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人生 作者:扶摇直上 一双完美的充满着艺术气息的手,一张珍贵的记录着料理配方的纸,一段不堪的回忆 一个曾是厨艺世家的小公子,一个曾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一段意外的纠缠 一次意想不到的重生,一切重新开始 看富家大少如何改过自新,看贫穷小子如何走向成功 家人、仇人、爱人,在尝尽人生百态后,又会活出一个怎样的自己? 内容标签:重生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辞 ┃ 配角:段枫,莫言,赵鸿修,莫里森 ┃ 其它:美食文,重生,扶摇直上 1、 chapter1 莫辞动了动身子,身下带着花草芳香的柔软被子让他格外贪念,不愿醒来。 眼睛微眯,连着几次开合,隐约见到房间内明亮的光线。 明亮的房间……清新的被单?莫辞突然起身,睁大了眼睛打量着四周。 睡意早在意识清醒过来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是……哪里? 莫辞惊异的看着身下KING SIZE的大床,床下纹路清晰的木质地板,以及远处超大屏幕的液晶电视……阳光绕过蓝色简约的碎花窗帘,投射在房间的地板上。他甚至可以看到阳光照射下,空气里上下浮动聚散游离的尘埃。 ……这不是他蜗居的那个阴冷、终日不见阳光、时刻都发着霉味的逼仄地下室。 这是怎么回事? 昨晚,不是一如既往的在酒精的刺激下沉沉睡去…… 莫辞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脑袋飞快的运转,连着心跳也加速起来。 难道是那群人向他讨债来了,他关在这地方? 不对,就算是讨债也没有必要将他困在这么好的房子里…… 而且,脑袋一点也没有酒醒之后难耐的胀痛感。 身边可以卖的东西全卖了,最后一次还债也是一个星期前寒风凛冽的冬夜……他们没有理由这接二连三的讨债。 连莫家最珍贵的配方也被那个机关算尽的仇家设计夺走……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莫辞用手覆盖了整张脸,他竭力将心中的悲凉与恨意压回心房。 半响过后,拿开右手,发现自己的手掌上合拢并在一起的纤长手指,愣在当场。 指骨分明,纤长白皙。很久以前,有人这样评价莫辞的手。这更像是女人的素手,钢琴家的妙手。可惜,这双手的主人是厨艺世家的莫家次子,做菜的能手,不能去调素琴。若莫辞是女人,娶回家便要坐享口福了,那个人调侃的话语突然浮现脑海。 摊摊合合,莫辞用左手握住右掌上的大拇指,轻轻摩挲。 这只手……不再是少指残缺的…… 这里,也没有那么可怖的挫痕。他那只不在完美,被砍掉拇指的右手……又回来了。 他将右手贴在胸口,感受到沉稳有力的心跳。胸腔里的心脏搏动着,仿佛来自亘古的声。如同落在鼓面上的鼓点,每一次敲击,都在让胸膛感受到撞击的力量,兴奋异常。 莫辞把目光投向大床右面的茶几上,水晶相框里镶嵌着一张笑意璀璨的照片。那是他和大哥莫言的合照。 莫言一向木讷冰寒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却被身侧稍矮一头,笑的张扬的少年盖过风头。 如此……年轻。 迷茫惊讶的眼里在看到越来越多熟悉的旧物之后转变成无比的震惊和惊咤。 这是他少年时代居住的房间! 莫辞突然起身,掀开轻柔的被单,顾不上穿鞋,踏着因被阳光久照变得温热的木质地板,向房间的西侧奔去。水晶相框被他大力带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莫辞没有留意到。兀自前进。 那里……是浴室。 顺着模糊的记忆,在这扇门板之后,会是洗漱淋浴的地方。 他想,将要推开的这扇门后将会是一个回忆中的世界。莫辞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推开了门。 将近两米的落地大镜子嵌在浴室的墙面上,清晰的投射出他的面容。 挑染成蓝色的短发乱糟糟的立在头上,更像是爆炸头。 而那面巨大镜子里映出来年轻许多的脸让莫辞如遭雷击! 没有往日邋遢至极的颓废感。镜中的少年自信而又张扬,近乎黑色的墨蓝发色衬得一张脸更是白净。而左眼角下方不远处不大圆整的小痣也随他惊咤紧绷的肌肉而收缩跳动! 这分明是他十七八岁时的摸样! 莫辞的瞳孔张得老大,一步步靠近镜子。每挪动一小步,都像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脚下冰冷的触感不能让他止步,也不能让他从近乎执着的恍惚中清醒过来。 当手掌贴近冰冷光滑的镜面,将镜中人看得更清楚的时候。 莫辞几乎以为自己面前的是那个无比梦幻的童话中,那面有魔力的魔镜了。 脸贴在镜面上,冰凉的感觉让他快要烧化的脸热度褪去了一点。 急促的呼吸撞在镜子上,结成一团很小的水雾,氤氲一片。 谁能相信,一觉醒来,时光倒流,重回过去? 莫辞多想,这个奇异的梦成真,这梦境常现眼前。 曾有一段时间,在午夜里醒来。再看不到月光的地下室里,坐在窄小的床沿上。吸着劣质的香烟,吞吐烟雾,目光迷离。 是梦见了那间干净整洁的房间,埋葬到深渊里的正茂年华。 无比张扬的年纪,无边挥霍的青春。肆意的开怀大笑,毫不在意旁人的冷眼。从心所欲的惹是生非,让家人收拾烂摊子。 多么……斑斓的年纪啊。 可是,一觉醒来。刺鼻的霉味无情的冲洗着他的大脑,让他旖旎的梦碎了一地。 自己种的苦果,只有自己独尝。 痛恨自己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痛恨自己骨子里的软弱,痛恨自己麻木不仁的内心,痛恨自己血液里不断叫嚣的赌瘾。 因为错事,他家破人亡;因为软弱,他卖掉家族的至上秘方;因为麻木,他在金迷纸碎中失去自我;因为赌瘾,他赔尽了自己的一切……也包括,那根拇指。 失去所有,从高高在上的富家大少到穷困潦倒、好赌成性的流浪汉。 因为站得高,所以摔下来即粉身碎骨。再也没有,站立起来的勇气。 所谓心高气盛,在那近乎毁灭性的一摔后,在旁人冷眼侮辱嘲笑中,再硬的骨头也会狠狠折断,再充盈的盛气也会被挤压的消散破灭。 在这个时候,多么希望有一场美丽的梦麻痹自己,遮掩如今的落魄窘境。 美梦成真,时光倒流,成为遥不可及的奢望。 ※※※※※※※※※※※※※※※※※※※※※※※※※※ “小少爷?你起来了吗?”房门外分外熟悉的声音将他从杂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莫辞一愣,并没有回答。而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敲门声伴着开门声,门被打开了—— “啊?小少爷,等你洗漱好了,下楼去吃早饭吧。”来人见到他后稍稍点头,脸上挂着淳朴的微笑。 这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头发梳得妥帖,穿着蓝白相间的佣人服装。眼角有些细纹,略粗的眉毛配上一双不大的眼睛,丰厚的唇和略宽的脸庞,浑身透着一股朴实简洁的气质。 她的身材并不高挑,手臂有些粗壮,身架结实,看上去更像是在田间劳作的妇女。但笑的时候,那张并不年轻的脸上会带着别样的淳朴,让人很舒服。 莫辞记得,她是莫家管家达叔的妻子达嫂。负责莫家上下四口的日常饮食,偶尔也帮忙打扫卫生,是个尽职尽责勤恳的佣人,很得家里人喜欢和敬重。 “小少爷?”达嫂走了过来,担心的看了莫辞一眼,将准备问小少爷今天为什么这么早起来的疑问吞进肚里,“小少爷,你不舒服吗?” 莫辞房间里的动静很大,早在打扫二楼的时候达嫂就在走廊里听见了这个声音,像是东西摔碎了。 她是确认小少爷房里的动静才叫他起床的。 小少爷的脸有些苍白,像是生病了。 达嫂还没有开口,莫辞就发话了。 声音更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分外艰涩。 “……没有。” 这是莫辞用这个身体第一次开口说话,明明是很简单的两个字,发但出声的莫辞感到自己的灵魂在战栗。 “真的没事?”达嫂还有些迟疑,看着小少爷退出洗手间。本来就将信将疑,听到小少爷暗哑的声音后便更加确定他生病了。 “没有,我很好,达嫂。”再说话时,已经容易多了,莫辞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弯腰捡起摔碎的水晶相框,慢慢抽出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到茶几上。 “小少爷!”达嫂加重了声音,不顾莫辞的诧异,将他拉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匆匆下楼取来温度计。五分钟后见温度计的度数一切正常,才安下心来叹了口气。又下楼准备早餐去了。临走时不忘嘱咐莫辞下楼吃饭,颇为慈爱的看了莫辞一眼:“小少爷,大少爷昨晚回来了。” 莫辞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感受到刚才被关怀的温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记忆里的达嫂存在感稀薄,是个话不多,勤勤恳恳的长辈。而自己……从未正眼瞧过她。 莫辞拿着毛巾擦脸,茫然地想。 镜中的自己也是表情茫然,眼神飘忽。 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确信,梦境成真。 右手搭着熟悉的楼梯扶手,沿着转折回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手下冰冷光滑的触感,随侍随刻地提醒他,这不是梦! 2、 chapter2 对,这不是梦! 当看到餐桌前拿着水杯的大哥之后,莫辞清楚的认识到,这不是梦! ——他的动作优雅得体。 ——他的眼神严厉包容。 如此真实! 莫辞似喜似悲,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餐桌前,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上去,然后将目光投向对面的那人。 冷峻的面庞下是不易察觉的关怀。怒斥训斥后,是宁类的关心。 莫辞在莫家破产败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才知道这位与他血脉相连的大哥对他备至的关怀,隐隐寄予的厚望。 然而,又有谁知道这位性情冷毅,不苟言笑,游走在餐饮业,手段高明的莫家大少,最后无力挽回莫家的败势,积郁成疾,英年早逝? 如此种种,全拜他一人所赐! 怒其不争!怒其不争! 莫辞垂在餐桌下的手掌紧撺,指甲紧抵掌心。 这是大哥眼中的他啊! ※※※※※※※※※※※※※ “阿辞?”莫言见莫辞一动不动的望着他,隐约生气。但当他看到莫辞轻微抖动的双肩和苍白的面色之后,原先的怒气便烟消云散了。 “阿辞,你不舒服?”莫言一声轻咳,冷漠的眼里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是啊,是啊,阿辞,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病了?要不要叫陈医生来——” 圆桌对面的女人发现莫辞的异状也关切问道,声音轻柔,妆容精致的面上满是关切之色,身子也向前倾了倾。 可是,莫辞听到这个轻柔的声音,瞳孔大张,心头顿时涌出熊熊的怒火,粗暴的打断她的话: “闭上你的嘴!用不了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滚!” 话音未落,一声怒斥紧接传来“竖子!”夹着威严,将女人小声的委屈抱怨一并盖了过去。 桌子狠狠一震。拍桌子的主人铁青着一张脸:“竖子!你说什么?!” 莫辞如梦初醒,瞪大了眼睛看去……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方正的脸上夹着怒气,呵斥着自己。 这是——父亲!莫辞浑身一震,眼眶里盛着滚烫的液体,几乎要落下来。 他强忍着,将表情隐匿在打理过后仍有些长的发丝里。 “——爸”莫辞也没有想到这一声叫唤是这般腔调,算是哽咽了。 “阿辞……”在一旁准备劝架的莫言动了动嘴唇,显然是被莫辞的声音吓到了。 拿着拐杖的老爷子高举的木拐慢慢垂下,与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响。 黑沉严厉的面庞上的怒意也随之褪去。 半响沉默。 老爷子重重的一哼。 “你,好好吃饭。”接着睨了还在惊讶中的女人一眼,落座用餐,不做评价。 莫辞等眼里的湿意过去,才稍稍抬头,看着楠木圆桌上的早餐微微发愣。 “阿辞。”莫言皱了皱眉头,出声提醒。莫辞这才拿起筷子,端正了坐姿。 挺胸抬背,敛目垂首,食不语。 这是莫家餐桌上的礼仪。 老爷子动筷,其他人随后动筷。 其间只闻见筷子碰撞瓷碗碟盘声和令人食欲大动的香味。 达嫂的厨艺是父亲指点过的。老管家达叔是父亲儿时的玩伴,算作莫家远亲,因为家道中落留在本家为仆,服侍老爷子。达叔夫妇跟随父亲多年,对莫家忠心耿耿,到最后莫家中落,也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摆上餐桌的蒸蛋羹在碟子里晃动,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蒸蛋羹色泽乳黄,表面光滑似豆腐脑。蛋羹上的几点青葱将乳黄的蛋羹点缀的更加松软滑嫩。 达嫂揭开扣着的另一只碗,空气里又多了一份香甜的气息,这份香甜来自盘子里的白果糕。绿的青果,黄的金桔饼、褐色的核桃肉、红的蜜饯果脯以及红绿丝,点缀在白糕之上,色美。吃上去味甜、糯、软而香,难以舍手。 莫辞还记得很多年前白果糕留在舌尖上的味道。白糕的松软,什锦果肉的清香。由接触到舌尖的那一刻开始,化入口中,味蕾被扩大到无数倍。 莫辞总是在出门之前抓上一两块白果糕,坐在车座上慢慢塞进嘴里, 实际上,白果糕是为莫辞一个人准备的。莫言和老爷子不嗜甜点。 小笼包十分别致。装在玲珑的蒸笼里,还冒着白气。 小笼□薄馅多,达嫂做包子时用的包子皮是反复碾压上百遍而成的,皮薄但弹性十足。个头下,一口可吞。咀嚼过后,包子馅内会溢出一股肉汁,鲜而不腻。肉馅里混着生姜、碎蒜,但不会轻易吃出来。然后是蒸,皮薄个小的小笼包要控制好火候。文火蒸包,掐准时间,过时包子皮会破,过早肉馅不能入味。 每个人面前的瓷碗里都装着肉末菜粥。新鲜的青菜、胡萝被洗净切碎,用油煸炒的肉末,连同蔬菜一起炒熟,放入煮好的稠粥内,调匀食用,老少皆宜。 菜和粥,肉末和粥,一同入味,可以调理脾胃。每天的粥都是换着花样来的。达嫂煮的粥,连老爷子都赞不绝口。 莫辞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白开水。用勺子舀了一勺蒸蛋羹,感受到蒸蛋羹特有的滑嫩,眼睛不自觉地眯起来。 有多久呢?有多久没尝到这样的美味呢? 莫辞心底的感动被扩大到无数倍,满怀的感动快要溢出胸口。这是——幸福的感觉吧。 能和离他而去的家人相继在一起,围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莫辞又抿了一口白开水,慢慢吞下。 此刻,索然无味的白开水如同最浓最香甜的蜂蜜,顺着喉咙流进身体。莫辞觉得自己身处粉红色的波浪里,在甜的腻死人的河流中徜徉。 他那副倍受感动的陶醉模样被其他人尽收眼底,而莫辞浑然不觉。 最后老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重重的咳嗽一声:“阿辞,达嫂做的饭那么好吃?” 其实老爷子更想说的是:看你那副吃相,头都伸进碗里了,像什么样子! “好吃!”莫辞反射性的脱口而出,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丝毫没有听出父亲的言外之意。 灿烂的笑容让桌上的几人毫无招架之力。 为什么阿辞笑得如此白痴……他平时不是囫囵吞枣的吃饭,从不作任何评价吗? 莫言收回伸到半空中的筷子,颇为不解。阿辞不会是昨晚疯闹的过头了,还没脑袋清醒吧。 阿辞这孩子今天怪怪的,难得没有阴沉着一张脸和他顶嘴。不似以前狼吞虎咽的糟蹋食物,还笑了…… 莫老爷子拿筷子的手抖了抖,又打量了莫辞几眼。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老爷子吃得差不多了,放下了筷子。见莫辞依旧灿烂的笑脸,试探般的问向莫辞: “阿辞,今天和我一起去白云餐厅?”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内容皆为同度娘沟通来的。扶摇不会做菜,只会尝菜。so,文中有些美食是在现实基础上臆造的,后文也有这种情况。谢谢支持咯O(∩_∩)O~~】 [img]chapter2_1.jpg[/img]白果糕 —————————————————————————————— ?蒸蛋羹? ·配 料: 鸡蛋、熟猪油、虾米、干贝、火腿丁、咸肉丁 ·特 色:北方家常菜肴,成菜色泽乳黄,松软滑嫩,清香滑口,老少均宜. ·操 作: 将鸡蛋敲入大碗中打散,加入虾米,干贝,火腿丁,咸肉丁,精盐,味精,葱花后调匀.在碗中徐徐加入300克温水,边加边搅动,最后放熟猪油,入锅隔水蒸,约10分钟即可. 步骤: 1.取鸡蛋2个, 打入盆内,先初步搅匀,加入200毫升(一小杯)温开水、1克精盐,搅匀后待用。 2.在锅内加水,把鸡蛋盆放入屉内,用弱火慢慢地蒸,至成凝固状(似豆腐脑状)即熟。 3.出锅后滴入0.5克香油,即可食用。 小窍门: 1.事先在蒸鸡蛋羹的盆内壁抹上几滴熟油,这样蛋羹就会不易粘底。 2.鸡蛋放入盆内搅匀再加水,不然蛋液搅不匀,蒸熟蛋羹易沉淀。 3.蒸鸡蛋羹的关键在于火候。用强火蒸,蛋汁会沸滚而出现小洞孔,口感和外观都会受到影响,所以一定要用文火。 3、chapter3 白云餐厅…… 莫辞知道白云餐厅。 那是C市最高雅的餐厅,也是莫家产业的一部分。上流社会的世家公子、名媛淑女、商界大鳄都要限制用餐的高门槛餐厅。 C市能走进白云餐厅用餐的人不过两百人,而拥有VIP贵宾卡、能常带人共餐的只有寥寥五十人。白云餐厅的浩大噱头可不是捏造出来的。先不说白云的掌勺大厨是饮食大鳄莫老莫知行,光是厨师班底就比其他餐厅多出五倍。这是什么概念? 一般规格餐厅的厨师在三十人左右,而白云是将近一百人!这代表,在这家餐厅,你可以任意点你喜欢的菜色,无论是西餐中餐乃至是非洲某部落的菜色,白云的厨师都能跟你整出来。一百人的厨师团大多来自莫家分家,也就是手把手的教出来的大厨。他们在家族的安排下,会到世界各地学习厨艺,吸取当地菜色的精髓,加工过后载入莫家的菜谱。有成就的厨师会获得更高的工资和地位。 莫家是什么来头? 莫家是厨艺世家,相传祖上世代为厨,不少莫姓族人做过皇家的御厨。 当年八国联军侵进。德、法联军突又西进,慈禧太后从太原起驾逃出皇宫之时随行的御厨中就有莫家族人。后来清朝覆灭,御厨一职不复,莫家人整顿行装,带了妻儿老小数十口,逃亡到国外。凭着典当昔日皇太后赏赐的珠宝字画毅然从商,涉足餐饮业,在国外发家。中式餐馆、中西合并式餐厅在国外占有一席之地。 三十年前,莫家上任家主带着族人重回故土,在商贸业发达的海滨之城C市落户。从连锁店到转型到星级餐厅,又是一个传奇。 C市名流商贾不少,海滨之城的特长也不少。这使得C市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有了一项新的乐趣——好尝美食。莫家人厨艺高超,又在海外占有资产,C市几个以美食为乐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肯为莫家撑场。这是莫家餐厅和家族厨师能在C市占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莫家餐厅的厨子手艺极好,但能亲口吃上最正统美食的餐厅只有白云一家。 莫家的几个顶级大厨都留在白云工作,莫老爷子偶尔在兴致来时也会到白云做上一两道菜。试问这种阵势的白云餐厅怎能不耗费这么大的排场? 当然,莫辞清楚知道父亲让他去白云的用意。 前一世的自己多次被父亲强制性的带进白云,学习厨艺。父亲研发新菜,试用刀具的地方就是白云。白云的厨房是精心配置的,五十平方米的面积略显空旷,是父亲的私人空间,就连其他的几位大厨都难以进入这扇装配了智能锁的厨房。 莫辞诧异地看了父亲一眼,看着面前精致的瓷碗上的花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像以前那样,言辞激烈的说出“君子远庖厨”之类的浑话。 僵硬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老爷子心中一喜,不自觉的咧咧嘴角,投向莫辞的目光热切了许多。用一个比喻来说,就是看案板上的大鲶鱼…… 放柔的面部表情,使得额上几道浅浅的纹路也舒展开来。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老爷子是龙心大悦了。 “下午去吗?”莫辞觉得打了个寒颤,补充到。 为什么以前没觉得父亲的目光是如此恐怖的…… 就如同被苍蝇叮住了裂缝……哦,抱歉,父亲,我不该把自己比作成那个裂了缝的蛋,当然,您也不是那只讨厌的苍蝇。莫辞不敢正视自己的父亲,这种将头埋得很低的姿势更像是羞怯忸怩。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总是与父亲针锋相对。认为母亲的意外死亡是父亲一手造成的,而父亲对母亲不忠,又迅速迎娶了另一个女人,这使得他对父亲满怀怨气。养成叛逆的性格,就连父亲大声训斥自己的时候,也是冷笑相讽的。 大多时候,父亲怒极,恨不得扬起巴掌甩他一耳光,却在看到他与母亲相似的面庞上的倔强之色后悻悻地收回巴掌。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留给他一个宽阔的背影。 常常能在记忆里回忆起这个背影。莫家败落以后,莫辞一无所有的躲藏在那个房租低廉的地下室里。 午夜梦回,泪沾襟。 全是因为那个渐渐消失的宽阔背影。那个时候,才真正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何等的懊悔?方悔迟呵! 莫辞是倔强的性子,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即使是梦,即使明日清晨醒过来的时候,又回到那个潮湿阴暗的地下室。他也要尽孝道,顺从父亲的安排,享受父亲给予的关怀爱护。 然而,美梦成真,一切都有可能弥补的时候,说出口时。感情澎湃激荡又动荡摇曳。不自觉地低下头去,让发丝遮挡住再次汹涌起来,泛着波光的双眼。 难为情。 莫辞将心里冲动喜悦又悲伤自艾的情感归为此类。前世从未向今日一般恭顺未违父亲的意愿。 乖顺的在父亲面前点头,不再像以前那样剧烈的反对学厨,放言绝不会踏进厨房一步。认为男人学厨掉底子的自己,点头应允做起来陌生而又僵硬。主动提及学厨更是别扭至极。 父亲,会怎么想?自己说出那样的话…… 餐桌上的另外两个男人但笑不语,用包容的眼光看着莫辞。 他今天的举动甚是反常,但他终究是他们的家人。 无论他做过什么,只要他还在莫家的一天。 他就是他们的儿子和弟弟。 “嗯,是下午,你准备一下吧。” 老爷子轻咳了一声,从椅子上起身,接过达叔递过来的拐杖。出了门。 莫言无声的凝望了莫辞一会儿,冲他点点头,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去酒店了。” “嗯。” 莫辞吸了吸鼻子,这个动作让他多了几分稚气。 餐桌另一头的女人也匆匆起了身,有意无意的从莫辞身边擦过,高跟鞋停在莫辞的右侧,接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熏过来。高跟鞋嗒嗒的响起,人已经出门了。 莫辞握紧了拳头,看着女人纤细的背影,眸光明灭。 有我在,你不会得逞。 但愿你现在还没有动那种心思。 餐桌上只有他一个人坐着,达嫂正忙着收拾桌上的碗筷餐具,仍是担心的看着莫辞: “小少爷,不舒服一定要看医生哦。” 她方才在厨房里听见老爷子的怒喝,以为今早又要上演一副斥子的画面。老爷子火气旺,小少爷又倔的像头驴…… 没料到最后老爷子会面挂淡淡的笑意,高高兴兴的出门。 发生了什么呢? 莫辞被达嫂关切的提醒打断了思路,摇了摇头,抿嘴笑了笑,飘飘然的上了楼。 或许他需要躺在床上清醒的想一想。 ——这莫名其妙的时光倒流带给他的狂喜。 以及,已经知晓却会完全颠覆的不一样的人生。 4、chapter4 莫辞看到装帧华丽的白云餐厅,真的感到恍若隔世。 一幢遮掩在浓密树荫下的三层洋房,古色古香的大门,朱红色的屋檐,隶书大字“白云”显得纯净而又张扬。刻在一块黑匾之上,充满灵气的红格子窗棂静立一方,经过处理的青砖墙透着神秘古韵。同意不张扬地表达自己凭栏意的那种孤高。若非有心人或者有缘人,第一次经过它身边只怕是正当要失之交臂的。 ——这就是白云,并不是建在人流涌动的繁华都市。相反,白云建在人少的市郊,名气更是居高不下,进出的客人都是高雅有礼的。 一进门便能体会得淋漓尽致。一架货真价实的马车豁然出现在眼前,这是从国外华侨手里花大价钱收购来的上百年历史的真家伙。此刻却装载着陈年的酒坛,未曾食而已闻酒香,让人有穿越时空的错觉。 实际上这辆马车的身后还隐藏着C市餐厅中最大的步入式酒窖。这里集中了来自法国、意大利等传统产区和澳大利亚、智利等“新世界”产区超过1000瓶的各种优质葡萄酒。你可以在评酒师的陪同下进入酒窖,配合菜单的口味向你推荐最合适的餐酒。 大厅经过几次装修,更胜以往,大气庄重,不乏典雅,清新简洁更显华丽。原先的中央大堂部分被改制成了半封闭,呈优美弧形的卡座式包厢,不仅典雅非常,而且使得每一桌用餐的客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更符合现在的餐饮潮流和趋势。 餐厅一层为黑白简约风格的的散客区,二层为古色古香的中国风格的特□。三层是最富特色的包厢区。其中三间最为顶级的VIP包厢,自带客厅、书房、卫生间和上菜房、休息区,极尽奢华之能事。 白云有让人一掷千金的消费,品尝美食的资本。 莫辞站在大厅看着来往穿梭的侍应,习惯性的拉了拉袖角。没过一会,一个机灵的侍应走了过来,在看到来客是莫辞后轻车熟路的将莫辞引到餐厅的最底层——烹饪的地下室。因为身份限制,他不能走进去,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离开了。 地下室的光线很充足,比起前世蜗居的破旧地下室好上千倍不止。可推开门的时候,莫辞仍觉的窒息感铺面而来。 父亲的叫声把他从窒息中拉了回来。明亮的水晶吊灯照应着走廊,让这里比外面更像外面。 ——这是父亲工作的地方。 不用怕。 莫辞深呼吸一口气,顺着父亲的声音找到声源。推开一扇铁门。 ※※※※※※※※※※※※※ 父亲穿着雪白的厨师服,带着高高的帽子,少了平日的严肃,变得十分亲和。 “把门关上吧。”老爷子吩咐道,又转过身来打磨刀具。 莫辞应了一声,关上了铁门。这个厨房是父亲的私密场所,现在能进入的人不超过第四个,大哥,他和父亲信任的达叔。 就连食材,都是父亲亲手搬进厨房的,其他人并没有插手的余地。 莫辞换上另一套厨师服,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父亲右手握紧刀柄,左手手指轻稳压住刀面,刀具飞速的在磨刀石上上下运动。 一个厨师,特别是有绝活的厨师,或多或少都有些怪癖。这体现在很多方面,有的人喜欢在密封安静的环境下烹饪,有人喜欢在烹饪时听MJ音乐,还有人喜欢一边哼歌一边切菜。 刀具,是厨师的灵魂。没有好的刀具,做出的饭菜也像少了灵魂,没有精髓在内。 父亲十分爱惜刀具。每次切菜之前都要打磨清洗一遍。就像古时候的江湖大侠,在决斗之前必先擦拭随身佩戴之剑的剑身一样。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厨师的刀具,在很多方面影响着厨师的情绪。 磨刀,看似无用,确实烹饪之前必做的准备活动。 莫辞扫了一眼厨房中的刀具。 磨刀是项颇费体力的活儿,两脚分开,一前一后的站定,胸略向前倾,是最标准的姿势。 父亲的腿脚不好,不能久站,此刻刀面磨得差不多了。莫辞感觉到父亲的双脚在微微颤抖,马上上前,扶住快要站不稳的父亲,将父亲搀扶到一旁的座椅上。 “爸,你歇会吧。我来磨。”莫辞递给父亲一条毛巾,担忧的说道。 “嗯?你会磨?”老爷子颇为诧异,莫辞今天的孝顺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原本以为莫辞会一口答应只是为了逗他玩。早上的事莫辞并没有记住,这孩子八成又和他那群狐朋狗友趣疯闹去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老爷子也不做指望了,待在令他安心的的私人厨房里,准备研究一道新菜。 “爸不信?”莫辞并不知道老爷子心中所想,挑挑眉。 那副邪邪的样子让老爷子一个激灵,拍开了莫辞搭在他肩上的爪子。 太不正常了……真是太不正常了! “你会就去磨吧。”老爷子果断到,他可不想莫辞留在身边继续刺激他了。人老了,心脏不好使,但愿莫辞这次是认真的。 老爷子拍拍胸口,看着莫辞拿刀的姿势,微微点头。 右手持刀,手指按在刀面上。刀背朝身,略翘一分左右,按刀面的手,拇指要卡牢刀背。磨刀前在刀面和磨刀石上淋水,刀刃紧贴石面。刀口均匀磨到,刀腮处为宜。刀刃发青无白色光泽,用指肚刮摸刀刃有被割感,即磨好。 莫辞还记得很小的时候,腿脚还是利索的父亲怎样教导他磨刀。 父亲握着他的小手,在磨刀石上一上一下,被温暖粗糙的大掌包住的感觉,是被遗忘的幸福。 老爷子看着莫辞专注的神情,深感欣慰。 今天,他看到了一个不同往日的莫辞。 这孩子,是想我重新给他一个机会啊…… 老爷子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白玉扳指,目光放柔。 这个样子远远看去,完全是一位慈爱的父亲。 是啊,他只是一个父亲,虽然是个失败的父亲,但能给予的关爱,他还是异常重视的。事业有成又如何,子女承欢膝下才是他希望看到的。 这孩子啊,只会钻牛角尖。 不会开口承认自己错了,只会用行动证明自己在变,呵!真是倔的可爱…… 看着莫辞如他母亲般秀美的侧脸,老爷子嘴上挂着一抹微笑,慢慢的沉入梦乡。 自从她走了,他拉扯的两个孩子慢慢长大成人,他的身体就慢慢的变差了,人老了,精神也越来越不济了。 ※※※※※※※※※※※※※ 等莫辞用指肚刮摸刀刃,感到被割感,准备和父亲说一声时。 扭头的动作被固定在空中—— 父亲怎么了?! 莫辞感到心里莫大的恐慌,急匆匆的丢下刀具,不顾刀具砸到地面发出的刺耳响声。奔到父亲跟前,使劲的摇晃着父亲的身体。 “爸!爸!爸!!” 不!不是的!前世的父亲是过完六十大寿才离世的,现在父亲才五十出头,不会发生那种事的!莫辞浑然不觉自己的声音中夹杂着哭腔和长长的颤音。 惊雷般的叫唤声从耳畔炸响,莫老爷子从甜甜的睡梦中惊醒,一个激灵,差点从躺椅上摔下来。 “混小子,干什么!”老爷子抽回还在莫辞胸口的手臂,怒骂道,但看到莫辞两颊边流淌着的热泪之后闭上了嘴巴。 这小子打扰他清梦干嘛?只不过略显疲惫,稍稍休息一下,用得着惊吓老人家吗! ——不会是这混小子认为我…… 老爷子头上冒着大大小小的“井”字,表情扭曲起来。 “你没事……?” 莫辞喜道,不停抽噎着,其间还打了一个轻嗝,哽咽着吐出这几个字。 一双手又死死缠上了他的手臂。 “我以为……我以为你……”话没说完,又是一个嗝,莫辞红红的眼眶里还在打转的热泪滚落下来,滴在老爷子的手臂上。 “不要说了……”老爷子突然有了扶额的冲动。 莫辞小时候有一个毛病,就是爱哭。那时候妻子离世不久,家族的生意忙的他焦头烂额,莫言又被送到国外读书,这个黏他的孩子总在他深夜回家疲惫的躺在床上就寝的时候,梦游似地钻到他的被窝,小手缠上他的手臂,嘟嚷几句才沉沉睡去。把他送到自己的房间,第二天一早没有看到自己在身边就会大哭大闹,摔东西,咬人,不肯吃饭。 红红的眼眶里不断冒出晶莹的泪珠粘湿了左颊上的小黑痣,一抽一抽的不停地打嗝,无不在控诉:爸爸是个坏人! 莫辞如同受惊吓的小白兔一般,红红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他。 老爷子要费劲的安抚半个小时才会好。阿达和阿梅(达嫂的小名,表说俗,人家是个护崽的好人捏~)去哄也不济事。一哭就打嗝,花好了之后还要帮着擦小莫辞满脸的鼻涕,嗝打上半天才会止住。 老爷子都不敢惹莫辞。自从娶了新的妻子,小莫辞渐渐长大,这孩子的性情格大变,专横跋扈,哭的次数也越来愈少。 这样当了一年“保姆”的老爷子心有余悸之余多了几分忧色。 半大的孩子,今天竟然哭了,唉……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老爷子摇摇头,将抽抽搭搭的莫辞的脑袋揽到怀里,用手摸了摸。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好一阵子。一如小时候相偎的父子。 父子间的犹如深渊一般的隔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忽然撤去的屏障,和被填满的隔阂深沟。 5、 chapter5 “阿辞,你说,什么是烹饪?”老爷子取了一把片刀,问向垂着头的莫辞。眼神里满是无奈。 莫辞一愣,偷偷拿下还在抹泪的手,毫不迟疑接着说:“烹饪不就是食品加工吗?” 老爷子暗暗地骂了一声,这孩子不长记性,总是这么回答。难道让他学厨,真的是按着牛头喝水? “错……也可以这么说,”老爷子皱了皱眉,手里的活计却没放下。“烹饪学是以对食品制作技术为主的学科。它包括生物、化学、物理、营养、艺术造型等多方面的知识。也是一门‘综合学科’。嗯,记住了?” “唔……”莫辞发出一个没有意义的音节,有了脚底抹油马上溜走的冲动。 丢脸啊丢脸,竟然以为父亲……唉!父亲只是小憩了一下,怎么会往坏里想,父亲一定能长命百岁!呸呸呸,莫辞将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开。 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竟然在父亲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没脸能见人啊。 “莫辞!”老爷子见莫辞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样子,喝了一声提醒。 “到!”莫辞反射性的立直身体,差点没把双手背后,看着父亲一动一动的嘴唇,集聚了精神。 “混小子……”老爷子手中的片刀狠狠地剁了一下案板上的白肉。 莫辞一个激灵,也不敢再“开小差”了。 “烹,是把菜肴原料通过各种发法加热,使其成熟的过程叫做烹。烹的作用在于杀菌消毒,分解菜肴中的养料,方便人体吸收。让食物变得芳香可口,使菜肴中的各种滋味相互影响、混合,成为复合美味。让食物色泽鲜艳,形状优美是烹的基本要求。” “调,就是调和滋味,让菜肴滋味更加鲜美。调的作用在于,除去异味,提鲜增香。确定菜肴口味,丰富菜肴的花色品种。” 老爷子说的口干舌燥,也不知道混小子记住没有。 不过,他肯听自己讲的大段枯燥理论,也是极好的。 天分,至于天分,老爷子就不做指望了。 咳嗽两声,又继续道:“烹饪和烹调的区别在于,烹饪时指做饭菜的全过程,烹调则是烹饪的一部分。它是将已经切配成型或上浆挂糊的净料,通过加热和调味,制成一个质、色、味、形俱佳的完整菜肴的操作过程。主次关系,能分清吧。” 老爷子瞟了莫辞一眼。 很好,没有开小差。 他记得莫辞小的时候,有一次自告奋勇,“辞退”帮忙的阿达和阿梅,为应公司的事务忙的肚子咕咕叫的自己煎荷包蛋。 稚气的孩子捧着黑漆漆的“荷包蛋”给他尝,小巧白皙的脸上挂着几道黑色的“纹彩”,圆溜溜的眼睛里装着期待的光芒。左颊上的小痣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眉眼弯弯,盛情难却。 跻身世界名厨行列的莫老爷子眉头一抽一抽,貌似面部抽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有在莫辞全程关注之下吞下了自己有生以来吃到嘴里的最难吃的东西。 千滋百味……千滋百味,老爷子忍着不把脸皱成一团,使劲吞咽黑漆漆的荷包蛋,试图让味蕾上的酸甜苦辣咸的特有滋味早点褪去。 “好吃,阿辞真乖。”他还记得当初的场景。自己摸摸小莫辞的头,面上带着微笑。让小莫辞欢欣鼓掌了好一阵。 莫辞一脸的满足。 那个时候,他是个多孝顺的孩子啊。可是从那以后,莫辞就很少到厨房去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儿子是否拥有厨艺上的天赋。 “嗯。”莫辞哪知道顷刻间父亲脑袋里冒出的诸多画面和复杂心思。 点了点头。其实,他不是没有下过厨的。 那个时候,莫家败落,小少爷的富贵生活一去不复返。四处找地方栖身,每日饱一餐饿一顿,常常出入餐厅更是不可能的了。 他只能到人声鼎沸的的菜市场挑选着最便宜的青菜萝卜,切切煮煮,按着回忆烹调,将蔬菜的鲜嫩完全入味。 一个人的生活过得异常清苦,原先丰润的面庞迅速消瘦起来。 他的手上有了厚茧,他的脸上有了风霜,他的眼里有了无奈和隐忍。 生活所迫,如果没有这样毁灭性的打击,他还会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公子。可是,富贵的生活没了,生活还得继续。 不像身为世界名厨父亲,自己只能做简单的家常菜,是上不了大台面的。 不然他也不会拿着仅有的钱物,孤注一掷的到赌场豪赌。把过去的一切,昔日的荣光,统统从赌桌上赢回来。 是电影看多了吧,想通过不劳而获的方法赢回生活,用愚昧无知概括一点没错。在奚落之中低下头,在嘲讽中黯然离去。 只会长着一张嘴,双手却不能养活自己。 父亲,是不是嫌恶这样跋扈任性的他呢? 莫辞看着眼中满是怀疑的父亲,心头一紧。 “阿辞,今天教你最简单最基础,也是最不容易做的菜,准备好了?”老爷子注意到莫辞的别样情绪,塞了一把嫩嫩的青菜到莫辞怀里。 “别愣着了。去摘菜吧,要菜心。”老爷子补充了一句,目光放柔了许多。 听出父亲话里的鼓励,莫辞精神一振,没有再胡思乱想。 从一大堆青菜中挑出最嫩的菜心,多余的青菜叶子被弃之不用择好,将菜心放在一旁的铁盆里。 老爷子把活蹦乱跳的野生鲫鱼端上案台,按住鱼尾用鱼鳞刀三两下将鲫鱼鳞刮得干干净净。又准备了一条大鱼,端上了熬鱼汤专用的小炉。 这时候莫辞也择好了菜,放下手中活计,专心的看着父亲的动作。 四条野生小鲫鱼和一条大鱼被父亲端上了案台。难道父亲要做的事那道鲜味鲫鱼汤? 父亲的拿手菜之一就是鲜味鲫鱼汤。 这道鲫鱼汤是父亲少年时候研发出来的。一道鲫鱼汤先要取四条小的野生鲫鱼熬制,汤成之后这四条小鱼全被弃之不用。再去一条大鱼与汤同熬至乳白,方才大功告成。 其中周章,甚是磨人。可其中的鲜嫩,不是其他鱼汤所能比拟的。 莫辞目睹了全过程,去鳞,下锅,配料。每一道程序、每一种配料,都被父亲用嘴说了一遍。 父亲在烹饪食物的时候,神情是虔诚的。 莫辞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重生之事来得太过突然,堪比以往看过的任何一部科幻电影。 然而,当一切可以重来的时候,为什么不从现在做起,让父亲高兴一点,让人生的败笔统统抹去,让无可挽回的错事统统没有发生呢? “调味,是菜肴制作过程中,将主、辅原料和调味进行适当的配合,使其互相影响,产生一种特殊的滋味。你等会炒青菜,要注意到这一点。” 老爷子盖上小炉后,向身后的莫辞说道。 莫辞犹豫了一会,将青菜细细的用清水洗了一遍。放进了放了少许底油的铁锅里。 青菜心被投入特制的铁锅里,发出“滋拉拉”的响声,炒青菜的时候不能盖锅,将青菜直接放进锅里闷熟后小炒,是最大的忌讳。这样会让蔬菜里的养分统统流失,使蔬菜的新鲜和纤维全部受到破坏。 莫辞还记得当初一个人的落魄生活,自己草草的将蔬菜投进锅里,拿锅盖一焖,等着蔬菜渐熟。最后揭开盖子,蔬菜变得黯淡许多,翠绿色变成了深绿色,格外碍眼。 “放入食材的速度要快,手腕翻炒的速度也要快。”老爷子站在莫辞身侧,不断出声提醒。生怕莫辞做出来的东西像记忆里的团黑乎乎的荷包蛋,要是在他的指点下做出那样的东西,传出去他一代大厨的身份往哪儿搁,老脸向哪里放? 莫辞点点头,手腕翻炒的速度加快,让蔬菜内部的水分慢慢蒸干。 原材料经加工成型后,不用上浆或挂糊,用少量的底油把锅烧热,将原料投入,急速翻炒,使原料内部的水分炒干,再加入调味品,使调味料充分渗入原料肌理里的烹调方法叫做干炒。 干炒菜肴干香鲜嫩。干炒时,火力要适中,不能太旺或太小;太旺,原料内部水分不容易蒸发,造成外焦里不熟;太小,原料水分大量蒸发,造成韧而不脆。 莫辞同时也注意到火候。从父亲的嘴里说出来的操作方法,都是经过上百次乃至上千次实验得来的。他丝毫没有质疑,烹饪是门艺术,炒,是行为艺术;控火,是门表演的艺术。 有些厨师喜欢把手中的锅铲举得高高的,时不时的翻个面,连同食材一起旋转翻面。控火的时候,会突然冒出一丈的大火,让人惊声连连。 吃,吃自己做出来的美食,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 莫辞在父亲的指点下终于完成了这道简单的炒青菜。 青翠欲滴。 简简单单地炒青菜经过干炒加料后比原来的颜色更加青翠。 老爷子的鱼汤在贴纸火炉的熬煮下也完成了。 两份食物分别装进了平盘和汤煲里。父子俩就坐在空旷的厨房里品尝起两道极为朴素的菜。 莫辞用勺子舀了一口,放到嘴里品尝。鲜嫩纯浓。鱼的鲜嫩全部沁入汤汁里。老爷子伸着筷子,抖了抖,青青的青菜很是鲜嫩,伸了伸脖子,还是放进嘴里咀嚼着。 老爷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6、chapter6 莫辞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默默的沉思着。 这样的一天。 这样真实的一天。 清早起来发现回到自己十八岁那年。被达嫂叫下楼去用餐,走下走过千百次的楼梯。看见久违了的家人,和他们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惊喜的泣不成声。 兄友弟恭,父子和睦。 这是莫辞想都不敢想的场面。今天竟然完全成真。 多么任性狂骄的自己。在十八岁的时候,肆意妄为,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厮混,不知天高地厚。惹是生非做起来得心应手,和家人大吵一顿是家常便饭。拿着已故母亲的幌子刺激父亲,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母亲……那个温顺舒雅眉目清秀的女人? 莫辞已经记不大清她的样子了。 只要闯祸时,倔着脸和父亲对干,父亲再大的怒气也会闷而发不,愤愤离开。 因为他像极了母亲。而父亲,只有透过他那张脸才能回忆起与母亲相濡以沫的一段美好记忆。 利用家人的信任和纵容,放纵自己,过着红灯酒绿的生活。 看到父亲、大哥阴沉下来的脸,就有一种近乎报复的快感。 真的是那样吗?父亲大哥真的对他失望之极了吗? 自己,真的快乐吗? 莫辞不知道,他沉浸在往事与回忆中。 今日的片段与往日的画面冲击碰撞,头顶上的水晶灯变得重叠起来。 是一盏,还是两盏? 莫辞晃了晃脑袋。想起离开白云时父亲眼中的惊喜。 那盘炒青菜,和以前做的味道一样,并没有出彩的地方,只不过是原料质量上乘,并不是顶好的。至少,他这样认为。可是父亲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惊喜呢? 像是看到了希望。 莫辞从父亲包涵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份将要承担的责任。 继承家业,继承配方。莫辞隐约猜得出来。 上一世的时候,自己百般反抗,逼的父亲没办法,才逃脱出国留学的命运。 那时候贪恋C市的香车美女,富家少爷的生活,不愿漂洋过海,给别家餐厅打工洗盘子,受人冷眼的“偷师”。 不喜欢按照父亲规划的道路。人生,就应该及时享乐,怎么能离开C市,过那样有计划,没目的的生活? 现在想起来,真是追悔莫及。 要是那个时候,听从父亲的安排,学成归来,继承家业,也不会是当日的那番落魄光景。 年少轻狂,错过了很多很多。 例如亲情、财富、友谊、机遇乃至成长的机会。 而这一次,他不想错过。 莫辞摸摸右掌上的大拇指处,对自己说。 水晶灯发着柔亮的光芒,照亮了整间卧室。窗帘没有拉上,透过大大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夜空中的繁星,偶尔会有一两阵微风刮过,将窗帘吹拂上扬。 静谧无语。 莫辞从大床上站起来,赤着脚走到窗台上,看着朦胧的月色。 远处的灯光明灭闪烁,莫辞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感从胸口涌现。 柔柔的,轻轻的。如同浅浅的微风、潺潺的流水。 心比风更轻更柔,比流水更细更缓。 闭上眼,再睁开。还是外面的月色,还是外面的星光,一点没变。 一阵劲爆的MJ铃声打断了莫辞的放松,莫辞皱了皱眉,从不断震动的下身口袋里掏出发出声音的手机。 莫辞没有接。 手机上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然而手机像是上了发条一般,不懈的震动着,差点从茶几上摔下。 莫辞接住了下落的手机,丢也不是,犹豫了一会,终于按下了接通键。 “……二少?喂,二少?”手机的另一头发出更加劲爆的音乐,莫辞依稀分辨出手机那头的人说的话。 “喂,二少?”太过嘈杂,莫辞听不清他在讲什么,手机那头的动感音乐差点让他的耳朵震聋。 “二少,你马子正到处找你……” 莫辞面无表情的挂断了手机。 怕那人再打来,莫辞迅速把手机的电池拆了下来。 好心情被莫名其妙的破坏掉了。 莫辞闷闷的盖上被子。 然后拉灯睡觉。 ※※※※※※※※※※※※※※※※※※ 莫辞醒过来的时候天才刚亮。 懒洋洋的睁开双眼,看到天花板上水晶吊灯,格外高兴。 这不是梦。昨天发生的也不是一个长长的梦。 昨晚莫辞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还在逼仄潮湿的地下室,还在为还赌债四处躲藏。 他害怕这个梦成真。 直到看到天花板上水晶吊灯,他才真正放下心来。 莫辞换好一身运动服,打开房门,走下楼去。 意外发现有人比他起得更早。 大哥也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肩上挂着小毛巾,正准备出门。 莫辞微微一愣,随即微笑着上前打招呼:“大哥,你也出去跑步?” 莫言点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莫辞一遍,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阿辞也去?一起吧。” “好。”莫辞发现自己没有带擦汗用的小毛巾,撇了撇嘴角,冲正向外走的莫言道:“大哥等等我啊,我去拿个东西。” 莫言听着莫辞清脆的声音,止住了脚步,稍稍抬头,向楼上望去。眼里的疑惑被放大了许多。 等到莫辞拿好毛巾,兄弟俩肩并肩的出了家门,顺着安静的路道,一阵小跑。 莫辞从来不知道,大哥会每天起早,而且坚持每天去晨练。 以前的他不睡到日晒三杆,是绝对不会起来的,因而达嫂的早餐总是送到他房里。 莫言今天也很惊讶,莫辞连续两天都起这么早,是什么原因? 一边小跑,一边分析。身上渐渐有了些薄汗,回头看看莫辞,已经落后了十几米。 莫辞开始喘气,慢跑虽然不费力气,但时间久了,他那没受过锻炼的细胳膊细腿儿就坚持不住了。全身无力,腿脚也酸软起来,莫辞扶着腰咬咬牙挺了下来,继续向前跑。 莫言见莫辞坚持不懈的模样,心中微喜,不动声色的放慢脚步。不时停下来等等莫辞。 这个小区很宁静,鲜少有噪音,天色尚早。清新的空气铺面而来,小区两旁是茂密挺拔的法国梧桐,高高大大的梧桐树并成一排,很是对仗。 此刻只有莫辞和莫言两个人在路道上晨练。 在这个小区的最北面,是专门配制的公园,莫辞和莫言的目的地就是最北面的公园。家里离公园有点距离,可莫辞自从十六岁以后,来公园的次数屈指可数。 莫辞在莫言身后看他矫健的身形,不由得心生羡慕。身材挺拔的莫言四肢匀实修长,甩臂时可以看见隆起的肌肉,就像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大哥小跑起来脚下生风,稳稳妥妥,这么久竟然也没停下来休息。 再看看自己,连手腕都比大哥瘦上一圈,肤色因为不常锻炼的缘故,变得惨白惨白,与大哥蜜色泛光的肤色成反比。四肢瘦小的自己和强健大哥比起来简直是还没发育完全。自己一米七五的身高和一米八五的大哥比起来……莫辞摇摇头,为什么都是一个母亲生出来的,差别就这么大? 莫辞偷偷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趁大哥回头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超过了大哥,抢先一步跨入公园。 看着莫辞孩子气的举动,莫言摇摇头,哑然失笑。回头四顾,公园里只有寥寥几个老年人。 莫言寻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开始吊双杠,粗壮的手臂带着身子一起一伏,充满美感。 莫辞的嘴角往下掉,不想去看大哥了,免得心生自卑。在莫言身边不远的地方做起了俯卧撑。 开始还能做得很好,动作标准到位。越来后来,手使不上劲,直接累趴到垫子上。 等莫辞歇够了,又一个鲤鱼翻身站了起来,他冲莫言嘿嘿一笑,凑到莫言身边:“大哥,我们比赛吧。”接着指了指前面的打靶训练场地的气枪。 “看谁射的气球多!”莫辞一脸朝气,两道秀气的眉飞扬起来,看得莫言也多了几分笑容,陪着莫辞一起打气球。 莫辞自以为打靶的功夫还可以可是莫言的功力更到家。 莫言几乎是枪枪射准气球的笑脸上,无一遗漏。莫辞的运气就差一些,好几次都打了空枪。 谁胜谁负,可想而知。 等到两个人锻炼完回家的时候,达嫂的早餐也摆上了餐桌。 见到莫辞和莫言一道回来,达嫂纯朴的脸上多了几分诧异。 莫言也没解释,也像以往一样对达嫂微笑一下,绕过桌子坐了下来。莫辞左等右等也没看见父亲,正准备询问达嫂,突然想起来昨天父亲跟他说过,这个星期要到H市去为名下的餐厅寻找好食材,想必已经出门了。 拿起达嫂端上来的黑米粥,灌进胃里。刚才的运动早就让他没了力气,肚子饿得咕咕叫很久了。 莫言不像莫辞那般猴急,斯文的吞咽。 莫辞的眼珠子转了转,觉得今天的大哥格外亲和,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全是自己的缘故,没有太多的惊讶,大哥是接受了他的转变了吧。 莫辞和大哥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达嫂看见关系变得越来越好的兄弟俩,乐呵呵的走进厨房。 一个电话打破了这样的氛围。 莫言借了达嫂递过来的电话,接听起来。 莫言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差,莫辞离大哥坐得很近,几乎可以听清手机那头传来的焦急声音。 “总经理……您来一趟酒店,有人摆明了闹事,非要您出面——” 莫言沉稳的回了一句:“我马上来。”转身放下手机,进了自己的房间,迅速换了一身正装。 莫辞看见大哥一副匆忙的样子,也奔上楼换了衣服,凑到莫言身边:“大哥,我也去。” “你?”莫言有些惊讶,但莫辞仍然坚持着,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跟着去,只觉得心里隐约不安,非要去看看才能安心。 莫言的眉皱了皱,终于点头答应了。 7、chapter7 曼雷特森是莫家名下的五星级酒店,自莫家大少莫言被选定为家族继承人,曼雷特森就由莫言直接接管。 曼雷特森在莫言大刀阔斧的整改下,引进了国内着名的杰克餐饮管理公司对酒店的运营进行管理,焕然一新的装修使得以美食闻名的曼雷特森留住了客源,吸引了更多的顾客。C市是海滨之城,国内外贸易的中转城市,商务客户群体庞大,曼雷特森以其优质的服务,独特的美食,完备的硬件设施,成为C市酒店餐饮行业中的佼佼者。总的来说,曼雷特森是一家规模大的大酒店。 莫言车开得不快,毫无波澜的面上却聚集着越来越多的寒气,让人不由的避开。 莫辞在后视镜中望见不断释放寒气的大哥,拍了拍胸口,知道大哥是发怒的前兆,一路上沉默不语,不敢上前搭话。 等到莫辞和莫言赶到曼雷特森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曼雷特森的门口聚集了不少的人。酒店的保安努力维持着现场的秩序,却无力拦住渐渐围聚起来的人群。 莫言来不及将车子停进停车场,狠狠的关上车门,几步了走进去,费力的拨开围观的人群。莫辞见状,从后座越到驾驶座,手脚麻利的将车子停进酒店的停车场,匆匆的挤进人群。 戴着眼镜的大堂经理额头上汗津津的不住弯腰,见到莫言来后,稍稍松了口气,恭敬地上前: “总经理,您来了。”说完便指向大厅里还在闹场的一伙人。 “总经理,有两位客人参加了酒店‘试味’活动,有一位先生先答出来主菜的配料,另一位先生迟一些答出配料成分,因为试餐劵只有一张,我们按先后顺序给先答出来的那位先生白云的试餐劵,另一位先生不服,因此发生了争执。” 保安们见到老板出来,也使出全身力气维护现场治安,簇拥上去,连着原先的同事一起,拦下了闹事的一伙人。 这个时候,随着保安数量的增加,大厅中滋事的一伙人也停下了挥舞的拳头,放下了手中的桌椅板凳。接着,从一群人里走出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显然是带头滋事之人。 大堂经理目光躲闪,求救似的看向莫言。 莫言会意,也没有多说什么。 曼雷特森有一个优惠活动,消费满一个月的顾客免费品尝到酒店提供的主菜一份,要是客人能够说出主菜的配料,则可获得白云餐厅的免费试餐劵一张,由酒店的工作人员专程送到白云餐厅用餐。 这个活动推出不到半年,能尝出主菜中配料并能说中获得白云试餐劵的人寥寥无几。所以白云的试餐劵每个星期只有一张。怎么今天就碰上两个说出主菜配料的客人? 莫言的目光扫向大厅中的一伙人。粗略地了解了一下情况,顿时沉下脸来,示意在场的保安疏散人群。 围观的人群见酒店的负责人出场,局面已经稳定下来。没有什么好戏看了,便纷纷散开。 莫辞这才细看了一下大厅,那些闹事的只是举举拳头,虚张声势罢了,酒店的桌椅并没有任何破损。 “你是酒店的总经理?”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出声轻笑,在莫言五米开外的地方站立。