的亲人挥别,或是抱着好奇等的神色在察看。 「出──发──」秦牧吆喝道,顿时队伍中的传令兵的声音此起彼落,整齐的喊声直把整个咸阳都震动了一下。 前排的人策着马,整齐而缓慢的走动,後一排则是骑着自行车的车队,再来便是扶苏的御辇,整整齐齐的往关外前进。 由於多了一种自行车可以让军队装备上,因此行军速度实在快了不少,中午时份已经到了十里外的长坡亭。 秦牧抬头看着炽热的太阳,挥手止住了军队前进的步伐。 他转过头对李由道:「在这处先用膳吧。」 「停下──」李由回头喊道。 大军零零落落地停住了脚步,自觉地找了一个地方分成了三个营。左右两侧是秦牧和霍军的,中间就是扶苏的御帐。 在一阵矮小的帐篷中,围着扶苏而起的几个主帐都显得特别大而且华丽,远远看过眼极为着目。 当帐篷搭好後,扶苏才由湘儿陪同下从御辇走出来。 他伸了一个懒腰,做了几下伸展的动作,舒解自己的身体因坐了这麽久而产生的酸痛感。虽然御辇够大,但是在不平的道路上颠簸,也是非常辛苦的。扶苏宁可骑马,也不想就这样待在御辇里。 「陛下。」秦牧走近,拱手行了一个礼。 「秦爱卿啊……」扶苏弯腰的动作做了一半,卡住了。 秦牧淡定地扶起扶苏,然後恭敬的站在一旁。 湘儿从宫人手上接过清水,躬身行礼道:「陛下,请先用清水抹去汗迹吧。」然後为扶苏打湿了手帕。 扶苏抹过脸,感叹道:「这天气真是热死人了……让其他人也去打点清水舒解舒解吧,不然这样走下去真是会中暑。」 秦牧淡然地拱手道:「是。」 其实士兵早已经习惯如此严诃的环境,不过能得到一阵子的清凉也算是不错的福利了,他们都纷纷赞颂扶苏的大义,一脸感激。 扶苏进了帐後,清凉的气团扑脸而来。 扶苏惊讶道:「咦?你们还带了冰块来?不用这麽骄奢吧?」 「怕你热昏头啊。」秦牧走进来,行动间不如外间的拘紧,多了几分随意。 湘儿识相地退下,把敞大的帐篷留给扶苏和秦牧两人。 扶苏坐在长榻上,把双脚翘起来,抖了抖,不正经地说:「现在就紮营了?不再走走嘛?」 秦牧放下地图,答道:「不,从这处再深入走去,道路并不好走,先在此处补充一些物品,待明日天色渐亮之时,再继续行军前进,走多二十里会有一处地方可以再紮营休息。若是此时冲动前进,恐怕不能赶及在入夜前寻到一个地方休息。」 扶苏完全听不懂,点点头道:「都听你的。」 两人半刻无话,秦牧继续研究地图,而扶苏也翻出了那些史策竹简,当成消遣品看了起来。 * 扶苏一行人行走时很顺利,除了因为天气问题而停止了几次外,途中并没有遇上太大的阻碍。 越是往北,水源越稀缺。此时冰块已经给扶苏消暑後直接拿去作日常的使用,士兵们的口嘴乾裂,只能靠舔自己的嘴唇解渴。 当然扶苏是不会缺了用水的,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也自觉地省了水,因此好几天都没有洗澡,身上已经痒得麻木。 乾燥而炎热的天气持续,现在扶苏除非用餐,否则也不会再出御辇一步,不然猛烈的太阳会晒得他直昏了头。 在这样的阳光照射下,扶苏也只是黑了一点,相反地秦牧已经晒成了一身古铜色的肌肤,看上去英气非凡。 就这样陆续地行走了两个多月,在天气开始转凉时,大军终於到达了边境与匈奴连接的县府──九原。 此时蒙恬已经临危授命,在此地紧紧地防守了半年有多了。 匈奴人的确像扶苏所猜的并不安份,若非蒙恬早早地赶到,他们恐怕暗中已经把九原拿下,作为进攻中原的跳板。 这些游牧民族最令人苦恼的地方是他们大多打游击战,就是只用最小的兵力到处抢掠,抢完就立即四散而逃,令人苦恼非常。 蒙恬一身风尘扑扑,拱手道:「参见陛下!」 「蒙爱卿,辛苦你了。」扶苏感叹地拍拍他的肩:「能让我有足够时间弄出火药,你是功不可没啊。」 「托陛下鸿福。」蒙恬依然正气,表情没有多少的变动。 扶苏发现蒙恬成熟了很多,脸上的表情开始像秦牧一样认真而严肃,眉头或许时常紧皱,已有些许的皱纹是抹不掉的。 他看着扶苏的眼神是平静中带了一点激动和欣慰,但稚气已经被战争所洗擦,现在他的已是一个成功的将军。 扶苏到来後,立即被迎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府内休息,然後再进行劳军。 扶苏决定直接在晚上举行一个大型的晚会,让一众军人乐乐,当是放松心情顺便慰劳一下军队。 ──当然酒水是不可以有的,监守的人员也照例要巡逻。 这麽古怪的命令只有秦牧好脾气地应下来,然後照扶苏的想法准备物资,当然时间就被推後了一晚,毕竟有很多事需要准备才能成行。 第一个晚上,扶苏开了一个小宴会与蒙恬等几个将军和裨将联系感情。 蒙恬先行第一个说话,他举起茶杯,敬了扶苏一杯,道:「陛下许久不见,却依然光彩非凡。」 「客气客气。」扶苏回了他一杯:「蒙将军多久没见,倒是瘦了许多!」 「……」蒙恬举着茶杯,不知道怎麽把话接下去了,想不到过了这麽久,他对扶苏依然没办法。 「行军打仗自然劳苦,陛下应好好地奖赏蒙将军,他真是不容易了。」秦牧淡淡地接过话头。 「好说好说,秦将军亦不容易,听说在南方那边取得了胜利,本将军先在这处敬秦将军一杯。」蒙恬礼貌地拱手。 「不过是有赖陛下圣福而已。」秦牧也回了一杯,一口喝掉。 几个裨将也开始互相熟络起来,以茶代酒的进行了几巡後,一人大胆地敬了扶苏一杯:「祝陛下身体安康。」 「谢谢。」扶苏特诚恳地回了他一杯,顿时把那人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扶苏不在意地转过头,对湘儿说:「把我带来的东西分一分。」 「是。」湘儿弯身行礼,然後吩咐宫人,把扶苏带来九原的东西都拿出来。 这些不是甚麽珍贵之物,都是一些咸阳的小吃特产,放在扶苏的冰块内一路保鲜过来。 虽然数量不多,每人只能分到几口,但久久未尝过咸阳之物,尤其蒙恬这些自小在咸阳城长大的,心中一时感触,对着那小口的食物,半刻也舍不得吃下。 「真是劳烦陛下为我们如此操心了。」蒙恬叹息似的说了一句。 「没事儿,我还带来了其他东西呢,就怕你们思乡了。好好打,回去後统统有赏。」扶苏豪迈地挥手。 「谢陛下。」几人起来行了一个礼。 此时已经‘茶’过三巡,气氛开始活络。 「在关外也久闻陛下制造的自行车使到不少百姓受益,连马匹也减少使用了,环境也乾净了不少,实在一大欣德啊。」蒙恬起了一个他感兴趣的话头,虽然扶苏的思想常常比较古怪,但蒙恬却没想到他可以弄出这麽多事情,光是民间传说的自行车﹑椅子等等甚麽,就非常神奇了。 尤其在关外晚上地板冰凉,椅子一物可以使到人与地板之间产生间距,也暖和了不少。 扶苏耸肩:「这没甚麽大不了的,倒是我今次带来就是之前跟你说的火药,已经研究成功了,明晚给你看一看威力!」 蒙恬眼前一亮,立即道:「属下非常期待。」他提起这话题也不过是对这感兴趣吧。 扶苏用力的点头。 君臣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谈,好不热闹,其他的人也在互相地谈话,只有秦牧一直坐到一旁无语。 月色昏然,皎洁如初。 80去抢劫匈奴人 一夜过去後,晚会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扶苏的一句话,让到整个九原城的人都动起来,他们忙碌地在军营里临时围起了一个敞大的空间作晚会之用,还有准备各种食物,可以说是忙得不可开交。而且九原本来不是一个富庶的地方,刹那间实在无法弄出这麽多东西来。 蒙恬几人都撑着不敢与扶苏直接表达,倒是秦牧略有所知,和扶苏说了。扶苏一听,拍了拍额头说:「我忘了叫他们不用准备太丰富了,就平常晚餐再加点我带来的肉块就好了,应该有牲畜吧?你说我们去匈奴那边抢几头牛羊来加餐怎麽样?」 秦牧喝茶的动作凝住了,带着一点不可思议的表情抬起头,迟疑地说:「你……说甚麽?」 「他们抢了我们这麽多东西,还不让我们反抢他们麽?」扶苏很自然地说:「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可以快去快回,赶急去吧,不然赶不回来参加晚会了。」 秦牧的嘴角一抽,已经不知道可以回甚麽话了。从来只有匈奴来抢掠中原之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麽高兴地准备跑去反抢他们的东西。 去抢匈奴的东西?恐怕当今之下只有扶苏能把无耻的举动说得那麽理所当然。 「去麽?去麽?去麽?」扶苏连问了三个问题,眼睛闪闪的,很显然是想亲自领军去抢别人的东西。 「……」秦牧放下茶杯,依然沉默着。 「不去麽?」扶苏很失望:「他们抢我们这麽多东西,还不让我们抢回来啊?」 「他们抢掠是因为本身就穷,你去抢也抢不到甚麽的。」秦牧淡淡地说。 「我又不想抢甚麽金银财宝回来,就想抢点肉回来加餐而已。」扶苏反驳道。 「这像话吗?堂堂秦国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去抢掠别人家的东西。」秦牧皱起眉头说。 「嗯,因为秦国的君主本身就不怎麽像话的。」扶苏答得极坦然。 秦牧无语,挫败地说:「你要去玩玩就算了,不要当正式出军一样带着国旗和战袍。」这得多丢人脸啊。 「你见过贼人入室抢掠还给你亮身份证麽?」扶苏无语:「你想太多了,就去看能不能带回肉回来吃。」 「我和你一起去,再找几个人吧。」秦牧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背着手说:「你把炸药也带上,以防不时之需。」要是没有炸药,秦牧才不敢让扶苏这样胡来。 「还有辣椒粉!」扶苏跳起来,磨拳擦掌:「看他们抢我们这麽爽快吧,这次看我们怎样把他们的东西抢回来加餐。」 秦牧已经不想再面对扶苏了,他举步摇着头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後,秦牧已经和几个换上了便服的士兵站在府外等着扶苏。 他带来的士兵是他之前的私兵,後来纳入编制後也编成独立的一团,作为最为关键的进攻部队,而带出来的正是当中身手最好的几位。 扶苏的府里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闪出了一个人影。 一见到扶苏的装扮,秦牧忍不住嘴角又再一抽一抽了,连那几个表情严肃的士兵也忍不住回头掩嘴憋笑。 扶苏穿的衣服是破破烂烂的,不知从那处弄来的﹑像是乞丐一般的衣服,身上脏脏黑黑的,散发一阵不知甚麽的味儿,加上脸上涂满了炉灰,灰黑灰黑的,完全不是正常人的打扮。 秦牧忍不住喝道:「这像甚麽样!」 「你穿得太正常会被认出来啊。」扶苏可理直气壮了,他叉着腰,仰起下巴:「我这麽穿就任谁也不知道我是那处出来的小流氓。」 秦牧觉得丢脸至极,虽然今天带出来的几人是他的心腹,但是让他们看到自家‘主子’的这一面,秦牧觉得他脸上火辣辣的,咬牙切齿有想把扶苏抓起来打屁股。 「我们都穿成这样,你这样不是更显眼麽?」秦牧咬紧牙关道。 扶苏想了想,这倒是也是。他抬起头想说让秦牧那几个去换一身衣服吧,但眼睛才对上秦牧的双目,顿时勇气就一泄千里,提不起勇气跟他爹说──换过一身乞丐装吧! ──别人还好,他爹是绝对不会对他客气的。 扶苏摸摸鼻子,灰溜溜地溜回府中换衣服了。 扶苏换了一身比较正常的衣服,但啡色的短褐上衣却没有好好地绑着,露出了少许胸膛,看上去流里流气的。 秦牧已经懒得再纠正扶苏的形象,先一步上了马後,陆续其他几人也上了马。 其实匈奴紮营的地方离九原城不算远,骑了一个多时辰的马後便到达了。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一个一个帐篷醒目地竖立在那里。 秦牧和扶苏几人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把马绑好,然後弯下身,在那长长的草之间悄悄地接近。 可能是匈奴人完全不觉得会有人会跑来抢他们,所以守卫挺松散的,完全没有警觉性。 他们的畜生就那样到处跑,秦牧发现想偷走一两头牛羊实在不算困难,因为根本没人管,放任牠们在大草原上奔跑。 秦牧拿出了弩箭,眯起单眼,瞄准小树林一只落单的﹑正在吃草的小羊,他手一放,顿时小箭无声无息地划过了长空,小羊连哼一声也没有便被一箭穿喉,倒在一棵小树的旁边。 扶苏张开嘴,完全不知应该觉得怎样评价了…… 秦牧的属下也拿出袖箭,把落单的小动物一一射杀。 草原太大,动物又稀稀落落的,因此死了几只,其他动物只有警觉地抬起头,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 秦牧带来的几人分工合作,当动物倒地後,便有人潜过去把那些死了的动物拖回去。 扶苏完全没有动手的机会,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弩弓,再看看依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那几个匈奴人,在帐篷外围巡逻着,一刹那间觉得很没趣,想挑衅却没有成功的那种憋屈感。 为甚麽他觉得他爹来不像抢劫,反而像来狩猎一样…… 扶苏想对了,秦牧的确不希望正面惹上匈奴人,尤其在只带那麽几个人的情况下,他连来也不想来。但是扶苏那期待的样子却又让他拒绝不了,只能带他来溜一圈,拿点东西回去就算了。 两个时辰後,待到士兵把那些动物扣到马匹上,秦牧招呼扶苏回去。 「就这样?」扶苏不可思议地说:「为甚麽我会觉得跟我想像中不一样?」他还期望嚣张地在匈奴人面前大干一笔,就像他们对边陲地方常作的,抢完就立即跑了。 「你见过小偷入室盗窃後去吵醒主人家麽?」秦牧用了扶苏之前举的例子,反问了他一句。 「……」好像是喔。扶苏搔搔头,被秦牧拉走了。 不过抢时顺利,走时却不太顺行。秦牧打死和带走的动物太多了,刚好碰到了出来点数的人。 他与秦牧一行人打了一个照面,身形一愣,然後在秦牧抽出手上的弓箭前,开声尖叫了一声不明的字眼。 当秦牧抽出箭把他杀掉後,已经迟了。匈奴人骂咧咧的追逐出来,来不及骑马的就直接用腿跑,跑上来的速度快得惊人。 「走!」秦牧呼喝了一声,护着扶苏,用力地一踢马腹,马匹长嘶一声,立即往前奔走。 秦牧一边策着马,一边用弩弓瞄准对方骑在马上的人,一箭一穿心,非常好的箭法,他带来的几个人也是一样战绩彪炳,一时间凶猛的匈奴人竟拿他们没办法,任由他们在前面逃着,他们在後面呐喊着。 而扶苏则是当中非常没用的,他光顾好马匹已经不容易了,手上的弩弓基本上,喔,是摆着玩儿的…… 秦牧一行人在前面逃跑,匈奴人在後方追,叫嚷着秦牧他们听不明白的说话,或许是在骂脏话,还有人试图引弓想要射杀秦牧他们,但人还没拉开弓,便都被扶苏改良後更为猛力﹑射程更远的弩箭给灭掉。 所以到了最後,秦牧一路逃跑,匈奴人追到一半时已经没有再追赶他们了。 秦牧几人就这样悠悠的策着马,每个人的马上都绑着两三只牛羊的,一路血迹斑斑地回到九原。 蒙恬打开城门迎接,严肃的表情裂了,他失声叫:「陛下,你们都去了干甚麽?」 「抢劫啊……」扶苏答得自然,被秦牧一声清咳给掩过去了。 秦牧站前了一步,表情很认真和诚恳地说:「刚与陛下外出踏青,遇见了几只动物,打回来给兄弟加加餐的。」 踏青?蒙恬顺势往下看,看着秦牧手上拿着的弩弓,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带着全副武装去踏青。 「嗯,踏青好啊踏青……走,进去吧,我也累了。」扶苏点点头,把马交给士兵,然後伸了一个懒腰,装作疲倦的样子,打断了蒙恬的说话。 蒙恬最後只能把扶苏他们迎回城,至於他 作者有话要说:づ ̄3 ̄)づ每次看到历史书上写那些少数民族是如何不时来中国打抽丰,就好想说……为嘛不去抢回来啊 不过後来看到明代的皇帝那麽大笔大笔地当冤大头把钱财都散出去……就觉得我们大中华,好像当冤头当了好久…… 到……嗯嗯,还在当…orz \("▔□▔)/无耻点好麽! 81扶苏在晚会时 晚上,军营里被火把照得有如白昼一般,在空地上有一个突起的高台,今夜除了吃吃玩玩外,还有竞技等例牌的表演。 扶苏洗过澡後,一身清爽的便服﹑心情极佳地坐着御辇前往军营。 此时军营完全没有半点放松的气氛,反而数万个士兵席地而坐,翘首以待,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也能听见,偶尔有几个坐不住想窃窃私语,也被同伴阻止了。 扶苏一踏进场便是这样诡异的情况,若不是他们都在坐在地上,他还以为此时在演练呢…… 「咳……各位……晚上好啊!」他清咳了一声,顿时整个场面有点混乱起来,此起彼落的‘陛下好啊’‘陛下晚安啊’甚麽的叫法都出来了,气氛的热度总算回升了一点。 扶苏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有点样子了,我还以为你们都是泥塑的呢,这麽静……谁告诉你们要这麽规矩地坐啊?今天就是玩的日子,不要这麽拘束,真的不要啊!」扶苏不坐在长榻上,反而撩起长袍,直接叉开脚坐在台阶上,随手的指了一个人:「你们啊,不要怀疑,上来一起坐着聊吧。」 被指中的人拼命地摇手,惶恐不已。 扶苏有点失望,托着下巴说:「这样好无聊喔……你们还在想开场?这样就开场了,直接来吧,不要呆着了,不是还有其他节目麽?」扶苏回头看向几位将军裨将。 几个与扶苏并不太熟的武将都有几分呆滞,因为照道理应该是扶苏先发表演说鼓励一下一众士兵,然後几人再与他客套客套,等到宴会进行得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吃吃喝喝了,只是扶苏不安牌理出章,直接没正经地坐在台阶上,完全没有按情序走,他们都不知应该怎样应对。 秦牧抿一抿嘴,站起来拱手打圆场道:「回陛下,有摔跤比赛。」 「那还等甚麽?开始吧?比赛完我们再来吃东西,今晚有加餐哦,虽然……不多。」扶苏努力把气氛活络起来,但是现场一片静默,大家都很不给脸子,反而有点疑惑扶苏到底在在干甚麽。 秦牧不忍心扶苏的面子如此难看,站起来直接高声喊道:「既然陛下如此说,你们就直接开始比赛吧,有谁第一个上台?」 到底是在军营,此话一出,顿时炸了窝,有一个热血的汉子早就坐不住了,立即跳起来吆喝道:「谁来与我一战!」 他跳上摔角台,脱去上衣,在台上走了几步,立即便有人也跳上去怒视他。 整个场面都热闹起来,众人纷纷都围着战台呐喊叫喊,而此时扶苏也跳下阶梯,凑热闹去了,身边只跟着几个机灵的宫人,努力为他挤开一条道路,只剩下几位武将坐在台上脸色有点僵,因为他们已经找不到他们的陛下在哪里了。 秦牧无力地扶额,他就知道扶苏从来不是一个可以受控制的人。 扶苏混迹在人群当中,最後甚至把便服脱|掉,只简单的白内衣,然後两脚一翻,直接站到台上,摆出大力士的姿态,道:「到我了!来吧!」 蒙恬真想给这位爷跪了,把自己弄成这样像话吗? 扶苏可不管一切,直接冲上前。而现在站在台上的人估计从来没有那麽靠近的看过扶苏,所以当扶苏脱去一切的装束後,竟然认不出扶苏就是皇帝,见扶苏这麽找死,直接嗷了一声也冲过去。 两人纠缠在一起,用蛮力对角着。 扶苏虽然看上去瘦小,但功夫却是由他爹一手一脚调|教出来的,丝毫不比别人差,反而在技巧上更为精进。 那人与扶苏角力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无法把扶苏摔出去,看着文弱的人也有一身好武力,不禁赞道:「好身手。」 扶苏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台下的人鬼呼小叫,整个气氛已经被炒热,甚至有人拍着比赛的台,有点兴奋到失控。 扶苏借着对方一个失神,直接伸脚把对方拐倒,然後用一招过肩摔,把他摔出去,然後仰起下巴,嚣张地说:「下一个!」 又有一个人跳上去与扶苏对战。 秦牧站在远处看着,顿时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之感’,轻叹了一声,站在他身边的蒙恬回过头,问:「叹甚麽气?」 「看着现在的陛下,真不敢想像两年前的他是受到怎样巨大的打击。」秦牧淡淡地说。 「现在的陛下和过去很不一样……」蒙恬摇摇头:「我还是不太明白,陛下怎会变这麽多?」现在的扶苏完全颠覆了他过去十多年对他的印象。 废话,里子都换了个人,能不变吗?秦牧眉目不动,心中却不以为意的应着。 他避重就轻的说:「现在也没甚麽不好啊。」 「也是,过去的陛下恐怕是抑压得自己太过分了。」蒙恬有几分伤感的说:「以前的陛下活得并不快乐,现在倒是活泼……」过头了。 秦牧默默地喝了一杯茶,并不应话。 扶苏在台上击败了两个人,摆出了大力水手的姿势,像猩猩一样捶自己的胸,叫嚣着:「没有人了吗?人呢?上来上来!」 「陛……陛下!」宫人好不容易挤到台前,顿时被台上站着的那位大神给吓得肝胆俱裂,差点跪下来求那位大神快点下来,不要再胡搞了。 台前围着的人静默了一秒,然後发出更大的欢呼声,有些爽直的汉子大叫着:「陛下,好样的!」 「谢谢,谢谢!」扶苏更是得意的走了几步,一只手假装捻胡子﹑一派神棍做派的样子说:「朕今天神机妙算之下,算出了我能在台上站很久,怎样,有下一个人上来吗?别害羞,朕今天好好地与你们切磋。」 顿时台下哈哈大笑声四起,还夹杂几声大胆的嘘声,有些人甚至大喊:「没可能。」 「我来!」一个人大着胆跳上台,对扶苏拱手道:「望陛下多多指教。」 「来吧!」扶苏摆出一个防守的姿势。 对方一个虚晃,然後与扶苏角力。 因为知道了扶苏是皇帝,对方也小心翼翼,不敢认真地和扶苏摔跤,显得有点放不开的感觉。 扶苏与他对峙了一会儿,自觉没有兴趣,找了个空档退後了几步,然後自己跃下台,嘟嚷着:「不打了不打了,没趣儿,我还是看比赛吧!」 他跳下来的位置,旁边的几人下意识都退开了好几步,留了一个大的空间给他。 「怎麽?我长得有那麽丑吗?都退後这麽多哦?」扶苏假意摸摸下巴:「我想我还是挺英俊的。」 有些人憋不住笑,发出了善声的笑声,见扶苏没有怪罪下来,大着胆踏前了一步,拱手道:「陛下英俊极了,是我看过这麽多人中最英俊的!」 「必须啊必须啊!」扶苏跳了几步,摆了一个跳舞後谢幕的姿势,脸上尽是得意。 这样一缓和,大家的气氛便没这麽紧张了,而被扶苏留在台上的人傻了眼,摸着头说:「怎麽人不见了呢?」 「不跟你打了,你打起来没劲!我又不是娘儿,用得着你护麽?」扶苏不悦的仰着下巴大喊:「我是爷儿──」 「爷儿!」四周应和着,同时亦大笑着。 扶苏很快和他们混作一团,虽然他们有些不敢对扶苏动手动脚,但很快便放开手脚和扶苏玩作一团。 「陛……陛下!」宫人气喘喘地赶到,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的,脸上已满是汗水,好不容易找到扶苏,顿时悲上心头,扑倒在扶苏脚下,哭喊:「陛下,奴才找到你很苦啊。」 「哭啥,别哭了哈。」扶苏拉起他,然後随意用自己的汗衣给他擦眼泪。 扶苏的动作太快太乾脆,宫人傻眼了,呆愣愣的让扶苏一手推到一旁站着,不知所措。 扶苏根本没有管他感受,很快又和其他人玩在一起,勾肩搭膊,好不快活。 闹了半天,到了吃东西时,众士兵还有一点意犹未尽的感觉。而扶苏换了一身衣服,真正的坐到他的座位上。 扶苏先以茶代酒敬了一众士兵一杯,然後大声说道:「今天朕很高兴,大家果然都是秦国的好汉子!现在我先敬你们一杯,为了秦国,为了百姓──秦国万岁!」 「秦国万岁──」士兵奋力大喊,也不嫌弃茶水难喝了,都举起杯子来:「秦国万岁──」 叫声连绵不绝,几有力竭声嘶的感觉。 有些人叫着叫着,还呜呜的哭了起来,为自己死去的兄弟而流泪。 等到分食物时,根本不用再怎麽说了,他们拿着大饼,站起来又在高喊:「秦国万岁──」 秦牧与一众武将坐在一旁,只有他们那边静悄悄的,一时间他们都觉得自己蛮多余……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要不是扶苏是皇帝,这样乱来绝对会被军法处置吧…… 82没架子的皇帝 晚会过後,九原城内的生活依然如常,但气氛倒是不那麽抑压了,来来往往的士兵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 说实话,扶苏跟来的作用除了激励士兵的士气外,并没有多大的用处。打仗的战术他又不会,指挥他也不会指挥那些士兵,在九原的生活明显很悠闲,悠闲得让秦牧妒嫉。 每天,扶苏背着手在军营装模作样的四处逛着,身边就跟着一个宫人侍候。几天下来,他已经把整个军营都逛完了,也和士兵熟络了不少。因为他没有架子,和士兵闹得起来,一时间人气甚至越过了秦牧等人。 同时地打仗的准备功夫亦在有条不理的准备着,秦牧与匈奴都有一个默契,必须在入冬前打一场。 虽然秦军有了扶苏研制的火药作秘密武器,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松懈下来。反而秦牧加紧训练和准备,务求能尽全军之力,把匈奴人打回他们老家。扶苏的火药就作为最後的压底的武器,尽可能不要使用上──秦牧把它当成了一个关卡,如果能不用上就是代表了自己的实力。 匈奴人也不时来骚扰一下四周的村庄当成是自己的军事演练,每当秦牧他们的手下赶到去时,已经人去楼空,剩下一地屍体。这时士兵的情绪就会特别激动,秦牧他们还需要抑止这一般气团,因为东西还没准备好。 在天气开始转凉时,秦牧正式向匈奴撂下战书,约定了三天後开战,也不管对方答应没有,直接整军出发。 这天扶苏穿着华丽的帝服,坐在精心打造的御辇里,由众人簇拥而出城。六匹战马雄纠纠地拉着他的车子,看上去观察作用大於实际的作用。当然秦牧也没指望扶苏上战场打仗,因为他一早就派了任务给扶苏,负责掩饰暗处埋伏﹑负责炸药部分的攻击的士兵。那些士兵就从扶苏的帝辇身後悄悄地走到前头的草丛里埋伏。 一方面是因为扶苏在战场上太显眼,容易把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另一方面是不希望到时发生甚麽意外,不小心把扶苏炸伤了。 扶苏板着脸,站在帝辇上,一时间整个场面肃穆极了,秦牧﹑蒙恬等等几位武将坐在马上,身後站着一排排士兵,静等扶苏的说话。 「各位,为了秦国﹑为了百姓──秦国万岁!」扶苏举起双手呼喊着,顿时所有士兵拿起手上的干戈都整齐而划一地喊着:「秦国万岁!」 喊了几声後,扶苏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停──!」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扶苏背着手,严肃地说:「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一战决定了大秦的生死存亡,在这处,我恳请你们,努力,为秦国而战,为百姓而战,为自己的家而战──!」他弯腰对一众士兵鞠躬:「拜托了。」 这下使到士兵惶恐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而秦牧变了脸,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从来没有一个皇帝像扶苏一样把自己搞到……那麽卑微。 蒙恬也皱起眉头,但倒是大部分士兵却觉得很受用,还叫嚷起来:「为我们的家而战──!」 整个军队都开始吵闹起来,若不是在外面需要留给扶苏一点面子,秦牧当场就想拉队走人了。 「好了,我也不会说好听的,就……努力吧。谢谢。」扶苏坐回自己的御辇里了。 「走──」秦牧和蒙恬当时吆喝,传令兵也跟上,把声音传到老远。 一行人缓慢地起行,除了扶苏的帝辇外,还有数十辆战车,不过因为匈奴人都是用帐篷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带备云梯这些爬城的工具,行军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走了一天多,终於到达了决战的大草原,秦牧下令两军就地紮营休息,远处已经能看到匈奴人的旗帜在飘扬了。 扶苏从御辇上走下来,走到小山坡上,对着清新的空气循例伸了一个懒腰。秦牧看到,跟副将交代了一句,也走过去了。 「陛下,明天请安份地待在你必须待的地方,不要乱跑。」秦牧特地在‘安份’和‘乱跑’这四个字加重音量──没办法,扶苏实在太难受控制了,加之不怕死的性格,秦牧真怕他明天突然抽风领着一支兵就冲出去打仗了。 扶苏的表情有点受伤:「我给你的印象就这麽差吗?」他觉得自己一直非常安份…… 「明天仍一场恶战,请好好保重自己。」秦牧强调事情的严重性:「虽然我们有致胜的武器,但若此物能用在与其他势力对战之时,必然事半而功倍,此时实在不宜让其他人知道,不然他们会心生警惕,再难以奇制胜。」 扶苏抿嘴,对自己的军队的信心不足:「他们……」 「你是皇帝。」秦牧打断了他的说话:「若然连你也没有信心的话,叫士兵如何能奋力打仗?昨天之行实在不可取焉,你下次绝对不能这样,知道吗?你这样就像一个亡国之君,让他的士兵作最後的奋战,实在不必,今天的胜算虽然只有五十五十之分,但我会护着你周全。」 扶苏眨眨眼,偷偷地伸手勾着秦牧的手指头。秦牧的眼神微动,但还是一本正经,不过私底下却是反手直接握住了扶苏的手。 扶苏嘻嘻笑的说:「我自然相信秦将军的能耐了。」 「嗯……」秦牧手心一痒,原来是扶苏用手指磨蹭着他的手心。自从明确了两人的关系,再磨合了一个相处模式後,扶苏就不时喜欢这样作弄他。加之一个多月没有与扶苏在共眠,秦牧心中有点冲动,却又强忍着不适,整张脸板起来,看上去很恐怖。 秦牧微微的眯起眼睛,用力地握紧扶苏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太过放肆。 扶苏依然笑眯眯的说:「秦将军体格惊人,若是一夜未睡恐怕也无大碍焉。」 「若是明天有个差池,也不过是与陛下同死之命,也属幸矣。」秦牧淡淡回了一句。 呃…… 虽然扶苏不怎麽怕死,但不代表他真的想死啊。扶苏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还真不敢再放肆了。 秦牧背起手,借此擦去手中的微痒的感觉,依然一副淡定的模样道:「陛下若无要事,我先行告退罢。」他一拱手,不等扶苏说话,潇洒地往後退下。 扶苏撇嘴,不太高兴地说:「跑这麽快又不是有鬼在追……」 「陛下。」湘儿移步靠近,弯腰行礼道:「晚膳已待妥,望陛下能移步帐内用餐。」 「好。」扶苏举步打算离开,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嚣闹声,原来有一个士兵想要靠近扶苏,被守在一旁的侍卫截住了。 扶苏脚步一转,直接走过去,表情轻松地问:「发生甚麽事了?」 冒失的士兵一见扶苏,就像见到救世主一样激动,他大叫着:「陛下!」 「哦,我是我是,有甚麽事吗?」扶苏一挥手,然後几人虽然放开了他,但还是紧紧地守在一旁。 士兵见到扶苏走近,脸上立即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尴尬地说:「回陛下的话,我们一行士兵想说邀请陛下……与我们一同用餐,不行也没关系,我知道这实在太……」他连忙摆手,勇气已经一泄千里了。 「大胆,在陛下面前竟敢自称‘我’?」一个守卫喝道。 「没事儿没事儿,聚餐是吧?在那里?湘儿,把我的晚餐搬去,我跟大家一起吃饭。」扶苏不在意地摆摆手,止住了守卫的呼喝,回过头吩咐湘儿。他的食物与一般士兵无两样,就多了一点肉碎而已,所以也不在意与士兵一同用餐。 「是。」湘儿弯腰行礼应道。 「这……这……」那名冒失的士兵摸摸後脑,不禁说了一句:「陛下,你人真是太好了!」 「那是!」扶苏作势仰起下巴,假装很得意地说:「你们才知道我是天下间最好的皇帝麽!」 这句话把其他的人都逗笑了,气氛变得没这麽绷紧。 这话若是被朝中百官听见,必然惹人诟病,被史官评为过份自傲。但是在普通人眼中却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扶苏率直得可爱。 「走啦走啦,不是去吃饭麽?快吧,我饿了。」扶苏率先走了,把其他人也招呼过去:「一起去吃。」 「谢陛下。」其他守卫也拱手道谢。 湘儿已经吩咐好随行的宫人准备好了。 扶苏与几人直接往军营的一角走去,与士兵们聚餐。 等到秦牧想说找扶苏一起吃饭时,在主帐扑了个空,还是经由士兵提醒才知道扶苏又跑去搞‘联谊’了。 第一次见这样完全没有架子的皇帝。秦牧叹了一口气,但内心却隐隐地为扶苏的好人缘而骄傲。 83偷袭是最在行 深夜时,秦牧悄然遛进扶苏的帐内,正当躺下时,被扶苏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嘿嘿,我就知道你常搞这招,特意装睡来骗你的。」扶苏咧嘴而笑,看上去很得意。 秦牧倒是淡然,只是推开了他,说:「别闹了,睡吧。」 扶苏觉得没趣,自己爬回去,躺在床上,看着幽暗的帐篷内独留下一盏淡暗的灯光发呆。 「喂,爹,你觉不觉得现在这麽晚应该聊聊天,以防明天一早醒不来?」扶苏撞了秦牧的腰一下,实在睡不着。 秦牧无奈地睁开眼睛,大手盖上扶苏的眼睛,说:「不要想太多了,睡吧。」 扶苏听话地闭上眼睛,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却在秦牧的温暖下渐渐入睡。 但没睡多久後,便被外面的吵杂声吵醒了。 「天亮了?」扶苏下意识问了一句,但身旁的空位已经变凉,可见秦牧很早便起来了。 扶苏用角落昨晚用来降温的水来洗脸和清洁牙齿,然後换了一身便服,走了出去。 守在门外的守卫立即行礼,扶苏摆摆手就走出去了。 军营里的大部分士兵已经在忙碌准备一会打仗的物资,蒙恬已经领军绕过山泽,准备配合秦牧来左右夹攻。 此时秦牧和蒙恬两军合上来的人数,也不过超过匈奴人一倍,但匈奴人凶猛,因此今天必有死战。 军中的气氛沉重,看到扶苏走过来已经没有昨晚的活泼,而显得悲壮,匆匆地行了一个礼就继续他们的工作了。 扶苏逛了半圈,看到秦牧在粮草的地方指挥着让士兵先收拾剩下的粮食起行撤到後方。 「陛下。」秦牧行了一个礼。 「早。」扶苏抬起手挥挥。 秦牧错身让了一步,扶苏站前,看着忙碌的士兵们。 「快要开战了。」扶苏叹了一口气:「每当这时候心中就有种慌然的感觉。」 「今天你按之前计划的,与弩箭手们一同埋伏到一边去,知道吗?别乱跑。」秦牧打算用替身来取代扶苏作箭靶,坐在帝辇里。而扶苏本人则会被他派人好好地保护起来。 扶苏有点郁闷:「其实我也可以帮忙打仗的。」 「你能干甚麽?」秦牧反问。 被小看了!扶苏很受打击,他抿紧嘴,道:「战术方面我是不太行的,但是偷袭这个我在行!」 秦牧的嘴角难免又抽了上来,他不可思议地问:「你就不能有点像当皇帝的样子?秦国的形象已经被你毁得差不多了。」 「慢了……」扶苏慢吞吞地说:「你在南边打仗时,形象这玩意已经被我毁得差不多了……恐怕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有一个不怎麽靠谱还性|无|能的皇帝吧……」 秦牧确实并没有去了解扶苏在朝堂上的风评,因为扶苏在民间的威望还是很足够的,他‘发明’的种种小东西还有甚少征税的举动让百姓觉得扶苏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而且秦牧也不希望自己对政权插手过多,免得造成了扶苏一个危机感。 「那……你想怎样办?」秦牧觉得扶苏的行为还是最好在自己已知的情况下进行会比较妥当,不然就像扶苏守史内城的那一役,直接把城楼连城门拆毁了。 「我觉得你们在前方打嘛,我就带一队兵偷偷溜去他们後方,埋个炸弹,把他们的後勤都炸飞!」扶苏说起偷袭眉飞色舞,开心不己。 秦牧略略思考了此行的风险和可能性,对比独留扶苏一人无所事事在一旁埋伏﹑然後他到处乱跑的可能性後,他毅然点头同意:「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有点事让扶苏去干,总好过他到处乱惹麻烦。 扶苏浑然不觉自己在他爹心目中已经和顽童两字划上了等号,而且把他的智智降低了不少来看。 扶苏绽放出阳光的笑容,用力的拍秦牧的肩:「我一定会成功的。」 「嗯,我相信你。」在耍手段上,秦牧一向觉得扶苏特别有天赋…… 秦牧派了几人与扶苏去准备偷袭的事宜,然後他自己继续四处察看各处的准备功夫。 天刚微亮时,秦牧和蒙恬已经在大草原上分成两军列阵,对视着远方的匈奴人。 匈奴那边穿着简单的皮衣,一个个雄纠纠的汉子,手臂都快要比秦兵的大腿还要粗壮了。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光是那样一站,气势就已经显出。 秦牧沉稳地坐在马上,挥剑一指,顿时鼓声响起,两军万马奔腾,直接往前冲锋陷阵。 秦牧坐在马上,挥动铁剑,把敌人全都击倒。而匈奴首领那一方亦用着特殊的武器,把自己身边的秦兵全都砸到死状惨不忍睹。 另一方面,扶苏与十几个士兵,身上披着用草编成﹑颜色与草原上的长草接近的蓑衣,悄悄地一步一步从树林往外围移,打算避开主战场,而绕一大圈前往匈奴人的主营。 匈奴人紮营的地方离此地颇远,扶苏不时用望远镜视察四周,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中午时候。 「陛下,若是饿了,属下这处有……」一人靠近扶苏,耳语说。 「不吃,我们尽快赶到去吧,饿一两天又没甚麽?」扶苏不耐烦地挥手,他觉得他身边的人一直把他当陶瓷娃娃一样捧着,其实他的体力比普通人还要好一点的。 那人识相闭嘴退下,继续与扶苏一起贴近地面,悄悄地移动过去。 大草原上,茫茫的长草掩埋了一切的诡谲。扶苏与十几人走着走着,不时遇见野生的动物,最惊险时还遇上了狼! 这是扶苏第一次那样靠近地看到这麽凶猛的动物,他一动也不动,一手准备好辣椒粉,心中已经暗自警惕着,打算随时发动攻击。 幸而那狼趴伏在地上发出怒吼,咧着牙齿搞了半天,或许是觉得时机不对,而且扶苏的人数众多,因此没多久便夹着尾巴跑了。 扶苏松了一口气,不敢再掉以轻心。而他身旁的人也把扶苏围在中间,以自身保护好扶苏四面八方的安全。 又行走了大概两个多时辰,终於贴近了匈奴人的心脏地带。 扶苏挥一挥手,让众人伏下。 远处只见炊烟袅袅,军营内有着为数不少的人守着。 扶苏蹲下来,把望远镜收到怀中,沉思道:「看来匈奴人并没有全力一拼的意思,他们留下来的,恐怕才是最精英的部队。」光是那排场,还有严密的情度,可见对他们来说军帐还比较重要。 「啧,又来中原捞一笔然後跑回去吧?」扶苏撇嘴。 旁边十几人面面相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听不明白扶苏说话的意思。 「炸飞你没适量。」扶苏在怀中掏出几个炸药包,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後指了几个人说:「你和你,偷偷去把这个埋到他们的营中,能有多近就多近,提前是不要被发现哈,分散开去埋,然後把绳子……」扶苏拿出几卷特制的﹑专门用作点燃火药用的绳子,分配到他们手中:「把这几条尽量引到沙地上,之後点火……然後立即跑,懂?」扶苏问。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虽然他们没有真正见识过这种武器,但秦牧有跟他们提过,隐约地知道是非常厉害﹑一不小心就会要人命的武器。 扶苏也不指望可以一举把整个军营炸了,重点让他们去炸粮仓﹑武器库和医师等等的地方就好了。 几个人简单地商议了一会儿,便分头行事去了。 而扶苏则和余下的几人待在原位,用望远镜观察远方。 突然扶苏想出一个主意,他回头问几人:「有谁会说简单的匈奴话?」 其中一人举手道:「我。」 「我让你现在过去,然後到时发生爆炸时在混乱期间喊几句话……可以麽?」扶苏问。 「陛下请说。」那人不苟言笑,表情极为严肃。 「就喊天神发怒了,还有天神降下惩罚等等……反正就是绕着鬼鬼神神在叫吧,把他们的人心喊乱,嗯,这是目的。」扶苏说。这招在古代这个崇尚鬼神之说的时代,可是说是必杀的绝招,当初他能装作是性情大变的扶苏,也是借说嬴政报梦来成事的。 「是。」