面上带着几丝毫不在意的笑容,眼里挑衅似的目光告诉旁人,他不是在笑。 对,他不是在笑。 站在莫言身侧的莫辞听到这个异常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震,神经绷紧。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难以置信,愤怒之至。 莫辞的面色大变,牙关紧咬。 这个人……这个人…… 这个莫家最大的敌人…… 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莫辞将手掌撺紧,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心里不断的暗示自己,这不是他,这不是他…… 这不是他……可是为什么声音如此相像? 竟然不是他,为什么不敢转过身去亲眼瞧瞧。 也许,不是他。也许,只是声音相似罢了。 你怕他,莫辞在心底嘲笑自己。周身突然涌现出一股炙热的气流,促使他转过身去。 只是一个声音而已,为何惧怕到这种程度? 莫辞笑了笑,放松一下僵硬的面部肌肉。 来人眼睛微眯,稍稍上扬的眼角处夹着一丝凌厉的光芒,给人一种胁迫感,时时带笑的面部表情稍缓了这种凌厉,遮挡住不易觉察的锋芒。 是他,竟然是他! 莫辞眼中闪动着愈来愈盛的光芒,对上了那张脸。 心里翻腾着火山喷薄般的怒火,狂怒和憎恨交织在一起,使得莫辞的脸有些扭曲。 前世最痛恨的敌人,竟然简简单单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可以上前复仇,将前世他带给你的羞辱侮辱统统还给他,让他尝尝从高处跌落下来的恐怖感觉。 莫辞曾在逼仄地下室里一遍又一遍的诅咒这个人今后处境悲惨。诅咒他公司倒闭,诅咒他出行不利。 然而,真正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脑海里的恶毒诅咒统统忘了个一干二净。此刻脑海里面名为“理智”的弦几欲断开! 罗列出的种种计划都忘得一干二净,他的脑袋里只有仇恨。 深入骨髓的仇恨。 这人一表人才,颇有君子风度。众人不知,他楚楚衣冠下的虎狼之心。 真想扑上去撕裂那张带笑的脸。 破家之恨,夺财之恨。 施与信任背叛之恨。 焉能忘记? 愤怒和仇恨的力量让莫辞的身子在颤抖。是兴奋,是恐惧,还是激动? 莫辞不知道心里翻涌奔腾的情感改划分为哪类。目光明灭,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去。 “你是先试出配料的那位先生?”就在莫辞内心波涛汹涌的时候,莫言故意装作不知,将来酒店挑衅的人身份模糊,声音里多了一种莫名的狠厉。 这种眼神,莫言很不喜欢。 “不,我是后说出来的。”那人并没有注意到莫言身边的莫辞,扬起下巴,眼中划过一丝不悦,似乎毫不畏惧莫言周身的寒气。 “是我,是我先试出来的!”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大堂经理身边站着一位穿的很潮流,个头不算高大的大男孩,他戴着白色的棒球帽,露出来的发梢染成五六种颜色,花花绿绿的品牌衫将他的脸衬得很年轻,看上去二十出头。大男孩的表情有些拘谨,避开了先前那人探询性的目光,扭了扭脖子,看向莫言。 “先生贵姓?”莫言问道,大堂经理抢在大男孩的面前回答,“总经理,这位是房先生,刚才那位是赵先生。” “嗯。”莫言并没有责怪大堂经理插话,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沉声到:“赵先生是不是不满酒店的活动裁决,这样的话,我们让酒店的厨师再做一道菜,劳烦两位先生品尝一下,可行?” 莫言对刚才赵先生的滋事只字未提,他知道,敢在曼雷特森闹事的绝非等闲之辈。他不想将小事闹大,毕竟酒店里面并没有任何损失。 但是,给来人一个教训,还是可以的。 毕竟曼雷特森不是这些富家大少闲来无事时,能随随便便打趣闹事的地方。 “再试一遍也没关系。”房先生摇摇头,挑衅的赵先生却什么也没说,阴沉着一张脸,也答应了。 这与他原先的计划并不相符。看来,这莫家大少,还是有一定的手腕。 两位争执的先生都坐在了椅子上,揭开了酒店厨师长送上来的主菜盖子,热浪一般的气味传了出来,但单用鼻子去嗅,是尝不出主菜配料的。 “赵先生,房先生,开始吧。”莫言站在餐桌旁,仍是毫无波澜的面庞,觉察不出任何表情。 大男孩一般的房先生拿了筷子,就朝泛着翠色的主菜上夹去,放进口里。 赵先生不甘落后,也夹了一块塞进口中。 二人的表情有异,让大堂经理忍不住在肚中偷笑。 房先生一脸满足,急不可耐的又夹了一块主菜,放进嘴中,脸庞泛红,吃得津津有味。而赵先生面赛关公,直接丢了筷子,欲将嘴中的菜一口吐出来。 “辣椒……芥菜头,该死!” 赵先生手忙脚乱的将桌上摆着的冷水灌进肚子里,嘶嘶的倒吸了几口气,不知是辣的还是气得,凌厉的眼中竟然还泛着水光,那道夹着刀光剑影的眼神已经削弱不少,杀伤力直接降到零点。 主菜配料的答案呼之欲出。 莫言的嘴角稍稍上扬,露出一个不仔细看就看不出的笑。大堂经理掐了掐背后的手心,腹诽不已。 没想到总经理还是个爱整人的腹黑。竟然吩咐厨师长做那道超级辣菜……嘿嘿,没想到啊没想到! 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当下便对莫言的崇拜更上了一层。 “辣椒,白菜,芥菜头……”房先生搁下筷子,拿着餐巾纸擦着嘴唇,一面夸赞道:“曼雷特森的饭菜真是一流,没想到还有梅山辣菜,呵呵,不知道白云比起曼雷特森,那个更胜一筹?” 莫言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点头:“房先生稍等一下。” 大堂经理会意,将白云的试餐劵取了出来,递给赵先生,弯腰道:“这次赵先生先尝出来,试餐劵归您,欢迎您去光临白云。请问赵先生是要我们亲自接送到白云还是自己过去用餐?”他一套说辞讲的格外顺溜,无视赵先生的凌厉目光,硬将试餐劵塞进他手里。 从莫言身边突然爆发出来的一阵怒喝让众人为之一愣。 “不准!不准给他试餐劵!” 这是莫辞夹着怒气的声音。他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短短的半个小时,带给他是怎样的煎熬? 他忍,本来一触即发的怒气被他强行押回胸口,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冲动冒失的愣头青莫辞,那个人,还不是自己的仇人。一切还没发生,要冷静,要冷静…… 可是,当那个人触碰到白云的试餐劵的时候,他不能再忍了。负面情绪如海浪一般排山倒海的倾注下来,让他仅存的理智统统消失。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引狼入室的场面。将那个替自己解围得以摆脱窘况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引为挚友,请他去白云吃饭,作为答谢。 那个人第一次进入白云,一脸欣赏的看着白云的装饰,口中称赞着白云果然名不虚传。能来白云用餐,真是荣幸之至。 可谁知,就是这个白云,才让赵鸿修萌生吞并莫家的勃勃野心! 自己四面楚歌,穷困潦倒的时候,这人将擦得光亮的皮鞋踩在他手上,高高的扬起下巴,面对他的质问,一脸轻蔑的回答: “见白云者,莫不想吞之并之。其实,莫家的白云,才是我最中意的,呵呵,这还要谢谢你莫二少当初带我到白云……” 得之白云,败也白云。原来那个时候,他就有了那种心思!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到日后背叛莫辞,吞并莫家,倒戈相向的人,就是这位风度翩翩的挚友? 所以,他不能,他不能让这个莫家大敌踏进白云一步! 绝对不能让他有吞并莫家的心思和机会! 莫言离得莫辞很近,他隐约感觉到莫辞的情绪波动。这样的感觉,在试餐劵辗转到赵先生手里的时候变得更加强烈。 莫辞为什么会如此激烈的反对赵先生拿白云的试餐劵? 莫言看着怒气冲冲、上前和赵先生扭打在一起,试图撕毁试餐劵的弟弟。 来不及多想,拦腰抱住冲动的莫辞,不让他被还没反应过来的赵先生伤害到。 8、 chapter8 愤怒是公开而短促的憎恨;憎恨是压抑着的、持续着的愤怒。 莫辞在愤怒着,憎恨着,使劲挣扎着,极力挣脱着大哥扣在他腰上的手臂,口里大叫着:“不准,不准给他!” 喷薄而出的怒火淋在心间上,滚烫而疼痛。 莫辞的眼睛被这压抑不住的怒火点缀,熠熠发光。 这样的一双眼。 赵鸿修对上了莫辞含着憎恨的双眼,微微错愕。修长的眉锁在一起,连他一直带着的笑意的脸也凝固了。就这样,看着还在冲他挥拳头的莫辞,眼底弥漫着寒意。 胸口被挨了一个拳头,隐隐作痛。 真是恼火!这是故意刁难吧,一个五星级酒店里竟然有管理人员公然殴打顾客,呵,真是大胆…… 他赵鸿修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等侮辱! 越是盛怒,赵鸿修就越是冷静。 他冷冷的打量着拉住莫辞的莫言,似乎发现了什么,眸光变的深幽起来。眼睛习惯性的微眯,只是唇边不再挂着笑容了。 他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拂过被莫辞拉扯后,衣服上留下的褶皱,厉声问道: “这就是你们曼雷特森的待客之道?!”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任何人都听得出来话中的狠戾恼怒。 莫言怀里的莫辞还在剧烈挣扎着,听到赵鸿修放下的狠话后,更是激动。力道突然加大,竟然挣脱了莫言的手臂,将莫言推开半米。 “赵鸿修!这里不欢迎你!白云的大门,你想都不要想!”莫辞红了眼睛,因为剧烈的挣扎,胸口不住起伏着,他脸憋得通红,喘息着,目光像钉子一样,死死盯住冷笑不已的赵鸿修。 可是这话刚脱出口,莫辞就愣住了,就连赵鸿修也愣住了。 “你认识我?”赵鸿修沉声问道,眼里多了几分疑惑之色,要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他能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位莫家大少身边冲动的怒莽小子。 自己很少入住酒店,一是没必要,二是不习惯。这次被父亲委命和C市的一位大客户商讨合作的协议,一连去拜访了许多天,也不见其身影。只好从C市郊区的别墅搬到离客户最近的酒店入住,守株待兔。连日的等待让他失去了平时的沉稳和耐心,变得烦躁起来。所以才会在试菜的过程中发生一系列的冲突。 他一直都待在K市,鲜少出头露面。就算是上流社会圈子里的人,也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挑染成深蓝色的碎发搭在带汗的白皙额头上,闪着锐利锋芒的眼睛投过极不友善的神色,咬牙怒对的样子像是和他有莫大的深仇大恨。 赵鸿修玩味似地摸摸下巴,不留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这小子还真像一直被夺了食的狼崽子。 爪子真利。 目光下垂,突然看见手臂上多出来的几道抓痕,赵鸿修又勾起了嘴角,准备听莫辞的回答。 莫辞没有说话,刚才因为不知如何作答而低下去的头又抬了起来,而他眼中的光芒并没有黯淡下去。 “呵呵……堂堂赵家大少的威名,有谁不知道。赵家大少所到之处,必定蓬荜生辉。可是……这里不欢迎你!白云也不会欢迎你!” 莫辞的平稳的话音徒然一转,针锋相对的话从他口中蹦了出来。 不知道将赵鸿修名字激动吼出时,如何遮掩住内心的余悸。 低头掩饰慌乱,又不愿放过赵鸿修,只是头脑一热,没有多想,胡乱拿了些理由来搪塞。 对,这个时候。他不认识赵鸿修,赵鸿修也不认识他。 此刻,他们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 自己又从何处听到赵鸿修赵大少的“赫赫威名”?莫辞思维一顿,莫名的心慌起来。 这是个不费丝毫力气就可以推敲出来的谎言。 赵鸿修心机深重,定会猜得出来。 但那负面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他失去了理智,终于忍不住和赵鸿修动手。 这个人,总能够让自己失控。 莫辞扭过脑袋,不去看赵鸿修,任冲上来的大哥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你是谁?” 赵鸿修的语调出乎意料的冰冷,莫辞拙劣的谎言自脱口便已被识破,让他惊讶的是,莫辞为何会认得他,认得他这个鲜少出席晚会派对的赵家大少? 左思右想,脑袋里都搜索不出这人的半点信息。赵鸿修莫名的警觉起来,直视被莫言挡在身后护住的莫辞,迫切想知道原因。 一直没有说话的莫言侧了侧身,轻轻握了握莫辞的手腕,予以安慰。纵观全程,莫言虽然感到弟弟的怒意来的突然,但还是表示理解。 莫辞一向是冲动易怒的,或许与这位赵先生有过矛盾口角。看莫辞牙关紧咬、针锋相对的样子,与这个人的矛盾可不是简简单单可以化解的了的。 不过,只要有他在,这人不要想伤害到莫辞半分。即便矛盾是先有莫辞挑起,在他身边,莫辞就该受到他身为兄长的庇护。 “他是我的弟弟,赵先生。”莫言替莫辞公式化的回答,一面观测赵鸿修面上的神情,准备后面的措辞。 莫辞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动了几下。莫言一顿,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以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偷偷塞到莫辞的掌心,然后松开了莫辞的手腕。 莫辞小时候惹父亲生气,与之对峙,总是站在他前面,右手背后,将指甲刺进掌心,来抵挡父亲的怒气,倔强又惊惶。 他在父亲面前总是摆出倔强的神色,即使是错了也要挺着胸脯,不发一言的与父亲大眼小眼相对,不肯后退一步。 父亲从来都是被莫辞的倔强气得大力摔碎茶杯,忿忿起身,留莫辞一个人站在书房。殊不知,莫辞的倔强换个角度看来,就是傻的可爱。 莫辞不善言辞,不知退让。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同父亲解释原委,其实脑袋里早就一团浆糊。不然怎么会像一只呆头鹅般僵硬着脖子,不发一言呢? 面对父亲的怒气,年幼的莫辞还是害怕的。所以才会把指甲刺进掌心,让自己不被吓到。父亲看到的只是莫辞的身前,而莫辞的身后举动,只有他观察的最清楚。 一场火发下来,往往是夜晚睡觉的时候,莫言拿着达嫂准备的药膏,为莫辞血淋淋的掌心上药,听莫辞从牙缝里溢出来的痛呼。 以后在父亲发怒的时候,莫言总会在莫辞的手里先塞上一块柔软的手帕,不让莫辞有些长的指甲伤到手掌。 莫言身上带着一块手帕,已然成为了习惯。 “你认识我。”赵鸿修肯定的说,语气里多了一份森冷,他并没有看到兄弟俩的互动,对莫言的护犊行为颇为不满,他要的不是这样的解释。 “高攀不起!”莫辞的声音大了许多,然而莫言并没有让他的针锋相对继续下去。 莫言知道这位赵先生不会善罢甘休。这个时候,不让矛盾继续深化,才是更好的解决方法。 “阿辞,住口。”莫言的声音压过莫辞,变得严厉起来。他转过身,向赵鸿修望去: “这位赵先生,我弟弟并不认识你,或许……你长得很像他的一位有过口角朋友,他一时眼花认错了。对赵先生个人造成意外的伤害,我很抱歉。在这里,我代替我弟弟,代替曼雷特森向你表示歉意,希望你能原谅他的鲁莽。” 莫言的低头敛目让莫辞刚刚压下去的怒火“腾”的上升,凭什么,凭什么要让大哥和这个仇敌道歉? 还没等他出声,莫言便把他拉到赵鸿修面前,沉着声音道:“莫辞,还不快给赵先生道歉!” “大哥……”莫辞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哥,他一直以为大哥是站在他身边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道歉?! “还不道歉!”莫言看向莫辞,颇有些语重心长。 莫辞思及大哥的难处,不由一愣。冲动鲁莽,带来疯狂的怒意,也为大哥和曼雷特森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向仇人低头,真是屈辱至极!上一辈子所受的侮辱,他不想重来一遍! 大哥的眼神又让他动容,原本的立场动摇起来。 莫辞的内心剧烈挣扎着。 他必须做出选择。 莫辞思酌片刻,阵列利害,终于低头。没有去看目光森冷的敌人,背后的右手死死抓住手帕,用自己认为最沉静的声音道歉。 莫辞告诫自己:此刻的忍耐,才能为日后的成功做铺垫。 “赵先生,刚才是我看错了……我很……抱歉。” 赵鸿修没有说话,看着低眉敛目的莫辞心里闪过一丝快意。 看样子莫辞还是一个稚气未脱,受兄长庇护疼爱的小少爷。并没有那么复杂的身份背景,是他多想了…… 其实方才的怒气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影响,他的目的,只是让莫辞讲讲如何认得他罢了。 至于道歉,他还没有想到这只爪子锋利的狼崽子会低下头。 这倒是意外的收获了。 赵鸿修眯起双眼,又道:“真的有和我长得如此相像的对头?” 莫辞错愕,立刻抬起了头,眼底的挣扎忍耐还没有完全消退,这样他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十分无助迷茫。 “是……有。” 赵鸿修一一尽收眼底。看着莫辞拙劣的掩饰着面上的无助,眸光黯黯,又挂上了招牌式的笑容。 “看你这么诚心道歉的份上……我不生气。” 莫言叹了口气,让大堂经理领了莫辞坐在自己的休息室。冲赵鸿修点了点头,又打了个电话到白云,邀请赵鸿修去进餐作为赔礼。 赵鸿修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其实在心底是要反思一下自己的,和一个可能还没成年的小子发生冲突,做出明显的愤怒,自己果然还是达不到父亲的要求,有失稳重。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童鞋看到这里,觉得莫辞不成熟到难以忍受。 矛盾和冲突是推动情节的主线,不这样写怎么能突出莫辞的愤恨, 上辈子本来就是个冲动易怒的富家大少,看到仇人怎么会平静。 莫辞本性如此,冲动易怒,冒冒失失,没有心机,颠沛流离只会让他对任何事多一份珍惜。 要是一开始就能隐藏心机,卧薪尝胆,那么40章之内这个故事就会结束, 最后声明,本文的主线不是复仇,我也不打算写成复仇。 想看复仇的可以按右上角的红叉叉,夏天时燥热的季节, 我肯在这里汗流浃背的打字,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废话太多,退场。 9、 chapter9 莫辞静坐了一会儿,并没有看见大哥上楼。 自己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胡思乱想,重新平静的胸口平稳起伏着,方才的波涛汹涌如潮汐一般褪去。憎恨和愤怒也退回了血管,这个时候,大脑像是缺氧一般,格外空荡迷茫。 向仇人低头……这是莫辞从没有想过的事。即便是在前世最窘迫、最无助的时候,他也没有向赵鸿修低头。 尊严已经被践踏的面目全非,再低头,那就不是自己了。 无数个日日夜夜,在单薄的被窝里对自己说,不要低头。 就算流落街头,就算四处打工,就算走投无路……莫辞想了无数个结局,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日一日的消沉下去。 当初的那个张扬跋扈的莫二少只存在于别人的记忆里。 光鲜的过去,只是过去。 他一直告诫着自己,即使他已然没有骄傲张扬的资本。 但是今天……他向赵鸿修低下了头。 道歉两个字,是憋在心底默念了数十遍才说出来的。 如鲠在喉,直到最后,莫辞分不清“道歉”这两个字是在心底念出的还是用嘴说出的。 赵鸿修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已经不想看到。道完歉后,莫辞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与这人再无交集。 虽然那时候觉得屈辱难耐,但现在静下心来想去,自己还是太不成熟。 他明明可以戴上在艰苦生活磨练下打造的完美面具,只要稍稍低头,说一句违心之言就行。为什么还要和赵鸿修发生矛盾……冲动之时最容易做错的一件事便是泄露秘密。 他如何认识毫无交集的赵家大少…… 如何认识这个还不是仇人的仇人…… 又要怎么说,才能圆这个谎,和大哥解释? 莫辞脑袋里乱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既盼着大哥上来,又不想大哥上来询问这件事。 手指绞在一起,抵在大哥给他的深蓝色手帕上。五个指头张张合合,昭示主人心中的慌乱。 他要的是家人平安,莫家繁盛。 上一辈子经历的事,绝不能重演。 他要做的,只是维系莫家经营,按照父亲的意愿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任何对莫家有威胁的人都要提前防范,不让覆辙重蹈。 可问题的关键是,赵鸿修还没有动手,他如何动手? 赵鸿修还没有那样的心思,他又如何臆测得知? 莫辞思来想去,不甚心烦。终于忍不住从沙发上起身,打开了休息室的门,坐上了下楼的电梯。 他要避开大哥,回到家里去组织言语。 ※※※※※※※※※※※※※※※※※※※※※※※ 莫辞下到二楼,准备走楼梯,以免当面撞见大哥。 安全楼道和电梯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莫辞并不觉得走这么一大段路会很麻烦。 穿过走廊,拐了几个弯。 看到挡住大半个过道,踉跄前行,搂搂抱抱,不甚亲密的一对男女,不由得皱皱眉。 扶住喝醉酒的男人的女人衣着暴露,穿着紧贴臀部的裙装,露出两条长长的大腿,老远就闻得见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男人的一只肩膀搭在女人的腰上,片刻不停地来回抚摸着,惹得扶他的女人几声嗔怪,又抖了抖身子,显得极为诱惑。竟毫不在意这里还是公共场合,用甜腻的嗓音冲男人说道:“要做先到房里去嘛!” 男人嘿嘿的几声干笑,又在女人的身上重重的捏了一把,又惹得一声娇叱。 莫辞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在这比较闭密的空间里自然听得见二人的对话。看着他们的背影,双眉不自觉的紧缩,莫辞想快一些绕开他们下楼。 曼雷特森什么时候也有这种没有品位的客人?大白天的荒淫纵欲…… 似乎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女人动了动脑袋,扭过脖子去看后面的人。对上莫辞嫌恶的视线,顿时眼睛一亮。 毫不拖沓的甩开还靠在他身上的男人,侧过身向莫辞奔来,胸脯晃动着,格外显眼。这般举动,惹得莫辞更加不悦,下意识的避开女人。 “二少!你怎么在这里……”女人似乎认识他,热情的招呼声令莫辞难以接受。衣着暴露的女人他向来是敬而远之的,要知道当初的落魄的下场,也有拜那些千娇百媚却无情无义的女人所赐。 她们看重的是你口袋,从不会真心喜欢你。这女人虽然长相甜美,但大大的一双杏眼不住扑闪着对他放电,勾人的模样给她的形象大打折扣。 “二少~~~人家好多天没见到你了,你不想我吗?”女人见莫辞不为所动、不发一言的样子,有些犹豫。还是大着胆子,趁莫辞不备勾上了他的脖子,红唇贴上了莫辞的脸。 “臭女人!敢甩我!”被女人甩下的男人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对着女人吼道。 小骚货,竟然背着她勾三搭四…… 男人头脑清醒了一点,前行几步,脑袋溢血,红了一双眼,准备甩女人一耳光。 但看清了女人勾住的男人的样子后,便止住了还在空中的拳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二少?” 男人笑了笑,酒气喷在莫辞的身边,一双手臂推开挂在莫辞身上的女人,热络的打着招呼:“二少,你前几天怎么不接我电话?” 看来这两个人都认识他。可是,莫辞对行为放纵的两个人毫无印象。 他不认识他们。 莫辞将脑袋里的记忆过滤了一边,仍是没有半点印象。 两个人对莫辞的冷淡很是惊讶,从一开始莫辞就没有说话,一直冷冷的看着他们,像是不认识一般—— 可是,这明明是莫家二少啊。莫家大少和二少的长相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的。 “二少?你这几天没去酒吧,这些小妖精们都盼着你来呢。” 男人细细打量了莫辞,并没有发现异状,仍向往常一样和莫辞开着玩笑,“二少不来,她们总是向我要人,二少又不接我电话,让我上哪儿找去?唉,二少,你今天不去不行啊!” “是啊是啊~~你不来人家觉得好寂寞~~”女人用波光粼粼的妙目注视着莫辞,一边用手抚慰胸口,表明自己的寂寞和心头的难受。 “寂寞?”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莫辞一声嗤笑。许久未见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并没有以前阳光的感觉。莫辞的笑容里多了一份阴冷,让两个人立刻回过神来。 “二少……”女人脸色陡变,胸口的妙手垂了下来。 “二少别生气,女人嘛,又不是没有,Lina这个小骚货不值得你生气,待会、待会我找一个更好的给你。” 男人立刻反应过来,解释道,脸上堆满了讪笑,“二少,Lina这女人早就勾三搭四了,我孙海鹏早就替你不值了!今天你也看到这小骚货的真面目了,这种没有贞操的女人,四处给你带绿帽子,兄弟我劝你分了吧。” 孙海鹏?这个名字……莫辞脑袋灵光一闪,似乎记起了什么。 孙海鹏是他年少时结识的狐朋狗友中的一位,为人圆滑世故,在圈子里混得开,很有人缘。 不过……这人是个标准的双面派,人前人后各是一套。这一点,是莫辞落魄以后才认识到的。可惜看清此人真面目后,已经太迟…… 此刻又听见他熟悉的论调,莫辞心头的不悦扩大许多,他的下颚线条绷得紧紧的,故作生气的模样,准备吓唬吓唬已经勾搭上的两人。 女人么……哼,这种投怀送抱女人他还从来没有上过心! “分了?我看你早就看上她了吧!我比较相信自己的眼睛。” 莫辞瞪了一眼准备依在他怀里,寻求依靠“柔弱”女人,冷了的声音,像是击在金属器皿上,令人神经一紧。 “二少……不是的,我怎么会看上这个小骚货,兄弟我只是想替你教训一下Lina,让她收敛一点。你都看见了——”孙海鹏激动地解释,话音未落就揪出莫辞身边,吓软了腿的Tina,重重地甩给她一巴掌,将女人的头发揪住,凶狠的冲女人说道: “你说是不是啊!” 女人早就吓得六神无主,连连道:“是,不……是……”方才的千娇百媚荡然无存,白皙的脸蛋上印上了一个大大的巴掌印,蓝色的眼影在泪水的浇灌下也化了开来,变得格外狼狈。 “哼,不是给我戴绿帽子?我刚才在后面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莫辞还没说完,孙海鹏的声音插了进来。 “二少相信我,朋友妻不可欺,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都是这个小骚货!都是Lina先勾引我的!” “不,我没有,我没有!”女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尖利的嗓音一时盖过了男人的暴怒声。 孙海鹏顿时喷发,大骂了几句贱人,将Lina的脸打到墙壁上紧贴着,还不解气。 “是吗?”莫辞仰着头,装作没见到这场闹剧,紧抿着的嘴唇勾了勾,还有些不满意,继续恐吓。 “那天你给我打电话,我没接是因为手机没电……”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想确定我来不来和Lina过夜,然后趁空隙和Lina在一起呢?” 莫辞将最后一个字咬的很轻,羽毛一样的重量压在两个人的心头上,分量却很重。 莫辞很满意的看着两个人涨红的面色,由红转青,再变的煞白,就差没有鼓掌了。想必川剧的变脸大师的表演,也不会像这两个人一般精彩。 “二少,不是的。你相信我,你信我……”孙海鹏已经忘记了如何解释,只是重复着这几句话,莫辞一言道出他心中埋藏的小秘密,已经让他方寸大乱,难道二少派人监视过他?还是Lina? “呵呵,说着玩的,海鹏你别当真。”莫辞掩着嘴,在手背的遮挡下大笑了一番。 想不到报复人,拿别人取乐,是一件能让人心情愉悦的快事。 莫辞并不知道孙海鹏的复杂心思,他没有想那么多,单纯的看人方寸大乱,脸色剧变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尝试了。以前的他只会揪着这对男女,一阵暴打了事。 殊不知看着两人反目,抱着手臂在一旁看戏才是最快乐,最解气的。 莫辞一时间找到了乐趣,及时止住了所谓的怀疑,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孙海鹏,作状宽慰道。 “二少信我?”孙海鹏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冷汗,稍稍松了一口气。 “嗯,我胡说的,别当真啊。”莫辞笑了笑,收回了放在孙海鹏肩上的手臂。 孙海鹏胸口的大石随之落下,拍了拍胸口,扶起跌倒在地的女人,对莫辞干笑:“刚才一激动,呵呵,下手重了点,二少别见怪啊。” “不会不会,我也早想和Lina分了,她以后跟你还是跟我,我已经不在乎了。为了她让我们兄弟分生,不值。”莫辞摊开手,同情的看了一眼分外狼狈的女人,摇了摇头。 “那是那是,二少,那今天……你还去酒吧吗?兄弟么好长时间没聚聚了。”孙海鹏询问着莫辞,相信了莫辞的说辞,要是为了一个不值钱的女人闹僵了,就太不值了。 莫辞皱皱眉头,想了一会儿,要是大哥知道他又去酒吧,彻夜不归,不知道会怎么想? 好不容易让他们对自己的印象稍有改观,再次“破戒”,大哥和父亲一定会对他再次失望…… 还是跟他们这群狐朋狗友说清楚,断了联系会比较好。 酒吧,去不得。 但今天,为了早点解决一些麻烦,还是要去的。 莫辞思忖着,点点头,同意了孙海鹏的邀请。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莫宝宝是个腹黑滴,只是在对待敌人的时候会显得很不成熟,有些情绪化罢了。 10、chapter10 酒吧对于莫辞来说,并不陌生。 上辈子还是小少爷的时候,他视酒吧如第二个家。混迹在C市各大酒吧里,声色犬马,手里端着颜色缤纷的Cocktail(鸡尾酒),睨着眼看着酒池里扭动着身体的男女,身侧常伴身材火辣的女伴,不时调笑一番,在女伴面上落下一个轻吻,或者邀着女伴,在自由奔放的舞池里跟着节奏左右摇摆,让欲望变成一种情感的流淌,随着劲爆的音乐放远思维…… 现在回想起来,浮生若梦,飘渺至极。 明明是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酒吧,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再次来到这里,会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烦躁,慌乱,不适,厌烦。 全让没有当初的沉沦激情。 当初的水天望月,沉迷欲望,寻求放逐的心思散的干干净净。 莫辞走进酒吧,正是夜色降临的时候。 “蓝色”的装扮一如十四年前,低调奢华,糜烂纷杂。 十四年前的酒吧没有专门的吸烟区,各种香烟的味道同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刺鼻晕眩。 莫辞看到“蓝色”吧台处的调酒师一边表演着花式调酒,一边不时举起酒瓶拨动挂在头顶的灯柱,让酒杯前后摆动。舞台下面年轻男女举着双手,尽情摇摆身体,像一片起伏的海面。 DJ营造的热力气氛和巨大的音波令木制的地板微微地颤动,DJ释放的韵律让场中的人激荡起来,同莫辞一同进入“蓝色”的孙海鹏轻轻的摇动着身体,看上去很兴奋。那个给他戴“绿帽子”的Lina早就被孙海鹏支开,不见了踪影,想必她已经被孙海鹏甩掉了。 莫辞甩甩脑袋,觉得舞池里的音乐大了些,耐着性子和孙海鹏走向舞池深处。 穿着花哨、不失时尚的一伙男女见到两人纷纷起身,打着招呼。气氛更加热络,立刻有化着浓妆的女人亲热的攀着孙海鹏的手臂,附着身体贴了上去,年轻的男人打趣道:“Lili,你个小野猫,孙少应该能满足你吧。” 身材娇小的Lili在孙海鹏怀里娇羞一笑,银铃似的声音让孙海鹏火气升腾,立刻扯来小鸟依人的Lili,大大的亲了一口,“Lili,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勾人啊?” “胡说!”Lili从孙海鹏怀里钻出来,在他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猫眼儿瞪得大大的,“人家才没有勾人……都是他们的眼睛乱放啊……” Lili扫了打趣的年轻男人一眼,冲孙海鹏撒娇。 “Lili,你咬的真疼!待会要换回来哦。”孙海鹏并没有和Lili多做纠缠,推开腻在他身上的Lili,侧过身让大家看清身后的莫辞。 “二少……”一伙人凑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一个头发染成红色和莫辞差不多大年纪的大男孩凑上来,在莫辞的手臂上重重一拧,“二少这几天都不来,兄弟们都很无聊啊……” “是啊,阿泽说的没错,二少是不是被家里面禁足了?不然怎么好几天都没来?”Lili理了理有些乱的发丝,甜甜一笑,又依偎进孙海鹏的怀里。 “Lili……”孙海鹏想让Lili住嘴,刚才的矛盾让他后怕。要知道二少最讨厌的就是在他面前提家人,更别说什么“家里面禁足”,这样的话,多半会惹恼二少,让他大发脾气。 无奈Lili话说的太快,自己没来得及制止。 反应过来的Lili忙捂上嘴,惊慌的看着脸色黑沉下来的孙海鹏。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不敢正视莫辞,怕下一刻的怒火波及到他们身上。心里头不住叫骂多嘴的Lili,大家都想明哲保身,想着待会二少要是真发起脾气来,就先溜吧。 出人意料的是,莫辞并没有生气。 相反的,莫辞的面上带着笑容,与平常无异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中:“很多天么?我不记得了。禁足……倒是没有。” 嗯?大家疑惑了,视线投到莫辞的身上。二少今天穿的衣服很……正规,白色的衬衣陪着黑色的牛仔裤,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二少怎么没把那套“亮片装”穿来,如此朴素的着装不符合二少的审美观啊? 还有,二少竟然没有生气…… 众人在心底比了个中指,这比世界八大奇迹都要奇迹! “怎么了?”莫辞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的几句话让大家心生怪异,在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疑惑的看着没有说话,呆鸟状的众人。 “没什么没什么……”红头发的阿泽摆了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二少没有生气,那就不要多嘴说话。 Lili拍了拍胸口,幸亏二少没有计较,这里没人能承受得了二少的怒火。记得半年前有个女人拿二少和莫家大少比较,结果被二少当场甩了几耳光,泼了一身的鸡尾酒,颜面尽失,成为“蓝色”的笑柄。 她可不想和那个没头脑的女人一样往枪口上撞,落个大笑话。今天一时口快,说漏了嘴……二少不计较,真是万幸! 想到这里,Lili安静了不少,乖乖的闭上了嘴巴,端起细长香槟杯喝着气泡酒。 大家看到一场风波化作无声,立刻忘掉了刚才的拘谨。孙海鹏到吧台拿了一杯三层的鸡尾酒,递给莫辞。 莫辞接了过来,却没有喝,轻轻的放在玻璃茶几上,引得大家惊讶。连忙询问:“二少是不是不喜欢这种口味的?” 记得二少最喜欢的就是“蓝色”的鸡尾酒,每次来都要点的。今天怎么不喝了? “我今天想换一种口味,就来啤酒吧。”莫辞察觉到大家的视线,脸上没有丝毫喜怒,手指轻叩了几下玻璃茶几,将目光投向舞池中央。 酒吧里面的音乐换成了DREAM-POP,“梦”般的流行曲,将“蓝色”四个角落的小型舞台烘托的迷离梦幻,“蓝色”的签约歌手在舞池中央的大舞台上唱着热情洋溢的英文歌。电子合成器和电结他配合着女歌手的歌声释放出来音乐。呼吸声重,梦般的诗意色彩的歌词夹杂着女歌手的呼吸声飘到舞池各个角落。 昏暗的灯光,暧昧的眼神。 “蓝色”特有的夜的诱惑,正式开始。 舞台下的每个人受到音乐的感染,不停的舞动,不停的呐喊。高分贝的歌声充斥着人们的大脑。 莫辞的眼睛微眯。 “二少,看上她了?”孙海鹏凑到莫辞的身旁,顺着莫辞的眼神看去。舞台上的女歌手身段火辣,柔韧的腰肢顺着节拍扭动,瀑布一般的秀发垂到大腿根部。孙海鹏喉咙一紧,视线立刻黏上了舞台。 二少的眼光果然独到,这女人是个极品啊…… “她的歌唱得很好。”莫辞将下巴抵在支起来的手腕上。 “那……找她来陪二少过夜……”孙海鹏看着歌声即将结束,念念不舍的再看了一眼舞台的中央。 “嗯?”孙海鹏说话的声音被最后一个颤音盖过,莫辞并没有听清他在讲什么。 孙海鹏马上离开的动作让莫辞有些不满。 喉咙干干的,于是顺手端起玻璃案几上的酒杯,抿了几口。 莫辞的胃被填的满满的,他在等待着一个时机,和这些人说清楚,好聚好散。 但是要用什么样的理由,让这些人不再过分纠缠呢? 莫辞皱着眉头等到孙海鹏回来,酒杯里面的酒已经被他喝了大半。孙海鹏身侧的女人让他烦躁的心稍稍安静下来,她是刚才唱歌的歌手。 见莫辞的眼睛亮了亮,孙海鹏认为这次自己是押对了宝,虽然这女人他也很想尝一口,但毕竟是二少先看中的东西,自己不好立马下手啊。 伸手推了一把不断挣扎的女歌手,顺手在女人身上抓了一把,两人在莫辞身边站住了。 女人有出众的气质,纤长的四肢再配上她那头如云的秀发,给她添色不少。 但此刻的莫辞没有这种心思,他只是单纯的欣赏她的歌声罢了。 这孙海鹏下手真快……看到气质出众的女歌手面带难色,万般不情愿的样子。莫辞灵光一闪,故意沉淀了脸色,对着不明所以的孙海鹏道:“是我要你把她叫过来的吗?”声音之大,盖过了正在嬉笑打闹的一干众人。 “二少,这……你刚才不是让我……”孙海鹏支吾着,看着莫辞的风云变色,惊咤的后退几步。 “嗯,是我叫你把她找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怕是你借我的名头,来威胁她的吧!”莫辞言辞激烈,目光灼灼看着孙海鹏方才推搡过女歌手的左掌,目不转睛,似乎要把这双手看穿。 呆若木鸡的众人见状,纷纷反应过来,凑近莫辞的这一桌,各带犹豫,却无一人敢上前为孙海鹏开脱。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孙海鹏为人圆滑,常常流连女人裙袖之间,但一直是是极有分寸的。这次……这次怎么招惹到莫二少了? 顺着莫辞的目光看去,众人不约而同的向孙海鹏的手看去,心中了然。 莫辞趁着紧张的气氛,语气越发的严厉:“上午的事我可以放你一马,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和我争女人,你说,我能把你怎么办?”陡然下沉色声音夹着几分凌厉,莫辞将上辈子的张扬跋扈的火爆性子演绎的分外鲜明。 用这个女人作为导火线,这虽然不是个好办法,但对于这些纠缠不清的狐朋狗友来说,却是个不错的理由。 莫辞不怕把气氛搞僵,嚣张的气焰一时间盖过了所有人,被孙海鹏吃过豆腐的女歌手听着莫辞的盛怒之言,不由的抓住裙角,躲闪的眼里飞快划过一丝感激。顺着莫辞给的台阶往上爬,美目含泪:“二少,我,我……” 女歌手十分聪明,原本担惊受怕的内心因为莫辞激烈的言辞安稳下来,不再为今晚的“过场”命运担忧。抓住要点,支支吾吾的几句话就将自己的身份弱化,转变成一个受孙海鹏摧残的受害者,用含着泪的目光在莫辞和孙海鹏身上流连,捂住胸口的手给人柔弱纤细的美感。 屏息声浓重,红头发的阿泽和待在孙海鹏身边的Lili一时间摸不着边际,只能屏息看着对峙的两人。 “二少,不是……我哪敢和你争,真的……真的不是这个样子的。”孙海鹏语无伦次,舌头也应莫辞的言辞开始打结。平日的地头蛇失去了可以充面子的台柱,气势大减,只能站在一旁强撑。 惨白的面色和哆嗦的嘴脸,让在场的众人不禁捏了一把冷汗。伶牙俐齿的孙海鹏,原来也有这幅熊样,不知道是偷乐的人多,还是感叹的人多。 “绿帽子,我莫二丢不起人,带不起你亲自给我戴上的绿帽子!”莫辞一挥手臂,转过身去,负气道,声声严厉。 起伏不定的背影让背对着他的孙海鹏牙齿打颤,孙海鹏心里七上八下,拼命的压制自己的心惊胆颤,一时间想不出法子,只恨自己被美色冲昏了大脑,让二少撞破。原以为二少毫不在意,却没料到二少将这件事装进肚里,此刻道出……丢将脸面,也没有台阶可下。 “混账东西!”莫辞冒着火气的声音摧残着孙海鹏紧绷的神经。 孙海鹏一声惨嚎,噗通倒地,竟是给莫辞跪下了,双手撑地,两腿摩擦着向前爬动。一直爬到莫辞的脚下,口里叫道:“二少,我给您认错,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给您磕头认错!” 说罢重重的把头向铺了地毯的地上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在场众人只被这番变故吓到,瞪大了眼睛去看磕头认错的孙海鹏,闷闷的响声让他们面面相觑,对这场变相的闹剧心生寒意,不敢上前多说一句话。 眼见二少的脾气越发古怪……却无一人敢支声! 在这个突然安静下来的角落,几十下的磕头声,沉闷却不能打破僵局。 莫辞刻意黑沉着脸,隐藏了所有的情绪,背手转过身。 作者有话要说:还觉得不足,要多改动几遍才好……⊙﹏⊙b汗 11、 chapter11 事实上,莫辞也不知道今晚是谁打破了这个僵局。 愤然掷袖,怒斥孙海鹏。仓促想到的念头,却让在场的众人露出了红白相间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今晚,这个富家子弟组成的圈子里,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新版本。 用女人作为冲突矛盾的对象,将矛盾激发到最大。 虽然面子有损,但是能最快的解决麻烦。 有得有失。 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莫辞给绕过孙海鹏,但剩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断交。 这对依靠莫辞救济权势生存下去的一帮人来说,是莫大的震惊。 将话挑明的他,是否会再受到那群人的纠缠? 莫辞觉得自己太过情绪化,一时间将话说的太绝,没留余地。那些枝枝节节,思考的太过简单,一吓一唬,导致局面僵化,众人没有台阶可下,没有阻止孙海鹏,等于当面羞辱了他们,日后的麻烦不会少。 可是当时的情况,仓促的决定又容不得他细想。这种方法,是最简单,也是最后患无穷的…… 捏着拳头,不再去纠结此处,平定了起伏的思绪,按着记忆顺利的找到“蓝色”的后门出口,镇定的向看门的保安挥挥手,莫辞来到了鲜少去的后街。 昏黄的灯光透过蒙尘的灯罩洒在地面上,将凹凸不平的地面照的清清楚楚。 想想十四年后,这里高楼大厦耸立,人流如潮,连路灯都是优雅的莲花座,灯光明亮。沥青的马路上行驶着车子,公交车站的广告牌上挂着巨幅的宣传广告,无处不充斥着商业信息。 而身后的“蓝色”也发展成规模大的高级俱乐部,几易其主…… 哪里还有现在的人烟稀少,粗陋简单? 莫辞觉得自己脑袋里面装着的记忆与这里格格不入。 看到那根电线杆,十四年后会有一家旺铺驻扎。看着那面斑驳的墙壁,十四年后会挂满高级的服饰……琳琅满目,哪有现在的模样? 真像是自己虚构出来的街道啊…… 嘴里缀着苦笑,莫辞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越照越长,身上的伪装在灯光下一一卸下,将拧在一起的眉毛展平,长舒一口郁气,莫辞无聊的踢着石子前行。 后街的不远处是应该是一条小吃街。 莫辞吸吸鼻子,对面小吃街上传来的食物香味让他喉咙里的唾液增多不少。 这时候,肚子很合适宜的响起来,莫辞无声一笑,一脚将脚下的石子踢得远远的,大步走向街那头。 莫辞看着小吃街上零星的几个行人,有些悻悻。想必天色太晚,街上没有太多的人。 莫辞摸摸肚子,里面装的是酒水,饿得难受。随便找了一家准备打烊变得小吃店铺,坐了下来。 油腻腻的木桌子让莫辞颇有感触,那个时候,自己来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这种被上流社会中的人称作“不入流”的小吃摊了。 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油迹,莫辞让年轻的小吃摊老板介绍摊上的特色菜。 小吃摊老板似乎有点不情愿,停下手中的活计,闷着一张脸,从柜台那里端出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香辣虾,语气颇有不善:“只剩下这个了,给你半价,你吃快点,我还等着收摊呢。”不管莫辞的反应,直接放在莫辞面前。 莫辞也没发他那少爷脾气,抽出桌上仅剩的两根竹筷子,准备夹菜。肚子饿了再挑三拣四,那就真的没有东西吃了。 看着莫辞动筷,小吃摊老板转身,又从柜台处取来一双塑料手套,递给吃的分外艰难的莫辞。 “用手套吧,筷子吃去壳麻烦。” 莫辞默默地看了小吃摊老板一眼,从他明亮的眼睛里看出一份真诚,顺手接过了手套。 初夏的季节,香辣虾是一道美味。 香辣虾选用的是基围虾为原料,经过腌、炸、炒、焖等近十道工序,加入多种作料而成,其精髓在于肉质和炒制时的调味。 莫辞剥着虾壳,一手把虾肉送到嘴里。 身为莫家小少爷,他是没有机会吃上路边摊上东西的。 要是没有那段经历,要是没有那样的挫折。 莫辞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生活处处有美味。 路边摊虽然小,路边摊虽然简陋。但有一种味道,是高级餐厅的厨师们烹饪不出的。 那是一种在冬日里回味后,可以温暖全身的味道。 莫辞感觉到香辣味浓的滋味从舌尖上蔓延,虾肉干香脆嫩,肉质紧韧爽脆,像是加入了多种特质的香料调和,让人回味。 面前的“红色盛宴”叫莫辞食欲大开,凉凉的胃部也温暖不少。 莫辞的嘴唇被辣的红红的,浑然不觉,手上剥虾壳的动作又加快不少。 “丝丝”的吸气声让小吃摊老板摇了摇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衣冠楚楚,像是上流社会的人上人,与这个简陋粗鄙的路边摊格格不入,这样的人,怎么会来他的路边摊吃饭? 这盘香辣虾是他留给邻家小妹的,也是摊上最后一份食物了。不知道少了每天都要带的香辣虾,小妹会冲他抱怨? 他能想到回家后小妹纠缠不休的模样,双手叉腰,拉着他的袖子大叫:我的食物啊,还我食物来…… 烦……皱了皱眉,年轻的老板感到十分郁闷。于是把心底的郁闷发泄到埋头大吃,极度无辜的莫辞身上。 年轻的老板倒了一杯开水给莫辞,重重地搁在木桌上,还是没有说话。 小妹很聒噪,很难打发的。 莫辞听见发泄般的声响抬起头来,小吃摊的老板面色阴沉的看着他。 莫辞摸了摸左手,疑惑不已。 自己没有得罪小吃摊老板吧…… “脸上粘着东西……”小吃摊老板指了指自己的左脸,“好心”的提醒莫辞,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客人,又咧出一个笑容,一动不动的看着莫辞吃东西。 算了,看他的样子像是肚子很饿,自己做一回好人吧。 年轻的老板将目光投向街上零星的几个行人身上,微微叹了口气:“吃完辣的多喝开水可以避免喉咙干燥,口舌少津,补充水分比较好。” “哦。”莫辞跟着他点点头,意识到自己打扰别人收摊,老板发发脾气也是正常的行为,心下了然,冲老板感谢的笑了笑,没有丝毫犹豫,就端起一次性的水杯喝水。 “是我打扰你收摊……”莫辞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小吃店的老板面色变得那看起来,不会是自己说错话了吧。 “你快走!”老板丢下一句话,麻利的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将几个塑料椅子搬上流动的摊位小车上。 远处有一伙人慢慢向小吃摊这边靠近,五六个人穿的流里流气,手里竟然还拿着七寸长的棍子,莫辞惊讶的站起了身,连右手吃虾的塑料手套还没来得及摘下。 12、chapter12 “段枫!你今天别想从我们兄弟的眼皮子底下溜掉……”那伙人来势汹汹,尽管小吃店的老板反应很快,但终究快不过几个人的围追堵截。 几个人聚拢到一起,小吃店老板后退几步,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手上的东西没拿稳,被他摔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街道上零星的几个行人看这仗势,都是裹紧了衣服,加快了加上的步伐,装作没看见,怕惹祸上身,溜得没影。 昏黄的灯光照不到这个有死角的街角,手里拿着家伙的几个小啰啰的黑影盖住了莹莹的灯光,莫辞看着离他五米远,推着流动车的年轻老板抿着嘴唇,略有担忧。 仗势欺人?讨债?收保护费? 莫辞心中冷笑,怕是两者都有。 上辈子这样的事他从不适到适应,经历过担心、后怕、绝望、痛恶。莫辞对这样趁着人多闹事之徒鄙夷至极。 上一辈子逼得他四处躲藏,不敢露面的人就是他们。 靠着放高利贷谋生,拿着钢管刀具,威胁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平民百姓。稍有不从就会引来一顿暴打,或是毁坏苦苦经营的摊子铺位…… 莫辞愤怒并担忧着。 小吃摊老板被他们推搡着,粗鲁的按倒在流动车上,金属的餐具盘子被打翻在地上,一个个的滚到街边的水沟里。 “段枫,算上今天,你已经拖了五天了。是不是不想还钱啊!”看上去像那群小啰啰头头的混混把钢管架在小吃店老板的头部,狠狠威胁到。 小吃店老板并没有软弱屈从,努力昂起了脖子,怒对着他们,口里说什么莫辞听不清楚。 他想留下来帮助小吃店的老板,毕竟他吃了人家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给钱。 老板突然大力挣开混混,一手从流动车里抽出一瓶啤酒,砸向他们。 混混们挥舞着手中的家伙,拦截下啤酒瓶,却被啤酒瓶碎掉的玻璃割伤了手臂。 混混们口里叫骂着,捏住老板的手臂,狠狠地把拳头甩向老板,却被反应过来的老板一下子握住,一个过肩摔掀倒在地。第二个混混红了眼睛,与他打了起来,老板躲闪着他手中的钢管,趁着不备将混混按在地上。打得疯狂的混混们趁老板还在揍他们的同伙,愤怒的拿起酒瓶,往他头上砸去…… 莫辞见到这幅场面,赶紧跑过去,随手捡了一个东西砸向拿酒瓶的混混,可是啤酒瓶因东西的撞击,被混混打碎了。啤酒喷了出来,莫辞没有防备的洒了一身,就连脸上都沾上了啤酒。 没有打中目标的混混瞪着眼睛看着凭空冒出来的莫辞,心头冒着火气,准备揍扰他好事的小子,拳头在半空中被人截下,狠狠地一扭,立刻痛的在地上哀嚎。 “你走吧!”小吃店的老板喘着粗气,从莫辞到,接着又去解决另一个混混。 莫辞心头后怕,很想帮他一把。 但是,他的脚却被灵魂支配着,向截然不同的方向移动。 是的,他在害怕,他在躲藏。虽然在酒吧里盛气凌人,但他的骨子里,还存留着一份不会轻易剔除的软弱。 他想起以前的日子,弯着腰不让讨债的混混们看到他的脸。 坐在街头摊上,拿酒瓶子遮住自己的面部。或者早在他们靠近吵嚷的时候,丢下吞咽的食物,从他们看不见的死角溜走。 那种被按在墙壁上暴打,尾部被狠狠击中的感觉;那种四肢青肿、浑身无力的感觉;那种皮肤上传来的麻痒阵痛……叫他永远难以忘怀。 躲在阴冷的地下室里,拿着几元钱一支的软膏,轻轻的擦拭伤口。将药点在指尖,努力去够背后的患处,却怎么也够不着。 将脸埋在冰冷潮味的被子里,一一忍过胸口和后脑处不时传来的痛觉。张扬跋扈和落魄如斯的对比,成为他们口中嘲讽的最佳对象。 明明在挨打时用双手护住了胸口,明明在他们用脚猛踢胃部的时候紧紧蜷缩,明明在他们之前抱好了头部。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头脑昏沉,胸口阵痛,胃部抽搐? 那样暗无天日的时光。那样数不清次数的暴打……他的棱角,他的脾气,他的勇敢,全都丢的一个不剩。 是的,他胆怯了。 即使脑袋里被正义填满,即使他想留下来帮年轻的小吃店老板摆脱困境。 可是,他却办不到。 帮他的下场莫辞可以料想得到。刚才淋的一身啤酒提醒着他…… 遍体鳞伤是他再也不想体验一次的经历。 他怕疼,一直都是。从少爷到流浪汉,他挨揍的次数猛增,渐渐的,他也慢慢适应被人打。 可他一直没有适应,没有适应疼痛。心理上麻木接受,身体上无比不适,这样的矛盾,让莫辞后退…… 别人怎么样,都与你毫无关系,你是一个普通的人,并不能帮得了别人。 这个人情世故的世界,总有人不幸挨打,你又能帮得了别人什么呢?这次躲过了,那下次,下下次? 帮助别人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富贵人家的少爷不是警察……正义出头太可笑。 所以,现实就是如此。 莫辞看到小吃店的老板不备,挨了混混一拳,发出痛哼。 对自己后退的行为有了一个解释,还是忍着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一直在旁边把风的小混混觉察到莫辞的小动作,跑过来准备抢走莫辞的手机。 莫辞看着表情凶狠的小混混,咬咬牙,终于转过身,跑开了。 ※※※※※※※※※※※※※※※ 莫辞坐TAXI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一点钟了。 家里面没有灯,一片漆黑,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入睡了。 门口站岗的保安替莫辞打开门。莫辞轻轻的走到房子边上,拉开了房子的客厅大门。 不是没有灯……只是光很暗。 莫辞看见大哥端坐在对门的沙发上,拿着手机。冷色的手机灯光照在大哥冷峻的脸上,也将他的表情衬得冷冰冰的。 见到他进来,莫言缓缓抬起了头,放下了充当照明灯的手机,拉开了沙发旁的小台灯。 柔和的灯光照亮了整间屋子,也将莫辞的身形照的清清楚楚。 但是,灯光并没有将莫言面上冰冷的表情弱化,他冷冷的眼神扫过莫辞,一并扫过莫辞身上的污迹。 莫辞的腿早已僵硬,尽管身上的啤酒在TAXI的空调下吹干了,但大哥的视线还是让他感觉到皮肤上,并未消除的黏腻感又回来了,全身上下,无不难受。 莫言从莫辞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但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莫辞。 