那人拱手,然後亦同样悄然地离开了。 「我们走。」扶苏作了一个动作,与其他几人偷偷地撒走。 一个时辰後,阳光已经渐渐转暗,而扶苏一行几人也潜伏到小树林的树上看最後的结果。 此时一片乌云飘至,挡住了太阳光。然後忽然间一声巨响,使到沉静的草原顿时响起了不同的惊叫声,动物的嘶叫声等等,非常混乱。而火光四起,扶苏透过望远镜隐约看到远方乱成了一片,却不知道真际的情况。 「陛下,可以回去了?」一人探身问。 扶苏抬头看天,大约估计了时间,果断地摇头:「回去来不及了,今晚准备在外露宿。」 「是。」那人立即开始准备起来。 扶苏下意识地想掏出手机给他爹打个电话──然後才想到古代根本没有电话这回事啊…… 84与他十指紧扣 扶苏一直坐在树上默默看着远方由爆炸到慌乱的经过,只见远方的叫嚷声传到老远,虽然扶苏听不懂他们在喊甚麽,但当中的凄厉却是无法掩饰的。 扶苏放下望远镜,从树上爬下。 「陛下。」一人拱手道:「野营的东西已经准备好,药粉也已经撒好。」 「嗯。」扶苏显得有些沉重,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扶苏选的位置正是靠近九原城的方向,一般而言只要匈奴人不昏头,是绝对不会往这边逃的。 小树林里蚊虫极多,虽然已近初秋,但是还是有不少动物和昆虫忙於过冬的准备,幸而四周洒了避蛇虫的药粉,倒是减却了不少的滋扰。 扶苏盘膝坐在泥地上,阁眼稍作休息。他眉头微皱,脸色早已染上泥土的污迹,还有不少细小的﹑被草割出来的伤痕。 「陛下,请先吃点东西吧,你一天没吃了。」一人小声说道,打开包着乾饼的布包。 「嗯。」扶苏拿过一块饼,和着水就这样胡乱的吞了。 「陛下。」远处传来几声叠声,稀稀落落的。 扶苏转过头望过去,只见派去的几人,有两个搀扶着一个伤患一拐一拐的走过来,另一人则托着几个布袋。 托布袋的那人把布袋重重地砸在地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对扶苏拱手道:「陛下,属下不负你所托,总算把任务完成了。」 「你们做得很好。他怎麽了?」扶苏有点担心地皱起眉头,动手把那人扶过来,让他坐在自己那处已经整理乾净的石头上。 「陛下!」那人受宠若惊,挣扎着要站起来。 「坐好!跟我客气甚麽?」扶苏喝道,紧皱的眉头看上去有几分冷肃,当场把那人震住不敢再乱动。 「他除了脚外,还有那处受伤了?」扶苏又再问了一遍。 被吓呆了三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人连忙拱手道:「回陛下,只是在匆忙奔走中不小心被火头烫着了,应无大碍。」 「脚都烂成这样还没大碍?」扶苏撇嘴,把另一人招来:「那个谁,快给他敷药,不然恐怕到时会有并发症了。」 并发症是甚麽?几个人的脑袋上都出现了一个问号。 扶苏看上去心事重重,背着手又走到树林的边缘看向远方。 「跟我说说现在是啥情况?」扶苏转过身问。 「回陛下,我们已在重要的地方洒上石脂水,而且亦趁机制造了混乱,唯独粮仓的地方无法靠近烧毁,望陛下原谅。」其中一人连忙站起来拱手回话。 「没事,能干成这样已经不错了。」扶苏又看了一眼,远处火光雄雄,惨叫声不绝。 「吃完东西我们往树林深处走,尽量靠山一点。我怕匈奴军会赶回来,狭路相逢就不好了。」 「是!」众人齐声道。 等到赶回来的四人休息过後,扶苏与一众士兵便往树林的深处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微昏,四周黑漆漆的,扶苏他们又不敢用火把,只能摸黑前进。 待扶苏觉得匈奴人不会特意深入经过此处後,便让众人停下,各自找了一棵树,打算就这样窝居一晚。 由於扶苏等人不能用火,会引起匈奴人的注意,因此在野生动物众多的山边,他们只能在树上窝一晚,至少睡在树上威胁也低一点。 等到他们几人涂好了特殊的药汁和药粉後,便把手上的粮食大概的分了。 最後一人还带了一些匈奴人的武器回来,本着不拿白不拿的想法,扶苏让他把几个布袋挂在一棵树上便可以了。 扶苏爬上树,然後伸了一个懒腰,再捶捶自己酸痛的双腿,左看右看,找了一个舒服的丫枝位,放上乾草,披着蓑衣就这样躺上去。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後,只听见树林外面传来马匹踏地的声音,还有人的脚步声,就这样杂乱地走过去了。直到他们全军离开後,由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树林的深处躲藏着扶苏十几人。 一整夜,扶苏都是在半合眼,欲眠却未能成眠之中过去。 天始亮,在第一道光芒照进了树林深处时,扶苏就醒了。 他动了动僵卧了一夜而显得酸痛的双脚,揉揉已经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颈子,打了一个呵欠。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只见其他人也已经陆续醒来了。 「早!」扶苏随意地抬手打了一个招呼。 「陛下,早上好。」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落。 十几人在树下找了个位置动了一下身体,舒展了筋骨,再把乾粮吃了後,便准备出发。 扶苏走到树林边沿,用望远镜望向原来匈奴人紮营的地方,只见一片全是被火烧过後的情景,已经人去楼空,连夜撒走了所有军队。 扶苏收回望远镜,对身边的人低声道:「走,我们回去。」 * 一共赶了三天的路程,扶苏终於回到九原城。 早在城外翘首以盼的秦牧总算等到他回来了,连忙让人打开了城门,出外迎接。 扶苏没洗澡好几天,浑身都是污垢,秦牧不避嫌地大力抱住他,口气不无安慰地说:「总算回来了。」 「我累死了。」扶苏虚抱了秦牧一下,实在手上太脏,他不想弄脏秦牧的盔甲。 「陛下!」蒙恬亦在另一边赶至,连忙拱手行礼。 「行了行了,我要回府休息休息,这一位壮士不慎受伤,你快找大夫帮他看看。」扶苏让出身子,露出了身後一直被人搀扶着的士兵。 马车已经准备好後,扶苏登上马车,一路绝尘而去的往自己府中奔驰──他只觉得浑身无不是累的地方,想好好地洗澡休息一番。 等到扶苏打理好自己後,回到卧室,便见到他爹穿着一身便服,英姿威武的坐在椅子上,默然地抚着茶杯。 「想我麽?」扶苏趴在他爹的肩上,对他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 秦牧的耳朵微动,在扶苏还没反应过来前,一把把他抓着,直接压在大腿上,轻轻打了他一下屁股:「别闹。」 「你就会这一句麽?天天‘别闹别闹’的多无趣啊,来,说句‘宝贝儿,你真棒’来听听?我可真期待从你口中说出这样肉麻的说话。」扶苏勾着秦牧的下巴,不正经地笑着。 「宝贝儿,你真棒。」秦牧口气平淡至极,完全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看上去就像在说‘晚上了,吃饭吧。’一样乾巴巴的。 「……」这麽轻易得手,扶苏又觉得无趣了,他放下手,撇嘴道:「今天怎麽这样顺应我的心意来行事?」 秦牧搂着扶苏的腰,皱起眉头说:「瘦了。」 「卧槽?不会吧老大,我就没正常吃饭几天你也量出我瘦了?你是猪肉档的量枰是吧你……」扶苏一脸不可置信,虽然他也觉得自己经过几天的辛劳,的确瘦了一点,但不是这麽一抱就能立即量出来吧! 秦牧眼中带了些许笑意,一本正经地说:「嗯,你就是我卖的猪肉。」 扶苏伸手探探秦牧的额头,担心地问:「今天你的脑子烧坏了吗?居然在说冷笑话!」秦牧真心奇怪极了,居然会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平时他都是皱着眉头,轻斥一声‘成何体统’的…… 秦牧握着扶苏的手,把他拉下来,勾起嘴角,突然在扶苏的嘴边亲了一口,很正经地说:「见你做得不错,把自己安全带回来,所以给你奖励的。」 「这真不科学……我觉得你还是回复正常吧,爹……」扶苏抽抽嘴角:「你现在看上去好像在调|戏良家妇女的花花公子啊喂……」 「对你好又觉得我风流,对你坏又觉得我跟你不像情人,你到底想我何样?昔日我的女人都没你麻烦……」秦牧叹了一口气,觉得扶苏真难服侍。 「因为我是男人!我是皇帝!」扶苏理所当然地说:「那些女的不敢抗你的命,自然对你千依百顺,我可不一样,我是敢於和恶势力作对的皇帝!」 「好吧,我的皇帝陛下,你可曾想过何时站起来,与我一同往後花园共赏佳月?」秦牧捏了捏扶苏的腰侧,示意他起来。 「啧啧啧,要不是你求我,我才不坐呢!」扶苏傲骄地说。 秦牧难得地反了反白眼,握着他的手,想说甚麽却又觉得满满的言语充斥在胸臆,最终所有说话都化成一句:「安全回来就好了。」 扶苏有点懵了,这突然转向的温情气氛是怎麽一回事? 他乾巴巴地回了一句:「嗯,我回来了……」 两个人对望着无语,许久後,秦牧先动了动身体,若无其事地拉着扶苏,说:「我们先去用膳。」 扶苏看着两人紧扣的双手,手紧了紧,勇敢地与秦牧一起手拉着手,走了出去。 ──至於那些宫人是怎样看他和秦牧,那就不是他们所考虑的范围了。 作者有话要说:_(:3」∠)_不知要是把秦老爹拱上皇后的位置会不会被扁死…… 可是总觉得偷偷摸摸什麽好累啊…… 我想要光明正大的秀恩爱……\("▔□▔)/ 85扶苏秦牧回京 扶苏回到九原的时间只比秦牧的军队晚上一天,因此在军营中随意可见士兵打完仗後的疲惫的表情。 扶苏与秦牧并肩走在军营之中,只见战後的东西还乱糟糟的,但是军医那处却忙得不可开交,来来往往的士兵尽是拿着热水或血水匆匆而过。 扶苏问:「匈奴已彻回他们的地方,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来进攻,我们应该也回咸阳了吧?」 秦牧答:「的确,已防匈奴,我们还是加紧脚步把剩下的地方都收复回来,好一统我大秦江山。不过你所制之物也的确方便,新的弩弓只需一人之力便足以使用,今次也是多亏了这批武器才能使匈奴人不战而逃。」 「嗯……」扶苏摸摸下巴,琢磨着:「如果能弄出手枪出来,那威力才叫强呢,呯的一声就可以杀人。不过以现在的科技,难咯。」 「真想随你到‘现代’观之,皆是不凡之物啊。」秦牧感叹:「若其中一二能拿回来使用,这岂不是能一举踏平天下,尽皆我的掌握之中?」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又何必一定要这样执着呢?」要说秦牧是开疆辟土的国君,而扶苏就是守成的君主,他不期望自己的国家有多大,只希望能够安稳地过完这一辈子。 「你此话虽不无道理,但男子在世,想创一番功业乃属正常,你难道不享受万民景仰的时刻吗?」秦牧傲然回答。 「我享受过了,虽然敝人在现代不是甚麽出名的明星,但粉丝数量还是有不少的。出入机场总会有人接送在侧,想出个门也得防狗仔队。」扶苏诚恳地说。 「……」要是在以往,秦牧绝对会哼之以鼻,不屑的说一声:区区戏子。 但如今他被扶苏呛了,也不会口出恶言,只是默默地暗咬牙,饮恨他的不上进。 「不过,」扶苏话锋一转:「该是我的东西也应该要拿回来,尤其项羽,不干掉他我内心不安。」项羽和刘邦可是历史上终结了秦代皇朝的两个人物啊。 「不良你何不把刘邦的孽子亦一并了结?还留在申儿身边,这岂不是碍事?」秦牧淡淡地说。 「我相信有你我在的一天,他也翻不出甚麽风浪。如果我和你死了後,申儿连这样也守不住,那大秦江山让给别人也算了。」扶苏耸肩:「连身边人也制不住,谈何来制得住百官?」 「与百官角力之中,你的确做得不错。若是我以往,亦需听他们一二。」秦牧感叹道。 扶苏抹了一把脸,挫败地说:「别提了,我觉得他们快联合起来干掉我,关系太差了。」 「他们不敢。」秦牧淡淡地说。 「申儿不要学我,我只是没有一个好开始,搞砸了而已。」扶苏背着手,抬起头看着蓝天白云,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不後悔与百官的关系弄得这麽差,反正理念不合,想法不合,能妥协的他都退了,不能妥协的他一步也不退。现在只等属於自己的人手真正培养起来,那些老臣可以退休去了。 「不过是你与他们之间的角力,终有一胜一负,若非你站在上风,就会由群臣欺你不是了。想当初我父皇先亡,初掌政之事我亦不过是任人鱼肉的小皇帝,待我翅膀丰盛之时才能一飞冲天,只是这多亏了有了……」秦牧忽然闭嘴不言,匆匆带过:「罢了,都是过去之事,又提来何用?」 「这天下,你我共有。」扶苏突然握着秦牧的手:「爹,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吧……」 「嗯。」秦牧点头,大手反握住扶苏的手:「不要嫌我碍事,且陪你到白头。」 「我很专一的,就怕你花心。」扶苏撇嘴:「我以前交往的对象从来都是好聚好散,我一次都没劈过腿。」 「劈腿为何物?」秦牧疑道,虽然已经从扶苏口中认识不用新词,但扶苏往往能说出更多让他觉得新奇的词汇。 「呃,就是一脚踏两船……」扶苏默默解释道。 「可怜,难怪你在最初会问那一番话。」秦牧伸手揉乱了扶苏的头发。 「你这麽搞我怎麽回去见人!」扶苏慌忙闪避。 就在两人打闹间,突然旁边传来一把结结巴巴的声音:「陛……陛陛陛陛下……秦…秦秦秦将军。」 扶苏与秦牧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只见一个士兵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行礼,脸上冒出冷汗,结巴地说:「蒙蒙蒙蒙将军有请。」──妈啊,他见到了秦将军对陛下不轨,不会被砍杀吧? 「哦,带路吧。」扶苏自然地转过身,与秦牧错开了一个身先走了。 秦牧等到他走了几步,才默默地跟上。 * 到了十一月,天气开始转冷时,扶苏亦准备回京都了。 蒙恬留在当地继续防范匈奴再次来袭,而没有用上的火药扶苏全都给蒙恬留下来了,还细心地把负责看守火药的工人也留下,然後就和秦牧回京。 雪花开始飘落,秦牧雄纠纠地穿着一身盔甲,在初雪的飘逸下,慢慢地领着一队军人走了。 长长的十万人攀山涉水,赶了一个多月路後,终於在十二月底赶至京城。 连谨率领百官迎接扶苏。 扶苏从御辇上走下来,拍拍连谨的肩,道:「连爱卿,辛苦你了。」 「一切以陛下为荣。」连谨恭敬地弯腰:「陛下英勇之事,早已传遍各地。陛下乃是大秦之光,为大秦之明君也。」 「客气客气,不过是侥幸。」扶苏摸摸鼻子:「那个……我们还要在这处聊天吗?我累了,想回宫先行休息,第二天再跟你闲聊吧。」 「恭迎陛下圣驾。」连谨弯着腰,让开了一步,丝毫没有接扶苏的话头。 长长的军队分成两路,一路护送扶苏回皇宫,而另一路则回到军营休整。 秦牧与扶苏回到皇宫後,便见到申生早已候在一旁,一见到扶苏立即眼前一亮,高高兴兴地匆匆行了一个礼,然後扑上:「父皇~~」 「宝贝儿~父皇想死你了,你想父皇麽?」扶苏用力地在申生的脸上亲了一口。 「想!」申生高兴坏了,粘在扶苏身上不愿意下来。 所幸扶苏也乐意宠他,就这样抱着他往内走。 刘盈站在一旁,满目羡慕。 他身型比起初进宫时,显然抽高了不少,看上去就跟申生差不多大似的,但是小脸上却很严肃,或许是失去父荫的关系,有点抑压。 扶苏大方地弯腰抱抱他,赞道:「盈儿也长高了不少,嗯,身体壮了哦,有勤加努力学习吗?」 「陛……陛下!」刘盈吓得不轻,手脚都不知往那处摆了,但内心却是激动的,觉得扶苏比他父亲还要亲切! 「我们可努力了,父皇。」申生嘟起嘴:「我连大学都念完了一遍,太博说我天资聪敏呢!父皇父皇,你去塞北有辛苦麽?申儿帮你捶捶。」 「哈哈,乖孩儿,两个都乖啊。父皇回头把猎来的狼头放在你房中,作奖励如何?这可是父皇亲手猎的。」扶苏在亲手两个字特意地强调,当然他是不会告诉申生那是他射伤了野狼,还是秦牧在旁补了一箭才猎杀下来的。 「我要我要!」申生眼睛都亮了,他自小被养在深闺,那见过甚麽野狼?最多就有图画片,教他认识一些基本的动物而已。还是来了扶苏这处後,扶苏带他到处逛,他才知道原来猪肉是由猪身上割下来的,而不是种出来的。 「回头我让人把它拿到你房内,由你自己摆设。」扶苏训练申生的独立性,所以很多事都会由申生自行决定。 「你也乖,朕也有给你带点塞外的小玩意玩玩,不过不要荒废学业。」扶苏摸摸刘盈的头,历史上的汉帝,如今也不过是个渴望爱的小屁孩而已。 刘盈一呆,完全没想到扶苏会给他带礼物,他有点不知所措,木讷地站在那处绞动手指,还在宫人的提醒下才知道要跟扶苏道谢:「谢陛下圣恩!」 「不用谢不用谢,你和申儿都要努力学习知道麽?只有知识才能真正地成就一个人,以後你就是申儿的好臣子,两个人一起努力,创造一番功业!」扶苏趁机帮他洗脑。 「是!我以後一定会是小公子的好臣子!」刘盈大声地说着,心中已经暗立一个目标,以後要跟秦牧一样威武,为他的小公子打下更多的江山! 「两个玩去吧,我累了,先休息休息。你,回头把狼皮放到申儿的房间去。」扶苏放下申生,随手指了一个宫人吩咐到。 申生牵着刘盈的手,乖乖地跟扶苏道别了。 扶苏这才一脚踏进门内,开始准备沐浴更衣。 86怀孕的秦牧桑 沐浴过後便到了晚饭的时候,扶苏让人把申生带来一同用膳,而秦牧也被留在宫中了。 当申生高兴地来到扶苏的侧殿时,便晴天霹雳地见到他最害怕的人──秦牧也一脸正气的坐在席中。他顿时犹豫了一下,不知脚步应不应该跨进去。 「申儿?过来,坐这边。」扶苏见到他,立即招手让他过来。 「父皇~」申生跑到扶苏身边求抱,远远地躲开秦牧。 「哈哈哈,牧没有这麽可怕吧?」扶苏朗声大笑,把申生放在秦牧身边坐好,申生趴在扶苏的大腿上快要僵硬了。 秦牧只是淡淡地瞥了身旁那小不点一眼,不明白在出征前两人的关系应该还可以,怎麽一回来就变成这模样? 扶苏代他问了:「来来,告诉父皇,怎麽这样怕秦将军啊?他走前你不是跟他很要好麽?」 申生害怕地看了秦牧一眼,然後趴在扶苏肩上,跟扶苏耳语道:「别人都说他会在母后死了後成为我的新母后……新母后会对我很坏很坏很坏。父皇,我们赶他走好不好……」 秦牧耳力佳,听了个明明白白,坐在旁边,整块脸都黑掉了。 「噗……」扶苏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这话是谁说的?笑死我了。新母后……哈哈哈哈哈!」 申生嘟起嘴,不依地说:「父皇,你不守信用!」 「说这话之人,应该拉出去砍了。」秦牧的脸阴得像要滴出水一般,双手紧握,显然非常不高兴。 「哈哈……母后……救命,谁这麽有创意想出这样的称呼?」扶苏拍桌:「我真想顺着他们的意思,就这麽办了!」 申生惊恐地瞪大眼睛,大叫:「不要!」他才不要秦牧当母后呢,这麽凶,要当也要湘儿阿姨当好了,她虽然讨人厌,但对他是真的好。 秦牧的嘴角微抽:「不过是闲言闲语罢,整治过後他们自然不敢再说。」 扶苏望向秦牧,笑到嘴角也不自然地抽啊抽:「谣言止於智者,越是暗止他们传,越传得离谱。呵呵,我觉得这样也不错,就这样吧。」 甚麽不错?!秦牧疑惑地看着扶苏,眉头紧皱:「这等贼人若你不惩罚,恐怕他们狗嘴吐不出象牙,变本加厉!」 「也对呢……」扶苏摸摸下巴:「上次就传说申儿不是我小孩,现在又传你是我的新皇后,下次不知会不会传我不是皇帝了。」 口不择言!秦牧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父皇怎会不是皇帝!」申生不依的叫着:「他们太坏了,都拖出去砍掉!」 「宝贝儿,随便砍人可不好……不过的确需要惩罚一下他们……」扶苏琢磨着怎样把那些嘴欠的人办了。 「那秦将军不会是我的母后,对吗?」申生不依不饶地问:「父皇,他们都是乱说的,对吧?」 「当……」秦牧下意识答道。 「哦,这说不准啊宝贝,你父皇和秦将军正好着呢。」扶苏随口抛下一个炸弹。 「乱说八道!」秦牧忍不住喝道:「你都跟小孩说甚麽?」 申生看得眼瞪舌结,一方面是为了扶苏的说话,另一方面是为了秦牧的表现。 ──居然连父皇也敢凶! 「有些事总要让他知道啊,宝贝儿,父皇不想隐瞒你,可是父皇就是爱秦将军,怎麽办?就像父皇爱你一样。」扶苏抱着申生摇摇:「虽然可能不会有新母后,但是以後要把秦将军……嗯,当爷爷。」 申生一脸迷茫,只觉得脑袋都打了无数个死结,一时扶苏又说爱秦牧,一时又要他叫爷爷。 到底他应该怎麽办? 「好啦,不说了,吃饭吧。宝贝你好好想,因为以後秦牧就跟我们是一家人了。」扶苏放过这可怜的孩子,把他放在座位的另一边。 申生趴在桌上,和秦牧大眼瞪小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卧槽!他有後娘了?! * 第二天,扶苏依然没有出手,静观其变,让人私下把各种流言整理後上报给他知道。 他拿着那一份整理过後的各种流言,真是哭笑不得。申儿不是他的孩子这也算了,连他是天上神仙的版本也出来了。 真是各种挑战想像力…… 扶苏放下竹简,掐掐眉心,对暗卫说:「这些都是皇帝内在传的?恐怕我跳进水里也洗不清了吧……」 暗卫站在一旁,默默无声。 「照着名单这上面,挑几个嘴碎的,分别找几个晚上,装神做鬼吓吓她们吧。」扶苏想了想,这样下了命令。 对於那些传流言的人,最好由他们来辟谣,如果他凑合进去,指不定就被说是心虚,越传越厉害。 不过对於纸张的研发可能要加快脚步,扶苏希望弄出公办的报纸来,用来控制民间的声音,有些事在京城是这样下命令,传到地方就变了个样,所以如果由官方直接发行报纸,白纸黑字到民间,控制的力道会更强一点。 扶苏摸摸下巴,想了想还是跟暗卫说:「关於秦牧是申生的新母后这一点,我想可以保留下来……」 陛下你想怎麽!暗卫的嘴角不自觉地一抽,连忙低下头,恭敬地应道:「是。」 * 半个月後,皇宫内着名嘴碎的几个宫人,突然对一些流言改了口风,声称这都是别人不怀好意传出来的谣言,实情完全不是这样的,还编了另一套更为歌功颂德的版本,再加上扶苏暗地里的打击,渐渐地人们也减少了讨论皇家八卦的次数,改为兴致勃勃地讨论扶苏新弄出来的玩意──游乐场。 原来这是扶苏看着申生和刘盈在宫内整日不是念书学武,就是在花园玩玩踢球,无聊得很,便弄出了例如滑梯﹑千秋等等的玩意出来让他们两人和一些较为小的宫人可以在内一同耍玩。 为了让宫中其他人有一个休闲的地方,扶苏还特意在一角开辟了成人版的,加设了不少现代的设施和玩意,放话可以让宫人在休息时有一个玩乐的去处──当然编排更表方面就要由宫人头头操心了,扶苏并不凑合其中。 借此机会扶苏还把朝廷改为六天一个休假,除了特别的人员需要上班处理文件外,其他人无事可以休息一天,有事则特别传召上朝。 扶苏终於找到了轻松的时刻,否则依照往常的休沐,假日少得令人难受。 虽然流言止住了,但申生还是有点面对不了扶苏和秦牧。 尤其在他小小心灵中产生了一种迷惑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跟他说男和男是可以在一起的,在他印象中男和女才是一对,现在扶苏跟他说要和秦牧在一起了,顿时他的世界彷佛崩溃了一般,连游戏也救不回他的心情。 而且扶苏只是通知他,丝毫没有问他意见,让他觉得有点失落,但是扶苏是他最为崇拜的父皇,而秦牧又是他最为害怕的人,他两者都不敢得罪,两者都不敢指责,只能自己闷着。 「公子哥哥,你不开心麽?」刘盈趴在滑梯下,小心翼翼地抬头往上看。 申生人小鬼大的托着脸,坐在滑梯上叹了一口气:「我烦恼。」 「烦恼甚麽?」刘盈疑惑地问。 「人生啊……」申生学着扶苏望天,深沉地说:「你不懂啦!」 刘盈傻愣愣地看着申生,觉得这个公子哥哥最近都好古怪。 过了一个多月後,某一天申生突然想明白了。 他觉得与其让一个女人来当他的母后,还不如秦牧这个男人呢!因为生不出小孩,又不用打扮,那父皇花在别人的钱自然少一点。 对於自己的生母,他自然知道她反反复复地病着,其实也不过是熬日子,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知道,在某一天她会离他而去。而且申生很少和生母在一起,感情也淡,他在意的只有扶苏一个人。 申生严肃地找了扶苏谈话。 扶苏正在批文件,听到两个多月都没理自己的儿子来找自己,自然是百般的乐意,连忙让人把他带进来。 申生板着脸,严肃地坐下来,一副要和扶苏谈判的样子。 扶苏一愣,忍不住也板着脸,同样地严肃起来。 两个人你眼对我眼,瞪了起来。 最後申生忍不住先说:「父皇,你要跟我保证一件事?」 「甚麽?」扶苏疑惑地问。 「秦将军不能是女人!」申生说完後还严肃地点了点头。 扶苏愣住了,挖挖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幻听:「你说甚麽女人?」 「秦将军不能是女人!他不能生小孩!你要跟我保证,他不能生小孩!」申生嗷嗷的叫了起来。 生……生小孩?扶苏听明白後,突然脑中浮现秦牧怀孕的样子,拍桌大笑起来。 ──我去,这又是甚麽新流言? 作者有话要说:(* ̄▽ ̄)y走向光明的道路……哈哈哈哈 扶苏:既然大家都如此希望,我们顺其…… 秦牧:滚! 87最佳约会地点 扶苏和申生聊了半天,才搞懂那脑瓜子里的想法。 扶苏心中有点恼怒,直觉申生的奶娘这些侍仆都要换上一批,这都是甚麽人啊!跟小孩乱说甚麽?难怪申生一直对他身边的女人都非常凶恶,原来还是受别人教唆的。 他抱起申生,努力灌输正确的观念:「父皇只会有申儿一个孩子,而且父皇也不会因为其他人而冷落申儿啊,那些坏人给你说的?告诉父皇,这都是不对的想法。」 「奶娘她们啊!」申生乖乖地把人供出来,嘟起嘴说:「她们常常偷偷在说甚麽我会失宠呢!」 「这群嘴碎的。」扶苏呸了一声:「申儿怎麽可能失宠?申儿是父皇的宝贝。」 「唔,」申生小脑瓜歪了歪,还是继续求证:「那秦将军生不出小孩,对麽!?」 「……生不出的。」 * 晚上,扶苏把这个当成笑话说给秦牧听。 秦牧眯起眼睛说:「谁说我生不出?我不是生出你这麽大的儿子吗?」显然他有点误会了,以为是在指他男性的生|殖|能力。 「……说的是你怀孕啊爹,你能怀麽?」扶苏的脸憋笑憋得红彤彤的:「你能怀的话,给我怀一个呗?」 秦牧沉默了,狠狠地皱起眉头:「申儿身边的人都需要惩治了,都在教他甚麽!」 「嗯,我打算把她们换一批……嘴太碎,不老实。」扶苏撇嘴:「申儿这麽小就被教坏了,以後长大後怎麽教好?」 「你教得不差。」秦牧淡淡地评道。申生比起一开始来到扶苏的公子府时的样子,真是改变太多了,现在虽然谈不上温文尔雅,但是至少收敛了不少。 接近十二月,大雪已经纷飞。 扶苏和秦牧在室内点着火盘,喝着清酒,虽然没有对谈,但淡淡的温馨却洋溢其中。 扶苏呼出了一口热气,瞬那间在空气中化成了白雾。 「接下来你有甚麽打算?」秦牧问。 「嗯?」扶苏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要是仗都打完了,你有想过做甚麽吗?」 「没想过。」扶苏歪歪头:「能干甚麽?继续做皇帝呗,然後有空就找个时间出去逛逛,没了,人生不就是这样麽?爹,你呢?不会又想离开吧?」 「我答应了的事,便不会改变。」秦牧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朝堂上终归不适合,或许我就当当你的守门卫,不做甚麽将军了。若果你想改变主意开疆辟土,我可以重拾起来与你一共奋战。」秦牧还是不死心,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精力可以把秦朝再推至一个辉煌的顶锋。 「我不就给你画了个世界地图麽?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惦记其他国家啊?」扶苏抓狂。他爹还真是战争狂,还没搞定眼前这一摊呢,就想着把其他地方也吃下来,变为秦国的领土。 秦牧默然,遗憾道:「你既然不喜,那就罢了……」不然凭扶苏现在弄出来的武器,足以踏平这个世界,把整个世界变为秦国的土地。只是扶苏没有这个宏愿,他也尊重身为皇帝的扶苏的决定。 「人生不过百年,与其天天打仗还不如游历这万里江山呢。你把所有地方都打下来了,那又有甚麽用?你如今走过的地方也不过是其中一二,无趣得很。」扶苏摇头说。 秦牧无法和享乐主意的扶苏讲及成就感还有君王的野心这些问题,再谈下去必然吵架,於是他转了一个话题:「你一直建构的妓馆应该已完工?或许我们找天可以到场亲看究竟。」 和恋人去逛妓院这……真是一个好去处。扶苏默默地抹了一把脸,他现在明白了,谈浪漫甚麽在两个大男人之间实在不实际,还是现实点别奢求了。 「好。」扶苏点头同意了。 * 过了几天便是休沐的日子,扶苏和秦牧换上了便服,双双出了宫。 大白天的,风化一条街全都关了门休息,扶苏与秦牧走在街上,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太久没有出宫了,居然连这些常识也不知道。 「找个地方歇脚吧。」秦牧提议道。 「好。」 两人走到酒馆内,只见酒馆已经焕然一新,全部换上了桌子和椅子,包厢的也是仿照扶苏开设的妓馆那样的模式,四个人共坐一桌,设有帘子挡住人脸。大厅也是四张木椅围着一张桌子设成,使到容纳的客人数量大大地增加。 这种模式成了新潮流,大街小巷都争相仿效。 扶苏要了一个包厢,与秦牧坐进去,点了几样小菜和一壶酒。 「百姓的生活改变了许多。」秦牧看着大厅还有一个台供说书人说书,下面则聚着一群闲人在听书,不禁感叹起来。这很明显又是扶苏带来的改变。 要是以往只会有文人雅士的茶馆会有这些场合供他们谈论文学﹑政事等等,现在变成了酒楼小馆也有说书人给大众讲故事,变成了街上的地痞流氓相对也少了一点。 「要是电影这些也可以弄起来就好了。」扶苏撇嘴:「我想念以前有空时便找个电影院入场看戏打发时光的日子。」 虽然整天听着扶苏说电影电视甚麽,但在秦牧脑中却始终无法想像一个人在萤光幕里是怎样活?所以秦牧并没有答话,只是为他倒了一杯酒:「假以时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弄出来的。」 扶苏耸肩,自然知道这些东西并不是他可以鼓弄出来的玩意,像火药这些他是知道历史的来源才能从中寻求启发,自行车更是简化到极点才能弄出来,其他杂项全都靠一群老师傅研究出来的,他自个还真没甚麽能力。 一整个下午就这样消磨掉了,到了傍晚时份,扶苏看着天色差不多已入夜,便和秦牧起来结账。 步入风化一条街时,只见各个青楼已经开门迎业,小姐们站在门口和二楼向来客招手,唯独有一间门口布置得美伦美焕,门口只有一个小弟站在门前陪笑着,看上去很特别。 扶苏走进去,立刻便有人上前招呼道:「两位客官要坐大厅还是上包厢?」 「大厅。」扶苏随口说道,打量了四周一眼。 说实话的自开张至今,扶苏一直在外奔波,倒没认真地看自己弄出来的成品。 只见一入门口便见到大厅中央的前台上正在有几个姑娘穿得单薄,表演着舞道和琴艺,下面坐着几桌男人,卖力的叫好。 而服务生有着一式的制服,全都是轻曼妙姿的少女,一举一动全受过专业的训练。 她们不会主动贴上来,反而保持甜美的笑容招呼客人入席,让到不少客人心痒痒的,想要不规矩,但看着那守住门口的彪形大汉,便立即缩了胆子。 扶苏和秦牧在角落的桌子坐下来,环顾四周,便见到不少眼熟的人混在当中寻欢作乐。 「啧啧,真闲啊……没公事干吗?」扶苏啧了几声,几为不屑。 秦牧瞥了他一眼,大意是你这个头头都能出来遛圈,怎麽就不让人家有空出来耍乐了? 扶苏摸摸鼻子,自从他把政事改革,又把权力分散了一点出去後,便越来越闲了,批公文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 一少女走近,弯腰行礼,柔声道:「奴婢叫轻纱,公子需要甚麽可以与奴婢吩咐,奴婢便让人去办了。若是公子有所得意的人儿,亦可以换她代为服侍。」这是扶苏的妓馆一特色,就是每一桌都有专门服侍的姑娘,务求做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嗯,没事,就你吧。」扶苏也不多在意,本来只是来坐坐,看看自己弄出来的成果。 秦牧冷肃非常,即使坐在席间那浑身的气势也让姑娘抵挡不住的,相比起来扶苏看上去较为温和,所以轻纱选择性站在扶苏身边服侍着。 秦牧侧目,看了她一眼。 「上面表演是甚麽剧目?」扶苏知道所表演的每一套舞蹈都配有一个故事,表演前便会先有说书人说书,然後才进行表演,这是扶苏想出来的新模式,用来提升来的人的文化。 「是西施惑吴王记。」轻纱用着柔和的嗓音答道。 「噢。」扶苏点点头,然後打发掉她:「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有事我再找你。」有一个外人站在一旁,真是说甚麽都不合适。 「是,若是有需要轻纱的地方,摇一摇铃铛,轻纱便立即过来。」轻纱把腰间的小铃解下,放在扶苏的桌上。 「嗯。」扶苏点点头。 等到她走後,秦牧才说:「的确与别不同,看上去你亦费了不少功夫。」 「你逛过妓院?」扶苏意外地说。 「自然逛过,我不是整天都在皇宫内的。」秦牧瞥了扶苏一眼,意义不明地说:「倒是你在过去,亦不少逛……」 「应酬,应酬哈哈……」扶苏尴尬地打哈哈圆过去。 半斤八两。秦牧哼了一声,转过头盯着舞台上不说话。 88原来是叫娘? 扶苏和秦牧坐在看表演,一边吃晚餐。 台上的歌舞表演不断,让人觉得这不是一间妓馆,反而更像一个娱乐场所一般──当然在这时代基本是划为一样的。 秦牧无话,扶苏亦难得地安静。 因为负责管理的人是扶苏宫中一个老公公,因此不方便常常出面,扶苏在那里坐着欣赏了一个多时辰,依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老板来视察了。 这时任一和随从走进来,立刻有人迎上,满脸笑容地说:「任老板,今天你有空来看看我们,真是令我们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嗯,有空就来看看。」任一一派尔雅,背着手环场一周,装模作样地说:「今天没甚麽事吧?」 「没有,今天很平静,也没有客人胡搞,真是托了任老板的鸿福了。」来的人哈腰陪笑。 此时扶苏突然想叫点心来吃,摇了一下铃,往外看了一眼,刚巧与任一的目光对上。 「倒楣。」扶苏暗咒了一声。 「甚麽?」秦牧转过头问。 任一已经见到扶苏了,他眼前一亮,立即随口应付过守门的人,然後急忙地走过去,笑得很欢喜的说:「苏兄!」 「嗨!」扶苏抬起手挥了挥,很敷衍。 任一完全没有感觉到不对劲,他已经沉醉在见到喜欢的人的心情中,整个脑袋都不清醒了,甚至还冒犯地直接坐到他们的桌子。 秦牧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悦。 「苏兄,真是许久不见了,这半年怎麽都不见你在京师出现?而且连开幕时也没有来一次,实在大大的不应该。今天兄弟相聚,我们应该畅饮一番,不醉无归!」任一爽朗地拍一拍桌子,叫道:「来,上酒。」 扶苏点点头:「的确是不应该,我们不醉无归。」直接避开了话头,没有回答任一。 秦牧坐在另一边沉默着,看上去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远远地看着两人并酒,而他则自己守着一壶酒,慢慢地喝着。 到了最後,扶苏与任一不约而同地倒下了,醉醺醺的。 秦牧招来人手结了账,背起扶苏,才开口说了自任一来後的第一句话:「我先送他回家。」 「我家公子我会顾好的。」任一的随从亦把任一托起来,辛苦的支撑起他沉重的身体。 等走到妓院外後,已是华灯四起,四周被烛火照耀得如白昼一般。 等走出了风化街後,秦牧才说:「行了,装得像真的一样。」 「嘿嘿……」扶苏突然发出笑声,用力地夹着秦牧的腰,双手紧紧地抱着秦牧的颈子,赖皮地说:「你就背我回去呗!」 「你真好意思的。」秦牧骂道:「在外惹来这等不三不四之人,我看他对你的企图心实在不佳,应早日断掉,要是没有人脉,找莫宁也是可以的。」 扶苏傻笑着,吐出一口酒气,不应这个话,反而另外开了一个话头:「你觉得这样像不像父亲背着孩子踏着月夜归家的样子?」 「这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你吧。」秦牧用力把他托高一点,无奈地说:「上辈子欠了你的。」 「你上辈子还没有见过我呢!」扶苏大概有几分醉意,嘻嘻的笑了起来:「我都没想过有一天我居然见到秦始皇,哎……秦始皇啊……」 「我是秦牧。」秦牧说。 「你是我爹!」扶苏趴在秦牧的背後,眯着眼醉意惺忪的说着:「我都没想过我会有一个爹,从小就特别想要的。」 「好了,发完疯可以下来了吧?」秦牧无语。 「不,你就把我背回去了好,嘿嘿。」扶苏撒赖地紧紧抱着秦牧的颈子,勒他得觉得喘不过气起。 「我背你回去没问题,但皇帝陛下,你明天又要接受御史们的洗礼了。他们对这方面总是有他们的消息来源,特别灵通。」 扶苏想了想那十几个御史□似的脸口,权衡了得失,果断地跳下秦牧的背,口上还不依不饶的说:「你真无趣极了,有多少人想背我还背不到呢。」 秦牧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但手却紧紧地握着扶苏的手。 一时间,两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了下来。 路边没有多少人,只有一些车夫还在招客,见到秦牧和扶苏都连忙招呼过来。 秦牧和扶苏上了同一辆,坐在车里。 扶苏说:「今晚留下来吧。」 「好。」秦牧简洁而有力的应道。 * 到了十二月底後,一年之间的大事新年便要到来。原来平静的咸阳城也变得热闹和喜气洋洋起来。各式不同的小贩穿梭在街头叫卖,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使到整个咸阳城看上去是那样的活力四射。 虽然上一年才祭了天,今年不用祭天,但皇宫内依然热闹。而且适逢扶苏第一次亲征又打胜了仗,大臣们都应该这是吉祥的一年,要大肆的庆祝。 整个皇宫都在忙,扶苏亦忙於订制新的衣服,量身材试衣服等等的,还有因为热闹而发生的各种杂事,使到他有点忙到脚不着地的地步。 而秦牧亦需要与军营离乡的士兵好好地安抚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可以写家书回家报平安,还有过节的准备亦需要安排一下。 不能回来庆祝的将军和县府们亦纷纷送来贺礼给扶苏,务求让扶苏可以记住他们的名字。 总之过节的气氛浓厚,即使远在南方打仗的韩信等人亦难得地停了战,先过一个好年再继续争斗。 新年时,扶苏有国宴也有家宴需要参与。国宴自然是与百官一同喜乐,家宴就冷清多了,因为他的妻子久病在床,为了不过病气是不会出席。而扶苏的其他兄弟基本都在胡亥在位时被杀光了,只有零零丁丁的宗正一名长辈还存活,还有扶苏的孩子申生,真在冷清得紧。 扶苏於是宣布让亲朋亦一同庆祝,特别邀请了秦牧和莫宁一起来参加家宴。 莫宁心中明白,扶苏醉翁之意不在酒,拉他去是打掩护的,他也懒得再理这两父子之间的破事,这一天穿得极为随意便拎着壶酒去参加了。 宗正倒有点不爽,虽然宫内外对於秦牧媚言惑上的流言嚣如尘土,但他没想到扶苏倒真的这样破罐子破摔,直接开张明义地把人拉来家宴了! 下一步扶苏打算把秦牧纳入後宫吗? 宗正大人表示很愤怒。无奈何扶苏从来不听他的,只能愤愤不平地称病不去,眼不见为乾净! ──这倒合了扶苏心意,他巴不得‘外人’不要来凑合他和秦牧之间的事呢。 自从扶苏与申生再三保证秦牧不会怀孕後,他意外地看秦牧顺眼多了。在宫内见到秦牧都会打招呼,当然每次秦牧的脸都不怎麽好看就是…… 「父皇好﹑秦妃娘娘好﹑莫叔叔好!」申生穿着新衣规矩地行礼。 噗!莫宁一口酒忍不住喷出来──这是甚麽玩意?! 秦牧的脸色黑得像墨水似的,硬绷绷的应了一声。他不是没有试图纠正申生的叫法,但这一点申生的性格跟他父皇出奇的一致──就是固执,死活也不改。秦牧又没有立场凶他,又不能动手教训,因此只有把自己气到内伤。 扶苏贬了贬眼,他也是第一次听见申生称呼秦牧…… 「宝贝,你叫他甚麽?我是不是听错了?」扶苏夸张挖了挖耳朵,他好像听到某人被叫甚麽娘娘……来着? 申生脆生生地答:「父皇!这当然啊,秦将军不是我的准後娘麽?我这样叫没甚麽不对吧?」 「甚麽後娘?我怎麽不知道?」莫宁转过头:「兄弟,你怎麽变成人家的後娘了?」 