他的沉默注视,让莫辞手足无措。 “大哥……”莫辞握紧了拳头,迟疑地叫道。 看到微微凹陷下去的沙发,莫辞意识到,大哥似乎在这里坐了很久。 莫辞莫名的心慌起来,他躲闪着,不敢对上大哥的视线。 “你去哪里了。”明明是询问,莫言用的却是陈述的语句。 陈述不容忽视的口气叫莫辞难受起来。 “我……”我去了……酒吧。莫辞不敢说出来,眼神越来越慌乱,大哥认真的眼像是看透了他内心的所有挣扎。 莫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莫辞身边,在他五步开外的地方停住脚步。 浓烈的啤酒味和淡淡的香水味并没有消失。 莫言闻得到,可是他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沉稳如深潭里的水波,莫言看到莫辞微微敞开的衣领里,皮肤上留下的暧昧痕迹。 “你早上和我一起去了酒吧,现在才回来。上午八点到第二天凌晨一点……整整十八个小时。” 莫辞闻言,脸色煞白。右手抚上胸口,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是过于紧张的表现。 “十八个小时里,你都干了什么?”莫言看着莫辞的侧脸,继续质询。 全身的血液似乎逆流,莫辞握紧的手又松了开来。 “我等了你十三个小时,莫辞。”莫言从莫辞的上衣口袋里抽出早上递给莫辞的手帕,轻轻说道。 “大哥……”莫辞摇了摇头,脸上没了血色,心里仅留的一点小委屈也消散的干干净净。 他没有想到大哥会等他十几个小时。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让大哥在客厅里坐了一晚。 没有想到那么多枝节,就和孙海鹏去了酒吧。单凭自己的意愿,想和他们这群人断了联系。 可曾想过走之前和大哥打声招呼,可曾想过家里的人会为他担心? 因为纠结于冲动的解释,有意避开大哥。 信心满满,单纯的认为光凭自己就可以解决一切,早点回来,从此不再流连于午夜场,让家人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知道彻夜不归会让大哥和父亲失望。 这念头却转瞬而过,被他抛之脑后。 可是,自己解决麻烦了吗,自己和那群狐朋狗友们彻底的断了联系吗? 几乎是崩盘的决裂,不稳妥的决定。 一切,都与原来的想法相差甚远,甚至是相悖。 是自己的想法过于简单,还是自己本性难移不知轻重?那张盛气凌人的脸上挂着的,是否是自己最真实的嘴脸? 莫辞思及此处,越发难受。手指轻颤着,咬紧下唇。 “大哥……对不起。”莫辞没有解释,也不想解释,他只有重复着念叨这句话,才感觉心里好受一点。 “阿辞……你看着我。”莫言轻轻握住了莫辞发颤的手指,恢复了莫辞的亲昵称谓,一双凛凛的双眼变得柔和许多。 莫辞不知所措的抬起头,对上了莫言的带着宽慰的眼睛。手指上温暖的感觉让他安心不少。 “阿辞,你要知道,父亲和我对你,是抱着希望的。” “你和以前不同,我们发现了。阿辞,你想要改变……我们也知道。因为发现了、知道了,才会对你抱有希望。” “你的改变,我们会看在眼里。但是……你要知道,在你改变的时候,不要过急,不要不顾后果,不要……让我们担心。” 莫言的语调放柔了很多,那是在酒店和其他场合永远听不见的语调。低沉的话里含着鼓励,欣赏和淡淡的担忧。 “阿辞,你会给我们展示一个全新的自己,给我们一个期待,是么?” 莫言把手伸到莫辞的身后,轻轻安抚着。 感觉到浑身绷紧的莫辞慢慢放松,呼吸也不想进来时那般急促,莫言合拢手臂,抱住了浑身酒气的莫辞。 “我会的……大哥。”莫辞也拥着大哥,抱紧大哥宽阔的脊背,承诺着。心中的不安早已随身体里涌出来的暖流循环殆尽。 “我会的,大哥。”莫辞将脸埋在莫言的肩膀上,无声的笑着。 客厅里小台灯的灯光不像水晶吊灯般明亮,却发着比水晶吊灯明亮百倍的光芒。 照亮了相拥鼓励的两个人,照亮了莫辞心里的阴霾。 13、chapter13 清晨的晨露顺着娇嫩的绿叶垂下,滴进土壤。阳光折射着这滴晨露,让它发出晶莹的光泽。盛开着的花朵向还未抽支的花枝点头,散发着馥蜜的芳香。让为它浇水的莫辞脸上的微笑多了几分。 花枝轻轻一颤,莫辞停下手中浇水的水壶,向来到花园的父亲挥挥手。 面上挂着的灿烂笑容将所有的人都感染了。 所有人,都在这段日子里觉察的到莫辞的改变。小少爷原来整日闷闷不乐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让在莫家工作很久的老仆人们不禁感叹,太太在天之灵,又回到了莫家。 浅笑的莫辞像极了这幢房子的主母,老爷子的原配妻子。 一散往日的阴霾,笑容里多出的真诚让人凭生好感,也让人忘了小少爷往日的跋扈和骄纵。 莫老爷子轻咳一声,趁着别人没注意,还是忍不住的上扬。幸亏没人看到他那副尊容,那叫一个得意啊……叫下人们看到了,又要惊叹一番了。这哪里像那个整天板着脸,就连笑容都很少出现在嘴角上,一丝不苟的严肃老爷? “阿辞啊,你就少浇点水吧……看看,那朵花,都没被你淹死了。”看着莫辞手边垂下来的花枝,鸡蛋里挑骨头的老爷子瞪着眼,一把夺过了莫辞手中水壶,假装心疼。 那花种,可是她留给自己的啊…… 老爷子扯扯嘴角,将脑袋里两个重叠的影子散去,提着水壶打理花圃,将一脸兴奋的莫辞扔到身后,没去搭理。 这臭小子最近有点热情过头了,我老爷子心脏不好使,可不想受什么刺激…… 没被搭理的莫辞像极了流浪的小狗,眼巴巴的跟在父亲的身后,围着父亲打转,不时伸出自己的爪子,替父亲拨开花园里有些茂盛的草。 撅起来的嘴巴和身后不停摇晃的无形尾巴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老爷子仍然假装没看见,转身向花园的最里层走去。 就把你这小子晾在这儿,还跟来不? 老爷子在心底偷笑着,忽然有了一种逗狗的打趣心思。 当初巴掌大的孩子一下子长这么大了,以前总是和自己怄气硬抗……现在又转性子了,真是……养儿难啊。此时不好好逗逗,等臭小子又换了模样的时候,还没机会逗弄呢…… 突然停住脚步,老爷子想看看身后的“小狗”跟来没有。不料刚停下来,后面的莫辞就和他撞在一起,自己的一身老骨头几乎被撞的散架。 老爷子的脸皱成一团,正想大声教训一下这个没长眼睛的混小子。却看到莫辞捂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无辜。 红红的眼眶里盛着晶莹的液体,不停的打转,似乎在控诉自己:为什么要停下来,都是爸爸不好—— 哎哟……都多长时间没有看到这小子吃瘪的模样? 老爷子大叹一口气,抹抹头上并不存在的大滴冷汗,伸出手去,拍了拍莫辞的肩膀。 “都多大了,走路还不注意点。”刻意板起来的脸并没有吓到莫辞,反倒让莫辞呼呼的笑了起来。 莫辞一边揉着被撞疼的鼻子,一边傻笑,看着老爷子无可奈何的表情格外高兴。 “爸,刚才撞疼你了吗?” “没。”老爷子扭过头去,继续浇水。 尽管骨头还是酸酸的……被臭小子关心,真是别扭得紧…… 莫辞嘿嘿一笑,思绪不由飘远。上一辈子,从没有和父亲这般亲近过,原来父子和睦,比起相互置气要快乐得多…… 退一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困难啊。 “哎哟。”看见老爷子一个趔趄,莫辞赶紧扶住了父亲,双手攀上父亲的手腕,感觉到血脉相连的奇怪感觉,莫辞把手缠的更紧了。 “臭小子,你手松点。”老爷子感觉到喘不过气,瞪着眼,让莫辞松开扶住他的双手。 自己身体还健壮着呢,这臭小子一搀一扶,会让他显老。 老爷子重重一哼,无视莫辞小动物般受伤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制止莫辞再次攀上他手臂的双手。 帮着打理花园的老管家见到和睦无间的两父子,心中多几分感叹,微笑着点头赞许。 ※※※※※※※※※※※※※※※※※※※※※※※※※※※※※※※※ 莫知行自从把公司交给长子管理后,就退居二线,做起了自己最喜欢的事:钻研厨艺。 只是偶尔会为名下的餐厅寻找食材,出出差。公司和酒店的经营管理都是莫言亲自打理,莫知行并不担心。 大儿子成熟稳重,有远见谋略,懂事知礼,是他唯一放得下心的人。 家家都一本难念的经,相比较而言,自己的次子要让他担心很多。 次子莫辞被骄纵,被呵护在众人掌心,从小养成顽劣倔强的性子。要仅仅是倔强不懂事,还可以忍受。但越发的顽劣,在外惹是生非,不知轻重缓急的莫辞让所有人都大伤脑筋。 他每次都要帮着收拾烂摊子,事后教训莫辞,总被倔犟的次子用几句话顶了回来。 前妻,那个相濡以沫相待老的温顺女子,永远是他心中的痛。 莫辞嘴里每说一次“妈妈”,他心中的痛又会加深几分。有愧于她,有愧于两个儿子,莫知行知道,现在的妻子不被两个儿子所接受。 对于娶妻,莫言用的是不发一言的冷处理,莫辞用的是激烈的反抗。两个孩子跟着他受苦,他也不想……可是,母亲的身体状况叫他难以拒绝。 造成现在的局面,想必当初离世的妻子,离去的母亲,都是不愿意看到的吧。 本以为次子莫辞会一直顽劣下去,带给他数不尽的麻烦。但是,莫辞近来的转变叫他惊喜。 莫辞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体贴人、关心人。行事上也成熟了不少……莫辞像是了解了他的苦心,没有再给他添麻烦。 并且带给他一个惊奇,莫辞也是有天赋的孩子。 那次莫言在客厅里坐到午夜等莫辞回家,他知道。因为太困,他没有和莫言在楼下等待。两兄弟相拥的一幕,他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 他认为,从那一刻起,莫辞就开始了完全的蜕变。 老爷子微眯着眼,靠在躺椅上,看着莫辞在案台上忙和个不停,心下满足。 今天让莫辞学习的就是烹饪操作的基本功训练。万事从头做起,老爷子毫不含糊。 所谓烹饪操作的基本功,就是指在烹调菜肴的各个环节中所必须掌握的技艺和手法。投料、原料上浆、识别油温、控火、把握欠芡浓度、翻匀自如、装盘熟练。 七大点,囊括了烹饪的精髓,但是要做好这七点,及其不易。 莫辞的投料功夫练得不错,准确适时的让汤水和调味品入锅,没有丝毫拖沓。老爷子十分满意,让莫辞继续下一个步骤。 原料上浆,挂糊薄厚要适当,包裹要均匀。 莫辞的手调匀调料,进行上浆,几次涂抹不匀。老爷子看不下去,从躺椅上起身,手把手的教导莫辞。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莫辞对这句话深有体会,厨师之所以能做出美味的食物,关键在于,千百次试验和摸索。一种菜式,经过构想、备材、调味再到烹饪,试味。味美合乎构想,方才大功告成。 枝节部分例如刀工、雕刻,都是烹饪的基本功夫。不练上千百遍,绝对学不来。 熟练,是一个厨师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 莫辞受教,终于成功的将原料上浆这项基本功练好了。 唇边挂着笑意,其实专注于某一件事,可以让心灵平静,感受到别人的鼓励企盼,尝试到成功的喜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阿辞,专心一点。”老爷子出声提醒,赏了莫辞一个“板栗”吃。莫辞捂着脑袋,又专注的看着父亲手上的动作。 知道父亲最讨厌的就是不专心,莫辞不敢神游九霄,在炉灶上练习控火。 能灵活掌握各种火的运用,便是控火成功。 红红的火照映着莫辞的侧脸,跳跃着,一并将他脸上的小痣照的清清楚楚。 莫辞感觉到火的热浪迎面扑来,额头上已经多了很多汗珠。尽管如此,莫辞还是不敢放下铁锅去抹汗,父亲是个严厉的老师,他任汗液顺着额头流向眼角,自脸颊划过,滴在衣服上。 改变现状,避免历史重演,是莫辞必须坚持的动力。 那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全拜以前好逸恶劳,任性妄为所赐。 有那么多机会没去尝试,有那么多该珍惜的没去珍惜。 尝试过最底层人的生活,享受过小少爷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样天上地上的巨大落差,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而他,没有勇气再经历一次了。 莫辞接过父亲递过来的毛巾,生疏的练习操作着。 红红的火光照亮了莫辞浅茶色的眼眸。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莫辞谨记。 14、chapter14 “唉,这位小哥,你看看我们这里的鸟,目光有神,声音嘹亮,毛色鲜艳。一看就是好鸟,要不然,进来看看?” 花鸟市场的宠物店的老板看莫辞提着空鸟笼,四下打量,像是要买鸟的模样,再看衣着华贵,是手工的面料,一看就知道是想买鸟的客人,立刻出声挽留。 莫辞笑着摇摇头,是以自己只是来看看。拉客的老板并没有因为莫辞看看就走而放下笑脸,热情的招呼着莫辞,将莫辞请进店里。 这家宠物店的店铺虽然不大,但是宠物的品种却很多除了画眉、鹦哥、鹦鹉、相思鸟、八哥等宠物鸟,还附带着买金鱼、热带鱼等观赏鱼和龟、虾、蟹。鸟儿们的叫声吸引了莫辞驻足。 莫辞看着充满灵性的鸟儿们在笼子里的横栏上飞来跳去,嘴里鸣叫着,眉梢上染上也沾染上了欢愉。 “这个是什么鸟?”莫辞连问了几种鸟的名字,忍不住伸出手指,逗了逗离他最近的一只毛色鲜亮的小鹦鹉。 莫辞伸进笼子的手指戳中小鹦鹉的脑袋,像是在补眠的小鹦鹉睁开眼,不满的用喙轻轻啄了莫辞一下,“咯咯”叫唤,把扑扇翅膀几下,又闭上了眼。白色的眼睑覆在圆圆的小眼睛上,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气质。 莫辞呵呵一笑,眼睛亮了许多,比起家里那只被父亲娇惯的灵性十足的鹦哥,他更喜欢这只呆呆的小鹦鹉。 一动不动的,真是傻得可爱。 心中一阵欢喜,莫辞轻轻晃着装着小鹦鹉的鸟笼,刻意惊吓,留意着小鹦鹉的动作。 被“骚扰”的小鹦鹉没有发出任何叫声,只是紧紧地抓住脚下的横栏,张开双翅,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一旁的宠物店的老板,看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这位客人喜不喜欢这只傻鸟,三个月,这只傻鹦鹉整整在他的店里呆了三个月,也没被客人看中。 想必是没有鹦哥的灵巧,声音也不如别的鸟儿那般嘹亮,行为呆滞,不够灵活,才不被人看中…… 不过,店里的鸟儿被欺负了,他还是要制止一下的。 满头黑线的老板犹豫了一下,拉拉莫辞的袖子:“这位小哥,店里面的鸟只能看不能摸的。” 莫辞闻言,尴尬的收回逗弄小鹦鹉的手指:“抱歉啊,只是……” 莫辞又看了一眼紧紧抓住横栏,还在扑扇翅膀的傻鹦鹉,另一只手指了指小鹦鹉的鸟笼,“我就要它了。” 干脆的付钱,又买了几包鸟食。宠物店老板送莫辞到店门口,面上多了几分喜色。这只白吃白住的傻鸟,终于被人买去了…… 莫辞拎着两个空笼子,当然没听到宠物店老板的碎碎念,往家里赶。 记得父亲说过,羽毛紧紧贴住身体,眼睛有神、毛色有光泽的为优质鸟;呆头呆脑,全身羽毛蓬松的是劣质鸟或病鸟。以黄嘴黄脚、尾羽有白色羽端、尾下覆羽全白、全身羽毛黑色并呈现金属光泽的雄鸟为上乘。胆子较大,会鸣唱,站立时挺胸、亮翅,个头比较大的鸟为上品。 这只鹦鹉虽然呆头呆脑,节奏总部慢上半拍,却不见得胆子小,毛色也很鲜亮。 莫辞看了一眼笼子,呆呆傻傻的小鹦鹉呆在笼子里,全然不知自己现在的处境。呆滞的样子,既不在意,也不惊奇。 莫辞能料想到父亲看到这只鸟后肉痛的表情。 父亲的另一大乐趣,就是逗鸟。每次指导他下厨后的空闲时间,都要碰碰跟随自己两年的鹦哥,教着鹦哥说人话。 那只毛色偏黑的鹦哥喜欢说话,父亲重复五遍的简短词语他都能学着说说。常常冒出一些啼笑皆非的短语,逗得父亲哈哈大笑。 莫辞每次经过这只鹦哥的时候,总会听见鹦哥送给他的特殊问候,一句“混小子”。 想必这是父亲在教训他时恨铁不成钢,脱口骂出来的话,竟被它学了去。莫辞听着鹦哥抑扬顿挫的“混小子”,哑口无言。 为了“报复”这只小东西,他会拉拉鹦哥的羽毛,让鹦哥吓得展开翅膀,飞到鸟笼的另一边,离他远远的,喙里吐出鸟儿特有的嘹亮叫声。让闻声赶来的父亲一阵臭骂。 鹦哥就是父亲生活中的调味剂。 莫辞问过老管家达叔,这只鹦哥是父亲一次出差时带回来的野生八哥,已经两岁“高龄”。当初弱弱小小的鹦哥整整陪伴父亲两年,渐渐成长,羽翼丰满。 在两个儿子都不在的时候,父亲就会对着鹦哥说话解闷。 达叔说到这里的时候,口里带着感叹,叫初次问鹦哥来历的莫辞一阵心酸。 莫辞上一辈子从来没有注意到父亲身边还有一只宠物鹦哥,父亲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对着鹦哥絮絮叨叨。 自己任性妄为,常常彻夜不归,与父亲一味置气。这样做,只会让父亲伤心,只会让父亲叹气…… 莫辞满怀的内疚,投到父亲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 最近那只鹦哥没什么精神,父亲让达叔带了它去宠物医院,宠物医生说它没有生病,只是缺少一个玩伴。 莫辞看着闷闷不乐的父亲和无精打采的鹦哥,向着去一趟花鸟市场,准备再买一只鸟和鹦哥做伴。 鸟是买回来了,不知道呆呆懒懒的小鹦鹉会不会被那只鹦哥欺负? 莫辞弹了弹关紧的鸟笼,让笼子里的小鹦鹉忍无可忍的啄了他一下,这才满意的大笑几声。 提着两个笼子的莫辞一路上收获了不少“视线”。心中正乐的莫辞毫不在意路人的目光,乐呵呵的经过一家花店。 花店门口摆放着篮装的鲜花,莫辞一个没留意,踩了上去。等到反应过来,鲜花和花篮已经被他踩烂了。 莫辞尴尬的看看从花店里出来的女生。 “你怎么搞的!你——”花店里出来的女生生气的对莫辞说,不经意瞟了莫辞一眼,愣住了,刚才说的话一停止在空气里。 绑着两条麻花辫的女生上上下下打量着莫辞,语调由刚才的生气转变成惊奇:“你是莫辞?” “嗯?”莫辞看着态度转变飞快的女生,也惊讶于她认识自己。 “你怎么来这种地方?”女生抢先一步问出心底的疑问,好奇的蹲下腰,伸出手指逗了逗莫辞手里的鹦鹉。 “我不能来吗?”莫辞笑了笑,准备赔给她花篮的钱。 “只是好奇啦,你一个大少爷,怎么会有这种闲情逸致来花鸟市场。”女生呶呶嘴,一副感叹的表情。 “我是帮家人买鸟的。”莫辞皱着眉头,依稀记得这女生的模样,只是,多年前的记忆有些记不清,脑袋里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自己认识这个女生……只是,她叫什么名字呢? “你不会不认得我了吧?!”女生站起来,对上了莫辞疑惑的眼。 “你真的不认识我!我是你同桌,大少爷你的跟班!同桌宋嘉嘉啦!”女生激动地抓着莫辞的袖子,大声吼道。 “真是大少爷的脾气,贵人忘事!不理了你啦!” 莫辞突然想起少年时代,学校里那个大大咧咧的热心女生。那个总在自己和家人吵架置气,饿昏头的时候,递上一份便当,给他清爽笑容的女生。 “嘉嘉?”莫辞凑近了去看,女孩的嘴角边有一颗褐色的小痣,他记得清清楚楚。每次课上睡觉的时候,这颗褐色的小痣,总在他眼旁乱晃,她主人的嘴唇也随着它动个不停。 没错,这个大嘴心细的女孩。莫辞露出一个笑容,“对不起,一时没记起名字……” “安啦安啦……我是那么小气的女生吗?哦,对了,莫辞,这个星期六班上要举行同学会,庆祝毕业。你来不来?” 15、chapter15 莫辞站在俱乐部的门口,犹豫着,不肯进去。 尽管事先和宋嘉嘉说过可能不来,可是看到日历上的红圈圈,莫辞的大脑就转个不停,身子先一步作出反应,穿好衣服,来到约定的地点。 令他踌躇不前的理由有很多。莫辞深深的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俱乐部,向前跨出一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莫辞后退几步,折回俱乐部的停车场,倚在自己的跑车上。 衣着光鲜。 ……他看着众人衣着光鲜的在流溢华光的灯光下举着酒杯庆祝。唇畔无不挂着笑意,手上折射着灯光的饰品深深地刺伤了他的眼。 梳得油亮的头发,成熟的面孔,张张合合谈吐优雅的嘴唇,眼底不时流露一丝丝轻蔑。傲倨的神色和微微上昂的下巴似乎在讽刺衣着寒酸的自己。 优雅的礼服,纤细的颈脖呈现着流畅的弧度,甜甜的笑容中夹杂着华贵,两弯柳叶眉梢挂着得意的表情,一边下垂的嘴角却是把极度的不屑隐藏在精致的妆容里。 一对对成功男女挽着各自的玩伴,从他身边经过。微微停驻,一个轻不可闻的笑声过后,混合着香水味的暖风从鼻尖溜走。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女王,检阅着自己名下的士兵。 莫辞挺直了脊背,僵硬着脖子,看他们一个个踩着轻盈的步子离去。 这样的自己……和那样成功的他们。 莫辞一个深呼吸,将压倒肺部的郁气吐出来。看着身后拉风的银色跑车,紧缩的心才稍稍放松。 同学会。更像是一个个飞上枝头、越过人头的男女们耀武扬威的庆功会。莫辞低着头,脚下踏着的运动跑鞋让他回忆起落魄粗鄙的时候。 遭人冷眼…… 一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大少从那么高的地方重重跌下,摔得鼻青脸肿。 惊讶之余还抱着看戏的心思,是他们之中活生生的例子啊。怎么能放过冷笑一声,从他身边高傲走过的机会? 那时的莫辞把所有的表情隐匿在过长而显得油腻的发丝里,卡在喉咙的不只有声音。 那么多不甘,那么多悔恨,那么多愤怒,那么多无奈。全部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人言可畏,当初那个任意妄为,践踏别人尊严,拿人取乐的少爷。如踏着白云的黄鹤……一去不复返。 意气风发,有多少人想看到他意气发不出来的样子? 莫辞感到压抑,如同陷入泥沼中的旅者,无人搭救,兀自沉陷在泥潭中,让腐臭的泥巴灰土淹没自己的四肢。 不去珍惜,不去打拼。站在原地,等着后来人一个个越过自己。等着他们把自己踩在脚下……物欲横流的社会,从来都靠本事吃饭。被淘汰的人,注定要成为他们中垫脚的失败者。 就如川流不息的人群,总有一个人跟不上他们的脚步,落在他们身后。孤立无援,盼望着来往人群的施舍度日。 这样的人,常常是遭人冷眼最多的人。卑微而无奈。 莫辞害怕那种从心底弥漫出来,侵占四肢百骸的卑微感。 曾经收获最多仰慕目光的自己,又收获到最多不屑鄙夷和白眼的自己。 一切,都让他感到深深的危机感。 莫辞捂着脸,盖住面上的惊惶。身后冰凉的触感把他从这种情绪中解救出来。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莫辞连忙放下遮住面部光线的双手,拿出手机。看着单色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慌忙接通了电话。 ——大哥的声音总让自己镇静。 莫辞简要的和大哥汇报了行踪,表示自己在俱乐部参加同学聚会,要晚点才能回家之后。问候几句,挂断了电话。 他冲着跑车后视镜中的自己龇了龇牙,又咧咧嘴嘴。这才彻底驱散了心头的郁气,正视自己的负面情绪。 等到所有的空气重新回到胸腔,莫辞挂着微笑,走出停车场,踏进了俱乐部。 ※※※※※※※※※※※※※※※※※ “莫辞?你怎么来了?”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要惊讶的问出这句话,那表情和宋嘉嘉在花鸟市场遇见他如出一辙。 莫辞不知道这门回答才好,尴尬的拉拉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反问道:“同学会不是所有的同学都要来吗?” “对哦,对哦。只是好奇大少爷你会参加我们这个‘平民化’的同学聚会。”问他的人冲他友好的笑了笑,递给他一杯啤酒。 “我们都成年了,可以喝啤酒。不过……看莫辞你的样子,像是经常喝酒的人。”女同学调笑到。 经过这一来一往的互动,莫辞的心情好了许多,笑着会话“哪里,哪里,那些酒只是为了应酬才喝的,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 “真的?莫辞你这个年纪就出来应酬啊,给我讲讲,你通常都喝什么酒?”长着小胡子的男同学推开刚才的女生,好奇的凑过脑袋,邀住莫辞,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鸡尾酒,味道一点也不好。每次喝的时候,我都是假装喝,然后趁人不注意,偷偷倒掉。”莫辞皱了皱眉头,回味到。 莫辞说的不是假话。年少时的他总带着装酷装深沉的心思去喝酒,说是每次必点的“鸡尾酒”,尝到嘴里还不如果汁,通常都是尝了一口,被莫辞偷偷倒掉的。即使是啤酒,莫辞也是在推辞不了的情况下,勉强喝几杯,并不是喜爱。 他那样的体质是“见酒就醉”,风月场上“千杯不醉”的称号都是因为莫辞倒酒的速度快过别人调酒的速度,噱传得来的。不然他怎么会在最难熬、最落魄的日子里用酒精麻痹神经? “鸡尾酒……我到现在还没喝过呢,父母管得严,都没有机会……”男同学挠挠脑袋,拍了拍莫辞的肩膀。“不过,今天毕业聚会,想他们也不会阻止我,哈哈!”男同学继续感叹,很大气的端起罐装的啤酒,咕咚咕咚的咽了下去。 “喂,你不要只顾喝酒啦,待会还要拍照录像,你这个醉鬼怎么照相!”一个熟悉的女声从后面传来。不用猜就知道是那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爽朗女孩,宋嘉嘉了。 “哎哟哟……大姐,你先放开我的衣服啦。我不喝了,不喝了行不?我的衣服要被你扯坏了……”男同学哭丧着脸,他新买的运动衫,希望不要被这位暴走小姐简简单单的报废了。 “哼,明白就好!”宋嘉嘉双手叉腰,放过了男生的衣服,转过脸来看莫辞“你来啦!还以为你不会来,害我忐忑了半天……” 双手捧心状的宋嘉嘉让莫辞一声嗤笑,这前后的落差……简直是判若两人。自己和那位男同学就是差别待遇啊…… 莫辞得意了。 “宋大小姐邀请我来,我怎么会不来?”莫辞忍不住又弯了弯嘴角。 宋嘉嘉哼了一声,看着越发“平易近人”的莫辞,勾了勾手指。 “跟我来啊,和人家班长大人打声招呼!” 莫辞摸了摸鼻子,放下手里的啤酒杯。跟上了宋嘉嘉,只是……他似乎忘记了这位班长叫什么了。 “嘉嘉,那个,班长……”莫辞还没说完,就被宋嘉嘉突然转过脸来的宋嘉嘉打断。 “梁宇维,班长叫梁宇维啦。”宋嘉嘉摆手的样子配合她那“我早就知道你会不记得”的眼神,莫辞忍不住抿着嘴。 一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含蓄的样子,惹得宋嘉嘉一声重哼“就知道你少爷脾气又犯了,那天看见你像换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道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记不住别人的名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那目中无人的臭脾气又犯了呢!” 莫辞这次没有笑,惊讶于宋嘉嘉的感官,只是见了一次面,她就能察觉出自己的变化…… 不过,嘉嘉口中的那个班长“梁宇维”的名字似曾相识呢…… 莫辞皱着眉头深思的模样被宋嘉嘉误认为“痛定思痛”去了。一个高兴,狠狠地拍了一下莫辞的肩膀,把他拉扯到坐到沙发上的班长梁宇维跟前。 戴着眼镜,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斯文俊秀的男生,让莫辞一阵恍惚。 震惊之余,莫辞冲上前去,趁着梁宇维和人交谈,还没反应过来的空隙,一个拳头招呼上去。 周围的人都被这莫辞的这番举动吓住,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捏? 16、chapter16 那个纸飞机飘过天空,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年代。 那个时候,戴着无框眼镜,总是言笑晏晏的少年,喜欢捧着泰戈尔的《飞鸟集》,与莫辞同坐一片树荫之下,口里诵读:“天空中没有鸟的痕迹,但我们已飞过。”的酸句,拿诗集当掩护——打游戏机。 莫辞是那种在学校,教训不得,呵斥不得,令老师们头疼得厉害的“问题学生”。 斯斯文文,尊师重教的梁宇维一直是老师们呵护在掌心里,一夸就喜上眉梢的“尖子生”,而问题学生和尖子生之间“深厚友谊”,却是无人见证。 源于一次放学的“小混混敲诈事件”。戴眼镜的一定是好欺负的这条不成名的规矩在混混界已经成为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那一段时间,学校后门的混混聚集,风气极差。喜欢独来独往的尖子生梁宇维选择学校后门那条幽寂的小道,磨磨蹭蹭的回家。很不巧,这种落单的“四眼田鸡”被流里流气的混混们盯上了。拦在学校栅栏上,伸手要钱。 乖乖学生梁宇维生气了。抛下书包,准备大试拳脚。这让一直跟在他后面,“欲行不轨”的莫辞一阵惊讶。 他恨透了这个戴着眼镜的四眼田鸡,老师上课总是拿他和梁宇维作比较,这让心高气傲,跋扈少爷恼怒了。 于是,他选择了这样一个太阳即将落山的放学后,偷偷教训一下梁宇维。 不料一下子看到乖学生撕掉伪装,手脚利落的快准狠模样。莫辞心头的小算盘打得不错,可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让梁宇维脸上挂彩才、让他大出鸟气的主意落空了…… 小混混们的花拳绣腿不敌梁宇维,全部被打趴下了。 尖子生梁宇维十分得意,放松了警惕。深厚的一个小混混趁其不备,一把擒住了梁宇维。 梁宇维的脸变成了绛色……一心行恶的莫辞突然善心大发,觉得这个四眼田鸡也很可怜,搬起一块石头,毫不费力,同样快准狠的解决掉最后一个小喽啰。 毫发无伤的梁宇维十分感激的看向莫辞,叫莫辞觉得四眼也不那么讨厌了。 于是,男人的友谊就在太阳落山,漫天火烧云垂地的那一刻,建立起来了。 每每想到,真是感慨万千啊…… 尖子生和问题生,经常相互照应,逃掉一切可以逃的课。在学校那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树下睡觉,听着蝉鸣风声。然后是交流游戏经验……一来一往,彼此熟悉,慢慢欣赏上了对方的性格。 奉行“单身主义”,不与人深交,总是蒙着面纱待人的梁宇维视莫辞为己出的好兄弟。 音乐课上,总有两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溜出门去……这样。都没有人注意,也难怪大家会吃惊。 抱住梁宇维猛拍其背心的莫辞,真的吓坏了以为两人要干架的一干众人。 “好久不见。”梁宇维与放开他的莫辞相视一笑,互给了对方一拳。 “提心吊胆”的众人这才以手抚胸坐长叹。原来这两人感情深厚啊! “莫辞啊莫辞,你什么时候和班长勾搭上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宋嘉嘉十分不满的将嘴撅得老高,一副你不说就誓不罢休的X光扫过笑得开怀的莫辞。 “你猜,猜中有奖!”莫辞故意吊宋嘉嘉胃口,伸长脖子的样子让宋嘉嘉觉得他很欠扁。 “班长……”宋嘉嘉转移战略要地,望向了浅笑不语的梁宇维。 “很久以前了。”梁宇维没有吊众人胃口,很干脆的说出认识的时间,这让大家瞠目结舌了好一阵。 “哇KAO!原来你们两个早有奸、情!”宋嘉嘉翘起兰花指,颤巍巍的指向两人。 “女孩子不要说粗话。”梁宇维皱了皱眉。 “尖子生和问题学生……你们勾搭上了我怎么不知道!”被宋嘉嘉险些扯坏运动衫的男同学凑了上来,一副惶恐状。 “你用用词不能文雅一点。”突然觉得男同学很碍眼的梁宇维推了推眼镜,眼镜反射出来的冷光让其他人把想问的话吞了回去。 这让一直靠在沙发上的莫辞笑个不停。 ——什么时候,不合群的自己也融入了这个大圈子,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什么时候,大家的眼里也开始有了他的存在,和他肆无忌惮的玩笑。 又是什么时候,他能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眼中含笑,看着别人打闹。心里衍生出一种陌生的满足感。 这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情,陌生又美好。在那个众人围成的大圈子里,被注视,被重视……内心满足,少年时的孤寂独行,成为过去。 这些,还多亏了梁宇维…… 莫辞的手搭上了梁宇维的肩膀,抱住他的脑袋,让现场的场面更劲爆,“现在知道也不晚啊!” 莫辞挑了挑眉,看向嘴巴已经合不拢的众人。 “哇……”喜欢凑热闹的同学都大声叫起来。 梁宇维推推眼镜,拍掉了莫辞的手臂,越过众人,拿起KTV的话筒,清了清嗓子:“很高兴大家能参加来这次同学聚会……今天,我们在一起狂欢!” 一向斯文俊秀的梁宇维率先拿起话筒唱歌,虽然跑调得厉害,但是无损大家的热情。宋嘉嘉带头鼓起掌来,让包厢里的气氛更加活跃。 莫辞在C市就读的高中,是C市重点高中的翘楚,不乏有贵族子弟,官商之子就读。 学校虽然不是专门的贵族学校,但是基础设施比起私人创办的贵族学校,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多亏了C市发达的经济,和当地政府官员对教育的重视。不少学生从这所学校大门走出去后,成为名牌大学的优秀生,更有甚者,在上学期间就申请出国留学,还没参加高考就已经飞出国外。 莫辞就是这些纨绔子弟中的一个,他已经三个多月没去学校了。所有的手续,都是达叔事先办理的。对于学业,家人已经对他不抱有太大希望,到国外混个大学文凭就好。 班上不少同学已经申请出国留学,大家很久没见面,趁着这个机会聚在一起,气氛自然要活跃一些。 缅怀一下逝去的青春,聊聊学校里的糗事。 密闭的空间里,高涨的气氛带动空气里的热流翻滚,大家的额头上出了几分薄汗。 莫辞被宋嘉嘉簇拥着,和梁宇维登台演唱一首正流行的校园歌曲。对唱的部分莫辞故意跑调,弄了一个颤音,盖过了全场的纷杂之声,带动了又一个□。 “没想到大少爷还有搞怪天赋!”莫辞看着打趣的一干同学,笑得开怀。 无非年纪,当初青葱校园里的时光被他草草忽略,插科打诨混了个大学文凭,一毕业就遭受莫家破产等一连串打击,让他的日渐消颓。 平日里作威作福,常常和同学发生矛盾,让他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同窗好友梁宇维,唯恐招来取笑。 上辈子的那次高中同学会上,众人看到落魄如斯的莫辞,冷笑嘲讽的场面似乎成为水月镜花,一场臆造的回忆。 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去弥补那些失去的,得不到的,特殊的东西,已经让他万分感激。 大家的热情笑容给他带来以前体味不到的感情。心底的一点隔阂、自卑、高傲全部被这股热流融化消散。 若能早一点悔悟,会不会有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莫辞挽着梁宇维的胳膊,唱起“走调版”慷慨激昂的校歌,相互对视。 少年的青春与热血,仿佛在这一刻回到莫辞的身上,充盈的动力在他的血管中涌动循环。 莫辞联唱两首歌,嗓子有些干了,便坐在沙发上看其他人的表演,拿起玻璃案几上的可乐,大口喝下。 同学们连连的表演,搞怪,让气氛高涨不下,莫辞和一旁的梁宇维聊了一会儿,有些坐不住了。向梁宇维点点头,打开包厢的门,去了洗手间。 包厢里的“乌烟瘴气”的热浪让莫辞打开水龙头,冲了一把冷水脸,洗去一头的汗,顿时清爽许多。 抬起头的时候,莫辞看到镜子里沾着水珠的脸后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愣在当场,拿纸巾擦抹水珠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竟然是那个咬牙切齿,恨入骨髓的赵鸿修! 莫辞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赵鸿修三个字在心头反复出现,绕的他头晕。 ——他要怎么办? 把手垂下,镜子里的人,此刻背对着他。 应该还没发现自己…… 莫辞扣紧了洗手池边缘,指骨发白。 上一次的冲动让他记忆犹新 内心挣扎,怒火翻腾,针锋相对……结果又是如何? 大哥的婉言相劝,自己的倔犟低头…… 然后是复杂的情感交织,让他下意识的逃避大哥。 在人含怒时千万要注意,不可因怒而轻泄隐秘。 莫辞的手攀得洗手池更紧,双肩耸动,是波涛之上起伏不定的小舟。 如何载人?莫辞的心脏紧收,想到千万种结果,无一是坏的方面。 不可冲动,不可再次招来怀疑。 莫辞抚上突突跳动的心脏,眼睛里的波涛汹涌,已然平静。 可是,再抬头,看向镜子里到时候,那个嘴边挂着虚伪笑容的人,却慢慢向他这边走近。 一步一步,稳重的步伐,在只有两个人的洗手间里,格外清楚。 明晃晃的镜子很光滑,灯光很明亮。 镜子里印出正脸的那个人,笑容再清晰不过。 莫辞的身体僵硬不动,紧促的呼吸喷在捂住嘴脸的左手上。 一片湿润。 17、 chapter17 赵鸿修走向洗手池,睹见右边洗手池边捂住嘴脸的人格外可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这个双肩耸动的人的背影似曾相识呢。 赵鸿修摸了摸下巴,看到捂住嘴脸的人匆忙底下头去,不迭的用冷水冲脸,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突然记起了什么。不确定因素促使他上前一步,张开口: “你……” 还没说完,莫辞就突然转过身来,捂住嘴巴,对着他大力呕吐起来。刚才在包厢里喝的啤酒全部被莫辞吐了出来,满地都是污迹。赵鸿修嫌恶的皱起了他的浓眉,刚才的一点小猜测被他抛掷脑后,再也没有心思猜测面前吐的一塌糊涂的人的身份。 莫辞干呕几下,胃里翻江倒海。 本来不想吐的,可是看到这人步步逼近,心里生出一份恐惧感,教他心生一计,在赵鸿修面前大吐特吐,好让他失去兴致。 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赵鸿修隆起的眉骨,莫辞心中大快,喉咙里吞咽卡住的感觉十分难受,但是心底弥漫出来的欢愉令他忘掉了身体上的难受。 抹了抹嘴巴,莫辞慢慢向洗手间的门口挪动,握着把锁开门,准备离开。 不料洗手间的门把锁抢先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 莫辞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住了。 “难不成看到我,你就会生出呕吐的欲望?” 背后那人用轻挑的语音说道,覆在莫辞手上的手掌下挪,捏住莫辞僵硬的五指,慢慢施力。 这一刻,莫辞觉得自己像是心中怀着莫名忧郁的钢琴师,在漆黑无月的夜里,用双手弹奏舒缓绝望而又激昂无力名曲。五指狠狠地按在琴键上,让钢琴发出与之共鸣的悲鸣声。 心,也像发出悲鸣的琴键,穿透黑暗,承载情感的音符颤巍巍的在空气里来回盘旋。 良久的沉默中,莫辞并没有爆发。他的手被赵鸿修修长的五指覆盖着,感觉到传递过来的灼热。 然而高山寒川上悬挂着的心,依旧冰冷刺骨。并没有被掌上传递过来的热量融化。 他是胆怯的。 他是恐惧的。 他是愤怒的。 但他的头脑是无比清醒的。 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做出愚蠢的事。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和赵鸿修对抗。 他只能,慢慢的,一步步的,报复这个曾经给他带来无尽侮辱的仇人。 忍得一时之气,方能为今后成人。 莫辞哑着嗓子,定了定身子问:“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 言罢挣开赵鸿修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掌,扭动门锁。对赵鸿修刚才的疑问闭口不谈。 “你会不认得我?”赵鸿修退后一步,嘴角的一抹微笑扩大到两颊。 “我就是那个被‘误认’为是你对头,白白挨你一拳的倒霉鬼。” 赵鸿修解释着,一动不动的盯着已经走出门去的莫辞。脸颊上的笑意满满隐去,他跟了上去。 他看见了莫辞侧身擦嘴时眼里闪过的一丝丝怒火,明明吐得一塌糊涂,为何眼里还会有那样清醒时才有的怒意? 只有一种解释……呕吐,只是装出来的,逃避他眼神的一种保护行为。 赵鸿修在兄弟叔侄之间的斗争里摸爬打滚多年,深谙世事。怎么会不知莫辞方才的心思。 不愿与他接触。 他很清醒这个莫家二少的意图。这是他不由得联想起上个月在曼雷特森的一些不愉快的特殊回忆。 如果说上次的怒火是殃及无辜,是纯粹的意外。那这次的怒意又是从何而来?那种一而再再而三认错人的状况,不会出现在他身上。至少他认为,自己的脸不是一张大众面孔。 他十分笃定,这毛躁张扬的莫家二少的怒火、愤恨,全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这样的想法,在电光火石之间产生,不由得他侧目而视。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素不相识的莫二少对他产生如此浓重的敌意? 赵鸿修跨出门去,追上莫辞,一把捏住他的手腕:“请你去喝杯酒,如何?”这般强硬的语气,说是邀请,还不如说成威胁。 莫辞错愕,钳制他手腕上的力道慢慢变大,挣脱无果。 “这位先生,我还有事,今天没空。”莫辞想都没想,立刻拒绝。他怕一不小心再次将心头的怒火倾泻而出,造成难以估计的后果。 只要在赵鸿修身边,他就平静不下来。 潮涨,翻腾,盈天,如同海里的白色波浪,冲天而起。 只有避开,只有避开才能避免冲突。 二人在俱乐部东南角的通道口处争执不下,几位准备去洗手间男士女士纷纷停下脚步,侧目去看发生争执的两人。 身材高大的男子紧紧握住个头稍矮的男孩的手腕,表情僵硬森冷。被狠狠握住手腕的男孩面带愠怒,将下唇咬的死死地,眉宇上是满满的愤恨。 二人拉拉扯扯,怒目以对。在这个开阔的通道口处,格外引人注目。不多时,在俱乐部舞池里跳舞的客人也向俱乐部的东南角看去,品头论足。 “他们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是情仇?一个被甩的男人的苦苦纠缠?” “这动作,这姿势,怎么看都暧昧……” 路人甲乙丙纷纷发表言论,啧啧几声,全都落入二人耳中。 这个世界,不乏有特殊爱好的女人。她们奇怪的言论,让想探个究竟,消除莫辞敌意的赵鸿修眉骨隆得高高的,面色越发铁青。 “没空怎么会来这里?”赵鸿修刻意压低了声音,慢慢松开钳制莫辞的手。被压低的声音多了几分柔和,不似刚才冷硬的金属质感。 饶是如此,莫辞也没放松警惕。那些路人的奇怪言论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不适,相反的还解救了他。 赵鸿修能放开他压低听声音说话,叫精神紧绷的他松了一口气。 莫辞避开赵鸿修的视线,冷了声音:“和你喝酒是没空,我的朋友还等着我。” 莫辞说完,正转身离开,却被一个穿着花衬衫的高大男子拦住了。 “你怎么和赵哥说话的,赵哥肯请你喝酒算抬举你,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花衬衫颈脖上带着粗粗的金链子,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良之徒。 看赵哥的模样,怕是这小子惹赵哥生气了。 “怎么,不去?”花衬衫捏了捏拳头,看出莫辞眼里的拒绝之意,“赵哥的面子都请不动你?” 莫辞抿着嘴唇,眼里闪动着看不出情绪的光芒,“我很忙。” “连喝杯酒的时间都没有?”赵鸿修立刻接口,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变化,赵鸿修挪开视线,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的看向莫辞,昂着脑袋,面带不悦的莫辞像极了一只高傲的小动物。 “好吧。”莫辞低着头,去看自己的鞋子,试图分散注意力。 心跳慢慢变稳,没有之前如鼓槌击打鼓面一般的激奋。莫辞望了垂下拳头的花衬衫,面上的鄙夷一闪而过。 “去拿酒。”赵鸿修淡淡地吩咐花衬衫,把心底的一点不悦隐藏得很深,只是将下颚绷得紧紧的。 二叔真是有心啊,派这些见风使舵之徒协助他。美其名曰是协助,更像是监视。 这个俱乐部是之前与客户交易的约定场所,消费不算高,但环境不错。遗憾的是,客户临时打电话说来不了,这笔交易就此作罢。这让赵鸿修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到底是谁先透露出消息的…… 环顾四周,刚才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开,那只高傲的小动物昂着头,站在他左侧。 赵鸿修带着莫辞走向自己的座位,花衬衫把从吧台拿来的鸡尾酒放到莫辞面前的桌子上,站回了赵鸿修的身后。 “我不喝鸡尾酒。”莫辞皱了皱眉头。 花衬衫没有等赵鸿修说话,自作主张的上前去,粗鲁的揪住莫辞的衣领:“你小子敢挑三拣四?”说完立刻把案几上的鸡尾酒强行灌到莫辞嘴里,口里不住叫骂“你小子敢惹赵哥生气,我替赵哥好好教训你一顿,不要太冲了!” 莫辞没有防备,硬生生的被灌进一杯鸡尾酒。紧紧闭合的牙关将鸡尾酒阻挡在外,让酒顺着嘴角流下,沾到了白色的外套上。五彩缤纷的酒液将莫辞的外套染得格外醒目。 被突然灌进去的鸡尾酒卡在喉咙里,莫辞弯着腰,剧烈咳嗽起来。 花衬衫还想再灌一杯,却因赵鸿修的一句话放下了大号的酒杯。 “罗川,下去。” “赵哥……” “下去!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赵鸿修阴冷的表情让花衬衫一个激灵,唯唯诺诺的离开了赵鸿修的视线。 “你没事吧,手下人没轻没重……”赵鸿修弯下腰,准备扶起莫辞。一个拳头狠狠的招呼到自己的脸上。 猛地起身的莫辞闪着两簇火焰的眼映入赵鸿修的视线,脸颊上的痛感提醒着他:自己被打了。 第二次被人打,而且是同一个人。 这是最令人恼火的事。 在他赵鸿修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挨打”这两个字,更别说有人敢这样对他。 奇怪的是,赵鸿修没有第一次被打时的满腔愤怒。 对上这样一双冒着小火苗的眼睛,赵鸿修的疑惑多于愤怒。 趁他思索的空隙,莫辞又挥了一拳,却被立刻反应过来的赵鸿修躲闪着避开,拳头落了空。莫辞一个趔趄,脚底失去支点,绊倒在低矮的玻璃案几上,案几上的几杯高脚酒杯滚了下来,在铺有地毯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玻璃渣子碎了一地,莫辞不胜防的抓住了赵鸿修的衣角,虽然赵鸿修及时避开莫辞的拳头,但失去平衡的两个人还是同时摔倒在地上。 倒地的那一刻,莫辞伸出左手撑住身体,没有料到地上的玻璃渣子。玻璃刺进莫辞的左掌中,令他痛呼一声,收回了手,迅速压在赵鸿修的身上。二人滚做一团,让旁人来不及反应。 “赵哥!”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花衬衫从角落里跑出来,迅速搀扶起倒在地上被压住的赵鸿修。 赵鸿修被重重的一压,胸口闷闷的,脑袋有些昏沉,借力顺手拉起倒在他身上的莫辞,踉跄着坐在沙发上。稍缓之后,赵鸿修抬眼去看莫辞:“你……没事吧?” 莫辞面色惨白,白皙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紧咬着牙关,浑身打颤。顺着他下垂的目光看去,莫辞的左手流淌着鲜血,血珠滴滴答答的顺着指尖流下,赵鸿修一惊,才发现莫辞是被地上的碎玻璃扎了手,迟疑着说道:“你……” “赵鸿修!用不着你在这里骂哭耗子假慈悲!上次的事我倒过歉了,用得着再三刁难我吗?你赵大少心眼会这么小?!” 莫辞一声冷哼,对着赵鸿修吼道,顾不上掌上钻心似地阵痛,霍地起身,眼底多了一份不屑。 不等赵鸿修说话,一直察言观色的花衬衫挺着胸膛,站了出来:“你小子敢和赵哥这样说话,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最近才到赵鸿修身边做事,并不知道上次的酒店闹事,听了这小子的话,像是与赵哥有过过节。赵哥刚才有礼待他,这小子却不识好歹,敢动手。真是胆大包天!花衬衫动了脑筋,丝毫没有注意到赵鸿修刚才的呵斥和别样情绪,只想着待会和赵哥邀功,得赵哥的器重。 花衬衫厉声的威胁换得莫辞一阵冷笑“赵鸿修,你养的狗,只会等着主人扔骨头下令,争先恐后的争抢着骨头,回来邀功摇尾……真是什么样的人,就养什么养的狗!” 赵鸿修听了莫辞的话,本来脱口而出的道歉的话被硬生生憋进喉咙里,就连阻止罗川说话的命令也一并吞进肚里。 赵鸿修面色一沉,眼中的寒光扫向昂着脑袋,冷笑不已的莫辞,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你再说一遍!” “什么样的人,就养什么养的狗!”莫辞咬着牙,重复了一遍。转过身去,不看一眼,果断的离开这里。 “你小子有种站住!”很识时务的花衬衫听见赵哥从牙齿里挤出来的的话,立刻反应过来,让莫辞站住。 莫辞那会听他的威胁,迈开长腿,向俱乐部的门外走去。 “站住!”花衬衫立即唤来几个人,准备追堵莫辞,给赵哥一个交代。 几个人的大叫让莫辞的脚走得更快,为了避开他们,莫辞干脆迈腿跑起来。避开几个充当路障的人影,莫辞笔直跑出了俱乐部,空旷的地方让稍稍喘气的莫辞发出一声叹息。 但好景不长,花衬衫一伙人追出门外,眼尖的看见莫辞,口里发出大叫。莫辞面改变了路线,上挂着苦笑,看来停车场是去不成了。随即加快脚步,向与停车场截然不同的方向跑去。 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莫辞喘息着,听到背后的叫骂声越来越小,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扭头向后看去的莫辞没有注意到,右边忽然晃过一个人影。 两个相对快速移动的人撞到一起,莫辞没有任何悬念的摔倒在地,并以一个比较安全的角度倒在撞他的人的身上,莫辞被扎伤的手这才避免与水泥地面的直接接触。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了,大家期待已久的人露面了~ 18、 chapter18 一连摔倒两次,说不痛,那是不可能的。 一连摔倒两次,说不痛,那是不可能的。 莫辞咬着牙,自认倒霉的从身下人的身上支撑着站起来。 胸口还因刚才剧烈的运动跳个不停。 眼前这个踉跄起身的人紊乱的呼吸声昭示着他也在做有氧运动。两个人喘了一会气,这才开腔。 “对不起,刚才不小心撞了你。”那人看到莫辞流着血的手掌,以为是自己弄的,颇为内疚的说道。 “没事……”莫辞瞅着灯光下撞到他的人,明亮真诚的一双眼睛在灯下闪闪发光,觉得似曾相识,刚开的口说的话却被身后的阵阵叫骂声盖过。 “快走!”那人脸色一白,一把抓住莫辞的手,拉着他迅速跑起来。 莫辞被动的跟着他跑,脑袋里的一点空白被身后的叫骂声填满,只剩下一个“逃”字。 迈着腿,快速移动脚步,两个人都在极力摆脱身后追逐的人。身体的潜能被开发到极限,脚下的路越来越长,穿过马路,穿过稀疏的人群,穿过夜间摆摊的小吃店…… 莫辞觉得以前跑的路加起来,也没有今天多。 没有终点,只是为了避开身后的人而奔跑。 心脏剧烈跳动着,似乎要冲破胸膛掉下来,咚咚的响声,全身的血都在逆流,令人窒息的风在耳旁呼呼作响。 背后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不可闻。 两人终于在一个人烟稀少的街道拐角处停了下来。 靠在青灰色的墙壁上,深厚的冰冷正在刺激发热的神经。 粗重的喘息声交错在一起,炙热的呼吸浓重而滚烫。 在C市,六月的天气不算太热,但两人的身上,都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液,浸透了衣服。 “你没事吧……”靠在莫辞身侧的人摸了摸额上的汗珠,看来体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原先紊乱的呼吸声变得有规律起来。莫辞摇摇头,这才有机会看清了他的模样。 明亮而有神的眼睛带着些许歉意,莫辞瞪大了眼睛,突然想起来。 剧烈的运动使得莫辞的胸口仍然缺氧,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让那人更加愧疚。 “你是……那个小吃店……老板?” 嗯?这次轮到段枫惊讶了,上上下下打量着靠着墙壁喘息的莫辞。被汗水浸湿的蓝色发丝搭在脸颊上,消瘦的身形,不菲的衣着……正是上次被人追债,在他打烊的时候吃东西……没给钱的人? 莫辞看出他眼里的惊讶,呵呵的笑着:“上次吃东西没给你钱,一直想还来着,可是一直没去那里……这次看见你,可以给钱,不用吃白食了。” “你还记得?”段枫皱了皱眉头,向莫辞这样富家子弟,会深夜来他的小吃摊吃东西已经是怪事,事情过去差不多半个月了,连自己都快不记得了,他居然还记得吃东西没给钱? 段枫对这个看上去像富家子弟的莫辞的印象大有改观,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你怎么会被人追着跑?”观察很仔细的段枫问呼吸已经平稳下来的莫辞。 “打了人家的老大,当然被追着跑。”莫辞自嘲的笑了笑,看着对面人眼里的一丝疑惑,又好奇的说道“好像每一次见到你都被这些小喽啰追着跑……” “是啊,遇见你总是很倒霉。”一向不开玩笑的段枫对莫辞生出一丝好感来,也学会了开玩笑。俊朗的面庞上,英挺的剑眉稍稍舒展,即使是满头的大汗的样子,也不能遮挡住他的英气。 莫辞眼里盛着笑意,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准备还钱。段枫摆了摆手掌,阻止了他的动作:“没什么,上次的东西也是剩下的,不值钱的。”说完摸了摸鼻头,尴尬一笑,想起那个晚上把郁气发泄到莫辞身上的事,自己的心眼有些小啊…… 看出莫辞眼底的疑惑,段枫几声干笑“上次的香辣虾是留给邻家小妹的,不是拿来卖的。那天心情不好,迁怒了你,抱歉……” “没事。干香脆嫩,香辣虾的口感不错,制作手法和别的地方不同呢。”莫辞莞尔。 “上次你被那群小混混纠缠,有没有受伤啊?”莫辞突然想起上次“见死不救”,有些内疚。 不知道上次接通警局的电话,警局有没有派人来维持治安…… “没有,他们只会些拳脚功夫,打不过我的……那个警局的电话是你打的?”段枫很自然的联想到莫辞,那天那条街上的人不多,几个行人也只匆匆赶路,会打电话报警的人,只有莫辞了。 段枫抓了抓头发,露出一个笑容,向莫辞伸出右手:“对了我叫段枫,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莫辞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流血的左手,改用右手握了握段枫的手,“我叫莫辞。” “你的手还在流血!”段枫担忧的看着莫辞滴着血的手无力的垂下来,点点头。 段枫靠到灯光亮一点的地方,捧起莫辞受伤的手掌,一眼看出了流血的原因“你是不是扎到碎玻璃上了?”有些严肃的表情让莫辞诺诺应了声。 这幅严肃的样子,和大哥看起来真像…… 想到这里,莫辞脑袋一缩。自己一声狼狈的样子回家,不知道大哥会不会非常生气……唉,自己又闯祸了。 要是有一对长长的耳朵,莫辞真想用耳朵遮住自己的脸,不让大哥瞧见狼狈万分的自己。 莫辞心里下意识的逃避,耷拉着的脑袋,无精打采起来。 段枫看着莫辞突然黯淡下来的眼眸,小心翼翼的问到:“出了什么事吗?” 听见段枫的询问,莫辞想到一个点子,黯淡下来的眼睛瞬间变得晶亮晶亮,在路灯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段枫,我能不能在你家歇一晚上……一晚上就好。”莫辞差点没双手合十作祈福状了,晶亮晶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眼巴巴的样子让人不忍拒绝。 他不知道,自己还未长开的脸上,瞪大眼睛,露出的这种表情,是如此……粉嫩晕眩。 十八岁的莫辞,长了一张正太的面庞。在段枫面前,下意识的流露出面对家人才有的天真和信任,毫不掩饰对段枫的好感。 这就是莫辞,对产生信任的人从不掩饰自己的性情,说话没有顾忌,率真果敢。 即便是落魄的时候也不会丢掉的性格,就算因此付出了很多,吃亏不少,也会全心全意的对待他认为值得信任的人。 莫辞潜意识里将段枫划分为可以结交的朋友一类。他朴实洒脱,明亮的眼睛,面对小混混们气定神闲的样子都给莫辞带来不一样的感受。这是与那群只会恭维满肚子坏水的狐朋狗友截然相反的气质。他和自己一起落跑,穿过马路,气喘吁吁的经历让莫辞不由得微微一笑。 段枫停顿了一下,问道:“那,你家里的人不会担心吗?”像莫辞这样穿着不菲的富家子弟怕是瞧不起自己的蜗居,地方小,又杂乱…… 段枫隐约担忧,看了看莫辞还在滴血的左手,眉毛凑在一起。 莫辞没有想到这么多,摇摇头:“正是因为担心才要在你家借住一晚,我不想让他们担心……还有,我会付你房租。”说完看了一眼被酒精染得花花绿绿的白色外套。 参加同学聚会,回来弄了个一身狼狈,纵有千嘴万舌,也难以解释得清。 只是……碰上那种情况,先示弱负伤,才能更快的摆脱赵鸿修吧。 他可不想见了赵鸿修就像疯狗一样,扑上去撕咬一番。敌强我弱,唯有假意示弱,负起而走。左手会被玻璃扎伤,莫辞早有预料,他完全可以避开,摔下去的那一刻虽然出乎意料,但倒下去的角度,却是莫辞仔细算过的。 怎么倒,怎么避免更大面积的受伤,怎么让碎掉的玻璃扎进手掌…… 一瞬间,只是眨眼的功夫,莫辞都做到了。 做的不留痕迹,掌心虽疼,但心中快意。 趁着机会暴露出自己冲动易怒、少年的血气方刚,狠狠打了赵鸿修一拳……又让赵鸿修露出那样带有歉意的表情,算是赚到了。 连他自己都在惊讶,能把脾气收放自如,一静一怒,看似冲动不长脑子……却是他在被动情况下唯一能想到的应对方法。 和赵鸿修坐下来平静地喝酒?天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下来,克制住自己跳到赵鸿修面前暴打他一顿的冲动。 前世接触的赵鸿修,阴险狡诈,笑里藏刀。可以装作很欣赏莫辞脾气的样子,在他面前夸夸其谈,博得信任。 谁知到最后大家撕破脸皮的时候,赵鸿修面上挂着残忍的笑容,用最平静的说出来:受够了自己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和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 两年啊,赵鸿修整整忍受了两年。是怎么样的定力,能够忍受自己诸多的缺点,并且时常邀请他去高级场所有说有笑的结伴而行? 赵鸿修讨厌那样的他,那他偏偏要做出那样的样子,令他生厌,离得远远地。以前的程度还不行,要变本加厉的在他面前展示出自己的跋扈张扬,不知天高地厚…… 那些冲动下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他做起来得心应手,毫不费力。但是……赵鸿修阴沉的表情,让稍占口舌之快的自己仍有余悸。 装作落跑虽然狼狈,但摆脱了起伏他心境的头号大敌……有得有失。 这狠下心来的代价便是一身的伤口。 联想到大哥冰川一样的脸上森冷阴沉的表情,面对面对峙时,会有内心受到拷问的感觉……那比待在赵鸿修面前更加难受。他,要对得起家人的期望…… 莫辞想的肠子打结,眼巴巴的等着段枫的答复。 “我住的地方又破又小,怕你住不惯。”段枫半晌沉默之后说到。 “没事,垃圾堆我都……”莫辞猛的住了嘴巴,想着出口的话十分不妥。睡垃圾堆……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又咧嘴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呵呵,你不嫌弃就好。”段枫以为莫辞在开玩笑,也没有去过分追问,一口答应了,“房租就不用了。”段枫补充到,想起上次莫辞报警解围,让他蒙受的损失减到最小,让莫辞住一晚上,也不是困难的事,何况家里有一间空房,自己一个人住也很空旷…… 莫辞嘴角一扬,连着眼睛也弯下来,像极了天空中倒挂的月牙儿。一阵铃声从口袋里想起,莫辞马上掏出手机,看到灰色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梁宇维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焦急,直问莫辞在哪里。莫辞对了几句,解释一番,让好友知道自己并没有出事后挂断了电话,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发了一会呆。又拨通了大哥的手机,嘟嘟嘟的声音没超过五秒,那头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 “阿辞,有事?” “大哥……今天我想到同学家里去住一晚上,能不能不回来?”莫辞试探着问。 “是什么同学?你离开俱乐部了?”莫言在那头握着手机,眉头皱了皱。虽然每天早上莫辞都会跟着他晨练,脾气也改了不少,但这个小他五岁的弟弟总是……令人担心。 “一个要好的同学。我已经到他家门口了。”莫辞瞅瞅一旁的段枫,编着谎话。 “他在你身边吗?叫他来和我讲电话。”莫言淡淡的说道,一句话就把莫辞憋得说不出话来。 “大哥……”莫辞颇为委屈,大哥竟然不相信他的说辞……只怪以前的作案前科太多,让大哥警觉。 “叫他来。” 莫辞无奈的垂下头,眼巴巴地看向段枫,用眼神示意他走到跟前,小声地凑到段枫耳边:“我大哥要你跟他讲话,拜托你了,你现在用的是我同学的身份,不要说漏嘴啊……” 段枫微微一愣,莫辞挪到他面前小声的说话,畏手畏脚的样子……真是与众不同。 点点头,表示下不为例之后,段枫接过电话和莫辞的大哥交谈起来。 几句交谈过后,段枫又把手机还给莫辞,别有深意的看了看莫辞:“你大哥真关心你。” 莫辞没有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抓了几下头发:“哪里,他很啰嗦嗳……”却不知道自己上扬的嘴角已经延伸到两颊。 “谢谢你。”莫辞看着定定望着他的段枫,“去你家,你带路。” “哦。”段枫回过神来,背着路灯灯光的脸上,一抹可疑的红色一闪而过,消失在面庞上,仿佛从未出现在脸上。 段枫走到莫辞的跟前带路,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漫不经心的和莫辞闲聊着。 两个年龄相仿的人一前一后的在空旷的街道上行走,延伸的灯光朦胧而黯淡,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19、 chapter19 段枫醒来的时候,莫辞还在睡。 早晨的阳光透过分成若干个小格子的窗户,射到房子里。蜉蝣一般上下浮动的尘埃在阳光下翩然起舞,落在静止不动的桌子上、窗台上,让人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感受他们的重量。 一向浅眠的段枫被射进屋子里的阳光照到,准备翻身起床。背后响起的浅浅呼吸声,让他动作一沚。 空白的脑海开始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自己收留了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在家里住了一晚。 段枫坐起身来,蓝格子睡衣的衣角却被拉住了—— 段枫回过头来,看着莫辞恬静的睡脸,视线慢慢移到莫辞一张一合的嘴唇,噏动的鼻子,覆上一层阴影,闭着的眼睛,嘴角慢慢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个人只是比自己小了两岁,刚刚成年的少年,笑容很是灿烂……昨天格外狼狈的模样和今天恬静,毫无防备的睡颜重叠在一起,就像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缓缓的从莫辞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角,段枫理了理衣服,走到另一个房间,开始换衣服。 东西摆放的一团糟的屋子原本是想让莫辞住的,但是段枫的主意落了空。 床上这团乱糟糟的毛线,还有这些东倒西歪,稀奇古怪的Q版卡通人物是从哪里来的? 利落的穿好了衣服,段枫到现在还想不清楚。 就是因为乱的没法整理,昨晚才让莫辞委屈一下,和自己共睡一张床的。 造成床上如此杂乱的罪魁祸首是谁呢? 段枫走出屋子,在不大的院子里开始捣腾早餐。 爬满四周院墙的爬山虎的触角在微风里轻颤,满墙的绿色装点了这个不大简陋的庭院。院子里还有生命顽强的花草,在六月这个逐渐炎热,枝叶繁盛的天气里开的姹紫嫣红,长的一片翠绿。 抱着团的米仔兰,在院子的一角绽放着黄色的花朵,香味和旁边移栽的栀子树上的白色栀子花交融在一起,发出馥郁的清香。月季不甘示弱,红色的花瓣上盛着露珠,在微风里摇曳。这些花卉草木聚拢在这个院子里,昭示着它们的主人是精心打理过这个院子的。 因为有这么多花花草草的缘故,院子里的空气格外清新。六月里,很早就亮了的天空,太阳光耀眼但不灼热。 段枫的家是一座面积不大,略旧的平楼,附带了一个小庭院。这片住宅区内,街坊四邻的房子都是紧紧挨在一起的,一直走下来,会看到高矮交替,颜色新旧不一的房子。住宅区的每户人家都有个小庭院,供大家乘凉娱乐之用,这是在高楼林立,寸土寸金的C市很少见的情况。 爬山虎覆盖墙的隔壁传来一声清脆的问候,不多时,听见自家的铁门咯吱一响,门锁被熟练的解下来,铁门被人推开—— 一个个子小巧玲珑的十六七岁的女孩梳着长长的马尾辫,步伐轻快的踏了进来,看着忙碌的段枫,嘴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段大哥,嘻嘻,你起来啦。” “嗯,你个小懒猪,整天只想着睡觉,刚才我还听见你妈叫你起来,你赖床说不起来的声音。”段枫揭开电子瓦锅的盖子,嗅了嗅煮好的粥,一个劲的损她。 “讨厌啦,我明明就没赖床,是老妈的嗓门太大了!”女孩气鼓鼓的说道,丝毫不在意段枫的损话。 “掩耳盗铃。”段枫绕过她,回房里拿碗和舀粥的勺子。 女孩鼓起来的小脸一红,大大咧咧的跟着段枫回房。寸步不离的看着段枫忙上忙下,一点也没有帮忙的意思。 “陶梦,我知道,你又想来蹭饭?”段枫眉毛一挑,把摞着的碗放到女孩的手里,“端好了。” 叫做陶梦的女孩故作羞涩,将脑袋埋进手臂里:“谁叫段大哥做的饭好吃呢,嘻嘻,老爸和老妈都享不到这样的口服呢。”女孩又探出脑袋,跟在段枫身后,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好碗筷。 “你今天要多放个碗。”段枫回过头,对她说。 “嗯?为什么?”女孩的眉毛皱成一团,很是不解,“难道段大哥有朋友来?” “嗯。”段枫简单的回答,准备凉菜。 “男的女的?”女孩圆圆的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的。 “男的。” “我还以为是女的咧……”女孩眼里的亮光瞬间黯了下去,嘴角却微微上扬。女孩正要说话,却被突然从段枫房间里走出来的人吓到,筷子一下子摔到地上。 “你是……”陶梦惊讶的看着穿着段大哥睡衣的男孩,问道。 “我朋友。”段枫替莫辞回答,又把头转向莫辞,“留在这里吃早饭吧。” 莫辞睁着稀疏的睡眼,打了个哈欠,茫然的看着多出来的女孩。 段枫走过来,替莫辞介绍:“这个是邻家的小妹,陶梦。” “哦。”点点头,莫辞还是站着不动。 看着莫辞穿着他宽松的睡衣,露出小半个肩头的样子,段枫终于发现结症所在,“你没衣服穿……那穿我的。”段枫发下手中的锅铲,领着莫辞进了屋,留下女孩一个人在院子里……在风中凌乱。 ※※※※※※※※※※※※※※※※※※※※※※※ 三个人坐在一张石桌上吃饭。 莫辞觉得格外不适,身子总是像段枫那边倾,夹到陶梦那边的菜,不免和陶梦的视线撞在一起,莫辞尴尬的抖了抖筷子,装作没看见段枫邻家小妹的“X射线”似地眼神。 “咳咳,你吃不惯吗?”段枫觉得两人的距离近了,不自觉地向左边移了移。看着坐如针扎的莫辞,开口问道。 “没有。”莫辞摇摇头,小口的喝着粥。 对面的女孩冒着绿油油光芒兴奋的眼神,让他有看到狼的感觉。 视错觉,错觉……被小女孩一个劲儿打量的莫辞使劲的把狼的形象驱散出去。 自己没有衣冠不整,脸上也没粘饭粒啊?莫辞摸了摸脸,没有摸到饭粒。这个早餐吃的……格外诡异。 饭后,段枫替莫辞检查了一遍受伤的左掌,向陶梦借她家医药箱里的消毒药水。小姑娘二话没说,就飞快地冲出门,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递上医药箱,视线更是胶黏在两人身上了。 段枫看她一句话没说,也不好开口说她什么,只是冲莫辞使了一个眼神,让他不要在意。 莫辞回了一个微笑,却让陶梦看他的眼神更加灼热了。 “梦梦,我房间里乱糟糟的东西是你的吧。”段枫也悄悄摸了一把汗,想让陶梦分散一下注意力。 “哦。”陶梦稍稍移动了一下视线,回答道。 “去收拾!”段枫的话里多了一份严厉,让神情恍惚的陶梦一个哆嗦,清醒过来,抱歉的冲莫辞笑笑。视线却是恋恋不舍的从莫辞身上收回,磨蹭着进了屋。 “莫辞,你不要在意。梦梦虽然调皮,但没有恶意,她看你……只是好奇而已。”段枫尽量解释,一边观察莫辞的表情。 莫辞茫然的脸上露出不在意的表情,朝段枫摇摇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向段枫请教。 “你早上做的粥……很好吃,是怎么做的?” 受老爷子影响的莫辞,已经改造成一个会“试味”、“掘味”的人,对食物的味道十分敏感,碰上美味的东西,都会下意识的关注一下。 在家里的时候,他天天要跟达嫂问这问那,老爷子对的“追根究底”十分支持。久而久之,莫辞养成了这个爱提问的毛病。 突然被问的段枫一愣,没有料到莫辞会问这种问题。回过神后才缓缓开口:“没什么大的区别,我用电子瓦锅煮粥,煮好的粥并无副作用。电子瓦锅的原理是维持沸点以下的温度去把汤料粥品催熟,水分蒸发得少,所烹熟的食物总不及明火处理般有‘火候’的浓香味,而优点则在于毋需顾虑滚泻或煮到水干,只要材料与水混合,按下开关,等粥熟了就好,并没有什么秘诀。” 莫辞点点头,又问段枫煮粥的原料,暗暗地和达嫂的粥比较了一番,觉得各有千秋。 “上火煮前最好一次性把水放足,掌握好水、米的比例,不要中途添水,否则粥会泻和稀,在粘稠度和浓郁香味上大打折扣……”段枫用勺子舀了一勺粥,让莫辞看。指了指插了电的电子瓦锅,示范道。 莫辞会意,因疑惑而一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看向一脸认真的段枫。 沉静下来的段枫,不是纯黑的褐色眸子里,传达出专注于犀利。不时闪动着一种不符合年纪的光芒。年轻人的激昂锐气,中年人的成熟稳重糅杂在一起,奇特中带给他一种难以描摹的魅力。 和段枫呆久了,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他有一种直觉,像段枫这样的人,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小吃店老板。毕竟,他还这么年轻……与上一世的自己,截然不同。 要是段枫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大家族里,绝非等闲之辈。可是,出身很能影响一个人的境遇。 像他,不懂得珍惜,一味放纵自己,一事无成,最后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相比较之下,段枫比他要踏实得多。两世为人,莫辞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自己的努力微乎其微。才能不能及人,唯有吸取教训,继续努力,才会避免以前发生的事。被启发的莫辞握着没有伤到的右手,眼里藏着深深的笑意。 猛地回头的段枫,看见莫辞的愉悦的样子,也被感染了,此刻跟着莫辞笑起来。 莫辞回过神,犹豫了一下,问出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段枫,是谁教你厨艺的?我看你很会做饭。” “是我的母亲。她很会做饭,小时候跟着学了点。”段枫嘴角的笑容不自然起来。莫辞并没有注意到,打量了这个被绿色植物装点的院子:“嗯?你母亲,怎么一直没有看到她?” “……母亲已经过逝了。”段枫的头垂了下来,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一小会,最后又消失不见。 莫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什么。”段枫淡淡的口气里多了一份莫名的悲伤,将目光挪向院子里的栀子树上,“现在我一个人住。” “啊?”莫辞回过头来,惊讶的看着出神的段枫。迅速转移话题,又和段枫讨论起了那天夜里小吃摊上的香辣虾。 已经从情绪里走出来的段枫坐了下来,细细解说着。不时停下来,听听莫辞的看法。 两人相谈甚欢,丝毫不觉得两个大男人坐在这里大谈烹饪庖厨之事……有多么诡异…… 收拾好屋子床铺的小姑娘陶梦走出房门,看见院子里有说有笑的两人精神一振。慢慢靠近两人,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之后,陶梦原本带着期望的眼睛又迅速黯淡下来,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声抱怨道:“你们不觉得这样很有碍观瞻吗!” 正在讨论的两个人被陶梦突然发出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纷纷回过头来。 “梦梦,你怎么这么不礼貌!”段枫严肃着一张脸很有威慑力,让脱口大叫的陶梦缩了缩脖子。 “对不起,段大哥……”晶亮的眼睛闪动着刻意挤出来的水光,陶梦小声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人在……在……” 后面的几句话声音太小,段枫没有听清楚。皱了皱眉头,段枫摆了摆手,“你该做作业了,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找我。” “大哥不要赶我走嘛……”陶梦圆圆的脸蛋皱成一团,终于拗不过段枫的“威逼”,踩着小碎步,以蜗牛一样的速度向门口移动。 转过头来的段枫没有注意到陶梦不断向后瞧的表情,但正对着陶梦的莫辞分明看到……小姑娘回头时脸上异常灿烂笑容,和有些诡异的……手势。 20、 chapter20 莫辞和段枫正从附近的一家平价超市走出来,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的食材。带着浅浅笑容莫辞不时和右侧的段枫说上几句话,点点头。 有说有笑的两个人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一笑一投足,在旁人的眼里,已经构成了一幅和谐默契的画面。 “我来提这袋吧,你手上还有伤。”段枫提着装的鼓鼓的环保袋,向莫辞说道,不等他回答,就夺过了莫辞手里的马铃薯,放在肩头上。 “马铃薯又不重,我什么也不提,你也不要我付钱……我会觉得我像是个吃白食的。”莫辞噗嗤一笑,作势要抢挂在段枫肩头的马铃薯,却被手脚灵活的段枫一把躲闪过去,升到空中的手落了空,只好垂在身体两侧。 “好好好,你来拿筷子。”段枫眼里也盛满笑意,从左手分出一个环保袋,递给莫辞。 小小的袋子一看就直到分量就很轻,莫辞看着段枫伸过来的手,只好接过来。 “我段枫的朋友吃饭不付钱算什么,高兴就成!”段枫把肩上背着的马铃薯向上提了提,冲莫辞挤了挤眼睛。 洒脱的样子让莫辞摇了摇头,掂量了一下轻轻的袋子,向着段枫摆摊的地方走去。 两条街。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两个人要走的路很长。 夕阳的余晖铺陈在云朵上,点缀了颜色不均的天空。彩云沾染上厚重的橙色,变得更加艳丽。抬头可见的彩云似乎离地面很近,近的几乎要垂下来。 两个人逆着光,慢慢吞吞的走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长长地黑色影子不时分开合拢,合拢分开,正是刚成为朋友的两个人。 落跑的偶遇,第一次见面的混乱。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同时提起,又相视一笑。 都是狼狈的开场,却是难得的相遇。 其实,第一眼看上去的直觉并不准呢。莫辞想起第一次见到的段枫,其貌不扬,但接触了才知道,他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彼此熟络之后,变得健谈、风趣……莫辞打量着被夕阳照射,五官显得模糊的段枫,把大哥和他偷偷做过比较。 同样的冷面,同样的成熟稳重,不一样的风趣幽默…… 这样的朋友,真的值得深交。 梁宇维同样是他的朋友,但梁宇维……终究会走出C市,远走异国,去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在他上辈子的记忆里,他落魄的那段时间,正是梁宇维在国外闯出一片天地,飞黄腾达的时候。 如日中天,他却不敢向昔日的好友求助。无数次的凝视着大街小巷,梁宇维名下产业的广告牌,迟迟不敢打广告牌右下角的红色数字。 而段枫,会一直待在C市默默奋斗吧。莫辞潜意识里将段枫划分到心中“朋友”的那块领域。 会在闲暇时聊聊天,喝喝茶,研讨一下厨艺的朋友…… 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朋友…… 甚至是只有自己才能做段枫的朋友而别人不能做的……那种情谊深厚的朋友。 开始体验亲情,体味身边一切美好的莫辞,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对段枫产生了不一样的独占心理。 现在的他,只是觉得生活越来越美好,人生的道路越来越宽敞,以前的阴暗,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上辈子不懂亲情,被家人骄纵着,待在那个划得泾渭分明的朋友圈里。空守着自己的一片小天地,从来不知道这个由家人围成,朋友圈填满的圈子外的世界,有多大,有多宽。 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跋扈张扬,只会惹是生非,关键时任人鱼肉的富家少爷……一去不复返了啊。 莫辞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莫辞满头大汗的跟段枫帮忙,不时拿毛巾擦一下额上滴下来的汗珠,又继续翻炒着锅里的食物。 身后是啤酒瓶相撞,划拳,讲笑话的撞击声、笑声。混杂凌乱,天气闷热,满身湿汗……本来会让他皱眉头,捏鼻子,嫌恶避而远之的场面却让他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原来下班后穿着背心,懒散的穿着人字拖鞋,手摇小扇的装扮到小吃街一座,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游戏打赌的生活……也是如此欢乐。 那些世家子弟,断然不会放下身份到这种他们眼中,脏乱不讲究的地方来用餐。 ……这样,也失去了很多兴趣。 莫辞情不自禁的上扬嘴角,麻利的翻炒着锅里的食物,熟练地放上作料,然后装盘。听到后面的段枫报出来的菜名,莫辞又在还未冷却的平底锅里放上食材,忙碌着。 “莫辞!快弄盘卤水小龙虾!”段枫端着盘子,在露天的茶座上来回穿梭。“小龙虾在柜台下面,作料我放在车子的左侧第二格。你先忙我弄,我等会来接手!”段枫怕莫辞不会操作,细细的把需要准备材料的搁放位置说理一遍,百忙之中回过头来。 晚上七八点,是摊位最忙的时候。段枫不得不请莫辞帮忙炒菜缓和一下时间,自己则忙着端盘上菜。 本来还怕莫辞不习惯,会一口回绝。现在想来,莫辞拍着胸口自信满满的样子,倒不是不习惯。 他看莫辞炒菜的动作十分熟练,翻盘的动作更是快得令人惊叹,炒的菜…… 段枫看看怀里端着的盘子中,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小龙虾。忍不住尝了一口。白白嫩嫩的小龙虾微微带着回甜,酱料完全入味,不断的刺激着味蕾。 ……真人不露相,想必就是莫辞这样看上去像贵公子,性格却完全不像贵公子的人。 早上和莫辞谈论煮粥的要点,莫辞不时点头附和,已经让他惊异。没想到莫辞不只是表面光鲜纸上谈兵,实战烹饪也有两把刷子…… 段枫褐色的眼睛里多了一份难懂的温柔,上扬的嘴角让他平日僵硬的面部线条柔和不少。三分浅笑,已经为他的小吃摊吸引了不少回头的女顾客。常常到他摊位上吃东西的中年大叔眯着眼睛,和忙碌的段枫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被问到新来的那个帮忙的伙计是谁,段枫一愣。回头去看忙的满头大汗的莫辞,冲大叔笑了笑,摇摇头说只是朋友,并不是他雇来的帮手。 大叔不信,摆着脑袋,说不是伙计怎么做菜的功夫那么熟练。朋友……怕是厨师出身的朋友。 段枫不可置否,点点头,没再解释。开始对莫辞的身份有了猜测……会有衣着光鲜,做得一手好菜的富家子弟么? 身份才能结合在一起对比,很是矛盾的。段枫一点一点的猜测着,描绘着莫辞身后的家世,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原先的笑意已经消失在脸上,要是莫辞是富家子弟……又怎会跟他这个平民级的穷家小子来往? 段枫的胸口变得闷闷的,沉下来的脸让放下锅铲的莫辞轻轻的皱着眉。 九点钟,因为附近居民都是工薪阶级,明早还要忙着到工地、公司打卡上班,小吃街上的人流慢慢减少,段枫火爆了几个小时的小吃摊上也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 段枫擦擦汗,让一直忙个不停的莫辞在塑料椅子上坐下来,忙和着两个人的晚餐。 在整个夏季,C市的海鲜是人们吃饭用餐的主菜。段枫准备的小吃大都是以小龙虾居多的海鲜。段枫用着留下来的一部分食材作料,开始弄海鲜豆捞。 海鲜豆捞,高贵清淡。吃过这道菜的人都会这样评价。 街头平价香辣的油焖大虾用几十种调料,中草药与啤酒一起烧制而成。虾肉融入了药材的功效,啤酒的味道。芳香四溢,唇齿留香。豆捞滋补去火,大虾劲爽解馋,奇妙的养生食法的精髓,全在这秘制海鲜底汤里。 加了中药材的底汤,喝了不会上火,这也是段枫会弄这道菜做晚餐的原因。 看了看小车上的时钟,段枫准时的盛起海鲜豆捞,放在莫辞面前的桌子上,让莫辞先尝。 莫辞是没有口忌的体质,不怕辣。 接过段枫递过来的手套,套在两只手上,避开被玻璃割伤的部位。莫辞就着豆捞的甘甜回味,吮一口虾,再剥、吸、嚼,咸中透甜,回味悠长。 段枫的海鲜豆捞,口味独特,不是那种厚重酱料堆砌出来的味道,味香肉嫩。想必是用了野生虾,鲜嫩无污染,肥腴得当,是野生虾的口感。 段枫看莫辞吃的欢快,坐了下来,盯了莫辞好一会儿,才开始吃饭。络绎不绝的小吃街冷却下来,昏黄的路灯斜斜的照下来。段枫突然想起与莫辞第一次没见面的场景,也是在这个路灯下,也是在这张桌子上,也是在用这个姿势吃东西…… 段枫微微一笑,和莫辞一起吃完了准备的海鲜豆捞,毫不惊讶的看到吃完东西的莫辞向他伸出大拇指。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东西,把餐具放进流动小车里,走到街的那一头专门锁车子的地方锁好车子,这才顺着原路回家。 正在整理钱款的段枫突然问提着东西的莫辞:“你今天要回家?”微微失落的口气连自己也惊讶起来。 “嗯。”莫辞点点头,虽然中午的时候,为了拿放在俱乐部停车场的车子,回家去了一趟,和在家的大嫂说了一声,又折了回来。 从昨晚到今晚,整整一天没和大哥打照面……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只好回去住了。 莫辞抱歉的笑了笑,踮着脚拍了拍段枫的肩膀:“我明天有空的时候会再来的。” 看着段枫踌躇不前的样子,莫辞就生出一股想安慰他的念头,下意识的做出拍肩膀的亲昵动作。 “好啊。”段枫褐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波动,给了莫辞一个笑容。 可是对他微笑的莫辞眼中突然出现一丝惊惶,让他扭头顺着莫辞的视线看去—— 空旷的街道上想起引擎发出的巨大噪音,戴着头盔的几个人嘴里叫骂着,向着他们的方向冲来…… 21、chapter21 “段枫,这次我们不会让你轻易跑了!”为首的人正是半个月前,砸场子的小混混的头! 混混头骑着组装的机车,绕着段枫和莫辞两个人打转,刺耳的引擎声伴着混混们的凶狠表情,让两人一惊。 身边的空地越来越小,以机车围成的圈子慢慢缩紧。 风驰电掣。 在这个人烟稀少的街道死角,没有人看得到! 段枫下意识的将莫辞护在身后,冷冷的看着这几个骑着机车的小混混,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唇边展开一个冷笑。 被这场景惊慑住的莫辞愣愣的看着把机车骑得东倒西歪的混混,侧着的身体慢慢向后靠拢。直到贴到段枫的背心,莫辞才回过神来,担忧的看了伸长手臂,护住他的段枫。 莫辞动了动嘴唇,正想张口说些什么。段枫突然握住他的手腕,轻轻的对他说,让他先走。 莫辞感觉到段枫握住他手腕的地方慢慢用力,神情越发冷峻,动着的嘴唇让他一阵恍惚。 怎么会……莫辞怎么会一个人逃跑!上次的见死不救已经让他十分内疚,这一次,已经和段枫成为朋友的他怎么会抛下段枫,像上次那样冷漠的逃走? 段枫不知道莫辞内心的剧烈挣扎,放开莫辞的手腕:“你先走吧,我能避开他们……” “不,他们起着机车,你不能全身而退的!”莫辞放大了声音,警惕的看着四周,飞快的搭上段枫的肩膀,“上次我只是报警,没有帮你解围……这一次,我不会不讲义气先走,让你独自对付这群混混,我们……不是朋友吗?” 段枫听见莫辞语无伦次的话,心中一暖,将右手覆上莫辞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再轻轻拉开。 “对,我们是朋友……可是,我不想把你卷进来。我能应付他们,你还是赶快回家吧。”段枫坚定的声音让莫辞一愣,“他们有这么多人,你,你……” “快走!”段枫突然瞧见混混们骑机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右边多出一个大大的空隙,一把推开莫辞,让莫辞从他们的包围圈中冲出来。 “段枫!” 段枫对莫辞担心而无奈的叫喊声充耳不闻,对上了混混头。 “你们有事就找我,不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一字一句,都在杂乱的引擎声中清晰可闻。 “找你?妈的,你小子上次把我们这群哥们打得好惨,这帐是肯定要算的!你和你的朋友,今天想躲开我们几个,那是……不可能的!”混混头得意洋洋的昂起头,拿鼻孔对着段枫,利落的摘下戴在眼睛上的夸张墨镜,放在上衣口袋里,丝毫不觉得大晚上的戴墨镜是多么奇怪。 “是啊是啊,我们兄弟在你手上吃的亏,今天要你小子统统还回来!要是你肯趴下来让我们打得过瘾,兴许我英明神武,宽宏大量的大哥会饶你朋友一命,哈哈!”一个把头发染成金黄色的混混在机车上兴奋地大叫。 “哈哈……要是你肯乖乖的趴下来,我就放你朋友走!”混混头对手下的恭维十分受用,用手抚弄一下自己花钱打理过的头发,另一只手停下飞驰的机车。 “上次的钱不是照给了吗,你们怎么又来了!”段枫对混混们的挑衅毫不在意,冷冷的声音在空气里传开,盖过了嘈杂的引擎声,传到混混们的耳中。 “上次给的一点钱还不够我们兄弟填牙缝,我们老大说了,三个月内,你再不还清款项,你就别想在C市立足了!”混混头从机车上翻身下来,看威慑已经达到了,摆了摆手。其他的几个混混会意,停下了机车,纷纷跳了下来。 “他妈的,你小子不识相,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我们兄弟不要钱,就要出一口鸟气,免得你小子嚣张的认不出我来!”混混头连爆粗口,从背后抽出一根七寸长的钢管,轻敲了一下停在身边的改装机车,恶笑着。 在他们包围圈外一直被忽视的莫辞急的在原地打转,偏偏脑袋里又像一团浆糊,想不出好办法。上辈子那个落魄的莫辞,在躲债的时候,总是逃避了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被没骨气的他用了个熟透,而现在—— 混混们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段枫身边空无一物,面对拿着家伙的四个混混,绝对是处于劣势…… 莫辞捏紧了拳头,心脏突突的跳着,只能站在一边见机行事的帮助段枫突围。 这边,段枫已经和混混们扭打起来,修长有力的四肢借着巧劲避开混混们的群殴,流畅的动作如同动作电影里武打演员。凭着撞、擒、击、避,四个动作,段枫毫不费力的解决了一个混混。 前仆后继的混混们互使了一个眼神,攻势弱了下来,动作一滞。退后几步,分散开来,又逐渐欺身,将手里的家伙使的更大劲。 直到听见段枫的一声闷哼,莫辞如梦初醒,从焦急的状态中回神,准备像上次一样报警。可是……左侧突然冒出一个混混,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恶狠狠的说道:“小子,我盯你很久了,上次,是你报的警吧!” “放开手!”莫辞的右手紧紧抓住手机,不让混混夺走手机,还未痊愈的左手也抓在右手上,两只手一起使劲,像拔河一样和混混扭打在一起。 “小子,你反了啊!”和莫辞抢夺手机的混混以为外表斯文俊秀的莫辞是个可欺的,不料这个小子力气不小。 混混狠狠的威胁让莫辞手上的力使得更大,莫辞脑子一热,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气。怒瞪着混混,猛的抬起右腿,踢向毫无防备的混混的下身,又使出左脚,让混混下盘不稳,直接倒了下去。 混混的惨叫声让那边被围攻的段枫一愣,趁着攻击的空隙向莫辞所在的方向投去一督。迅速的将与他混战的混混打得后退数步,赶到莫辞身边。 “你没事吧!”段枫稳重的声音让莫辞焦躁不已的心镇定下来,看着并无大碍的段枫,莫辞举起手里的手机,看向已经靠拢过来的混混们:“我已经报了警,警察马上就到,你们还有时间逃走……” “放屁!我们会怕警察?!”混混头一抹嘴边的血丝,害怕又懊恼。一方面怕警察赶来,一方面因没有来得及报仇又再次吃亏而愤恨不已。 狰狞的面庞配上扭曲的表情,狠戾的声音让被打倒在地的混混们脑袋充血,一股脑的爬起来,纷纷红了眼睛。 被莫辞侥幸踢中裤/裆的混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狠戾,“头儿,别信他,这小子没报警!” “还有胆子戏弄我们!”旧恨新仇掺和在一起,混混们再次和段枫扭打起来。已经被激怒的混混们杀红了眼,含着怒气,下手更狠了。 来不及保护莫辞的段枫再次推开莫辞,和狂躁的混混们缠斗在一起。 被他推开的莫辞又想上前去帮忙,却因段枫带着莫名寒意的眼神止住脚步。 “你先走!”段枫的大喝让莫辞脚下生铅,慌乱无措起来。 心中涌现的无力感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强烈。 莫辞的眼珠里映出混混一步步包围段枫的场面,混混的狞笑,段枫的灵活躲闪。 视觉神经投射过来的影像,几辆立在街边的机车如被剪辑的镜头一晃而过。莫辞脑中灵光一闪,毫不迟疑的拔腿向与段枫相反的方向跑去。 “呵呵,你的朋友不怎么讲义气,先走了……”注意到丢下伙伴,拔腿跑开的莫辞,混混头觉得心里的恶气出了一半,粗嘎着声音哈哈大笑起来。 “住嘴!”段枫粗着嗓子,打断了刻意嘲讽混混头。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冷峻的脸上没了平时的笑容,不含表情的面庞含着隐约的怒气。段枫眼里燃烧着火苗,快速的出拳,猛的击中混混的下巴! “哇!”混混头不胜防及,被段枫的拳头打出一嘴的血沫,痛苦的弯下腰来捂住脸。 “该死!”替混混头出气的小混混掂量着钢管,挥向段枫,却被段枫灵活的闪开…… 莫辞扫射着街道四周,不忘警惕的看着和段枫缠斗的混混们,快速的拧开机车的油门,然后打翻站架。督见街角压广告牌的大石头,一把抱了起来。咬咬牙,将石头砸向没有人看管的机车。趁着段枫还在挥拳的空隙,莫辞将机车一一放倒。 汽油顺着车身撒了出来,流满车身…… 五辆机车全部被莫辞放倒,淋满了汽油,搁在地上。 一抹额上的汗珠,莫辞嘴边扬起一个不大的弧度,起伏不定的胸口让他喉咙放出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们住手!不然,这些机车就要报废了!”莫辞打开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打火机,蹲下身来。 被莫辞大喝吸引住的混混们停下拳头,惊讶的看着本应逃走的莫辞,愣过之后纷纷反应过来。 “你……你不要激动……”混混头捂着还在流血的嘴巴,闻着有些刺鼻的汽油味,瞪大了眼眶。 “你小子先别点火……”爱车如命的小混混铁青着一张脸,声音发颤。 劣势被扭转。被反过来威胁的混混们无心念战,小心翼翼的靠近淋上汽油的机车。 就在这时,段枫瞄准时机,趁着他们与莫辞对峙的空隙,迈开长腿抢先跑向莫辞的身边,眼里的一丝惊喜如流星一般划过。 “为什么要怕呢?”莫辞假装不解,注意到冲到他面前的段枫,将打火机上的一簇火焰凑近斜躺的机车,“你们不是要找麻烦?这个麻烦够大了吧!” 话音刚落,莫辞猛的扔下带着火焰的打火机,抓着段枫的手,狠狠地跑远开! 迈着的腿片刻不停,两个人前进的步伐却惊人的一致。 喘息,除了喘息还是喘息,快速奔跑的两个身影如风一般划破黑暗,奋力的向前跑去。 贯耳的风声,鼻子冒出的呼吸声……跑得很远的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靠在百货店的玻璃墙柜上,剧烈喘息。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回过神来的莫辞将目光落在段枫乌青的嘴角:“……段枫,你是不是借了高利贷?” “嗯。”段枫认真的对上莫辞的眼睛,又马上移开了视线:“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不称职的朋友总是连累你……” “其实……我可以帮你先还,听他们说,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我想,他们要的钱你短时间内还不清……” “不,你不用担心。总是连累你,我已经很内疚了,怎么能让你替我还!”段枫激动起来,捏住莫辞渗着血的左掌,“你看,手又出血了。” “十万块……我可以拿出十万块,先给你垫着,等你有钱了再还我吧。”莫辞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臂,认真的注视反倒让段枫移开视线。 “我可以自己还清。”段枫依旧坚持,不想再与莫辞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解释,沉默了一会儿,“你今天可能又要住我家了。” “嗯,我帮你擦药。”莫辞低头看着自己被血染红的左手,白色的纱布除了红色还有大面积的黑色灰尘…… 这个样子回家…… 莫辞掏出手机,还是给大哥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还要在同学家里住上一天。所幸这次大哥得知他中午回了一趟家,也没有多问,和他讲了几句注意安全就挂断了电话。 22、 chapter22 段枫坐在院子里,静静地对着院角盛放的栀子花。扑鼻的芳香让他回忆起那个美丽透明的微笑…… 这是母亲一手栽种的花草。一草一木,都是那个温婉爱笑的女子打理出来的。 可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打理这些花花草草。 一直照顾它们的母亲两年前病情加重,因为医药费不够,被医院转入普通病房,病情恶化,突然离世的。 那段日子,母亲恬静的脸庞日益消瘦,甚至是睡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更多。 段枫记得,那个栀子花盛开的时节,母亲垂在胸口的手里拿着一只雪白的栀子花,带着淡淡的笑容,念着陌生的名字,半张着眼睛看他,眼里弥留着不为人知的温柔,梦幻一样的表情,在满室的幽芳里悄悄绽开。 握着栀子花的手掌慢慢冷却……直到失去温度。坐在床前的自己被窗外的阳光映照,明明是艳阳高照的白天,自己却觉得一切都沉淀下来,化作漆黑如墨的幕布。 白色的床单覆盖在母亲的睡颜上,遮住了甜美的笑容。 三年前,正是两母子生活最好的时候,母亲凭着多年做小生意存下的一点积蓄,开了一个不大的餐馆。每次放学回来,段枫都要帮忙打下手,在前台收账或是端盘子。这样的日子虽然忙碌辛苦,但段枫感觉到深深地满足和幸福。 可惜,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易逝的。有一次母亲晕倒在地,被送往医院后查出多年的隐疾。 为了给母亲治病,段枫咬着牙盘出了小餐馆,仍不能填补母亲巨额医药费。段枫几经抉择,瞒着母亲向当地的黑社会借了高利贷。 奔波在家,学校,打工的路上,提着用母亲教他的厨艺烹饪的药汤,看望虚弱下来的母亲。 每每看到雪白床单映衬下的甜美笑容笑容,他就会内心满足,以为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教会他爱,教会他勇敢,教会他坚强,教会他永不服输,永不放弃。 母亲是他人生路上不可缺少的引导者。 没有父亲的他自幼没少受过冷眼嘲讽,回家和母亲抱怨为什么自己没有父亲,温婉的母亲总是抱着他落着泪,用滚烫的眼泪灼烧着他的肩头,一遍又一遍的向他说,对不起。 久而久之,段枫习惯了没有父亲只有母亲的日子。用肩膀抗下一切的担子,以优异的成绩回报母亲,却从未要过半分奖赏。为了母亲的笑容,他可以付出比别人多的多的努力。 他要为母亲撑起一片蓝天,让这份美好平静的生活继续维持下去……可是,母亲不在了,离开了,留下孤零零的自己在这世界上。 那片蓝天……又有谁会与他共处在这片蓝天之下呢? 母亲带着微笑离世的那一刻,段枫只觉得眼前灰蒙蒙一片,没有光。摸索前行,不知前方路有多长,一次次迷惘。 没有母亲的家,是孤单冷漠的。没有母亲的日子,是他咬着牙挺过来的。 街坊四邻用特殊的方式安慰他,常常会帮他打理一下母亲留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没有了母亲,但是生活还得继续,地球还在不停的旋转。 段枫忍住心中的悲恸,在忙忙碌碌的工作中麻痹自己,不让自己想起。 最难熬的日子就在浑浑噩噩中渡过。然而,数不清的债款迫使他中途辍学,早早的步入社会。 在孤身一人的打拼中,他学会成长,学会人情世故,学会……如何忘记痛苦,平静的生活。 二十岁的自己肩上挑着重重的担子,常常用被汗水模糊了眼睛看着刺眼的太阳,幻想着,盘算着有一天能拥有自己的餐馆,和像母亲一样温婉的女子共同经营这个餐馆,安安乐乐的生活。 可是,累积起来的债务让他颇为无力,没日没夜竭力去工作赚钱,连学生时代交的好朋友也渐渐疏远。 这样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作令他疲惫,可是,每一次还款,他的快乐就会多一点。 段枫固执坚强的认为,只要再努力一点,生活会慢慢变好。 鼻下的花香让他从长久的回忆中清醒,院子里鸟儿啼叫婉转歌声传入耳中。太阳高照在头顶,段枫打开煮粥的瓦锅盖子,将粥放在多出来的瓷碗里,却发现莫辞已经走了很久。 ※※※※※※※※※※※※ 莫辞被父亲的一个电话招回家里。 看到父亲悠闲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莫辞的面色一变,几步走到父亲的跟前,猛的挨着父亲坐了下来。 “爸,我怎么发现你今天气色不错,身体好得很……” “混小子!敢和你老子说话,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气色差了?”老爷子胡子一抖,怒瞪的眼晴毫无威慑力,但胡子下面上扬的嘴角分明出卖了他。 “你在电话里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害得我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莫辞看着面色红润,精气神饱满的老爷子,拍拍还在狂跳的胸口,抬起杠来。 “要是我不说身体不适,你小子会回来吗?”老爷子从鼻子里挤出一阵哼声,继续发难:“这几天想找你这个混小子,人都不在,又去鬼混了?” “爸!我只是在同学家住了两晚,没给你惹麻烦。还有,您十万火急的召我回来,有事?”莫辞撇撇嘴,迅速转移话题。 怎么看都觉得老爷子的胡子下面的笑容十分诡异,让他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莫辞向沙发后面靠了靠,填补身后的阵阵凉意。不忘挪挪屁股,与父亲隔开一阵距离。 “阿辞,你闲了好一阵子吧……三个月,你玩了三个月,也是时候收收心了。”老爷子正色道,很满意的看着莫辞正襟危坐的模样。 “五天之后,我会带你出席一个宴会……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和我呆在厨房,一起熟悉一下宴会的流程。” “啊?”莫辞一愣,耳朵轻微的动了动,似乎没听清父亲的话,“爸,你再说一遍?” “混小子!拿我的话当耳边风呢!”老爷子大手一拍,震得沙发摇晃几下,“这五天,你跟着我,好好做我的跟班!” “五天?跟班?”莫辞的脸皱作一团,他认识到,五天是一个什么概念。在这一段几乎是密闭式训练的时间,他会累的趴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父亲全神贯注起来会是什么场面,前几次的厨房训练让他痛苦并充实着…… 莫辞叹了口气,对父亲似笑非笑的表情颇为无奈,点了点头。 ※※※※※※※※※※※ 能请得动莫老爷子的人不多。 归国华侨里的佼佼者季家就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 季家的财力,物力,要做比较,那是C市乃至整个C国,甚至亚洲的整个华侨圈子,都算的上首屈一指的。先不说季家在房地产行业呼风唤雨的能力,季家名下的家族产业涉及各个方面。娱乐,服装,传媒,房产乃至餐饮业,季家都有涉足。 季家的季氏集团,名声赫赫。但凡是上流社会的人,都对季家的地位势力有一定的了解。那不是单用嘴就能说出来的财富,这任季家家主季疾风,人称老狐狸,更是将季氏推上历史的新高度。颇有威望的季疾风与莫家老爷子有交情……这是前来参加季氏晚宴的人,不曾预料到的。 莫家老爷子被聘以重金,亲手操刀,举办这次意义非凡的晚宴,也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老爷子上次出山,已经是五年前的流金宴上。 季家驻进C市,季疾风能请得动莫老爷子操办晚宴,二人定不是简简单单的点头之交。 季疾风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早年季家在海外开拓市场,凭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和丰富的管理经验积累了不少财富。这次回归C国,着重发展家族产业,第一站便是C市。 慕名前来的C市名流拿着鎏金的请帖,在彬彬有礼的侍者的带领下,踏进季家最新落成的君庭大酒店。 君庭的营业时间虽不及C市的各星级酒店长久,但凭借着富丽堂皇的装修,专业的服务,豪华的硬件设施而小有名气。这次莫老爷子操办宴会,意义出来庆祝季家在C市落户,和C市名流露个脸意思意思。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借莫老爷子的名声打响君庭的名气。 名利双收,在场的社会名流都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一点。想趁着这次晚宴与季家攀上关系,建立合作关系;想得到季家独子青睐的,名媛淑女都不约而同的打量着身上精心挑选服装、配饰。有甚者一到酒店,便直奔洗手间,对着镜子补妆,生怕妆容在赶来的路上化掉。 从人穿金戴银,穿过君庭顶层的豪华长廊,来到水晶柱子撑起的大厅,对长长的两排自助餐桌上的食物,微微点头。 大厅的东角,独自放着一桌。设计优雅的钢化玻璃园桌上摆放着前来祝贺的名流们送来的礼物。站在桌前的是季家独子季承柏,穿着国外顶级设计师裁剪的浅灰色手工西服,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不失礼貌的向送礼的各位名流道谢,一面有礼的拒绝前来攀谈的名媛们。 侍者端着托盘,在大厅里灵活的穿梭,不时给新来的名流们递上味醇的葡萄酒。 整个大厅熙熙攘攘,装了不少人。看来季家几乎邀请了所有C市上层社会有头有脸的人。一时间觥筹交错,杯盏交替,众人姿态优雅,而自助餐桌上的点心几乎没人动过,大家凑在一起细细交谈,都在等着正主出场。 此刻,莫辞还在君庭的厨房后台忙得不可开交。 筵席的知识,在这五天,莫辞没有少受父亲灌脑。 因为季家人是地地道道的C国人,这次的筵席就按着有C国的传统筵席特色,又不失西餐特点的形式操办。 为了突出筵席在规格质量上的要求,筵席的菜点组合必须配套成龙,具有一定的质量。菜点的花色品种要丰富,菜点的口味、形态要多种多样,各种菜点要按照规定的程序依次上席。 这一点,比起父亲之前的教授,难度增加几倍不止。作为初学者,莫辞的手艺还不娴熟,简简单单的配菜还可以单独烹饪,各种菜色和到一起烹饪,那就有难度了。 老爷子为了历练莫辞,也让莫辞在这个三百平米的大厨房里,和忙碌不停的厨师们,感同身受了一回。 筵席是开展社交活动的一个重要工具。以社交目的而聚食,自然不能马虎。 莫辞站在一旁,看着指挥得当的父亲像个战场上的将军,手握兵马,一板一眼的指挥队列,间距。 神态自若,临阵不慌不忙,这等风范,莫辞喟叹不已。 23、chapter23 C国的筵席可以分为两个大类,分别是传统筵席和酒会席。传统筵席又分宴会席和便餐席。 宴会席是C国民族形式的正宗筵席,形式典雅,气氛隆重。适用于举办喜事,欢庆节日,款待宾客等场合,“国宴”为其最高表现形式。饮食业所经营的筵席,以宴会席居多。便餐席是比较随便的聚餐,是宴会席的简化形式,不拘形式,经济实惠,又兼有筵席的某些特点,通常为家常聚餐的形式。 酒会席不是C国传统的筵席形式,而是吸取了西餐的特点的筵席形式。气氛活泼,形式自如。这种筵席以冷菜为主,热菜、点心、水果为辅。餐厅之中,各式菜点集中在几张加长的餐桌上,席位则散置在餐厅各处,宾主可随意自行在餐桌上取食自己喜爱的菜点。由于席位不固定,宾客可随意走动或入席,彼此自由结合,边吃边进行交谈。酒会席适用于正规的社交性宴会,正是季家想要达到庆祝和社交目的的主要方式。 聚散随意,不失礼节,可以容纳多人进餐。必要时在前台上一站,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又突出季家悠久的传统和在国外扎实的家底。 冷菜、热炒菜、大菜、甜菜、点心五大类和水果是筵席菜的主要内容。比起一般的筵席,季家特别举办的宴会是级别最高的。冷盘约占百分之二十,热炒菜约占百分之三十,大菜和点心约占百分之五十。 莫辞清楚的知道,制作筵席菜肴需要做大量的备料、切配、烹调、服务等准备工作。 跟在父亲背后,看见父亲按照季家人的口味制定筵席菜单,一丝不苟的核算成本,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原料是否配备齐全。又根据各种菜肴的要求,配好色、香、味、形。指挥专人检查所有餐具,甚至是亲自安排人员分工,有条不紊的进行各项工作。 ……所做事之繁琐,超乎了莫辞的预料。 父亲的背影是忙碌的,从厨房前台走到筵席上,反反复复的检查工作。 这不像是简简单单的做菜,更像是在战场上行兵打仗,排队列阵。势比敌方军力,为战场上的士兵供应粮食,万事俱备,方才击鼓对敌。 三百平方米的厨房里,人人如临大敌,正色准备。空气里弥漫着看不见的紧张气氛,莫辞将眼神从父亲忙碌的背影上移回来,手不停空的将菜装盘。 筵席菜肴着重色、香、味、器的配合。菜与菜之间的色调配合,应当富于变化,互相烘托,而非千篇一律,呆板单调。选料方面的多样化不可缺少。刀工可以增加菜肴的形态美,所以刀工之重,位列其中。口味配合,在于多种不同的烹饪方法烹调,力求每一个菜肴的口味各有特色。菜肴与盛器的配合,影响着整桌筵席菜肴的形态美观,不可忽视。 莫辞能力不及老爷子,做这最简单的装盘也是马马虎虎。让前来巡查的老爷子眉毛一皱,敲打了两下。大手一挥,手把手的教导起来。 天色渐晚,离宴会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厨房里的众人丝毫没有松懈,检查着装盘,餐具。让专门上菜的侍者一个个端走盘子。 与厨房的气氛截然不同的宴会上,众名流轻松攀谈着,碰杯相庆,点头微笑。不时向大厅的正前方看去,等待正主出场。 八点整。 前厅的大门里由季家旁支子弟簇拥而出的季家家主季疾风,向众人点头微笑,在首座的靠椅上缓缓坐下。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 精神矍铄的季家家主正值耳顺之年,两鬓花白,面容慈祥,与普通的老人无异。但知晓季家名望财力的人都知道,季家家主季疾风,绝不是简简单单的老人。顶着“狐狸”的头衔,面容慈善,笑起来却像极了狡诈的狐狸。 正是因为表里不一的外表,季疾风才会多次在商战上赢过对手,取得最终的胜利,笑傲商界。