秦牧实在忍不住,低声喝道:「听他在胡说!」 「呃……好创意,不过你这样叫是不对的……」扶苏忍着笑:「你应该叫他,娘!」 申生转头看着秦牧壮得鼓起的肌肉和刚雄的脸,立即乖巧地改口叫道:「娘!」 「他妈的!」莫宁掩着脸,嘴角一抽一抽的说:「陛下,这宴会我参加不下去了,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没办法……我先出去解决一下自己。」说完後便奔出去狂笑起来。 秦牧深深吸了一口又一口的气,还是没有办法把内心想要把某人扁了的慾|望抑压下去,双手握了又放松,来来回回几次还是忍住了冲动,没有动手。 「你不应麽!孩子的娘!」扶苏嘻笑着,一副不怕死的表现。他算准了秦牧不会敢在申生面前动手,所以完全是死猪不怕水烫。 秦牧咬紧牙关,青筋从太阳穴绷了出来,面对前面两父子一模一样的黝黑的眼睛期望地看着他,又吸了一口气,才把到口的咒骂咽了下去,僵硬地应了一声:「嗯。」 ──原来要叫娘才会应我啊!申生一脸恍然大悟。 作者有话要说:(* ̄▽ ̄)y叫娘甚麽的……哈哈哈…… 大家提过的莫宁的反应……没甚麽的,除了嘲笑还是嘲笑……损友这两个字他不是白当的好麽! ╮(╯▽╰)╭ 另外,秦牧是攻………没有互攻……扶苏是单纯被压的……嗯 89扶苏悲剧的夜 秦牧这顿饭吃得异常抑压,身旁坐着一个不安份的小孩子,对面是老友嘲笑的目光,而扶苏亦在一旁笑得快要抽搐了,趴在桌上抖动双肩,令秦牧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抓起他就打一顿屁股。 以前他怎会觉得申生可爱呢?这分明是个恶魔啊。五岁还要人帮忙夹东西?他五岁就可以自己吃饭了好不?还会撒娇,怎麽会这麽娘气?看来扶苏养出来的玩意的确不是东西!──秦牧已经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了。 秦始皇大人从来没有活得这麽郁闷,偏偏指使他要东要西的小鬼却是他嬴家目前唯一的嫡子,未来的皇帝。 「秦兄,我怎麽现在才发现你有当贤母的气质?」莫宁满目嘲笑,咬着筷子似笑非笑的说。他今天真是来对了,原本是想着想阻碍扶苏和秦牧之间的单独相处,想不到却看了一声好戏。看来在他没留意的时候,扶苏和秦牧的关系已经一日千里,都当了小公子的娘了。 照他看来,秦牧根本是自找麻烦。找个爱人也比人惊天动地,他恐怕是历史第一个被自家儿子弄成有龙阳之好的爹,而且这个爹还特蠢,整天被儿子耍弄在手心。莫宁还是无法相信扶苏对秦牧是有真情,在他看来还不是扶苏制住秦牧的一种手段麽?偏偏秦牧够重情,被吃得死死的。 因此莫宁完全不同情秦牧,反而觉得幸灾乐祸──看,不听他的说话的下场。如果早听他劝,远离扶苏这个祸害,或者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扶苏,这不是甚麽事都没有麽?要是动不了手,他可以代劳为秦牧除去这个祸害。 秦牧僵硬地勾起一个笑容,死撑道:「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总好过有人连当慈父的机会也没有。」莫宁对他不客气,秦牧也不会跟他客气,直接戳进莫宁这辈子心中的最痛。 莫宁眯起眼睛:「你就喜欢一直拿我这个痛脚在说吧?」都不是皇帝还不让人说他的错误,秦牧这个人的毛病真大,他真是倒了八百子辈才认识秦牧这个混蛋。 秦牧也眯起眼睛:「你就非得今夜一直在提醒我的错误麽?」明知他不喜欢还整晚提着,莫宁这个混帐不教训教训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他当初是怎会觉得他忠厚可靠的? 「呃……」扶苏摸摸鼻子,心中有点後悔,看来他爹生气极了。但扶苏绝对不敢插话,万一把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就得不偿失了。 「自作自受。」莫宁评道,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喝自己的酒。跟秦牧吵架,到时吃亏的绝对是他的,谁让秦牧有一个当皇帝的儿子呢? 「你们在说甚麽?我听不懂!」申生跪在椅子上,努力往前探身,可是人太矮,而桌子太高,他没办法插进话。这让到他很不高兴,因为扶苏一直把他当大人一样培养,所以他完全没有认为自己在大人谈话时不应该插话。 到底是自己的孙儿,在小时候也跟在自己身边待过几天,秦牧的脸色柔和了一点,随便地给他塞了点东西吃,说道:「大人谈话,小孩不要插嘴。」 申生的嘴都嘟起来,不依地说:「为甚麽?我也是大人啊!比刘盈大多了!」他自觉成了哥哥後,便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少,刘盈才叫小孩子! 秦牧的嘴角一抽,双目瞪着扶苏,表达一个讯息: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孩子!娇嗲到甚麽样了! 扶苏表示无辜中枪。申生的个性又不是他养出来的,他已经把一个熊孩子养成了乖乖牌,这还不够好麽? 「申儿,乖乖吃饭,不吃饭肚子饿了也没有夜宵吃哦。」扶苏低声地跟申生说,连忙把申生的不安份抑压住。 这是扶苏给申生立的规矩,要是晚饭没好好吃饭,那麽也别指望会有夜宵加餐时吃饱了。但如果晚饭好好吃,夜宵说不定有小点心可以尝尝。所以对於吃饭,申生现在都很听话。 扶苏出马,申生立即闭嘴,低下头乖乖地吃饭,不敢再插话了。秦牧这才脸色好了一点,不再难看。 莫宁又趁机嘲笑道:「看来贤母始终比不上严父哦。」 秦牧的脸又瞬间阴了下来,咬牙道:「你就继续不依不饶下去吧。」 「都怪你的好儿子。」莫宁看不过眼扶苏的隔岸观火,把矛头指向了扶苏。 「啊?」扶苏立即没胆地一缩,装作对桌上的饭菜很感兴趣似的:「我甚麽都不知道……」他爹的怒火他完全不敢承受,他又不是莫宁,功力高强和秦牧又有深厚的感受,所以他呛秦牧是没问题的,换成扶苏恐怕就屁股受罪了。 「以後少在小孩面前乱说。」提到扶苏,秦牧立即不高兴地又瞪了他一眼:「把小孩都教坏了。」 「我哪有?」扶苏底气不足地辩解说:「你跟我在一起不就是等於申儿的後娘麽?」 申生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附和了一句:「是娘!」在他心中母后和娘是分开的,母后是像一个隔得老远的﹑疼爱他的母亲,而娘就会陪他玩,还会在吃饭时帮他挑鱼刺! 「小公子,你少说几句吧,你身边的那人快要抓狂了。」莫宁好心地提醒道。 申生皱着小小的眉头,不解地说:「为甚麽?因为不喜欢申儿吗?申儿会很乖的!」 「咳,少说话,多吃饭。」扶苏连忙阻止申生说出更多‘童言无忌’的话。 整场家宴就在秦牧阴着脸的情况下结束,莫宁在结束後遛得很快,只留下扶苏尴尬地对秦牧笑。 晚上,两人沐浴完准备睡觉时,秦牧一翻把扶苏压在身下,头抵在扶苏的额头上,冰冷地说:「你让申儿叫我娘是甚麽意思?」 「呃……」扶苏心虚了,眼神左飘右移,就是不敢看秦牧,他敷衍地说:「难道叫你爹吗?那我还当甚麽父皇啊。」 「父皇跟爹没有冲突,就像他有母后和……一样。」秦牧眯起眼睛:「或者你在打甚麽主意?」 「我没有。」扶苏否认。虽然他是蛮想扑倒他爹啦,但从体力上要实行恐怕还得再锻链锻链……或者用药? 「我总觉得你最近一直在不怀好意……」秦牧捏住扶苏的下巴,冷哼一声:「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在计算我……不然……」 「没有啦。」扶苏纯洁地眨眨眼,很无辜地说:「我一直以来都没计算过你吧?我怎会计算你呢?嗯嗯……」 秦牧低下头堵住扶苏那张可恶的嘴,伸手把扶苏的腰带扯掉。 扶苏突然深觉不妙,连忙推开秦牧,撑着身後退:「你要干嘛?」 「干一些让你不会再胡思乱想的事……」秦牧声音慢慢地低下去。 * 天色微亮,湘儿惯例地捧着热水,轻轻地推开门,低着头把水放在托架上。 她突然觉得身上彷佛被无形的压力定住了一般,她悄然移开了一步,然後抬起头。 只见秦牧在龙床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往日应该一早起床的扶苏却依然在沉睡。 湘儿隐约地明白了甚麽,可是她不敢再细想下去。她匆匆地行了一个礼,然後慌忙地放下毛巾,退了出去。 秦牧对湘儿很满意,这个女孩子最懂事之处就是从来不会到处乱说话,而且听话乖巧,所以他才把她安放在扶苏身边。事实他并没有看错人,的确很识相。 直到日上三竿後,扶苏才悠悠地转醒。 他第一反应是扶着腰,哎唷了一声。 秦牧早就梳洗完毕,坐近窗前看着书。听到声音转过头看过去,就迎上了扶苏的怒目。 「卧槽,你有必要折腾得这麽狠麽?」扶苏几欲吐血,这大概就是太过得意忘形而造成自己的悲剧吧。 秦牧走近,帮他揉揉,评道:「我已经收住了力道。」 这是赤裸裸的歧视!扶苏咬牙,阴着脸说:「你意思是说我体力太差。」 秦牧默然,尔後才说:「的确不好,而且……」他捏捏扶苏的手臂:「之前苏儿可不像你……那麽软……」 「靠,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扶苏直接抓起瓷枕丢过去:「去你他妈的软。」 秦牧侧头一闪,瓷枕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笔直地砸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到底是自己占了便宜,秦牧也不怪扶苏心情不好乱发脾气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扶苏一眼,站起来说:「我帮你拿早饭。」 那一眼就让到扶苏吐血到内伤,只恨自己平日不努力锻链,在体力上输了秦牧一大截,扑不成秦牧反被扑。 他磨牙暗自下决定:「下次……绝对是我在上面!」他捏了捏自己手臂松兮兮的肉,只能说──肌肉的确是松弛了不少。 90生活上的细节 因为过新年,所以休息了几天,扶苏因为屁股被开花,得以在床上渡过他整个新年。当然身旁有着他爹帮忙收拾和拿东西,扶苏也没甚麽好说了。 一年过去,又是到了检视前一年业绩的时候,或许是扶苏力推的阿拉伯数字和数式的关系,使到帐簿一目了然,无法从中克扣太多。因此他对帐後,虽然有点差别,但扶苏只是略略敲打敲打几句便算了。 水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扶苏不会逼得太紧,但也警告那些人不能太过分。 扶苏放下帐簿,又拿起这一年机关院的整理和统计,自觉非常得意,因为创意目前为止都是来自於他脑中的‘未来产品’,他就无耻地当成自己的成就来看待了。 「又在奸笑甚麽?」秦牧拿着托盘进来,随手放在桌子上,在一旁坐下来。 扶苏斜目而视,傲骄地哼了一声,撇过头道:「我不喝。」 「又不是给你喝的。」秦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两碗喝死你!」扶苏内伤了,怎麽他爹完全不解风情,这时候不应该是哄哄他,然後打情骂悄的麽?他好歹是他爹的受吧,奈何他有想当受的心情,他爹却没有当攻的自觉。 「好了,这麽大的人还撒娇,快把汤喝了吧,驱寒。」秦牧把一个碗递上,放在扶苏的身旁,先是服了个软。他发现要是跟扶苏死抗的话,他根本抗不过。这小孩儿太过奸狡,总会让各种方法让他先退一步。 「你都不懂甚麽叫浪漫!」扶苏抱怨:「我们现在像谈恋爱吗?根本和平常没两样!」他自个倒是想浪漫,只是秦牧完全不配合。 「不谈我会干你?」秦牧淡然地说了一句。 扶苏立即闭嘴。 * 过了新年後,大雪依然纷飞,此时所有活动都停下来,人们真正地窝在家中过冬。 而扶苏和秦牧亦趁机无事,做了不少爱的运动…… 扶苏得出结论是,大殿要改改了,换张龙椅﹑上面垫着厚厚的棉垫坐,不然上早朝真是他妈的难受。 过了这个冬天,在一切春暖花开之时,战鼓再次响起。 因为陪着扶苏的关系,秦牧把军权交了一半出去,由韩信和李由在前方与楚军对抗。 而萧何也不知用了甚麽方法,说服了沛国与另一个国家合作抗楚。 「这……真的太神奇了。」扶苏啧啧称奇:「还真有人脑子这麽不清醒,与我们合力把楚国打败了他们又怎样?」 「或许以为自己能趁虚而入,一举把秦国夺下吧。」秦牧淡淡地说。 在外人眼中秦国现在绝对是势孤力弱,一方面是刚与匈奴人打完仗,另一方面是面对楚国与乱民的夹攻,使到秦国的势力不断地缩小。 只有秦牧和扶苏知道,在匈奴之战中他们根本没有投入大量的兵力,真正的实力还没发挥,而火药也没有被世人所知道。 现在秦国就像一只潜伏在一侧的猛虎,收住了自己所有的爪牙,看上去彷佛如猫咪般温驯,使到其他两国都生出了轻视之心,从而乐意与秦合力先把看上去最强的楚国干掉,再转而把秦国一并吞下。 扶苏巴不得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呢,好等他坐收渔人之利。 但秦牧却很无聊,他发现自己除却了打仗,而朝事也不由得他插手时,整天只在练武与看书中渡过,有些无聊。 这样下去恐怕会磨灭了他的斗志,因此秦牧与扶苏请求,代替了霍豪成了京阳城的卫尉,同时亦训练新兵,一时间时间便不够用了,以致他甚少在皇帝中渡过。 这天,秦牧大步地走入扶苏的侧殿中,而扶苏正在批阅奏章。 刚好刘盈被接出宫了,所以申生无所事事便蹲在扶苏旁边练字。他一见到秦牧立即眼前一亮,搁下笔扑上去:「嗷嗷嗷娘!」 「不是叫你在外人面前别乱叫麽?」秦牧拧住眉头,直想把申生丢出去,免得丢人。真不知这小孩是怎麽一回事,自从叫他为娘後好像不再害怕他一般,那怕他的脸色再臭也能喜滋滋地跟在他身边要东要西。 「没有外人!」申生反驳说。 秦牧看向一角,湘儿正努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湘儿姐姐不是外人!」申生自动把湘儿纳入自己人的范围,他认为自己有了一个身体健康的娘,就不怕其他女人会抢走他父皇了。 秦牧嘴角一抽,直接把申生摔到长榻上,喝道:「坐好。动来动去成何体统。」真跟他父皇一模一样。 湘儿默默地转头,面向墙角,装作自己并不存在。 「咳,好了,别欺负他吧,牧。」扶苏也装不下去,搁下笔一脸正经地说。 秦牧斜视了他一眼,大步走向前,在他专属的座位上坐下来。 「今天怎麽这麽闲来找我?你最近不是和莫宁又在训练你的新兵麽?」扶苏问。 秦牧点头:「然!正在训练与你改良的弩弓配合作战的士兵,此时有几项想与你商量,希望可以加购新的设施以供训练。你不是画过记忆中的各种军事设备麽?有几项不知能否弄出来,以训新兵?」 「行倒是行的……」扶苏歪头想:「就是……」 「嗯,资金方面亦希望你能以私人名义给我一点资金建设……」秦牧入宫就是要钱的。 申生悄悄地爬上秦牧的大腿,秦牧低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了。 扶苏默默地看着他爹,有点悲凉地说:「爹,你不是有自己的私人财富吗?」一副‘我很穷别来打劫我’的凄凉模样。 「那是用来养老的。」秦牧一本正经。实情是他觉得扶苏那些钱整天在宫中也花不了多,还不如拿去建设新军备。 「卧槽,你养甚麽毛老啊,有我养你还不够吗?」扶苏真为他爹这个理由倒绝了。 秦牧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钱拿走……」扶苏无力:「训练出新的兵种来也算是为我守住了国家的钱财了……不过你用不用干甚麽都这样秘密,光明正大也没关系吧?」 「赵高的教训你忘了?」秦牧淡淡地说。他依然习惯凡事留一条退路给自己,不然也没有今天的他。 「哎……」扶苏下意识看向湘儿。如果说是最贴身的人,莫过於湘儿。但他不认为湘儿有必要背叛他,尤其在他的儿子只有申生一个事,根本不用选择效忠於谁来保自己权力的问题吧。 除了爱情…… 想到这处扶苏又想到湘儿的婚姻问题,再不嫁真是成了老姑娘啦。 可是嫁出去他又舍不得,四绿和其他宫人的服侍总没有湘儿来得称手,加上湘儿知道太多秘密了,他又不想就这样放出去。 秦牧也看了一眼湘儿,却没有扶苏想的那麽深远。能让他派到扶苏身边的,必然经过不少的调查和选择,所以他对湘儿很放心。 「就这样吧。」秦牧站起来。申生揪着他的衣服,也顺势站了起来。 「小胖子,你可以放开我了吗?」秦牧轻声地说。 「娘!娘!我要跟你出宫!」申生撒着娇。自从扶苏给他弄了个游乐场後,他的心就野了不少。以往就算在房内一整个冬天都不成问题,现在在房内一天感觉好像渡日如年,尤其是功课做完後更是记挂着出去玩,只是冬天风雪大,谁也不敢拿他的身体来开玩笑。 好不容易到了开春,但烟雨蒙蒙,也没有甚麽可以玩的。他现在只希望扶苏或秦牧可以带他出去玩。 秦牧忍住了气,皱着眉头道:「男孩子不应如此娇气,你今年已是六岁有多,何以还如此调皮?」 「父皇说这是合理的卖萌战术运用!对大臣们,很好用的!」申生力争抗辩,直接把他父皇卖了。 教的都是甚麽玩意!秦牧瞪向扶苏,只觉得秦国的未来真令人担忧,继承人都被他父皇教到不成样子了。 扶苏拿奏摺挡着秦牧的目光,装作非常忙碌的样子。 「出宫出宫!」申生这边还在扯着秦牧的衣角扭来扭去:「去嘛?我们要培养感情!」 不用说这种话又是扶苏教出来的。秦牧怒瞪着扶苏,但扶苏依然坚持装作自己不存在。 最後秦牧只能败在申生的手上,让他换了便服便带回军营了。 莫宁正在巡视着士兵的训练,看到秦牧身旁跟着的小不点,立即嘲笑起来:「唷,当娘的把儿子带来训练?」 秦牧不冷不热的瞪了他一眼,大步地走进自己的帐营之中。 「莫叔叔好!」申生中气十足地打招呼,然後便学着秦牧的步伐,努力装作气宇轩昂的样子。 莫宁看着彷如父子俩的一对,突然间有点羡慕。 91将能而君不御 日子悄悄地遛走,在三月初,一直以来研究的‘纸’终於有了一个像样的样本。 扶苏摸着那张薄薄的纸,心中有无限的感叹。想不到这样小小的一张,却费了他将近两年时间才从各种方法中研发出来,另一个感想是──他终於不用看那麽沉重的竹简了。 负责的师傅满眼佩服,恭维道:「微臣原以为不能成事,却想不到陛下深谋远见,想必是已见过此物吧?」 扶苏摸着下巴,把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几次,说:「还是有点薄,墨点在上面可能还没乾就把纸弄破了。」 「是,不过我们会多加改良,不会让陛下失望的。」师傅恭敬地说。 「那就好了。」扶苏满意地点头:「回头把纸加厚一点,就可以做活字印刷,以後想看书不用这样麻烦地抄写,直接印了出版就可。还有报纸这些也要加紧弄出来……」扶苏在一旁自己开始计划起来。 「父皇,父皇,那是甚麽?」申生吊在扶苏的手臂上,好奇地探头。那薄薄的一张叫‘纸’的东西,看上去就像布绢一样柔软,但有点黄黄的,好奇怪。 扶苏想了想,给他摺了一只纸飞机,给他玩。 於是这对世界产生了重大改变的第一张纸,就这样变成了小孩的玩具。 * 六月底,南方的战线依然胶着,不过秦国内却一片和乐,因为他们的皇帝又弄出新的东西来,这次是造福人民的纸张和印刷术,从此以後书本不用再这样麻烦地传抄,而是可以直接购买,而且方便携带。 虽然扶苏又挪了部分国库建成了纸张制造局,但在目前的制纸技术只掌握在皇家手里,产量不足以满足所有需求,因此纸张的贩价较为昂贵,一时间成了上流社会的盛行之物。 现在战况已经不是大家关心了,而是伸劲以待看他们的扶苏皇帝又会弄出甚麽新玩意。 扶苏不失民众所望,正式把纸带入朝堂,取代了竹简的奏摺,又仿照现代的新闻报纸,发行了第一份古代的官方报纸,自此以後百姓又多一娱乐,就是酒楼买一份报纸,然後由一个识字的人给大家读新闻还有上面的小故事,消息流通得更快。 ──当然这样的模式还是由扶苏的妓院先行倡导,之後其他酒馆饭店纷纷仿效,一时间成为了民间的佳话。 旧的报纸也能卖给一些乡间的书塾用来作认字之用,所以一举两得。 扶苏始终如愿以偿,奏摺不再是用竹萝一萝萝拱进来,而是变为纸张,轻便了不少。 因为纸张名义上是由扶苏弄出来的,朝堂上一片歌功颂德,史官也难得在扶苏劣迹斑斑的史册上为他记上了一份功绩。 扶苏的威望前所未有的高,也方便他再继续改革,把弄出来很久的抽水马桶推行下去。 一连串的动作让国库又宣告空虚,要不是纸张的买卖加上妓院的收入有点成绩,恐怕新一期的军费扶苏都拿不出来了。 秦牧手上翻着扶苏弄出来的书,觉得点不习惯,因为是翻页的,他习惯了一打开竹简便能完整看完整份文件。 但有一个好处是方便携带,而且可以写很多东西进去,不再像旧时一样,想带书出去,还得聘请车夫拖着一箱一箱的竹简周游列国。 「除了容易损坏外,这书还有其他缺点吗?」秦牧噼哩啪啦的把一整书随手掀完,便丢到一旁,因为他还是觉得没有手感。 「唔,应该会生虫……」扶苏想了想:「要定期晒书……」其实纸张也是挺麻烦的,但有了纸张就可以玩很多东西,例如摺纸! ──目前对扶苏来说,拿来玩的用处比用来印书的用处大多了,而去厕所擦屁股也不再用那昂贵的绢布,扶苏的心理上好受多了。即使那纸的价格不比绢布便宜得去哪。 秦牧不屑地撇嘴:「这样软趴趴的玩意,拿着也不顺手。不知你记挂这麽久是为何?还不如多想出其他武器,好壮大秦的实力。」 「你懂甚麽!纸的发明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你这个战争狂!」扶苏拍桌:「竹简能印吗?能这麽方便印书吗?我可是为人类造福的。」 秦牧从来不觉得普及教育是必须的,自古以来都是贵族受教育,普通百姓想要念书真是比登天还要难,想一跃成为人上人,除了在官场力争上游外,便是靠打仗存战功升官。 因此秦朝是尚武的,昔日秦兵以勇猛见称,只是经过胡亥一朝的颠覆,兵力被削了不少,若没有扶苏的武器加持,恐怕难以抵挡东﹑南两方的夹击。 所以秦牧如此想也不无道理,他是一手把秦国壮大至统一的帝王,如今看着自己打下来的江山四分五裂,心中的焦急实在难以与人道焉,偏偏遇上了扶苏这个无所谓的皇帝,有时他亦感到无力。 「只愿早日恢复我国国土,壮我大秦江山。」秦牧叹然曰。 「要不然我陪你出去打仗啦?」扶苏放下笔:「再次亲征也不错。」当旅游了。 「你短期内离京多日,只怕你的官员得疯。」秦牧淡淡地说,他在位时也没有扶苏这麽爱跑出去。 「他们疯他们的,关我甚麽事?我在皇宫中也没有甚麽事干啊。有要事让他们快马加急送来让我决策也行。只是匈奴暂时不会再来,而国内一片太平,他不但没有加重税,还在今年减了税赋。」──当然有甚麽不太平的事,不到最严重的时候官员都不敢上报的。 扶苏磨掌,兴奋地说:「就这麽办吧?」 秦牧挫败地揉了揉额头,又叹了一口气,道:「你当我没说,不要再想到处乱跑了。」 「你不觉得整天闷在京中实在不可忍吗?」扶苏觉得古代完全没有电脑和游戏机等等娱乐用品,生活过得太单调了,唯一的娱乐就是把酒话麻桑或者下棋练武等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有几分明白为甚麽明朝的皇帝大多都不务正业,如果手底下不小心又有能干的官员帮你把所有事都处理妥当,那生活真的很无聊。 现在扶苏唯一的乐趣也就是和官员们斗智斗力,但是最近他们的风向转为歌功颂德,害他倍感无聊。 「我觉得官员上报之事未必是当地实见,如果能微服出访的话必然更了解民生!」扶苏的思维已经跳跃到跟他爹去旅行……哦不不不,是去巡访各地。 扶苏望向秦牧,努力劝道:「爹你以前不是常常出行吗?不如我们也来一次吧?」 「我出行之时是天下太平之日,现在正值乱世,你还没平地下,就想享乐?」秦牧觉得不可思议。 扶苏沮丧地托着下巴,说:「也是呢,仗都没打嬴。你说我们好不好直接用火药把他们都炸死了,一了百了?」 「若你能弄出比火药还要厉害之物,我并不介意你把火药用作武器来使用。但若然你不为自己保留一手,到时沛吴两国与楚可能心生警惕,改为联手对付你了。」秦牧淡淡地说,说到底还是希望扶苏可以把更多‘现代’的东西带来秦朝,使秦国壮大。 「那还是先把楚国宰了吧。」扶苏觉得沛吴两国的实力不够楚那麽雄厚,到时把楚国灭了後,再拿火药对付两国也无不可。 秦牧冷笑了一声:「战争之事岂是你眼中所见之易?昔日若非我留有一手,恐怕今日你也不过是逃难的皇帝罢了。」当日秦牧的私军在战争中也是功不没的。 「况且如今韩信羽翼未丰,照你口中的‘历史’来看,如今也不是楚国灭国之日。韩信资历尚浅,年龄尚轻,自然不是正值壮年的项羽的对手。若非当日我让莫宁挑起楚国当中的内乱,今日你也没有时间口出狂言,更别拖弄你那些玩意了!」秦牧凌厉地说。论起扶苏对战争的功劳,除了他不添乱和创造新的武器这两点做得好之外,其他是完全拖累的。 他那有这麽差啊!扶苏一头撞向桌上,只觉得被打击得甚麽信心都没有了。 秦牧柔和了口气,安慰他:「不过你尚知‘将能而君不御’这一道理,也不枉费你念了几个月的孙子兵法了。」 「我又不懂打仗,‘御’你们干嘛。」扶苏很有自知之明的,他连做皇帝也是跌跌碰碰在秦牧的扶持下才胡搞了一番,做出了今时今日的成绩。打仗方面他一窍不通,干涉来干嘛。历史上又不是没有皇帝干涉完後,得到不同恶果的故事。 「所以才说你也有值得嘉许之处……」 「嗯,那我们下个月起行去南方打楚国吧?」秦牧说了半天,扶苏还是把问题带回原点。 「……」秦牧突然有了对牛弹琴之感。 92不靠谱的父皇 扶苏磨了秦牧几天,秦牧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心里明白扶苏不是在宫中闲得住的人,与其让他在京都乱来,还不如带他出去东征西讨,当然另一方面是秦牧自己也想亲身上阵打仗,让自己的新兵经过战火的洗礼,可以脱变为更为纯粹的战争武器。 只是准备领军出征,交接和安排好守京的人手是少不得的。秦牧已经开始准备接手自己工作的人,还有随行的士兵数量和兵种的分布等等,好几天也没有入宫与扶苏在一起睡觉。 这段时间扶苏开始忙碌着手安排政事上的交托,最先需要的是和自己的丞相交代好自己的决定。毕竟一个国家的运作,除了扶苏外,丞相便是最高的领导人了。扶苏要走,要得到连谨的帮助才能走得轻松。 经过传召後,连谨急急地走入大殿之中,再匆匆地行过礼,人还没站稳便立即收到一个震撼性的消息──扶苏又要亲征出战了! 把这个消息消化了半天,连谨无奈地看着扶苏,完全说不出任何场面话。他内心不希望扶苏又把政事甩给他,自个便出去打仗,毕竟扶苏又不是擅长打仗,跟着出征只能作一个精神上的指标,完全起不了其他作用。 而且让扶苏这样折腾,真是圣人也得疯,更何况连谨本来只是一个谨守本份的丞相呢?他只能极力劝道:「陛下,此行万万不得,若是陛下再次出行,恐怕会使京中守备空虚,使……」使甚麽?他说不下去了。 「守京的是士兵,又不是我。我亲征跟京中守备空虚有甚麽关系?」扶苏看着他:「而且最近没有甚麽大灾祸,百姓生活安逸,我出去打仗也没关系啦。」 「陛下,请你三思而行!」连谨一躬到底:「君主之职应重在朝堂之上,打仗等粗重功夫应由他人代劳。陛下千万勿轻听小人之言,以身犯险。」 扶苏挖挖耳朵,侧头道:「这句话好熟悉啊。怎麽我一年前决定领兵亲征匈奴也是这句话?能换点新意不?」 「……」一年前连谨是支持扶苏亲征以激励朝中百官的士气的,当然也收到了不错的成效,可是扶苏连连出战,荒废政事,他却不能认同。 「现在秦国人民生活安定而富足,上报来之事不过琐事,你代为处理亦未尝不可。我相信你!」扶苏拍连谨的肩,眼神坚定:「你是一个好丞相。」高帽子重重地戴上去! 「……」好丞相的连谨压力很大,他忽然恨起自己的性格如同名字一样忠谨,如果狡猾一点会不会让扶苏不再老是想着往外跑? 「你不说话就这样决定了。」 「是否老臣极力相劝,而陛下也不会多加理会?」连谨问。 「怎会呢?我一定会好好听的。」扶苏极力否认。 「但决定却不会改?」连谨瘫着脸问,他已经很熟悉扶苏的性格。 「说出来多伤感情啊……」扶苏望向他:「有些事大家心中明白就好。」 连谨懂了,他只是一躬到底,叹了一口气道:「全凭陛下的意思。」 * 几天後,基本出征之事已经待定了。申生不知道从何处听来这个消息,自个甩下他的小跟班刘盈就这样蹬蹬蹬的往扶苏的寝宫跑。 扶苏正半躺在长榻上,拿着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父皇父皇,你要准备去打仗麽?」申生跑到他的前面,抓着扶苏的上衣,着急地问。 「嗯?宝贝,这麽晚还不睡觉?」扶苏放下书,抱起申生,放在自己身旁。 「你先回答我!」申生霸道地扯着扶苏的领口凶巴巴地说:「父皇你才留在京中没多久又要出征麽?」 「哦,」扶苏心不在焉应了一声,随口答道:「是啊。」 「你又要走了?」申生很受伤,他觉得他的父皇老是往外跑,都没有时间好好跟他在一起,教他做人的道理了。 「这没甚麽吧?」扶苏不以为意。 「父皇你骗人,你之前又说会留在皇宫中陪着我!」申生整张脸都垮下来。 扶苏低下头看怀中的小不点,揉了揉他的头发,说:「父皇去帮申儿打下江山啊,等到申生继位时就没这麽辛苦了。」 「我又要去!」申生抗议道。 扶苏歪头考虑了一会儿,却觉得他太小了,不宜去这麽远的地方,南方湿气重又多蚊虫,挺危险的。 「你还小。」扶苏说。 「我不小了!」申生挺胸,拍拍自己瘦小的胸膛:「而且父皇你六岁时也和皇爷爷一起出征嘛!」 作为非原版的扶苏是不太熟悉原版的生活,他被噎住了。 扶苏想了许多话想拒绝申生,但觉得每一句话都和自己原版的童年生活有冲突。 扶苏又开始骗小孩,他可怜地说:「宝贝,父皇的路费不多,再加你一个的话没有钱出征了。」 申生皱起小小的眉头,咬着手指,他自然知道从军出战是需要军费。在他心中他的父皇是很穷的,因此他被难住了,坐在那处皱了半天眉头都没想到解决的方法。 扶苏也乐得躺在一旁看自己儿子很可爱地托着下巴在那边苦恼,而他无良地绕起腿,抖啊抖。 「父皇,我一定会弄到自己的路费的!」申生跳下长榻,冲着扶苏挥了挥小拳头,然後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呃……」扶苏觉得自己挖了一个坑,让自己跳下去。 几天後,扶苏在侧殿处理公务时,莫宁突然走进来,站在扶苏前面,犹豫了许久,欲言又止。 「莫大叔,你有甚麽事就说吧。没事就不要在这处晃来晃去,很碍眼的,你懂不?」扶苏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你很穷吗?」莫宁问。 「还行。」扶苏很奇怪他怎会这样问。 「怎麽你家儿子居然问我要钱去买零吃?皇宫这麽大,有需要他用钱的地方吗?」莫宁皱眉:「不会小小年纪就学会赌博吧?听说他向不少宫人要过钱了!」 扶苏抿了抿嘴,轻咳了一声,说:「可能是我骗了他……」他把前几天的晚上对话重复了一遍给莫宁听。 莫宁抽了抽嘴角,不可思议地问:「你就这样教小孩的?」 「有甚麽问题?」扶苏反问。 「……既然没问题,你解决一下这情况吧,皇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莫宁说完,便甩袖而去,他决定不再理会姓嬴这一家子的破事了。 在莫宁死撑到底的扶苏,在莫宁走了後,他立即把申生召过来。 申生很欢快地扑到他父皇身上,叫道:「父皇~」 「宝贝。」扶苏很和气地抱起他,然後说道:「听说你向很多人要钱去买东西?」 「呃……」申生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因为要赚路费……」 「这是不可以的。」扶苏严肃地说:「你用这种明显很容易拆穿的借口会显得你的技巧太恶劣,身为秦国的长公子,那怕你要问人要钱,也要使人觉得有‘赚到了’的感觉,才不会丢皇家的面子!」 申生露出迷茫的样子,想了好久,才说道:「因为在皇宫没有商人卖东西,所以太容易拆穿吗?」 「对!」扶苏还是很严肃地点头。 申生趴在桌子上,有些郁闷:「可是……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好好看你父皇是怎麽纳财的,乖,回去继续做功课吧。」扶苏放下申生。 申生依然很迷茫,他细细的思索了几天,终於想到了一个方法。 他改为向宫人要些手工的制品,然後高价卖给一同学习武艺的达官贵人的小孩们,从而交换回来不少玉佩等等的小配件,再托宫人带出去当押。 由於这些小配件虽然小,但是每一件都是上品,而且这些东西公子哥儿都很多,也不在意少一两件换来自己看来有趣的小东西。 因此在短时间内,申生便弄到了几十两。 他兴冲冲地拿着跑去找扶苏,高兴地对扶苏说:「父皇父皇,我有钱跟你出征了。」 扶苏欣慰地点点头,不计较他是怎麽得来的钱,然後收掉了申生的钱袋,承诺道:「如果你在我出发前把整本孙子兵法都背起来,就带你去。」 申生呆住了,因为他的太傅还没教到这麽高深的文章! 他沮丧地挣扎道:「不……不能是其他麽?」 「不能。」扶苏一口拒绝,把钱袋直接收好,然後拍拍申生的肩,做出加油的手势:「努力!」 申生泪奔了,只能滚回去求他太博尽快教他孙子兵法。 过了半天,当申生的‘赚钱’方法传到莫宁的耳边时,莫宁默默地背着手,对在自己房间内喝酒的秦牧说:「你确定真的让他继续教下去?」 说实话,此时的秦牧还真有几分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了! 93扶苏初见韩信 到了九月初,天气稍为没有这样炎热的时候,扶苏又携同秦牧再次出征了。此时天气已经接近初秋,扶苏在钦天监选了一个吉日,祭过神後便开始出发了。 或许这次出征的意义只是秦牧希望初试牛刀,因此阵容没有上次那麽庞大,气氛也较为轻松。军队中占有一半是属於新的兵种,弩弓手,还有其他是保护扶苏的御军。 申生日夜努力,终於在临出行前把孙子兵法倒背如流,可以跟他的父皇出战了。扶苏也实现自己的承诺,带他一起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离京去南方,因此他全程都很兴奋。倒是他的太博和百官都很担忧,要是把扶苏折进去也算了,万一连申生这个嬴家的唯一後代也折进去,他们去哪找来替补啊? ──当然他们内心是呐喊的,但无奈最顶头的两位主子都很兴冲冲。扶苏不在意秦朝的江山是不是後继有人,因为他知道历史的轨迹,说实话到他这一代应该就亡国了,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从上天那处偷来一般,也不用再意继位的问题了。而且扶苏知道嬴家也不是完全灭绝,还有一个子婴现在也不知道在那处待着。 申生年龄小,就坐到扶苏的御辇上,一同前往的还有他硬拉上来的‘娘亲’秦牧。 秦牧翘起一只腿,单手撑在膝上,平静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试图跟申生讲理,说:「我贵为将军,应在外引领军队前进,而非坐在御辇上指挥,这并不合常理。」 「可是我们一家三口嘛,如果母后可以一起来就好了,我们一家四口就是家庭旅行!」申生还是念念不忘扶苏跟他说过的故事,从那时开始他就很羡慕故事中的主角能够一家人一起生活,还能一起去旅行,虽然最近的结局都满凄惨的,但是至少有过快乐! 甚麽一家四口?!秦牧扶着额头,他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练军练得太累了,跟一个小孩在说甚麽道理。况且扶苏和申生正是‘不可理喻’这四个词的最佳代表人物。 扶苏躺平在御辇上,不正经地说:「可不是嘛,一家四口嘿嘿……」他脑中的一家四口的概念又跟申生的不同。在他看来秦牧是他爹,申生是他儿子,加上妻子四人不就是三代同堂的一家四口麽? 秦牧斜视着扶苏,他这副形象要是传了出去,真是整个大秦都不用要脸子了。只是他说了扶苏两年,都没有改掉他这样坏习惯。即使在外面装得再像,骨子内的流氓感还是改不掉。 待了一会儿,秦牧不耐烦了。 「行了?我先出去领军。」秦牧淡淡地自圆其说後,便纵身往外一跳,快得连申生也来不及拉住他,他便走了。 「父皇!」申生有点不高兴,扁着嘴说:「娘不配合。」 「算了吧,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你娘回头把你揍了我管不着啊。」扶苏懒洋洋的样子,随手把申生的头发揉乱:「这麽大个再装可爱就显得蠢了,知道麽?」害他被秦牧瞪了好几眼,出征还‘彻夜长谈’了申生的教育问题。 「……」申生觉得自己无端被爹和‘娘’嫌弃了。 * 行军的过程其实很无聊的,不过有了申生,扶苏的时间就好打发多了,没这麽无聊。 即使在外申生的课程依然不能断,正常应该是有太博随行教导学习。不过申生坚持他的父皇是很穷的,没办法带同太博一起,加上扶苏也不希望有人在耳边整天念着自己不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甚麽的,就毅然肩负起申生的教育责任,把太博闲置在京中了。 这一天扶苏正在拿着书教申生念书:「嗯……五蠹就是说……」 「陛下!」在外面突然传来通报的声音,听上去颇为着急。 「嗯?」扶苏从半躺的姿势改为靠着软垫坐起来,但脸色不改,依然是懒洋洋,半眠半醒之间的感觉。 「前方的桥梁因为大雨冲积的关系倒塌了,秦将军望能改行水道,一举挥军直下南郡,与韩将军的军队会合,不知陛下意下如何?还望陛下下旨。」禀报的士兵恭敬地站在帐外拱手,扶苏看出去只能见到隐约的一个身影。 「一切依秦将军所言进行,走水路也无不可。」扶苏说。 「是!」士兵得到指令,便立即赶回队首向秦牧禀报。 申生在一旁跟着学扶苏的说话口气,他觉得父皇真的很棒,身体完全是懒洋洋的样子,但声音却是极有威严,光听声音恐怕会误以为父皇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下命令,谁不知道扶苏是靠在软垫上,鞋子都脱掉了,双腿成大型的摊开,没一个正形。 他暗自认为父皇这种表里不一的表现方式实在太强了,他以後一定会多加学习。 ──如果秦牧知道他的孙儿已经彻底被扶苏带歪,恐怕会气得变了脸色。 * 走陆路慢,但走水路相对就快多了,顺流而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到达南郡,只是士兵不熟水性,脸色看上去并不太好看,更有不少因此而病倒,对於行军打仗是极为不利的。 在现代坐惯了船只,所以扶苏并没有觉得晕船。到达当地後,扶苏精神爽利地走出船仓,但跟在他身旁的申生却有点精神不振,趴在扶苏的肩上看着很可怜的。 因为申生第一次坐船时,秦牧是用特制的船只赶回咸阳,而现在急忙的准备足够数量的船只,所以便坐普通的﹑很颠的大船,在稳定度上自然不能保证,苦了申生这个旱鸭子。 「宝贝,精神点,到了。」扶苏难得再次抱起申生,口气放轻了不少地对怀中的申生说。 ──自从被秦牧教训过後,扶苏已经反省过自己太过纵容申生了,养得有点过於娘娘腔了。 申生抱着扶苏的颈子,脸色依然厌厌的,双眼惺忪着,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秦牧原本在整军,也从队首走过来了,担心地问:「怎样?喝了药依然不好?」 「不太好。」扶苏也很担心,但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轻轻抚摸申生的背,把他的气息平顺。 「我们日夜进程,希望在明天能赶到南郡休息。我已经派了人员先行通报,让韩将军来迎接圣驾了。」秦牧把自己之前下的命令都交代了。 「嗯嗯,御辇准备好没有?我和申儿先进去休息。」扶苏说。 「还需要一点时……」秦牧正在回答,突然觉得袖子被轻力地扯了扯,他低下头看着扶苏怀内的申生。 「娘。」申生有点可怜兮兮地叫着。 一刹那间秦牧有点心软,他从申生的脸上彷佛见到了小时候的扶苏,也是这样抓着自己的下摆,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 他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想抱申生,但是在快要触碰到的瞬间,却意识到自己正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方便这样做,便立刻把自己的手收回去了。 