姜还是老的辣,年纪,只会增添季疾风独特的个人魅力。 听过季家家主致辞的C市大鳄们,心中默念,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一一携着家里的女眷,上前向季家家主热心道贺,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 没有建立家室的富家子弟由父辈领着引荐,口里讲着早已准备好的恭维之词,向季疾风留个好印象。 季疾风面带和煦的笑容,两鬓斑白的头发也因不断点动的头而晃动。站在季疾风身后的是他的嫡孙,季家下任家主第一继承人季承柏。 季承柏西装革履,向前来道贺的名流点头,恭顺有礼,惹得不少家有千金的名流多看几眼,多恭维了几句。 为什么站在季疾风身后的不是嫡子而是嫡孙? 在场所有有头有脸,听说过二十年前登上报纸的大事的名流都知道。 季疾风嫡子和其妻在二十年前的一场连环车祸中抢救无效死亡,留下独子季承柏继承家业。 两代单传,季承柏在季家的地位仅次于季疾风。 连环车祸来得蹊跷,大众知道的版本仅限于驾驶法拉利跑车,造成车祸的政界子弟,被法院直接判了无期徒刑。据说这位开法拉利的政界子弟父亲势力在当地是只手遮天,季家四处联络关系,把这位从政的政界要员生生逼的离职,将车祸肇事者直接送往了监狱。由此可知,季家的势力不止在商界,在司法界、政界上也有一席之地。 值得注意的一点,就是不能在季疾风面前提起车祸丧身的独子。季疾风的逆鳞便是早逝的独子。 这也是在季疾风面前道贺的众人,从未提及过季承柏父亲的原因。 ※※※※※※※※※※※ 这样重要的场合,人人都是姿态优雅的。男士尽显绅士风度,为前来作伴的女伴挑选点心;女士们低声浅语,红唇微张,言语温柔,彰显大家千金的风范。 大厅前方。 身着沉稳贴身西服,带着三分浅笑,温恭有礼的赵鸿修在父亲的引荐下,向季疾风道贺。俊逸的面庞上,挂着的笑容,给人一种真诚、友善的感觉。不同于其他年轻人的浮躁敷衍,赵鸿修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给季疾风带来一个极好的第一印象。 赵家在C国房地产业也是一大巨头,这次进驻C市,还要和赵家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这是本家不在C市,但仍能得到季家邀请的原因。 赵鸿修生了一副好皮相,极带迷惑性的笑容,总是让人对他凭生好感。受到邀请的赵鸿修父亲,赵休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带着还未完全接管家族生意的赵鸿修引荐给季家家主。 看到季疾风向赵鸿修露出的不同寻常的笑容,眼里闪过一丝欣赏,赵休荣面带微喜,自知这次生意成功了一半,连连向赵鸿修眼神示意。 接道父亲暗示的赵鸿修眼底也露出深深的笑意,向季疾风道贺,嘴里的谦辞比起先前众人口中的恭维,更得季疾风赏识。 季疾风多看了赵鸿修两眼,对着赵休荣说道:“休荣,你儿子看上去年少有为,很好,很好。” 赵休荣辈分比季疾风低,被叫做休荣多少带了季疾风与他拉近关系的意思。季疾风一连说出两个“很好”,更让赵休荣喜上眉梢,适时的谈起了这次与季家的合作计划。 受到赏识的赵鸿修侧耳倾听,一言不发的看着长辈讲话,等到季疾风问道,才会说上几句。 几句话都在点子上,不骄不躁的赵鸿修在父亲赵休荣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不少。 八点十五分,酒宴开始。 侍者从上菜口出鱼贯而出,端着铁质的托盘,形状各异的瓷碗,一一将冷菜、热炒菜、大菜上桌。站在大厅前方的赵家父子俩向季疾风寒暄几句,后退了几步,给侍者让道。季疾风笑着承应,眼里盛着隐约的笑容,扫视全场,看着今晚将被共享的饕餮之宴。 C国人素来讲究吃,上千年的文明史中就包括食文化。在C国的宴席里,鲍鱼、鱼翅、海参、燕窝是上品,这四大名品早已在历史名厨的手中演绎出一整套烹饪的方法。而莫家老爷子,莫知行却在传统烹饪的基础上再上百尺竿头,创造了独特的海鲜烹饪方法,尤其是特制的鲜味鲍鱼这一道菜,堪称一绝,被国际美食界公认为C国菜之极品,享有极高声誉。 在场众人看过请贴上附带的菜单,且都有耳闻,看到侍者入场,连忙放下手中的酒杯,不留痕迹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望着侍者将菜上桌,怕太过失礼,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鲍鱼本身就是一种高级海产,C国古称山珍海错之海错指为鲍、参、翅、肚,尤以鲍鱼为首,这里所指的鲍鱼实指干鲍,一直以来,人们视干鲍为补品,具滋阴、补肾、保肝、明目等功效。干鲍之中,尤以日本麻窝、吉滨、网鲍为世界干鲍之冠,是日本生产干鲍三大家族祖传秘制产品,代代相传,绝不外授,其他世界各地所产干鲍均无与相比,为名流政要,上流社会款客的席上佳肴。 莫知行的鲜味鲍鱼,就是采用麻窝、吉滨、网鲍三种优质干鲍多年钻研,打破传统,采用砂锅、风炉、木炭为烹饪工具,配以老鸡、排骨为辅助材料,古为今用,新法制作,耗时十数小时甚至数天,将硬如石头的干鲍,制成软滑无比,甘香鲜美的席上佳肴,美味可口,唇齿留香。 等到侍者们上菜齐备,莫知行受季疾风之邀,从上菜口缓缓走出,在季疾风身旁站定,示意大厅里留下的侍者揭开盖子。 鲍鱼是大菜,开盖及香。大厅中央旋转的圆桌上,摆着令人食欲大动的鲍鱼,富贵堂皇。 季疾风向莫知行靠近,两人相视一笑,握了握手,看来交情非浅。在场的人更加确定了原先的猜测。 季疾风拍了拍手,示意在场的人不必拘束,又拉过身边还没离开的赵家父子,让其品尝,众人的视线才从两位不是平辈的大人物身上移了开来,靠近旋转的圆桌,享受起美食来。 “老哥,最近身体还好吧。”莫知行子趁着空挡,退后几步,在空位比较大的东角问候道。 “伦敦的天气……呆了这么多年,下雨的天气全身上下的老骨头酸的紧,果然是人老了,人老了!”面上挂着慈善的笑容,季疾风摇摇头,连着两鬓的头发晃动起来。 “我给你的药膳配方,你没让人做?”莫老爷子迟疑说到,面上多了一份好友相逢才有的笑意。 季家家主季疾风与他是老朋友了。季家未迁出C国之时,莫季两家就有交情。季疾风虽然只比他大了十来岁,辈分摆却在那里。大了自己一辈的季疾风不愿服老,以前一直让他以老哥相称。 “外国的厨师,哪有你那本事。你那两个儿子,今天都来了吗?”季疾风哈哈一笑,拍了拍莫知行的肩膀。 “阿言出差了,那个不成器的阿辞倒是在现场。”莫知行虽然口里贬着,但面色极好,让一旁的侍者叫来莫辞。 看他这副模样,季疾风摇了摇头,叫来唯一的嫡孙,让季承柏向莫知行问好。 被叫过来的莫辞走到父亲身边时,才发现父亲在于与交谈,好奇但不失礼的站在一旁。 等到莫辞被人注意到的时候,老爷子才把背后的莫辞拉到身前,为面前正在谈话的爷孙介绍着。 “阿辞,这是你季爷……你叫他季世伯就好。”莫知行怕季疾风顾忌年龄,连忙改口,让莫辞叫季疾风“世伯”。 可是季疾风一个摆手,和煦的笑容挂在脸上,“不,还是叫我季爷爷吧,人老了哟!我怕他叫我世伯,承柏会有意见咯。”说完向后瞧了瞧,看着身后的青年无奈的一笑,笑声更大了。 莫辞有些拘谨的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少。老人精神矍铄,青年风度翩翩,怕是父亲的好友。 莫辞含蓄的点点头,准备开的口却因老人的一句话摇摆不定,莫辞看看父亲,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 “好好好,老哥,你终于服老呵!阿辞,你以后就叫季爷爷吧。”老爷子乐呵呵的调侃着,拍了拍莫辞的肩膀。 “他长的很像慧茹啊,知行。”季疾风点了点头,目光扫视到莫辞染成蓝色的头发上,在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皱了眉。 “是啊,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莫知行没有觉察出季疾风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搭上了季疾风的肩头,到一旁与季疾风叙旧去了。 被忽视的两个人年轻人相互点点头,又各自加入新的圈子去了。 莫辞没有去打扰父亲,只是站在大厅的前方,看着陆陆续续来品尝鲜味鲍鱼的名流们,将头微微后仰,嘴边露出一个微笑。 要说今晚的鲍鱼宴,也有他的一份成果在内。父亲手把手的教导,拿这么重要的晚会让他操练……可知一片苦心。 看到人们因吃到美味,而露出的满足表情,莫辞心地开出一朵小花,忍不住上前,拿起盘子,盛着食物细细品尝。 干鲍经过父亲天然的方法加工制作后,恢复天然,体现原本的鲜味、色泽,模样……要知道,达到这么高的烹饪境界,做起来很不容易。 莫辞细细的想着,等回神转过头来,发现前面的高大阴影遮挡住了他的视线,稍稍抬头,令他避之不及的脸,又出现在他面前。 24、chapter24 莫辞开着他那辆黄色黑顶敞篷的兰博基尼,正在车满为患的停车场找停车位。开开停停,怕划了油漆,一路上收获了不少白眼。莫辞琢磨着,要是下次有空,一定换个稳妥保守的车型,这么拉风的车……还是不适合他。 莫辞握着方向盘,看到停车场退出一个车位,赶紧开了进去,息了引擎,从车上下来。走进这家有印象的美容美发会所,越过玻璃门前站着的迎宾小姐,莫辞直奔柜台,拿出以前办理却很久没用的VIP贵宾卡,由前台的工作人员引进,走向会所的二楼,在椅子上坐下。 专业的理发师替他调好椅子的角度,询问他要做什么造型。莫辞沉吟一会,让理发师把他的头发染回黑色,将头发剪短一点。然后躺在了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昨天晚宴回来的时候,在镜子前一站,才知道自己的一头蓝发在那样的场合是多么不庄重。父亲没说,可在场的经过他身边时,总要向他的染成蓝色的头发投去一睹。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么“引人注目”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暴露在镜子之下,才瞧得清清楚楚。 从那个梦幻般的早晨到现在,一个多月,竟然没发现这一点。每日顶着一头蓝发进进出出……莫辞一想到这里,就尴尬异常。 脑袋里依稀的记忆告诉他,十八岁的莫辞,正是张扬叛逆的年纪。一头蓝发不算标新立异,整日泡在酒吧,和一群狐朋狗友嬉笑打闹,彻夜不归才算事干出来的大事。最极端的一次,就是三个月没有回家,以绝对的优势收获了这辆价值三百多万的兰博基尼。 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反抗者父亲和大哥的管教,企图获得更多的重视和物质上的自由…… 经历了那么多是是非非,现在想起,才知道当初的举动,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这辆兰博基尼,完全失去了当初炫耀摆酷的意义,开着它,只会让自己觉得分外不适应。 莫辞胡思乱想之际,头发已经被手脚麻利的理发师整好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酸痛的四肢,莫辞对理发师说了声谢谢。步伐平稳地走下楼,这个会所的VIP贵宾卡,据说可以在一年的期限内享受免费的服务,搁在抽屉里不用白不用。 多年落魄生活的莫辞,养成了一个很好的性格——节约。 说是节约,倒不如说成是舍不得浪费。上辈子大手大脚花钱,千金一掷买的都是一些毫无实用价值的东西。到真正穷困潦倒的时候,手里面没有一点积蓄,只能抱着腿缩成一团,站在天桥口喝西北风。 莫辞的打算是,让大哥把这辆拉风的兰博基尼转让脱手,换一辆是用的车,多余的钱存进银行,做应急之用。 只是,大哥一定会追着问,当初要死要活求来的跑车,现在就喜新厌旧了? 莫辞不自禁的摇摇头,站在楼道口,回头匆匆扫了一眼会所的二楼。无意间发现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场面。手搭在装饰的典雅的精致楼梯扶手上,莫辞身子僵了僵,眼里划过一道亮光。 迈出去的脚从半空中收了回来,转过身去,又回到了原来理发的座位。正在清捡染发剂的理发师一愣,看着莫辞回来到坐下的一连贯动作,上前问道。 莫辞摆了摆手,对着镜子比照了一下,对理发师说,突然觉得这个发型太长,头发要再剪短一点才好。 理发师紧张的点点头,又重新拿起剪刀,从前到后的打量一遍,然后重新开始修理莫辞的头发。 拿了一张可以遮住脸的日报,莫辞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离他十米多远的一对男女。 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脸上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正在和身侧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说话。女人纤细的手臂伸向穿着黑色西装,年龄不超过三十五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冲女人温和的笑着,一把握住女人的手掌,因为侧对着莫辞的缘故,莫辞并没有看清男人的脸。但男人的一边脸上延伸的笑容,却被莫辞清晰的收进眼里。 女人摸了摸头发,冲男人摇了摇头,像是在问自己是不适合这个发型,撅起来的嘴巴,给她平添几分稚气,丝毫看不出她是个年近三十的女人。 男人凑近女人,弯下腰用鼻子去嗅着女人发间的清香,毫无顾忌的将女人圈在怀里,拿旁边的理发师当做透明人。 莫辞看到这里,握着报纸的手紧了紧,肩膀一拉,吓得理发师抖了抖手,一不小心拉断了莫辞的一根头发。 “没事。”莫辞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重新展开报纸,遮住脸,继续望着。战战兢兢的理发师见状,配合着莫辞将转椅的位置向左调整了一下,继续给莫辞理发。 男人似乎给女人说了些什么,女人一下子站起来,点上男人的鼻尖,一番娇笑。一把拿起在转椅上的LV包包,大方的挽着男人的手,冲一旁的理发师点点头。转过身,准备和男人一起离开。 莫辞急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力道之大,差点掀翻转椅。不明情况的理发师吓了一大跳,拿着剪子问:“您的头发……”后半句话还没说完,莫辞就迈着腿离开了二楼。 理发师拍拍胸口,扶起倒地的转椅,无奈的摇摇头。这位客人的头发才理了一半,前面的刘海斜斜的搭在额头上,按照客人的要求,这种发型会遮住眼睛,不符合“短”的要求啊! 只希望,客人不要到前台去投诉才好。尽职尽责的理发师看着手里的半一撮短发,无语了。 ※※※※※※※※※※※ 莫辞走得极快,没有跟丢这对一路上打情骂俏的男女,面色却越发黑沉。 转过会所中间设的一道玻璃门,莫辞尽量缩着身子前进,让他们先走出会所的大门。这时,会所的大门又进来几个人,把出去的路口堵住了,等到莫辞寻了机会出去,却不见了两个人的踪影。 莫辞气愤又懊恼,四下张望后仍一无所获。 应该是很显眼的两个人这么一会就消失了?莫辞咬着下唇,沉着脸去了停车场。 莫辞的车停在停车场比较靠前的后排位置。黄色黑顶敞篷的兰博基尼一眼就能看见,拿着钥匙启动了引擎,莫辞坐在车里呆了一会儿。 竟然跟丢了。 莫辞把手握成拳头狠狠地砸向方向盘,眼里闪过一丝的不甘。 上辈子窝窝囊囊的得过且过,不代表重获新生的这辈子还要继续窝囊下去。 这个女人,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他怎么能放过,他怎么跟丢? 万般思绪,交杂在心口,脑中一片混乱。 恨不得冲上前去当面侮辱一番,解解心头的怒气。 这样的女人……莫辞两辈子认识的女人加起来,也没有她歹毒! 记着她满目的丑陋,记着她的满心的歹毒,记着她伪善的诋辱。 最难以忍受的是,她怎么可以明目张胆的给父亲戴绿帽子! 莫辞忿忿的抬起埋在方向盘上的头,眼前一辆玫瑰红的跑车驶过,跑车的右边副驾驶座半开的窗子里,露出一个他四下寻找的脸! 莫辞神情大喜,赶紧扭转方向盘,从停车位上退出来,等着红色的跑车从面前驶过五十米远,才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所幸现在只是早上十点,并不是上班的高峰期。这条路上的车辆并不多,莫辞很容易追上他们。但不敢跟得太紧,他当初要买敞篷兰博基尼的时候,闹得很大,恐怕这个女人也见过这辆车。 莫辞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车距,当前面有红灯的时候,他就立刻停下来。绿灯一亮,等他们行使一百米左右才慢吞吞的跟上去。 一路上停停跟跟,穿过了热闹的商业街。前面红色的跑车,终于在一家规模比较大的珠宝行的店门前停了下来。 这一带莫辞比较熟悉,上辈子总是变着法子把妹,这家珠宝行他倒是熟悉。莫辞张望了一下,正琢磨着停车的地点。 停在珠宝行面前的车门打开,女人的高跟鞋接触到地面,发出两声脆响。 女人抬头,若有若无的扫向莫辞这边,目光似乎停驻在莫辞这辆显眼的敞篷车上! 莫辞一惊,生怕女人察觉出什么,果断的缩紧身子,慌乱的躺在了车椅上。 该死的敞篷车!莫辞咬牙,捶打着座椅,恨不得马上换一辆车,过了一分钟,才抬起头,从挡风板那边望去。 被他一直跟踪一对男女正好推开珠宝行的玻璃门,走了进去。女人粉红色的纺纱裙一角,被莫辞望的清清楚楚。 顺着记忆,莫辞倒车,将车开进了一个与他们完全错开的小型的停车场,锁好车门,从后视镜里看到染回黑发的自己,拨了拨前额遮住眼睛的一撮碎发,在C市,开敞篷兰博基尼的人不少,只求女人刚才没有认出他来。 推开玻璃门,莫辞向着珠宝行的左侧的死角,慢慢移动步子,躲在珠宝行的两排迎宾树后。迎宾树前最前排的柜台小姐看到莫辞的举动,扑哧一笑,向莫辞点点头,顿时打消了店内值班的保安的注意。 “你又要给你的女朋友买礼物?”卖银饰的柜台小姐看着莫辞从迎宾树后走出来,眼睛一闪一闪,显然是认识莫辞。 莫辞虽然不认识她,还是对她一笑,贴近柜台,假装承认。又迅速张望了一下四周,装作焦急的样子,“我女朋友刚才进来,怎么不见了。” “嗯,她穿什么衣服,说不定我见过的。”柜台小姐对着这个每次来都会跟他开几句玩笑的莫辞笑着。 “你每次都来买珠宝,看来你很喜欢你的女朋友哦。不过,这次是你带她一起来?”柜台小姐顿起八卦之心,有些羡慕莫辞背后的女朋友。 “嗯。”莫辞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眉毛微皱:“她今天穿粉红色的纺纱裙,你有见到过吗?” “粉红色纺纱裙?刚才有位女士穿着粉红色的纺纱裙,可是她是跟着一位先生上了二楼的翡翠专柜,不像是你的女朋友啊?”柜台小姐思索了一会,说出来的话却让一直失去方向莫辞大喜,怪不得没有见到他们,原来是去了二楼! 莫辞对她连连道谢,说还是自己去找,离开前面的柜台,几下上了二楼。 这家珠宝行的二楼相对于一楼来说,面积更大。莫辞一眼就看到,一对挽着手腕的男女亲昵的凑在一起,看着柜台小姐拿出各种各样的翡翠饰品。 刚上楼的莫辞假意看首饰,做着思考状,慢慢靠近他们。 “沛珊,你看这个怎么样?”男人拿起一件翡翠吊坠,在女人白皙的胸口比对着。 “这一件太便宜了,你看这个!”女人故意装出来的声音,让莫辞一个激灵,差点没把手上的翡翠镯子摔倒地上。 “这一件漂不漂亮?”莫辞可以想象背对着他的女人用与往常完全不同的表情演绎这种,呢呢女儿态的模样。没有了往日做出来的庄重,脸上挂着的笑容甜美,但令人敬而远之。 “漂亮,漂亮,你带什么都漂亮!”男人的附和更让莫辞心中的怒火“噌”额上升。只恨这个时代的手机,没有拍摄录像的功能,不然他会亲手拍下来,送到父亲的面前,让家里的人都看清这女人面具下的脸! 这样早有异心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让她威胁到莫家! 莫辞现在只想牢牢地跟紧他们,一步一步打听到这个男人的身份! 莫辞强压住怒火,冷静的想着总有一天,把他们这对狗男女凑成一团,让父亲亲眼看见,然后赶走这女人! “我们到那边看看镯子怎么样?”女人的提议让莫辞一惊,赶紧放下手中的翡翠镯子,转过身去躲到二楼门口,有花篮遮掩的柜台旁。 因为走的太急,不小心撞到身后的人,莫辞赶紧转过身,给被撞到的人道歉。 说完“对不去”的莫辞抬起头,来才发现被他撞到的那人,竟然是昨天才“交锋”过的——赵鸿修! 25、chapter25 “我们又见面了。”赵鸿修并没有理会莫辞吃饭被噎一样的表情。顾自笑着,嘴角以一种优雅的方式向上勾起,露出一个会让人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 莫辞避开赵鸿修凝视他,显得深邃的眼睛,并不这样认为。 赵鸿修的笑容总是让人避而远之的,偏偏大多数人看好他这种皮相,欣赏他的成熟稳重。 撇开仇恨不说,光是性格就是莫辞恨极了的表里不一。 赵鸿修的笑容会让他感到一股从背脊处传来的寒意,让他不得不全副武装,从头到脚都做好万全的防备。 昨天晚宴上的一幕幕让他记忆犹新。 先是莫名其妙的撞见,快得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赵鸿修拉去品尝其它的菜点,挣脱无果,把所有的情绪往肚子里吞,用指甲刺进掌心的痛感一遍遍的告诫自己,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 稳定情绪后,努力避开这个避之不及仇人,忽略掉心底蔓延出来的寒意和愤怒。 这时候,两家的长辈却意外的聚在了一起。 赵鸿修向自己的父亲问好,自己的父亲和赵鸿修的父亲握手…… 这种场景,诡异,难以置信。 都说商场如战场,上一秒的敌人下一秒很可能成为朋友。 老爷子虽然退居二线,可是很多事都要亲力亲为的。赵家的房地产生意被父亲相中,两家开始洽谈在赵家的地界上修建餐厅。 上辈子的莫辞从未见过赵鸿修这位退居幕后,早逝的父亲。赵氏父子站在面前,容貌多少有些相似。 莫辞的脑袋飞快的运转着,几乎忘记了此刻的处境。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而现在,两家关系不似上一世的针锋相对,甚至百般打压…… 双方以友好合作的方式携手言谈……这是莫辞从未想过的事。 莫辞从未接触家族生意,只是对两家的财产权势大致有个印象。莫家树大招风,为了家族的利益,赵家早生吞并之心…… 当初的那个莫辞在一切事情发生以后,才知道真正的幕后推手赵家。精心算计,处处设下陷阱,等着莫家一点点落入渔网…… 蚕食莫家…… 这到底是赵鸿修父亲赵休荣默许的举动,还是赵鸿修自己的主意? 莫辞警惕了,站在父亲的身后,所有的心思都被藏在波涛汹涌的胸口。所有的表情都被过长的发丝遮挡,看不出分毫。 他和赵鸿修平静的握手问好,任由两家长辈相互介绍。 不露声色,他猜不透赵鸿修的心思,只能用表现的一脸平静做伪装。装作毫不认识的样子,向赵鸿修打招呼。 一如初次见面的两个世家子弟,生疏的打着招呼。 将第一次的翻天覆地的怒意,第二次避之不及的惶恐,一一藏在看不出任何情绪,笑的僵硬的面上。 他读得出赵鸿修眼底的疑惑,读得出赵鸿修话里的意思。 却装作没有看见,没有听到一般,不失礼节的笑着避开。 离开的时候,莫辞清清楚楚的看见,赵鸿修眼底的一点歉意和毫不掩饰的疑惑。 莫辞以为,自己以全胜的姿态打赢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让赵鸿修空手而归。 虽然脸笑得僵硬,虽然掌心有些刺痛,但是跟从未有过的胜利来比,显得无足轻重。 他还来不及庆祝,又遇见了赵鸿修。 心思百转,来不及反击。 莫辞不得不换上那张满是笑容的完美面具,趁着还没转变过来的表情,装作吃惊的样子,向赵鸿修打招呼。 “嗯,真的很巧。”莫辞抿着嘴唇,慢慢的展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 赵鸿修依旧上扬着嘴角,看着莫辞转换迅速的面部表情,略带疏远的笑容,眼神黯了黯。环顾了一下珠宝行的二楼,才将目光落在莫辞的身上。 “是很巧,莫辞,你怎么会在这里?”赵鸿修转移了话题,将目光落在莫辞在灯光下略显柔和的侧脸上,想让两人疏远的关系稍作改善。 这一声莫辞竟然叫出了几分亲昵。就连赵鸿修自己也很诧异心底一丝丝微妙的感觉。 莫辞一愣,却不料赵鸿修会这样问,一时间找不到要点,只好匆匆忙忙的扯出几句:“我,我替女朋友买礼物。” 又像是不满意自己的支吾,莫辞微笑反问道:“你呢?” “替母亲买首饰。”赵鸿修回答得很流利,突然心头却隐约不适,忽略掉闷闷的感觉,赵鸿修看着莫辞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玩味似地勾起嘴角。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是纨绔子弟的冲动易怒,张扬跋扈,没有好感。第二次的隐而不发,强压怒火,避之不及就让他心生玩味了。 真正是第三次的温恭有礼,不避不躲,言笑晏晏,毫不相识,让自己印象大改,顿生了打探究竟的心思。 一个人单纯的纨绔子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面部表情,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伪装?明明是很愤怒的样子,明明是怒火无处宣泄的隐忍,明明是装出来的不认识。 为什么,当自己进一步试探的时候,他会躲躲闪闪,不敢正视? 他在一旁,像个路人看的清清楚楚。 不想再追究,当初莫辞盛怒之下,失口叫出他名字,给他几拳当做见面礼,过后又假装不认识的古怪。 不想就此错过这般丰富的表情,忍不住上前逗一逗,看着莫辞气恼、跺脚,便会心中大快。 昨天的晚宴上,赵鸿修除了享受到一流的美食,更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莫辞这个浑身是刺,努力隐藏自己的小家伙。 双方长辈的相互介绍给他提供了一个十分有利的机会。放弃了和宴会上的其他人聊天结识,跟着莫辞的身后,像个全职的保镖,寸步不离,逼的小家伙无处可躲。 赵鸿修故意忽视两人之前的敌意,把昨晚打在棉花身上的余力继续拿出来,将手搭上了莫辞的肩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莫辞一起看柜台上的翡翠珍品。 “你!”莫辞装不下去了,眉头微蹙,准备甩掉赵鸿修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从美容会所跟踪到珠宝行的一对男女向着他们这边慢慢靠近。女人曼妙的身体紧贴在男人身上,摇曳着身体,迈着小碎步前进。 女人撒娇的声音被他听得分明。瞬间绷紧的身体让把手搭在莫辞肩膀上的赵鸿修捕获到了。 “怎么了?”赵鸿修靠近了莫辞,放开了他的肩膀。 莫辞没有理会,甚至忽略掉了赵鸿修的询问,趁着没人注意,慢慢的挪到二楼翡翠柜台的西角,赵鸿修看见迎面走来的一对男女,眉头微皱,几步跟上了莫辞。 二楼的西角有一面大大的镜子,以一种看不见的视角遮住了莫辞的身影。在这个区域,没有任何柜台,也不会有柜台小姐的奇怪眼光。 莫辞警惕的看着走到自己刚才呆过的柜台旁的男女。握紧的拳头靠在墙壁上,咬着牙的样子让被他忽视的赵鸿修心生疑惑。 赵鸿修踱步到莫辞的身后,慢慢靠近那面贴着镜子的墙壁,看着那对让莫辞如此关注的男女。 “这个不好看,不适合我,再换一种好不好。”女人撒娇的声音异常甜腻。 “好,沛珊。小姐,把那边的手镯子拿过来,对,就是第二排中间的那个。”男人环住女人的纤细的腰肢,将下巴靠在女人的肩头。两人恩恩爱爱的模样叫赵鸿修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前面离他三个拳头远的莫辞并没有注意到赵鸿修的靠近,握着的拳头越来越紧,大有打破这面镜子的意思。 赵鸿修移动着步子,缩短连个拳头的距离,慢慢地把头降低,微微弯腰,尽量的屏住呼吸,低着头看着莫辞露在外面的颈脖。 进入鼻腔的是一股沐浴露的清香。很清爽的味道,让靠近莫辞的赵鸿修吸了吸鼻子,生出一股旖旎的心思。 细细的发丝,并不明显的血管淡淡的分布在莫辞白皙的颈脖,赵鸿修眸色不自禁的变深,两眼盯着莫辞露出来的后颈,眼神下瞟。脚下的步子再向前迈一步,摆在身侧的两只手升到半空中,小心翼翼的放到莫辞的头顶一寸处。被那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肤色蛊惑,将头一低再低。 赵鸿修没有控制自己不听话的的手脚,任由四肢于大脑先行一步。 心底生出的一丝丝不自然让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带动空气中的一小股气流吹在莫辞后面的发丝上。这个逼仄的西角,滚烫的呼吸无处可消,撞在了莫辞的后颈。 一直密切关注前面一对男女的莫辞,被滚烫的呼吸灼伤,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警惕的回过头去。 回头的一瞬间,唇与唇相擦。 两片薄唇与赵鸿修的嘴唇贴在一起,又轻轻地分开。 突如其来的变故,唇上残留的温热感觉让莫辞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赵鸿修黯下去的眼睛明亮起来,趁着莫辞发呆的空隙,将放在莫辞头顶的手一把圈住莫辞,没有多想,果断的将莫辞拥进怀里。 扭头的姿势让莫辞侧着身,脸被赵鸿修埋进怀中。 那一刻,莫辞脸庞接触到赵鸿修胸膛,炙热的体温,透着薄薄的一层衬衫,传递到莫辞的两颊! 被这体温灼伤到,莫辞突然清醒过来,大力挣脱起来。 心里涌现出一股说不明白的情绪,愤怒与羞耻相杂,愤恨使莫辞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这是从未有过的窘况!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和这个敌人…… 难于启齿,莫辞的大脑沸腾了,极力忽视刚才发生的事,他没有必要追究这个“意外”,可是却是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些事偏偏要在脑袋里一遍遍重播。 那一刻,莫辞忍住把墙面上的镜子卸下来,将赵鸿修拍成一张饼的冲动! 莫辞脑袋发热,不足上升的体温一下子集中到脸上,开始在赵鸿修怀里大力挣扎起来。 赵鸿修在莫辞刚开始挣扎的时候,就十分轻松地放开他。 看着莫辞从他怀里跳出,愤怒的盯着他,脸红的滴血,左颊上的小痣一跳一跳,似乎在挑衅。 想上前揍他一顿,却迟迟没有动手的模样……着实让赵鸿修心里高兴了一把。 赵鸿修微笑着,眼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了看前方,温和的提醒着怒发冲冠的莫辞:“他们要走了。” 莫辞火气顿消,噌的上升的怒火降到零点,眼底闪过一丝不甘,莫辞谨慎的回过头,看到那对男女选好了镯子,正接过柜台小姐手上的包装盒。 “你跟踪他们。”赵鸿修继续火上添油,不怕莫辞的恼羞成怒。 “我可以帮你调查他们。”赵鸿修的手,再次搭上了莫辞的肩膀。 “闭嘴!”莫辞的声音不大,紧紧的声线凝在一起,强压下去的怒火让赵鸿修更加上道。 “真的不需要?”赵鸿修的挑眉正好被扭过头来的莫辞收进眼底。 “谢谢。真的不需要,赵先生。”莫辞突如其来的“灿烂”笑容让赵鸿修一个憋闷,剩下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莫辞甩掉他的手臂,一下子转身,跟在那对男女的身后,迅速的跑下楼去。 看到莫辞突如其来的笑容,赵鸿修在原地站了许久。 等到莫辞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赵鸿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摸了摸两人刚才相碰的位置,嘴边挂着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26、 chapter26 全力加速的兰博基尼的时速可以达到320km。 莫辞看了一眼转速表上的数字,一路飙升到120,立马放慢了速度,平稳行驶着。 对,他跟丢了那对狗男女。 如果没有赵鸿修的打岔,他会很顺利的跟踪到那个男人的住处,然后一下子找到那个男人的住址,一举查出男人的身份背景,请到私家侦探,调查一番! 可是,线索断了,他跟丢了! 在这个倒退了十四年的世界,手机并没有那么多附带的功能,不能拍照,不能录像……只能打电话!莫辞一次次摸出身上带着的手机,又一次次塞回口袋…… 没有照相机……不能亲自拍下来这对狗男女。 莫辞从没有过这般兴奋又无力的感觉。 在从珠宝行出来,小跑到停车场,开出跑车的那一刻,面前的两人分别座进了两辆不同的出租车里,分道扬镳,被他死死盯住的红色跑车被孤零零的抛在珠宝行的停车道前。 他还是慢了一步! 两辆同种颜色的出租车,他不知道那辆车里坐的是女人,那辆车里坐的是男人。仅凭着女人带在身上的一把银色镶边的折叠伞,他朝着另一辆刚钻进一个男人的出租车追踪。 兰博基尼的速度自然大过出租车,可是,他却被这对狗男女摆了一道! 等到他追踪到目的地,同出租车穿过曲曲折折的公路,下车的却是一个穿着男人价值不菲的外套,长相却是普普通通的中年大叔。他确定,那两个肯定知道莫辞在背后跟踪,抢先计划好了一切! 被抛在珠宝行前面的红色跑车,两辆同样颜色的出租车,银色镶边的折叠伞…… 那两个人明明知道,却下了赌注在赌! 按照他的思维,女人自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最后还得出现在莫家大宅,而男人……从未谋面,莫辞要跟踪的自然不是女人,而是从未谋面的男人。 丢下惹眼的红色跑车,故意在上车之前露出银色镶边的折叠伞,让男人与那个中年大叔对换外套…… 好缜密的心思,好快的反应! 要是莫辞不是这场葡萄架下桃色事件的间接受害者,莫辞肯定要要为女人的聪明鼓掌! 可是……莫辞此刻的心情,就像天空里不断翻滚的乌云,夏日里变化不定的天气。 女人会这样做……肯定是发现了身后跟踪的他。 不然怎么会中途换车,和异常亲密的男性共乘一辆出租车? 莫辞一惊,被这个想法吓到,方向盘猛的一扭,跑车的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莫辞拍拍胸口,踩下了刹车,在身后停车的司机的叫骂声下低下了头。 “你有没有长眼睛啊,开兰博基尼了不起啊!” “对不起。”莫辞不住地道歉,这才让怒气冲冲的出租车司机消了火,骂骂咧咧的上了车,绕过莫辞的跑车,驶向前方。 莫辞无瑕发泄以前的少爷脾气,和出租车司机较劲。 将刚才的想法塞回脑袋,心情沉郁的莫辞脑袋乱作一团。 要是那恬不知耻的女人知道是他在跟踪,或者只是知道有人跟踪。乘坐出租车逃离,躲开跟踪人的视线…… 莫辞深思着,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握住方向盘的左手慢慢施力,漫无目的的行驶着。 要是知道……回到家,那女人会如何应对? 他没有见到女人因为偷情被撞而惊慌失措的嘴脸,没有确认女人是否知道那个跟踪者就是他。 坐在出租车里的那对狗男女,是否已经分道扬镳。女人是不是已经坐在了莫家大宅的客厅里,以女主人雍容优雅的姿态吩咐着莫家的仆人做这做那呢? 如果知道是他……女人会不会今晚就做好准备,采取行动呢? 莫辞越想越心惊,甚至在为自己的安全担忧。 他明白那女人的可怕。 小户人家的女子,见到面前的突然得到的巨大财富,绝对不会简简单单的放开双手,将一切交托出去。 这样的女人,外表光鲜,内心却被带刺的藤蔓缠绕,心也变得坚硬起来。 那种为了得到优渥的生活,而不顾一切的疯狂……他是见过的。 莫辞猛的踩下刹车,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把车开到了白云前面。 这是父亲常来的工作地点。 现在来,是多么的讽刺。 莫辞唇边溢出一个苦笑,打开了车门,走了出来,远远地望着白云隶书大字的招牌。 浓密树荫下的洋房,古色古香的大门,朱红色的屋檐。 父亲的产业,父亲的心血,父亲的期望。 似乎都被这个地方承载。 莫辞收拾了一下满怀的苦涩,折过身去,把车开进停车场。拒绝了服务员的引导,独自走进了父亲的那个秘密基地,着力的推开了那道没有上锁的大门。 父亲正在拿着汤勺试菜。 听到他推门的声音,立刻转过身来。 雪白的厨师服上没有沾上任何污迹。一丝不苟的眼神在看向他时,略带柔和。 严肃方正的脸上只有几道不甚明显的皱纹。带着些许银丝的头发服帖的搭在父亲的头上。 向来是风度翩翩的父亲什么时候有了白发,什么时候有了那几道镌刻风霜的皱纹? 人在经历了某些事情的时候,才会幡然悔悟,变得纤细敏感。 不曾细细注视过父亲的莫辞,有着满怀的愧疚。 那浅茶色的眼睛里,似乎有闪动着的光亮。 他要怎么说,他要怎么和父亲说? 莫辞深深地叹了口气,在父亲的关切询问下摇了摇头。 “爸,我没事。” “我真的没事。” “我只是想来看看。看看而已。” 莫辞再三摇头,将提到嘴边的话押回喉咙,深呼吸一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父亲转身的时候,用衣角偷抹了一下眼角,调整好情绪。 有事不能说的感觉,瞒着父亲的感觉。 于自己的内心,始终是个折磨。 欺瞒……他上辈子做的最多的事,现在却不想做的事。 他怕父亲突然间叹气,悲切哀伤,或是怒不可歇的样子。 父亲身体上的老毛病,莫辞从达叔那里打听的清清楚楚。 父亲是经不得情绪大起大落的。要是父亲一怒之下倒下了,那造成原因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这个不孝子了。 莫辞不忍父亲遭受打击,要说上辈子的他,只顾自己吃喝玩乐,从不顾及家人的感受,任意妄为,甚至是破外亲情。在经历了那一段人生的黑暗之后,他内心的想法,就开始翻天覆地的变化。 维系亲情,保护家人。成了他重获新生后的一切动力。 他不会让家人受到任何的伤害,他要小心翼翼的经营着这来之不易的亲情。他要让家人平安,身体健康。 只是这样就够了。 不去主动招惹仇人,不去红灯酒绿的地方惹是生非,只是这样就够了。 莫辞抱着父亲递给他的厨师服,将脸贴了上去,闻着残留着阳光味道的雪白衣服,慢慢的套在身上。 老爷子在放下汤勺之后,脸上带着几分认真,注视着自己情绪波动的小儿子,不自禁的将语调放柔:“阿辞,最近有个美食大赛……我想让你去试着参加。” 摆弄刀具的莫辞愣住了,片刀撞在案台上,发出一声脆响。 莫辞想都没想,立刻回到:“爸,我不行的。” “美食大赛,不是什么特别难,也不是特别容易的一件事。阿辞,我只是想让去外面锻炼一下,试试身手而已。” 父亲的话有一种难以拒绝的味道。莫辞避开父亲专注的眼神,将目光落在案台上的一排刀具上面。 “我学厨……才几个月而已。”莫辞吐出这几个字,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观察着父亲的神态。 “这不是问题,阿辞。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厨师除了天赋之外,还要有在做菜时发自内心的愉悦情感。” “那次你炒的青菜里,这两种东西,都在里面。”老爷子温和的笑了笑,严肃的脸也因这个笑容变得柔和,看上去不在那么不通人情。 莫辞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说出这番话的父亲,眼里的难以置信,被对面的老爷子看的明明白白。 “你是有天赋的。”老爷子再次肯定了莫辞的能力,走过来拍了拍莫辞的肩膀,看着莫辞的神情越来越柔和。 专注的目光停滞在莫辞被染回黑色的头发上,又移到那张像极了亡妻的面孔上。 “如果,你不想参加……”老爷子使了个心计,故意将剩下的半句话截断在空气里,语气略带失望。 轻轻地一声叹气惹得莫辞心肝一颤,越发内疚起来。 “去不去,是你的选择。”老爷子发现莫辞变得难过起来的脸,继续狠下心肠,将选择权丢给莫辞。 “你要是去,我会很开心。”老爷子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果断的转身,拿起食材挑挑拣拣。 那落寞的背影让莫辞觉得自己心脏被人用针狠狠的扎了一下。 “爸,不是我不想去。我怕参加了,会拿回个倒数第一,为您抹黑……”莫辞犹豫着说道。 “我莫知行的儿子,怎么会拿倒数第一!”老爷子突如其来的转身,让莫辞一惊。 “要是你拿了倒数第一,我莫知行就把莫字倒过来写!” 老爷子的保证在拿着圆圆的平底锅的情况下,显得格外滑稽。莫辞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爸,别这样说。” “那怎么说?”老爷子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滑稽的造型,顾自举着平底锅,指向莫辞的鼻子:“剩下的一个月的准备时间里,我会亲自训练你。要是过了这个月,你还给我拿倒数第一,我就把莫字倒过来写!” “好。我不拿倒数第一,我要拿前三名!”莫辞听着父亲再三的保证,莫辞不再推脱,拍了拍胸口,笑的眉眼弯弯,一口承诺到。 “你说的,不拿前三,你就不是我的儿子!”老爷子听到莫辞答应,立刻改口,让刚做承诺,又听到父亲变卦的莫辞哭笑不得。 “爸……” “臭小子,你呆在那里干嘛,赶快忙帮控火!”老爷子一指身边加了底油的铁锅,使唤着莫辞。 “爸……” 莫辞看着翻脸不认人的父亲,弯弯的眉眼又皱作一团,认命的叹了口气,走到灶台旁,熟练的拿起锅铲,放入食材。 27、 chapter27 “滋……”莫辞的把手指飞快地缩回,吮吸着被油溅到的手背,叫了一声。 “混小子,我早就说了,油炸食材时,要在油锅中加少许食盐,才不容易让油溅出来。诺,又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了吧!”老爷子闻声,侧过身来,黑着脸教训着莫辞,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谚语挂在嘴边,那双眼里分明在说“你看吧,你看吧”。 “爸……只是小小的烫伤,你不要再说了。”莫辞摇了摇头,拼命忍住将耳朵捂住的冲动,要知道父亲教训起他来,说上小半天都不会觉得口舌干燥。 “哼,知道就好,不听我的话,反正吃亏是你这个混小子!”老爷子撇过头去继续做菜,重重的哼了一声。 莫辞轻轻的揉了一下手背,看到父亲刚才转身时放在他身边的清凉药膏,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在油锅里倒了点食盐,莫辞这才继续炒菜。 父亲教给他的“小窍门”不少,但是样样都记住,那就有困难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反反复复的烹饪过程中,记住最简单的窍门。 莫辞给油锅里面的油炸丸子翻了个身。 但凡炸制品,不能随锅勾芡,而应将成品装盘,再制芡淋入盘中,或倒入小碗蘸食,以保持油炸制品的酥香软。 被油炸小肉丸看似普通,其实很有点与众不同,因为里面加了一种特殊材料,使肉丸不腻,却又口感超好,感觉更滑嫩可口。 好吃的小肉丸,可以当零售吃,还可以用在菜里,炒菜、炖汤都是十分美味的。 肥瘦各半或肥四瘦六的肉馅、一个鸡蛋、两小匙淀粉、半根葱、姜一块、生抽、料酒、盐,馒头一个就是所需的原料。 小肉丸的做法十分简单,把馒头撕去表面,向大碗里倒水,放入去皮的馒头浸泡。全部泡透后,取出馒头,用手攥去馒头的水分,尽量把水分全部挤出。其次,将肉馅搅打上劲,分别加入切碎的葱、姜、鸡蛋、淀粉打匀,加入生抽、料酒、盐调味。然后,加入挤干水分的馒头,搅拌匀。最后油烧至温热,手取一些肉馅,从虎口处挤出小丸子,入锅炸至焦黄熟透。 个头小的小肉丸很容易练手,莫辞一学就会,而被溅出来的油烫伤,纯属意外。 用筷子夹了一个肉丸子,慢慢尝着,莫辞并没有发现里面有父亲说的那种“愉悦”的味道。 回想一下做菜的过程,莫辞心无杂念,只是单纯的想把这道菜做好,专注着将这道菜的全过程完成。捞起油炸丸子,放入盘子里后,才将神经放松…… 难道,这就是父亲所说的特殊感觉? 百分之百的投入,必有收获。 身为门外汉的莫辞隐约摸到了一些诀窍。但这些诀窍不是绝对正确的,好比一个初入佛门的子弟,入门时只感觉佛法无边,摸不着门道,阅览佛门经卷而后静心思禅,始观佛门之道,心生隐约之感,开始有了方向,于是善根深厚,逐见门道,有些许感悟。从之前的不知不得,转入略有心得。向更深一层进行探讨,进入另一层境界。 莫辞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知道方法,空有经卷,但不去深思,不自己去做钻研,就永远突破不了那层朦胧的纱布,迈进一个新的层次,也不会去的进步。 想必父亲现在,是准备教他基本功,然后锻炼他的个人能力,单独成菜吧。 放下锅铲,莫辞凝望着父亲的背影,等待忙碌的父亲停下来。 父亲正在做一道烧菜,左手拿着酒瓶,喷入锅中,铁锅里顿时发出爆响声,然后冒出一股水汽。动作熟练连贯,毫不拖泥带水,几下翻炒,烧菜烧成,盛了盘。 莫辞知道,在烹调中,用酒十分重要,酒能解腥起香,使菜肴鲜美可口,但也要恰到好处,否则难达效果,甚至适得其反。 要使酒起解腥起香的作用,关键在于酒得以挥发。所以烹调的过程中,最合理的用酒时间,应该是整个烧菜过程中锅内温度最高的时候。比如煸炒肉丝,酒应当在煸炒刚完毕的时候放。红烧鱼,必须在鱼煎制完成后立即烹酒;炒菜、爆菜、烧菜,酒一喷入,发出响声,冒出水汽,比如父亲刚才使用的方法,才是正确的。要注意的是,上浆挂糊时也要用酒,但不能多,否则就挥发不尽。 莫辞上辈子经常做的一道菜,就是啤酒炒肉,在炒肉片用的挂浆淀粉糊里,倒入少许啤酒,菜肴的味道,立刻变得格外鲜嫩美味。啤酒内的酶能使肉类的蛋白质迅速分解。普通的炒肉片,经过这个加工,味道大好,是简单易操作的菜肴。 想着想着,莫辞的后脑突然被人狠狠地赏了一个“板栗”。 抱着被打疼的后脑勺,莫辞眼巴巴的看着脸色黑沉的父亲,哆嗦着唇边续着的胡子,怒发冲冠。 “爸……”莫辞刚开口就被怒气冲冲的老爷子打断。 “混小子,又开小差了?我可不想让倒数第一的儿子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料!” “爸,您别气。我不是开小差……”莫辞突然觉得父亲很像中学时的那个严厉专横的班主任,整天黑着一张脸,站在窗子外面观察他们这些“问题生”的小动作,随时潜伏出击。 “那你抱着个脑袋瓜子在这里愣着干嘛?”老爷子在人前虽然和善,但教育子女方面,就是铁面无私了。不留余地的进行批评教育,在他的铁面政策下的最大成果,就是有一个人人羡慕的好儿子莫言。自从莫辞这个小儿子性格大变之后,他就换了一种迂回战略,用莫辞最怕的语言攻势,逼其缴械投降。 “我在思考酒的用处。”莫辞耷拉着耳朵,小声解释道。 “那点小门道你还没学会?该罚!”老爷子很想拉拉莫辞的耳朵,是不是把他的每一句话都当做耳旁风了。 黑沉的脸转青,老爷子啧啧几声,故意让莫辞在他的身影下后退几步,隔开一段距离。 眼珠子转了转,老爷子在心里暗笑着,双手背后,慢悠悠的转到厨房的另一头,让莫辞把地上放着的一整头小乳猪搬上案台。 “爸,你要我搬猪做什么?”莫辞皱了皱眉头,后背突生凉飕飕的寒意,下意识的继续后退。 “吃。”老爷子的回答很简略,这让心里不安的莫辞一个趔趄,差点绊倒在地。 “让我吃这头猪?”莫辞打结的眉毛稍稍舒展,脑袋却画满了问号,“爸,你该不会让我用这头猪做菜吧。” “混小子,你还不算太笨!”老爷子扬了扬眉,感觉出了一口恶气,面色缓过来,心里隐约得意,摆了摆手,让莫辞将猪搬上案台。 喘了口气,莫辞勉强搬动这头小乳猪,还是满脸问号的看着正在绾袖子的父亲。 只见老爷子大手一挥,指向这头被处理过的新鲜乳猪,端正脸色,开始说话。 “混小子,你说得出猪的机体结构和肌肉分布是怎么样的么?”老爷子将手指向乳猪的头部。 “这……”莫辞一下子被问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头、舌头、前后蹄、猪肚……”莫辞勉强吐出几个词,求证一般,看了看身旁正立的父亲。 “不要小看这头猪,它身上的学问可大着呢。”老爷子气定神闲,摇摇头,将目光移向案台上的乳猪。 “头、尾、上脑、夹心肉、前蹄膀、颈肉、前脚爪、脊背、五花肋条、奶脯、臀尖、坐臀、外臀、后蹄膀、后脚爪。”老爷子每说一个词,都会停顿下来,将手指向乳猪的相应位置。 “猪耳、猪舌、猪脑、猪头、猪尾、猪颈肉、猪上脑、猪夹心肉、猪脊背、猪五花肋条、猪奶脯、臀尖、坐臀……肚、肺、心、血、小肠、肉皮……你知道它们的用途么?” 老爷子一口气说下来,略作停顿,格外顺畅。 但每说一个词,莫辞的心就要下沉几分;每次停顿,脑袋就要底下几分。 他不曾研究过这些细微的地方,父亲给他的入门菜谱,他向来是一扫而过,不作深究。一味追求做菜的门道、方法,注重窍门反而忽视了最重要的基本功…… 自小受到父亲的耳濡目染,深谙庖丁解牛的道理。 “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也曾在父亲的监督下背过不下百遍。 疱丁解牛时,手、肩、足、膝的动作快捷利落,像是在舞蹈;用刀割解牛时发出的声音,像是听音乐一般,在舞乐声中把牛肉与牛骨、筋络分割开来,技艺超群绝伦,缘于近乎技矣。 厨师扎实的基本功,源于多年的勤学苦练。 父亲曾说过,有一位莫家先辈,年轻时曾经连续五年每天早晚用炒勺抖沙子,起初只能抖半公斤,最后竟能用大勺抖五公斤沙子,而且一粒都不掉落;又练翻抹布,先翻较重的湿布,后翻干布,最后用一张薄纸也能平展地翻个儿。 任何技艺的进步都有背后的辛苦,自己怎么能忽视这最重要的基本功? 莫辞在受训之余深深的反思自己,看着自己的足尖,紧抿嘴唇,一动不动的听着父亲的话。 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了…… 莫辞深吸一口气,才抬起低下的头,对上了父亲充满期待的眼睛:“爸,是我太心急了。” 老爷子面部表情柔和不少,上前将手搭上了莫辞的肩膀,使劲拍了拍: “我知道,阿辞,爸也不想给你这个压力。毕竟我的初衷是让你从做菜的过程中体会到快乐,厨师这条路,你走或不走,都是我不能一言断定的。这条路……只能由你自己做出选择。” “我对你充满期待,阿辞。”老爷子补充到,露出一个不常见到的,带着鼓励笑容。 “我会努力的。”莫辞被父亲感染,握紧了垂下的拳头,暗暗下定了决心。 “好,那么接下来,你就用这头猪,把猪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做出一道出来。”老爷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莫辞打回原形。 “爸……” “叫我也没用,你自己去看菜谱,注意,我会在三天后来看你做出的成果。”拍拍莫辞的肩膀,抽出手臂,面上一抹小小的算计一闪而过。 “爸……” “好好努力啊!”老爷子感叹一声,踱步走出厨房。 28、chapter28 黑色的商务车缓缓驶过,迎面的风顺着流畅的线条划过,伴着浅浅的发动机熄火的声音,一个刹车,车子停在了人烟稀少的街道旁。 此时,坐在车上的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对望着用眼神交流。 莫言不带表情的面庞上展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流动着信任的目光,淡淡的亲情在这个狭窄的空间无限扩大。 良久,莫言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到街道两旁,在发现现场没有发现任何记者之后,这才开始说话。 “阿辞,我相信你你的能力。”没有起伏的语调里包含着复杂的感情,那是对莫辞能力的认定,是对弟弟的信任和期待。 “你不要有心理压力,那些话,等你比赛回来再说吧。”莫言突然转过身来,拍拍莫辞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纠结了几天的莫辞卸下了心里的包袱。 “嗯,我会努力的。”莫辞嚅嗫出口,在大哥的鼓励下慎重的点点头,打开车门,和莫言对视一眼,独自走向比赛的赛场。 没有回头。 莫辞身上只带着一些不受比赛限制,来之不易的烹饪调料。顺着街道,从赛场的侧门走了进去。 那些话……还是只能和大哥倾诉的话……还不是吐露的时候。 那几夜的辗转发侧,那几夜的纷杂思绪,全部被莫辞小心翼翼的埋藏在心底……只求有一个能说出口的机会和时机。 莫辞细细想来,在撞破的那天下午,给大哥发过一个注意余沛珊的短信,可是直到夜里……莫辞都没有等到大哥回家。 就连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也从达嫂的口中得知,临时回了娘家。 直到昨晚才见到出差已久的大哥…… 莫辞几次想问大哥收到短信没有,却一一被大哥的眼神示意,将话收回肚里? 大哥……是不想给他在比赛前带来任何压力么? 莫辞恍恍惚惚的领过参赛的号码牌,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莫辞,你怎么也来了?”背后传来的声音让莫辞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转过身去,段枫那双浓浓的剑眉上挑,露出一副愉悦惊讶的表情。 “是啊,你怎么也来了。”莫辞乐呵呵的笑着,将刚才杂乱的思绪抛开,遇见了几个月不见的段枫,显得惊讶。莫辞重复着段枫的问话,看见段枫腰上别着的188号号码牌,炫耀般的扬了扬手中的181号号码牌。 “你也来参加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拿到名次。”段枫的调侃让莫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伸长了手,莫辞以同样的动作拍打着段枫的肩膀,笑着回敬:“有你这个对手,我会加倍努力的!” “拭目以待!”段枫眼睛眯起来,薄薄的嘴唇抿成一个上扬的弧度,愉悦的表情使俊朗的脸上多了一份独特的魅力。 两个人搭着各自的肩膀,一路有说有笑,一同走进了赛场。 这次的“美食天天乐”的美食大赛是由C市人民政府,当地电视台媒体,全球美食网作为主办单位的。 比赛通知早在两个月前就贴满了C市的大街小巷,C国的烹饪协会、餐饮行业协会评委坐镇赛场,亲自为选手打分,十五万元的巨额奖金,与C国邻国的B国选手汇聚一堂。 不□份年纪的参赛要求……这样声势浩大的赛事,自然吸引了不少在家能炒的一手好菜的家庭主妇或是在餐厅酒馆任职的小厨师大厨师。 通过烹饪交流比赛活动,促进和提高C国美食文化在B国乃至全球的影响力,更为两国的和平发展提供良好的交流平台,为两国的经贸合作创造有利条件。 五个参赛日,上千名选手的筛选角逐,团体赛和个人赛同时进行。各类奖项的设立,在比赛的赛场,人满为患。 画着满汉全席的宣传广告牌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从头到尾排到尾。所幸赛场有专门的人员给每个人发了一张比赛说明书,不然段枫和莫辞两人不知要从何看起。 两个人研究了一会,按照说明书上的箭头进入个人赛的赛场,交上了号码牌,换上了专门的编号牌,按序入场。 因为重新编排的号码隔了十几个人,暂时分上下两场比试,两个人不得不挥手分开。 莫辞远远地走在前面,在专门人员的引导下走进展台。 个人赛的比赛项目包括热菜、冷菜、斋菜、面点。 选手按参赛项目,在40分钟内自选两个品种当场制作,烹制方法、刀工、味型、质感、功效应有区别,原料及特殊调辅料可以自备。莫辞想起刚才段枫和他讨论的一番话,不由得弯起嘴角,朝后面的选手区内看去,搜寻者段枫的身影。 在来回扫视之下,莫辞看到对面人群中,穿着浅绿色T恤衫的段枫坐在前排左面的椅子上。 低着头研究起说明书的段枫并没有向赛区这边看,莫辞有些失望,伸长的脖子又缩了回去,收回了目光。 想到两个人不能同时上场比试,莫辞心底的一点失望更加明显。悻悻的表情让刚好抬头的段枫装个正着。 三十米的距离不远,段枫将莫辞稍带失望的看的清清楚楚。两条不淡不浓的眉毛拧在一起,好似一条分外煎熬的毛毛虫在扭动,配上撇着嘴的动作,看上去像是一个委屈的邻家男孩。 段枫为了看比赛,特意选了前排,有幸看到莫辞如此别扭的表情。哈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惹得身边的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段枫毫不在意,顾自打量着准备挑选食材的莫辞,浓浓的眉毛皱在一起,思索的摸着下巴。 刚才和莫辞说的一番话,他应该记住了吧。 段枫咧着嘴笑了笑,和向这边看来的莫辞撞在一起,目光相交。 段枫冲莫辞竖起一个大拇指,以示鼓励,嘴边溢出大大的笑容差点把脸撑破。如此搞怪的表情让莫辞忍俊不禁,赶紧捂住嘴巴掩饰自己的破口而出的笑容。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段枫不断的鼓励让莫辞安下心来,挥了挥手,不再说笑,听到主持人用话筒提醒选手选择食材之后,莫辞向场上的另一头走去。 场上共有十五名选手,食材可以自备,也可以由赛场的工作人员提供。 这种情况,完全是自由发挥。 在40分钟如何从几百人中脱颖而出?这短短的40分钟里代表什么? 莫辞在父亲一个月的魔鬼特训中早有体会。 莫辞趁着选材的空挡,扫视了一下进场坐在评委席上的一干评委,三男两女,男性评委的年纪大都在四十左右。女性评委穿着清凉,撑着一把遮阳的小伞,年纪大约在二三十之间。 观察到这些信息的莫辞突然想到段枫说过的一句话。 现在是夏季,口味清淡的菜肴容易受到青睐。 莫辞没有丝毫的犹豫,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好烹饪的一道菜,准备从这个简简单单的菜肴中清楚的表达出自己特训之后的功力。 厨师不仅要基本功牢固,技巧和眼色也是必不可少的。 比赛,不仅仅是对自身能力的一种锻炼,也是一种是从比赛中找到自己的不足的方法。在这种紧张的氛围内超常发挥自己的潜力,以最大限度,最大的努力去拼搏。过程比结果重要,在比赛中收获了什么,提高了自己,这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莫辞依次挑选了盛放在篮子里的鲜嫩的青菜,又准备找另一样重要的配菜。可是在赛场提供的菜篮子里,并没有发现自己需要的食材,莫辞一下了慌了。 莫辞慌乱中细细的再寻了一遍,甚至拉着工作人员询问,可是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莫辞的脸一下子憋红了,开始捏着衣角磨起来。 比赛的马上就要开始了,可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自己烹饪中需要的食材。那么,刚才想到的点子几乎没有实施的可能! 额上开始流汗,莫辞迟迟没有走到展台边。一直关注着莫辞状态的段枫霍地站起来,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走到赛场上,把手搭上了莫辞的肩膀。 “怎么了,莫辞?”段枫沉稳的声音像是给莫辞打了一剂强心针,莫辞动了动嘴唇,望着已经空了的菜篮子,带着一丝颤音:“段枫,这里没有我想要的食材,怎么办!” 莫辞抓着段枫的衣角,紧张的说道,懊恨不已。早知道要做这道菜的话,应该从家里带一部分食材过来的! 可是现在懊悔,也于事无补。 赛场上没有那样东西,做出来的菜势必要大打折扣! “你要的是什么食材?”段枫皱紧眉头,拍拍莫辞的肩膀,让莫辞镇定下来,“你先说说,我看我带了没有。” “香菇,你有么?”莫辞大脑乱作一团,甚至做好了抛弃这个点子,开始构想新的菜肴。 “你早说!”段枫一愣,继而重重的一拍莫辞的肩膀,又从选手席上跑去,取来自己带来的大背包,从里面哗啦啦的倒出一堆食材,让一旁的莫辞看的目瞪口呆。 “原来你带着这个大背包,是有备而来……”莫辞诺诺几声,想起在入场之前,自己还嘲笑过段枫带着一大包累赘,脸上一红。 “我是有备而来,不然怎么打败你!诺,这个给你。”段枫起身,极为帅气的一摸鼻子,把刚才挑选出来的香菇递给莫辞。 “谢谢!”莫辞手忙脚乱的捧着一堆新鲜的香菇,感激道。 “我么不是朋友吗,还用说谢,你看不起我哦!”段枫露出白白的八颗牙齿,笑的开怀。不忘鼓励一下莫辞,伸出手来拍了拍莫辞的后背。 “呵呵。”莫辞仰起脸庞,冲着帮他解围的段枫傻笑,把刚才的慌乱忘得干干净净。 “不要心急,不要被自己打败。”段枫收拾好杂乱的背包,冲莫辞挥了挥手,带着笑容,又回到了选手席上。 莫辞比了个手势,也在工作人员的大声催促下走向展台。 40分钟的赛程刚刚开始,比赛的计时器挂在选手们的面前,提醒着选手们已经走过的时间。 莫辞一扫阴霾,将菜秧剥开后放入清水中洗净。 胸有成竹的拿起菜刀开始处理青菜,留下青菜的菜秧。拿着新鲜的香菇,把香菇去蒂的部位放在一旁的碟子中,对半切开香菇,盛放在盘子中。 因为段枫给他的是新鲜的香菇,所以免去了水泡30分钟的过程。 将食材切好,莫辞开始烹饪。 将底油放入锅中,油热后放姜丝,下青菜煸炒,放少许盐、味精、加半小勺冷水焖烧二分钟。莫辞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瓶酱油,倒入锅中。 揭开盖子,莫辞迅速倒入待用的香菇片。 连续翻炒,莫辞手腕使力,将将升腾而起的武火降成中火,使铁锅中的温度在一定程度上浮动。 为了让秘制的酱油完全入味,莫辞特意倒了一点料酒,将锅里多余的水分完全蒸发,再倒入酱油,加水。反复操作了几下,莫辞关掉煤气灶,用锅铲盛出炒好的香菇菜秧,小心翼翼的装盘。 匀称的将锅中的香菇菜秧装入五个小碟子中。香菇摆放在菜秧的上面,绿色的菜秧映衬着黑色的香菇,冷暖色调对比,显得沉稳活泼,让人看上去眼前一亮。 大功告成的莫辞一抹额上的汗珠,趁着其选手还在烹饪的空当,轻松地向场外正对着他的段枫投去一笑。虚掩着用手比成V字,又在段枫的提醒下赶紧清理好展台。 这才拉动展台旁边的闪亮着的彩灯,让工作人员把菜盛递给评委。 莫辞用时虽短,却不是最先拉亮彩灯的一个。好几个选手气定神闲的背着手,站在展台一旁,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滴滴滴…… 随着计时器发出尖锐的叫声,场上所有的选手,同时停住了动作。所有的菜被细心地工作人员贴好标签和菜名送往评委席。 那些没有按时完成的选手直接被淘汰,场上烹饪出菜肴的选手只有十三位。 等待已久的评委们不动声色的扫了一遍面前盛放的展盘,暗暗比较起来。 红黄绿三种颜色的菜点亮了一干评委的眼睛。 芙蓉鸡片、吉利虾球、浮油虾片、酥皮鱼条、烧扒鱼脯、香菇菜秧……无一不是热菜。 芙蓉鸡片,以鸡蛋清为主料,配鲜藕泥,炒搅成片状,挂上芡汁,菜色乳白,形似“鸡片”,外罩一层红油,色调美观雅丽,质柔嫩,味清鲜。首先上场的一道菜典雅大方,令评委们食欲大动。拿着竹筷,几下放进口里。 吉利虾球色泽金黄。外香脆里鲜嫩,甜酸适口,形态圆如小球。让两位女性评委瞪圆了眼睛,用小勺子舀入嘴里。 浮油虾片浮在一层薄油上,似小虾游动,灵动十足,在评委们的唇齿间流连。 酥皮鱼条色泽金黄,皮料酥香,鱼肉鲜美。 烧扒鱼脯焦,嫩,造型美观香味诱人。 香菇菜秧……看到这最不起眼的菜时,一干评委不约而同的放下筷子,面面相觑。 相比之下,香菇菜秧是场上唯一的素菜。 鲜嫩的菜秧用逼眼的绿色吸引人的目光,黑色的香菇片以松散的结构扣在菜秧上,构成一幅和谐的美感。香菇菜秧比起之前的大菜,逊色不少。 评委们点评到这道菜时,先是放筷不食,而后低头窃语。这番不同寻常的异动,让场上的主持人拿了话筒,带着场内评委的疑惑,采访起莫辞。 29、番外:那时相见 番外:那时相见(一) 那是个充满蝉鸣声的盛夏。 莫言抱着脸上挂着泪痕的弟弟,坐在这座宅子前面的凉亭里。 夏日滚烫的微风掠过凉亭四周围绕的绿色藤蔓,一下子吹干了莫辞脸上的湿润,吹过依偎着的两兄弟。 凉亭外面是一声声不知疲倦的知了叫声,阳光洒满凉亭外面的空地,笔直的投射在对面不知名的花草上。 肩膀上的湿漉漉感觉仍然存在,和弟弟贴在一起的手臂源源不断的冒出汗液。热过之后,是蒸发的凉意。 莫言稍稍低下脑袋,凑近了看弟弟巴掌大的脸颊。 刚才还在哭嚎不止的孩子现在安安静静的枕着他,将上半身紧紧挨着自己。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蛋上,那两条被风吹干,清晰可见的泪痕格外显眼。 伸出自己的手掌,莫言小心翼翼的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不让弟弟焖坏了。 已经哭累的孩子突然一动,抽抽搭搭的打着嗝,一下又一下。动弹的四肢似乎不觉得热,更进一步的贴着自己,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躁动了一会,终于放软了肉呼呼的四肢,支吾一声,又沉沉睡去。 等到弟弟安稳下来,莫言无奈的把手搭上已经停止哭泣的脑袋上,来回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发丝。 这个弟弟…… 是该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宠爱的。 年幼的孩子长着可人的脸,性格却很倔强。莫言一阵恍惚,响起刚才在大厅里,父亲吼出来的一番话。 阿辞……他什么也不懂。 莫言停止手上的动作,开始心疼起来。 刚刚离开的妈妈本应代替他,将弱弱小小的弟弟揽在怀里安慰一番的。 可是,妈妈已经不在了,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在夜里将弟弟揽在怀里,枕着同一个枕头,把呼吸交错,一同睡去。 弟弟,应该明白父亲的苦楚,也应该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平静的接受事实。 这是生在豪门的悲哀。 没有自由,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 婚姻,从来都是建立在双方的平等利益上的。父亲再娶……也是理所当然的。 弟弟不应该如此激动,不应该如此激烈反对…… 他明白,他是明白的。 明白弟弟不想被人霸占父亲的心思。 那么单纯的孩子,小小的天空里除去离开的妈妈,只有自己和父亲。 那种陌生的人住进这座宅子,充斥着陌生气味的感觉……他也不喜欢。 和父亲大哭大闹,嘶哑着嗓子在桌子上大蹦大跳,希望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同意不娶。 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用湿漉漉的眼睛让父亲妥协。 阿辞,你不应该…… 抓着莫辞垂在身侧的肉呼呼的手掌,看到上面勒的红红的痕迹。莫言忍不住轻轻抚弄,希望那些淤血散开来。 这些痕迹,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生病的日子。 那个爱哭粘人的小鬼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不愿松开。把脸紧紧贴着他无力的手,不愿离去。 像是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任父亲和达嫂来劝阻,也不远放开抓住衣角的手。 烧的迷糊的莫言并不知道,小小的弟弟就那样挨着他的手臂,在病床上过了一夜。 醒来的时候,一缕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投射到脸上。 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生病的时候,也有人这样担心,这样陪伴他,一起度过…… 同样年幼的自己生出莫名的暖意,动了动,意外惊醒了依偎着他的弟弟。 平日干干净净的小脸上带着结了壳的鼻涕、眼泪。五颜六色的一张脸上充满惊喜。 凑近他,想说什么,却因为哭得太久,说不出话来。 那样的一双白白嫩嫩的手,满是勒痕,淤血集中在一起,轻轻触碰时只听得见弟弟丝丝的吸着凉气。 在没有母亲的日子,是他们两个人肩靠肩,依偎在一起,抵卸黑暗的侵袭。 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让他心尖上传来一阵阵疼痛。 而现在,这孩子又是大声哭嚎,不想妥协。让所有的人都围绕着他,让他的天空继续蔚蓝下去…… 天真又骄纵……又能拿他怎么办? 身上闷了一身的汗,莫言摸了摸莫辞的脑袋,一下子起身,身体因为久久没有活动,显得十分僵硬。莫言摇晃几下,终于站稳。抱紧了怀中柔软弱小的身子,莫言迎着燥热的阳光,走进对面的宅子里。 那时相见(二) 尽管弟弟拼命地抵抗不肯穿礼服,还是免不了被达叔达嫂按在床上,换上一身讨厌衣服。 哭嚎没有用,在地上耍赖打滚也被人无视。 唱了许久独角戏的孩子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从地板上爬起来。小小的手臂张的大大的,一路向他冲来,红红的眼眶里含着晶莹的泪,叫嚷着要自己抱抱。 莫言紧绷的面部线条柔和下来,柔和的灯光洒在那个娇气的孩子身上,软软暖暖的小身子,紧紧的贴着自己,那头柔软的发丝似乎在反射灯光,熠熠发亮。 “阿辞,乖。”那个时候的自己只能抱着这个失去母亲疼爱的弟弟。 他还那么小。 他的手掌像是家里的小猫一样,软软小小的。 不是纯黑的眸子里闪着泪花,看上去十分伤心。 他除了哭泣什么也不会—— 莫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塞到弟弟肉呼呼的手掌里。用最为轻柔的声音去安慰:“阿辞,乖,你要去参加晚会,等回来给你糖糖。” “真的……不许骗阿辞……不许!”小小的孩子打着嗝,抽抽搭搭的耸着肩膀,将话说的结结巴巴。 但那精致小脸上,带着浓浓的稚气,撅起来的嘴巴高高的耸着。鼻子上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生怕自己反悔。 “不骗你。”莫言拍拍弟弟昂的高高的小脑袋,唇边溢着微笑。 “那哥哥打钩钩~”小孩子特有的甜腻嗓音像是软软的棉花糖,释放在空气里。 “好。”莫言在弟弟伸得高高的小手指上轻轻一碰,任弟弟牵着他的手,一蹦一跳。 莫言弯下腰来,替弟弟整理了一下全是褶皱的礼服,想起弟弟出生的那段日子,红通通的小猪趴在父亲的怀里,依依呀呀叫唤着。 无忧无虑,将口水涂到自己的手指上。 他没有记性,对自己想要的只会表现出自己真是的喜怒。或是咯咯的大笑,或是悲惨的大哭。 甚至忘了两个小时前还在跟父亲置气,哭得悲凉。 莫言抱着舔着手指上糖果的弟弟,坐上了去往宴会的车。 一路上没有大哭大闹,或许是惦记着自己说的糖果,弟弟显得十分安静。跟在父亲的身后,将弟弟交给宴会主人的管家,再三嘱咐,等到弟弟的保障,才放心离去,向主人道贺。 宴会上觥筹交错,穿着晚礼服的名媛淑女,挽着各自的男伴,低声交谈。 没人注意到从休息室的儿童房间里,趁着长着白花花胡子的管家爷爷不注意,偷偷溜出来的孩子。 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奇的看着大厅里跳着舞的大人们。 咯咯的笑着,从圆桌的地下爬到大厅中央的蛋糕旁,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地举着手指按上了那个码得高高大大的草莓蛋糕,将自己抹了一脸的的奶油。 玩够了之后又顺着桌子底下钻回去,看到可以当镜子用的地板,分外好奇的指指点点。一会儿戳着自己嫩嫩的脸颊,一会指指地板上的沾着奇怪东西的脸。 舒缓的音乐在大厅里回响着,缠绵旖旎,暗下来的灯光斜斜的射在人们的脸上,让面部轮廓也愈来愈柔和。 酒,美人,宴会。 夜色正浓。 小孩子精致的脸被蛋糕的奶油弄的脏脏的,依稀见得着两弯浅浅的眉。因为在地上爬来爬去,地上的灰尘弄到衣服上,使得做工精致的礼服面目全非。 看到门外有圆圆的月亮和千奇百怪的树影。像小猫一样手脚灵活的孩子,就这样摇摇晃晃的走出门槛高高的门外,看到满是花草的庭院,绿色藤蔓下的白色秋千,兴奋的扑上去,用笨拙的姿势爬上好看的秋千。 晃啊晃啊,一个人荡着的秋千只有那么一点距离。没有哥哥在一旁推,小孩子很快就厌倦了这个游戏。 庭院的那头传来闷闷的哭声,小莫辞噗通一声跳下了秋千,好奇的往庭院深处走去。 窸窸窣窣的虫鸣声伴着沉闷的哭腔,小莫辞瞪大了眼睛,慢慢靠近,将手搭在那个将脑袋埋进膝盖里的小男孩的肩膀上。 “你不要哭……我有糖糖……” 小莫辞的手被狠狠的甩开,那个抱着双腿的男孩猛的扭过身来,瞪了莫辞一眼。 “你不要糖糖……”小莫辞被小男孩的眼神慑住,吓得快哭了。眼泪在眼眶里一圈一圈的打转,却被强忍着,不让落下。 “不要你管!”一声愤怒的吼声夹着哭腔,吓得庭院里的虫子的鸣叫停息了几十秒,然后是更加卖力的鸣叫…… “你不要糖……糖”小莫辞固执的把口袋里的牛奶糖塞到小男孩的手里,退后几步,看着小男孩满是戒备的眼睛。 莫辞打着打嗝,泪水模糊了视线。 “干净的糖糖……”他不知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凶的对待他,小莫辞倒弧状的嘴往下歪着。 “你滚!”小男孩只觉得小莫辞的哭声聒噪,猛的站起身来,眼睛里因为有泪水的缘故,变得更加明亮。 明晃晃的眼睛像削水果的小刀,扎着人眼。 “你不要糖糖,不好……不许凶我!”小莫辞看着小男孩浑身上下,冒着危险的气息,吓得缩回了脑袋,像是想到哥哥的马上会来教训他,小小的孩子挺着胸膛,装作一副我不怕你的模样。 被弄得惨不忍睹的脸,配上一副“我是男子汉”的表情,躲在暗处哭泣的小男孩面色柔和下来,少了刚才的凌厉,伸长了手想去摸摸这个个子小小的孩子,却因小莫辞戒备的躲闪悻悻的放下来。 “我不怕你,哥哥快来!”小莫辞害怕的退后几步,大声嚷道。 “阿辞,你在哪里?”少年的嗓音从庭院那头传来,听的真切。 “哥哥,哥哥!”小莫辞瞬间忘记了危险,扯着嗓子叫唤着自己的哥哥。 树林后冒出一个少年的影子,紧紧地抱着个子矮矮,声音小小的孩子,用担心的语调安慰着。 停止哭泣的小男孩很快抹去眼眶里的泪水,嫉妒的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拼命昂起脑袋,止住泛酸的心情。 “哥哥,阿辞怕怕。”小小的孩子将头埋在少年的怀里,用甜糯的嗓音撒着娇。伸出肉呼呼的手掌,指向欺负他的小男孩。 “谁叫你乱跑,管家说你不见了,你不知道我和父亲有多担心!”少年将目光投在怀里撒娇的孩子身上,话音里的训斥扩散到空气里,成为一种宠溺的安慰。 因为所有的目光一分不差的下落,少年并没有看到弟弟伸出来的手指,一把抱起弟弟,走出庭院,从头到脚都没有向这边看去。 被忽略的小男孩忿忿的擦着脸,眼里闪过一丝不甘。 他是家中的庶出长子,自小就收到父亲正妻的排挤。当比他小一岁的妹妹趴在母亲怀里撒娇时,他会被自己的母亲以最严格的方式接受继承人的训练。 按照上流社会的规矩礼仪行事,不哭也不闹,安静的过分。 在这个冰冷的家,怎么会有亲人这样的拥抱他。 眼前的一幕幕深深刺激了刚刚受到嘲讽的小男孩。那一声声刺耳至极的“杂.种”至今还在耳中回荡。 这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孩子让他生出一股烦躁的情绪。那是被人忽视的恼怒,得不到亲情的嫉妒,想要毁灭掉这份美好的恶毒。 在心中蔓延滋长。偏激的性格如同向上生长的藤蔓,一点点爬出体外。 总有一天他要毁掉这份美好,总有一天他要有人这样拥抱他。在黑暗中的小男孩握紧了拳头,看着两个渐渐走远的一大一小,将心里的不甘埋藏到最深处。抹干泪,走到宴会的大厅,来到父亲的身边,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谁也不知道,小小的孩子,因为当初的退避躲闪,会惹来这份近乎毁灭的报复。 谁也不知道,还没长大的小男孩,会有一天因为心中的久久埋藏的心理落差而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当时相见的那份纯真美好,全部被丑陋的情绪覆盖,变得错综复杂。 未来,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预料的。 树影移动,日移星转。 时光那么远,又那么长。 30、chapter29 “请问莫先生,您怎么会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做香菇菜秧这道菜?”主持人长相甜美,温柔的声音问的问题甚是尖锐。 “现在是夏季。”莫辞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略带腼腆,一双眼尾略弯的桃花眼连带着浅浅的红晕。 极力忽略心中一点点的紧张,莫辞把刚才不着边际的话继续下去:“夏天气温高,出汗多,饮水多,所以饮食以清补、健脾、祛暑化湿为原则,应该吃口味清淡的菜。香菇菜秧虽然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但是富含营养,能让人产生食欲。再有,这道菜的原料之一的香菇在古籍中记载“益气不饥,治风破血和益胃助食”。有补肝肾、健脾胃、益气血、益智安神、美容颜之功效。还可化痰理气,益胃和中,解毒,抗肿瘤,托痘疹。” 见到场上的人面色有变,莫辞把刚才的紧张遣散的干干净净,全没了之前的拘谨,大大方方地对着主持人伸过来的话筒说: “这道菜简单,易操作,适合女性品尝,能够美容养颜哦。”说完眨了眨眼睛,略带俏皮之色的解释让两位三十出头的女性评委顿生好感,瞧着这个大男孩模样的选手。放下正在擦汗的餐巾纸,迅速拿起筷子,夹起原先毫不起眼,现在却是十分诱人的青菜。 原先尴尬的局面被莫辞这么一解释,尴尬瞬间驱散的无影无踪。之前尝都不尝这道菜的五个评委,同时拿起筷子,把莫辞烹饪的这道菜放进口中细嚼慢咽。 对比着莫辞刚才说的一大段话,抱着尝试的心态吃下去。入口之后,舌头上的感觉越来越美妙,两个先尝试的女评委眼前一亮,又夹了一根青菜,送进口里。 “不错。”第一个发出声音的评委点点头,竟然几下吃完了展盘中的香菇菜秧,拿起身旁的餐巾,擦了擦嘴角。 在场的十三位选手,除了莫辞以外,面色都产生了变化。惊讶佩服者有之,不甘妒忌者有之,感叹不已者有之。 安安静静的赛场上传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 所有人的话题都围绕着莫辞这个观察仔细的毛头小子。莫辞听见背后隐约的交谈,微微蹙了眉头,挂着浅笑,朝对面坐着的段枫投以感激的眼神。 多亏了段枫的提醒。 其他选手做的拿手好菜虽然味道上乘,但没有考虑到季节时令的变化,适当调整人的脾胃,用的配料、食材都是容易上火的。莫辞经过段枫的一提醒,想出这道清淡健脾的家常菜,虽然比不上众人色彩缤纷、造型美观的大菜,显得小家子气,但是想法却比他们高明不少。因而获得了评委们的青睐,得到一个还没说出口的“中肯”评论,自然吸引了其他人 的品头论足。 纵观全场,那些芙蓉鸡片、吉利虾球、浮油虾片、酥皮鱼条、烧扒鱼脯……全都动了筷,却是余下的部分居多。 在平常这些由C市特产海鲜烹饪而成的菜色时,评委们无一不是脑门带汗,动辄着拿餐巾纸,边吃边擦汗。 口舌生津……也要看季节,C市人虽然喜欢吃辣,但用辣菜刺激脾胃,始终不是最好的选择。 刚开始打量评委的时候,莫辞也注意到男女分布,注意到评委们的年龄段,和女性评委的口味要求,特地选择了这道家常菜。 在家常菜里弄花样,从这些大菜中脱颖而出,除了眼色,最倚重的便是功力。 能得到一个“不错”的评价,莫辞自知成功了一半。 将喜悦放在心底独享,在面上表现的波澜不惊。 这让之前因为食材拖延时间,未上展台,经工作人员催促,引来不悦的评委们的印象大有改观。 第一印象并不是决定性因素。 几个评委冲着席上的几道菜,围在一起开始点评起来。 莫辞虽然忐忑,但是仍保持着镇定的模样。 这个“美食天天乐”比赛声势浩大,参赛人数比以前多了两倍,挑选入围的要求更为严格,十五人一组的入围赛里,真正能入围的只有三位。一比五的淘汰率,去粗取精。不是的不说,这是一个要求苛刻的比赛。 莫辞握着拳头,将手垂放在身侧,看见已经交流意见的评委将意见告诉主持人。 抱着记分牌的主持人拿着话筒,清了清嗓子,用甜美的嗓音报出入围人员的名单。 当最后一个名字报出来时,莫辞终于忍不住,咧着嘴笑起来。 虽然没有手舞足蹈,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心中的喜悦。 段枫温和的眼神停伫在莫辞灿烂的笑脸上,注意到此时此刻的莫辞,脸上的笑容是真正发自内心,像是一个极力得到肯定的孩子,在得到认同后开怀的大笑。 如同他现在的年龄,开朗明媚,充满了少年人的朝气。以往相处时的淡淡忧郁,完全从眼角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活泼好动,少年心性,像是本应如此。 段枫从椅子上站起,和刚刚下台领取入围号码牌的莫辞握了握手,相互拍打着肩膀,给了各自肯定的笑容。 莫辞坐在段枫刚才做过的位置,向场上看去。 不同的编号使得展台的位置也不相同,因为编号靠后,段枫的位置比较偏僻,被别人遮挡住视线,莫辞不能看见段枫做菜时的翩翩风度,略有失望。 把头高高的昂着,莫辞趁着缝隙中窥见一二,不想错过段枫的现场烹饪。 隐隐约约的看见段枫的侧面,一 丝不苟的专注神情被前面的人挡住,只见得到一双有力的大手,在展台上来回操作。 刚才,段枫也是这样在台下看着他吧…… 莫辞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边的笑容越来越盛,心里涌现一丝丝的欢愉。目不转睛的观察着赛场上的动向。 在计时器响起之后,莫辞才知道40分钟已经匆匆流逝。赶紧伸长了脖子,去看台上的情况。 段枫站着的地方不见了人影,莫辞一愣,赶紧搜寻起来。四下张望,段枫不慌不忙的站在展台的右侧,被人影遮住。 ……虚惊一场。 以为段枫没有完成烹饪的莫辞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将目光移向评委席上的评委们,竖起耳朵来听评委们的点评。 五花八门的菜被摆上评委席,有了之前的创新,这次好几位参赛选手做了清淡口味的菜色,单一的色调被点缀得五彩缤纷。 莫辞留意,听见主持人报出段枫的名字和菜色,惊讶了一把。 香蕉寿司。 没人料到,段枫会做这道凉菜,推陈出新,做出眼前一亮的菜肴。 米饭涂在紫菜苔上,上面撒着被碾碎的五香花生米和腰果,一层一层的叠起来,包裹着被切得整整齐齐的香蕉,卷成寿司的形状,很是诱人。 主持人特地放了话筒,端起一碟香蕉寿司,让场上的人看。 夏日的清淡口味,被演绎的分明。 场上无一人用水果做凉菜,香蕉寿司美味可口,吃在嘴里凉凉的。做法容易,但火眼金睛的评委们看得出寿司原料的上乘。 毫无悬念。 段枫毫无悬念的入围,用极快的速度完成了这道充满创意的菜肴。 比起自己的险胜,段枫的想法更特别,更有新意。 为段枫捏了一把汗的莫辞听到段枫成功入围的名字后,莫辞心头的大石落地。 拍了拍起伏的胸口,感觉自己竟然比段枫本人更加紧张,因为担忧而抿住的嘴角浮现一丝浅笑,让莫辞的面部表情变得生动起来。 “呵呵,恭喜你入围。”莫辞帮忙接过段枫手上的号码牌,让段枫有时间整理背包。 “这句话应该是我先说吧。”段枫很自然的让莫辞接过他的号码牌,挨着莫辞,坐在莫辞的左侧,整理起东西来。 “你挺厉害的,到决赛的时候,你就是我均强劲的对手了。”莫辞凑近段枫,好奇的往段枫的背包里瞧去。 “你也不赖啊。”段枫几下收拾好了背包,看着莫辞呆滞的眼神,突然伸出手来,轻轻捏了一下莫辞的鼻子。 “怎么了?” “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还有夹层……”莫辞一把抢过段枫手里的背包 ,掂量了几下,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 “这算什么。”段枫极为不屑的拉过背包,背在身上。冲还没缓过来的莫辞大声喊道: “你热不热,我们去吃冷饮。” “啊?”莫辞跟上走远的段枫,惊讶的出声。却在腹诽段枫和之前的气质判若两人。 当初的段枫明明是个闷骚的酷男,话不多说,面无表情。 近乎面瘫的脸上怎么发现这样不屑一顾、痞痞的表情…… 虽然段枫笑起来很阳光,但真的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啊…… 莫辞一路纠结着脸思索着,被段枫拖拖拉拉,出了赛场,走到最近的一家冷饮店里坐下。 正在看电视的服务员看到进来的两个帅哥,眼睛一亮,迅速放下手中的遥控器,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热心的询问两个人要点什么。 “冰镇可乐。”段枫瞅了瞅这家面积不大的冷饮店,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莫辞,推搡了一下。 “你要什么?” “啊?”莫辞这才回神,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全是粉红装饰的冷饮店。看到墙上的海报上贴着大大的冰淇淋,眼前一亮,毫不犹豫的指了指海报上的冰淇淋。 “你要这个?”段枫的声音变了味,惊讶的看了莫辞一眼,“这个是女孩子吃的……” “我就要这个!”莫辞不等段枫的话说完,向服务员小妹笑了笑。心中暗诽,冰淇淋上又没有标明只许女孩子吃,他喜欢甜食难道有错? “这明明是女孩子吃的……”段枫很是郁闷的看着兴冲冲的莫辞。 莫辞正和服务员小妹谈的正欢,根本不搭理他。 段枫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身边的莫辞像极了一种长着尾巴的动物。 耷拉着爪子,就差没有摇摇身后的大尾巴。 把手搭上了莫辞的头顶,泄愤似的狠狠揉了一把莫辞的头发,段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到一旁的塑料椅上。 “干什么!”被弄乱头发的莫辞拨开遮住眼睛的一抹刘海,愤愤的一蹬脚。 也不知道他刚刚的这个动作……是多么的幼稚。 原本郁闷的段枫被瞬间逗笑了,很不礼貌的把刚才喝的冰镇可乐喷了出来。 “对不起啊。”段枫手忙脚乱的接过服务员小妹递过来的抹布,把喷了可乐的桌子擦得一尘不染。 看着幸灾乐祸的莫辞,段枫也不说什么,两个人负气一般,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冒着凉气的冰淇淋被端上了桌子。服务员小妹躲到柜台后面偷偷看着连个不同风格的帅哥,把放着韩剧的电视机调低了十几格声音。 “你明天也有比赛吧。”莫辞抬起埋在冰淇淋 里的脑袋,冲着对面的段枫问道。 “嗯,是明天下午。”段枫回答道,抬头望见莫辞把冰淇淋吃的满脸都是,忍俊不禁,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颊,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莫辞悻悻的看着对面笑的毫无形象的段枫,不明白他刚才为何而笑,郁闷之极。右手拿着小勺子,把剩下的冰淇淋一点一点的舀到嘴唇边。几下吃完了酸酸甜甜的冰淇淋。 “哈哈。”段枫恐怕自己一个月的笑容加起来也没有今天的多,揉了揉笑的酸痛的腹部,段枫撑着桌子站起来,向前一倾,十分严肃的盯着莫辞还沾着冰淇淋的脸。 “怎么了?”莫辞被他打量的发毛,下意识的摸摸脸颊:“沾上什么东西了?” “不是这里。”段枫把倾斜的角度拉小,伸长了手,很自然的碰上莫辞的鼻尖:“鼻子上沾了冰淇淋。” 将碎屑刮了下来,段枫收回了手,起身去洗手。 猛地回头,发现一直在看电视剧的服务员小妹躲在柜台后面,笑的一脸诡异。那笑容,竟然和邻家的小妹陶梦有八分相似…… 段枫把两份东西结了帐,准备和莫辞打声招呼回家。 洗干净手脸的莫辞也向柜台走来,见到段枫已经结了帐,有些生气。 “应该是我来付吧。” “我都已经结账了。”段枫摊开手,做无奈状。 “那下次我来付钱!”莫辞撅撅嘴巴。和段枫相处一段时间,对他说一不二的强硬性格多少有些理解。 只是段枫最近生活拮据,又要偿还债务……莫辞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把心里的一些话吐露出来。 段枫来参加这个美食大赛,一定是为了那十万元的债务。 莫辞很想帮忙,问一下情况,又怕段枫不肯说,只好将话吞进肚里,避而不谈。 段枫……有他自己的打算吧。 走到公交车站,两个一前一后的人同时停下脚步,段枫冲莫辞招了招手,表示先走一步。 “明天见!”莫辞回应着,招手的幅度在公交车走远之后越来越小。 等公交车彻底消失不见,莫辞向前走了两步,突然生出一股惆怅。看着挂着广告牌的车站,呆呆的站了一会儿,也找了一辆TAXI,钻了进去。 没人注意到街道转角处的一辆宝马在这个不能停车的路段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开动,和莫辞刚才乘坐的TAXI保持一段车距,在路面上行驶着—— 31、 chapter30 第二天的比赛安排的很紧凑。 上午是两人以上的团体比赛,直到下午两点,个人赛的预决赛才正式开始。 预决赛的评委是由C市政要、美食家组成。比起初赛的业余评委,这次的评委口味更加刁钻。换了一班人马,比赛的难度无疑加大了许多。 莫辞的报名表是达叔代填的,身份名字都做了一定的修改。隐藏了背景,莫辞靠的是自己的真才实学,像普通人一样经历每个流程。 莫辞很少去那些高调的宴会现场,所以不怕有人认识他这个“熟面孔”,在比赛的过程中徇私放水。父亲拒绝了这次美食大赛主办方的邀请,也是为了避嫌。 大哥和父亲都不会来到现场,观看比赛,这也是参赛时和他们商量好的。没有压力,全身心的投入比赛,依靠自己的力量过五关斩六将,进入决赛。只求磨练一番,名次什么的只是检验特训结果、莫辞能力的一把标尺。 因故延迟了一个小时的比赛,让彼此陌生的选手开始闲谈,相互熟络起来。 莫辞抬起手,准备和刚刚赶来的段枫打招呼。却被一个带着发卡,可爱活泼的女孩抢先,悻悻的放下了举到半空中的右手。 女孩绕着段枫,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又是再三打量,又是攀着手臂交谈……像是非常熟络的熟人一般。 段枫在整个过程中,由先前的惊讶变为关注,侧耳倾听。平日冷峻有型,透露着拒人千里之意的一张脸上,因为女孩的攀谈柔和下来。变得柔和的轮廓在赛场内灯光的照耀下十分闪耀。 一直静静等待的莫辞忽略掉心底的一丝不悦,觉得女孩聒噪已久,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插进来和段枫打了声招呼。 “段枫,你今天怎么来迟了?” 看到莫辞慢慢走过来的段枫嘴角上扬,摸了摸额上的汗珠,向女孩抱歉的笑了笑,这才回答:“今天准备了食材去了,所以来晚了。幸好比赛延迟了,不然我就直接被淘汰了。” “食材?段枫你准备什么东西去了,能说吗?”女孩突然插话,扬了扬手臂,将段枫的目光吸引到她这边。 “这个给你。”莫辞皱了皱眉,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还在流汗的段枫,面带关切之意,直接忽视笑得甜美的发卡女孩。 “谢谢。”段枫点了点头,绕过女孩的手臂,接过莫辞递过来的矿泉水,立马揭开盖子,咕噜噜的喝了下去。溢出来的矿泉水顺着段枫的下巴滑落下来,流到T恤衫里,显然是渴极了的模样。 “你喝慢点,我还有一瓶呢。”莫辞冲段枫笑了笑,飞快的掏出同样的矿泉水,递到段枫前面。 弯弯的眉眼带着嘴角的一抹笑意,莫辞的清秀俊雅让被两个人忽略掉的发卡女孩特地转过身,细细打量了一番。 “段枫,他是……”发卡女孩向前走了两步,跟上段枫的步伐,走到休息的空处。 “朋友。好了,田甜,我看见你哥哥在叫你呢,你赶紧回去吧。”段枫摆了摆手,简略的介绍道。 “我怎么没看见?”名叫田甜的女孩露出一个微笑,晃着脑袋扫视一下四周。人如其名,她那副娃娃脸配上这样迷糊的表情,看上去分外可爱。 “我叫田甜,是段枫的高中同学……你是段枫的朋友吧。”田甜越过段枫,伸长了手,甜甜的笑着。 “是的。”莫辞和这大大方方的女生握了一个手,原先被忽略而产生的不悦像是在女孩身上得到发泄,畅快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呀?”女孩努努嘴吧,大大的眼睛看着莫辞。 “呵呵,刚才忘了说,我叫莫问。”莫辞被女孩这样打量,心里发毛,咧着嘴说出自己的名字。想必段枫就是被这女生缠住,不能脱身的吧。 莫辞斜着眼睛看到一旁的段枫神清气爽的看着被女生缠住的自己,嘴旁带着一抹坏笑。顿时火气上升,腹诽不已。 段枫你丫的竟然把我当成挡箭牌了! 顿时黑下去的脸让田甜吓得一跳,怯生生的拍了拍胸口:“你怎么叫这名字啊。” “我就叫这个名字!”莫辞把参赛号码牌后的姓名栏给田甜看,“名字是爸妈取的,我也不能改啊。” “我还以为你不想说……叫我不要问,哈哈。”田甜挤出一个笑容,看向段枫。 “啊,说不定待会我会和莫问在同时比赛呢。”说完俏皮的眨眨眼睛,吐了吐舌头,娇俏十足。 “他很厉害哦,田甜你要小心啊。”段枫指了指身边的莫辞,装作没有看到莫辞的故意戏弄,抱着手臂,露出一个笑容。 “哎哟,那我要好好准备了!”田甜看到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眼底闪过的一丝不悦,快得令人觉察不出。小巧的脸上挂着可人的笑容,听到背后有人正在叫唤着自己,田甜立刻摆了摆手,说了声再见,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一直紧绷着脸的莫辞这才叹了口气,瞪圆了眼睛和段枫算账:“你把她推给我对付啊,真不仗义!” “好兄弟不是要患难与共?”段枫看到莫辞瞪得圆溜溜的一双眼,露出一口白牙,使劲的拍了拍莫辞的肩膀。 “她喜欢你。”莫辞嘴角下弯,切了一声,露出一个撅嘴的动作。全然不知脱口而出,撅嘴不满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吃醋的小朋友。 “嗯,她高中的时 候就粘着我。”段枫看着莫辞生动的表情,再三咧嘴,毫不保留把他和女孩的关系说出来。 “你对人家有意思没?”喉咙一紧,莫辞脱口而出早就想问的问题。 “没。”段枫惜字如金,摊开手,忍不住的伸出手,弹了弹莫辞气鼓鼓的脸颊,“好啦,好啦,说不定待会你真的要和田甜同场比赛……” “放手,我的脸是你能随便捏的吗?”莫辞一挑眉毛,像是一只趾高气扬的孔雀,一把打落段枫的毛手。 两人打打闹闹,一同向赛场的选手席走去。 两点整。 因为编号靠前的缘故,莫辞还是被编排在上半场比赛。匆匆整理了一下落在休息室随身带的东西,在选手报到处登记了基本信息,莫辞给段枫招了招手,做出一个加油的手势,换上工服整洁入场,同昨天入围编号被打乱的选手站在同一个赛场。 与此同时,另一个赛区,段枫也站在赛场上与来自各地的选手角逐。 越来越严格的比赛,标志着越来越多的人将会被淘汰。 不像初赛时的轻松自由发挥,预决赛二十进一,直接从赛场上选出第一名,条件更为苛刻。这也使得场上的气氛凝重起来,一个小时前还在谈笑风生的诸位选手,此刻却工工整整的站在自己的展台旁,不发一言的凝神思索,或是扫视全场,观察者空无一人的评委席上的动向。 赛场上只有主持人的声音,初赛由电视台全程直播,把“美食天天乐”的精彩赛事当做市美食节目的看点,拿着话筒,细细做着解释。 伴着主持人的解释,评委们从后台一一入场,落座在评委席。摆摆手,对着摄像机的镜头,给观众打招呼。 莫辞处在赛场的后方,毫不起眼,听到主持人一大串的解释,已是十分不耐,相关性的抬头,看向评委席,衣着光鲜,竟是清一色的男性。那个坐在最左边的评委,有些眼熟。再细细瞧去,莫辞眼睛一瞪,差点把手上的炊具直接摔到地上! 他怎么在这里? 莫辞拧了拧眉心,心底的一点惊慌被疑惑代替。迅速埋下头去,尽量隐藏自己。 赵家不是房地产业的龙头老大吗?怎么会充当这次比赛的评委?他来干什么?莫辞的思绪像是受到海浪拍打的礁石,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大脑中枢部位。 赵鸿修打得是什么注意!莫辞狠狠地咬着牙,低着头去看脚下光滑的地板。一而再再而三的撞见,莫辞不禁埋怨自己运气太差,到哪儿都能能见到这个恨之入骨,但不能正面冲突的仇敌。 乱成一遭的思绪怎么也穿不成一根绷直的线。莫辞极力忽略这个意料之外的发现,告诉自己认认真真比赛,将恩恩怨怨暂时放在一边,不去理会。 矛盾不已需要靠痛觉来刺激,莫辞的指甲刺进手心,为了让自己不去分心。相识也好,不相识也好,赵鸿修是评委,他只是比赛选手,两者在利益上并无冲突…… 或许是不断地心理暗示起了作用,莫辞镇定下来,不去想那些纠结不已,至今还未理清头绪的问题,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工作人员分配的炊具。 等所有的评委入座,这个才流程结束。 赛场上的时钟指向两点零五分。电铃响起,充当司仪的主持人正色,收起调侃的神情,把话筒收回,从容的走向评委席,接过评委们提供好的赛题。 清了清嗓子,主持人拿着红色的记分牌,开始公布赛题。 “经这次的大赛赛委会决定,预决赛的赛题考虑季节变化,选凉菜为主题,比赛由赛委会提供的食材,以蔬菜肉食为加工原料,采用现场评论、绝技表演等方式开展。本次活动所使用的蔬菜均由XXX特供蔬菜基地提供……” “现在请各位选手自由发挥,到这里选取需要的食材。”主持人做了结余,将选手引到选材区。 一段说明给了所有人思索的时间,莫辞听到命题后,也在脑中翻找着可以脱颖而出的凉菜。 事实上,划定了范围的比赛,比起初赛的毫无限制,难度更大,却又更加容易。凉菜是菜肴中一个重要的而颇具特性的部类。 如果说,某些精工制作的C国菜肴,不仅具有调剂人们的口味,给人提供营养的作用,而且具调剂人们口味、供给人体营养的的作用,而且具有艺术欣赏价值的话,那么,这一特点以凉菜最为突出。做好凉菜,十分容易。 凉菜的制作技术乃是烹调技术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父亲没有少讲这方面的知识。 绝大多数凉菜是经过热烹制、凉后食的菜肴。所谓“热制凉吃”,是指在制作时,调味与加热同时进行,制成菜肴后再晾凉以供食用。常见热制方法有卤、冻、熏、烤、白煮等。 只是现在要从这几种中,选出一种方法,做出最特别,最吸引人的菜肴,还要在“选择”的问题上做思考,难度颇大。 时间不等人,容不得细想,各位选手走向选材区,从一旁的大冰柜,大菜篮里挑选食材。 莫辞没初赛时的自信,仅凭直觉选出自己需要的食材。这个从展台上走到赛场右方的一段距离,正对赛场的评委席上的评委,自然把每个选手的举动看得清清楚。 早有计划的赵鸿修自然不会放下这个空挡,眯起狭长的眼睛,细细打量起来。 听说莫辞来参加这个美食大赛,收到邀请函的赵鸿修将 原来拒绝的话吞进肚里,在家人怪异的眼光中推掉其他的应酬,充当评委。 初赛没有遇到莫辞还觉得失望,第二日的入围名单上,看到莫辞改成莫问的大名后,赵鸿修昨日的失望全被抛到脑后,兴致冲冲的从头到尾的向赛场后方看去。 或许是眼神太过露骨,或许是莫辞感觉到背后的灼热视线。 莫辞转过身,远远地看见评委席上的赵鸿修朝他笑了笑,做出竖起一个大拇指的动作。 要不是还在比赛,莫辞真的会生出脚底抹油,避得远远的心思。 因为一个笑,莫辞面部僵硬,动作迟钝许多。等走到展台上,大部分选手已经开始摆弄炊具了。 莫辞顿了顿,将牙齿咬紧,在主持人和铃声的提醒下,开始了分外煎熬,战战兢兢的烹饪。 32、chapter31 “海米拌黄瓜?莫先生怎么会做海米拌黄瓜这道菜?是有什么祖传的秘诀吗?”主持人采访到莫辞这里,看到简简单单的凉拌黄瓜,惊讶不已,一连带出还好个问号。 “海米拌黄瓜比较爽口,在这个烈日炎炎的夏日,会让人产生食欲。”莫辞的介绍很简单,他的脸色,甚至是语言都是十分苍白的。 “啊?那是,可是场上还有一位选手做了以黄瓜为主料的三味黄瓜,你认为和那位选手相比,你的菜是否更为出色呢?”主持人没有注意到莫辞惨白的不正常的面色,伸着话筒,将头低下去嗅这道菜的味道,摄影师也顺着他的动作将镜头移向这道菜上。 展现给观众的就是一小碟墨绿香脆的海米拌黄瓜,“曲身小子玉腰肢,二寸银须一寸肌”的海米被水浸透,肉质软嫩、味道鲜醇,白白嫩嫩的虾米,一圈圈的红辣椒搭配着翠色的黄瓜,煞是好看。 可是只有莫辞明白,他做的这道海米拌黄瓜……是多么的,失败! 没有人能理解他内心的惶恐,没有人能知道他内心的纠结。 原本准备好的特殊调料,竟然全部不见了! 那是他半个月前,跑遍C市,好不容易找到的调料! 当时觉察出来的惶恐,惊乱。 烹饪菜肴时的心灰意冷……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明白! 用口蘑为配料精心酿制的酱油汁。稠色艳,咸甜适度,天然鲜香,味道独特。比起市面上的普通酱油,这种酱油在烹饪过程中起到的作用,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 普通酱油是好几种氨基酸、糖类、芳香酯和食盐的水溶液。它的颜色也很好看,能促进食欲。普遍使用大豆为主要原料,加入水,食盐经过制曲和发酵,再在各种微生物繁殖分泌的各种酶的作用下,酿造出来的一种液体。 要是将两者放在一起比较,他带来的那瓶酱油和普通酱油,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是为云泥之别。 如果没有丢失这个能使任何食物变得美味的酱油,单单做海米拌黄瓜,他也有七成的把握入围。 这道菜的窍门早在特训时便有体会。拌黄瓜首先要选顶花带刺脆生生水灵灵的嫩黄瓜,是成败的关键。其次处理方法要用“拍”的而不是“切”。拍完后再斜切,这样黄瓜暴露出来的面才大,作料容易入味,拌出来的黄瓜才美味爽口。在这个过程之间,最能突出特点的,便是盐、酱油、醋、味精、香油等酱料的出色运用。 可是……一直倚重,让他顺利晋级的酱油,竟然被他大意遗失! 连这七成的筹码都不能拥有,莫辞心乱如麻,全身的血气逆流。 没有酱料的凉拌黄瓜,和其他 人做的蛋香苦瓜圈、凉拌三丝、葱油嫩藕片、卤水鸭翅……是质量上的差别。 海米拌黄瓜烹饪方法简单,靠味道取胜。而其他菜色色香味俱全,与之相比,更能体现出选手的烹饪功力。莫辞拼命克制将脸埋在肩窝里的冲动,强颜欢笑,让主持人对着镜头介绍。 不到一分钟的停顿,一直活络气氛的主持人按着编号继续采访。 他不能和段枫站在同一个舞台上比试了。 他辜负了父亲和兄长的期望。 他没有机会了。 莫辞心里翻江倒海,青白的脸上像是覆着一层死灰。 他愣愣的看着带着自信笑容的选手,一动一动的张动嘴巴,将自己的菜说的极其精彩。 他马上要离开这里了。 莫辞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 所有的菜肴都送向了评委席,莫辞没有抬头,望着自己的鞋子,没有任何表情。 力争上游,让其他人瞩目…… 这种努力了却败的很惨的感觉,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站在空无一人的主席台,对着空旷的操场愣愣的发呆。 天很蓝,心底却很黑。 那些努力,因为演讲中的紧张忘词,付之一炬。 那些可以得到的荣誉,带着别人满足的笑容离他远去。 这就是再度上演命运。 努力却不一定能成功的命运。 赵鸿修看到面如枯鞘的莫辞,没来由的一悸。 被工作人员送上来的菜肴,贴着选手的名字,莫辞的海米拌黄瓜就摆在自己的面前。 赵鸿修动了动筷子,见到场下的莫辞闭上了眼,放慢了手臂的动作,将菜夹到自己嘴里。 很普通的菜肴,却是很难形容的味道。 赵鸿修虽然是美食圈外的人,但吃过的山珍海味,也是不少的。初入口舌的青嫩爽口,咀嚼后的墨绿香脆,别有一番滋味。透过这道菜,似乎可以看见背后的莫辞在展台上忙碌洒汗的身影,这便是全力的投入。 赵鸿修频频抬头,关注着莫辞脸上难过的表情,再看身边的评委推过来的另一份凉拌黄瓜,像是明白了什么。 场下一直有人将目光投向这边。直觉敏锐赵鸿修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向台下投去一睹。 是个长着娃娃脸的女人。 大大的眼睛盯着评委席,看目光下落处,竟是朝着自己这边。 难道有什么蹊跷? 赵鸿修习惯性的上钩嘴角,看了一眼展盘上的标签,那女人的名字叫田甜。像是为了试探什么,赵鸿修故意放下筷子,在品尝这道凉拌黄瓜的时候,和身旁的评委讨论起来,将菜放在一边,不去理会。 很快就看见台下的女人握紧了拳头,面色有变。不断的抬头看向此处,眼中的自信满满很快变成焦虑,负面情绪使得那张娃娃脸变得扭曲。再有不断向脸色苍白的莫辞看去的举动,焦躁一览无遗,颇有咬牙切齿之意。 不断变化的面色让赵鸿修顿生疑心,和评委席上的一干评委讨论起来。蛋香苦瓜圈、凉拌三丝、葱油嫩藕片等菜色被众人细细的讨论一番,最终确定了两道味道特别的菜。 凉拌三丝和葱油嫩藕片以独特的味道征服了评委,赵鸿修一直沉默着没有参与讨论。 十分钟的讨论过程很快接近尾声,等到评委们把意见汇总,即将选出本赛场的冠军时,赵鸿修突然拦下了传递着的记分册,对着神情有异的一干人说道:“这道菜很特别,我见你们都没好好尝过。” “简简单单,更适合我的口味,大家再尝尝吧。”将记分册紧紧捏在手里,赵鸿修脸上的微笑让人难以拒绝。 在场的评委都是C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知道各自的身份地位,赵家财大气粗,在房地产业占有一席之地,这次比赛更是征用了赵家的地盘,才能完全操办。何况赵家大少让他们再品尝一遍的要求并不过分,陈明利害,各位评委心底盘算的清楚,又拿起身边的筷子,夹起赵鸿修推到他们手旁的菜肴。 放到口中。味道不及凉拌三丝、葱油嫩藕片。 但黄瓜的味道和酱料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和富含营养的海米装配在一起,构成了独特的味道。初尝时可能没有发现,但细嚼慢咽之后,就能发现它的独特。 那是一种全身心投入,积水成渊,苦尽甘来的感觉。像是无形的手,狠狠的挽留住各位评委的舌头。 原本看不惯赵鸿修态度的一个评委,也因尝了这道菜后,态度大变,没来得及和赵鸿修这个小辈较劲,表情越发认真。 “多亏了你这个小子,不然我要错过一道美味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评委向赵鸿修招了招手,高高的颧骨上也带着喜色。毫不介意赵鸿修的身份地位,现场最大胆,也是最不清楚底细的评委哈哈大笑,一把夺过赵鸿修手中的记分册。 一番拉扯之后,桌上的其他评委在赵鸿修的默认下划定了赛场的冠军名单。 接过记分册,主持人拿着比赛的结果,大声念出本场的冠军,季军和亚军。 惊诧声、叹息声、鼓掌声……莫辞已经听不见了。 他机械的接过主持人手中的入围号码牌,机械的咧出一个笑容,接受镜头的采访,说着一些语无伦次的感言。 峰回路转。莫辞失而复得,还在震荡的心,挂在悬崖边上,没有被及时拉回。 莫辞对着明晃晃的镜头,刺眼的闪光灯,看到主持人将镜头拉向评委席的评委。 赵鸿修带着促狭笑容的脸庞在面前晃荡,那个竖起大拇指的举动让他又高兴又愤恨。 感谢,不感谢……两个截然相反的念头在脑海深处撞击。 是不是赵鸿修的放水?莫辞刹那间冒出一个想法,又迅速被押回心房。 他有他的自信。他付出了汗水,获得了收获,那是他应该得到的结果。 可是……凭什么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 另一个想法冒出来,就像疯长的藤蔓,侵占了莫辞的心房。 苦辣酸甜,百般滋味,莫辞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大笑还是大叹。 他不能怀疑自己的能力,心头的一点点不自信又压抑不住的冒头。 他在这里纠结不已,苍白的面色添上其他的颜色。 莫辞很想大哥能在这里,狠狠的甩他一巴掌,将他从这种莫名的癫狂中清醒。 “恭喜你成为冠军!”一个声音插进来,却不是熟悉的段枫。 娃娃脸的女孩面带异色的看着他,说着恭喜。 莫辞心不在焉的笑了笑,回应着她的话。没有焦距的眼睛像是在寻找什么,女孩见着无趣,匆匆的说了声再见,拎着背包走出赛场。 斜斜跨在肩膀上的背包里,被拉开的拉链处露出一个贴着特殊标识的酱油瓶子。 莫辞无意间的抬头一扫,眸色深深,面色沉淀下来—— 33、 chapter32 “莫辞,你怎么啦?”段枫摇了摇手,在莫辞的眼前晃了晃,试图把莫辞从这种呆愣的状态中解救出来,摇了半天的手,莫辞还是不发一言,没有焦距的眼睛呆滞的看着前方。 这已经是比赛后的第三天,进入总决赛的日子。 从昨天开始,莫辞就有些不对劲,不像以前一样和他一起谈论比赛的情况,匆匆的和他告别,甚至没有一个笑脸。让他郁卒了半天,不料今日再见。莫辞的状态还没恢复过来,呆滞的眉眼没了以前的自信满满,不得不让人担心。 “莫辞!”或许是手劲加大的缘故,莫辞终于回过身来,转过头来去看把手搭在他肩上的段枫。 “你终于回神啦!”段枫又是一拍,浓浓的剑眉向两旁敞开,不像之前那样紧紧排列,声音里少了一份担忧,语调轻快许多。 “抱歉,段枫。”莫辞对刚才的出神表示道歉,向段枫咧出一个笑容。 昨天夜里,他想得太多太多。从赵鸿修出现在赛场,酱料被调换,峰回路转的局势,再到意外发现调换酱料之人。 实在出乎意料…… 昨日的一席经历让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塑造的自信一点点的土崩瓦解,人际关系上的勾心斗角…… 辗转发侧,又一一的被自己否决。千百次回想昨日的每一个片段,又是什么原因让田甜生出那样的心思? 难道就为了这个冠军? 对于段枫的这个高中同学,谈不上喜恶,莫辞只是很纠结。 上辈子的自己因为飞扬跋扈,四处招摇的性子,没少受到这样的暗算。大都是利益的冲突,一个钱字是所有矛盾的导火线。