扶苏退後了一步,顺手把申生的手收回来,然後打发走秦牧:「秦将军,你先忙你的吧,我带申儿先散散步。」 「谢陛下。」秦牧做了一个拱手,然後走了。 申生的精神萎靡,抱着扶苏的颈子不说话。 半个时辰後,扶苏的御辇才准备好,可以进去休息。 秦牧大军日夜赶程,连晚上亦在荒野之中赶路,没有停歇。 扶苏和申生睡在御辇上,所以感觉还好。倒是秦牧到了南郡後,整个人看上去都脏了不少,不过精神却很不错,身姿依然挺拔。 「秦将军。」韩信对秦牧拱手行礼。 「韩将军不必这样。」秦牧虚托起他的双手,谦逊地说:「你我已是同袍,实在不应行如此大礼。」 「若非秦将军的提携,韩信亦无今天。」韩信十分感激秦牧一手拉拔起自己,不然他还是项羽旗下的小卒而已。 秦牧当然不会跟他解释,如果不是扶苏特地提起他在历史上的战功是赫赫有名,秦牧也不会派人私下联系他投奔自己的阵营。 「韩将军真是客气了。我军日夜赶程,如今已是极为疲惫,聚旧的话倒不如先进城再说?」秦牧礼貌地建议。 「好。」韩信也不多礼,便立即命人让出了位置给秦牧一行人进城。 等到了临时为扶苏准备的公子府後,扶苏才从御辇上走下来。 或许扶苏身旁带着申生,看上去年龄又小了不少。韩信第一眼便觉得扶苏不像传言中那样有能,反而像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儿,说实话韩信挺瞧不起这种文弱书生的。只是韩信已非昔日冲动的小子,他低下头掩饰了自己眼中的不屑。 而扶苏看韩信的第一眼,脑子中突然闪过一句话──好瘦的一个人啊。 94深夜君臣交谈 韩信看上去并不是非常壮健的人,站在秦牧身边,活生生地被压低了一头。如果说秦牧是一座大山,往那处一站便能压住整个场面,韩信便是山间的涧水,看上去弱弱小小的,却依然坚持不懈地细水长流,让人觉得很有存在感。 ──所以韩信评扶苏瘦小,其实是没有资格的。 「唔,韩将军,闻名不如见面,实在威武非凡。」扶苏用诚恳的态度说。 「托陛下鸿福。」韩信低着头,依然维持拱手的姿势。 扶苏忽然想到韩信并不知道他的习惯,连忙说:「先请起先请起,不必如此多礼了。」在皇宫内,熟悉他的人已经习惯行完礼後便自顾自先起来,不然等扶苏发现恐怕要行很长时间的礼。 韩信乾净俐落地行完礼,然後站到一旁。 「陛下请先行休息。」秦牧淡淡地引着扶苏走进府内。 扶苏与申生入到府内先行休整,洗涤等等的。 此时已接近傍晚,扶苏与秦牧用过晚饭後,便和秦牧一同就寝。 躺在床上,扶苏忽然觉得有点不习惯。因为很久没有跟秦牧睡在一起,感觉怪陌生的。 秦牧睡在床上,已经是半合眼的状态,快要睡着了。突然扶苏推了他一下,把他闹醒了。 「怎麽了?」秦牧垂下眼睛,强撑起因浓厚的睡意来袭而显得无精神的双眼。 「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在车内待久了,扶苏毫无睡意。 「……」秦牧再次反省自己对扶苏是不是真是太过纵容了?让扶苏对他开始失去了当初恭敬之心,要是在一年前,扶苏万万不敢在自己疲惫时这样打扰他的。 「睡不着就出去,别阻碍我的睡眠。」秦牧的口气平淡,但扶苏却能从中听到一丝火药味。 扶苏知道他爹已经不耐烦了,连忙起来穿了外套,然後有点委屈地穿着自己带来的拖鞋,直接往外走。他内心觉得他爹对他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只是睡不着找他聊天,就直接被赶走了。 他磨牙,暗啐了一口:「有甚麽了不起的,我找申儿玩去。」 想不到秦牧的耳朵却灵得很,他掀起眼皮,只回了一句:「人都睡了,吵醒了自己哄回去。」 「……」扶苏憋着一口气,甩袖而去。 初秋的温度显然比夏天时来得凉快多了,扶苏穿着单衣披着外套走进花园中时,就觉得身上有点凉。 花园内已经有一人坐着独自品尝美酒佳肴,扶苏停住脚步,犹豫应不应该走过去打扰韩信。 「来者是客,偷偷摸摸在那处并非君子所为。」韩信淡淡地喝了一口酒,忽然出声。他明显误会了扶苏是来行不轨之事,口气极为严肃,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间转过头,一看到扶苏立即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立刻站起来,态度转为谦卑地拱手,道:「陛下。」 「嗯,韩将军好兴致,深夜难眠在此喝闷酒啊。」扶苏背着手走过去,脸上带着微笑,好久不见的温文尔雅又拿出来唬人了。 ──在陌生人面前扶苏绝对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只有和他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人骨子里完全是个流氓。 「思陛下在府内寄宿,属下的内心便极为激动,不能成眠。」韩信捧了扶苏一句。 「行了,这些话不用说了,你我也知道不过是客套,我这人不喜欢虚的,要是你听过我的风评,也知道大概是怎麽一回事了。」扶苏不客气地坐下来,招呼着韩信说:「坐啊,老站着没意思。」 韩信垂下眼睛,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後给扶苏倒了一杯酒,歉意地说:「劣酒次菜,望陛下包涵。」 扶苏夹了一筷子的菜,赞道:「这弄得不错,是厨房弄的?」 「韩信手艺不精,望陛下原谅。」韩信自谦地说。 「你还会做菜?真了不起,牧就不会了。」扶苏随口感叹了一句。 韩信心中一个咯噔,连忙把话题带开:「陛下若然喜欢,信再去弄多几道,今日君臣你我把酒畅谈罢。」 「好!」扶苏也觉得下酒菜略为少了一点。 韩信点点头,便随意在花园剪了一些春韭,再去厨房多煮了几道菜,半个时辰便拿着新炊的酒菜来到花园,手上还提着一壶新酒。 两人客气了一番,再重新坐下来。 良久以後,韩信与扶苏只是默默喝着酒,不知从那处开始话题。 最後还是韩信先开了一个头,这也是搁在他心中许久的一个疑问:「陛下,有一事属下不知道应不应该问……」 「问吧。」韩信都这样说了,扶苏能说不吗? 「不知今次陛下亲征,是否对信的能力有所质疑?或者……是信攻城的速度过慢,令陛下不悦?故而亲征以警信之言行?」韩信疑惑地问。照道理扶苏不应该这时候亲征,一来战争没到白热化的地步﹑需要扶苏前来鼓励士气,二来战场向来危险,扶苏简直就以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 「呃……」扶苏摸摸鼻子,有点装不下去了,毕竟他亲的征的理由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如果我说,我在皇宫内待闷了,所以跑出来……你信麽?」扶苏不抱希望地问,这种理由也只有秦牧会相信了,恐怕连他的大臣也只会觉得他打仗打上瘾了,才来亲征的。 韩信显然不信,他内心冷笑着,对扶苏的表现很为不屑。他自有一套的判断,基本上他认为扶苏就是不放心军权旁落,故带着秦牧特来督促他与李由的。这样的猜忌让韩信很愤怒,他自觉自己被看轻了,更有一种不被尊重之感,若非秦牧乃一手提携他出来的恩师,他恐怕就想拂袖而去,请辞掉将军之职。 扶苏耸肩,无奈地说:「不信也罢,反正战事上的事你和秦牧他们去说就好了,不用禀报於我。禀报完我也不见得懂,我就只会死记硬背兵书上的东西而已,说起实践还是不够你们来,所以你们做你的,我在一旁负责打酱油。」 「信并无此言。」韩信淡淡地说。他内心是怎麽想的不重要,他自然不会找死地和扶苏说。 「我知道我在外界是怎样的传言。大抵离不开两种,要麽就是明君﹑温文,因为我至今还没有滥杀任何人吧,要麽就是荒唐﹑不经事,亡国之君等等的……就看你是怎样看我咯。」扶苏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顺手帮韩信添满了。 扶苏率性之行显然令韩信有些错愕,他连忙道:「陛下言重,这些只是妒嫉陛下的人传出来的流言,信并不会相信的。」 「这也没甚麽不好,活得潇洒才是真理。」扶苏举杯,感叹道:「人生在世不过匆匆的一世,说不定一个意外就挂了。」就像他穿越前。 「还不如活得开心,至少去到阴间才无憾。」扶苏认真地对韩信说。 韩信把这句话在心中转了几弯,不禁触目惊心,暗自道:「难道扶苏已经容不下我,想把我杀掉?否则怎会提到阴间之事?」 扶苏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被这样猜忌,他发表完自己的人生哲学後便沉默了,不再说话。 韩信亦静了下来,只是心中难免有所猜测,脸色也带了点这样的意思出来。 「你们在聊天啊?」秦牧信步走进来,最终还是放不下扶苏,出来找小孩了。 「秦将军。」韩信站起来拱手。 「牧!」扶苏的称呼就较为亲昵多了。 「嗯,陛下,韩将军。」秦牧撩开下摆坐下,眉目间虽然有点疲惫,但比起刚到时精神多了。 「我与陛下闲话家常,秦将军要不要加入?」韩信邀请道。 「你们聊你的,我就这样坐着歇歇就好了。」秦牧拒绝,他现在的精神实在不宜说太多话。 扶苏看着秦牧难受,亦是心疼的。他站起来说:「夜已深,不如我们就寝吧?」 「属下亦深有同感。」韩信欣然同意,他和扶苏并没甚麽可以说的,再坐下去不过尴尬。 「两人不必因为我来到而觉得不自在,要不秦某人先行离开好了。」秦牧淡淡地说完後,便站起来。 「没有啦,因为喝了点酒,我也觉得困了。」扶苏对秦牧的态度就随意多了,行动间还有点些许暧昧。 韩信看得一呆,内心略为安定,他认为秦牧是君子,若是扶苏如此宠信他,那自己的生命亦暂时无碍了,只是亦需为自己多加谋算,尤其扶苏看上去如此地不靠谱。 三人推让了半天,秦牧最终和韩信他们多饮了几杯酒後才告辞。 扶苏先行离开,秦牧则随後。韩信招来下人收拾好一桌狼藉,看着秦牧和扶苏离开的方向,忽然觉得怪怪的。 ──为甚麽陛下跟秦将军回房的路途如此一致? 95沛吴两位将军 第二天,秦牧习惯性地在天刚亮时便起床了,当他穿戴好去了校场,刚好碰到同样来锻链自己的韩信。两人一见面,脸上都有着几分的诧异。 「秦将军。」韩信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神色诡异地拱手与秦牧打招呼。 「韩将军。」秦牧抱拳回应。 「不知秦将军昨夜休息得可好?」韩信问道。他误以为经过一夜,秦牧应该起不了来才对,怎麽好像……身体挺好的? 「承蒙韩将军惦记,牧昨晚一夜香甜,并无任何不适。韩将军何出此言?」秦牧疑惑地反问。 「无事无事。」韩信随意搪塞着,转身拿起一旁的长戈,向秦牧邀战:「今日兄弟你我来一较高低,不知秦兄意下如何?」 「好!」秦牧豪气的大喝一声,抽出另一把长戈,摆了一个姿势。 两人互相切磋了一个多时辰,淋漓尽致,挥汗如雨,浑身有说不出的爽劲。他们喘着气对视,用力的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快感。 此时扶苏才施施然地起床,在湘儿的服侍下梳洗完毕。 他做了一套广体操,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与此同时秦牧亦归来,脸上隐隐地带着笑。 「牧你看上去很高兴噢……」扶苏伸了一记懒腰。 秦牧看着扶苏,不禁摇头道:「你如此倦怠,早晚功夫得生疏,到急用时便不能发挥到极致。从明天开始,每天与我一同出去锻链一番,你不是一直想要翻身麽?」 扶苏摇头:「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多睡一会儿。翻身甚麽的……难道我练练就能扁得过你?算了吧,我找找机会下药也挺好的。」 直接在当事人面前说要对他下药,当今天下也恐怕只有扶苏一人会如此了。 秦牧抽了抽嘴角,抱臂傲立,道:「我倒想看你怎样下药,说出这种话是皮在痒了吧?不管如何你再这样下去,只会让其他人看不起你而已。若是还当我是爹,明日开始便与我一同做早操!」秦朝是个尚武的国家,历代的国君还没有出现过重量级的胖子,扶苏长此下去,恐怕能成为第一人。 秦牧都说到这份上,那有扶苏拒绝的道理?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最後还不忙耍嘴皮说:「等我练出息了,你就完蛋了。」 「行,等你。」秦牧一口答应。 卧槽,这是瞧不起他是吧?扶苏憋了一口气,狠狠地踹了秦牧一脚,然後气冲冲地往侧厅走过去。 秦牧避过扶苏的那一脚,一脸莫名地站在原地──怎麽又生气了? 用过早膳後,昨日因为夜已深而没有登门造访的沛国与吴国两位将军,亦同时上门求见了。 扶苏穿着沉实的帝服,一脸威严地跪住在主位之上。 「秦国君。」两位将军同时拱手称道,但明显平日不常做,因此显得有点不整齐而且动作僵硬,不够顺畅。 「嗯,免礼,起来吧。」扶苏挥袖。 两个将军自报家门,较为高大壮健的一位站出来,一脸戾气地大声说道:「我乃沛国国君特派过来协助秦国抗楚的将军,敝姓杨,单名一个虎。」这把自己国家抬高到比秦国更为高的位置,彷佛是秦国是小弟,求助於沛国协助一般,让在场的两位秦国将军──秦牧和韩信都皱起眉头,颇为不爽。 「我姓钱,名安康。」另一个倒是较为沉稳,也不多废话,就这麽简单地说了一句,这反倒让扶苏多看了他几眼。 湘儿站在扶苏身後有点不喜地皱起眉头,只觉得眼前两人都是粗鄙汉子,丝毫教养都没有,在扶苏面前谁能自称‘我’? 这点扶苏倒没计较,他嗯了一声,客套地说:「杨将军﹑钱将军,昔日扶苏早己耳闻两位英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沛国﹑吴国真是人才济济啊。」 客套的说话捧得两位将军都心有所喜,只是钱安康较为克制,杨虎立即高兴起来,他自觉十分有脸,自傲地仰起下巴,大言不惭地说:「我国国君自是独具慧眼,不是我吹的。自我小时便有高人一眼看出我身俱不凡,往日後必成大器。今日果真是我成就一番功业之时!」 扶苏不以为意,那些算命方士的自然是拼命地说顾主多好。若是这世界所有的命都是固定的,他也不会从千年之後穿越过来,直接改变了秦朝的命途了。 不过扶苏很会装,他立即做出一脸惊讶,击掌诧异道:「此乃神人也,不知现身在何方?」 扶苏老爸秦始皇曾经是迷信方士术数的,因此杨虎误以为扶苏也好此道。他立即高兴地说:「自是在我家乡求占问道,若是陛下需要,我可以代为介绍。」他完全没有想到两国虽然暂时是同盟,但天下只有一个,终有一日会打起来的,便勇於向扶苏推荐了。 扶苏遗憾地摇摇头:「可惜现在正值战事危急之时,这种事还是先搁置一旁吧。」 杨虎才想到自己是将军,只能退後一步,点点头直说:「好好,战事过去後我们再谈这个。」原本由他的裨将教导的礼仪,已经被他一段话便忘得乾净。 钱安康从头到尾站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 扶苏转向他,问道:「钱将军,代我向你国国君问好。」 「陛下言重了。」钱安康有点局促,似乎没有遇上这样的情况,显得有点鸡手鸭脚,不知所惜。 扶苏和两人闲聊了几句,便把人打发走了。反正对方目的也只是想来一探虚实,顺便遵行礼仪,倒不必谈太多。 待两个将军走了以後,秦牧才开口道:「看来两国派出之人,并不是甚麽人物。」 韩信淡淡地说:「他们两国哪会真心帮我们对抗楚国,巴不得我们一鼓脑冲去和楚国打个两败俱伤,然後好坐收渔人之利。」 「妄想。」秦牧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两个小国,也敢与大秦对抗。」 「倒是秦将军今次听说有带了新训练的士兵前来,不知信可否一看究竟?」韩信对於新兵种很是好奇,听说是扶苏弄出来的新武器──对於这点他抱有一定的疑问。 「此时士兵尚未休整,待明日过後,定必让韩将军监看牧所带出来的新兵。」秦牧点头,答应了。 「秦将军慷慨之义,信铭记在心。」韩信诚恳地说。因为他提出的要求实在冒犯,而秦牧愿意答应也是他的大度之处,所以韩信很感激。 「听说新武器是由陛下率领的机关院所完成,陛下之能实在前无古人焉。」韩信亦捧了扶苏一句。 秦牧不禁感叹地插话:「苏……陛下的确才思敏捷,实不相暪,陛下尚研发出一物足以抵挡万夫之军,可谓惊人。」 韩信假装没有听到秦牧说漏口的人名,侧了头好奇地问:「哦?我能否一见究竟?」 「此恐怕不能让韩将军亲眼所目,事关此物一用,声势浩大,必然打草惊蛇。到时对抗楚军之际,对方有所防范便为不妙,若是无缘用上,在京师之时牧定必让韩将军一探究竟。」 「神物焉,陛下之能盖世。」韩信又赞了一句。 扶苏听得起了鸡皮疙瘩,连忙说:「行了行了,没有外人在就不必这样捧来捧去,不麻烦麽……呃,我说,这样会令我太过自大,不好。」在中途因为言语太过粗鄙而被秦牧瞪了一眼。 「陛下谦虚了。」韩信拱手。 「好了,我们就不要在这处互相赞来赞去了。」扶苏站起来,直接踏下台阶,拍拍韩信的肩:「下午我们一起去巡视军营?」 韩信垂下眼睛,心中暗想:果然来了。 他恭敬地再次拱手,道:「一切依陛下所言。」 「陛下,你下午不是有奏章需要处理吗?」秦牧在一旁淡然地提醒,扶苏在路上一个多月没有处理政事,所有东西都急送到南郡,待扶苏一到达便可即时处理。 「……我忘了。」扶苏有些沮丧,在路上闲了一个多月,最终还是需要处理那数之不尽的公务,他非常不乐意。 「一国之君应当勤政爱民,才是大秦之福。」秦牧口气平淡,但却给了韩信一个错觉──就是秦牧正在教训自己的孩子。 韩信甩甩头,努力把这可怕的幻想抛开。秦牧怎麽可能是陛下的父亲呢?这想像太可怕了。 「那你们加油练兵……我去处理公务了……啧。」扶苏略为不爽,一想到闷在房间内对着那堆文言文的奏章,他宁可和秦牧在户外看士兵演练。 「陛下请慢行。」韩信与秦牧一同行礼。 扶苏与湘儿一同前行,回自己的书房处理公务去了。而秦牧和韩信则转身往外走,回军营处理自己的要务。 96一家人做早操 早晨,秦牧一早便醒了,扶苏还在抱着被子赖床,被秦牧一下子揪了出来,拎了去洗漱。 而申生亦早在门口虎视眈眈,扶苏和秦牧一走出来就嗷嗷叫的扑了过去,直接抱住扶苏的大腿不让他离开。 「父皇父皇,你不能抛下我啦!」因为扶苏换的是短褐的武装,所以申生要踮起脚才能扯到扶苏的下摆,整个人看上去很痛苦。 「你这麽早醒来干嘛?」扶苏的反应很直接,见到他勾不住了便直接把申生抱起来,逗着他说。 申生有点受伤和委屈地说:「……我一直都这麽早起床的,父皇。」他小小的心灵中有被误解的忧伤,他以为扶苏觉得他每天都很懒,没有准时起床温习功课和上课。 「……」扶苏一刹那间觉得自己居然比一个小孩还不如,因为平日这个时辰除非要早朝,否则他是不会这麽早起床的…… 秦牧瞥了他一眼,眼中大意是说也只有扶苏一人会赖床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了,即使普通百姓也早早上来准备自己的要事。 在早起的问题上,扶苏只是自讨没趣。他摸了摸鼻子,只好转移了话题,道:「那宝贝今天要跟我一起去武场?」 「是啊,我要跟父皇一起去!」申生掷地有声地说,手上紧紧地扯着扶苏的衣服。 扶苏看了秦牧一眼,秦牧无声地点头,他才转过头对申生说:「那好吧,要乖乖哦。」 「我很乖的!」申生抗议道,他一直都很乖,连太博也称赞他规矩有道﹑自律有加。 於是嬴氏一家三口便这样愉快地去晨运了。 经过申生的耽误,秦牧和扶苏比韩信晚到。 当韩信看到扶苏抱着申生,与秦牧走在一起时,下巴都掉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家三口的气氛是怎麽一回事? 「韩将军早啊。」扶苏含笑对韩信打招呼,背着手显得气定神闲,一点没有出门时的撒赖模样。 「陛下﹑小公子日安。」韩信行了一个礼,然後对秦牧点点头,道:「秦将军。」 「韩将军。」秦牧亦淡定地站在扶苏身旁,任由韩信几番侧目依然不动如山──他觉得与扶苏的关系也没甚麽好对人隐瞒的,加上一早武场的士兵也没有几个,所以他不介意光明正大地与扶苏走在一起。 扶苏把申生放下地,申生立即装作乖巧地打招呼:「韩叔叔好!」 「小公子好。」韩信不得又再重新打一次招呼。 「申儿吵着也要来一起做早操……锻链,所以就带他一起来了。」扶苏解释道。 「小公子小小年纪能如此坚忍,实在是大将之才,日後必成大器。」韩信捧了扶苏一句。 孩子的父亲听着觉得好愧疚,因为他比申生还要晚起床…… 「我日後要保护父皇,保卫国家,还要赚很多很多的钱!」申生朗声地叫着,比着小拳头很坚定的模样。 前两个还正常,最後那个怎麽听着怪怪的……韩信微不可见地隐隐的觉得额头有点痛,果然怪人养的小孩都……比较奇怪吗? 虽然才接触不久,但韩信却开始有点了解扶苏的个性。 「我们开始吧。」秦牧先抽出一把长戈,顺势挥动了几下,站在沙地上英姿飒飒,微风吹起他的衣角,看着有几分在沙场上征战的肃杀。 扶苏虽然很久没有锻链了,但同样抽出一把长戈挥动了几下,有模有样的。申生也拿出他的私家小木刀,然後在空地上学着扶苏那样挥了几下,场景很逗趣。 韩信一刹那间觉得他是多余的…… 扶苏久经未锻链,动作上难免生疏,秦牧看着他练武,不禁在一旁指点起来。申生也很识相不去打扰他的‘父母’,抓着韩信就撒娇要他教自己独门的秘技,让从来没有跟小孩相处过的韩信有点手忙脚乱,一边小心地不要伤到申生,另一方面又要思索如何教导申生。 「这处要再抬高一点,不然你的肩膀会受伤的。」秦牧忍不住环着扶苏,把他的长戈往上托高一点:「之前教你的都忘光了,以後要加多练习。」 扶苏趁着韩信不注意,手往下滑,握住秦牧的手:「那你要多陪我。」 秦牧平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生气,只是抽回手,许诺:「可以。」 扶苏嘿嘿的笑了起来,显得有点猥琐。 其实耳朵很灵的韩信大声地咳了一声,板着脸退後了一步,恭敬弯着腰,扶着申生说:「小公子,这个角度刺出去的话,就差不多能造成一击即杀了。」 「哦哦……」申生似模似样的往前刺了几下,然後赞道:「韩叔叔的武功好好啊!」 「承蒙小公子礼让了。」韩信谦逊地说。 「你说话老是文皱皱的,很奇怪啊。为甚麽你不像秦叔叔一样?」申生好奇地抱着小木剑,仰起头问韩信。 甚麽叫很奇怪?他用恭敬的话语和小公子说话非常正常吧?秦……秦将军那种才叫亲昵得过分!韩信心中微微生起了一种不被谅解的心酸感。 「我们做好朋友,不要这样说话好麽?」申生努力伸出手指:「打小勾勾,你要努力教我武功,要陪我逛街街。」 甚麽叫强逼中奖,这就叫强逼中奖!韩信愣住了,一下子的手就被申生拉下来,然後尾指被勾住了,强逼的跟申生打了一个勾。 ──通常申生对一个人这样热情,都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时才会如此表现,除了扶苏和秦牧。 韩信的脸颊抽动,忍不住建议说:「小公子,对其他人可不能这样,有失公子的风范。」他无法想像申生对其他人也是这样热情,只怕礼教纲法会崩坏焉。 「我才不会啦。」申生抱着木剑,纯真的睁着大眼说:「我这麽小,大家只会觉得我可爱!」 这是谁教出来的孩子啊?韩信忍不住蹲下来,觉得非常挫败。 他抹了一把脸,正色道:「小公子有何吩咐请尽管说。信定必不会推搪,而小公子也不必如此自降身价与信结交。需知道君臣有别,尊卑有分。」 申生嘟起嘴:「我看你顺眼也不行吗?君臣需有别,但古往今来君主都是孤家寡人,那得多寂寞啊。明君不是应该也有知己相伴麽?如果不是的话一个人很容易就暴戾啊,你看我那皇叔叔就是太过孤独才心理变态了,都是我父皇说的。」 ……这…… 韩信不禁沉思起来,是否扶苏想借小公子的口来告诉自己,他不会因为他的冒犯而心生杀意?或者是他想借此……对他行不轨之事? 韩信觉得自从见到秦牧和扶苏一起出现後,他的幻想能力增强了许多,此时他被自己的想像吓到打了一记冷战。 申生尚不知道自己的说话造成了韩信的压力,他看着韩信的脸色很难看,不禁拍了拍韩信的肩,老气横秋地说:「韩叔叔你要保皇身体啊,不然老了後就会骨头痛痛。」这些说话都是他平日跟在扶苏身边学回来的,虽然他不太理解是甚麽意思,但申生觉得不时说出来的效果很……炫酷! 韩信对申生的教育已经不抱希望了,或者说他对大秦的未来感觉忧虑。他忧心忡忡地看着申生,问了一句:「小公子平日读书识字都是由陛下亲自教授吗?」 「不是,有太博。」申生嘟起嘴:「可是我想跟父皇在一起,父皇都不怎麽带我。」 韩信心想:还好。 他略略定了定神,眼角看到身後的一对狗男……不,身後的扶苏和秦牧已经分别站好,有规有矩地练习起来,便站起来,试图用较为平和的口气说:「小公子,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应该多加练习……嗯,这样你日後才能保护大秦的江山,保护陛下……和多赚钱。」最後一句他几乎是挤着说出来的。 申生显然很中意最後一句,他目光闪闪,很高兴地点头应了一声:「嗯!」 早上的锻链结束後,扶苏含笑地对韩信说:「看来申儿很喜欢韩将军,以後申儿就麻烦韩将军了。」大有把小孩推去让别人当保姆的含意。 韩信面无表情地拱手,说:「这是臣的荣幸」 扶苏先行回府沐浴然後处理公务,秦牧就留下来和韩信去视察新的兵种,让韩信看应该在战术上两人如何配合。 在走的路上,韩信忽然说了一句:「秦将军,我看小公子还是少跟陛下在一起会较为妥当。」 「甚麽?」秦牧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甚麽时候韩信变得这样……鸡婆。 韩信幽幽地看了秦牧一眼,抛下一句话:「混多了人会变怪。」说的是申生,其实也是警告秦牧。 「……」秦牧满头问号。 97扶苏是箭靶? 早晨成了嬴氏一家聚会顺便锻链的机会,韩信见了几次,便无视了扶苏和秦牧的互动,在练武时做到了心如止水的入定状态。但依然被申生缠着,有点手忙脚乱。 秦牧的弩兵与韩信的军队配合着,演练出几个兵阵。当然楚军不时来骚扰,只是韩信和秦牧有默契地一退再退,做出弱不堪挡的表象,吴沛两国的将军见状,纷纷不屑於秦国的弱小,慢慢变成了主力与楚军对战的人员。 渐渐地,他们对着扶苏等人也不怎麽尊重了,言语上甚至有着蔑视的意味,大言不惭地把秦国眨低。扶苏好脾气地忍了,但秦牧他们却不能忍,不时发生肢体上的冲突,渐渐火药味亦浓厚起来。 在九月底,秦牧打算先率领一部分军队在城外的空谷紮驻,准备与韩信里应外合,把楚军引进城里击破,但与吴沛两国的将军又在这件事上发生了争执。两个将军都觉得这战术显不出威风,而且三国的军势颇强,无必要处处顾虑,更扬言若是秦国无能,吴沛两国也会多加关照,让他们可以安然撒退。 秦牧的脸色诡异,韩信只是冷笑了一声,便甩袖而去。於是双方再次谈不拢,也就把问题搁置了。 之後,扶苏亦在侧厅设了私宴招待,韩信负气而入,而秦牧则随後,背着手很淡定。 「欺人太甚,不过是一方小霸,居然视大秦如无物!」韩信用力的拍桌,怒道。与扶苏相处久了,他已经开始回复真我的个性,变得不拘小节,这阵子他就气得忘了行礼,直接坐下,愤愤不平。 「莫气。」秦牧亦坐下来,淡淡地说。 扶苏为他们各自倒了一杯凉茶消消火气,好奇地问:「他们又说了甚麽?」 秦牧把话重复了一次,这下子连扶苏都皱起眉头,不爽地说:「这口气也太大了吧,他们跟楚军对战也不是百战百胜啊,还不是偶尔有几次被打到痛哭流涕,要让你们出去收拾……真是的,当个炮灰也不好好当,这麽嚣张地蹦来跳去,惹人烦厌。」 韩信自动忽略了扶苏话语中令人难以明白的词汇,只回应部分他听得明白的:「确实是过分嚣张,我想我们也不必过於退缩,此时与秦将军两军汇合,加上新战术,必然能大扫四方。况且秦将军手上不是还有秘密武器吗?何不就此与他们决裂,驰骋沙场?」韩信这道气真是憋久了,除了不得意时,他从来没这样憋郁过。 「不急。」秦牧的大姆指磨擦着杯沿,忽然微笑了一下:「让他们得意,也得意不过几天了……」他决意让这两个将军以身葬国,直接用血肉之躯挡住楚军的兵马,好让他的军队可以缓一口气。 「恐怕以他们的表现,一兵败便会逃走,想拿去挡也难啊……」扶苏忧伤地说。 「凡事总有意外……」没有人可以冒犯了他後还能安然无恙,过去不行,现在也不可能。秦牧冷笑了一声,他就是在他们撒退的路上埋伏一两个弩兵,把他们都杀死又怎样? 扶苏默默地往韩信那边移了一步,这样散发着低气压的秦爹看上去好恐怖…… 韩信轻咳了一声,却是有点不太赞同这等小人的行径。他性格正直,有话直说,因此容易被人觉得是嚣张跋扈,容易得罪别人,但这不代表他本性是坏的,反而是过於忠直而不知不觉间常得罪人而不自知。 但他最终没有反驳秦牧的说话,因为那两位将军也把他得罪狠了。 「那他们败了也没关系……?」扶苏左看右看,他两位将军的脸色有点难看啊。 「本来打算清空一城百姓,以城为主要战场,弩兵们在高空中进行射击,而韩将军的兵将穿着特别的衣服以示区别,现在他们先行挡住楚军,兵败後再由他们引楚军而入,也并无不可。」秦牧说,今天的战术本来就是用来唬人,他才不会把真正的目的告诉吴沛两国的将军。 由扶苏改良过後的弩弓因为穿透力强,而且操作方便,因此士兵操作时亦能灵活自由,方便从不同方向攻击,若从高地往下直击,必然能如瓮中捉鳖,如入无人之境。 而最好引他们进城的人选…… 秦牧看向扶苏,真诚地建议:「陛下,此等重任非你不能担任了。」有谁会比扶苏更适合当箭靶,那些人即使知道是陷阱,为了杀扶苏也得冲啊。 「……」扶苏木然地转头看着秦牧,若不是韩信在场,他真想问他爹一句:他真的是他的儿子麽? 韩信亦点头:「若能得陛下相助,必定能事半功倍。」 扶苏扶额,说:「我帮忙倒没关系,但你们要我怎样做?」 「待在城里,等那两个将军离开後跟在後面,他们输了後适时跳出去吸引敌军的注意力。」秦牧简洁有力地说。 扶苏看看韩信又看看秦牧,只能无奈点头,说:「你们高兴就好。」 * 十月时,南方的天气已经转寒,但四处还是能见到绿草青青,只是都有点乾枯的模样,不太精神。申生已经早被送离开了南郡,交由驻守在阳南的章邯将军保护。城内气氛抑压,在路上走动的人也不见有多少笑脸。 在十月中的一个早上,吴沛两国的将军便志得意满地领着他们国家的军队出发,这两个国家的士兵都投给秦国的士兵蔑视的眼神,认为他们这些龟孙子也只配龟缩在城内作补替的存在了。显然因为连续与楚国小战了几场都大获全胜,使到他们有点嚣张起来。他们对於一直在城内不敢出战的秦兵都很看不起。 由於秦牧和韩信都下了命令不许生事,那些秦兵只能吞声忍气,恨恨地看着那群士兵对他们吐口水或是发出嘲笑的声音。这更助长了另外两国的气焰,得寸进尺。 在半个月内,秦牧不慌不忙地把百姓移走,再用士兵伪装百姓,因为沛吴两军紮营的地点是在城外,并没有发现南郡城早已经被清空,剩下的全是士兵伪装而成的百姓。还以为秦牧和韩信真的妥协了,一切都依两国为首,两个的将军自然有了大哥的风范,让秦兵继续‘龟缩’在城内,也不要求他们太多了。但两国之间开始有了暗斗,毕竟老大一职,只有一个能当! 等吴沛两国的士兵们全都得意洋洋地走了後,其他秦国的士兵瞬间精神起来,一直在上面暗地里观察的秦牧从城楼上下来,对裨将说了一句:「开始准备。」 他旗下的士兵不约而同地立即拿出怀中的弩弓,套在手上,再抽出箭筒背上。顿时数千个弩箭手英姿飒飒地立在大街的两旁,随时准备杀戮。这前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已经把所有配置都装备好了。 韩信亦从後方骑着棕色的俊马走过来,他身後便是更为庞大的秦军,而扶苏则在队伍中央骑着马,身周有着无数的人重点式保卫他。他们躲在深山之中,待到吴沛两国的士兵开始离开,才从北门走到南门。 「小心。」秦牧站在地上,抬起手与韩信击掌,神情严肃,稳若泰山的气度使他虽然居在下位,却依然不失气势。 「好兄弟。」韩信紧紧地握着秦牧的手,神情难免兴奋──每一场的战事他的心情都高昂。 等到韩信领着军队往前走,秦牧就站在一旁,等着扶苏过来。 扶苏小心地策马离开了被包围的队伍之中,特意下马来跟秦牧拥抱了一次。 「保护好自己,有事就把他们引至深山再逃,你知道路的。」秦牧已经在深山布置好炸药,以防万一,作好两手准备。正因为他有极大的把握,所以才会让扶苏亲自引兵入瓮,否则他轻易不会让扶苏去冒险,宁可亲身上阵。 「嗯嗯……」扶苏在之前几天已经让秦牧带去熟悉了秦牧特意留下的逃跑路线,闭上眼睛也能想起那条曲折的路。 扶苏蹬了一下马鞍,上了马,意气风发地说喝道:「出发。」顿时因为他停住的队伍开始走动。 那张脸上的张扬,彷佛又回到了秦牧初见扶苏之时那份嚣张。扶苏策马赶上了前面的队伍,只留下一个背影供秦牧目送。 等到整个军队离开後,厚重的城门缓缓地关上,叽哑叽哑的声音沉重地击在每个士兵的心上,使他们更为肃穆。 「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秦牧沉声地吩咐,他的裨将亦同时两脚往前一站,吆喝着各队的队长带领好自己的人员,在指定的位置上待好。 一整个南郡城瞬间便变成了杀戮的堡垒,静等着敌人入计,决一死战。 98单方面的屠杀 艳阳高挂在天空上,十月的天气虽然不算热,但直晃晃的太阳还是晒得底下正在赶路的人冒出一身热汗。 「陛下,就快到七里坡了,要不大军就此停下,先观察一下形势再说?」负责保护扶苏的秦牧的裨将把扶苏拦下,拱手敬道。 扶苏抬起头张望四周,只见四周绿野青青,树影斑驳,不远处小溪潺潺,连着一湖碧绿,光看就让人感到了丝丝的清凉。 「停下,在此处休息。」扶苏高喝了一声,顿时队伍里的传令兵把指兵一声一声地传下去,原本平静的森林开始变得热闹,不少野鸟被惊得高飞。 等到整队都停下来後,扶苏才下了马,小心地滑下小土坡,泼起湖水洗去脸上的汗迹,然後用手袖擦脸,甩了几下手,对身边保护他的人招呼道:「来这处啊,都来清凉清凉,一会儿再上路。」之後他便拉着杂草蹬了几步再次回到小道上。 有了扶苏的命令其他士兵也不拘谨了,纷纷分成了好多队,围着湖水使劲地洗脸,甚至还有夸张地脱下盔甲,把湖水泼到自己身上,整套衣服都湿透了。 扶苏身旁有人为他搧风,坐在树荫,配着阵阵的秋风有说不出的舒爽。 「陛下,可以借你的望远镜一用吗?」秦牧的裨将低声问。 由於机关院还没研究出玻璃,因此制造一个望远镜的功夫实在昂贵又费功夫,统共也就只有最初弄出来的那几把,出发前秦牧让扶苏一定要带上。 「拿去。」扶苏直接从怀中拿出来,然後塞到他的手上。 「谢陛下。」秦牧的裨将弯腰行了一个礼,然後拿着它去到森林的外围视察四周的环境。 身旁的侍卫递给扶苏水囊,低声道:「陛下,喝口水吧,从早上至今你已滴水不沾了。」 扶苏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後抹去嘴边的水迹,把水囊交给侍卫,说:「你去湖边装多点水,准备一会上路。」 「陛下。」秦牧的裨将归来,把望远镜双手交上,恭敬道:「陛下,在五里外,吴沛两国已攻进楚军的军营,等到他们接近崩溃时我们便可以快马加鞭赶上去进行截击。」 「照你意思办吧。」扶苏对打仗的战术等这些东西都不懂,因此把所有权力都往下放。秦牧能让他跟来,必然是他独到之处。 「承蒙陛下圣恩。」秦牧的裨将再次恭敬地拱手。 一行人在林内纳了半天凉,期间秦牧的裨将几次把扶苏的望远镜借去。终於在接近中午的时候,他最後一次还给扶苏後,悄声道:「陛下,可以准备出发了。」 吴沛两国的将军能如此嚣张也不是无道理,他们本身就有一定的实力,若能收起那份自傲说不定能与楚军拼个你死我活,谁嬴谁负也是未知之数。但是因为他们被小胜利冲昏了头脑,使到他们自以为所向无敌,而轻视楚军。 这次楚军虽然不是由项羽带军队出征,但是由他麾下的得力猛将领兵出战,丝毫也不差得去哪。之前的小胜利只是用来麻醉由秦﹑吴﹑沛三国联合的军队,待到他们因为骄傲而出空隙时再一击破城。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韩信不但没有上当,反而设了一个局让他们和吴沛两国先战一场。 扶苏伸了一记懒腰,站起来捶捶自己坐得酸痛的腰骨,朗声道:「准备出发。」 顿时原本闲闲地坐在四周的士兵立即刷一声站了起来,很快便能排列成军。 扶苏轻力一踩,跨上马,马因受力而向前踏了几步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看着士兵已经把装备重新背上身,扶苏朗声道:「出发──」顿时传令兵一声一声地传下去,直到远远的还能听到那声‘出发’。 秦牧的裨将说了一声:「陛下,得罪了。」便策马向前,瞬间把他身边的士兵带离了几步,超过了扶苏的座驾。 队伍变更了,扶苏由原来的领头变成了被重重地保护在中间。 沉重的盔甲压得扶苏不由得直挺背脊,僵坐在马上,怕一不小心就被压垮了,使到在其他人面前威信全无。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扶苏远远用望远镜看到前方已经是一片血海,死屍倒了一地,血腥甚重,而吴沛两个的士兵已经开始不敌,隐隐地程崩溃之姿。 只是令人遗憾地,两个将军依然如此□地坐在马上,看样子只受了轻伤。 扶苏吆喝了一声:「……两位将军,扶苏来助你们一战!」──扶苏实在想不起那两个人叫甚麽名字了,甚至连样子也有点模糊。 从望远镜中可以见到两个人错愕地转了头,似乎有点想不明白为甚麽胆小的秦国会派兵来增援,而且带兵的人还是他们的皇帝! 他们脑中都冒出了一想法──秦国的将军是疯了麽?居然把他们的皇帝放出来打仗?! 楚国的将军亦是一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指挥着士兵空出了一个位置让扶苏可以进入战场。 ──当然,活捉人质甚麽,还是包围着对方比较好。 扶苏顺利地加入战事之中,装出热血的愣头青一名,挥动着剑对己方的两位将军大吼:「两位将军请不必担心,扶苏定必护你们周全!」远看就像一个疯子一般,扶苏为了吸引目光已经放弃自己的形象。 吴沛两位将军也有点搞不清状况,要是说扶苏不真诚吧,但他又带着人马直闯战场,要是说扶苏特意来解救他们吧,带来的人也未免太少了…… 只是这种思绪只在脑中闪过一瞬间,很快他们便调整队伍,与扶苏配合起来。 无论扶苏的目的是甚麽,现在最重要是保留自己的一条小命,杀出重围才是正经。 扶苏虽然带来的人不多,但每个都是秦牧精心训练出来的精兵,加上他们本来就另有目的,打起来自然看上去软弱无能,但实质细数下去,人员却没多少损失,保存了大部分的实力。 虽然扶苏很‘给力’,但吴沛两个将军明显没有半点道义之心,寻了个空位,杀出了重围,然後在外边帮扶苏也杀了不少人後便扬长而去。 扶苏见他们走了,也不恋战,砍掉了几个不长眼跑来他身边的士兵後,策马往狂奔,一副落慌而逃的架势。 明显事有蹊跷,但眼看‘肥肉’逃跑,楚国的两位将军又怎会罢休?他们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便率兵追了上去。 他们心中觉得以秦国的兵力来说是无可能与他们匹敌,一来众所周知秦国刚与匈奴打了一仗,短时间内元气必不能恢复,二来一路以来他们养兵蓄锐,如今放跑了两个吴沛的将军,若是无所收获,远在楚国京师内﹑陷入皇家内战的项羽亦不好向其他虎视眈眈的人交代。 活捉扶苏,将成为项羽的一大功绩,到时再无人敢反对项羽称霸称王了。而且秦国失去一个国君,必然内乱,到时一举灭了秦国,壮大楚国的版图。 扶苏借由秦牧为他制定的路径,几番把楚军甩掉,但很快又被跟上。两军追追赶赶的,最後扶苏佯装慌张的逃进了南郡城。 厚重的城门正急急地关上时,突然被楚国的干戈齐力卡住在其中,不能完全合上。 在楚军强行攻城时,扶苏已由侍卫保护之下匆匆地出城了──秦牧为免他被误伤,让他先行离开南郡城,待到战事平息後才因看变数而作决定。 当楚军攻破了南郡的大门,迎来的不是士兵,而是铺天盖地的弓箭。 只见每间屋的屋顶都有不少弩箭手直接射击,令他们感到惊恐是那些皮盔甲不能保护他们,反而被强劲地弓箭直接穿胸而过。 楚国的两位将军奋力地把箭格开,愤怒地喊:「弓箭手!」 後排的弓箭手抽出弓,想要射杀屋顶上的弩箭手,但往往还没拔出箭便被穿胸而亡。 扣在臂上的弩弓操作简单,本身设计已经有一个特设的卡位,只要把箭扣上去往後一拉,再板下机关,用力的射出去便可以了,箭有多少就能射出多少,手完全不会疲惫。不像传统的弓箭需要搭箭,再拉弓,往往费了不少力气才能射出一箭。