因为家中的权势,得到别人没有的机会。受到其他人,因心里不平衡而产生的妒忌。 而现在,他是以一个空白的身份参加比赛,一步一步的向上晋级。既没有与田甜产生利益冲突,有没有让人妒忌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原因? 特训中塑造的自信,和比赛过程中的慌乱成为反比。功力浅薄,这就是父亲说的火候还不到家吧。 莫辞蒙着被子躺在床上,想了一夜。点点滴滴的往事从脑海深处扯出来慢慢回味。 大哥和他的合影摆在床头,自己灿烂的笑容像是给自己打气,干瘪的信心被打满气体,灿烂与此刻的颓废刺激他的神经。 他应该相信自己。 莫辞向段枫露出一个微笑,不再自寻烦恼,将脸上的不自然抹去。 比赛中的转折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过分依靠外力难成大器,不管是不是赵鸿修动的手脚,他靠自己的实力去烹饪,又怎么能质疑自己的能力? 一扫之前的颓色,莫辞向在 他身转悠已久的段枫,像一条浑身长着绒毛,讨好主人的大狗。 莫辞踮起脚,忍不住伸出手掌,在段枫的脑门上拍了拍。 “你没事?”段枫也由着莫辞在他的脑门上捣腾,认真地看着莫辞的脸色。比起之前的呆滞苍白,这种带着点浅浅粉红的面色,看上去更加健康。 打消了刚才莫辞生病,身体不舒服的疑虑,段枫眉毛舒展,拿下莫辞放在他头上捣腾的手,大力的握了握,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看见莫辞开朗起来,段枫舒心不少,递给莫辞一瓶矿泉水,露出一口白牙:“还给你的,心情要变好点啊。” “谢谢。”莫辞被段枫特有的方法安慰,拧开瓶子喝起水来。想起昨天被田甜纠缠的时候,自己也是递矿泉水解围,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又憋回喉咙里。 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莫辞还是选择什么也不说。黯淡下来的眼神越过段枫,投向身后的赛场。 段枫浑然不知刚才的莫辞已经心思百转,想将自己内心的纠结与自己分享倾吐。一双手掌搭上比他矮一个头的莫辞身上,段枫扯了扯莫辞的脸,笑道:“别整天忧心忡忡的,好好比赛!” 似乎感觉到莫辞的脸很有弹性,段枫忍不住多拉了两把,甚至刮了刮莫辞不算笔挺的鼻梁,看到一张脸上满是自己亲手弄的红印子,这才放开莫辞,嘿嘿的干笑几声,躲过莫辞小刀一样刺过来,明晃晃的眼神。 这么一通胡搞,莫辞的心情意外变好。伸手抓住段枫的手臂,莫辞狠狠地拧了一把,又装作什么也没做的样子,从休息区走进赛场。 段枫跟在莫辞身后,慢吞吞的走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抬起头,看看莫辞的背影。 两个人心里想着事情的人漫不经心的走在赛道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危险。 “小心!”一个凝成一线的女声将莫辞从思索中惊醒。 来不及躲闪,一个迎面冲撞而来的身影狠狠撞在莫辞的身上,滚烫的液体一瞬间泼到莫辞的身上。液体浇灌在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从皮肤的表面袭来,阵痛从毛孔传导到神经,莫辞一声痛哼,极力站稳,随即被巨大的冲撞力冲倒在地。哐当一下,紧接着金属落地的冷硬声音,装着东西的金属器皿和汤汁洒落在地。 “莫辞!”亲眼目睹莫辞被人撞倒在地的段枫一声惊呼,立刻冲上前去。顾不上撞到莫辞的那个人影,段枫赶紧扶起莫辞,担心的检查起伤势来。 “莫辞,你没事吧!”段枫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双眼在莫辞的身上来回扫视。 看到已经起了水泡的手掌,段枫赶紧捏住莫辞那只手。 “还有哪里伤到了,快说!” “手……和腹部。”莫辞忍着针扎似的疼痛,动了动没有烫伤的手臂,倚靠段枫的臂力晃悠悠的站起。 “给我看看。”段枫大声喊道,将莫辞扶到一旁的休息处。不顾这里还是人来人往的比赛赛场,一下子撩开莫辞纯棉的T恤衫,细细的检查起来。 莫辞T恤下白皙的腹部出现了局部红肿,起了一层大小不等的水泡。段枫咬牙呀,立刻让莫辞平躺在休息区的椅子上,捡起摔落在地的半瓶矿泉水,浇在莫辞烫伤部位的周围,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莫辞贴身的T恤撩开,卷在一起。 “不要动!”段枫在处理烫伤的时候几次打落莫辞乱动着的手臂,语气甚是严厉。 “疼……”莫辞还是忍不住的发出疼哼,阻止段枫撩开他的衣服,那种密密麻麻的疼痛从衣服与皮肤相连的地方传来,像是千万只在伤口上啃咬的蚂蚁。 “……对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插.进来,一双纤细的手臂伸到段枫的视线,竟是自己的高中同学田甜。 “你先让开,不,去打电话,快去!”段枫冲着田甜大吼,来不及追究责任,转过头去继续为莫辞清理伤口上的汤汁。 “对不起,对不起……段枫,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走得太急,撞到他身上,把煲给哥哥的汤洒了,对不起……”女孩子的大眼睛里开始积蓄泪水,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上被慌乱覆盖。女孩拼命的在段枫面前道歉,十分内疚的站在原地。 “快去打电话!”段枫打断女孩的道歉,手片刻不停地动着,尽量清理莫辞的患处。 “可是马上就要比赛了……”女孩脸上带着愧疚的泪,看上去楚楚可怜。支吾着说道,女孩犹豫的看着段枫。 “别管什么比赛,救人要紧!”段枫的脸黑下来,眼睛死死的钉在莫辞的伤处,声音里含着一股怒气。 “哦,好!”女孩像是突然清醒过来,立刻转身,迈着腿赶向赛场的临时医疗处。 “还疼么,莫辞。”段枫忍不住抚上莫辞的拧在一起的眉心,面上带着浓浓的忧色。 “疼,看来是不能参加比赛了。”莫辞的声音里夹着一丝痛楚,痛呼变成呻吟,那些被汤汁泼到的地方,疼痛一波又一波的袭来。 “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谈比赛!”段枫厉声阻止,半天不见人影,赶紧从莫辞的口袋里翻出手机,开始拨打急救电话。 “只是烫伤,用不着去医院……” “你不知道有多严重!” “比赛……” “闭嘴!看看你身上的伤!”段枫粗.暴的打断莫辞的话,过分认真的眉眼和 大哥有三分相似。 赛场上来往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几个提前来到赛场的评委,开始打量赛场的情况。莫辞和段枫的身侧已经围满了一圈人,甚至有人提醒着段枫怎样处理烫伤。 “小伙子,烫伤要趁早处理啊,不然留了疤,就麻烦了!” “是啊,怎么会烫伤呢,马上就比赛了,这俩小伙子……” 人们的议论声并没有高过比赛的铃声。 总决赛的铃声刺耳的打响,评委们已经就坐。围在一起的人开始散开,按照号码牌走到自己的展台旁。 连个人迟迟未动。总决赛上的主持人察觉到异状,马上赶了过来。 向评委们汇报了情况,请来赛场的临时医生,开始检查莫辞的伤势。比赛已经延迟了五分钟,而没有烫伤的段枫迟迟不肯离开,守在莫辞的面前处理患处。 “小伙子还是去医院吧。”简单包扎了伤口的临时医生摇了摇头,向在场的几位做了个手势。 “可是比赛……”莫辞的眉心拧在一起,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说话的脸扭曲起来。 “我陪你去!”段枫掷出一句话,紧紧地扣住莫辞没有受伤的手臂。 “不,我能参加比赛的,你也不能放弃比赛!”莫辞固执地说道,推开段枫的手。 “先去医院!”段枫的声音盖过莫辞,再次扣住莫辞的手臂,腾的起身,段枫扶着莫辞,不顾马上就要开始的比赛,小心翼翼的让莫辞靠在自己的身上,在医生的叮嘱下慢慢的移动,尽量避免患处的摩擦,一步步的向赛场的出口走去。 前来视察情况的评委见到赛场上突然离去的两个选手,眉头紧皱。评委席上的评委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总决赛的选手都是从几十几百个人中脱颖而出的选手,资质功力都是百中选一的。层层的淘汰赛去粗取精,在总决赛赛场上的全是能竞选冠军、得到“优秀青年烹饪名师荣誉证书”的种子选手。 只有十位选手的现场同时有两位选手提前弃权离开,这种万分之一的意外实属少见,几个评委聚在一起交流了一下意见。 “让比赛延迟到下午吧。”忍住想跟在受伤莫辞身后的怪异冲动,姗姗来迟的赵鸿修冲几个面熟的评委说道。 “这……”几个评委面带难色。 “推迟到下午,下午如期举行,反正总是明天举行闭幕式,不会影响到什么,只是各位要辛苦一点了。”赵鸿修的话不留余地,于其是商量的语气,这种斩钉截铁,不容辩驳的音调让评委们往另一个方面思索。 陈明利害,赵鸿修又列出一些有利的条件,让评委们打消了如期举行比赛的想法。 “让各位选 手再准备一下,更多的时间,能做出更令人惊叹的菜肴。” “不错。”几个真正爱才的评委合起手掌,摸着下巴思索。 上一场比赛与赵鸿修担任评委的不知姓名的评委站了出来,给赵鸿修投了一个赞成票。 “好吧。”其他的评委妥协,互相点点头。 赵鸿修沉下来的面孔露出一丝喜色,和几个评委打了声招呼,飞快的离开赛场,目光不断搜寻着莫辞的身影。 莫辞的伤势是轻是重,他还不知道。赵鸿修现在只是想和莫辞见上一面,确认莫辞的情况。 说不清内心产生的一丝丝担忧是如何产生,赵鸿修四处张望,终于看到被人搀扶着的莫辞在赛场外的大道上,正在等医院的救护车。 几下子奔到前面,赵鸿修看见莫辞手臂上起了一圈的水泡,立即皱了皱眉,靠近莫辞说道:“我可以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不。”莫辞忍者痛楚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敌人,心里下意识的生出一股抵制。把手搭在段枫的手臂上,催促着段枫拦一辆计程车。 赛场设在人流较少的郊区,市中心的医院离郊区还有一段距离。段枫左右看去,没有看到可以载人的车辆,又见到突然走到面前说可以帮助他们的男人,满脸的焦虑化作欣喜,没空去思索莫辞拒绝的原因,黑着脸打断了莫辞的反对。 “现在没有车,不要任性!你想和僵尸一样包着绷带躺在床上?”段枫的大喝让莫辞缩了缩脖子。 “我们再等等,乘计程车,或是等救护车来……” “闭嘴!”段枫再次打断,把脸转向面前的陌生男人,用感激的语调道谢:“谢谢这位先生。” 忽略掉莫辞掐在他腰上的手指,段枫板着脸将莫辞塞进了赵鸿修停在一旁的车里,紧挨着莫辞坐在了车的后座—— 34、chapter33 莫辞带着伤,还是参加了最后的总决赛。 在赵鸿修口里听见比赛延迟的消息,多少有些意外。 先不说赵鸿修的态度奇怪,几次出人意料的在暗中帮助,在医院看向段枫的凌厉不友好的眼神就值得推敲了。 在医院抢先挂号,急着叫医生出诊。两个男人围着莫辞团团转,惹得医院的一群小护士投来好奇的眼神。 最后还是大哥得到他受伤的消息,赶到医院才平息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眼斗。 莫辞的伤口包上了一层干纱布,感染创面涂上烧伤膏,带着薄荷清凉的药膏减少了皮肤上的刺痛感,但是稍稍活动关节,患处与纱布摩擦,生出另一股疼痛。 延迟的比赛马上开始,和大哥一同前来的达嫂苦口婆心的劝阻莫辞退赛,以身体为重。 莫辞拧紧眉心,抿着嘴唇,再一次摇了摇头,和段枫一起走上了赛场,用另一支没有受伤的手和达嫂打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下午的刚下了一场雨,天色比较暗,所以赛场上点了大大的彩灯。莫辞的展台就在彩灯的旁边,浅绿色的灯光打在莫辞的身上,模糊了莫辞的表情。 评委席上的赵鸿修紧紧盯着莫辞,看着那个包着白色纱布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赛场一角,灯光投射,将消瘦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总决赛除了60分钟的比赛时间,还留有20分钟的清理操作区域时间。80分钟的赛时比之前的40分钟的操作,整整多出两倍。 原先是有利的条件,现在却成了莫辞的不利条件。延长的每一分钟,对莫辞的身体影响就越大。 烹饪过程虽然比不上体育竞技中的高强度的剧烈运动,但是手腕使力,控火,装盘,每一个动作都是要摆动手臂,牵动神经! 莫辞的腹部经过包扎上药,需要静躺休息,不能有过多的活动和摩擦。带伤上场势必会使包扎好的伤口恶化,水泡破裂,甚至流脓。 每一次摆臂弯腰,都会是在煎熬中咬牙挺过来的。莫辞尽量忽视手臂和小腹摩擦产生的疼痛,开始摆弄炊具。 离正式的比赛还有五分钟,总决赛的现场主持人拿着话筒,对着电视机面前的观众开始讲起现场的情况。 “我们的总决赛共有十位选手进行最后的角逐,他们都是从一场又一场的淘汰赛中成功晋级,得以参加最后的决赛。有的只是二十出头,但实力不容小觑,厨艺精湛是他们脱颖而出的原因,他们之中谁是强者?让我们一起守候在镜头面前,拭目以待!” 主持人的话很有煽动力,每一个字都能让现场观众配合着股掌,望向只有展台和炊具的空挡现场,各位观众用目光搜寻着每一位选手的表情。 “在这个梦想与实力的舞台上,有两位强者需要我们发出感叹……”主持人故意停顿了一下,成功吸引了现场观看比赛的观众。 “他们的毅力值得我们惊叹,”主持人继续说道,让摄影师将镜头跟着自己移动,“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现场的十位选手中,有两位身体有恙。有一位选手上午被汤水烫伤,去了医院,可是他下午又回到了赛场,不愿放弃这最后的决赛!” 主持人在莫辞身旁站定,用激昂的语调说出这番话。镜头没有直接打在莫辞的身上,呈献在观众面前的画面是莫辞包着纱布的左臂。 等到观众发出一阵惊叹,主持人又转过身,走到赛场的另一头,镜头随之移动。 “还有一位选手,是一位残疾人,从小腿就不能走路,他的参赛表上写了自己为烹饪而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和把烹饪当做自己的终生事业的决心,我们比赛现场的评委们都非常感动,这是难得可贵的。”将话筒举在坐在轮椅上的选手,观众们看到他萎缩的双腿软软的搭在轮椅上,发出阵阵同情的唏嘘。 “田先生,你有什么话,要对现场的人说呢?”主持人见到轮椅上带着微笑的选手,将他的反应观察在眼里。见他并不抵触采访,主持人将话筒移到他的面前。 “我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是,一直以来,我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烹饪是我的理想,这条路,我会一如既往的走下去!” 铿锵有力的声音震撼了现场的观众,大家鼓着手掌,发出热烈的掌声,对这场比赛充满期待。 见到活跃现场观众的,目的已经达到,主持人掐准时间,收回话筒,走到赛场的中央,从评委席上领取决赛的赛题。 比赛的铃声打响,各位选手屏息以待,竖起耳朵听主持人公布赛题。 “这次的比赛,评委们给出了一个空白的赛题……这张纸上只有一个要求,创新,做出别人从未做过的菜肴!”主持人高高的扬起手中的赛题面板,向观众说道。“也就是说,让赛场上的各位选手自由发挥,用自己的想法,完成最后这道——打动人心的美味!” 这番话一说出口,就让现场观众沸腾了。 要知道做出别人从未做过的菜肴,吸引评委们的眼球,是需要水平的。创新比起复制更加重要。 复制是按照前人的经验,将菜肴发挥出应有的味道,尽量达到最高水平,让尝过这道菜的人作比较,谁的水准更高。而创新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添砖加瓦,甚至是超越之前固定的模式,以自己的特殊烹饪手法,高超的调料技巧,将每一位配菜的味道,融入菜肴之中,使其发挥最大的功效,让人觉得理应如此。 任何一道菜肴,要想创新,都是不容易的。厨艺界从来就不乏有敢于钻研,勇于创新,不断研究新的烹饪技巧的人才。推陈出新,又不能覆盖别人已经研究出来的菜肴。除了现场的想象力,还要有经验,完全掌握别人已经做过的菜肴。 比赛到这里,不仅是技巧和势力的竞争,知识与想象力的角逐,更加精彩和困难。 计时的铃声适时响起,时间一点点的消逝,各位选手已经挑选好了食材,站在展台旁边。 但是此刻,十位选手,谁也没有提前开始动手,烹饪菜肴。 凝神细想的五分钟,比起后面七十五分钟的操作,更加重要。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你要将脑袋里无形的东西变成有形之物,考虑到每一位配料,每一份食材的搭配,甚至是什么时候下锅,能到到最好的效果,都要算计入内。 有时候无形的东西比有形之物更早形成,但真正操作起来,便于现实千差万别。灵感与想法往往是一闪而过的,真正能够捕捉的,只是那零点零几分的迟延。 这个赛题,严格来说,对莫辞是有优势的。 父亲的短暂特训中,曾经让莫辞尝试过,被人没有做过,自己想做的菜肴。 时常在做这道菜时突然有了灵感,然后放下手中的活计,开始着手那道灵感。有时候慢了半拍,灵感便随波而逝,捕捉不到了。 父亲对他这种做法持以默认远观的态度,既不认同,又不反对。有时候上前追问,也只有一句话的评价:“火候不到家,不能将灵感化为实体。” 点头受训之后,莫辞便更加努力的学习烹饪中的精髓,不敢松懈。那些可以思索的时间内,他确实做出了很多新奇的菜肴,让父亲指教。 但那些半成品入不了父亲的眼,一句细细体会便在心底琢磨了许久。 原来做出脑海中的菜肴,还需要特定的环境和刺激,得以实体化。莫辞开始摆弄手上的食材,用双手勾勒出脑海中悬挂的那幅蓝图。 场上已经有选手开始动手切菜。莫辞转过脑袋,看了一眼右侧展台上的段枫。在得到对方一个鼓励的微笑后,莫辞认真的对上了面前挑选好的菜肴。 简简单单的小豆芽,完整的香蕉,又红又大的苹果,颜色鲜亮的红枣,半边西瓜。要将这几个毫无关联的东西串连在一起,是极不可能的。 但是展台另一边放着的面粉,糖,水,油,让莫辞多了一份自信。 他要做的,是别人没有尝试过的菜肴——拔丝沙拉。 将过油预制的熟料放入整好糖浆的锅内搅拦浆——装盘热吃拔丝主要用于制作甜菜,是C国甜菜制作的基本之一,它的制作关键是制糖浆。 沙拉的原料选择范围很广,各种蔬菜、水果、海鲜、禽蛋、肉类等均可用于沙拉的制作。沙拉大都具有色泽鲜艳、外形美观、鲜嫩爽口、解腻开胃的特点,饮食上的定义为凉拌菜。 将热菜和凉拌菜结合在一起,又要把这些蔬菜水果融合在一起,做出独特的美味。这想法可以说怪异至极,但换个角度来讲,是另辟蹊径,独树一帜了。 腹部传来的阵痛不能阻止莫辞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铁锅烧热,放入油,在油温达到时加入绵糖,控制好温度。 锅内的温度太高,就会使这道菜失败。莫辞开炒后感觉糖要糊了,马上将锅离开火,放到半空中。这一个动作反复操作,使得手臂上的水泡破裂,凉凉的水顺着身上的汗水一起流到手腕上。药膏的镇痛作用已经失效,莫辞咬着牙忽略掉麻痛,手腕使力,将锅平放在火的上方。 这个过程不能关掉火,这一开一关的温度差是拔丝的关键。 看到糖和水溶合并成粘稠状,莫辞适时的关掉火。将已经处理过的香蕉、苹果、西瓜放到灼热的糖浆里,翻滚一圈,让这些水果充分的淋上糖浆。 细细的造作后,将豆芽菜放在洗干净的锅里油炸,在豆芽菜的水分即将蒸干的时候立刻捞出来放在盘子里,将凝固的糖浆预热,再次放入豆芽菜,直至豆芽菜变成金黄细小宛如一线,才关掉火,盛出来和拔丝水果摆放在一起,尽行装盘。 一气呵成的菜肴来不得任何停滞,要知道这道菜的要诀只有一个“快”字! 金线一样的豆芽将泛着金黄颜色的水果圈在一起,最上面的一点红枣是独特的亮色,一抹红色点亮了评委们的眼睛。 莫辞将七上八下的心脏按回胸膛,隔得远远的评委席上盛放的十样菜肴琳琅满目,各有各的色彩。 耳旁还在回响终止比赛的铃声,心跳如鼓槌,莫辞嘴角上的一抹微笑,却让担忧不止的段枫放慢了心跳。 几天的比赛,几天的坐立不安。这场比赛,终于落下了帷幕。不论结果如何,在比赛中获得的经验教训,是在地摊上辛苦数日也得不到的。 段枫耸了耸肩膀,微微的昂起头来,听着评委们的论断。 评委席上。 十分钟的探讨,言辞激烈,大家为一位选手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他太不容易了,应该得到名次。”评委A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赞许,将手指指向场上坐在轮椅中的选手。 “可是,这道菜的味道不是最好的。”一直沉默着的评委摸了一把嘴唇上的小胡子,摇了摇头。 “他做菜的时候很认真,真的很难得。”评委A据理力争。 场上所有的评委都将目光投向衣衫被汗水浸湿的残疾选手。带着青的脸庞上透着一股疲倦。 “叶先生,他做的菜虽然称不上第一,也应该划入第二。一个身体有残缺的人能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啊。”评委B附和道,看向捏着胡子的评委。 “不,那个带伤上场的选手更出色。能捉住仅有的机会……更难得。”姓叶的评委摊开手掌。 良久的沉默后,评委C咳嗽一声,打破沉默:“要是我们没有给他评奖,会不会打击到他继续前进的心?” 这下,叶姓的评委脸上仅有的笑色也消退了,绷紧的脸显得异常严肃“他要是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击到,他就不用将厨艺作为他的事业来追求!” “叶先生……” “如果你们这样坚持,他将会受到误导,走上一条不适合他前进的道路,如果靠博取别人的同情获得成功,那他将会永远的,走上一条没有明天的道路……这是比赛,不是作秀!”一直沉默着的评委腾的起身,叹了口气。看到场上年轻的面孔,面上生出一股严肃。 半晌沉默,各位评委心中有底,已经开始为菜肴打分。叶昀叶先生,是国际上颇负盛名的美食家,比起他们更有说服力。 很快,前三甲在各位评委的默认中诞生。 主持人公布了让人期盼已久的名次:“第三名,莫问莫先生!”一阵掌声响起,主持人继续“第二名,唐耘唐小姐!” “第一名,段枫段先生!”请大家为他们股掌! 得到名次的三个人同时举起手臂,莫辞眼里带着欣喜,看着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段枫,嘴边的笑容愈来愈盛。 “恭喜!”两个人的眼里都冒出对方的影子,段枫含着笑,目光落在莫辞受伤的手臂上。 “小心手上的伤!” “嗯,我得第三名了!”莫辞刚刚举起手臂,因为摩擦弄破了水泡,顿时僵在半空中,脸上痛苦难忍的表情和刚才的兴高采烈成为鲜明的对比。 “叫你别乱动!”段枫沉下脸的低吼吓得一旁颁奖的主持人一个哆嗦,差点将话筒失手落到地上。 “太高兴了,所以……”莫辞将解释吞回肚里,抱着手臂接过了第三名的证书。 场上响起烟花的声音,盖过莫辞的小声嘀咕。 比赛落下了帷幕,耕耘获得了收获,莫辞走在段枫的面前,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谈到自己身上的烫伤,段枫面上的欣喜突然消失,动了动嘴唇,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刚才热络的气氛顿时消失,莫辞停下了脚步,正准备说些什么。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背后传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责任。” “莫先生等一等,我是田甜的哥哥田宇,有些事,我必须当面道歉。”温和的声音夹着一丝愧疚,轮子摩擦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中,女孩推着轮椅上的男人,眼眶泛红,低着头挡在了段枫和莫辞的面前。 男人的年纪并不大,二十出头。衣着整洁,剃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温和脸庞上带着愧意,目光落到抱着纱布的莫辞身上。他身后的女孩刘海遮住了整张脸,正在低声抽泣。 行人不多的安全出口处十分安静,女孩的抽泣声显得刺耳浓重。 “对不起,段枫……我不应该,不应该……”女孩抽噎的声音伴着三个人的沉默,穿破凝滞的空气。 哽咽着,大颗的泪珠顺着两颊留下,滴到衣服上,“对不起,对不起,莫问,都是我闯的货……害得你……害得你……” 重复的话语在空气里传开,莫辞的眼睑垂了下来,看着轮椅上盖着薄毯的两条腿,没有说话。 轮椅上的男人打断了女孩没有条理的道歉,面上的愧意让段枫不禁侧目。 “是我的错,莫先生,我要向您道歉。是我的妹妹田甜用不正当的方法干扰比赛,让您受到伤害,很抱歉……是我没有教育好妹妹。”轮椅上的田宇将手放在两膝上,让田甜站在莫辞的面前道歉。 “……是我拖累了她,我一直以来都把烹饪当做我的理想……这次比赛,是田甜陪着我参加的,因为段先生的一句话,让她对莫先生产生敌意,以为会阻拦我前进的道路,做出那样的事情……” 田宇断断续续的解释道,每一句话的停顿,都让段枫内心一阵绞痛。 “上午她说要给我煲的汤,洒到了别人的身上,我没有注意。但是比赛结束以后,她的神色有变,我急着追问原因,她给我坦白了。那些热汤是她故意洒在莫先生身上的,借此让莫先生退赛,换得我的晋级……真的,很抱歉。” 田宇的眉心拧在一起,别过头去看泣不成声的妹妹,“听田甜说,段先生是她的高中同学,莫先生是您的朋友,发生了这样个事……对不起。” “对不起……”女孩哽咽着说出来,不敢去看她曾经心仪过的男生,那样卑劣的想法,那样丑陋的内心……发生在一瞬间的恶念,使自己做出伤害别人的事,这样的自己,是被段枫厌弃了吧…… “这些话,你们应该对当事人说,受到伤害的是他,而不是我。要是我知道一场比赛也能生出这么多的念头,我和他宁愿退赛。”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段枫言辞激烈,观察者莫辞的反应。这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但当场打破公平的人,不值得原谅。 破坏规则的人,如果不能受到惩治,就要接受来自内心的拷问。 一次原谅,会造成日后变本加厉的恶念,段枫不是莫辞本人,不能左右莫辞的决定。 看到莫辞慢慢的抬起头,段枫站在一旁,在莫辞的背后轻轻拍打了一下,示意他不用顾忌自己的感受。 莫辞感觉到背后支撑他的一股力量,不再犹豫,对着两个怀着歉意的人,动了动嘴唇:“我接受你们的道歉……但我不能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 35、chapter34 “我知道了。”轮椅上的男人微微的低头,唇畔带着一丝苦笑,拍了拍自己的双腿,让妹妹推轮椅离开。 “不管怎么样,我们是真心道歉的。”轮椅上的田宇突然在拐弯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莫辞。 轮椅被推动,抽噎着的女孩抹了一把泪,和轮椅上的哥哥一起消失在出口。 莫辞微耸肩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受伤的手臂微微上抬,不等段枫反应过来,就迈着步子走出去。 “等等我!”看见莫辞走出很远的距离,还在原地思索的段枫放声喊道,跟了上去。 “你先别走啊,我叫梦梦特地带了烫伤膏,比医院的管用多了。”段枫追了上去,和莫辞保持一个步伐。 “还有……你的手和患处,疼不疼?”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只包扎着纱布的手臂,段枫仔细观察了一会,严肃了口气:“水泡破了,还是去趟医院吧。” “嗯,我会去的,天色不早,你也要先回家,免得又遇上那伙小混混。”莫辞抽回自己的手,和街道上等候的达嫂打了个招呼。 “有家人在等我。”莫辞扭过头去,和段枫告别。 “再等等,梦梦就在路上,先拿了药膏再走吧。”段枫顺着莫辞的目光看去,一个外貌朴实的中年妇人在街道那头和莫辞打招呼,看样子是莫辞家的亲戚。 段枫没有问出口,左右张望了一会,还没见到陶梦,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能耽误莫辞的时间,摆了摆手,说道:“要是她来不了,那我就亲自送到你家去。” “啊?”莫辞惊讶的侧目,连忙摇头:“我家很远的,而且……”莫辞将后面的一句“你去不合适”吞回肚里,只是药膏而已,家里面应该有。况且莫宅的那个门卫肯定会拦着段枫,不让他进去。让段枫难堪,是他不想看到的。 “不方便吗?”段枫眉毛聚拢,嘴唇抿成一线。 “嗯。”莫辞移开视线,突然发现前方骑着自行车的女孩正冲自己兴奋招手,颇为眼熟。 “梦梦来了。”段枫也听见了陶梦的清脆的声音,嘴边浮现一丝微笑。冲跳下自行车的女孩摆了摆手:“再慢一点,药膏就白送了啊!” “我只是耽误了一会,没这么严重吧!”束着马尾的女孩吐了吐舌头,从身后的卡通背包里掏出一支没有商标的药膏,递给段枫。 “我在你家翻了好久才找到的,段大哥晚上要请我吃饭哦。”女孩俏皮的眨了眨眼,这才把视线放在莫辞身上。 “啊,莫哥哥你怎么成这样了!”刚才还在笑的女孩变了脸色,惊诧的看着莫辞手上的纱布。 刚 才段大哥打电话她家让她带这种特效的烫伤药膏,就十分惊讶了,以为段大哥在比赛中受了伤,她十万火急的就骑着自行车赶来了。但是受伤的不是段大哥,而是……和段大哥交情很好的莫哥哥…… 陶梦的脑袋里想着各种各样的原因,细细的眉毛蹙起来。 看着陶梦多变的表情,莫辞忍俊不禁:“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烫伤而已。” “烫伤!怎么会是烫伤!”陶梦几乎是喊了出来,激动的把手握成了拳头,“烫伤很难好的,皮肤会留疤!” “我是男人,身上有疤痕也是正常的。”莫辞不清楚陶梦为什么会比他还激动,失笑解释着。 “怎么会正常!还有,你不是男人是……是……”陶梦突然打住嘴,将剩下的话憋回去,拍了拍胸口,在心里说了一声好险,好险把小受两个脱口而出…… “那我是什么?”莫辞皱着眉头,看着一脸通红的陶梦,忍不住发问。 “你是我哥哥嘛!”陶梦立刻牵起段枫的手,将段枫推搡到莫辞面前,“段大哥是我的大哥,你和他是朋友,当然也是我的哥哥咯!”陶梦为自己的机灵鼓掌,看着已经释然的莫辞,嘻嘻哈哈的笑了一阵。 “你这个机灵鬼!”段枫挣开陶梦的手,把药膏塞到莫辞的口袋里,又嘱咐了一阵,拉开围在莫辞面前问东问西的陶梦,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跨、上了自行车,向莫辞说再见,让陶梦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 “莫哥哥再见哦!”陶梦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向莫辞告别。 “再见!”莫辞放下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直到两个人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慢吞吞的走到街道那头等候已久的达嫂身边。 “小少爷和朋友的感情真好。”达嫂脸上挂着纯朴的微笑,目光落在莫辞身上。 “车子就在前面,小少爷还要走上几百米。大少爷已经请来了家庭医生,正在家里等着小少爷回去包扎伤口。” “嗯。”莫辞把口袋里的药膏放在手心里挤压着,点了点头,迈着幅度不大的步子走路。 街道的另一头,一辆黑色的车正慢慢接近莫辞和达嫂。车窗慢慢滑下,露出一个带着大大墨镜的人脸,车子距离人行道上的两个人越来越近。 车窗被重新关上,车子突然加快了速度,掠过走得很慢的两个人,在合适的地方踩下了刹车。 停车的瞬间,车门被猛地打开,一只大手飞快的伸出来,拽上了莫辞的衣服。 车门里跳出几个带着同样墨镜的大汉,架起莫辞的手臂,往车里带。 莫辞一声痛哼,剧烈挣扎起来。顾不上衣服摩擦使得水泡继续破裂。一旁的达嫂见到这个仗势,立刻反应过来,挡在了莫辞的身前,手臂张开,狠狠地捶向那几个抓着莫辞手臂的大汉。 “你们要干什么!放手!”达嫂的大喝并没有让那几个大汉停住手脚。四个大汉围着两个人,看不清表情,一个劲的把莫辞往车里带。 “达嫂,不要!”莫辞惊呼,让达嫂离得远远地。 “小少爷你先走!”达嫂不知道从那里生出来的勇气,猛的挣脱扣住她手腕的大汉,奔到莫辞面前,再度张开双臂,把受伤的莫辞护在身后,嘶哑着嗓子:“你们要干什么,大白天里……” 话音未落,一个离得最近的大汉粗壮的手腕一挥,将达嫂掀翻在地。 “混账!”见到达嫂摔倒在地的莫辞红了眼睛,心里冒着大团的怒火,狠下心来用身体去撞击把达嫂掀倒的大汉,让大汉一个趔趄,放在达嫂后颈的拳头歪打在地上。 就在这个空隙,摔倒的达嫂从地上爬了起来,把身子挡在莫辞的前面,昂起脑袋,不让他们靠近。 但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终比不上这几个身形壮硕的大汉,靠近来的大汉面庞狰狞,一个碗口大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达嫂的后颈处。身子一软,达嫂笔直的倒了下去。 就是这个时候,一只手掌紧紧地捂住莫辞的口鼻,一阵刺鼻的味道钻入鼻孔,莫辞眼前一黑,来不及挣扎,头晕目眩的垂下脑袋,身体的力气被瞬间抽干,顿时无力的软倒下来。紧接着一双手臂强硬的将莫辞架上了车里,塞到后座。 没有熄灭引擎的车在原地停伫了一会,从行人不多的街道上驶过,带动热滚滚的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没人发现,在那辆黑色小车的背后,还有一辆车子,保持着一定的车距,在慢慢的跟踪…… ※※※※※※※※※※※※※※※※※※※※※※※※※※ 入耳一片嘈杂。 莫辞撑开眼皮,周围的一片漆黑提醒着他,这不是自己的家。 空气里弥漫着轮胎的焦味和汽油的味道,酒瓶撞击在一起的清脆声音伴着人声从远处传来。 这里是……汽车维修厂或者是……某个废旧的仓库? 莫辞动了动身子,感觉到麻木的脊背顶着一面墙壁,身体呈一字状被放倒在地上,手腕被绑得很紧,肩膀挨着冷冰冰的地面,被烫伤的部位和地面摩擦,生出一阵痛到极致的麻痒。 汗水大颗大颗的从额头上流下,莫辞空白的脑袋开始回忆起前因后果。 在接受道歉,却不能原谅的两个人后。自己和专程来送药膏的小姑娘陶梦嬉笑打闹了一阵。 然后向他们告别,同陪伴他的达嫂一 起回家。 半路上……莫辞还记得半路上突然冲出来的面包车,挡在他和达嫂的面前。 冲下车来的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一声不吭,就抓住了自己帮着纱布的手臂,往车上拽。达嫂一下子反应过来,张开双臂窜到自己的面前,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昂起头,挡住那几个大汉,不让他们对自己动手。 接下来的动作像是电影里的动作片,自己急着摆脱,狠狠地振臂,用没有受伤的脚去踢那伙人。 打中背脊的达嫂被他们掀翻在地,动弹不得。满心的惶急和恼怒交织,使得自己狠下心来,用身体去撞击伤害达嫂的大汉。 可惜势单力薄,自己又一心牵挂达嫂的安危,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机……导致最后被他们算计,无意识的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漆黑的环境,侧躺在地面上,莫辞移动着麻木了的身体,尽量将烫伤的部位远离冰冷粗糙的地面。 那种从皮肤里层传来的痛处……他再也不能忍受了。 咬牙移开了手臂,莫辞也用尽了力气,躺在地上深深地喘气,将呼吸打在地面上。身边没有专门照看的人,莫辞奋力的昂起脑袋,望向黑暗中莹莹的一抹明黄色。 牵着电线的简陋灯泡被竹竿撑起,充当照明之用。这使得暗处的莫辞更容易看清周围的环境。 积压着废旧轮胎的仓库里,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三面的墙壁被涂上了绿色的油漆,让人错认为这是某个企业的杂物仓库。 但出口的那面墙上被凿出一个两米多高的出口,破坏了仓库的完整结构,很容易判断出这是私人的仓库,甚至是地下室……莫辞灵敏的嗅到空气里的潮湿味道,再下判断。 昏黄灯光下的一伙人正拿着绿色的啤酒瓶,撞击着对方的瓶子,大声地讲着晕段子,笑的东倒西歪。 他们放松警惕了! 观察到这一点,被他们绑架的莫辞淡定的缩回脑袋,动了动身后的死结,尝试着打开绳索,寻找机会逃出去。 36、 chapter35 “喂,强子你去看一下。”似乎听见了莫辞弄出来的声响,灯泡下的一伙人警惕起来,光着膀子的瘦个儿男人粗嘎着嗓子,踢了踢身边酩酊大醉的手下。 “啊?!那细皮嫩肉的小子不是晕过去了吗?”抱着酒瓶的黄发小子支吾几声,哼哼几下不肯动身。 “你去不去!”瘦个人男人大声喊道,吓得黄发小子身子一抖,就这样从椅子上滑到,发出一阵惨号。 “哎哟!” “擦!叫个鬼!你个懒小子,还不去去看,要是他跑了,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瘦个儿男人十分不耐烦的摆摆手,狠狠地瞪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的黄发小子。 “是,百哥。”黄发小子揉了揉摔疼了的脊梁骨,一张脸扭成了麻花,慢吞吞的扶着简陋的桌子站起来,将怀里没被摔坏的酒瓶放在桌上,慢慢的向莫辞这边靠近。 一深一浅的虚浮脚步声传入莫辞贴在地面上的耳朵里。浓浓的酒气慢慢的飘过来,沉重的呼吸声响起,莫辞不由得绷紧了神经,将挣脱开来的双手缩回了伸缩里,做出一个还被绑着的假象。 但愿不要发现。 莫辞的心里拼命地叫喊着,屏住呼吸,莫辞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百哥,这小子还没醒过来,担心个啥。”黄发小子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又蹲了下来,细细打量着还在昏迷的莫辞。 “强子你再看看!”瘦个人男人皱了皱稀疏的眉毛,冲暗处的黄发小子喊到。 “哦。”黄发小子发出一个鼻音,伸出了手掌,在莫辞紧闭的眼皮上来回晃了晃。白皙的肤色在昏黄灯管的映衬下像是擦了一层油脂,看上去分外柔和。黄发小子忍不住用两根沾着酒液的手指掐了掐,感觉到手下的滑腻,一声嗤笑,在左边的脸颊上又使劲掐了掐。 “百哥,这小子的皮肤真滑!擦,富家的少爷都是这样细皮嫩肉的?”黄发小子发出不屑的声音,回复给自家的老大。 “管他勒,我们收我们的钱,其他的事别招惹上。我们干完这一票就收手!”瘦个儿男人从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夹在手里,从兜里拿出一个磨损了的金属打火机,噌的一声点着了烟,狠狠地抽了一把。 “干这行不是挺好的么,百哥你干嘛说要收手!”黄发小子猛的起来,不满的咧咧嘴唇。 “干我们这行的都是风口浪尖上以命相搏,稍有不慎就会被条子抓住,上个月的那条新闻你看过没?”叫做百哥的瘦个儿男人将打火机重新塞回兜里,抓着烟头又是一阵猛抽,接着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那是他们太背了!”黄发小子呸了一声,不屑的甩了甩头。 “不是运气背,是他们招惹上不改动的人,绑架了C市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你说能不被捉住嘛!” “那……那这个小子是什么来头,百哥你知道么?”黄发小子收回了刚才的不屑,缩了缩脖子,迟疑问道。 “这个……托我们办事的雇主没说,不过雇主再三保证,这户人家是个软柿子,可拿可捏,不会惹上条子。”百哥将烟头放在陈旧的桌子上抖了抖,弹了弹烟灰,慢慢的说道。 “软柿子?”黄发小子还想说什么,却被百哥不耐烦的打断。 摇了摇手,瘦个儿男人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的踩熄,“好了,去叫阿宽和庆荣来,是时候打电话通知肉票的家人了。” “哦,好!”黄发小子不迭的点点头,抬去虚浮的步子,从墙壁的那个大洞钻出去,将铁制的栅门推得哐当作响。 黑暗中的莫辞稍稍松了口气,将双手从松散的绳结里抽出来,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身子。 刚才的对话被他听的七七八八,身处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全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的,被人捏住脸的时候,莫辞的心脏卡到了嗓子眼,差掉就跳了出来。 所幸这个查看他反应的人并没有感觉到他僵硬的面部,随便看看就离开了,不然醒来了,这伙人肯定不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些机密的话。 一段简简单单的对话,得出来的消息却很多。刚刚睁眼,来到陌生环境,双手被绑,绑架是毫无悬念的。 关键是那个叫“百哥”的男人说的几句话。雇主,然后是后面的两个陌生的人名。他们肯定不是自发的绑架自己,绑架他的人也不止四个人。 莫辞眉心拧在一起,在脑袋里细细的理清思路。在街道上突然被袭,五六个戴着墨镜的大汉,没有任何特征的黑色小车,废弃的仓库。 这样有预谋的绑架,再合适的地方实施。这些消息,都是那个“雇主”提供的吧。 零碎的意象被串连在一起,莫辞越发的躁动,恐怕这伙人不是第一次实施绑架……听他们的口气,更像是绑架勒索的专业集团。 这样一来……依靠自己逃跑的可能性连百分之十都不到! 拼命压制住内心的惶急,莫辞趁着他们放松的空隙再次打量了这个密闭的仓库。 磨损的轮胎圈,零碎的汽车维修零件,乱七八糟的油漆桶,斑驳的墙壁,水泥地面…… 小幅度的抬起头,莫辞昂着脑袋机警的扫视,所有的摆设看似杂乱随意,却是有规则的摆放好。只要稍稍没留意,就会踩上地面上的易拉罐,弄出声响,引来他们的警觉! 莫辞将嘴唇抿的紧紧地,手臂上的烫伤因为摩擦挣扎,让水泡破裂,药膏失效。现在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像是从皮肤里层袭来,又辣又麻。 难道真的只有束手就擒? 莫辞颇为懊恼的睁着眼睛。竖起耳朵听栅门外的异样的声响。 “喂,你是这细皮嫩肉小子的大哥?嗯,那好,现在立刻给我们准备一百万,我们就把他所在的位置告诉你。” “什么?!你要确认身份?那就要再加五十万了,不要想着报警,你弟弟就在我手上,要是来晚了或是报警,我们难保他还能再见到家人!” “废话什么,把钱放在那里!要快……” 打电话威胁的人就是刚才有捏有骂的黄发小子,一伙人从栅门外走进来,提着半旧不新的收音机,播放着早已录好,经过处理的威胁台词的磁带。 “好,确认,你等等,我待会还会打来!”磁带根据电话那头的回应,翻面快进,伴着嘈杂的音乐放给那头的人听。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莫辞一惊,迅速将双手伸进绳结里,用原来的姿势侧躺在地上。 “喂,你,醒醒!”感觉到有人慢慢接近自己,莫辞努力装成四肢无力的模样,尽量放松全身紧绷的肌肉。 “醒醒!”这次不是粗嘎声音的叫喊,莫辞被人粗暴的用脚踢着。 “你大哥说要听听你的声音,快点起来!”又是重重的一脚,莫辞忍者腹部的生痛,装作恍惚的睁开眼睛。 “你来说!”电话被强行贴在莫辞的耳朵上,那旁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阿辞?是阿辞吗?” “大哥……”莫辞被一个长相威猛的大汉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听到熟悉的声音,动了动嘴唇,疼痛夹杂着一声轻唤,也从嘴唇里溢了出来。 “阿辞,你怎么了?”莫言平日没有波动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惊慌的语调。 “大哥,没事……这次绑架是有……你马上送钱来……”莫辞狠狠地晃动了一□子,踢响了身边的油漆桶,哐当的巨响,惹来一记重拳。 “啊!”莫辞一声痛哼,背脊处传来的痛觉比起烫伤的麻痒,来得更猛烈。手机从莫辞的耳边拿开,黄发小子又重重地踢了莫辞一下,恶狠狠地瞪视一眼:“你小子别耍什么花招!” “听见了?马上送钱来,地点在XX街XX路的那个垃圾桶里,要快,不然等你过来,这小子就永远不能动弹了!”拿着收音机的黄发小子关掉了收音机的开关,将手机移到莫辞身边,让那头清晰的听见莫辞的痛哼,随即果断的挂掉。 “听见没有,这段时间你最好乖乖的待在这里,等着家人来交赎金,想逃是不可能的!”瘦个人男人将双手叠在一起,俯身去看地上呻吟的莫辞,做出一个威胁的动作。 “兄弟们,开始干活了!”看见莫辞无力的模样,瘦个儿的百哥摇了摇手,让几个同伴一起布置废旧仓库,安排人手去拿赎金。 几个身材高大的大汉分头行动,暂且放过了莫辞,守在仓库门口,不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挺背站立的模样和刚才的散漫截然不同。 抵在墙壁上的莫辞眉心越拧越紧,将痛苦的闷哼抵在牙关里,不让溢出来。他们是专业的团伙,而且有备而来,背后的雇主一定对莫家了若指掌。 可是……谁又是那个指挥绑架的背后雇主?当莫辞留意到现在已经是夜晚,脑中灵光一闪,“雇主”一词背后的阴影里,浮现出了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 是他们……所有的疑问也因这一张被勾画填满的头像而明了起来。 他一直记得,那个不甘入莫家为人妇的女人,怀着的野心。妄想夺取莫家的财产,妄想过上不必看人脸色的贵妇生活。 莫辞不知道,这次他们能不能得逞,只能一个劲的在心里祈祷,大哥能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想起之前发过的短信。 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感情,压抑着自己不要一时头脑发热,做出冲动的事情。我命不由天,重来一次的生命,岂能再次遭受那样的天人相隔,颠沛流离? 莫辞咬紧嘴唇,将情绪同化在这片黑暗里,从久远的记忆里翻找着关于绑架的细节,将以前不明白的疑问串连在一起,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结论。 那是他二十六岁那年遭遇的一场绑架。两个黑夜,有惊无险回到家中的经历。 联想到上辈子忽视掉的信息,和不久前撞破的奸、情,莫辞很快的想到上辈子无辜被诬陷的原因。 应该是父亲名义上的妻子余沛珊和外面的男人联手策划,以谋夺莫家部分财产为目标,里应外合,将自己的消息透漏给身后的男人,雇请专门的绑架团伙,要挟高价赎金。 书房失窃,他趁巧拿到一直有心而无力拿到的秘方。那应该是余沛珊趁着莫家上下一片混乱,溜进父亲的书房,开启保险柜,取走银行银行保险柜的钥匙和密码。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冒充他的签名将莫家祖上积累下来的财产席卷而走,在莫家装模作样的帮着教训自己,借着自己和家人冷战的空隙,和奸、夫逃之夭夭。 之后的保险柜失窃,银行开箱取物的签名,一切矛头都指向自己这个刚刚被绑匪放回来,拿走了莫家秘方的不孝子。 父子离间,兄弟反目。一直被纵容的自己感觉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变得一文不值。同行恶性竞争,严重的财产危机家族股份的狂跌,莫家慢慢走向末路。 这应该是发生在八年后的事情……为什么会提前这么久,突然发生? 黑暗中的迟疑,莫辞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逆流,疼痛刺激着大脑飞快的运转,抛开之前的短浅,清醒的认识到他将有一个握在手中的机会,来改变未来的命运。 捉到那个企图不轨妄图诬陷他的女人,追回损失的财产。 莫辞抽出了自己的双手,悄悄地拿起身后一直搁着他后背的大型扳手,动了动身子,慢慢地爬起来。 “李先生,你来干什么?”栅门外传过来的声音让刚刚起身的莫辞又趴回原处,静观其变。 呼吸打在水泥的地面上,莫辞用在人注意不到的角落微微抬头。 “我来看你们处理的怎么样了,人呢?让我看看。”陌生的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推开了拦住他的大汉,弄出巨大的声响,强行走进仓库,和坐在桌上的瘦个儿男人打了声招呼。 “就在那里,已经通知他的家人了,你来了正好,我们来谈谈划账的问题。”瘦个儿百哥伸出手臂,拦住了四下张望的男人。 “你四我六,不是说好的吗?”男人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在百哥面前站定。 “四六分账,你不觉得我们太亏了吗!”一个声音插、进来,打断了男人的话。 “强子,闭嘴!”百哥把新点上的烟啪的一下摔倒桌上,大声吼道,转过脸来对男人说:“我们出的是人力和自由,你提供的是消息。孰轻孰重,想必李先生分得清楚。强子说的很对,我觉得,李先生应该考虑一下。”百哥霍地起身,挡在了男人的面前。 待在仓库里的几个人靠拢过来,遮住了灯泡发出来的微弱光芒,高大的身影覆在男人的身上,给他带来无形的威压。 男子像是突然失去了气焰,原先的不耐转变成商量的模样,佯装思索,男人侧身溜出他们的包围圈,找了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了上去:“好说,好说,百哥说的你六我四,也是可以考虑的……只是,还得事情办成才行。” “那是当然,我们是道上称得上名头的,怎么会失手!”黄发小子再次插嘴,气焰鼓鼓的抱着手臂。 “那是,那是……我要看看你们抓回来的人,百哥你看成不成。”男人绕开了话题,看向了坐回椅子上的百哥。 “强子,带李先生去看看。”百哥面子上得到了满足,重新点着了一根烟。 脚步声靠近,莫辞早早的把手缩了回来,顺便将扳手藏在伸手可拿的背后,装作无力懦弱的样子,发出一阵阵痛哼。 “没抓错人……”男人蹲□来,对上莫辞半睁半眯的眼睛。 “小子 ,你认不认识我?”面前狰狞的脸让莫辞装作疑惑的样子,睁眼看了看,“你是谁?” “我是谁?好!”男人收回了手掌,准备站起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新将目光聚在莫辞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你真的不认识我,莫家二少?!” “你是谁啊,不就是绑匪么,要钱我大哥会送给你,啰嗦个什么!”莫辞装作不耐的将话脱口,将以前目中无人的模样做了个十成。 “好,你不认得我,可是认得余沛珊吧!”男人阴测测的目光落到莫辞绑紧的手上,突然伸出手来,去摸索那个松散的绳结! “莫二少!差点被你忽悠过去了,你给我听着,不把你弄个脑震荡,我是不会让人放你回去的!”说罢,男人一下子挑开绳结,另一只手掐上了莫辞的脖子,手腕慢慢使劲。 “放开我!”莫辞涨红了脸,使出浑身的力气挣脱掐在他脖子上的手。 “小兔崽子,还要装吗?那天你不是看得清清楚?”男人的面部表情越发狰狞,放开莫辞的手,两只手用力的掐着莫辞的颈脖,像是要把人弄死才罢休。 莫辞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刚被放开的手摸向了身后的扳手,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击向面前的男人! “啊!”男人不胜防及,胸口被挨上重重一击,踉跄着摔倒在地上,莫辞扯着空隙起身,抓起扳手,继续砸向男人。 “你们干什么的,帮忙啊!”男人爬起来,躲过了莫辞砸向他的扳手,冲一旁无动于衷的一干人喊到。 “你小子还挺狡猾的!”黄发小子首先反应过来,质住莫辞的双手,将他压倒在地面,说出一句不知是赞赏还是嘲讽的话来。 “你让开!”被莫辞反击在地的男人红了眼睛,推开黄发小子,往没力气的莫辞身上重重的踢了一脚。 “这你不是你家里,给我看清楚状况,小兔崽子!”连环着的踢打让莫辞蜷缩起身子,护住了自己的重要部位,隐忍承受着。 “小兔崽子!”男人的话里夹着浓浓的不屑,运脚一下比一下重,全部施在莫辞的身上。 密闭的仓库里回荡着踢打撞击的声音,显得格外压抑。男人背后站出一个人来,将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别太用力了,弄死了是没有赎金的,甚至还要背上人命官司……” “人命官司,你们会怕?”男人甩开肩膀上的手臂,再次抬起了右脚,却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收回了抬起来的右脚。 “谁?谁来了?”男人转过身去,怒气冲冲的看着闯进仓库里的人,对着身边的一干人说道:“你们选的这个地方不会被条子发现吧。” “怎么会,这个地方没人带路,一般人是找不到的……”百哥的解释被强行闯进来的人打断。 “……一般人找不到?你看我是一般人吗……”凌厉的声音夹着一丝愠怒,钻进了不知情况的绑匪们的耳中—— 37、chapter36 “李伟,你看我是一般人吗?”挂着一抹带着寒意的微笑,闯进来的人向带来的一伙人点点头,慢慢靠近这伙表情各异的绑匪。 “总经理……你怎么来了?”男人收回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语调降低了不少,颔首变脸的模样让人叹为观止。 “李经理,你还记得我这个总经理啊。”闯进来的人勾着的嘴角一扬,带着笑意的面庞更让人心寒。 眯眼视人时,面上的笑容和如例如刀锋般的眼神截然相反。藏着寒意的眼睛让人莫名心惊,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总经理……” “你问我怎么来了?你说呢?”善于伪装的脸上作出一个茫然不知的表情,让问话的人也被这幅表情迷惑。 “现在下班了,总经理不会一直跟着我……”男人捏了捏手掌,不自然的将手臂垂下,脑中不停地回想总经理和这个莫家二少的关系。 他们是朋友?可是不像……是对头?更不可能。李伟眉毛打结,面色越发凝重。 来人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昂着头挥了挥手臂,让身后的打手排开来站,团团围住屋子里的一群人,放下话来:“你们今天离开这里……恐怕有点难了。” 