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知何时城门前已经埋下火药,有人踏出一步时,炸药立即被弓发,发出爆炸的声音,如雷似鼓的,令到不少人心中胆怯起来,误以为天神发怒,士气变得溃散。 直到午夜时,十几万的士兵全被屠杀一空,而城门口也被炸得不像样了,有不少秦兵因为误踩而同时被炸死,可以说伤亡也是有很多,但不算严重。 秦牧一身已被汗水所湿透,他疲惫地抹去额上的汗水。 韩信从城门外走进来,不禁赞道:「秦将军,此乃神物也!」 秦牧勉强地勾起一个微笑。 99大战後的收拾 遍地的尸体,活的人坐在墙角拿着自己的长戈或弓箭,仰望一轮明月,喘着粗气,累到无法再次站起来。在打时因为情绪被激发到一个极点,力气全用光,到完了後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一些尚能撑住自己的人帮忙收拾一街的死屍,他们拖着屍体往城外的郊野处赶,一路留下暗红色的血迹。 等到累积到一定的数量时,堆着柴枝,有人放了一把火,顿时火光红红,夜空被照得发亮。 秦牧站在城楼上,遥看远处的亮光,一脸沉默。 韩信此时处理好其他事後,也登上了城楼。他拍了一下秦牧的肩,叫了他一声:「秦将军。」 「韩将军。」秦牧转了身,淡淡地说。 「明日我们及早起程,应该可以再下一城。」韩信自信满满,此时一挫楚军的锐气,想此能趁胜追击,再与秦牧一起创下佳绩。 秦牧往前走了几步,背着手,忽然叹了一口气:「陛下出来已久,应该早日回宫处理政务。」 秦牧永远不会忘记扶苏策马奔腾﹑看到扶苏身後的追兵时,他的心脏真是漏跳了一拍,连下命令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虽然无数次告诉自己所有安排都极为妥当,而他决定的方法也是最为上乘,但真正看到时,秦牧忽然明白了人心是无法被计算的,他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他现在只希望能把扶苏安全带回去,待在自己最为安心的地方,再不希望扶苏在战场拼杀了。 ──他的孩儿只需要好好地享受他为他打下来的胜果就可以了。 韩信沉默,他明白秦牧的意思,却无法赞同秦牧的想法。 在他看来能在战场杀戮的才是真正的英雄皇帝,说真的一路相处下来,也只有今天的扶苏让他较为改观,一改以往的无能,真正像一个号令整个朝野的皇帝。 只是他明白一个男人总会想保护自己的爱人──那怕他的爱人也是个男人。 「我明白了。」韩信点头:「不知可否与秦将军相借你旗下的弩兵?若然不放心信,也大可由你的裨将指挥,以配合日後的攻击。」扶苏走了,秦牧也不会留下来……韩信早就有这个觉悟了。 「带出来本来就是要打仗,都交到你手上吧,留下几队与我只身和御军回京即可。」秦牧淡然地说,丝毫没有心痛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士兵就这样交到别人的手上。 「谢秦将军。」韩信的表情肃穆起来,他郑重地拱手。秦牧这份气度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即使再高明的将军对自己的兵总是看紧的,毕竟这是他们赖以为生的武器,就这样交出来,对秦牧来说是一个挑战。 「都是为了大秦,为了江山罢。」秦牧松了松袖口的扣子,接着才说:「还有炸药虽然所剩不多,但韩将军亦可以留作最後的武器使用,想必能对你攻城事倍而功半。」 「秦将军……信无耻,抖胆地说一句,以後你就是我的兄弟,要我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韩信表情严肃,今天一战让他充份看到炸药在这时代是多大的杀器,而秦牧就这样把这麽稀少的东西交到他的手中,让韩信内心感动不已。 秦牧怔住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多久没有听过兄弟这个词? 秦牧的心情舒爽了,他拍拍韩信的肩,大喊一声:「好兄弟!」 「好兄弟!」韩信与秦牧的双手紧握,两目对视,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中坚定的神情──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回头我给你介绍我另一个自小玩大的兄弟,莫宁!」秦牧毅然与韩信成了‘忘年之交’。 「好!」原本身为草民的韩信自然没有听过莫宁的大名,他满口答应,心中勾勒出的莫宁应该是与秦牧差不多年龄的男人,以致在真正见到本人时,他整个下巴都掉了。 虽然夜已深,但是整个南郡城内却灯火通明,忙个不停。 终於在天亮时才整理好一地的残屍,把血迹匆匆地用水泼一泼,稀释了一点,但整个城还是显得血迹斑斑,可怖非常。 扶苏亦在天亮时率领一众军队回到了南郡城,离开城外尚有几里的时候,远远便能臭到那飘散的﹑浓厚的血腥味。 那味道绝对不是好嗅的,扶苏皱了皱鼻子,拿了手绢掩鼻。 「陛下,要不我们明天才……」秦牧的裨将上前拱手,想建议扶苏再紮营休息,等到秦牧清理後才进城。 扶苏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放下手绢,平静地说:「入城帮忙。」他内心焦急,深怕他爹有何安危或不妥。从昨天离开开始,他的心绪不宁,总是害怕秦牧有个万一。 「是。」秦牧的裨将退回去了。 扶苏领着为数不少的士兵慢慢前进,到了北门的城下,一个侍卫站出来喊道:「开门,陛下归来了。」 「开门,是陛下!」守在城楼上的士兵连忙喊道。 北门的城门沉沉地打开,迎进扶苏的军队。 从北门进去,其实情景不算恐怖,因为楚军还没来得及逃到这边便被屠杀尽。 所以大街小巷都很正常,只是有点荒凉。 但越往内走,开始有点诡异的肉块残留在屋前或店前,更有大量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扶苏还是觉得心情很沉重。 「帮忙去清理一下。」扶苏淡淡地说。 其他人连忙开始用长戈把泥土翻新,把底下的泥土翻出来,掩埋表面上的血迹。 这样忙碌着时,扶苏便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哀愁,平静令人发抖。 等到一段路被重新整理过﹑勉强可以行走後,扶苏说了一句:「留点人继续弄,其他人跟我走。」双腿一夹,俊马开始踏步。 靠近城南的方向,也是主要战场的地方,四周的场景恐怖,士兵那怕翻出底下三寸厚的泥土也尽是血迹,他们只好再努力挖土,功夫多了好几重。 扶苏下了马,徒跑走在街上,不时踩到破碎又沾满血迹的衣服。 「陛下。」秦牧收到消息後便立即赶来,看到扶苏的身影那一刹那间,他的心才平静下来。 「嗯。」扶苏背着手,表情显得很严肃。收住了他的不正经後,此时的扶苏真的很像一个国家的君王。 「请陛下移驾府中休憩,其他事交由属下来办就可以了。」秦牧以身影挡住了扶苏的目光。他有点心疼扶苏这样的表情,带着一点寂寥又有点空洞的模样,绝对不是他所认识﹑嘻嘻哈哈的扶苏。 扶苏最後看了街道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却脚步一转,往府第的方向走去。 秦牧陪在他身边,一路无话。 「不用陪我了。你忙你的吧,注意休息,我在府里等你回来。」到达後,扶苏转过头对秦牧说。 此时只有他和扶苏两人,秦牧也不用顾忌了。他手一伸,抱住扶苏,轻声道:「不要想太多,收拾这一城的残渣後,我们回京。」 「嗯。」扶苏点点头,脸上依然没有笑容,心情明显不佳。 但扶苏内心在想甚麽,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秦牧有点担心地看了扶苏一眼,最後还是毅然离去执行他的职务。 由於韩信已经把一部分军队带走,只留下李由看守南郡城,因此整理的进度极慢,到了傍晚时才大致地收拾好,烧了艾草,总算不再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味。 秦牧虽然已经两天没有睡觉,身体极为疲倦,但在把工作完成後,他也立即赶回府内,深怕扶苏的心情会影响到他。 他才步入府,便闻到饭菜的香气,但奇怪是当中居然夹杂着一丝焦味。 秦牧皱了皱眉头,暗道:「这个厨子看来要换了。」 他走进侧厅,只见一桌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而扶苏捧着一锅汤走出来,看到秦牧时,他眼前一亮,连忙招呼道:「爹,饿了吧?看我煮的好不好吃?」 秦牧看着桌上带着黑黑的﹑烤焦了边缘的鱼还有菜等等…… 「坐吧,站着干嘛。」扶苏兴致勃勃地把秦牧按下,给他夹了块鱼。 鱼块半生不熟的,还带着血丝…… 秦牧吃下去,觉得虽然没有大厨的水平,但至少不算太过难吃。 他点点头,说:「还行……这一桌都是你做的?」其实看得出,因为那些食物都弄得不是一般的难看。 「嗯!我在现代也会煮几手……就是古代的厨房太难使了。」扶苏心虚地说,事实上他是差点把厨房给烧了才弄出这一桌。 秦牧原来要安慰他的说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挑了半天,把一块卖相还行的鸡块夹给扶苏:「你也吃。」 扶苏忽然有点扭捏起来,吞吞吐吐地说:「爹啊……我有事跟你商量……」 「甚麽事?」秦牧问。 「我们回京前……呢……能不能两个人……嗯……去别处游玩?」扶苏问。 「……」 ──他真是吃饱了撑才担心扶苏会胡思乱想。 100两个人的旅行 这一顿饭秦牧吃得很不是滋味,一部分是因为扶苏做的饭菜实在称不上美味,二来是扶苏在席间摆出一副愤恨的脸孔,让坐在他对面的秦牧食不下噎。 秦牧无奈地放下碗筷:「你何必这样呢?不让你去也无非是准备不足,若是你想出巡,回京後再安排可好?」 「我不要这样大型的,就私底下和你一起旅行。」扶苏皱起眉头:「若是一大群人跟着,又有甚麽意思?」 「安全。」秦牧说。他并不觉得与一众官员随行出巡有甚麽不妥,因为自小他已习惯身边有一定数量的侍卫跟从。 「这样太没趣了。」扶苏摊手:「干甚麽也有外人在身边跟着你不觉得很不自在吗?而且两个人的旅行比较有趣和自由度大一点啊。一群人跟着想看甚麽风景想玩甚麽民间小玩意都不行了。」 「贵为一国之君……」秦牧正想说教。 「一国之君就不能去旅行麽?」扶苏截断了秦牧的话头。 秦牧不悦地皱起眉头,厉声道:「你岂不知你的安全乃是全国上下重中之重,若是有何差池,岂非使秦国无首?」 扶苏耸肩:「最多多带几个侍卫出行好了,若是一大群官员,像你以前一样,出来一次便一串粽子跟在身後张锣打鼓,深怕人不知你是皇帝,惹来仇家自然多。这次我们偷溜出去,谁人也别告诉!」 「……」秦牧沉默,细想下去,扶苏之言也并非不可能。若是找人冒充,大抵也可以与扶苏先到处游历一番再起行回宫。 秦牧对於扶苏的建议有些许心动,他从来未尝试过抛开一切,潇脱地在天地间畅游,此时有扶苏相伴,旅程也许不会无聊。 「真的不行麽?找个人易容成我的模样,回京後称病不就可以吗?江山这麽大,你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有真正地欣赏过吗?你知道你的国土多大﹑人民过着甚麽生活吗?还有各地的风情你统统不知道!」扶苏紧握拳头,呐喊道:「我决定不会像你一样做一个无知的君王,在我有生的一天,我一定要踏遍我的国土,做一个了解人民﹑了解自己国家的好君主!」 ……越说越离谱了。秦牧头痛地按着头,他不知道扶苏又在抽甚麽风,或者是积累己久的压力突然爆发,一时间便想逃避? 「我说了这麽久,你都不觉得感动吗?」扶苏放下拳头,郁闷地说。他想去旅行也不是第一天才有的想法,只是一直找不到时机离开,现在适逢在外,回京後便不能这样自由了,百官一定对他很有意见,极力阻止他出外。 「不觉得。」秦牧淡然地说:「不过你所说的,我会考虑一下。」 「只是考虑?」扶苏怒道:「作为男朋友你实在不合格,我给你操了这麽久就这答案?」 「男朋友是何义?」秦牧疑道:「这跟我……嗯,你的有甚麽关系?」那个字秦牧一时间觉得难以启齿。 「我们现在的关系就是男朋友!也是狗男男的关系,搞基,懂麽?」扶苏说得极为粗鄙。 秦牧嘴角一抽,额头又开始抽痛起来:「你的说话能留一点口德吗?你这样说话难怪别人觉得你粗野﹑毫无贵气。」 「我管他咧,有本事就指着我鼻子骂,说不定我还会考虑改一下风格。他们在背後有少说过我麽?不是说我不育甚麽的,就是说我荒淫无道──我连後宫都没有去,怎麽荒淫无道了?」扶苏撇嘴:「这点你就不如我了,天下众嘴悠悠,能堵得多少个?做我本份就是了,堵来堵去,只会越传越多。」 「你留给子孙便是一世臭名。」秦牧劝道:「多爱惜自己的羽毛,这样才能留芳百世。」 「你干的好事够多了,在未来也不见得名声有多好呐。」扶苏翻了一个白眼。在现代说起暴君,秦始皇绝对是榜上有名的。 秦牧被呛了,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比起扶苏的名声,他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算了,不说这个。你到底陪不陪我遛走啊?不陪我,我就自己去了。」扶苏想了想,自己去也没甚麽差别,说不定玩乐的时间还能久一点。 「你敢?」秦牧怒道。 「我敢。」扶苏答。他是皇帝,有他不敢的事麽? 「……」秦牧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我陪你去就是,你别独自一人。」不然他真怕扶苏又干出甚麽出人意料的事……例如游玩着游玩着,游玩到去楚国……这种事扶苏绝对干得出。 扶苏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豪迈地站起来,伸脚跨过椅子,一边拍秦牧的肩,说:「那就这样说定了。做了一天饭菜我也累了,这些碗筷就交给你收拾,我先去洗澡。」 「……」浑身无不是污垢的秦牧木然地坐着。 秦牧再一次反省,他真的太纵容扶苏了。 * 到了十月底,天气开始转凉。 南郡城的百姓也陆陆续续地搬回自己的家园,秦牧找了法师来做了一场大型的法事来安抚百姓後,便开始领军护送扶苏上路。 由於河水开始稀少,为免搁浅,秦牧决定只走陆路,这样回京的时间便更拖得为长久了。 秦牧答应了扶苏的事,势必会实行的。 当军队走了几天後,找了机会,秦牧便让身边的近卫乔装打扮成扶苏的模样,留下湘儿方便在必要时伪饰一番。之後秦牧和扶苏找了一个机会,拿着包袱悄然离开了军队。 在古时,皇帝不是普通士兵常常可以见到的。也只有扶苏这样不拘小节的人才会天天在外待着,正常应该是在御辇中渡过一天。 因此即使多日不见皇帝行走,亦不足为怪矣。这也是为甚麽当初赵高能隐瞒秦始皇的死,直到回皇宫後发丧的原因。一来是嬴政本来不常在外走动,二来是有李斯的帮忙。 所以秦牧找了一个人代替扶苏回京,实在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加上湘儿在旁扶持,也不怕穿崩了。 ──谁不知道宫女湘儿是扶苏身边最为宠信的人? 扶苏策马走了半天,才伸了一个懒腰,舒服地叫了一声:「终於出来了!」 秦牧随後跟上,而他身後带着的三个侍卫全是他最为得力的心腹。 「如你的意了,接下来你可要听从我的安排。」秦牧说。 扶苏斜视他,不屑地说:「你确定你搞得懂怎样买东西?衣食住行你那一样行啊?还不是靠别人服侍!」 「你可忘了我之前亦在民间流落过一段日子?比起这些,显然你更为不懂……或者你只会你那时代的用法?你可曾分得出不同银的重量和价值?」秦牧淡淡地说,把扶苏说得哑口无言。 ──他的确不会分银的质量还有重量的丝毫也很难量度出来。扶苏愤愤地想:在现代他们用的都是钱币,谁会那麽白木地拿银器当货币用啊?所以他分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跟着我。」秦牧看了太阳的方向,只说了一句便策马往前奔去。 扶苏无法再说其他,只能跟上秦牧。 一行五人在郊野策马狂奔,好不容易在日落前才找到一个小村落可以留宿。 只见他们还没接近村落,便有人通报村长,顿时整条村的汉子拿着武器走出来。 扶苏满脸疑惑,这阵仗…… 倒是秦牧很淡定,他先下马,对站在中央的村长拱手道:「在下乃是在外行走的商人,敢问可否在此地借宿一宵?」 村长打量他和扶苏几眼,暗自沉吟片刻。秦牧自称为商人,村长却不尽然相信。看秦牧的气度和身型,那是做商人的料子?而且这几人壮健如硕,紧紧地围在中间的斯文公子,恐怕当中只有中间那人才是真正的主子吧。 村长眼角也没有看秦牧一眼,越过秦牧,拱手向扶苏说:「不知公子来此地需要……」 扶苏跳下马,笑得温文,笑容中带着歉意道:「是这样的……因为在下贪玩,留连美景而忘返,赶不及回城,想在此地借宿,明早待城门开放时,再回城,打扰几位了。」浑身的气度和那佳公子的模样,迷花了不少在远处偷看的少女的眼。 这说法倒是比较近似实情。村长又沉吟了一会儿,然後挤出一脸笑容,客气地说:「与人方便,也是与自己方便,无所打扰不扰。阿财,带几位贵客回家。」 一个男子应声而出,只见他身上乾净,穿得整洁,可见应是村长的家人。 扶苏又笑了,从怀中拿出扇子,‘嚓’的一声打开摇了摇,状似感叹地说:「民风纯朴﹑民风纯朴……」 村长的眼都直了,敢不待慢扶苏。 ──光是那把扇子,就得值几两银呐!谁不知道现在纸张的昂贵? 作者有话要说:#假如秦爹重生的方向错了的话# 上篇 嬴政看着大街上的车来车往,原本严肃的表情有点裂了。 他不明白为甚麽自己前一刻正在朝上商议政事,下一刻却来到这样奇怪的地方。 男男女女衣着都如此暴露,还有那些跑来跑去的怪物又是甚麽?楼建得这麽高,恐怕得有武林高手才能拔地而上吧? 这到底是甚麽地方! 嬴政板着脸,很严肃地站在大街上研究。 来来往往的男女看着一个小孩,板着可爱的小脸,都觉得有趣,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想要上前把这小孩掳走。 「唷,小明,你怎麽到处走了?」突然一个青年走过来,按着嬴政的头。 「大胆--!」嬴政大怒。 「胆甚麽啊,我是你哥啊,真不乖。」苏华佯装生气,眼角看着几个人已经没趣地离开後,便蹲下来对着嬴政说:「小朋友,你家长呢?」穿得倒是得体,就是不知怎麽没有家长来接送? 小朋友小朋友小朋友小朋友小朋友--几个字无限在嬴政的脑中回响。 他伸出双手,看着自己小了n倍的手,原本的表情立即碎裂了,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苏华觉得这小小年纪的表情就这麽丰富,忍不住捏捏他的脸:「饿不饿?哥哥带你去吃麦当劳!」 嬴政木着脸,僵硬地转头,开口道:「现在是甚麽朝代?」 ==================================================== 下篇: 苏华觉得这小朋友的表情好可爱,小小年纪就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着文言文的模样,看得苏华喷笑不已。 「咳咳……现在是……天朝唷!」苏华忍不住逗起他来。 嬴政疑惑地道:「这是何意?岂有比大秦尚为尊贵的国家?」 「……?」苏华现在有点怀疑嬴政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小朋友,你的家长呢?」苏华问。 「……死了。」他的父皇母后都死得再乾净没有。 「……你从孤儿院里跑出来?」苏华皱起眉头。这事情变麻烦了,他还要把他送回孤儿院,要是被狗仔队拍到,明天指不定又出甚麽诽闻。 ──下意识地,苏华不希望眼前的小朋友受到他的牵连。 「孤儿院又是何义?我乃从大秦而来!」嬴政一脸严肃地说,但配着小脸却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小朋友,这样不好玩,你告诉哥哥你住哪里,我把你送回去吧?」苏华挫败地说。怎麽眼前的小孩一字一句全是中文,但凑出来的句子他却听不懂呢? 「我住在咸阳。」嬴政内心慌乱,但依然能克制住自己,从脸上不能窍出他一分一毫的不安。 「……你说的是西安吧?」苏华扶额:「你好好说话行吗?虽然我常演古装,也不代表我喜欢听这种奇怪的说话……」 「我再正常不过!」嬴政抗议:「此大街满是妖孽,男的放浪,女的不知羞耻,衣着打扮尽是荒唐。你所谓的‘天朝’亦不过如此,不及我大秦之威武!」 「……你是不是谁找来开我玩笑?」苏华左看右看,都不见摄影机。他开始怀疑嬴政是别人请来开他玩笑的,毕竟脑子要傻成这样实在有一定难度。 「我从不开玩笑!」嬴政严正词厉地说:「我乃堂堂一国之君,口无戏言!」 「等等,你叫甚麽名?」苏华夸张地挖了挖耳朵,他听到甚麽?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乃大秦天子,嬴政是也!」嬴政一脸浩然正气,背着手摆出姿势。 苏华忽然抄起嬴政,手环在嬴政的腰间,把他当货物一般拿着。 「大胆──!」嬴政不禁挣扎起来,他小手紧紧地扯着苏华的手,却始终不能憾动半分。他心中疑惑,何时他的力气变得如此小了? 「为免你是闹我玩的,我先带你回家好好说话……」苏华一边说,一边把嬴政塞进自己的车里,然後关上车门,对嬴政咧嘴笑:「回家好--好──地──给──我──说──清──楚──!」 被塞进方形的盒子怪物中,嬴政再镇定也不禁紧紧地握着车门的扶手,颤抖着嘴唇说:「你要朕去何处?」 「回家!」 101秦爹的报复心 因为露了一手的关系,扶苏得到很好的接待。他和秦牧住进村长家最好的主人房,而其他的侍卫则是在下人房休息。 当扶苏开口要求和秦牧在一间房时,村长的脸色怪异极了,不禁多看了秦牧几眼,暗付扶苏找人的眼神不太好。 由於赶到村庄时夜已深,因此扶苏几人也只能吃一些村长屋里的粗粮充饥。 万村长抱歉地对扶苏说:「待慢了贵客,老人家向贵客赔不是。」说完便作状弯下腰。 「这不是折刹我麽?」扶苏连忙扶起他,温和地笑着:「不碍事不碍事,倒是我们打扰了。这处有几分钱,不算多,当是我们的小小心意吧。」扶苏从怀中拿出一袋碎银,交到村长手里。 村长想要推辞,但扶苏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要是推让,那苏华真的没有脸子留在这里了。」 「好吧,老人家就不好意思地笑纳了。」村长暗地里抛了抛钱袋,见到内里有一定重量才满意地笑开了脸,迫不及待把钱袋收进怀里,一点也没有见到他有多不好意思。 扶苏花了点钱,就当住客栈了,谁让他们一行人无法赶及在天黑前入城? 此地刚好距离咸阳一百多里远,远离了边陲的战事,加上又靠近南方,物产也多,因此百姓生活较为丰足而无忧。即使是小村落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到脸色是不错的,而不像其他地区一样饿得又黄又瘦。 秦牧选择这一个地区作为第一站自然也是有他考量的原因,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处生活安定,因此暴民亦相对较少,保护扶苏的安全。 村长还想难得来的贵客详谈,但扶苏露出一脸倦意,抱歉地说:「失礼了,赶了半天路,人有点不精神。」 村长知趣地站起来,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那能让客人如此说话?夜已深,各位早点休息,明早我必准备大餐迎之。」 「老人家慢走。」扶苏使了一个眼神给秦牧,秦牧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把人送走了。 他回到房内,瞥了扶苏一眼:「指使我做事,你很得意?」 「嘿嘿,嘿嘿……你有看到他那眼神麽?笑死我了……哈哈哈,大家都把你当成是我的男宠哈哈哈哈……」扶苏笑得肚痛,该说是民风太纯朴好还是秦牧长得…… 秦牧不说话,只是危险地眯起眼睛,单手提起扶苏的领口,使扶苏离地三寸,凑过去阴森森地说:「凡事不要太过分。」 「呃……又不是我认为的,你凶我干嘛?」扶苏踢了秦牧一脚,秦牧放开了手,他便跳下地,贱贱地抖着脚,说:「有本事你就把天下人的嘴都堵了……啊喂!用武力不可取!」扶苏被秦牧托起,他拍打着秦牧的背,叫嚷着说:「明天要赶路,别玩啦!」 「我帮你叫马车。」秦牧淡淡地说。 「……」 扶苏终於体会到甚麽叫‘自作孽可不活’。 * 第二天早上,村长满脸笑容地敲了门,朗声道:「苏公子,饭菜已备好,随时可以吃了。」 秦牧打开门,默然地看着他。 「咦?苏公子还没起床?」村长往内张望,也不见扶苏出来。 「身体不舒服。」秦牧简洁有力地说。 「……」村长不禁想歪了,连带表情也显得有点诡异。 秦牧还要补上一句:「麻烦帮我叫一辆马车进城。」 村长无言地点点头,心情复杂地离开。 等到扶苏起床後,他发现村长一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好像带了点奇异的目光又有一点怜悯…… 怜悯??? 扶苏一脸茫然,他不过是晚起床,怎麽变成他被怜悯? 气氛抑压地吃完早饭,扶苏一行人也准备告辞了。 等到扶苏见到停泊在门口的马车时,他有点了悟地转过头看向秦牧。 「公子请上车,你身体──不──舒──服──呢──」秦牧一字一字地说得分明。 「……」扶苏。 旁边围观的村民刷一声同时看向扶苏,眼神都带了点暧昧和恍然大悟。 扶苏一咬牙,登上了马车,同时亦暗地里狠狠地瞪了秦牧一眼。 秦牧表示很淡定,他体贴地帮扶苏放下布帘,主动登上马车,坐在车夫旁边,而他和扶苏的马则扣在马车後面。 其他的侍卫面无表情,但不难看出他们的脸颊都微微抽动着,强忍着笑意。 扶苏在车里叫道:「起行吧。」 「驾!」车夫一甩缰绳,顿时牵在前头的马便快速飞奔起来。 因为丢脸的关系,扶苏甚至不敢回头跟来送别他的村长和村民告别,只能不礼貌地闷在马车里,他自觉这脸真是丢大发了,幸好他在外用的是假名! 而同时他才知道,他爹的报复心比起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 澄南城是一个小城镇,位於史内县较为边缘的位置。 这处由於靠近南方,因此丰产较多不同种类的农作物,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安定,与此同时许多娱乐产业自然应运而生。所以澄南城虽然只是一个小城,但过的生活却丝毫不比京师差太远。 商人来来往往在这处结集,靠着那些细小的河流硬是开出了一条水道运送货物,也成了一个大的散货市集。地方虽然小,但人流却颇多。因此很多人早早在城外排队,队伍长得见不到开头。 车夫驾着马车,小心地在队尾停下来,此时秦牧站起来,借着马车的高度往前看。 「公子,大概还需要一个多时辰。」秦牧对马车里说。 扶苏掀开车帘,对这样的队伍表示惊讶。他可是第一次排队,以往其他人都是赶着迎着的把他请进城。 「喝点水吧。」秦牧递给他一个水壶。 此时扶苏才知道秦牧叫马车来不是为了报复他昨夜的取笑,而是让他在等待入城时不用这麽辛苦在外面苦等。因此趁秦牧把水壶递给他时的一瞬间,偷偷在秦牧的嘴上偷了一个吻。 秦牧淡定地退出车厢,彷佛刚才只是被蚊子咬了一下,而不是被偷吻了。 「你们也休息吧。」秦牧朗声对身後跟着的三人说。 那三人同时下马,然後走到马车的一侧,借着马车倒在地上的阴影纳起凉来。 秦牧自己也喝了一口水,静等着入城。 入城的队伍缓慢地移动着,一直到了中午,才排到扶苏几人。 秦牧一早准备好伪装的牌子,递给入城的官兵,顺便塞了一锭碎银到他手中。 官兵掂了掂手上的份量,敷衍地随便看了看,便把扶苏一行人放进城了。 城中人流涌立,或许是开始入冬的关系,百姓都在储粮,大大小小的商贩陈列其中。 抵城後就不需要马车了,秦牧把钱付给车夫後便扶着扶苏下车。 扶苏伸了一记懒腰,感叹地说:「真热闹。」繁华的程度跟京城相隔不远了。 「这里近楚又不受打仗的牵连,很多在楚秦两国交易的商人都爱在这处聚集。」秦牧解释道。 「我们跟楚国不是在打仗麽?还有楚地的商人来秦卖东西啊?」扶苏一脸惊奇。 「商人重利,无利不早起,并不以为奇。」秦牧淡淡地说。 「啧啧,果然是在商言商啊,连打仗时期也不忘做买卖。我们快点找个客栈把东西放下,然後出来逛逛,看楚国有甚麽奇异的东西可以买!」扶苏兴致勃勃地拉着秦牧往前走。 秦代的城市规划是挺不错的,一区一个类型,例如客栈便集中在另一条街之上,穿过小巷一走过去便是林林种种的客栈。 扶苏和秦牧一连问了几间,得到都是客满的答案,让扶苏对这个城的繁华度有了直观的印象。 几人终於在一间较大的客栈找了房间入住,为了节约金钱,三个侍卫同住一间,而扶苏和秦牧则住另一间,在同一个院子里相邻而住。 让小二打了一盘水来,扶苏先洗漱了一番,之後论到秦牧。 等到各自换了一套衣服後,扶苏兴奋地问秦牧:「怎样?我们先去逛逛小吃店吧?等到现在都肚饿了。」 「你不先用午膳?」秦牧疑道:「此时是中午时份,何不在店内用过午膳再去闲逛?那些店跑不掉的。」 「才不!」扶苏坚决道:「来到一个新地方怎麽可以不空着肚子把他们的特色小吃都吃个够,还吃甚麽饭啊,要吃饭今晚也可以吃!」 秦牧不太赞同不吃正餐的想法,但难得一次,他就放纵扶苏去了。 他无可置否地点点头,拿了钱袋对扶苏说:「那就走吧。」 同行的只有两个侍卫,另一个被他们留在客栈看守大家的财物了。 四个男子同时出行,看上去英气逼人,使到不少未婚的姑娘都羞红了脸蛋。 102我说我喜欢你 住宅区的人流比较稀少,但当穿越过另一条小巷後,便见到这城繁华的景象。 人们来来往往,有些小贩托着竹箩在街上左穿右插,寻找一个位置摆卖自己的货物。还有一些男人推着木头车,把车上的货物运给各家的店舖。妇女挽着小竹篮在购物,还有大姑娘和着侍女在街上慢慢地逛着。 街上人流很多,肩摩毂击之间,即使天气开始转凉,还是令人出了一身热汗。 秦牧大手一搂,把扶苏环在自己身前,挡住其他路人挤过来的身体。他长得高又壮,这样一用力,顿时把旁边的人都硬推到一边,给扶苏空出了一小片地方站着。 扶苏笑了,刷一声打开扇子装模作样的摇了几下,配上他俊朗的外表确实有几分风流公子的模样。旁边的小姑娘偷偷地瞄了他几眼,羞红着脸,想要接近又有点扭捏,只是还没等她想好不要借机挤到扶苏旁边时,秦牧一步站了过去,挡住了扶苏的身影。 「江山美如画哎……」他状似感叹。 「你不是饿了吗?」秦牧拉着他走了几步,只见见前一列全是卖小吃的小贩。古代的食物并不像现代那麽多样式,看上去除了一些地方小吃外,其他和在京城都有没有两样。 扶苏有点失望,他还想着可以一路吃个饱,不吃正餐了呢。现在看着虽然东西都管饱,但却没有甚麽新奇,最多就是零嘴花样比较多,但也不及现代那麽多变。 「走吧。」秦牧主动拉住扶苏的手。 扶苏跟在秦牧身後挤进人堆之中,途中秦牧见到有人在卖冰糖葫芦,便付了钱,买了一根塞到扶苏的手里。 「……」扶苏手中拿着冰糖葫芦,心情有点复杂……没有申生在身边,一个大男人在大街大巷吃这些小玩意,有点奇怪。 ──看,身边的姑娘由含羞答答的表情转为鄙视了。 他随意地把冰糖葫芦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当是解解馋。 街上有炒饼之类的小吃,秦牧每样都给扶苏买了一点,很快地扶苏两手都捧满,实现了他吃到饱的愿望。 扶苏无语地拿着一堆东西,然後随手挑了一样,其他都塞回给秦牧,说道:「你吃吧。」然後左顾右盼,尽往一些新鲜﹑特别的小吃档钻进去。 秦牧这时才了解到扶苏所谓的‘吃到饱’,其实只是想找一些新玩意尝尝鲜而已。 幸好买的份量也不多,秦牧只能无奈地自己吃光了。 到了最後,嚷着要吃到饱的那人反而饿着肚子,而不打算这样糟蹋自己身体的人却吃了个半饱。 扶苏撇嘴,看着秦牧说:「好饿,我们还是去酒馆吃午饭吧?」 秦牧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身後的两个侍卫虽然肚子饿,但背脊依然坚挺不拔,守在秦牧和扶苏身边。 在这一条街上,酒馆可不少,扶苏和秦牧找了一家看上去敞亮的走了进去。 只见内里模样还是扶苏第一次见的长榻,椅子尚未流行到此城,或者说普通的酒馆还没全面改装。 侍卫坐在另一张长榻上,而秦牧和扶苏则并坐一张长榻。 「伙计!」扶苏叫着。 「来了──」小二立即拿着毛巾走过来,殷勤地用布抹了抹台案,对扶苏和秦牧说:「两个客官,需要甚麽尽管吩咐。不是我吹的,我们悦客酒居,要甚麽──有甚麽──」 「来点你们拿手的吧,不用多,就两个人的份量,再来一壶酒,一点下酒菜。」扶苏也不看柱上挂的菜牌,直接让小二介绍。 「好勒──」小二朗声地叫道,把毛巾往肩上一甩,便离开了。 「这个城不错,很繁华。」扶苏为秦牧倒了一杯清茶:「不过就是太繁华了,跟在京城根本差不多。」 「出来旅行还找罪受?」秦牧淡淡地反问。 「我想看看其他城市是怎样的……要是全大秦都如此繁荣,那天下何愁不是我们的?」扶苏叹了一口气:「只是大秦之大,总有不如意之地,若我只着眼看着江山胜迹,那於我在政事也无帮助。」 秦牧若有所思地说:「你很少这麽懂事。」 「……我一向很懂事,谢谢。」扶苏鼓起脸颊:「你说我在朝中哪一件工作没有干好?除了做种马这件事我干不了之外。」 「若是人能沉稳就更好了。」秦牧喝了一口茶。 「呸,我这种叫活泼!」扶苏不屑地说:「跟你一模一样像死人脸似的,半点乐趣也没有。」 「……」死人脸秦牧瘫着脸,眯起眼睛:「昨夜过得太舒坦了吧?又开始作反?」 想到昨夜,扶苏口气一弱:「你不能老是用这个来威胁我!这是不道德的。」 「那你倒告诉我,还有甚麽能制住你?」秦牧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翻白眼!!!」扶苏惊奇地指着秦牧:「你居然会翻!」 秦牧嘴角一抽,毫不客气地打落扶苏的手指:「……若是再无表情,恐怕又要让你说我是死人脸了。」 「我想看你笑。」扶苏也不在意手指被拍掉,反而提出要求:「你笑起来老好看了,真的!」 秦牧又回复那‘死人脸’的表情:「我不喜欢笑。」他觉得自己笑起来半点威严也没有,也显得太年轻,震不住场面。 「妞儿,给爷笑个呗?」扶苏抛了一个媚眼给秦牧。 秦牧把扶苏的脸推开,受不了他的猥琐:「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正经就不是我了。」扶苏坐回去,不在意地说:「像你老是板着脸有甚麽好的,大家都怕了你。」 「作为上位者……」秦牧正想说甚麽,但忽然闭嘴不言。 扶苏也默默地喝着茶。 过了一会儿,小二托着盘走过来,勤快地又抹了抹台案才把饭菜放到台案上,躬身道:「客官请慢用。」 五个菜﹑两碗面条和一壶酒,菜式看上去不如扶苏在咸阳或皇宫吃的那样精致,但是嗅上去却是挺香的。 扶苏夹了一块鸡肉,丢进口咀嚼,不禁赞道:「果然是招牌菜,挺好吃的。」 秦牧也吃了一块,点点头。 「下午打算去何处玩乐?难得来到此地,不逛逛太可惜了。」秦牧说。 「唔……」扶苏深思:「不如去游湖吧。咸阳河道少,去到南郡又因为打仗不能尽庆,好歹是游山玩水,光是游山也太无聊了。」 「不单下午,晚上亦可以登画舫一游。」秦牧淡淡地说。 「画舫!我还没试过呢!」扶苏不由得期待起来:「不知内里有甚麽好玩?」 「不就是歌舞美女相伴,酒醉金迷,一掷千金的玩意。」秦牧口气平淡,对此似乎没有半点兴趣。 「看你的样子,好像之前已经去过了?」扶苏斜视他。 「这是自然。」天下间有他没有享受过的东西吗?除了扶苏自己鼓弄出来的东西外。 「好,那下午就去游湖,晚上到去画舫玩!」扶苏拍桌决定了。 秦牧轻笑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爱美女。」对这种活动居然这样期待。 「我爱美女啊,哈哈,美女谁不爱?」扶苏流里流气地说:「不过我也爱美男……美男你怎麽说?」他大胆地伸出手勾着秦牧的下巴,调戏道:「今晚乖乖地洗好屁股,在床上等我吧!」 秦牧被逗笑了,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等你没关系,不过你确定要?」反正之後痛苦的又不是他,秦牧倒不介意享受一番。 秦牧反手握着扶苏的手,揉搓着:「不想你旅程过得痛苦,你倒好,自动送上门接受──疼──爱。」 「呸。」扶苏抽回手:「色|胚,你想要今晚自己找姑娘解决去!」 谁先起的头?秦牧无语,对扶苏这种倒打一靶的功力深感佩服。 「姑娘倒不用了,不过小子的话倒凑合凑含……」秦牧故意扫了扶苏一眼。 「哼哼,滚蛋吧,我才不侍候你了。」扶苏傲骄地仰起下巴:「求我吧~」 「呵……」秦牧摇摇头,被逗得微笑不止。他觉得跟扶苏在一起,无不是欢乐的时刻,扶苏总有办法把他逗笑。 秦牧陷了进去,现在他看着扶苏每一种小表情都觉得有趣,而不是之前那样有恨铁不成钢的想法。他只想把扶苏紧紧地扣在自己身边,不给任何人窥探,也不希望有别人懂得扶苏的好。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喜欢你?」秦牧问。 「没有啊!」扶苏大惊:「你快说!」 「嗯,现在就说了。」秦牧淡定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卧槽!不能这样赖皮,你倒是说啊!」扶苏抓着秦牧的衣领。 「说了。」秦牧扯开他的手。 「那是疑问句而不是陈述句吧?你代作陈述句试试看。」扶苏心痒痒的,好想听秦牧认真地说一次。 可是他越想,秦牧就越不想说。 整顿午饭就在扶苏搔心搔肺的哀求声过去了。 103与秦牧逛画舫 秦牧和扶苏两人牵着手走在河堤上,侍卫已经转隐在暗处守护着。 扶苏还是很纠结:「让你说句喜欢我也这麽困难?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哄我玩的?」 面对这种无理取闹,秦牧只是淡淡地瞥了扶苏一眼,没有回答。 没多久後,扶苏自个闹着没趣,悻悻然地停下这种无意识的问题。 河岸边总是有些商人停泊着小舟供客人玩乐,扶苏和秦牧就登上了其中一艘小船,在船夫的使力下,很快便滑到河的中心。 「来来,在这清风轻送的时节中,怎麽少得瓜瓜果果和美酒?」扶苏把包袱打开,摊平在夹板上。 秦牧无语道:「你不是刚吃完午餐吗?又买了这些东西上船?」 「哎,你不懂,这样游湖才有乐趣啊。」扶苏把东西都摆好了後,坐到船边,靠在船弦上,抖着腿说:「真舒爽啊。」 秦牧盘脚端坐在船头,看着不像游湖,反倒有几分江湖意侠的味道。 一整个下午就这样静静地滑过去了,扶苏和秦牧两人对话不多,同时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到了傍晚时,红霞开始在天空上弥漫,一片的淡红,让人能受到那夕阳西下的晚意。 虽然夜还没深沉,但是河上华灯四起,数艘装潢极为华丽的画舫已经在河上缓缓地滑动。船上一些姑娘亦甩着手帕向河上的小船招手,在迷蒙的烛光下,她们彷佛像二八少女一样娇悄可人。 扶苏那一艘自然也逃不过那些姑娘的招揽,而船家不知是否与画舫之间亦有商议,越摇越靠近其中一艘,等到船停泊在画舫的旁边时便不动了。 扶苏挑了挑眉毛,把扇子一收,轻挑地说:「好哗,今天就让我看看这一方水漾佳人长的是甚麽样子?」那口气彷佛像八百辈子没见过美人一般。 秦牧只是平淡地看了扶苏一眼。 无论是秦牧或扶苏,平生见过的美人尽然是不少的,尤其秦牧之前的宫中可是美女云集,连出行亦有美人相伴在侧,因此对於这些‘质素平平’的美女们都没有多大的兴致。 而扶苏生长在现代,又是在娱乐圈混过几年的,无论人工还是天然的美女也看了不少,古代的化妆技术没有现代那样精致,远看还可以,但细看之下,心中便觉得这样的女子在黑夜中这样招手,也未免太吓人了吧。 画舫放下甲板让扶苏和秦牧登船,其後船夫把船撑走了,半点反悔的机会也不给扶苏他们。 「客人,第一次来吧?」鸨母眼利,一眼便看出了扶苏和秦牧的表情,显然是对青楼并不太熟悉,加上两人眼生得很,并不是城中人,而是外来客。她敢放话,整个城没有一个人是她不认识的,那怕只是一个小孩,她也能一眼认出是不是本城的。 「嗯,带我兄弟来见识见识。」扶苏输人不输阵,把一切都推到秦牧身上。 只是没经验还真的没有经验,从扶苏一上船眼便开始到处乱转可以看出来。鸨母也不想拆穿扶苏的装模作势,她陪笑着说:「是是,贵客来到,不知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她在船上往下看时,便觉得船上的两人一定要招到自己的船上。虽然衣着普通,而且没有多剩的配饰,但衣服所用的布料乃是由响负盛名的云裳庄所出品的上等布匹缝纫而成。云裳庄的布料除了作贡品外,无不是极为昂贵的。鸨母平生所见能穿得起的人也不过一二,今夜在画舫上无意中一见到,便连忙暗地里给船家开高价,让他把两个贵客载到自己画舫上。 当扶苏和秦牧上了船後,鸨母暗自赞道:「好一位翩翩的公子。」 正因为这样,鸨母才屏退左右,亲自上阵招待扶苏和秦牧,深怕待慢了两位客人。 「你们的花魁甚麽……有没有?」扶苏问。他上船自然是想见见古代的美女是长成怎样的,普通的女人他宫中多的是。 「这……」鸨母脸有难色,因为一般来说他们楼中的招牌一早便有人先预约了,那会空闲出来招待其他普通人? 「要不客倌再看看其他吧?我们的如花美玉,也是极为标志的。」见扶苏面露不悦,鸨母连忙把旁边的两位姑娘拉过来,介绍道。 「公子。」如花和美玉齐齐的对扶苏和秦牧行了一个礼,露出娇羞的微笑。 扶苏只看了一眼,便打了一个差评。长得比他家湘儿还要差也算了,在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对他抛媚眼? 「只是这样啊……」扶苏失望地说,要是这种水平,他还不如在宫中呢。 见煮熟的鸭子要飞了,鸨母立即决断地说:「看来公子的眼界够高,行,今天妈妈就在这处豁出去了,来人,把两位公子带到玲珑的房间去,让非烟也别休息了,今天也出来接个客吧。」 扶苏摸摸下巴,觉得这两个名字取得还可以,不由得生起一见的期待。 从头到尾秦牧就站在一旁背着手,一言不发,眉毛泰然不动,由任扶苏在他眼前‘嫖|妓’。 小二把扶苏和秦牧带上楼,画舫一共有三层,第三层的布置和第一层又尽然不同。 若说是第一层是个销金窟,极为奢侈豪华,那第三层走的显然是小清新的朦胧路线。放眼出去,配合着潾潾的水光映照下,这一层很有气氛。在扶苏从阶梯踏上木板的一刹那间,飘渺的琴声响起,微风吹拂过缠在顶柱的轻纱──扶苏觉得好像在拍鬼片啊。 扶苏默然,把脚收回来,对秦牧说:「这人不是练过吧?」不然怎会在他一踏上甲板就能精准地响起琴声,至今这等听位办声的功夫他只在他爹身上见过。 秦牧细听琴中的力道和气魄,摇摇头:「恐怕是经验老道外加有人提醒吧。」他看到轻纱中就隐藏着几个侍女。 「啧。」扶苏撇撇嘴:「装模作样。」 秦牧无言望向天花,只觉得无论何事,一顿碰上扶苏,扶苏的反应永远和别人不一样。若是普通的人只觉得很有意境﹑很美丽,迫不及待想一探帘後的美人是怎样的天姿绝色吧? ──不过他忘了扶苏是基佬,对他来说美女只是用来欣赏的,半点性|欲也生不起来。 美女等了半天都不见人来,不禁纳闷地开声道:「贵客来临,玲珑在此向两位先打招呼了。」声音有如出谷的黄莺一样的好听,婉转间又不让人觉得做作,不愧楼中的一等一美女。 「哦,幸会幸会。」扶苏说得挺敷衍的。他抬起脚,走完未完成的路。 玲珑敞大的房间里在尽头挂着一帘竹帘,旁边隐隐有烛光跳动的倒影,而正坐在中间的正是玲珑,从那剪影中便能看到那姣好的身影是何等的绝妙。 她的房间打通了一处,使到河上的美景能尽收在房内人的眼中,又能引来徐徐的清风,布置是极费心思的。而这房间的摆设更靠近京城的风貌,桌椅已经开始使用上了。扶苏和秦牧坐到椅上,然後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对着露台吹着凉风,一时暑气尽消。 玲珑原想先摆起自己的架子来压来者一头,没想到扶苏和秦牧完全不解风情,真的把她凉在一边,让她的脸色不禁有点僵硬。 但到底在风场中混久了,她见无人理会她,便自己轻抬起竹帘,笑意盈盈地走下台阶,对着扶苏和秦牧弯身行礼,道:「两位客人,玲珑这边有礼了。」 「嗯,起来吧。」扶苏上上下下扫视了她一眼,满意地点点头──终於见识到古代的绝世美女,的确是很漂亮﹑令人惊艳。 秦牧有甚麽女人没见过?他只是平静地看了玲珑一眼,便转过头继续喝他的酒。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笑声,门被推开,又一个美女站在门外浅笑。 「非烟没有来迟吧?抱歉,让两位贵客久等了。」她一出现便把扶苏和秦牧两人说成是在等自己,摆高自己压了玲珑一等。 玲珑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扬着笑脸,轻声道:「姐姐可真晚,差点以为姐姐不来了。」 「哪会呢?这不是为贵客准备酒菜吗?」非烟轻移玉步,露出身後几个拿着托盘的小二。 看着托盘上面的美酒佳肴,扶苏觉得自己又饿了。 他看食物的眼光比看美女还要热忱,让秦牧冰冷的目光微微降了温,变得没有那麽不善。 「麻烦姐姐把酒菜拿来,这样让妹妹多不好意思啊。」玲珑又轻笑了一声,硬是要压过非烟一头。 两个美女在那处斗来斗去,扶苏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这可是活版的‘宫斗’剧,不看白不看! 作者有话要说:╮(╯▽╰)╭ 秦爹见到扶苏苏逛青楼有甚麽感想? 秦牧:没关系,晚上让我嫖他就可以了 扶苏:……= =滚。 104妓院中的一夜 两位美女虽然内斗,但依然不忘招呼扶苏和秦牧的。 秦牧坐在扶苏身边,玲珑眼利,一个微步便坐在扶苏身边,而非烟显然有点恼怒──因为无论从外表或者是观感来说,扶苏看上去比秦牧好相处多了。 非烟坐在秦牧身边,秦牧眼角也没有动一下,看她一眼,依然自顾自浅酌清酒,夹菜和着面条吃饭。 非烟在一旁笑到快僵了,说话的嘴都麻了,秦牧还是不甩她一眼,偏偏秦牧浑身的气势让她不敢随便地窝进秦牧的怀中,深怕这个满身刹气的男人一举手就把她摔掉。 另一边的玲珑也不太好过,因为扶苏虽然表现没有像秦牧那麽强势,但往往在她快要借势碰到扶苏前,扶苏带笑的眼睛都会往她处一瞥,不知为何玲珑便不敢再造次了。 房内的气氛越发抑压,两个美女怎样也调动不起扶苏和秦牧的热情,百般招式都用上了,两个男人完全都不为所动,大有苦行憎入定的趋势。 玲珑和非烟交换了一个苦闷的眼神──这两个真的是男人? 扶苏的确纯来看看古代青楼的美女是长怎麽样的,顺便吃一顿晚饭,享受一下在画舫上游河的美景。因此对於身边一直在挑逗他的美人,说实话有种烦厌的感觉。 「两位公子,用过酒菜後,要不要让我们姐妹俩表演一曲助兴?」非烟建议道,双手难得规矩地放在大腿上,坐得非常端正。 「嗯,不错。」扶苏终於应了一句:「你们去弹吧,对了旁边那几个,拿点水果,我和牧去外面吹吹风﹑赏赏月。」 「……」非烟有种被咽住的感觉。 玲珑勉强地挽起一道笑,到底是年资尚浅,忍不住失礼地问了一句:「两位客人今夜是来楼里吃饭喝茶聊天?」 非烟瞪了她一眼,连忙把话圆回去:「我们姑娘一向不就是与客人们聊聊天,谈谈心事吗?」 「来看美女的。」扶苏很诚实地说,在玲珑的嘴角还没弯起前,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们的粉能不能不要擦这麽多,很难闻的,你看我都努力离你们远一点,好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体量一下老人家?懂?。」 秦牧的嘴角微抖,被逗得在内心中闷笑起来。 非烟勉强地扯起一个笑,打哈哈道:「公子真风趣。」 看着秦牧的脸色稍霁,扶苏的心也安定了一点──一直在低气压中努力吃完饭的他容易麽?! 玲珑见扶苏和秦牧两人实在不解风情,乾脆不装了,站起来俐落地吩咐:「阿一阿二,把桌子给苏公子搬出去,阿四上水果,我和非烟两人就先献丑了。」 非烟还有一点不甘心,便被玲珑拉走了。 扶苏伴同秦牧便在清风明月下品酒谈天。 「吁,好久都没这麽舒服过了……」扶苏捏了捏自己绷得紧痛的肩膀:「平日积累的压力真大。」 秦牧无语地看着扶苏,他怎麽觉得扶苏是整个皇宫中最为闲的一位?就负责批改政务,那数量还不算多,想当初他一天可是得批十多担竹萝的竹简,他都没有喊压力大。 「看甚麽看,原来是这时代的人没资格说话。」扶苏斜瞄着秦牧。秦牧哪会懂从现代穿过来的人的心酸,这个连电力也没有的时代。 秦牧摇摇头,表情分明是表示‘是你们现代人过份养尊处优’。 扶苏冷哼了一声。 房内传来悠悠的琴声和着笛子较为高亢的声调,配合着夜景,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扶苏托着头,闭着眼和着乐曲哼小调。秦牧坐在旁边,伸出手为他拨去额上被微风吹乱的发丝。 扶苏睁开眼睛,捉住秦牧的手,顽皮地对他抛了一个媚眼:「想大爷了?」 秦牧很淡定地把手抽回来,抛给他一个梨子,别有深意地说:「败败火,思想不要太污秽。」 扶苏接过梨子,把它放在桌子上,摸摸下巴道:「今夜不如在这处过夜吧?」 「你真的想?」秦牧反问。 「想!」扶苏答得铿锵有力。 秦牧微微勾起嘴角,点头道:「随你。」 两人彷佛交换了甚麽秘密似的,对视而笑。 一曲过去了,玲珑和非烟移步到露台上,对扶苏和秦牧行礼道:「两位公子,不知对我们刚才的表现可否满意?」 「不错,继续奏下去。」扶苏点头,直接把人家当成了乐队了。 「……」玲珑低下头掩盖住发僵的脸色:「好的,公子。」 非烟的脸色不甘,故意在站起来时身影一歪,倒进秦牧的怀中,秦牧虽然想要避过,但因为环境局限的关系,只能硬生生地受了。 顿时扶苏嘴角的笑不见了,只是眯起眼睛看着秦牧怀中的非烟,彷佛自言自语地说:「这楼的姑娘就是这样贱吗?非要男人不可?」 非烟原本羞红的脸变得惨白,玲珑见扶苏整个脸色都铁青起来,大有把非烟千刀万剐的姿态,连忙把非烟拉走了,匆匆地行礼道:「奴……奴家就先去准备,再为公子们弹奏一曲。」 扶苏的冒头依然不展,从怀中拿出手帕丢到秦牧身上:「擦擦,脏。」 秦牧忽然笑了,接过手帕拍掉身上的粉末,然後把手帕往怀中一收,对扶苏勾勾手指道:「过来。」 「干嘛?」扶苏拒绝被这样叫过去,撇开头道:「别像叫狗似的。」 「过来。」秦牧只是再重复了一次。 扶苏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走过去。 秦牧一手把扶苏扯下来,扶苏措手不及被扯到跌撞在秦牧身上,还来不及抱怨时,嘴便被秦牧堵住了。 身後传来铁器掉在地上的声音,可是扶苏和秦牧已经不想理了。 扶苏不甘示弱地把舌头伸出去与秦牧交缠,用力地按着秦牧的头。 热吻过後,所有妹子自动退避三尺,终於扶苏和秦牧享受了一个无人打扰的夜晚。 * 第二天,扶苏难得地比秦牧早了一点起来,一睁开眼便见到秦牧放大了的脸,闭着眼憩睡,呼吸轻得彷佛听不见一般。 扶苏一脚便把睡在床外侧的秦牧踢下床。 秦牧在掉到地上前,手一撑,翻了一圈,避免了自己悲剧的结果。 他睁开眼睛,打了一记呵欠,慢吞吞地说:「一大早火气便这麽大,不好。」他的动作较平日慢了半拍,显然思维还没有完全清醒。 「我饿了!」扶苏毫不客气地指挥秦牧。 秦牧只是看了扶苏一眼,没有对他这种恃势凌人的行为发表甚麽意见,只是对外要了一盘水给扶苏梳洗,而他匆匆地弄了一番,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走出去为扶苏觅食了。 早晨的画舫停泊在岸边,静悄悄的。楼中只有一些下人在走动,其他姑娘都还在睡觉。 秦牧抓着一个路过的,叫他把早餐送到房内,便回到房间去了。 回到房时,扶苏正好捶着腰,痛心疾首地说:「每次你都这样用力,会折寿的懂不懂?」 秦牧依然无话,只是接手帮扶苏按摩着。 扶苏觉得他爹也只有把他干了後的时候最为温柔了,其他时候都很非常渣! 很快早餐便送到了,扶苏赖着在床上不起来,秦牧只好动手把食物喂到他的嘴里,他真觉得自己像养了一个大龄的婴孩一般。 扶苏口上不饶人地说:「要是爹你老了後我也会这样服侍你!」 「谁服侍谁也是未知之数。」秦牧开口说话了,他向来不指望扶苏能有甚麽建设,不闯祸就好了,也不认为在他老时,扶苏依然有力气来照顾他。 ──要知道现在扶苏的年龄与秦牧相当,到时两人会一起垂垂老矣。 「哼!」扶苏也就是趁机指挥一下他爹而已,等到吃过早餐後他也不好赖在床上,只能扶着腰起床。 秦牧瞥了他一眼,评道:「肉开始变松弛,久未锻链,耐力太差。」 「你耐力才差呢!」被截中男人最痛之处,扶苏整个人都像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了。 秦牧把东西收拾收拾了一下,拿着托盘,然後呯一声关上了木门,拒绝和扶苏吵架。 两人虽然在妓院过了一夜,而且又没有找姑娘,但结帐时的帐单为数依然不少。 鸨母显然已听过自家姑娘的报告,在见到扶苏和秦牧下来时眼神一动,但还是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半分也看不出怪异的神色。 「两位公子,昨夜可满意?哎呀,都是我们姑娘招呼不周,老身向两位赔个不是。」她作状要弯下腰。 「哦,不错。」扶苏把钱袋丢到桌上。 等到掌柜的点过数向鸨母点了点确定数目没错後,鸨母才继续笑着对扶苏说:「不知公子可需要马车?我命人为你叫一辆吧。」 扶苏的腰是真的痛,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了,他嗯了一声便没有说话。 105路遇士兵抢劫 扶苏是扶着腰让马车送回客栈,在画舫玩了一夜,真的腰都快要折了。在下车时那车夫还抛给扶苏一个暧昧的眼神,收了钱後口上哼了几句:「年轻的小伙子别见到美人儿就移不开眼,做亏了年老时麻烦就大了。」 「……」扶苏觉得自己的腰更痛了。 秦牧面无表情地把他携扶进客栈,无视一楼好奇的目光,直接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房内,侍卫立即站起来,拱手道:「陛下,京中传来赶急奏摺需由陛下亲自批改落款。」 「嗯,放下。」扶苏甩开秦牧的手,慢慢地走过去。 桌上叠着几分文书,扶苏随意地翻了翻,便把侍卫打发出去了。 等到侍卫一离开,他又回复那副样子,直接往床上一摊,指挥秦牧说:「你就帮我批了吧?啊?」 秦牧皱起眉头:「你身为一国之君,凡事应由……」若是他多加插手便变得复杂,虽然他与扶苏不分彼此,但还是要避嫌的。 「废话不要太多,反正我批不动了,你看着办吧。」扶苏把手一摊,完全不会顾虑到避不避嫌的问题,对他来说他的国家也是秦牧的国家,而且秦牧做了三十多年皇帝,这经验也不是作假的,有些事他处理起来比他处理还好多了。 「……」秦牧叹了一口气:「你常这样,该让我如何是好?我一心想避开朝事,就是恐怕一朝你我为了这种事而闹个不快,你却总是没有这个自觉?瓜田李下,难免惹人诟病。」 「我说你想这麽多干嘛,人生不就是要珍惜眼前的吗?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一天你看我不顺眼,把我做掉了也说不定呢?」扶苏懒洋洋地说:「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眼一闭,那管之後往哪去?」 「得了,你不在意我也不担忧这个。」秦牧摇摇头,可能他永远无法理解扶苏的想法,但他却会尊重扶苏的决定。 「那是,想得太复杂这日子还怎麽过……爹啊,奏摺写了甚麽,怎麽你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扶苏好奇地伸长颈子,想八卦内里写了甚麽东西。 秦牧又摇了摇头,脸色平静下来,道:「不过是韩信传来的捷报……他倒是好胆色,一连收复了数个城镇,只是把我留给他的炸药都用得差不多,正让我的裨来求援要求补给呢。」 「哎,真不节制,炸药可是爹你的宝贝,都省着用呢。」扶苏挖苦秦牧。 秦牧瞪了他一眼,这都甚麽话,活像他是守财奴似的?果然都是年轻人,不懂事,完全不会为自己留下後路。 扶苏伸了一记懒腰,卷了被子抱在身前,眯着眼睛说:「你也不要太在意了,不过……历史上的韩信可是很勇猛的,相信没有炸药这种逆天的武器也能战胜敌方,直接回说没了就行。」 「历史是历史,现实还得回到现实。刘邦不就给你干掉了吗?要是甚麽都谈历史,你现在还能在这处赖床?」秦牧教训扶苏。他觉得扶苏的想法有时过分依赖他已经知道的历史轨迹,长此下去只会令扶苏变成一个凡事只相信‘未来’,无法和现实接轨的君王。 「知道知道,我不就是提提吗?」扶苏点头受教了,他接着说:「那爹你决定,该怎麽发放物资就怎麽发放!」 「你啊……」秦牧口气有几分无奈,若是扶苏再残虐一点,活脱脱就是一个昏君加暴君的形象了。 扶苏翻身休息去,完全不管他爹的万分纠结。 * 扶苏与秦牧一路直下,还跑到一些边缘的小城视察视察。 整个秦国也不是处处都像澄南城那样繁华,大部分城镇的人民目露麻木,生活有如机械般行屍走肉,吃住也是乱糟糟的。 扶苏和秦牧穿得那样光鲜,一过去自然受到了注目,无意间被痞小流氓盯上了,一天中便遇到了数次的抢劫,把人扭去衙门也没有用,那些小吏懒洋洋地瞥了扶苏他们一眼,一张口便是要银两,不然不会办事。 整个衙门连上班的人也不多见,官兵在当地只管勒索百姓,连走过也要从小贩上顺走一两个水果才罢休。奇怪是百姓们见怪不怪,表情完全没有半点的转动。 「哎,都是甚麽地方啊……」扶苏总算开了眼界。 秦牧也无语,他虽然没有期望过整个国家都富足安定,但如此刁顽的官吏的确出乎他想像之外。 「走吧……」秦牧扯着扶苏,恐怕扶苏和他已经被人盯上,从刚才开始他便一直觉得有人在暗地里留意他们一行人。 「嗯。」扶苏与秦牧回到客栈,领了马,脚一跨便直接往城门方向走去。 在出城前被当地的官兵拦着,几个士兵不悦地叫嚷:「下马下马!在大爷面前还敢骑马?」 「有事吗?」扶苏满脸笑容,看上去温文又客气。 带头的士兵围着扶苏和他的马转了一圈,啧啧称奇:「好马好马,大爷我在这处当了这麽久兵,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好马。行,马留下来,人走吧。」这摆明就是强抢。 扶苏挑起眉毛,好奇地问:「为甚麽要给你留下?」 「呵,看不出你这小子虽然脸目精灵,但却生得这麽蠢啊。大爷我说留下就留下,哪来这麽多理由。」带头的士兵可能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反问他,不禁嗤笑了一声。 「要我留下马,自然得有理由说服我。不然……抱歉,我是不会给你们留下……任──何──东──西──」扶苏微笑着,但口气却是凌厉极了。 「你大爷啊,这是胆敢抗命了?好,你敬酒不喝,非要喝罚酒,来人,把他们给我捉起来,送入大牢,嗯……罪名就是抢劫官兵,这些马就是证据!」带头的士兵连忙喝道,把身边的人召集起来,打算来个明抢。 这时秦牧抬头看向四周,已经围上了不少的士兵,当中有几个还挺熟面的,就是在衙门前问他们要钱的几个,恐怕是要钱不成,心一横,打算抢劫了吧? 三个侍卫立即把扶苏保护在中间,然後与士兵对峙着。 秦牧淡然地看了四周一眼,与扶苏先一步跨了上马,对那三人说:「杀,不用留活口。」 这句命令一下,顿时气氛便紧凝起来。那些士兵连想也没有想过居然有人不怕他们,都气得急急地扑上去想阻止扶苏和秦牧的离开。 三个侍卫从怀中抽出弩弓了,箭一搭,一箭射出,倒下的便是一人,甚至力道过猛,直接把他身後的人串烧起来,没多久数箭过去,士兵便死了大一半。 这时带头闹事的士兵看着不对劲,转身就想逃。秦牧从怀中抽出弩弓,对着他就射出了一箭,即使他跑到数米远,但还是被那急厉的羽箭穿胸而亡。 「走!」秦牧喝道,与扶苏同时奔出城外。 三名侍卫也翻上马,然後在城门紧闭前的一刻快速地逃了出城。 五人急马直奔,丝毫不敢停下来,直到走了七八里远後才慢慢停住勒停了马匹。 「啧,看来名牌要换个了。」扶苏撇嘴。经此一役,他们还不通缉他们啊?不过幸好他贵为皇帝,别的没有,但‘身份证’还是有备几个的。 「嗯。」秦牧下了马,从怀中拿出水囊递给扶苏:「润润喉。」 扶苏也下了马,接过水囊咕噜咕噜就是一大口,然後用手袖擦去嘴角的水迹。 「你不开心。」扶苏说。 秦牧默然,背着手望向山下。 任谁见到自己的江山居然存在这样的地方,自然心中亦会觉得不舒服,尤其是整个秦国到底还有多少个像这处的地方? 以前秦牧还是嬴政的时候,即使出巡也是浩浩荡荡的,身旁跟着无数的人,而路过的县府无不对他招待极致,所呈现给他看尽是江山美好的一面。秦牧从来不会深思其中的猫腻,只是与扶苏相处久了,他渐渐明白到有时候百姓才是决定江山未来的主宰。若然他们不服,反了天,那江山也岌岌可危了。 扶苏能临危受命,稳住原本被胡亥折磨得千疮百孔的江山,靠的就是他的好口碑﹑受百姓爱戴。百姓宁可相信他们温和的‘长公子’,也不愿意投靠敌方接受投诚。所以在最艰难﹑最缺人用的时候,是扶苏的那一份威望守住了秦朝最後的江山。 「那些官吏,是时候整治整治了。」秦牧说。若是内政不治,何来谈天下事?现在天下稍平,那些官员也不必再留了。 「呵……」扶苏眯起眼,笑了:「早就准备好……温水煮青蛙,那些‘青蛙’看来还懵然不知呢。」 秦牧抬头看着那烈阳,听着林中的鸟鸣,最终无话,只化作一口无奈的叹气声。 106秦牧是女的? 扶苏和秦牧沿途又到了几个城镇,只是想游山玩水的心情已经尽失。看着一城饥饿的百姓,他又如何能对着那些期盼他和秦牧给点钱他们的眼神,还能提起玩乐的兴趣? 秦国比他想像中糟糕多了,咸阳和边沿一些小镇繁华,只是很多地区却是连温饱也成问题。 带着这样沉重的心情,扶苏和秦牧回到了咸阳城。 一行五人很快便回到咸阳,居然赶在军队到来前便入了城,秦牧先找了一个客栈暂住。扶苏粘了一把胡子,作了简单的修改,换上了粗衣麻布,整天在咸阳城里游手好闲,结交了不少三界九流的人。 扶苏混迹於此地,听来不少小道的消息还有官场上的八卦,例如那位官员跟那一派结交,他们的公子又在京中如何横行霸道,强抢良家妇女这些必备的恶行。 「你这样说,皇帝岂不是个傻子?」扶苏咬着竹签,一只脚撑在木板椅上抖啊抖。 这是一间小茶馆,由於吃食茶水便宜,聚集了不少闲汉或者是武夫等等在此地闲话家常。 「皇帝离傻子也差不多了……」一个人大咧咧地叉开着腿,口中毫无顾忌地讲:「儿子又不是他生的,这麽宝贝到连後宫也不进,你们说,会不会长公子其实是前皇帝的儿子?」 「唉,不是说皇帝喜欢的是男人,所以才久久未进後宫吗?」一个人好奇地八卦道。 「你懂甚麽?喜欢男人对女人能硬得起来?他娶这麽多个难道都是做摆设?听在他府上任职过的士兵说,以前在太原是每天都会夜宿於不同妃子的房内。」另一个人撇嘴:「照我说,应该是皇帝不想被百官钳制,特意传出来的……」他压低了身影神秘兮兮地说:「你看现在的皇帝弄出这麽多东西,不停地累积政绩,不就是为了不受他人控制吗?看着吧,皇帝一定会找个说法把那些官员的妃子都废了,然後再对付那些老人……年轻人嘛,就是气盛。」 「……」扶苏没想过从自己的妃子那处入手,不过这人倒提醒他以後要提防他後宫那群被无视已久的妃嫔。 「那皇帝老子有这样好心机?」一开始说扶苏傻的人提出质疑:「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搞不清楚是不是他的种!」 ──扶苏表示,他真的搞得清,那不是‘他’的种。 「这种皇家的秘史你们懂甚麽?长公子说不定是跟在他身边……一直很亲密的那位将军……生的!」那人忍不住反驳:「不然两人怎会这样好?我看来那位将军虽然威猛,但说不定是个女儿身!」这人似乎想彰显自己的不同,又暴出了自己不同的观点。 扶苏一口水喷出来,趴在桌上双肩抖动───哦,他爹是女的! 其他人也雷得不轻,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坐在当中的一人哆嗦着身体说:「兄……兄台真是好见解。」 那人洋洋得意地喝了一杯茶,补充了一下水份又继续说:「你看陛下与那位将军朝不离他,晚上也要他留宿在宫中可见到这人与陛下之亲厚。而且长公子对於这位更为亲热,这就是母──子──连──心──啊!」 「这话何说?难道兄台……」有人怀疑地看着他的下|半|身,直把他当成是宫人。 「你往俺的哪看呢你?」那人跳起来骂道:「俺认识的人广了去,用得着入宫当那捞子的宫人吗?而且出行那时俺也挤到好位置,把那将军看得清楚不行吗?」 「唔,我也觉得兄台所言有理。」扶苏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说:「看来事的确有蹊跷。只是皇帝亦未必会知道百官的恶行罢,未必如兄台所言为了惩治他们而作出来的事……你不觉得这与你刚才所言有所矛盾吗?」 「那是皇帝老子的心思,你不懂!」那人硬着颈子说:「老子觉得就是那样……日後便知结果如何!」 「嘘──」茶肆内好几人都冲着手摆手:「这话忒难听了。」 「呸,你们都是黄口小儿……那有我通天本事!」那人被说得满脸通红,结了茶钱便匆匆离开了。 扶苏好不容易把心情平复,再细听其他人的八卦来来去去不是皇家便是朝廷之事,大多都是重复,自然觉得无趣,结了茶钱,与相熟的打了招呼便回到入住的客栈。 晚上秦牧归来时,扶苏捡着这笑话说给他听,顿时秦牧沉了下来,整个脸都黑如墨汁。 他咬牙,挤出了一句:「以後别让申儿叫我做娘!」 * 十二月初,天气已急降变得寒冷,这时秦军才踏着慢悠悠的脚步回到了咸阳。 在他们入京前的一天,扶苏和秦牧出去,悄然地把替身换下来。 朝堂的百官自然出城迎接,扶苏坐在御辇上一挥手,车队便直进咸阳。 回到宫中,申生一早便等在扶苏的主殿里,一见到扶苏脸色那个委屈哟,扁着嘴要哭不哭的。 「父皇坏人,答应了我会接我回去的,结果都没有!」申生抗议道。 「我不也回来吗?乖乖,战场多危险啊。」扶苏弯腰摸摸申生的头。 「我要学父皇上阵杀敌!把敌人杀个片甲不留!」申生握拳:「欺我大秦的人都要死!」 「好志气!」扶苏鼓掌:「宝贝,那父皇就等着你把欺负我大秦的人杀光光。」口气是纯然在哄小孩的。 不过申生却觉得很受用,他肉肉的小拳头对空中挥了挥:「喝啊!我是秦国的长公子!」 湘儿刚巧把热汤托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知为甚麽她内心生出了一般与莫宁的一样的忧心──秦国的长公子长成这样真的好吗? 扶苏回到朝堂上後,并没有动多大的动作,反而是每天养养花花喝喝茶,关心一下年关的准备工作还有祭天大典等等。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做了三年皇帝,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朝事也得心应手多了。 只是在暗地里,他总是无声地用自己心腹分化朝中派别的势力,打算来一个一个慢慢击破。 到了一月便是新年,整个城洋溢着幸福而快乐的气氛。 过了年後,祭天大典亦隆重地举行了。 秦国这三年内较为稳定,因此有能力去更远的地方进行祭天仪式,祈求上天的保佑。 扶苏把申生带在身边一起去祭天,宣示了申生唯一继承人的身份。 或许是第一次见识这样庞大的场景,申生一路都很兴奋,要不是扶苏压着就差点想出去跑动了。 在这个药疗水平缺乏的年代,跑动过後出了汗後冷病了,是很难根治的,尤其申生年龄这麽小,扶苏可不想他儿子一下子就病倒,有个万一他以後怎麽办? 幸好申生尚算听扶苏的话,在御辇内陪着扶苏也是蛮好的。 秦牧护着扶苏出行,高大的身影坚挺地坐在马上,任由风雪吹扑也不为所动,倒是扶苏看着心痛了,连忙让湘儿命随行的仆妇赶制口罩,给军中一人发一个。 祭天定在北方的太原,也就是扶苏的原封地。 扶苏踏进太原城,便觉得太原的百姓对他格外欢道,那热情的劲儿只差没有把军队淹没。 「肃静肃静,你们都让让路,让让……」官兵喝道,然後把人群用力的格开。 扶苏伸出手到窗外跟百姓挥挥,顿时百姓的情绪更为高涨。 不知为甚麽扶苏突然想到了一句──主场优势。 扶苏的公子府尚留在当地,自然没有另辟官邸入住了。 只见公子府布置得很是奢华,可见秦牧当皇时对他这个儿子虽然表面上不关心,但实际把所有好的都塞他府中塞了,深怕委屈了这个儿子半分。 祭天典礼虽然言明了不能让百姓围观,但挡不住他们的热情,加上扶苏在当地是有名的温和亲厚,因此搞笑百出的方法便应运而生,有些偷偷躲在林中被搜出,有些把自己吊在崖边被救起,还有一些披上动物皮装成动物…… 这些都让扶苏全都打发回去了,一个人也没有惩罚,使到扶苏在当地的名声更为赫赫。 祭天的当天,一早扶苏便与申生起行。与上一次不一样,这次申生亦参与当中一小部分的祭天。 与上天告罪和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後,便是献祭品的时候。 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景,申生有点害怕。 「乖,不怕。」扶苏抱住他,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毕竟当场杀生对小孩子来说也是不怎麽美好的情景。 祭天过後,当扶苏回到咸阳城後已经是二月中了。 这一天扶苏登上高楼,一望无际的咸阳宫雄伟无比,身後是更为广大的阿房宫。 「闲太久了,他们也是时候退休吧。」扶苏自言自语道。 107扶苏的大发作 要抓官员的马脚,还真是挺容易,毕竟就算他们自身没有问题,他们的家人也会有问题,尤其越大的官不知是否缺少时间管教子女,他们的子女大多都是‘问题天天都多’。 朝中的官员大抵分为三派,一派是像连谨一样敬业乐业,丝毫不敢有任何差池,另一派是吃喝玩乐派,基於扶苏在朝堂上向来少惩罚任何官吏,处事较温和,这一派官吏有越来越壮大的倾向,成为三派的人中最为多数的,还有一派是闲散派,属於像打酱油一样地在工作。 从开妓院以来,扶苏派去管理的人的确达成了他的期望,现在扶苏的暗格内便堆积着不同官员在内的言行,还有那些姑娘探听出来的情报等等,可以说再正直如连谨,也有其鸡毛蒜皮的小问题,一揪一个准。 扶苏正在书房内翻着这些零碎的记录,他从中抽出了几个打算重点‘强行退休’的官员,翻出了关於他们的资料,打算从中找痛脚,然後一举击破,这些光吃薪水又不做事,还在关键时唧唧歪歪的官吏,扶苏真是烦透了他们,决心要把他们都送回家种田。 「还在看?」秦牧一踏进来,看到扶苏还在看书,表情不禁一怔,因为他记忆中扶苏可没有这样勤奋,现在应该是这小子开始日常娱乐的时间。 「嗯……」扶苏敲敲桌子:「你说要是我把齐良贤为首的那一派官员都干掉的话……」 「影响不大。」秦牧淡淡地说,连他也知道这派人在京中根本就是负累。 「我想想啊……」扶苏在桌上用手指画着圈圈…… 到了三月初,平静的咸阳城里发生了一件街知巷闻的大事,众所周知好脾气的皇帝竟然一下子发威,革掉了十数个官员的职位,使到所有百姓都为之震惊。 ──惊的是扶苏居然会发脾气,他们还以为扶苏一向是温和而且软弱无力,在朝政上颇受制箝,却没想到天子之怒﹑一发不可收拾,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便把人给收拾掉了,不留半点情面。 这时其他官员才意识到他们一向忽视,甚至是鄙视的扶苏,到底是秦始皇所宠受的长公子,自然有几分手段。把那些苦主集结起来闹事,然後爱民如子的扶苏便顺理成章地‘愤怒’了。 与其他官员力争了数天,最终扶苏把主要作恶多端的几个人员革职,其他人则降职扣薪水,官员还没把这些空缺都塞进自己的人前,扶苏便把这几人的副手提拔起来,直接接任。 这时明眼的官员都恍然大悟,自己身边任劳任怨的副手其实正是虎视眈眈着自己位置的豺狼,也是扶苏特意安排和挑选出来的心腹。不明白的人就骂咧咧的觉得扶苏也忒不会安排了,把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安排在这麽重要的位置上。 朝堂上各官的位置稍作改变,风气顿时一变,许多本来抱着混吃等退休心态的官员被敲醒。能经历过两朝和胡亥之变的官员都不是傻子,看到扶苏露出他的爪牙自然便听话起来,行为更为隐缩。 只是他们没想到扶苏这‘一怒’却是计划了三年,此时才开始收心养性实在来不及了,扶苏若想捉他们小辫子,真是满头都是。 扶苏不费吹灰之力便把最难搞的几个人除去,连带为自己树立了一个‘爱民如子’的形象,成为整件事件中的最大得益者。 晚上,扶苏洗澡後,半躺在贵妃椅上看小说。随着他的带动,现在说书和小说的行业越来越兴盛,而且私塾越开越多,许多人都觉得读书识字即使不能做官,若是能写写小说或在官报上登几篇文章,便是极有脸子的事──君不见连皇帝陛下都乐於此道麽? 扶苏不要脸地抄袭现代的经典名作,然後当作是自己的,还找文笔好的人润饰一番,出版後着上自己的大名。而他的书往往是最好卖的,官员为了拍皇帝的马屁,即使不看也会买一本来镇宅。 看到好笑之处,扶苏使忍不住笑了出声。 秦牧回头一看,便见到扶苏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另一只脚摊开踩在地上,半身靠在软抱枕,舒舒服服的样子。从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早上的腥风血雨,反而有几分悠然自得的模样。 「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谁相信你早上才刚发怒把数个官员辞去?」秦牧感叹道。他自问自己也不能做到像扶苏一样把表情收放自如,扶苏今早的表现连他也差点以为扶苏真的生气了。 扶苏斜兜了他一眼:「你这是对我最大的污辱喔……区区虽然不成才,但在现代好歹也是实力派的演员……就这点事有甚麽困难的?你还没见过我更厉害的……」扶苏立即摆了一个抽搐的模样,然後回复正常,得意洋洋地说:「怎样?你觉得下次我演被气到中风的皇帝如何?」 又不正经了。秦牧无奈地摇摇头,坐在床边对扶苏说:「这麽晚还不睡觉?明早的练武又要赖床了吧?」 「睡就睡!」扶苏一跃而起,把书本随意一抛,便扑向他的老爹去。 要是让读书人看到这情景指不定怎样心疼,珍贵的书就这样掉落在一旁沾上了灰尘。 第二天的早朝,扶苏若无其事地继续坐在他软软的龙椅上,托着头听官员的上奏。只是平日会因意见不合而吵闹不已的百官,今天不约而同地安静极了,每个人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报告完毕後便乖乖跪伏回原地,不敢在扶苏面前造次。只有几个跟扶苏较为熟稔的依然脸色如常──他们早习惯扶苏三刀两面的功夫,生气也不会生气一整天的。 日子如流水般飞快而过,扶苏亦借着不同的借口发作了他观察中是无助於朝政的官员。现在朝堂上的官吏很多都是年轻的脸孔,而扶苏也顺利完成了他自己班底的建立,在任何问题的处理上都更为得心应手。 南方的战事自从上年取得大进展後,便开始胶着了。楚国国内也觉悟到要内斗前先要把秦朝这只恶虎解决,奋力集合全国之力与韩信拼死一战,因此韩信始终不能一鼓作气把楚国拿下来。 吴沛两国自从折了两个将军後,便开始对南方这块肉饼有点兴趣缺缺了,甚至见识到秦国的勇猛後,更有点後悔与虎谋皮,颇有意向改为与楚国合作,若非萧何极力阻止事情的发生,秦国可能再一次面临被三国围攻的情况。 秦国内一片太平,扶苏依然当他的不靠谱皇帝,顺便研发一下新东西,不想改奏摺时便把东西都推给他爹去批改,然後两手一甩便出宫去了,有时还会把申生也拐走,让到申生的太博抱怨连连,直道扶苏害了长公子。 不过秦国的环境明显较以往改善多了,百姓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扶苏得到的好评越来越多,很多百姓都觉得扶苏这个皇帝不但收税少,而且并不劳民伤财,所发明的东西也非常实用,改善了大家的生活。 扶苏人气越来越高,而且朝政也一片和|谐,日子舒坦到不得了。 这几年来,他与秦牧两人从没有红过脸,一来是秦牧对扶苏的忍让,二来是扶苏越显得成熟──虽然说话还是带着流里流气的味道。 不知不觉间,又是两年过去了,申生已经九岁,在古代来说可以说是已经懂事的年纪,不再能随意玩乐了。 随着年龄的长大,他懵懂地知道秦牧大抵就是太博口中的媚言惑主的娈童一类,而不是小时候他所想像的‘娘亲’一角。 只是他拒绝相信,因为怎麽看媚言惑主的……都比较像他父皇干的事,往往是秦牧决定好的事,让他父皇三言两语间便搞糟了。而他父皇决定的事,秦牧娘亲一向都不会多加言语的。 ──所以申生很困惑,他觉得父皇和秦牧娘亲之间的相处和太博说的有着很大的出入,他翻遍了史书,没有一个历史事件可以解释扶苏和秦牧之间的相处。 九岁,申生现在已经在朝堂上有自己的一席之位,他专用的椅子位於扶苏的正下方,不过大多时候他都是听而不能发表意见,除非扶苏指定要他回答。 坐在龙椅上的扶苏对申生而言是陌生的,在他记忆中的父皇是慈爱而且见多识广,彷佛这世界没有事情可以难倒他的父皇。 但在朝堂上的父皇却是很沉默,与别人不一样是申生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父皇的表情,每当扶苏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时,申生便知道有大臣要倒楣了。在申生心中默默地加了一条──父皇也可以很狡猾的。 108秦牧的演技! 扶苏一边脱掉外衣,一边循例问道:「今天上朝怎样?有没有学到甚麽?」 申生挺起胸膛,点点头,学着秦牧背手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说:「这几天看来,有些人说的很多都发生了一段时间,而且父皇也已经知道了……父皇父皇,他们老是用旧事来糊弄你,还有一些是收了人家贿赂来跟你提的政绩……为甚麽不把他们都撒下去?」 扶苏把华丽的外衣脱掉了,交到宫人的手上,才摸摸申生的头:「水清则无鱼,贪的我们也不用怕,等到他们贪到一个地步,直接抄家收归国有,那不是很划算麽?」 「……」申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以後由申生统治的秦国,清廉的风气大抵就是扶苏这样的一句话,使到百官都变得不乐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肥了皇帝腰包的事。 换了便服後,扶苏便开始处理朝政。申生也坐在一旁,拿着奏章学习怎样处理政务。 他拿着奏摺把自己的脸挡了一半,眼一直在偷瞥扶苏。处理朝事的扶苏又有另一种不同的魅力,让申生好想学起来,他想成为像父皇一样的人。 扶苏半垂着眼看奏摺,突然抬起头问:「怎麽老是看我?不好好学习回头你太博要跪在我面前哭求我不要带坏你了……」 「太博他比父皇还要唠叨耶……」申生撇嘴,趴在桌上:「我可不可以换个太博?」 「不可以,现在的多好啊,要昏倒就昏倒,要哭就哭,堪称演技派,点赞!」扶苏坚决不同意换一个。 「……父皇,太博也很不容易的。」申生默默地抗议,坚决不让扶苏把他的太博当成猴子耍。 「那你还换麽?」扶苏回过头,摸摸申生的头:「长大了,这些话说出口被有心人听去,就会变成祸事了,除非你有绝对把握把全天下的人都杀光。在父皇和牧面前就没有关系,在外头就不能这样说了,连刘盈也不行。」 「知道了,父皇……」申生理解为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说说没关系,但在外面就要学扶苏一样会装模作样。 「知道还不快帮我把这几份看了,再跟我说说你自己总结出来的结果?」扶苏毫不客气地指挥申生,丝毫不觉得是在欺负小孩。 「哦……」申生拖着长长的尾音,开始埋首在奏摺之中。 * 七月份,炎炎的热日中,韩信领着一队军队班师回朝。 这也是三年多来韩信第一次以将军的身份拜见扶苏,为表尊重,扶苏特意率领百官出城五十里外迎接,使韩信受宠若惊。 现在的韩信已经不是当初的愣头青,面对扶苏更显沉稳。 「臣,韩信,参见陛下!」为表示尊重,韩信对扶苏施以跪礼。他手一摆,膝盖跪地,拱手朗声道。 「哎哎哎,不用行这麽大礼!」扶苏连忙搀扶起韩信:「卿家为我大秦立下大功,理应记一功!」 「此乃得陛下鸿福庇佑,才能屡胜佳绩。」韩信淡然地说。 「不管怎样,现在楚国的气焰总算被压下去了,接下来也要多拜托韩将军!」扶苏拍拍韩信的肩:「我看好你唷。」 「韩叔叔。」申生在扶苏身後走出来,有礼地跟韩信行了一个礼。 他的小跟班刘盈也有模有样地拱手:「韩将军好。」 不知为甚麽韩信一见到申生,便有胃痛的感觉,大概是三年前的记忆太痛苦了。他躬身拱手道:「参见长公子。」 「好啦,我们入城再聚旧吧,这些士兵都辛苦了,朕已经准备好大鱼大肉,今天就让我们好好地庆祝一番,以劳各位数年辛勤地守护大秦﹑为大秦开出一片天空。」扶苏说得诚恳,有几个士兵甚至感动落泪,或许他们从没有想作为皇帝的扶苏能如此亲切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城,沿途百姓围观欢呼,热闹非常。 回到皇宫後,扶苏已经设宴款待韩信和一众军士。 「来来,韩将军,朕敬你一杯。」扶苏举起酒杯,笑容满脸地说。 「谢陛下。」韩信谨慎地拿起酒杯举高,依然板着脸不见半点喜色。 申生也有模有样地举起酒杯,不过因为他年龄小,扶苏不让他喝酒,内里装的是茶。 宴会一开场,便是由舞姬穿着薄薄的轻纱,在场内随着音乐翩翩起舞。那些姑娘妖娆多姿,一颦一笑间便把军士的心都勾去了,久未沾女色,他们都有种心痒的感觉。 只有韩信不为所动,依然绷紧着身体,面无表情地任由那些舞姬在身上挑逗也不为所动。其他性急的一早便搂过心仪的美人,让她在一旁待候了。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醉醺醺的感觉,扶苏也觉得喝得差不多了,就准备离开,让他们作乐,免得因为他在而不自在。 扶苏其实也有几分醉意,拖着身体到处乱窜找他爹去,好不容易被湘儿劝住了,回到房间休息。 他趴在龙床上,眯起眼睛,打滚了一圈。 秦牧闲信也赶回房内,一入扶苏的睡房便差点瞎了狗眼,因为扶苏把自己|脱|得差不多,只剩下裤子和内衣松兮兮地披在身上。 「不是说了不喝这麽多吗?」秦牧无奈地说。扶苏酒量又不算好,偏偏他自己无这样的自觉,每次都喝得烂醉,这次倒是有所收敛,没有完全醉死了。 「嘿嘿……」扶苏傻笑:「大家这麽热情,不喝很对不起他们啊……」 「下次让湘儿把你的酒都换成茶。」秦牧骂道:「这样一来明早还用不用上早朝了?」 「不上了,四年我都没请过假,就让我做一次昏君,明天我不去上了,奏摺甚麽,爹你帮我批了吧,谢了!」扶苏伸出手挥挥。他可以预料到明日他必定头痛欲裂,才不去早朝找罪受呢。 秦牧无言地看着扶苏,看来他自己一提,倒是让扶苏找理由光明正大不去,还把朝事都堆在他身上。 他恨恨地推了一把扶苏,把他塞进被子里:「睡进被子里去,回头又该感冒了。」 扶苏扯着被子嘿嘿笑:「爹,你对我真好,後天的奏摺也帮我批了呗?」 「没可能。」秦牧断然拒绝。 第二天,扶苏果然一直睡到自然醒,早朝错过了,而百官要启奏的东西也厚厚地堆在他的台案上,份量足足是平日的三倍有多。 当他起来後,秦牧已经代他改掉了一部分,看他打着呵欠走进侧殿,只是略略抬起头,叮咛道:「厨房替你温好了醒酒茶,喝完後再吃早饭。」 「知道!」扶苏伸了一个懒腰:「睡到自然醒真是他妈的舒服,我好久都没能这样了……做皇帝真是吃力不讨好,申儿快点长大,长大後我就把烂摊子丢给他干!」 秦牧淡淡地说:「哦,我数十年也是这样过来,并不是甚麽苦事吧?」 「爹你怎麽一样!你是变态啊!」扶苏理所当然地道。 秦牧嘴角一抽,若非看在扶苏难受了一夜的份上,他还真想把他揪起来,狠狠地打一顿──这都是甚麽说话?他自个不勤奋还怪别人太勤奋了? 「等申儿长大後,我们就放下政事出去旅游,要踏遍整个江山,遇到不平的事就拔刀相助,搞不定就赶急回京搬大靠山──这场景想起都觉得美好。」扶苏充满希望地感叹道。 「天下未定,你舍得申儿面对这纷纷的乱局?」秦牧平静地提醒,他就不信扶苏会真的把所有东西都推到申生身上。 「……」扶苏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叹了一口气:「看来秦朝的确是安逸太久了,朝堂上虽然换了一批人,但不及历史上的刘邦那群草莽英雄一样锐气。」 秦牧磨牙,狠狠道:「从我统一至到你手上,也不过是四十年的历史,何来长久之说?昔日我可希望秦代长长久久,直到千秋万代!」 扶苏斜视着秦牧:「那都是你不好,好死不死的,卡在那一个点上死,也不懂把遗旨交给信任的人,赵高那人能信麽!?」 「千金难买早知道,这世间若是有後悔药买,那秦国也不至於像至今一样四分五裂罢……」秦牧叹了一口气,捏着眉心,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双肩也像受不住重担一般,垮了。 「哎!我就去想想有甚麽武器可以应用在这个时代,你别摆出这脸孔啊,我最怕你这样子了!」扶苏慌忙地摆手,见到原来好好的一个汉子黯然神伤的样子,那杀伤力比美女颦眉的威力还要大。 「嗯,麻烦你了。」秦牧回复淡然的脸色,完全不见刚才的神伤,彷佛如昙花一现,瞬间便不见了。 「……爹,你演技日益精湛。」 「谢谢。」 109秦牧再次出征 韩信这次回京,自然不止是为了谒见扶苏,最主要目的还是想劝服秦牧再次离京共同对抗其余三国。 不过他知道扶苏虽然是皇帝,但在他们两人相处之间,秦牧绝对是主权在握。 回京第二天,尚未休息,韩信便到秦牧的府上找他,却被告知秦牧正在皇宫里,他眉头不皱,眼也不转便立即递了牌子求见扶苏,很快便得到圣旨批准他入宫面圣了。 韩信请到去扶苏的侧殿会面,没有意外地他亦同时见到了秦牧。 「陛下﹑秦将军。」韩信拱手行礼。 「请起。」扶苏做了一个虚托的手势:「不知韩将军入宫,所为何事?」 「其实我主要是来找秦将军的。」韩信站起来,比昨天少了几分束缚。 秦牧挑起一边眉毛,疑惑地看着他。 「敢问陛下与秦将军,多久没有收到来自吴沛两国的情报了?」韩信拱手道。 「自一个月前吴国那边便断了言讯,朕正在考虑要不要过多一会儿再派密探过去……」扶苏老实地说。 「陛下,」韩信加重了语气:「我想你大可不必了,我派往楚国的探子拼死传回来的消息是,吴国与楚国似乎意图接洽合作,而沛国情况也大为不好,因为国君管理不善,民心浮动,似乎有覆国之势!信此行明为凯旋,实为此事而来,望与陛下﹑秦将军共商後举。」 「这麽糟啊。」扶苏想了想,觉得也不是无可能的,毕竟现在沛国已经没了刘邦,韩信又让自己先下手为强挖来了,加上夏侯婴甚麽也在自己军中打拼,萧何是卧底,记得住的人都弄回来了,沛国长期夹在楚吴两国之间,景况也未必比自己国家好罢。 就不知萧何现在人是不是有危险?扶苏很担心他预订好的丞相就这样折进去。 扶苏连忙道:「这岂不是使到吴国更为壮大其势力?这可不成……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韩信点头:「属下看来如今之计应抢先机,若是攻陷了楚国,两国联合之梦亦告破碎,而且楚国此时岌岌可危,若能得到陛下的炸药相助……」说到底他还是念念不忘秦牧之前带去大显神威的炸药。 扶苏眨了眨眼睛,无辜地摊手:「余不多了耶,造这玩意太费功夫和人力了,死多少人了去啊……这样吧,我手上真的不多了,而且老是依赖这玩意也不太好……」 韩信沉吟道:「确实是信猛浪了,久未破城,心中难免焦急,陛下教训的是。」 听了一会儿,秦牧才说:「韩将军不必自责,你连下数城,已经是大秦的功臣了。楚地本来刁蛮,即使我在位……我以前与之对抗亦是步步为艰,若非他们发生宫廷内斗,恐怕至今大秦不保矣。如今我亦明白你言下之意,若是陛下无意见,我与韩信一同离京,加紧力道把楚国拿下,再一举消灭其余两国……千万不能给予吴国助大势力的机会。陛下,你看萧何需不需要更多人手,我们可以分派一些人出去,务求沛国足以有力量制衡吴国。」 扶苏点头:「可以适时派几个有力之士出去……」 「陛下在京中请必多加保重,我们能派遣密使过去,想必对方亦能把他们的人混集在我们当中。事不宜迟,陛下请下旨让我与韩将军一同出征,势保我大秦统一!」秦牧拱手道,他心中升起了几分的意气,久违的激|情再次从胸臆中升起。 秦牧到底是血性男儿,征战沙场才是他的理想,与扶苏屈在京中几年,只觉得骨头都闲出了病,若非心牵扶苏,他恐怕会甩袖而辞去将军一职,逍遥天地之间。 扶苏其实不太愿意他爹上战场的,因为他总是会提心吊胆,深怕他爹一个不小心,又英年早逝了。只是秦牧内心的想法即使他表面不说,扶苏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光看他不用出兵也下狠手地对他手下的士兵死操烂练的,就知道他内心深处是渴望准备有一天能驰骋沙场,开功立业。 「我拟一道圣旨给你。」扶苏说:「你也要多加小心……」扶苏说不下去了,兵剑无眼,多加小心也防不住那明枪暗剑。 「嗯,我会的。」秦牧承诺,与扶苏对视片刻,内心一暖,只觉得扶苏真的长大了很多,至少现在学会独立了。 ──如果扶苏听到秦牧内心的说话,恐怕会吐出一大口血,他的任性和无赖倒让他爹以为他不够独立了…… 出发前,军饷要足够,幸而扶苏养精蓄锐了将近三年,这点资本还是拿得出来的。当下他立刻徵调四周各县的粮食,很快便凑够了足够的量让秦牧带着出军。 如今的运粮车自然比以前先进多了,结合了自行车在前,使到士兵一人之力也可以拉着跟军队走,节省了人力物力。 秦牧准备了半个月,便在钦天监的占卜下择了一天吉日吉时与韩信一同起行。 两军沿着不同的大街往城门慢慢的进发,这次扶苏并没有送行,出发时他站在皇宫的高处,拿着望远镜向方看。 湘儿到他这样子,忍不住劝说:「陛下不必担心,秦将军吉人天相,鸿福齐天,必定会平安归来的。」 「唉,就怕他的福气耗完了,出了甚麽事……」扶苏自言自语道。他与秦牧都是逆天而来的人物,本身出现已经够离奇了,好运必不会重来第二次。 湘儿默然。 等到秦牧的军队出了城後,扶苏才走下高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适好霍豪亦同时求见。 「参见陛下。」霍豪拱手行礼:「陛下要求的五十壮士已经全数准备妥当,可以随时出发往沛国助萧先生一臂之力!」 秦牧一离京,护城之职便交托到霍豪手上,霍豪亦再次转回光明面,把暗卫之任交回莫宁的手中。 ──由於可见莫宁就是个打酱油的…… 「嗯,你办事我放心。」扶苏点点头:「帮我带个口讯给萧兄,如果事情不成,也请他务必保护好自己。」 「陛下宅心仁厚。」霍豪淡淡地说,有几分不以为意。在他眼中萧何也不过是个幸运的家伙,有幸被扶苏赏识,那怕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报扶苏的大恩大德。 「真的啊,你别当成玩笑,好歹你也知道我不是本尊吧,相信我,萧何这人真了不起的!」扶苏就怕霍豪阳奉阴违,回头传话让萧何竭尽全力去干,萧何挂了那就枉费他爹把刘邦干掉而留下萧何的心思了。 「……陛下,我不是师傅。」霍豪平静地说。意思是说,这种事只有他师傅才干得出来。 「咳咳……我自然知道你有分寸。」扶苏假咳了几声,掩饰了尴尬。 「不过暗卫由我师傅接任,陛下想要出宫门,恐怕就有所不方便了。」霍豪说。 「那甚麽,好歹我也是皇帝啊……」扶苏紧张地说,让他不出去逛街,光闷在皇宫中要发霉了。 「陛下的父亲也是皇帝。」霍豪说。莫宁连秦牧也敢弄,还怕扶苏麽? 「……」扶苏扶额:「你赶急给我去买多几本书回来,不然这时间真难打发。」 「陛下理应多费时间在政事之上,而非玩乐。」霍豪淡淡地说。 「最近都没甚麽好处理的……上报回来全都是风调雨顺,私底下在搞甚麽我都清楚,但还不是时候动他们……时机未到,我只能也装着乐呵乐呵了。」扶苏耸肩。官员没奏甚麽大事上来,他才清闲下来的。 「如果陛下需要,我可以让人动手解决他们的。」霍豪建议道。他觉得扶苏比起秦牧上来真的太过仁慈了,想当初秦始皇在世时,是不用想借口的,若不能光明正大干掉,就暗杀,万试万灵。 「呃……」扶苏觉得古人真心凶残,动不动杀人,视生命如草芥。 「先皇陛下也是用这样的方法使到百官不动造次,若是陛下害怕让人知道,也可以选择找人让他们‘意外死亡’。」霍豪又建议道。 「……意外死亡的方法能不能不要像我弟胡亥那种烂招数,他属下办的事,真是把全天下人都当成傻子啊。」扶苏说。 「行。」霍豪简洁而有力地说,这本来是暗卫之职,也只有扶苏会把暗卫当成普通侍卫来看待了。 扶苏想了想,觉得这方法的确简洁有力,也不用自己费局设了半天才能成事,他把心一横,说:「那就拜托你把内史给干掉吧,去掉他一个那我也有理由来个大变动……再也不会闲得发慌要出宫去耍了。」 霍豪拱手道:「谨遵陛下圣旨。」 扶苏说完後,居然心底没有半点不安,反而平静得不可思议──或许他早已被同化,只是不自知而已。 110申生离宫出走 日子悄然地遛过,霍豪没让扶苏等太久,没多久後那名倒楣的内史便因为一次马车的失误,从车上摔下来後,家中躺了三天便因伤重而亡。 扶苏趁机把权力回收,安放进自己的人员,现在整个朝堂上除了与连谨一派的官员外,其他都被扶苏收服或是彻换掉了,使到所有权力一下子集中在扶苏手里,相对性地公务也开始繁忙,只有在晚上时会有空想念他在远方的爹。 七月份的时光一下子就消逝,跨进八月份後,天气亦非常炎热,整个咸阳城像火炉一样烤得人难受,街上的人汗流如雨,肩摩毂击,汗臭味一直在街上弥漫。 街上有两个打扮较为光鲜的小孩努力穿过那些高大的人群,向卖小吃的档口走过去。 刘盈担心地扯着申生的衣角,悄声道:「公子,我们就这样偷跑出来会不会不太好?要是让陛……让你父亲发现的话他会生气的。」 申生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道:「安啦,我父亲最多就小惩,没大事的……你不觉得我们已经长大了,应该好好地体察民生吗?」申生挺起小小的胸膛,用力地拍拍自己的心口,说:「你放心,有甚麽事我会保护你的。」 「可是……」刘盈还是很犹豫。 「走啦走啦,人都出来了,不好好逛逛怎麽对得起自己这麽辛苦偷跑出来?」申生拉着刘盈努力挤向前。 两个小孩在街上耍着,但皇宫内早已经成了一锅乱粥。 申生虽然有留书告诉扶苏他和刘盈出宫‘体察民情’,只是两个年龄不大,又没有带侍卫就这样‘离宫出走’,始终令人放心不下。 在宫内外找了一回也不见长公子後,申生的奶娘和奴婢才跪伏在扶苏的侧殿,止不住浑身的颤抖,哭泣着禀报:「陛下,是奴才无能,看丢了长公子!」 扶苏眉头一皱,搁下毛笔,平静地对身旁的侍卫命令道:「请莫先生过来……和霍将军。」 「是。」侍卫行了一个礼後便退出了房间。 「来,现在先跟我说情况是怎样的?」扶苏尽量把声音放轻,他看得出跪在他面前的十几人的胆子已经快被吓破了。 那些人你眼看我眼,推揉出一个人回话。 「回陛下,今早长公子上完课後便说要自己静静一个人学习,让我们不要去打扰他和刘公子,结果等到午饭时,妓才等人去到房间时已经人去楼空,不见了踪影。奴才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那人呯呯呯的猛叩头,其他人也跟着一同叩首。 「行了行了,停!不要再叩了。」扶苏按着额头:「叩到朕心烦气躁,现在还不知道申生的去向呢,你们确定把整个皇宫都找过了?」 那十几人对望一眼,一个人壮着胆说:「尚未敢通报皇后娘娘……」 「哦……这样啊,等莫宁过来再说,皇后那边先不要通知,免得把她急坏了……」扶苏沉吟着半天,继续说:「而你们……都站到一边去,趴在我面前碍眼。」 「是,陛下!」众人齐声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滚到一旁站着。 就在扶苏焦急的等着时,莫宁不急不徐起走进来,慢吞吞地行了一个礼:「参见陛下。」 「行了,虚礼就不必,你知道申儿在哪吗?」扶苏觉得对整个皇宫最熟悉的莫过於暗卫的头头莫宁了。 「知道。」莫宁很平静地回答──难怪他一点也不着紧。 「哦,那就好了。」扶苏放下一半的心:「你有让人跟着吧?」 「有。」莫宁点点头:「长公子果真肖似父风,不愧是陛下的儿子啊。」年纪小小就学会偷跑出宫,还不让别人发现,那狡猾和阴险的程度堪比扶苏。 「谢谢夸赞,我也觉得申儿有我一般的大将之风,你看他的计谋用得多溜啊,一定是早有准备,才能暪过宫人出走。你好好地多派几个人守着他,不要让他有任何差池,而没多大的事就任由他去吧,孩子大了,叛逆也不奇怪。」扶苏挥一挥手:「你们都出去吧,各领十板,作为没有看好长公子的惩罚,再下次就扣粮饷了啊。」 「谢陛下圣恩!」十几人立即跪下来,喜极而泣。 等到他们都退了出去,莫宁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无语地说:「第一次见到一个当父皇的,听到自己跑出宫还能这样平静,要是你父皇的话,早就把人抓回来了。」 「出趟门有甚麽好紧张的。」扶苏不以为意:「他好歹是未来的皇帝啊,整天养在皇宫内又不是养金丝鸟。」 「你这番说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多少个孩子呢。」莫宁挖苦扶苏只有一个独子也不好好地保护着。 「我爹不也是有很多孩子麽?都死光光啊,就剩下我一个。可见孩子不贵多,一个就足以。」扶苏挺起胸腔,颇为自傲的说。 莫宁回以他一个冷笑,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兄弟得了这个便宜儿子有甚麽好处的。 此时申生带着刘盈,吃着蜜饯,津津有味地看着街旁的杂技表演。 技人拿出一把大斧挥动得虎虎生威,另一旁的人拿着大刀亦同时在表演武艺。 申生看得不禁鼓起掌,大喊一声:「好汉!」 那童声在一众大人之中显得逗趣极了,让人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见到是一个穿着普通,长得很秀气的两个男孩都有点会心一笑。 散场时,申生拉着刘盈跑了过去,上跳下窜的围着刚才拿大斧的汉子转圈圈,把人转到头昏脑涨。 「这位小公子,你有甚麽要求就说吧,不要再转了,俺受不了。」那汉子要不是看着是个小孩,早就挥拳出去了。 他按着头,左顾右盼,希望有谁家把孩子领走。 「大叔大叔,你刚才耍斧好帅丫,可以教教我技巧吗?」申生满眼羡慕,他觉得那大斧耍得特别有帅,彷佛如有神助,比起他的小短剑要帅多了。 「……回家让你父母给你请师傅吧,俺可教不了你。」那汉子无言地说。 刘盈怯生生地扯着申生的衣角,说:「我……我们还是走吧。」他看着那雄纠纠的肌肉就不由得心生害怕,完全不像申生那样大胆。 「大叔你可以的……要不我请你吃东西,你就教我呗?」申生把自己的蜜饯举得高高的。 「那来的小孩子?」穿着武装的姑娘走过来,看到申生长得可爱,不由得母性大发,伸手就想抱申生。 申生也习惯被人抱来抱去,就是和女性接触的机会少了一点,扭捏了一下便大大方方地回抱人家的姑娘。 汉子回头一看,他的同伴大多都收拾好东西,正在等着他一起回家。 「好勒好勒,我要走了,要是捧场我们明天还会来摆几天,你来耍着玩吧,今天就到此为止,俺们也要回去了。」大汉摆手,托着自己的大斧头,直接回头,突然身影一顿,往下一看才见到申生扯着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噗,二师兄你就教人家几招嘛,你看他多可怜啊。」那穿着武装的姑娘不禁笑了起来。 「都在闹甚麽?」一个打扮精练的大娘走过来,看着申生说:「表演了这麽久俺们也饿了,你要学就跟我们回家,吃个便饭後叫傻大个较你几招,省得你老缠着,我们还用不用做生意?」 「好耶!」申生眼前一亮,连忙抱着自己的蜜饯跟在大娘身边。 刘盈傻眼了,他无措地绞着衣服站在原地,犹豫地看着申生。他娘亲告诉他不要跟陌生乱跑,可是放任申生一个人去又不是大丈夫所为。 申生无所谓得很,因为他知道自己身边跟着数个暗卫,只是不知具体的方向在哪而已,况且他为出宫也作了不少准备,怀中可是有不少的药粉呢。 可怜的刘盈完全没有这个自觉,他还以为今天真的只是和申生两人遛了出来,所以很担心地看着申生。最後他把心一横,跑到申生身边说:「哥哥你别丢下我。」 「唷,是两兄弟啊。」大娘笑了,不禁捏了捏刘盈可爱的脸蛋:「这副模样,我们又不会把你们吃掉。」 「俺们干的虽然是粗活,还不至於拐卖小孩子。」那大汉朗声道:「俺们就住在小巷子的第三户,有甚麽事随时找俺们!」 申生一同笑了,笑得是那样的天真无邪,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而已。 莫宁在皇宫接到密报後,忍不住喷出了口中的茶。 他发现长公子比起他父皇还能折腾,他父皇至少还知道‘死’字怎麽写,而他连人家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没有弄清楚,就真的跟着别人回家了! ──这对父子都不是安份的人。 111申生被狠打了 申生在外面玩了一个下午,不单蹭了一顿午饭,还学会了耍斧,他买了一把小斧头给自己耍着乐,虽然不及对方的招式好看,但也是有模有样的。 越近皇宫,刘盈的脸色越难看。他跟申生离宫出走时没有想到後果,此时他才想到与长公子这样离宫,到时恐怕申生不会受到甚麽处罚,而他下场会很惨……就像陪读的书僮一样,主子在课节上做错了甚麽事,书僮要代为受罚。 刘盈怯生生地扯着申生的衣袖,忐忑不安地说:「公子,我……我……我还是先回家吧……我不跟你进宫了……」下意识地他选择了逃避。 「怎麽?不是说好回宫拿回你的衣服麽?不换的话怎样回家啊?你娘亲会问吧?」申生奇怪道。 「可……可……可是……」刘盈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总不能跟申生说他害怕受罚所以想不道义地把申生抛下吧? 「两个公子,到了。」车夫在外面朗声道。 申生先跳下车,给了车夫一点钱,然後回头催促刘盈说:「快点,再不回宫就赶不上晚饭了。」 刘盈扭扭捏捏地跟在申生身後,那小脸整个垮下,沮丧极了。 而申生在前面跑步,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小伙伴已经被吓到半死。 跑到宫门前,申生就不像离开时那样偷偷摸摸了,理直气壮地拿着腰牌,对守卫喊道:「我是长公子,让我进去!」 刘盈也摸出自己的腰牌,低着头交上去。 「长公子,刘盈公子。」守卫连忙行礼,把大门打开,让申生和刘盈进去。 扶苏一早便派人守着各个门口,所以申生和刘盈才一进门,便被请去见扶苏了。 可能扶苏从来没有打过他,因此申生这次离宫有恃无恐,脸上丝毫没有愧疚的神色。反倒是刘盈走在後面,越走越心虚,要不是从小的教养告诉他皇宫是扶苏的天下,没有可能逃得出去,否则他真想奔门而逃了。 「参见父皇。」「参见陛下。」两小孩同声喊着。 扶苏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然後回头对身边的宫人吩咐道:「把刘小公子带回去换洗……然後送回刘家,让他受惊了。」 刘盈傻傻地被宫人带走,临走时他还不安地回头看了申生一眼,似乎有点担心他的小伙伴会被揍狠了──尤其扶苏这表情,跟他每次闯祸时他娘亲的表情是一模一样的。 申生还是懵懂无知,依然无惧地看着扶苏,小身型直挺挺的,看上去的确有几分气势。 扶苏二话不说,屏退了左右,二话不说抄起申生,把他按在大腿上,直接打屁股。 这可把申生吓愣了,他趴在扶苏的大腿上,半天才想起要反抗。可是扶苏虽然不算强壮,但对付一个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申生被按着打了半天都挣扎不出去,只落得一巴掌比一巴拳重。 申生那吃过这种苦,他不禁哗哗大哭起来,叫嚷着:「父皇父皇,你为甚麽打我?」他心中无限委屈,长这麽大扶苏都没有这样扁过他,他觉得只是出去一趟,整个世界都变天了!难道他父皇已经不爱他了吗? 好一会儿,扶苏才把已经哭得喘不过气的申生放下,让人给他拿来了一张长榻趴着,不让受伤的屁股伤得更重。 扶苏板着脸,严肃地说:「我以前不打你,不代表你没错,而是觉得你懂事,所以可以好好教。但今天你看自己干了甚麽?你知道你的失踪让到宫中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来寻找你?你要出宫,可以,跟我说一声,带着守卫安安全全地出去,父皇就由你去了,这样偷跑让父皇担心﹑让宫人费心之事,实在不能鼓励!所以我今天要好好地教育你一顿,下不能为例!」 「可……可是莫叔叔的暗卫跟着!」申生硬着颈子辩驳。 「今天有暗卫,下一次要是连暗卫也没有及时发现,你打算和刘盈就这样在街上游玩?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你身为秦国的长公子,往日也会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你看父皇虽然常常出宫,但那一次身边没有带着人?你这样让我担心,你说该不该罚?」扶苏皱起眉头:「我不打你,你还以为自己有理了?」 申生扁着嘴,仔细地想想,也发现自己理亏了。到底是被扶苏宠得太过,一时想说逃开宫人的视线偷跑出去游玩,完全没有考虑到其他事情。如今让扶苏一说,申生也是个聪明的,很快便理解扶苏话中的意思。 ──出宫玩是可以,但不能让别人担心,也不能浪费宫中的人力物力! 「父皇我错了~~」申生扑到扶苏身上,只差没有把扶苏撞到岔了气。 「错在哪?」扶苏依然没有笑脸,很严肃地问。 「下次我出宫一定会先跟父皇报备……还会带着守卫出去!」申生说。 「嗯……痛不痛?我没有扁得很用力吧?」扶苏揉揉申生的小屁股,这是他第一次这麽狠教训申生,他自个心中也觉得痛。 「痛极了!父皇好凶!」申生适时撒娇,把扶苏最後一把火也灭了。 扶苏让湘儿拿来药膏,给申生仔细地敷上。两父子很快又回复昔日的感情,乐也融融。 只有莫宁听到这结果时,摇头直叹扶苏真是把申生宠得太过。 九月时,扶苏已经把权力掌握,然後适时把政务分散给不同的官员负责,因此他又闲了。 此时申生又磨着让扶苏带他出宫见‘师傅’,扶苏想着事情也了结得差不多,便答应了。 申生熟络地拉着扶苏穿过大街小巷,直接去到那群杂耍的技人的住处敲门,没一会儿门打开了,扶苏却意外地看到熟人。 扶苏挑了一下眉毛说:「任兄,好久不见啊……怎麽这麽狼狈了?」 此时的任一绝对称不上整洁,身上的衣服挂着烂菜残渣,刚被狠狠地泼了一身污水的样子。 「苏……苏兄……」任一怔怔然,手足无措地纠结了半天,才说:「苏兄,你怎会在这处?」 「我儿子的师傅在里面。」扶苏指指里头。 「啊……那……你好走……好走……」任一语无伦次,连忙走出去。 那身臭味让扶苏皱了一下眉头,申生更是直接捏住鼻头。 任一尴尬地说:「抱歉,让你见到我这样狼狈的一面……」 「发生甚麽事了?」扶苏倒不是关心任一,而是纯粹想八卦。 「内里有父亲的旧友……不过他不太想跟父亲……没事没事……你找你的吧,我回家先洗涤一番。」任一摆着手,然後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对了,苏兄……十五日时我家摆喜酒……方便的话来赏面,喝小弟的喜酒吧。」 扶苏拱手,严肃地说:「一定。」 「那就好了……就这样吧……」任一有几分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背影看着有点凄凉。 「爹爹,他很不高兴哦?」申生疑惑地道:「结婚了不应该是高高兴兴的吗?」 「哀叹自己失去自由之身吧。」扶苏摸摸申生的头:「不带我进去看你的师傅?」 「好勒!」申生拉着扶苏,一边叫嚷着说:「师傅师傅,我带我爹爹来了!」 「甚麽玩意吵俺!」院子里传来一声骂街的声音。 一个彪形大汉踏出来,嘴上还在骂着:「俺好好的一个下午又让你这小鬼给搞混了,说吧说吧,又要来甚麽事儿?耍斧耍枪,我能教的都教你了!那来这麽多东西给你学?」 「嗷嗷,是我爹爹来了。」申生抗议道。 「啥?你还把你老子带来?」那大汉有几分傻眼,他以为申生闹着玩就算了,他也没多认真在教,现在连老子也带来是怎麽一回事? 「先生好。」扶苏拱手道,文质彬彬。 「这……勒……」大汉手足无措,在衣服上擦掉了手汗,连忙笨拙地学着也行了一个礼:「你……好勒!」 「师傅师傅,我把爹爹带来了,你教我你的风火大旋转好麽?」申生扑到他身上。 「少来,你白吃老子多少米饭了?」大汉虽然骂咧咧,但还是小心地接着申生。 「呵,好玩的小人儿又来串门儿?」一声嘻笑声从院里传出,然後门口忽然来了一个打扮得浓妆艳抹的大娘。 她先是取笑了申生,然後回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扶苏,立刻脸上一僵,慌忙地跪下:「皇……皇帝!」她曾有幸在楼阁上远远地看了扶苏一眼,那身形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哎……」扶苏摸着下巴,没想到居然被人认出。 「啥玩意?」大汉傻眼道:「皇帝老子不是在他自己的家里麽?」 「呵,在家也能出来玩啊……起来起来,不用这样紧张。」扶苏把大娘扶起来,悻悻然地摸着鼻子道:「我今天微服出宫,不必行这麽大礼了。」 大娘站起来,落落大方,只有大汉站在一旁抱着申生,不知自己是跪呢?还是继续站着? 112任一的告白! 大娘也是个爽直的,扶苏已经摆出随和的态度,她也就打蛇随棍上,俐落地拉着大汉,把扶苏请进院内。 院内其实很平常,只是一个小小的宅院,内里开辟出数个不同的空间,有煮饭的地区,也有洗衣服的地方。扶苏一踏进去,抬头就见到古代的女性贴身内衣在风中飞扬。 「……」扶苏觉得,这家人挺开放的,而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嗯……古代的女人内衣。 「呃……让公子见笑了……」大娘尴尬地冲着另一个小姑娘做了一个手势,那小姑娘吐吐舌,立即把湿淋淋的衣服全都收起来。 「俺……俺……」大汉此时才开始回神,开始摸着自己的後脑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他心想:妈啊,这也太吓人了,那小孩儿居然是皇帝的! 「啊?」扶苏回头,非常自然地拍拍他的肩:「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怕我啥呢?我又不吃人?对不对?宝贝?你爹我吃人吗?」 「不吃!」申生大声道,然後对大汉说:「虎师傅你不要怕我爹,他人可好了。」 大娘摀着嘴笑着说:「是呢,几年下来也没杀一个官员,这可是历朝历代最为少见的。」 扶苏摆手:「别提这些,今天我就只是个普通的父亲,来拜见一下犬儿的师傅,这麽简单,弄得这麽复杂干嘛?」 「俺哪敢当他师傅勒?」许虎指着申生怪叫,被大娘一手拍掉他的手指。 大娘捏着丝帕笑着应了:「说甚麽师傅,来玩玩就好。」难得能攀上扶苏这棵大树,她自然不会放过机会,赶快把这个应下来,打好关系,那可是未来的皇帝──谁不知道扶苏守着这个宝贝,连後宫都不曾再去了? 「礼数总是要的。」扶苏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亲切地交到许虎的手上,真诚地说:「师傅好好教,孩子不听话就打,好吗?」 「爹!那有你这样!」申生瞪大眼睛。 「你就是欠揍。」扶苏瞥了他一眼,申生立即闭嘴,毕竟他爹没多久前才扁完他。 大娘也乖觉,她发现扶苏不是在说笑,立即又接话了:「当然当然,放在我们这处,绝对不会学坏,要是有错我们也不会留情地教训。」 「大姐,你……」许虎目瞪口呆,手在她面前乱挥,焦急地说:「你是不是疯啦?他……他……」 「他甚麽?来谁了?」一个清脆的男声从他们身後传来,扶苏回头一看,就见到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踏进院内。他看到扶苏的第一眼,脸色便有点僵,但很快会回复正常的脸色──显然他也认出了扶苏是何许人。 「来贵客了,小子,是你爹吧?」书生肯定地说。从申生跟着他们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这小孩子来头不小,也只有许虎那傻大个才会把申生当成是普通小孩的在教训。他们几人都不说,就看许傻何时才会发现。 「奸人,他是我伟大的爹爹!」申生一向以扶苏为荣的。 「你好。」扶苏对他虚拱了一下手。 「客气客气。」书生也立即回礼。 「想不到这小子来头还真不小,难怪一直这麽嚣张。」书生感叹道:「我都看走眼了……」他以为申生最多是甚麽官员的孩子,所以说话礼仪都被训练得很标准,却又带了点天真的意味在,彷佛是不懂事的世家公子。却没想到扶苏把小孩养到这麽会撒娇,完全失却长公子应有的气度。 当然最令他惊讶是扶苏的样子,若不是曾经与霍大娘同时远远地见过一脸,他也不认为皇帝会有这样……流氓的气质? 「申儿没给你们很多麻烦吧?」扶苏客气地说:「要是有的话,我回去就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没有没有,不过挺好玩的。」姜宁同时想到了之前一个多月与申生之间的相处,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皇长公子虽然没有皇室的气派,但对老百姓来说却是蛮亲切的,就像他爹一样。 「你们──!」许虎喊了一句:「你们这样太大胆了!」 「许师傅客气了,今天就把我当成普通人,不必太介意身份。」扶苏安抚道。 「可是……可是再怎样不当,俺还是知道你是皇帝啊!」许虎叫着,把申生推开,慌忙说:「这孩子俺不敢收,不能收。」 「甚麽话!?」霍大娘第一个炸了,连忙把他拉到一旁教育了一番。 只见两人在墙角一直争执着,中间还能听到许虎几声‘不行’﹑‘俺不敢’等等的说话。 「让你见笑了。」姜宁歉意道,他们家的许傻的脑子真的不太好使。 「没关系。」扶苏耸肩:「我的身份的确挺令我苦恼的,大家都在说我人傻钱太多不是吗?」──前者是暗讽扶苏在政事上的不作为,後者是嘲讽他只会整天瞎搞一些有的没的‘发明’。 姜宁听到这一句自嘲,却没有笑,反而心中一阵暗惊。因为这话早几天有人对他说过,而且正好是他的好朋友暗地里在喝醉时吐槽的几句话。 他拘谨地笑了笑:「哈哈,都不是说笑的吗?」然後再也不敢用随意的态度面对扶苏了。 扶苏说出那句话倒不是想秋後算帐还是甚麽,只是想替申生小报一下仇,到底是自己的小孩,受了委屈回来家长还是会生气的。 霍大娘看来费了极大力气说服了许虎,许虎被她带回来还是有点愤怒,但见到扶苏又回复那种不安的表情。 「呵呵,这……」霍大娘卡住了一下,因为她不知道应该怎样称呼扶苏。 「敝姓苏。」扶苏彬彬有礼地说。 「苏公子,你看……小申儿啊,放在我们这处,绝对让你放心的。如果你希望派人来看……」霍大娘犹豫了一下,她可不希望自家的院子变成那种皇家的私宅。 「不用,这一个多月申儿也有跟我说一些这处的事,你们人真是蛮好的,我很放心。」扶苏微笑着说,反正申生身边跟着暗卫,何必多此一举呢? 闲聊了一会儿,许虎别扭地接受了简单的拜师仪式,然後扶苏把申生留在那院子里,自己就先离开了。 他两手空空的﹑背着手在街上走着,身前别着一个钱袋,惹得不少小偷借故碰撞想要抢去他的钱袋,可是都让扶苏一一打跑了,渐渐地也没人敢惹扶苏。 要说咸阳城这四年来的变化,其实并不大。只是街道较以往整洁,还有人与人之间的气氛更轻松自在。扶苏在民间的威望依然褒眨参半,加上清谈风气热烈,在街上不时能听到评论他的声音。 虽然漫无目的地逛着,扶苏内心却充满了自豪感──这就是他一手打造的都城,繁华﹑富足﹑人民安居乐业。 「苏……兄。」他身後传来一声犹豫的叫唤。 扶苏往回头一看,却是有一阵子没有见面的任一。 「哎,任兄!」扶苏热情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好久不见,看来嫂子对你照料有加,整个人都不同了,精神了不少。」 「你怎麽没有去参加婚礼?」任一没有接话,反而抱怨起来:「只派一个人来,真不够朋友。」 「这不是忙吗?刚好有事要我处理,离开了京师一阵子。」扶苏解释道,心中却是暗想他自己才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他去不是徒然增添了任一的烦恼吗? 这借口用多了,任一都不再相信扶苏。他只是无奈地看着扶苏,心中有着纠结。或许他爹说得对,扶苏从来不是甚麽简单的人,即使认识了这麽久,任一都还不知道扶苏到底是混那一边的,或者说正职是在干甚麽? 说是从商,扶苏又少了那份油味和奸诈的味道,他手上却又从来只会多,不会少。说是世家公子,在京中姓苏的大人物却没有几个,他父亲去打听过,从来没有一人叫做苏华。扶苏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人一般,神秘得很。 「算了,」任一也不想多说甚麽,一切都已经过去,以前的痴心枉想,如今他已成家立业,无法再让自己沉迷下去了:「你不想说也没人能勉强你。」 「你今天挺不客气耶……」扶苏有些惊讶任一居然会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彷佛已经破罐破摔到一种程度,就是不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或自己的形象。 「我还要跟你客气甚麽?」任一恼怒地说:「你连我的宴席都不来参加。」 「拜托,我是真忙,不然我会不去吗?」扶苏皱起眉头:「你认识我这麽久,我有跟你说过谎吗?」 任一被咽住了,仔细想一想,扶苏一直以来的话要麽是不可考证的,要麽就是空泛,根本没有实际地说自己是甚麽人或者是做甚麽工。 「那我跟你说,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会怎样?」任一认真地盯着扶苏的眼神,一字一句地吞出来。 「……」 扶苏不明白话题怎会一下子拐到这麽奇怪的地方去? 113楚国沛国已灭 两人站在街角沉默已久,扶苏反应不过来,有几分无语,反倒是任一开始有点急躁,彷佛想借此甩开甚麽不好的过往。 「告诉我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任一紧紧地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身侧紧握着,连额头也冒出了汗水。 「我不喜欢你。」扶苏淡淡地说。 任一整个人都垮下来,虽然心中有准备是一回事,但亲耳听到,心中还是受到了猛烈的撞击,痛得连呼吸也觉得困难。 扶苏转了身,丢下一句:「短期内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任一目送着扶苏离开,最後他依然没有把心中的话吐出来,只是这样站在街角,静静地看着。 扶苏走了几步,心情完全被败坏得彻底,看着满街的人流索然无味,乾脆提早回宫去了。 到了十一月初,军中传来捷报,首战取得了胜利。咸阳城内上下同欢,高声歌颂秦军的勇猛和实力超凡。 朝堂上参秦牧的奏摺一夜之间完全消失不见,改为口耳交道的称赞。 在这一片欢乐的时候,扶苏却觉得有点儿寂寞…… 申生现在除了学习外便是整天往宫外跑,扶苏彻底感受到何为儿大不中留,虽然只是壮年,但他却觉得自己心态有日渐变老的样子。 果然太过安逸就容易消磨意志,现在朝堂上的官员大多是自己一手提拔的,行事顺畅了不少,扶苏再也不用绞尽脑汁与大官斗智斗勇,每天上朝就是听报告,然後讨论,再把事情的处理方法颁布下去。 外部虽然在打仗,但京中一带的百姓却过得很舒适,一来扶苏从不滥收税,二来他彻换的官员到底是比较年轻,还没腐朽,较为有朝气。所以百姓的生活也因此而改善。 打仗,一打便又是三年。 期间扶苏为打发时间,醉心在研究各种东西之中,不少现代的东西如抽水马桶等都在民间流行起来,还有玻璃的研制也得到了突破,望远镜终於可以大量生产,但目前只提供给有军阶的将领使用。 三年一晃而过,日子彷如流水,在不知不觉间便从指尖遛走了。当扶苏在京中收到了捷报,说是秦牧破了楚国时,脸上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楚国这麽快便被灭了,同时亦觉得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扶苏上上下下地把捷报看了很多次,上面都没有提到项羽的存在,他满肚子疑问,只能等秦牧回京再行询问了。 「陛下?」传信的士兵单膝跪着,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扶苏的回应,只能斗胆轻唤了一声。 「哦?」扶苏惊醒了,掩饰了诡异的神情,连忙说道:「你先起来吧,辛苦你了。来人,把这位先带下去休息休息,不要累坏了身体。」 「谢陛下!」传信的士兵狠狠地叩了一个头,然後跟着宫人出去了。 扶苏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张沧劲有力的字条,提笔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回信。 最後扶苏只回了两个字给秦牧:想你。 秦牧收到信时,正在督军收拾残局和安抚楚国的人民。这次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狠了心把所有楚国的宗室都杀得乾净,整个楚国一片哀号,很是凄凉。 当时他正在阅兵,亲看着快马赶来的传信兵跳下马,然後急步把扶苏的信件交给他。秦牧接过信後立即打开,便不禁一愕,再仔细地看着那两个字,许久後才脸色平静地收起来。 「起来吧,你先去休息……暂时不用你传信了。」秦牧说。 「是,将军!」那人掷地有声地说,行了一个礼後信步离去。 「将军?」秦牧的裨将疑惑地看着他。 「阿明啊……」秦牧叹了一口气:「我想回京了……」看到扶苏回的两个字,他才惊觉三年一下子便过去了,以往心中无牵挂,在外出征打仗都不觉得甚麽,如今心中装了一个人,才知道牵肠挂肚的滋味。 「……」阿明木无表情地看着秦牧,掀起嘴皮僵硬地回了一句:「将军,整军还等着你挥军直下,再下一城。」 「我知道。」秦牧又回复那副平静的模样,应了一句後,大步地往前走了。 阿明忽然好担心他的将军为了爱情冲昏了头脑,真的连仗也不打就直接回京与陛下恩恩爱爱去,为甚麽将军会和陛下勾搭上呢?这是阿明最为无解的地方。 不过秦牧到底战胜了心中的欲|望,带领着秦军继续挥军直下,而韩信则留在原地收复楚国的人民和物资。 到了十二月初,扶苏又接到了一封密报。 上面内容大致是说由於沛国国君天怒人怨,骄奢﹑恣意妄为使沛国全国陷入了全民暴乱,因此乱民自发组成了杂牌军冲进了皇帝,把皇帝一家全杀光了,就在吴国虎视眈眈想要一口吞并掉沛国时。沛国的丞相萧何适时带领军队与之对抗,并且收复乱民,带领沛国向扶苏俯首称臣。 扶苏被这密报惊得目瞪口呆,要是说秦牧是以武力强夺楚国,萧何便是不费一兵一卒,直接把整个沛国都送到扶苏手上了,若是单以能力来说,萧何的能力略胜秦牧一畴。 这时扶苏才了解到历史上的一代名相萧何,其能力已经超过扶苏的想像了……难怪吕后会对他猜忌,甚至不惜痛下狠手。恐怕功高盖主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就是萧何的能力太逆天。 此时秦国的版图一下子扩大了不少,扶苏也忙碌起来,收编新地方的政务。他决意不能步他爹的後尘,一定要把地方的官员都尽掌在自己手上,不能再有拥兵自立的情况出现了! 吴国原来大好的形势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他的国君也是有能的,见形势不好便立即缩回去,作低头的谦逊的样子对秦国摇尾乞怜,彷佛之前嚣张的人并不是他们一般。若是普通的君主看在他们这样可怜,在半嘲笑半看不起的情况下或许会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但扶苏读遍中国上下四千年的历史,深知这种人是更为可怕的,就像潜伏着的毒蛇,一不小心便要反咬自己一口,若不砍草除根,後患无穷。就像秦始皇要是把所有国家的宗室都杀光,也不会有日後的楚国﹑吴国甚麽事儿了,嬴政为了拼名声,却害苦了後代。 只是秦国的士兵征战日久,要一下子把吴国攻下所费之力甚大,代价大於收益。所以扶苏想了想,便假装是一个无知而又急功近利的君主,大度地批准了吴国的求和,收掉了他们几个城池作为议和的条件了,顺便狠狠地嘲讽了他们一把,完全表现出一个眼光短浅的君主应有的模样。暗地里扶苏派人潜入吴国,力求把吴国的底摸清,待休养生息过後,便一举把他也灭掉。 一月时份,秦牧的军队把沛国──不,现在只能回复他们原来的名字沛县──整顿了一番後,便收拾行装,准备回京了。 扶苏接到信後,莫不翘首以盼,终於在三月开春的时份,把他爹盼回来了。 三年不见,他爹除了晒得更黑,皮肤更为粗糙外似乎没有甚麽大的改变。 秦牧回来时正好傍晚,扶苏把欢送的宴会延至第二天,所以秦牧先进宫休息,让扶苏请到侧殿见面了。 侧殿中,两人一坐一立,对视了很久,均无话可谈。 不是不想念,而是一下子觉得太多的说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忽然秦牧大步走向前,用力地抱住扶苏,彷佛想把扶苏狠狠地揉进自己的怀中,再不分离。 扶苏也伸出手拍他的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真好,你又回来了。」 「嗯。」秦牧放开了扶苏,双手紧紧捉着扶苏的双肩,双目仔细地看着扶苏:「瘦了。」 「最近好多事忙啊。」扶苏扁扁嘴:「你又不在,要是你在的话就有人帮我整理了……那些地方啊人名啊把我都绕昏了,要不是莫宁找出了你以前批过的竹简让我参考,真是不知怎样处理下去。」 「你处理得不错。」秦牧淡淡地赞道。 「那是!我是谁啊?必须的!」扶苏挺起胸膛,拍拍自己的胸说:「我可是秦国的国君。」 秦牧无意识地勾起一抹笑容,看到这样活泼的扶苏,他才觉得真正地回家了。刚才扶苏穿着帝服,一脸威严地坐在主座上时,他真觉得自己才走了三年,却已经像是一辈子一样长久。 ──他的孩子,还是不变,真好。 「走吧,一起洗澡?」秦牧用下巴磨擦着扶苏的脸颊。 「呸!你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扶苏抱怨着,却没有拒绝秦牧的邀请,命宫人拿来两套便服,便和秦牧一起洗澡去。 114没落的西霸王 当申生回宫时,在他父皇的寝宫见到了秦牧。 三年过去,申生比原来又长高了不少,加上长期练舞斧,双臂又壮又有力,肌肉雄纠纠的,极为壮硕。 不过他爱撒娇的性格似乎没有改过来,见到秦牧立即眼前一亮,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叫道:「娘~~」 秦牧直接伸长右手,大手按着他头上,不让他跑过来。他嫌弃道:「小时以为你不懂事不改,怎麽现在还是一样?」 申生嘻嘻的笑了两声,便站好,正式行了一个礼:「秦叔叔。」 「乖。」秦牧放开手,满意地点点头。 「这麽早就回来了?你不是在你师傅家吃饭了吗?」扶苏踏进屋内,意外地说。 「听到秦叔叔领军回京了,立即赶回来见秦叔叔啊。」申生自然地说,他与秦牧虽然三年不见,但感情却还是很亲厚的。 秦牧心中微暖,不禁抱了抱申生。不知不觉间,这小孩已经长到快到他胸前的位置了,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清秀可爱,而是渐露出英俊的脸庞。 申生眉目如画,那双眼跟扶苏十分相似,看着人时像时刻在笑着一般,微弯的双眼很是可爱,让人不自觉地喜欢,亲善力十足。 一家用过膳後,申生也不打扰两位‘爹爹’的休息,乖觉地回自己的寝宫去。 扶苏与秦牧躺在床上,相依相拥。 一月的天气还是很冷的,虽然屋内放满烧得红彤彤的火炉,但温度却始终不高。 扶苏整个人窝进秦牧的怀中,呼了一口气。久别重聚,两人都失眠了。 「牧,你说把楚国的宗室都杀了是怎麽一回事?项羽呢?你也杀了?」扶苏觉得项羽要是死了,还是满可惜的。他彷佛还能回想初见项羽时的情景,那英姿焕发的身影,还有最後定格住的错愕表情──要不是两国战对,他和项羽能成为好朋友吧? 「不在,不知道人去了哪。」秦牧淡淡地说:「或许逃了,或许被杀了,谁知道呢?」 「你没有追查下去?」扶苏奇怪道。 「没有,如果他能逃掉,要捉他回来也不容易,反正楚国已亡,他想再起义也不是容易的事了……民心归向,你比胡亥又要好得多,只要你能给他们好处,自然没有人乐意与大国作对。」秦牧说。 「还是要把他们同化……」扶苏觉得秦国之前说是统一,但地方势力却依然无法连根拔起,依然归於当地管治,使到他们对秦国没有任何归属感,一下子便反了。 如果能给民众适当的教育,令他们下一代的思维越来越亲近秦国,对秦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扶苏这样想着,坐了起来,想找笔墨把手上能用的人找出来,然後调派去当地当官。 秦牧侧躺着,看着扶苏翻来复去的样子,眯起眼睛道:「还不睡觉?」 「想计划换掉楚地的官员,看那个有能力的派去当地……」扶苏没有在枕边找到任何的笔墨,他掀起被子想要下地。 秦牧一手环着他的腰,强行把他扯进被内,盖好被子,安抚地拍拍扶苏:「睡吧,明天我跟你一起想。」 「嗯……」扶苏闭上眼睛,卷缩在秦牧的怀中,感受秦牧的体温,只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更为幸福了。 * 大雪纷飞,江上大半的水已经开始凝结成冰。只见船上一个女子穿着华服,披着狐皮大裘,却一直努力用撑竿把碎冰推开,让船可以驶进谷里。 这山谷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地方,只有一条河流通往外界,由於天气寒冷的关系,四周的草已经枯死,只剩下一些雪地里生长的植物依然在这白色的世界中顽强地生存着。 船上躺着一个壮健的男人,满面的胡须,即使在昏迷中也紧紧地皱起眉头,双手紧握着武器,无法真正平静下来。 女子辛苦地把船驶到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回头就想把男人搬下来。 她的手才碰到男人的衣袖,突然颈上便横着一把长剑。女子动也不敢动,整个人都僵住了。 男人皱了皱眉头,双目倏然睁开,炯炯有神地直视着女子。 僵持了一会儿,女子放软了身体,柔柔地叫了一声:「将军……」 「这里是哪儿?你要把我带去何处?」男子撕哑的声音彷佛像地狱来的鬼魂一般,透着一鼓脑的死气沉沉。 「将军,这是臣妾曾经的家……这处隐密无比,敌军绝对不会追踪到此处,将军可以放心休养!」女子连忙说。 「我乃楚国之将军,岂可就此抛下我的兄弟逃亡!速回去,我还可与之一战!」项羽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无奈身上的伤让他动弹不得。 「将军,楚国已……亡了……」女子跪下来:「臣妾……臣妾还望将军多保重自己,臣妾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再失去另一次了!」 「虞姬……」项羽无奈叹气,抬头看着漫天的飞雪,有着几分英雄气短的无奈。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要是凭自己一人之力是无法从此处离开的,只是他知道自己的姬妾虽然长相柔美,却是极有主见的一个人。 女子脱下帽子,抬起头。赫然一见,竟有几分熟悉之感。若是有旧臣在此,必然能认出此女乃是胡亥身边的雪美人。昔日她被项羽所掳掠,纳到身旁,易名为虞,此时亦从战场死屍堆之间辛苦地找到了项羽,带着他逃亡天涯。 虞姬含泪叩首,泣道:「若是将军执意离去,请让虞姬就此长眠。虞姬不愿看着将军去送死!」 项羽无话,只是坐在船上,面无表情,心中空空的,无法再思考。 虞姬跪伏在船上半天,雪都盖住了她娇弱的身躯,但她依然一动也不动,任由风雪在她身上肆虐。 「起来吧。」项羽叹了一口气,扶起了虞姬。 「事到如此,我又怎样呢?」他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的手下全军覆没,加上秦国的强势,他何以东山再起? 「带我去你家吧。」他说完了这一句,便闭上了眼睛。 虞姬擦乾了眼泪,辛苦起搀扶着项羽往前走。 虞姬的家说是家,其实只是几片木板围起来的一处小空间。因为日久失修的关系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在大风下颠了颠,顽强地继续傲立在风中。 虞姬歉意道:「将军,屋子简陋,希望你不要介意……」 「嗯。」项羽睁开眼睛看了那间破屋一眼,便不发一言,任由虞姬把他扶住屋内。 虞姬辛苦地把带来的东西一件一件从船上搬进屋,项羽就坐在屋内唯一的床上沉默无语地看着她忙碌。 「辛苦你跟着我了,虞姬。」他忽然叹道:「自从你跟在我身边,便跟着我南征北战,昔日皇宫的生活,比我处要好数百倍吧。若是可以,你把我留在此处,相信以你的能力,独自生活也不是甚麽难事。」 「将军要赶虞姬离开?」虞姬停下手上的工作,有几分怔怔然。 「虞姬不走,虞姬愿侍奉在将军身侧!」虞姬再次跪下,眼眶开始湿润。 「不要再叫我将军了……叫我……大哥吧。」项羽疲惫地合上眼睛:「如果你要留,就留吧……我已经不剩甚麽了……」 昔日的意气风发,今日的落魄江湖。项羽双目透出了茫然,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 三月时份,申生的师傅向扶苏告辞,想要离开京师往别处讨生活。 申生虽然很不舍得师傅,但还是装着成熟,坚强地拍拍自己的胸膛:「我一定会好好练习的!师傅!」 秦牧跟在扶苏身後,半睁开眼地靠在马车上,远看就像一个侍从一般,收敛住自己所有气势,倒是很不显目。他听到申生说这一句话,只是微微地掀起眼皮,瞥了申生的那张脸一眼──这点倒比他爹坚持多了。 「唔,这样啊……」扶苏沉思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不知许师傅能否带同小儿一同前往外地呢?」 「甚麽?」许虎瞪目结舌:「俺不是听错了吧?」 「实不相瞒,我觉得申儿在皇宫里学到的东西已经够了,但却缺乏磨练。此时天下太平,也无法让他随军锻链。我深怕他日後步上了我弟弟的後尘,把秦国弄到一团糟。如果你们可以带着他出外游历,那也不失为一个机会让他独立自主,要教训就教训,不必容气。」扶苏认真地说。 这番话把一向淡定的霍大娘也吓倒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陛下啊,这可是你唯一的孩子。」怎麽可以这样随便呢? 「正是唯一的孩子才要多加锻链,不然以後怎样继任皇位?」扶苏诚恳地说:「拜托你们了。」 申生傻傻地看看他父皇,又看看他的师傅,一向聪明的脑子突然被卡住了。 115申生外出历练 秦牧站在一旁,微微皱起眉头。扶苏这样突然的一说,事实上从来没有跟他深谈过这一个问题。秦牧自己认为让申生一个人出去实在太危险了,毕竟世道也不见得十分太平,若然出了甚麽意外,就像霍大娘所说,申生可是扶苏唯一的孩子。 「这样吧,我们让申儿自己作决定。」扶苏的手搭到申生的肩上,用力的一握,申生惊醒过来,开始思考起他父皇提出来的问题。 秦牧走过来,淡淡地说:「训练也不必一定要离京。」他心中担忧申生真的会听从他父皇乱说,跑去甚麽磨练。 扶苏白了他一眼,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吐槽,但碍於在外人面前,他不便说太多话,只用了一个眼神来表示他内心的不屑。 申生歪着头,看看他的师傅,又回头看看他父皇,心中考虑着离京与继续留在京中的得益。 「你可别看俺。」许虎连忙摆手:「俺才不要带着你上路。」万一出了甚麽意外,他哪来一个长公子赔给扶苏啊。 「是啊,陛下,你再认真地考虑一下。」霍大娘的笑也僵了,教教申生攀关系可以,但真的把他带离京,她还没这个胆子。 其他人也拼命摇头摆脑,要是弄丢了一个申生,他们全部人被诛九族也不够赔给扶苏啊!谁不知道扶苏就只有那麽一个宝贝儿子,可疼了! 「父皇说得对,我要出去历练!」申生严肃地说。他口中是这样说的,但心中却觉得能逃开那繁重的功课那真是太好了,若然能够出去跟师傅玩,那人生多幸福! ──说到底再成熟也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所想无非就是吃喝玩乐。申生身为扶苏的独子,这个皇位一定是由他来继承,所以无论宫外宫内,所受到的巴结和奉承是极多,加上生活无忧,申生比起之前的‘扶苏’,还要天真许多。扶苏因而深觉得申生长於宫人之手,恐怕日後也只会长成一个受百官拿捏住的皇帝,没有多大的成就,所以才临时提出了这一个想法。 霍大娘脸上的笑难得地收起来了,她面无表情地说:「小公子,我们离京是为了到处表演,若然你想与我们一起,也必须工作。」 「没问题!」申生答得轻巧,因为他根本想像不出工作会有多辛苦。 秦牧张口欲言,但想了想,又再次闭上嘴巴,双手抱胸站在一旁不说话。 「那就这麽决定了。」扶苏快刀斩乱麻的说:「那请几位师傅留在这处多几天,我迟点把申生送来,请放心地支使他工作吧,我不会过问。」 霍大娘犹豫地皱起眉头,许虎已经先嚷出来了:「陛下,俺可不要带奶娃娃出去拖累行程!」 「我那有这麽糟啊?」申生的脸都鼓起来了,他自觉在皇宫内外都很受欢迎啊,怎麽到了他师傅那处就这样顾人怨吗? 扶苏充耳不闻,连忙对霍大娘说:「那申儿先拜托你们了,我与他回宫收拾行装,准备准备。就此别过,几天後再见。」 扶苏拉着申生和秦牧直接上了马车。 「等……」霍大娘的话音还没落下,他们已经极速地离开了。 「……」霍大娘一时无话,若扶苏的身份不是皇帝,她看着他真是比流氓还流氓! 在马车上,秦牧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回到皇宫後,与扶苏独处时,他才说出了心里话:「申生要是有个万一,你要怎样办?」秦牧觉得扶苏太看轻了外面的危险,从申生小时开始他就觉得扶苏养小孩的方式是粗放型的,申生能平安无事至今还真是托了嬴家历代祖先的保佑。 「他不出去磨练一下,光养在皇宫内也不是事儿啊。」扶苏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才悠悠地开口说话。 「申生本来就娇贵,你真没看到百官接待他的模样,真是比我还要大牌,彷佛巴不得我早点死去,然後好等申生继任後享福。以申生的个性还真玩不过他们,若此时我还有能力继续干下去时不好好地让他出去知道原来的世界是怎样的,那日後他怎样能控制百官?我告诉你,历史上多少个皇帝就是因为太天真,所以才没有办法再创皇朝的另一个高峰,最後还因此而灭国,所以我让他出去是学习,懂不懂?」扶苏说。 秦牧抱胸斜视着扶苏,淡然道:「昔日我的孩儿也没有不用如此考量,还不是每个都长得十分优秀?你这是杞人忧天罢了。」 「那是因为你生得多,小孩自然有了竞争的想法,所谓竞争使人进步。但我就只有申生一个人,以後不传给他传给谁?他自然不用想去进步与其他人争夺皇位,所以警觉心降低了。长此下去,难度他继位只管吃喝玩乐,念着那些之乎者也吗?还有,正是你教不好,所以你所有小孩都死光了,就剩下我一个。」扶苏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秦牧嘴角抽了抽,每次谈到这一点,他都心虚,无法再反驳。因为确实他那十多个小孩,最後都被胡亥杀光了,若非扶苏穿越过来,恐怕连长子也保不住。 「听我的准没错。这世界该来就要来,像我们不该死的,就自然死不掉了。若是申生命中有一劫,他就算在皇宫内坐着,说不定寝宫的建筑材料不好,掉了一块木头下来,砸伤了他呢?出去我会让人好好地跟着,放心吧。」扶苏摆手,他把申生随便地拉拔长大,现在还不是好好的一个心身健全的小孩子? 秦牧摇头,也不再计较这问题了。在争论方面,他每一次都输给扶苏。扶苏总有千千万万的奇怪理由压得他没办法反驳,即使他重生一回,依然无法想像扶苏生活的那个时代是多麽奇怪。 要把申生送走,自然还有很多事前的准备功夫,侍卫是不可缺的,但扶苏不希望申生带奴才出去,不然就变成了真的旅游了。 准备了四天,打包了一些普通的衣服,申生背着简单的包袱便与两个侍卫还有刘盈一同与许虎等人离开了京师。临行前扶苏千叮万嘱两名侍卫不能帮申生作任何的杂务,要让申生自己真正地体验生活。 很快地,时光一转眼便过去了两年。这两年间扶苏整合了原来楚国地方,把不少人才外放到那处磨练,教育民风。 萧何悄然地回到秦国,先从内务开始做起,两年间便把连谨的工作取代了,连谨见大势已去,也收拾行李,乖乖地请辞回乡种田。 萧何成了秦国的丞相,一时间感慨良多。过去他很抗拒秦朝,甚至不愿意受应召出仕,只待在沛县那小小的地方做官。但如今他失去了几个兄弟,却因而把他推到风浪的顶尖,一跃成为了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有了萧何的相助,扶苏的确放松了不少。如今吴国示弱,秦国经过了十年的时间,终於又变回当初的强势和大国。 这十年来,秦国亦有一个大幅度的改变,现在国家内认识字的人多了,纸张也开始流行和普及化,每家每户都觉得他们皇帝老儿发明的东西很实用,改善了大家的生活。百姓生活安康,国力也增加了不少,说实话比起秦始皇的时代,人民对国家的认同感还要高。 如今天下两分,只剩下吴国扶苏便能把中原再次统一。经过两年的休养,扶苏早已蓄势待发,待找到借口便进攻吴国,把最後的一片地收复回来。 踏进第四年的开春,扶苏借口吴国抢劫秦国边境的百姓,‘怒’而发兵进攻。领兵的便是韩信,经过四年的训练,他手下的兵焕然一新,像饿虎一般扑向了吴国。 战线持续了一年有多,吴国便宣告投降。此时秦国正式统一,而扶苏亦借势颁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废掉旧有法规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使到秦国更为贴近现代。 秦牧在暗处旁观着扶苏接受了韩信献上的吴国地图,一时间心情感触良多。他从扶苏身上彷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又从他身上看到了秦国的美好的未来。秦牧承认扶苏的统治比起他来说人性化多了,在民间受到的欢迎亦较为多。但他始终不能承认扶苏的那一套‘以人为本’的行事原则,在他眼中百姓依然只是蚁民,实在不需凡事都顾念到他们。 因此秦牧与扶苏的意见时常不合,但他们有默契地都不会吵架,而是用理由来说服对方。很多时都是扶苏以口才胜利了,最後被秦牧狠狠地压在床|上教训了一顿。 失去的最终都拿回来,秦国的未来却依然是让人期待不已。 116大团员结局章 公元前一九二年,秦国经过了十四年的战乱後,终於在秦三世皇帝嬴扶苏的努力下再次统一,从此创造了秦朝的一个繁华盛世,而他的传奇故事一直是历代许多小说家历史家所津津乐道的,因他而产生了不少的故事。 三世皇扶苏是历史学家千百年来一直研究不出来的迷,很多事物的发展轨迹似乎从他那处开始便拐了一个弯,科技水平一下子便跳跃到一个新时代的阶段,违反了正常的历史发展定律。更多是在以当时代来说没有可能出现的东西都一一被他发明出来,他手下的机械院更创造了不少奇蹟出现,当中最为着名的火药和望远镜便出自他们的手中。 而他本人也是个史上难得一见民间威望极高,但在史官笔下却批得一无是处的皇帝。正史上的他嚣张跋扈﹑专权独裁,常常不听百官的劝阻而一意孤行。就这样看着是一个比他爹秦始皇还要独裁的皇帝,但在他在位二十多年,清谈风气却是历朝历代最为热烈的时候。而且他在位其间从来没有一位官员因为参他一本而受到牵连,更多是因为实际的贪污舞弊而被诛灭。 更为奇怪是他似乎是一个性|欲并不强烈的皇帝,自他继位後便从来没有踏进後宫一步。他的皇后因病逝去以後,便再没有纳过新的皇后。后位一直悬空,他更常常鼓励妃嫔离宫外嫁,以致到了最後,后宫几乎成为一片人迹罕见之地。因此不少历史学家深信野史中他有同|性|爱人这一个说法是可靠的,当中的最有可能便是深受他宠爱的将军──秦牧。 而在民间,他的传言更为多了。其中嚣如尘土的莫过於他与秦姓将军之间的暧昧关系,还有继位的四世皇嬴申生的血统疑云等等。无可否认地,百姓虽然闲侃这位荒唐皇帝,但大多数却对他赞誉有加。因为扶苏在位的期间,所收的税是历代以来最低的,冤狱也是少之又少。他似乎从不在意别人的评价,野史记载他多次与别人谈论过民间对他的评价,但从来没有一次因此大怒,发动起文字狱。 三世皇和四世皇在位其间是纵观所有朝代中,清谈的风气最为发达的时候,甚至还有官员敢在朝堂直斥其非,胡说八道,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因此而被处罚。历史学家称之为一个大时代的降临,也因为这样学术水平达到一个空前的境况,加上文化的普及,使到四世皇朝时,庶民在朝任职高官的情况比比皆是,高官不再被贵族所垄断。 可以说嬴扶苏是一个奇怪的人。有细心的历史学家发现这变化是自从他二十多岁时,他父皇驾崩以後所产生的,在此之前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正常的皇公子应有的表现。百思不得其解的历史学家们只能把三世皇暂定为因经过极度的悲痛而造成了性格上的变异。 另一个不解之迷是扶苏的脑子里似乎拥有当时时代应该所不能产生的创新理念,直把学者们研究到整个都毛燥起来,直想按个外星人的身份到他身上来解释他种种奇异的行径了。 对比起他的不正常,四世皇看上去便正常多了,虽然他很贪财,也常常倒溜出宫混迹在九流杂家之中,明明是皇帝,但匪气却是极重,不时在朝堂上口出脏言,让史官直批为粗野汉子之流。 就在公元前一八六年十月二十日的这一天,三世皇正在城门口焦急地等着四世皇回来,他身旁便站着民间传言的同|性|爱人秦牧,秦牧淡然地靠在马车上半垂双目。 扶苏站在城门旁,不停往外张望,抱怨道:「怎麽这麽久都还没回来,不是说好今天要回宫麽?」 秦牧淡定地抱胸站在一旁,瞥了扶苏一眼,说:「事有延迟也属正常的。早说让你在皇宫内等待,何必苦巴巴地赶来这处受罪呢?站了一天不累吗?」 「等我把玉玺往申儿怀中一丢,我和你就立即落跑。在这处等着可以防止那些大臣听到甚麽消息,又赶来哭哭闹闹的,真受不了他们。」扶苏耸肩:「我等申儿长大的这一天,等了好久!」 「你确定你要如此嚣张地传位?」秦牧疑道:「你不举行禅让仪式,不怕日後让别人说申儿谋朝篡位,陷你於不义?」 「那就是他的事了。」扶苏表示不担心,继位後要操心的是申生。 「你这个父皇从来没有靠谱过。」秦牧无语道,他真庆幸自己重生没有重生到当扶苏的儿子,不然有了这麽一个奇怪的父皇,恐怕连圣人也能气得直跳脚。 「来了来了。准备好,把东西丢一丢,我们就落跑!」扶苏眼尖地看到申生坐的那辆有特殊标记的马车正飞快地跑过来,连忙拿出弩弓,直接朝马车射出一枝箭。 马受惊跃起,马夫连忙安抚道,其他的侍卫从车中跳出来,挥剑严阵以待。 申生也拿着剑紧张地从车上跳下来,深怕有埋伏在其中,但当他一看清楚来人,他便无语了。 「……爹,你迎接我的方式真特别。」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向儿子射出利箭,每一次扶苏迎接他的方法总是刷新他观念的新下限。 「哦哦,宝贝,你回来了!」扶苏无视了申生带着挖苦的说话,伸出手大力地拥抱申生。 申生已是立冠之年,身材健硕,但那张脸却遗传了扶苏的秀气,一但穿上衣服,还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风范,只是一但开口,那股因为跑江湖而染上的匪气却是除之不去。 「废话不必多说,你还是告诉我这次‘特地’来迎接我是甚麽一回事吧?」申生在‘特地’两个字加重了音,所谓反常即为妖,扶苏这懒人从皇宫赶过来城门口捕他,一定没有好事。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这个接着。」扶苏从怀中拿出包着玉玺的小包裹往申生身上一抛,申生下意识接过包裹,然後扶苏便拉着秦牧上了自己的马车,在窗口对着申生挥挥手道:「再见了,父皇有空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宝贝,你要好好地管理这个国家。」坐在前面充当车夫的秦牧一使力,牵在车前的两匹马便直接往城门冲过去,很快在尘土飞扬下远去了。 一头雾水的申生打开了包裹,只见传国玉玺被随意地包着,价值连城的东西在此刻看上去是如此地破落和可怜。 包裹里还有夹带着扶苏的一封信,申生拆开後,仔细看地阅读,然後默默地收起了信。 ──内容大要是说扶苏做皇帝觉得疲惫了,申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他老大安慰,决定把皇位传给申生,希望他日後好好加油,不要把国家亡了。 申生到底是扶苏养出来的,他很淡定把玉玺往怀中一塞,跳上马车,吩咐左右道:「直接回宫,哦,对了,老子现在是皇帝了。」 侍卫们都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望向申生,申生点点头,再次重申:「对,老子他妈的是皇帝了,刚才落跑的就是前任皇帝,以後见到他,立即给我抓回皇宫。这爹也当得忒不靠谱了,天天这样乱搞,秦国居然没有亡国是奇蹟。」 侍卫们默默地上了车,然後打发掉车夫,决定把刚才那一段忘掉,这父子两人的关系他们实在不想了解! 四世皇嬴申生就是在这样奇特的情况下接任了皇位,秦牧所担心的事情当然也有发生,不过只是零碎一些小流言,因为基於扶苏在位二十多年来的坑爹情况,群臣已经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换个皇帝就换个皇帝吧,已经不能更差了。 秦朝就这样迎来了四世皇的统治朝代,而因为嬴申生年轻时的经历,所以皇公子们在年幼时都需出外游历变成了皇家不成文的规定,使日後秦朝的皇帝大多拥有不同的怪癖,秦朝就这样颠颠危危地一直传到数百年後的亡国。 关於三世皇的死亡在历史上也一直成迷,有人说他是患了急性的疾病以致不得不立即把皇位传给嬴申生,也有人说他是因为厌倦了皇宫的生活携同当时的伴侣秦将军一同游玩,最终找了一个风水宝地长居下去。 但至今都无人能找出扶苏的墓穴在哪里,四世皇嬴申生始终对此守口如瓶,成了历史上另一个不解之迷。 纵观嬴扶苏的一生,前半生平淡,後半生波澜起伏,但最始真正造就出一个极为繁华的时代,在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也为到华夏的科技作出了极大的贡献。 「爹。」 「嗯?」 「我们以後生同衾,死同穴。」 117穿到现代(番外) 扶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只见光猛地一下子聚集在眼底,眼睛一花,迫使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完全受不了那光度。 这样睁眼闭眼──睁眼闭眼──来来回回几次的尝试,扶苏终於能看清房间的事物。 见到房中的摆设後,他第一个反应是──见鬼了。 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处充满了他过了二十多年的现代科技,陌生是这处的事物他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见过了──四面墙都是纯白色,加上冷冰冰的各种机械,这里很明显是一间病房。 颈上传来痛楚,扶苏摸摸颈子,有点疑惑,他记得他挂掉了是因为生病,而不是受伤吧?怎麽颈那麽痛?痛到他想把它折断。 房门被突然推开,来的人看到扶苏醒了,也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後,她才放下手上的东西急跑过去,慰问道:「你醒了?怎样?头有事吗?有失忆吗?现在感觉怎样?看清楚这是多少只手指吗?」她比了一个三字。 扶苏沉默地看着她,想要张口却发现发不出声音。他摸着颈子上的纱布,疑惑地看着她。 「哎,你别说话,你的声带受伤了,要休养几个月,不过剧组方面我已经打好招呼,你的戏份延到伤好了再拍,现在先拍其他人的,怎样?不说话?人不会摔傻了吧?」来的人说了一堆,见扶苏完全没有反应不禁伸出手在扶苏眼前摇摇。 扶苏摇摇头,多年做皇帝的经验让他一下子淡定起来,他摇摇头,指指门口,再装出头痛的模样,摆明就是赶人的样子。 幸好他一直以来都是这副模样,来的人骂了几句,考虑到扶苏被情人弄到差点死去的份上,便乖乖地退了出去让扶苏休息了。 等到她出去後,扶苏的脸垮了下来,要是醒来时觉得还在幻觉之中,现在他差不多可以确定自己真的穿回来了现代,刚才那个就是他好久不见的经纪人。 怎会这样呢?扶苏头痛地揪着头发,他完全不知道怎麽老天把他丢到秦朝玩了一趟,好不容易找了个爱人,把国家统一了,还没享受够呢,就把他丢回来现代,这让他过惯了锦衣美食的奢侈生活怎样调节回来啊? 而且他爹呢?不要跟他说他爹真的…… 扶苏眼眶忽然发热,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比他自己想像中还要爱他爹。 原本他以为他跟他爹没有太深刻的感情,若是厌了散了便是,他也觉得能与他爹走过三十多年,真是个奇蹟。但此刻他才发现没有秦牧在身边,整个世界好像变得无趣。 以前一直心心念念的科技产物,现在在自己面前,但扶苏却觉得索然无味,完全提不起兴趣来触碰。 在病床一直呆了两个月,期间有警察来问话,扶苏才知道他的前男友──已经忘了叫甚麽名字──已经事败逃亡了。过了三十多年扶苏那记得当天争执过甚麽啊,就以失忆应付过去。 他的经纪人原本扶苏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才用这个借口,等到扶苏当真一问三不知之後,她紧张起来。虽然是个二流的演员,好歹也是她手下唯一能拿出手的艺人啊!於是她开始帮扶苏恶补娱乐圈的各种人际关系,再加上颈子那道伤口癒合所带来的痕痒,把扶苏活生生折腾瘦了一圈。 等到医生宣布扶苏可以回去休息後,扶苏已经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闪人。 「带我回家……」扶苏的声音受损後,在康复期间的声音都是沙沙哑哑,像沙石磨擦过地板那样的嘶哑,非常难听。 「越来越娇贵了啊!」他的经纪人骂了一声,但最後还是把他带回他的家了。 扶苏──或者现在应该叫回苏华,他的家并不大,因为他所有赚回来的金钱都拿去给他妈还债了,所以他的屋子看着完全不像是一个半红的演员应有的水平,反而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每次看到苏华的家,经纪人都会忍不住心软了一下,嘟嚷道:「把所有钱都给你妈去赌,能生出你这个孝顺的儿子,你妈真是三生修道回来。」 苏华没有理会,才踏进了自己的房子,他浑身便觉得不自在,以前看着还足够大的空间,现在看来还不如自己皇宫里浴室的一角。连那些布置也糟糕透了,苏华忽然觉得自己以前二十多年是过着甚麽生活啊,怎麽看都这麽糟糕? 或许苏华脸上的异样让经纪人误会了,她安抚道:「几个月没有收拾,灰尘是多了点,回头收拾收拾就能住人了。我帮你请好了清洁公司来清理,脸色不用这样难看吧。」 「不是。」苏华开口,脸上有着莫测的平静。 他的经纪人摸不着头脑,她怎麽觉得苏华受了伤後性格变了这麽多?而且身上的流氓气质也隐隐被一种难以形容的贵气所取代,有时苏华只是冷冷地瞥她一眼,眼中的冰冷足够把她冻成了冰人,居然在那种气场下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这是很奇怪的事,以往苏华在三界九流的地方长大,身上的痞气总是无法完全除去,只有在演戏时还能正常一点,这次‘扶苏’一角也是公司极力为他争取过来了,幸好苏华也争气,一试镜便被选了。 但她现在一瞬间觉得,苏华便是扶苏,真正的皇太子的那种气度完全从苏华身上散发出来,要是让她说,这便是霸气。 苏华走进自己的屋里,随手放下行李,然後对经纪人说:「我累了,退下……不,你先离开吧。」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叫人来清理。」她立即飞快地逃了,刚才苏华的眼神好可怕。 苏华把自己摔进沙发之中,有些疲惫地掐掐鼻中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苏华不但忙碌地奔波在各种记者会中,还要去剧组观摩一下戏的进度,尽管导演再三地交代苏华可以安心养伤,但苏华却不想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他又想到了与他携手渡过三十多年人生的那个人,心痛得难以承受。 他只能用忙碌来麻醉自己,连他的经纪人也觉得苏华有点不正常,但无奈现在苏华的气场已经不是她所能掌控了,往往是苏华一记冷眼,她便立即乖乖地跟着他意思行事,没有半分自己的主见。 她恨自己这个模样,但无奈每一次苏华真正强硬起来时,她总是不自觉便听话了…… 又养伤养了一个多月,苏华的声音总算回复正常,不再那麽难听,而颈上留下的疤痕也结痂了,只留下一道怪异的伤疤,只需用化妆遮一遮掩便可以了。 苏华坐在保姆车上,无聊地托着头往外看,而他的经纪人喋喋不休地交代他之後的行程,但苏华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有记在心上。 他现在的心态有点老态,完全是等死,提不起半点兴趣生存下去,连带以前一直希望在娱乐圈拼个一席之位的兴趣也失去了,只觉得现在的生活枯燥无味,争来争去,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忽然他眼底里映进了一个人影,那人身上的衣服脏得分不出颜色,看外表是个乞丐,但是他却背着手在街上淡定走着,就像在巡视自己的国土一般,那浑身淡然的气度,让苏华想起了一个人。 彷佛是感觉到苏华的视线,他抬起头回望了一眼。 那一眼便把苏华看愣了。 「停车!」苏华突然叫了一声,急得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像是受到了甚麽的压迫下强挤出来的。 「不能停!你还要赶去剧组呢!停了的话就要迟到了。」他的经纪人连忙说。 「停﹑车。」苏华猛地回头,直接用眼刀把她削了。车内的气温彷佛下降了好几度,直把她的话都冻结住。 或许是苏华的说话太过冰冷,司机忍不住下意识往路边开,慢慢停下了车子。 苏华没等车停好,便打开了门冲了出去,即使经纪人在他身後高喊:「戴上帽子!」也没有停下脚步。 那人站在街上,淡定地看着苏华朝他冲过来,既不离开也不说话。他的脸有点脏,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但即使如此,只要他站在街上,人们下意识会忽略了他的打扮。 苏华扑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不管那人身上多脏多臭,他只管用力地﹑紧紧地抱着那个人。 「怎麽哭了?」秦牧的眼皮微掀,安抚地拍拍苏华的背,口气也没有带着一丝波澜,彷佛苏华只是与他相别了几分钟,而不是几个月。 苏华拼命地摇头,就像小孩一样抱着秦牧流泪。 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无论世界有多灰暗,只要我找到了你,便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