说完向所有人点点头,露出认真的表情,扫过绑匪们表情不一的脸庞,最后把目光落向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呻吟的莫辞。 “绑架罪,会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情节较轻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你们肯定知道。”重新挂上微笑的人将目光锁定在李伟身上,笑容里多了一份渗人的味道。 “总经理,不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李伟霍地抬起头来,双手无措的放在半空中,解释着。 “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这个?”声音沉重下来的赵鸿修目光炯炯,提起桌子上的特殊绳索和数张手机的SIM卡,在李伟的面前晃了晃。 “这……只是几个朋友教训一个惹了事的小子,前来看看……不是您想的那样?”李伟满头大汗,看了一眼身边的瘦个儿男人,临时通气。 “教训?李伟,我还不知道你攀上了一个贵妇……最近和那女人打得火热,准备……”赵鸿修的声音弱了下来,发出低沉的笑容,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李伟当锤一击,被打消了所有的气焰。赵鸿修拍了拍手掌,示意手下拿出一个灰色的密封纸袋。而后从纸袋里拿出来的照片,让李伟如遭雷击,僵硬在原地。 彩色的照片上,清晰的拍到亲昵的一对男女,挽在一起的手臂,男人低头去看女人的脉脉温情。这样的照片,如果寄到另一个家庭,会引来什么样的腥风血雨?被打击到的李伟比谁都清楚。 “我不还不知道,我的得力手下,是个喜欢犯法,拿公司机密不当一回事的绑架犯呢……这下子,公司恐怕要解雇你了……”话音落下,赵鸿修无视李伟,直接绕过他走到莫辞的身边。一旁的打手适时的围住看到时机不对,准备逃窜的绑匪们。 “打电话,叫警察来。”赵鸿修的命令让所有人哆嗦了脑袋,面色惶急起来。 “是。”电话很快被接通,拿着手机大汉冲着那头简单的道明情况。趁着拨打空隙,觉察情况不对的黄发小子立刻扑上前去,伸手抢夺大汉手中的手机。油漆桶被打翻的声音和叫骂声突然爆发出来,赵鸿修不耐的转过身,冲无动于衷的手下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打电话叫警察,顺便……”赵鸿修一挑眉毛,看向缩在绑匪身后的李伟,“将他绑起来送到莫宅!” “是,老板!”很有效率的一群人迅速撂倒这些绑匪,将奋力挣扎的李伟用绳索绑起来,结实的按倒在地上,等着李伟认命似的停止挣扎,两个体形彪悍的大汉才担任押送的任务,驱车驶向莫宅去交差。 赵鸿修看着这场乱斗早早的平息,来回踱了两步,靠近莫辞,优雅的蹲身俯视莫辞。 侧脸被阴影覆盖,模糊了表情,赵鸿修见到莫辞咬着牙痛苦呻吟的模样,心中多了一份异样情愫,慢慢的伸出右手,轻轻地触碰莫辞右边的脸颊。 “放开!”半眯着眼的莫辞按耐不住,霍地睁开眼睛,眼珠里反射出明晃晃的光。早已解开的绳索让双手没有被束缚,莫辞全身上下都在抵触赵鸿修的接近。 “放开?”似乎没有注意到莫辞激烈的口气,赵鸿修将语调拉得长长的。对上莫辞反射灯光的眼睛,低沉的开口:“你没有想到,第一个来救你的人就是我吧……” “是啊,没想到。”莫辞下意识的避开赵鸿修的眼睛,踉跄着扶着墙壁站起来,平息了语调中的恼怒和惊诧,让泛着波澜的胸腔镇定下来。 “多谢你了,赵先生。”身上除了踢打出来的伤口,还有烫伤的患处水泡破裂的伤口,火辣辣的刺痛和隐约的阵痛通过神经一起传递到大脑中,疼痛被扩大到无数倍,莫辞压抑着痛吟,挤出道谢的几个字。 不是没有想到……是压根没有这个想法!赵鸿修怎么会在他遭到绑架的第一时间赶来,赵鸿修怎么会特地来救他…… 疑问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又如压弯枝头的硕果,脑袋里的思维枝芽被压得弯弯的,被疑问悬着,不得其解。 本来就不想与赵鸿修再有交集的莫辞一次次感叹命运惊人的重叠,反复重来。越是不想见到,这人就越是高频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让平稳下来的心情如沸水一般再次沸腾,一开始的冲动导致招惹到对方……莫辞回想起来,不知道是喜是悲。 如果当初在酒店没有愤怒出手,只是将仇恨埋藏在心底,又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之前的命运还会再度重演么? 矛盾的心思从一开始就存在,是自己引狼入室,召来赵鸿修蚕食莫家。重新开始后截然不同的见面,每一次的针锋相对…… 莫辞站在赵鸿修的立场来思虑自己冲动易怒的行为,得到的结论都是不成立的空白。 为什么每次遇见都要浑身带刺,装出难以接近的模样,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还会被以前的阴影覆盖,自觉生出抵触的情绪? 所有情绪的爆发点都在这个人身上,莫辞脑袋晕眩,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你没事吧……”赵鸿修的声音很有磁性,低沉着的沙哑,是不同于他人的凌厉。一下子扶住莫辞歪倒的身体,赵鸿修将莫辞的身子想自己的怀里挪动几分,双臂使力,让莫辞的身子腾空,就这样抱着莫辞走出仓库,在手下们惊讶的眼神中坐进了自己的车子里。小心翼翼的将衣着脏乱的莫辞放在后车座上,让莫辞靠在软软的车座,自己则紧贴着莫辞,坐在他的左边。 车里的司机看到进来的两个人,往后视镜里瞅了瞅,自觉地开动车子,按动驾驶座与后座的隔音玻璃的按钮,驶向C市最大的医院。 缓过神来的莫辞耷拉着眼皮,感觉到左边传递过来的灼热温度,不自然的挪动身子,却被赵鸿修扣住手腕,不让挪动分毫。 “我想和你谈谈,莫辞。”赵鸿修的压低的声音传入莫辞的耳中,专注的眼神,是莫辞从未见过的。 莫辞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眼睫毛覆盖住浅茶色的眼睛,浅浅的呼吸喷在狭窄的空间里,内心的慌乱比起之前的愤怒仇视更加强烈,他下意识的躲避这样的情景。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赵鸿修捕捉着莫辞游离着的目光:“你告诉我,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用看待仇敌一样的眼神看我……我们之前有过过节么?”轻轻皱起来的眉头聚在一起,露出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要是之前酒店的那次……也不至于这样,知道吗,你没一次带给我的感受,都不一样。冲动易怒,张扬跋扈,避之不及,拒人千里……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这一声上扬的语调却让平稳坐在车上的莫辞浑身一震。 看待仇敌一样的目光……脑中被这句话填满,之前建立的东西像是被海浪冲走,用沙子垒起来的城堡从底层慢慢瓦解。 赵鸿修是仇敌吗?是……不是。莫辞两个答案在脑海中盘踞着,过去与现在,往事和现状…… 那些仇恨,其实是不成立的!他重回到十八岁,父亲健在,家族正在稳步上升……没有之前的颠沛流离,莫家破败—— 也就是说,那南柯一梦后的清晨重来的那一刻,这些所谓的仇恨根本不成立! 那些苦难,那些东躲西藏,那些待在阴暗角落里发出的狠狠咒骂……都不存在!仿佛是一个构架完整的架空城市,在顷刻间被毁灭掉,只剩下空气里浮动的尘埃与碎屑…… 那是自己执意的带来的仇恨…… 是自己从头到尾幻想的情节…… 面色煞白,莫辞僵硬起来的身体惹来赵鸿修的关注,良久没有得到回应,这让赵鸿修觉得自己是一厢情愿的和解。 心情面的复杂起来,赵鸿修从来就不是一个缩头缩脑的人,可是面对莫辞的时候,他总要思索再三才动手,然而他的耐心有限,经不起不起如此消耗。 这种微妙的感情是那天那个吻后产生的情绪吧。 赵鸿修将目光移到莫辞带着淡淡粉色的嘴唇上,按捺住心里的激烈情绪,等待莫辞给出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你不是我的仇人……”莫辞被这沉默逼着出声,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掌上的大拇指处。 这样的回答,格外怪异……和一个“上辈子”是敌人的人坐下来交谈,说没有发生什么,只是自己的无故迁怒……这种怪异的感觉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 仇恨扎根在心底,萌芽生长很多年。即便是重获新生,带着未来的记忆,莫辞也是习惯性的将仇恨潜移默化,将危机牢牢的记在心底,随时等待反击。 但是,这种想法在什么也没做的赵鸿修面前,就是一场虚无的臆想……到头来,什么也没发生。 不成立……这种仇恨不成立,他一味的执着于上辈子的仇恨,而忽略了这个现实的世界按照正常轨迹发生的事情。 一觉醒来,发现时光倒退的只有他一个人。周围的亲人朋友,和记忆里一样鲜明,不定的因素,只有自己。 莫辞留下一串长长的沉默,几次避开赵鸿修探询的眼神,心乱如麻,感觉自己构造的那个世界已经不是自己能适应的。 一方面希望这样的现实继续维持,好有机会细细弥补。一方面害怕这样的现实再度上演,一个人独自承受着时间落差带来的改变。 矛盾,比任何时间都来的迅猛。他似乎分不清现实和幻想,哪一个才是真的,哪一个才是自己上辈子经历的…… 莫辞迟迟没有吭声,让耐心耗尽的赵鸿修不得不扳过他的脸,让莫辞的眼睛对上自己的。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莫辞白皙的下颚,渐渐的被印出一些红印。饶是如此,莫辞也没有说话,眼睛空洞的看着目光闪烁的赵鸿修。 “不是仇人……那好,那你现在能不用那种对待仇人的眼神看我吗?”赵鸿修目不转睛的盯着莫辞,似乎想自从这张年轻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莫辞轻轻的摇摇头,又点点头,这番扭捏是在不符合赵鸿修的行事作风。脸色一沉,赵鸿修突然将手指下挪,再次扣住莫辞的脸颊,拖拽到自己的面前,身子微微前倾,狠狠地吻了上去。 “唔……干什么!”那种密不透风的亲吻,让久久没有回过神的莫辞反应过来,开始剧烈挣扎着。 舌头入侵到没有闭紧的口腔里,狠狠地掠夺着,在嘴里翻搅着,拨弄着。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股侵略的味道。舌尖旋转,在牙龈上舔弄,粗暴的动作让人不胜防及。 被紧紧按住四肢,积蓄的一点体力在反抗中早已经耗尽。狠狠地咬在转进来的舌头上,莫辞如愿以偿的听见一声痛哼。然而口腔里扩散的铁锈味越来越浓,通过舌头流进了咽喉。 布着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莫辞毫不示弱的对上了这双深邃的眼睛,虚弱的摸了摸嘴边溜出来的涎液,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干呕的冲动,就这样挡着赵鸿修的面呕吐起来。 “既然不是仇人,就要试着接受我,你懂得……该怎么做。”赵鸿修停顿了一下,对于莫辞的举动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快刀斩乱麻……一向是他的行事准则。自从了然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就制定了一套周密的行动,让这个惹得他心弦波动的人乖乖的躺在自己的怀里。 女人和男人对他来说并没有区别……关键是这种心意萌动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了。听从自己的感官,真真正正的追爱一回,对于他这个觉得生活无趣的人来说,不失为一种调剂心情的游戏。 何况这小子长的对味,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莫家二少……这个头衔也是他产生浓厚兴趣的原因。征服,男人骨子里都会有这样的冲动,比起夜店的MB、陪酒小姐,这样的富家子弟能让自己的内心得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捕猎,猎人或者猎心,这个游戏,他志在必得。 想通之后的赵鸿修嘴唇向上勾起,好心的替莫辞拍了拍背心,再次靠近莫辞,在他的耳边喃呢。 “想清楚了吗?”温柔的可以滴水的声音让头脑晕沉的莫辞忍不住举起手臂,向赵鸿修的头上狠狠砸去。 “去死……”莫辞虚弱的声音消弭在空气里,伸出一半的手慢慢地垂下。消耗太多的体力和混乱大脑让他的受伤的身体进入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陷入昏迷之中。 手臂,被赵鸿修受捡在怀里,带着温度的手指临摹着莫辞苍白的脸颊。两旁的街景在迅速倒退,车子在马路上使的飞快—— 38、chapter37 莫辞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三天里,莫家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占莫家百分之五股份的余家被莫家董事会连根剔除,排挤到管理圈外层。然后是大刀阔斧的人员整顿,一切关联到余家的管理人员都被公司解雇,拿着小号的箱子踌躇在公司的大门前,不明所以。 这个和莫家联姻的余家已经彻底被合作伙伴背弃,落了个遭人唾弃的名头。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余家的小女儿,余沛珊。在背地里偷人……这条罪名在整个C市的上流社会传开,都是众人茶余饭后嘲讽鄙夷的对象。 在莫家援助下刚有起色的余家遭到这重重的一击,生意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能力。 联合外人绑架莫家二少,请来专业的绑架团伙企图敲诈,以此谋夺莫家的部分财产,对莫家二少进行几个小时的绑架,让人躺在医院,至今还未清醒。 这样的夫人……在整个上流社会,也找不出第二个。伙同奸夫谋夺夫家财产,实行逃亡。如果没有被莫家大少一举查出,这两个人会很容易的逃之夭夭,留下一堆尴尬的笑柄。 第一时间出现的离婚协议书,打往警察局的电话,当面的对质……每一幕,都被众人用不同的语调细细描述的一遍。惹来不少名媛贵妇的激烈交谈,同情与憎恶。 名门丑闻,一传十十传百,愈演愈烈。随着事情的进展,这两个心怀不轨的男女很快的被扣上罪名,连同雇佣的绑匪集团,一起走进的法院,接受法官的裁决。调用特殊的途径,这两个令人不齿的人这辈子恐怕会把牢底坐穿,在监狱里做一对患难鸳鸯,共为连理枝了。 没有人会为他们翻案,没有人会对这两个人产生同情。倒是莫家老爷子的昔日好友,纷纷拜访前来,对莫知行一阵细细的宽慰。作为受害者,老爷子的经历更加遭人同情,一时间莫家门庭若市,搞得老爷子心烦气躁,不得不称病谢客,让莫言接待来客,处理这些麻烦事。 妻子背叛,即使对她没有感情,也是要难受一会的。 没有男人能接受这样的事,老爷子自认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所给的东西也是最好的,每次物质上的要求都会尽量满足,使她产生这样念头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老爷子黯然神伤了一会儿,坐在庭院里的藤椅上,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略微失神。 对与错,当初为什么不在强硬一些,就这样单独过呢。想起很久以前母亲躺在病榻上伸出枯瘦的手臂看着自己什么也不说的样子,终于软下心肠,为了给母亲的恶病冲喜,和余家的小姐结为连理。 十年的婚姻,十岁的差距。老爷子不擅长打理这些细细的感情,但也没有亏待过这位妻子。亲人之间的隔阂,愈演愈烈,最终到了一个没法收手的地步。 看到警车鸣笛而去,老爷子心里除了憋闷着的悲凉,还有深深的痛心。 莫辞那孩子,受苦了。联想到医院里看到深陷病榻的莫辞,惨白的面色,被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包裹住……都是自己的一念之差造成的因果循环。 子女承欢膝下,无病无痛,这是每个家长都期望看到的结果……是自己亏待了那孩子。老爷子长叹一口气,看着庭院里的郁郁葱葱的树木,一时失神。 ※※※※※※※※※※※※※※※※※※※※※※※※※※ 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沉。莫辞感觉吹拂到脸颊上的凉风,鼻子灵敏的嗅到消毒药水的味道,这才睁开半眯着的眼睛,打量起来。 一尘不染的雪白床单,放在病床床头柜上的小型电扇扇着凉风,带动空气的流动。开了一半的窗子外面可以看到大片的葱绿的林木,清雅幽静的环境稍稍舒缓了莫辞身体上的不适,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准备拿起床头上的开水瓶倒水,滋润干哑嗓子,却因手脚无力,一头栽倒在病床上,脑袋紧紧挨着枕头,无力的感觉只让他分外焦躁。 值班的护士正好推门进来,看到床上已经清醒过来的莫辞,微微一愣,然后抱着病历表迅速跑了出去。 没多久,莫辞的身边就围绕着一群医护人员,刚才跑出去的小护士冲醒过来的莫辞眨了眨眼睛,很是时宜的给莫辞倒了一杯温水。 量体温,换药,一大串的流程折腾过来,莫辞积蓄的一点体力又消耗殆尽。软软的趴在病床上,莫辞闭上眼睛,耳边一阵嘈杂的鸣声。 没过多久,接到电话通知的莫言带着达嫂煮的白粥来到病房,轻轻地将保温食盒放在床头柜上,莫言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闭着眼睛的莫辞。 十分钟……或许是更长的时间。感觉到多出来的呼吸声,思维混乱的莫辞突然睁开眼,这才发现在椅子上注视着他的莫言。 “大哥?”暗哑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冒出来,显得格外生硬。没有变化的莫言眼里闪过一丝波动,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莫辞的身边,将手掌贴上莫辞的额头。 “你醒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承载的不只是关怀,透着关切语调的声音让莫辞温顺的闭上眼睛,贪念到大哥贴在他额头上产生的清凉感觉。 “大哥……那个女人怎么样了?”半晌之后,莫辞将目光落在莫言的身上,压住心底的烦闷感觉,询问着自己最关注的问题。 “她被我们送到监狱了。”莫言的话一向简洁。听到这个消息的莫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点头,将视线移到窗外的葱绿的树木上,头微微靠在软枕上,听着小风扇转动的声音。 “你的表现很好,阿辞。”莫言顺着莫辞的目光看去,轻声说着。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莫辞闭上眼睛,又极度疲倦的睁开眼睛,定定的望着穿着白色衬衣的大哥,声音提高了不少。 他憋的难受,害怕历史重演,害怕封尘记忆里的那一幕又在眼前上下浮动……一个人承受着,一个人背负着。 在这几日的昏迷里,上辈子的记忆如同梦魇一般将他束缚在梦里。被赵鸿修的一言打醒,认清这已然不是前世,而是今生。 他能改变过去么?莫辞被这问题问倒,沉陷在自己的意识海里不能自拔。 家破人亡,倒卖的配方,迷失自我,好赌成性乃至失去拇指,这样的结局,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孤单的在角落里抽烟,追悔莫及,这不是自己应该接受的过错吗? 重生对他而言又是什么呢?镜花水月的一场梦,回到过去的科幻电影?莫辞困在记忆的漩涡里,不能自拔。 莫辞的睫毛颤动着,苍白的面上没有血色,心里念着,即使是醒过来,又和睡梦有何不同…… 仇恨是一把刺心的刀,在灵魂中烙了印,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应该如何如何……这种深入骨髓的执念迫使他见到赵鸿修就变本加厉。赵鸿修只会让他想起过去,而不是现在。 但是现实的真正触感又告诉他,那些让他产生仇恨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从前一个世界带来的仇恨落了空,只剩下满心的防备和深深的自责。 见到亲人的熟悉的脸庞,这种沉重的负罪感再度涌上心头,没有人能知道他复杂的心理,莫辞烦躁之下脱口问出原因,是对那条短信的疑惑,是对大哥闭口不谈的委屈。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莫辞觉得自己和大哥的距离相隔万里,即使距离不到半米。 “阿辞……”莫言惊讶于莫辞突然爆发激烈的情绪,唤出声来,得到弟弟一脸颓唐的表情,观察到莫辞额角上的冷汗之后,便不再迟疑,按响病床上的电铃,叫来了医生。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赶到病房,看到的就是莫言狠狠按住莫辞四肢的场景。迅速取下听诊器,在莫言的帮助下侧听到心跳稳定,并无大碍之后,医生检查了莫辞的口舌,意外地发现这位昏迷三天的病人眼里不满血丝。 “病人能描述一□体疼痛的部位吗?”斯文的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着在莫言强制压倒下的剧烈挣扎。 “阿辞,你到底哪里疼,先说啊!”莫言的手臂愈来愈使劲,声音里多一事颤抖,对于莫辞突然发生挣扎痉挛产生惶急的情绪。 “你不知道!”莫辞形若癫狂,大力摆脱莫言的桎梏,一手打翻掉床头上的小风扇。 “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莫言冲着身旁的医生大声喊道。 “这……这个……”一声犹豫了一会儿,退后几步,打量着狂躁的病人,应该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这种焦躁的状态,更像是精神上的疾病。赶紧叫来医院里的心理科医生,判断诊治。 莫辞身上的伤口容易破裂,因此心理医生的诊断改在这个单间病房,莫言的其他的人都被隔离在外,听不见任何动静。 隔着大大的玻璃窗,莫言只能看到情绪稳定下来的莫辞一张一合的嘴唇。颓唐的表情在心理医生进去不久后,慢慢转变。 皱着眉头,莫言打了一个电话,告诉董事会推迟今天的会议,靠在医院的长椅上,静静地等待医生给出来结果。 一面回想着莫辞扭曲痛苦的表情,一面思索公司的会议,时间很快流逝,不年轻的心理医生表格出来,冲外面的莫言点了点头。 “我弟弟……出了什么问题?”莫言看不出医生的表情。 “你是病人的哥哥?”心理医生打量了莫言一眼,示意他坐到椅子上,放缓了声音:“刚才的出来的初步结果,就是这张表,”医生从怀里抽出一张表格,摊开在莫言面前,“病人很可能患上了轻度的抑郁症……” “抑郁症?”莫言抓住那张表格,紧张的看着医生,“他不是内向的人,怎么会患上抑郁症?” “抑郁症是躁狂抑郁症的一种发作形式,是可以防治的,毕竟病人现在还是轻度的抑郁症,不要担心……” 心理医生平稳的语调叙述者莫辞的病症,在莫言的询问下不时点头摇头, “刚才和病人谈心,我觉得病人有抵触的心理,像是有什么心结,一旦问及病人的家庭情况,病人会显得特别激动……他像是把自己关在内心的世界里,拒绝与人交谈,这种情况,十分不妙。” 医生已经走远了,莫言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着段话,推开病房的门,莫言走到病床前面,看着已经睡着的莫辞,握紧的拳头垂在身体两侧,没有发出声响。 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莫辞的睡脸,莫言将拳头展平,轻轻的放在莫辞的额头上。 阿辞,你的心结……不能和我说吗? 39、chapter38 那是一场语无伦次的叙述。 莫辞永远记得大哥灯光下变得柔和的包容表情。 把那场前世的记忆,用不平稳的语调叙述出来,将自己内心的阴暗暴露在大哥的面前,不去刻意伪装,将心头的苦涩一一吐露。 那些被深埋的记忆向电影一样重新播出,零碎的画面被拼凑出来,重叠的事件讲述给大哥,只有一个人的听众,莫辞也感受得到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温暖。 拨开伤口,舔舐回顾,剪去阻挠前进的枝节,用客观事实说服自己,开导自己,减轻心灵上的深深烙印,垂下眼睛,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把困扰着的烦恼倾诉。 艰难晦涩的记忆是一段漫长的苦难史。没有家人的陪伴,孤身一人躲藏在狭窄的地下室,让冰冷的潮湿刺入骨髓…… 但那已经过去……莫辞在大哥放松的表情下,不再停顿,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将自己的过错,自己惹得麻烦一并说出。 柔和的灯光打在莫辞的头发上,模糊了莫辞的表情。莫言凝望着莫弟弟,没有移开眼睛,用带着鼓励眼神去安慰这个终于肯吐露心结的弟弟。 “大哥……你相不相信我说的?”莫辞结束了长长的叙述,接过莫言递过来的一杯温开水,将开水抿在喉咙里,和从头到尾沉默着的大哥的视线撞在一起。 “我知道我的话很荒唐……但是,我真的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活一次的。”莫言摸了摸鼻尖,眉头微蹙,犹豫出声,“大哥相信我么……” “我相信。”莫言移开视线,落在莫辞的手掌上,神情微变。 “原来你的转变,是因为重活一次的缘故,比起电影里的抽象镜头,这样的原因的确可以解释发生的一切。”莫言点了点头,突然起身,将莫辞没地方放的手掌紧紧的握在温热的手心里。 “我相信,阿辞。”莫言握着莫辞的手掌,微微使力,像是努力说服莫辞,不要纠结于此。 得到大哥信任的莫辞鼓足了勇气,将最想问出来的问题暴露在空气里,“那……父亲和你能原谅我吗?”吞了吞口水,生怕听到不的答案,将自己包裹在单独空间里,那种众叛亲离被孤立起来,活在自己的世界的感情……分外煎熬。 “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过去的事情,现在还没发生,正如你所言,时光倒退了十四年,你又回到了十八岁。” “流着同样的血,父亲和我怎么会不肯原谅呢……”莫言拍了拍莫辞的脑袋,将他塞到病床上,让他平稳的躺着,免得牵动伤口。 “……你会觉得我是个没有用的人?两辈子加起来,我的年纪比父亲都大……”莫辞动了动嘴唇,拉住大哥的衣角,表情略带颓唐。以前的自己只会惹是生非,惹得父亲和大哥的摇头叹气。活了两辈子还是一无所成的莫辞……连自己都厌弃。 他没有自信,他害怕那个坚硬如铁的“不”字在空气里扩散。存了那样一份心思,生怕那个创口被揭开,尝试到鲜血淋淋的滋味。 夏季的夜里,并不静谧。窗子后面的那片树林里传来一声又一声不知疲倦的蝉鸣。蝉鸣连着紧了,莫辞的呼吸也越发紧促。 “在这之前,我和父亲是这样认为……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你开始知道什么是责任,已经开始背负责任,不是么?”莫言的一声反问将莫辞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解救出来,“比父亲大?我倒觉得,不管你多大,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孩子……这样反而更好……更好。”莫言难得的调侃,使劲揉了揉莫辞的脑袋。 背负责任……那个一直被他不管不顾的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攀上了肩头,让他感觉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不敢松懈。 如果说仇恨是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那么这份责任就是这块大石头上连着的细线。悬挂着石头,告诉他要适量放长或者拉紧这根细线。 产生仇恨的原因,也是这份责任。痛定思痛后的悔悟,开始在别人期待的眼神中前行。 现在这份仇恨不存在了,但是心底的责任还在,以家人为中心开始画圆,围成一个特定的范围。 昨天醒过来的那份焦躁,已经被这番话中的内容冲淡。他是这个世界的莫辞,只做自己,把以前发生的事情引以为鉴,为自己划定一条不同的路。 解开心结的莫辞脸上郁色渐消,对上了窗外被树枝遮住的半轮月亮,拧在一起的眉毛舒展开来,不像方才那般紧皱。 “那我回去了,阿辞。我明天再来看你。”莫言拍拍莫辞的肩头,从椅子上站起,活动了一下久坐僵硬的四肢。临走前再看了莫辞一眼,这才轻轻的带上房门。 ※※※※※※※※※※※※※※※※※※※※ 第二天的天空格外晴朗,一夜好眠,莫辞清晨醒来,就是对着半开的窗子看风景。 这个单独的病房位置很好,窗子很大,可以看见医院里绿化带处的大片绿茵。有很多早起的病人在护士的照看下,推着轮椅在草坪上散步。蓝白相间的病服交错在一起,莫辞晃了晃脑袋,专注的看着草坪上旁若无人,打着太极的老人。 “小少爷?”熟悉的口音传入耳中,接着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长相纯朴的女人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容,在床头上放上保温食盒。 “达嫂。”莫辞冲她点点头,眼里多了一份笑意。想到这是昏迷之后好几天没见到的达嫂,莫辞不禁正色,眉上带着一抹紧张的色彩,“达嫂,那天你没事吧?” “呵呵,小少爷,我是粗人,那天的小伤不碍事的。倒是我没有留意……让小少爷受苦了。”达嫂往上拢了拢衣袖,将食盒摊开在病床前的桌案上,原先挂着笑容的脸上带着些许歉意。 “不能怪达嫂你,达嫂你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也受伤了……”莫辞拍了拍额头,将话题转向别处。 “今天是小米粥?” “是啊,老爷说小少爷你这几天脾胃不好,要吃一些容易消化的东西。”将碗筷放齐,达嫂帮忙扶起背后带伤的莫辞,在莫辞身后放了一个大大的软枕头,好让莫辞用餐。 “谢谢达嫂。”接过筷子,莫辞看着小桌案上摆放着的精致早点,连声道谢。 “对了,小少爷,那天绑架之后,你的手机掉到了地上,我清醒过来后就带在了身上。昨天晚上你有一位朋友打电话过来问你的伤势,我说小少爷还在医院养病,听着他担心的口气,我就把你的伤势说了一遍,不确定你想不想见他,所以我没有告诉他医院的地址……”达嫂摆出一碟拌粥的小菜,小心的放在莫辞的面前。 “他说他叫什么了吗?”莫辞抬起头来。 “嗯……好像是姓段……我记不清了。”达嫂尴尬的擦了擦手掌,看着眉头微皱的莫辞。 段枫?莫辞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想到在临走之前却是给过段枫一个号码,让他有空联系。 不过,昨天也还是他刚刚清醒的日子吧。大哥说他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这段时间莫辞是不是也打过电话呢? “达嫂,那我的手机你带来了吗?”莫辞很想和段枫回个电话,好让他放心。 “带来了,不过手机是我昨天想起来才充电,在那之前手机是关机的。那个电话好像是晚上充电时打来的。”达嫂像是记起了什么,从随身带来的纸袋里翻找了一会儿,把找出来的手机递给莫辞。 “哦,谢谢达嫂,我给他回个电话。”莫辞向达嫂点点头,放下了筷子,按动已接来电的选项。 一个没有标注姓名的号码弹了出来,自从那日从酒吧回来之后,那些狐朋狗友的号码全部被他拉近了黑名单,每天接到的电话可以数的过来。可以肯定,这个电话应该是段枫打来的。 很快的接通电话,那边嘟嘟嘟的一阵铃声后,一个甜甜的女生响了起来。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段枫的家吗?”莫辞不肯定的说道。 “啊?你是莫哥哥是不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像是认识自己,莫辞眉毛一皱,想起来会叫这个称呼的只有一个人,马上放松了表情,笑着说道:“梦梦?” “莫哥哥记得我啊,”那头女孩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清脆的嗓音继续说道,“莫哥哥是找段大哥吗?你等一等哦,我去叫他!” “嗯,好。”莫辞听见女孩的声音,没来由的构想着女孩在一旁眼睛亮亮的夸张动作。 拿着手机的手换了一边,莫辞听到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莫辞?还在吗?” “嗯,段枫。”莫辞想着他浓眉紧蹙的担心模样,心情格外的好。 “你没事吧,我听说……你住院了。”那头的声音夹着浓浓的担忧,“你住院了,我想去看看你,行不行?” 这句话倒不像是征询意见,平平的语调带着一丝肯定的意味。 “医院会比较远,我的病不严重,你不用专门来的。”段枫的家和这所医院相隔了半个城市,光是乘公交就要一个小时,路程很远,他身边有人照护,就不用麻烦段枫了。 “医院的地址是什么?”段枫像是没有听到莫辞的话一般,直接问道。 “很远的,天气热,你还是待在家里吧,等我病好了再打电话你……” “莫辞,你还当我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快说。”那边的段枫毫不迟疑的打断莫辞的话,威胁的语调大有“你不说就断交”的意思。 “当然是朋友,可是……” 莫辞无奈的放下手机,看到达嫂一脸的笑容,想到刚才段枫在那头的大声喊叫……达嫂怕是一字不漏的听进耳里了吧。 “小少爷,你和朋友的感情真好,他是不是比赛结束后街边的那个人?”达嫂看着莫辞咧嘴的动作,微微一笑,忍不住问道。 “嗯,是他。”莫辞吞了一口粥,回想着一向冷静支持的段枫也会不顾形象额大喊跺脚……脑门上就多了几道横线。人不可貌相啊…… 正午的太阳挂得高高的,莫辞躺在病床上听着树上的蝉鸣,眼睛闭闭合合,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太阳这么大……段枫应该不回来吧?莫辞再一次猜想到,终于闭上眼睛,将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抛到一边,准备睡觉。 一阵脚步声响起,莫辞闭上的眼睛睁开来,等着人推门而入。可是脚步声响过很久,门也没有推开,莫辞懊恼的叫了声,将头埋在枕头里。 “莫辞?睡着了?”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莫辞从浅浅的睡眠里醒过来,熟悉的声音他不想理会,假装睡着了的样子,翻过身继续睡觉。 “真的睡着了?”段枫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坐到椅子上,看着侧躺着的人,又担心莫辞的伤势,从椅子上站起。靠近莫辞,伸出手臂轻轻的掀开莫辞身上的薄薄的被单。 “干什么你!”莫辞再也装不下去,一个翻身正对着段枫。 “原来你是醒着的。”段枫也不气恼莫辞的装睡,放开拉着被单的手,转过去摸摸莫辞的脑袋。 “看你热的。”莫辞推开他的手,看到段枫额角流下来的汗珠,关心的问道,“你先扇扇风,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很累吧。” C市的这个季节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户外的阳光曝晒着路面,整座城市像一个巨大的火炉。人们在这个时候会选择坐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或者是去海边游泳……在这样高的温度忍受过来,能跑半个城市的人实在不多,何况是桑拿一样的公交汽车。 段枫身上的T恤衫已经被汗水湿透,汗水使衣服紧紧附着在段枫的皮肤上。浅浅的水印在胸口那块格外明显,莫辞把小风扇推给段枫,让他凉快一些。因为生病的缘故,这个单人的病房里并没有开空调。敞开的窗子外面大片的林木可以遮挡住阳光,带来大片的阴凉,是的这个楼层低的病房温度更低。 段枫站在风扇面前,吹干汗迹,背对着莫辞说话,“你的伤怎么越来越严重了……”想到掀开薄被时看到的厚厚一层纱布,段枫不禁皱了皱眉头。 “没什么……”莫辞被他问到,不想让他知道的太多,准备简单的唬弄过去。可是段枫并没有被他唬弄到,突然转过身来,漆黑如墨的眼眸对上莫辞浅茶色的眼睛。 “什么没什么……这么多层纱布,像是烫伤吗!”严肃起来的表情让莫辞不禁缩了缩脖子。 “是烫伤。” “是不是烫伤,等你把被子掀开再让我判定,都住医院还嘴犟……莫辞还拿我当朋友么!”突然伸出手臂,将莫辞身上一直缠着在身上遮挡的薄被扯了下来,眼睛紧紧的锁定着莫辞的伤口。 “——这是什么,淤青,还有左手上的夹板……这不是烫伤!”段枫眉头皱的极紧,两道浓浓的剑眉呈对立的形式排列着,紧抿的嘴唇连同绷的紧紧的下颚,莫辞很容易看到他眼里闪烁的一丝被欺骗的怒意。 “你被人打了。”段枫下了结论,放下薄被,抱起双臂,直视着莫辞。那眼神分明是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 “你不要多问。”莫辞倔强的别过头去,躲开段枫射到眼前的视线。将薄被往身上一缠,背对着段枫。 “莫辞!”段枫是真的发火了。连续四天给莫辞打电话,向莫辞询问伤势,前三天得到的答复却是警械的女生——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昨天晚上的电话特意在晚饭之前打过来,终于有人接。可那个人不是莫辞,只告诉听他一个令他担心的情况。 “小少爷住院了……” 莫辞的身份他早有揣测,不同于连续剧里演绎的富家大少放浪不羁,跋扈张扬的形象,这样一个不是工薪阶级出身的朋友……他是真心对他的。没有跋扈的脾气,爱笑,有一点软弱却是倔强的莫辞,是他在母亲逝世以后最重视的一个人。 即使知道莫辞的身边不缺人照顾,可他还是来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半个城市的路程——这不算什么。可是到了医院,看到的却是莫辞不愿意与他说明情况的表情,这好比你拿一颗全心全意的心去对待别人,可别人根本不领你的情,拒绝和你交心谈话。人脸贴上冷屁·股,所谓吃力不讨好,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黑沉着一张脸,段枫站在原地,将目光落在莫辞凸起来的瘦弱背脊上,沉默着。 良久的沉默使得这个透风的房间里空气凝滞,低气压逼的莫辞胸口发涨。背后的视线盯得他骨头都要燃烧起来,莫辞觉得自己的脸热得发烫。 “莫辞,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段枫动了动嘴唇,首先打破沉默,沉闷的语调让空气滞留,“我当你是朋友,打了四天的电话,昨天终于有了回音,可是,到了医院,你却不肯跟我说伤的怎么样……这样戏弄我,很有趣么。” 段枫平静的语调打在莫辞心湖中,一点涟漪慢慢的扩散开来,变得越来越大,绕成一个比一个大的水圈。最后一个字的停顿,憋得莫辞心里难受,那层涟漪像是被冰雪冻结,凝固了。 莫辞耸了耸肩膀,克制住心里的郁结,将头埋在枕头里,闷闷的说道:“我当你是朋友……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我还不能知道你弄出这些伤口的原因么……”段枫敏锐的捕捉到着细小的声音,抓住莫辞的手臂,追问道。 “可是我没有戏弄你,着的,”莫辞没有拉开段枫抓住他手臂的那只手,“你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可是……那些事情你知道了也没有用。”莫辞突然转过身,将湿漉漉的眼睛对上了段枫黑色的眸子。 “好,我不问。”段枫看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内心被触动,不再追问,深深地呼吸一口,放开莫辞的手,走到床头柜前,取出特地带来的午餐,在莫辞面前摆好。 “这是午餐,你还没吃吧。”段枫低着头,拿出一双崭新的筷子,塞到莫辞的手掌。 莫辞想说已经吃过了,但对上段枫认真的眼睛,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垂下眼睑,莫辞拿起筷子,准备夹菜,手突然没有了力气,使不上劲。 “怎么了?”段枫注意到莫辞放下筷子的动作,“不喜欢吃?” “筷子……我拿不动,你有没有带勺子来?”莫辞早上也是这样的情况,达嫂很贴心的带了勺子,才避免了喂饭的尴尬。 “没有。”段枫帮忙扶起莫辞,让他半坐着,靠在大枕头上,疑惑的皱皱眉。 “我的手拿不了东西,怕是吃不了东西。”莫辞无奈的笑了笑。 “我喂你。”段枫果断的结果莫辞手上的筷子,那到自己的右手中,夹起一块香酥鸡肉,伸到莫辞的嘴边,无视莫辞的尴尬,勾起嘴角说道:“张嘴。” “太奇怪了。”莫辞嘴唇一咧,做出一个他本人不知道的撅嘴的动作。 “张嘴啊。”段枫故意将脸沉下来,“你根本不拿我当朋友。” “不是,”莫辞怕向刚才那样引来十几分钟的沉默,立刻开口,那块软软的香酥鸡块就趁机塞进了他的嘴中。 “唔!”莫辞被堵住了嘴,喉咙里发出抗议,瞪大的眼睛对段枫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快吃!”段枫又夹起了一根翠色的青菜,面色柔和了不少。看着莫辞乖乖的吞下鸡块,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眼里不禁带着笑意。 “味道真好。”胃口被养刁的莫辞发出一声感叹,舔舔嘴角,看着色泽诱人的金黄色鸡块,眼里冒出兴奋地光芒。 这样的表态正中段枫的下怀,段枫反复夹菜,不时将块状的米饭送到莫辞的嘴里,开始讲这些菜的做法和窍门。 果然。莫辞果然中招,聚精会神的听着段枫讲话,莫辞很配合的张嘴咀嚼,适时的吞下去。 “再来一口。”段枫看着莫辞明亮起来的眼睛,心情变好许多,再次举起了筷子。 他准备的饭菜并不多,病人的胃口不大,应该吃不下这么多。段枫打量了一眼快要空的食盒,独自想着。 最后一块香酥鸡块被送到莫辞的嘴边,段枫也讲到精彩的地方,刻意停顿了一会儿。 这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正衔住鸡块的莫辞停止了动作,看着和护士一起进来的人,笑容顿时被凝固了。嘴里衔着的鸡块卡在喉咙里,莫辞惊讶的张大嘴巴,看着带着微笑,风度翩翩的男人。 “赵鸿修,你怎么会在这里!”—— 40、chapter39 “我怎么会在这里?”支开护士小姐的男人脸上挂着微笑,盯着莫辞的脸,反问道。 “我是把你送来这里的人,你不知道么?”慢慢的走进莫辞的病床,赵鸿修一字一字的吐到,像是没有看见段枫一般,轻轻的带上病房的大门。 “那天……”莫辞脸色一白,想起几天前不愉快的回忆,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扭头避开了赵鸿修灼热的视线,让不明所以的段枫放下筷子,将没有吞进去的鸡块咀嚼干净,视赵鸿修如空气。 “绑架的伤口还没好么?”赵鸿修随口丢出来的一句话让病房里的两个人同时一愣。 段枫收拾食盒的动作一顿,双手停在半空中,去看目光躲闪着的莫辞,越来越多的情绪积聚在胸口,墨色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但是他什么也没问,在心境平静之后收敛情绪,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将头低下了几分。 “什么伤口?”莫辞听见赵鸿修令人厌恶的嗓音一下子将他的秘密暴露出来,赶紧收拾残局,不让段枫想得太多,佯装不知。 “伤口?当然是踢伤和撞伤,昏迷了三天不算,整整一天的考虑时间,你现在该给我一个答复了吧。” 赵鸿修像是没有看见莫辞眼中掺杂的恼怒,顾自开口,从身后抽出一束包扎好了的百合花,放到莫辞空出来的床头柜上。眼中带着强烈侵占的味道,让莫辞十分不舒服。 “考虑什么?你把花拿走。”莫辞看了看右边的段枫,低着头的样子看不清表情。 这种情况……真是尴尬。莫辞咬咬下唇,冷着声音下逐客令。 “花?你不喜欢?”赵鸿修摆弄着那束百合花,从里面抽出一朵来,向病床靠近,递到莫辞面前。 “你闻闻。” “拿开!”莫辞伸出没有受伤的手,努力推开赵鸿修伸到他面前的百合,向病床后缩了缩,“我不喜欢花,你拿开,还有,我是不会考虑的,你回去吧。” 虽然仇恨不复存在,稀薄许多,但他还是不能释怀,对赵鸿修的态度始终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心里的抵触依然存在,莫辞根本不会把赵鸿修玩笑似地言论放在心里,只是当做他间接抽风的后遗症。 考虑什么,他从来不觉得赵鸿修有什么好,他的性向很正常,女性柔软的四肢和男性硬邦邦的胸膛和肌肉,他更喜欢女性的纤细之美。就算真的要选,他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有前世仇的人。 莫辞眼里积淀着怒火,一个劲的赶赵鸿修走。因为段枫也在场,他话不能说的太露,莫辞只能出此下策,不过分的赶人。 “你再说一遍?”赵鸿修听到莫辞几次拒绝,兴冲冲的赶来时的心情像是被人破了一份冷水,从头淋到脚底。 他赵鸿修还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 脸色越来越黑沉,赵鸿修怒极反笑,上挑的眉宇间承载着一股凌厉的味道,甩开拿朵从花店挑选过的百合花,赵鸿修突然伸出手来,捏住莫辞的下颚,也将自己的脸凑近莫辞,低沉的声音像是夏日里的一缕暖风,带动空气里的热流。 “再说一遍?” “放开他!”出现在两人身后的声音清晰起来,赵鸿修的手被段枫大力的拉开,挡在莫辞的面前,段枫以保护者的姿态挺起胸膛,墨色眼珠盯着威胁莫辞的赵鸿修。 上次送莫辞到医院上药的照面已经打过,莫辞虽然不说,但他隐约能感觉得到莫辞对这个男人的敌意。 这个男人看上去俊逸不凡,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笑容却让他有不适之感。虚伪的笑容,虚伪的关心…… 对于莫辞的隐瞒的东西需要从旁人口中听到,他很生气,但看到莫辞受到逼迫,分外难受的样子,段枫觉得自己应该先放下疑惑恼怒,挺身而出,帮助朋友摆脱这个人的纠缠。 浓浓的剑眉紧缩在一起,段枫面无表情的看着赵鸿修慢慢的放下被他甩到半空中的手,丝毫不受赵鸿修凌厉视线的影响,用手捏了捏莫辞垂下来的手,对着勾起嘴角的人说道:“莫辞还在医院养病,你不能打扰他休息。” 一句话说的格外有分量,让赵鸿修不得不眯起眼睛,睥睨的姿态将段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是莫辞的朋友?” “是,那赵先生又是莫辞的什么人呢?”段枫反问道,任赵鸿修凌厉的视线将他看穿,回握了一下莫辞的手,段枫很自然的将手臂垂在身体两侧。 “救命恩人。”赵鸿修的回答毫不迟疑,露出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越过段枫的身形,赵鸿修将目光落到段枫身后的莫辞身上。 “怎么,不来谢谢我这个救命恩人?” 清楚接收到这种目光的莫辞一顿,像是觉得什么东西卡到了喉咙里,避开赵鸿修的视线,断层的思路突然连接到一起。 那个时候,赵鸿修怎么会来的如此迅速? 赵鸿修是赵氏企业的总经理,和余沛珊苟合的李伟是赵氏名下的一名职员。李伟惊惧的表情他虽然没有看到,但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还留在了他的大脑。 难道……情景迅速的倒退,莫辞想到撞破余沛珊奸、情的那次偶然遇见。珠宝店的照面,赵鸿修玩笑似地说要不要他帮忙调查。 零碎的画面拼接到一起,莫辞恍惚中得出一个结论,那个时候……赵鸿修那个时候就认识李伟了吧。 那么救命恩人一说……也是早有预谋的。莫辞对赵鸿修的印象更加恶劣,那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断然不会接受,现在只期望这个人离得远远的,不要生出什么麻烦才好。 心思百转,莫辞终于回应:“那就谢谢赵先生了,我的家人会到府上拜访,答谢救命之恩的。” 淡淡的回话惹得赵鸿修侧目,原先预期的效果没有达到,赵鸿修又将视线移到段枫的身上,寻找突破口。挡在莫辞面前的这个小子,很碍眼。 他看上的人怎们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两两竞争,轻易言败,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个词。 可是不等他开口,身上突然响起了手机的铃声。赵鸿修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顿时脸色一沉,也顾不得病房里的两个人,按下接听键匆匆的走出病房。 “你没事吧。”段枫看到赵鸿修离开,转过身去询问莫辞。 苍白的脸上隐约看得见汗珠,拧在一起的眉毛和带着湿意的头发让莫辞生出一种易碎的感觉。 “没事。”莫辞放松了警惕,确认赵鸿修已经离开了这里,揉了揉支撑着身体很久的手腕,莫辞在段枫的帮助下有躺回了病床上。刚才想得太多,加上伤到筋骨的伤口发出阵痛,在这样一个对峙的情况下,体力的透支严重,莫辞不得不躺在床上和段枫解释。 张开的口却被段枫捂住,不让他继续往下说。段枫向莫辞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你先休息吧。” 接着帮莫辞搭上薄被,段枫拍了拍莫辞的肩膀,墨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颜色。这使得莫辞分外忐忑,直接抓住了段枫T恤衫的衣角。 “段枫先别走,我没有骗你……不要多想,其实,其实……我是不想让你担心。”音调逐渐减弱,最后的一句话近乎呢喃。 想必刚才赵鸿修送花,说出有歧义的话,段枫都看到听到了吧。他本来不急着辩解,但是不说他心里又憋得难受,怕段枫会因为这件事而生出不一样的心思,是的关系恶化。 段枫一直是特别的,默不作声的对别人表示关心。面冷心热,遇事不慌不忙,是年轻人少有的稳重。 这样的人……蒙骗他会觉得内疚,莫辞投入段枫墨色的眼睛里,面上的忧色被对方看的清清楚楚。 “我不走。”段枫拉开莫辞扯着他的衣角,面色变得柔和不少,“我知道的。” 这次的知道没有前一句的冷硬,莫辞这才放下心来。靠着柔软的枕头,将目光放在挡住阳光的一片绿荫上,破碎的阳光透过枝桠间的空隙,打在窗子的不远处。 莫辞知道段枫还在身边,用平稳的语调去讲那天分别后的事情,随手捉到一点光斑,放在手心里把玩。平静的语调叙述出来的事情并没有那日的惊险,莫辞说的轻松,但坐在病床前的段枫并不觉得轻松。 绑架……这个理他相隔万里的词语竟然上演在好友莫辞的身上。幼年丧母,后母连同外人谋夺家财。 这样的事情像是小说里的故事,惊险曲折。 听到最后,段枫若有所思,替说的口干的莫辞倒了一杯水,温和的表情浮现在面上。段枫看着莫辞不是纯黑的发丝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在光线充裕的病房里显的透明起来。 相似的经历,让段枫生出一股相惜之意,突然起身,将手掌覆盖在莫辞的肩膀上,默默的安慰比口头上的言论更让莫辞窝心。 莫辞理解段枫的意思,反扣住他的手掌,露出一个不在乎的笑容。窗外的蝉鸣声愈来愈大,但两个心里都不觉的烦躁,相视一笑,之前的不快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41、chapter40 坐在管家达叔开着的房车里,感受到路面的颠簸,和车窗外的雨点,莫辞一阵恍惚。 达叔的目的地是C市最大的机场,车子的后备箱里装着他所有的行李。 他的手里还握着一张通往F过的薄薄机票。 他将要离开C市,到印象里陌生的F国留学,承担和履行他身为莫家人的责任。 每个选择这条路的莫家儿郎都会在这个时候出外打拼,学习各种烹饪的技巧,以便结合世界各地菜色的特点,研究出现的菜色,将莫家菜的精髓发挥到极致,使其绵长发展。 学校,新的环境。陌生的风俗人情,陌生的语言。上次美食大赛上的的到的名次只是他前进过程中迈出的的第一步,他要在F国学成归来,不负家人期望,赢得崭新的荣誉,将成绩记载在莫家的族谱上。 不一样的路,不一样的人生。 前途未卜……莫辞心里更多的是对家人的隐忧和不舍。 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会不会重来,他不敢保证,但是和大哥的促膝长谈中他多次暗示……大哥,应该会留意到。提前发生的绑架,提早相遇的赵鸿修,诸多的变数使得他不再相信命运,现实远比脑袋里梦一场的过去更现实。 前几日父亲带着笑的脸庞在眼前浮现,莫辞记得临行时的叮嘱惹得父亲一阵臭骂。 “爸,你要注意身体,等我回来要检查的。” “混小子,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是,回来检查?没大没小!”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显得格外威风。 “倒是你,在F国遇见什么难事一定要往家里打电话,卡上的钱够用吧。”回握住自己的手,两只手掌紧紧相握,父亲没有了一家之长素日的严厉,眼角生出的细纹让莫辞一阵感叹。 莫辞知道父亲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肠的人,看着精气十足的父亲,也不免动了感情,红着眼眶看着站在莫宅前面送行的父亲,视线像是被这临行的雨气遮挡,模糊了不少。父亲会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家里也会一切安好。 儿行千里母担忧……莫辞只有父亲,不知道父亲在C国会不会挂念这个不孝子呢? 大哥的鼓励微笑,达嫂一手准备的衣物,还有段枫送给他的玉观音。 带着体温的玉观音被他放在手上,温润的翠色躺在他的手心,更像是一片绿色的树叶。 分离,在所难免。 段枫隐匿在灯光下的一张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有这块玉观音,在光下泛着光泽,让他回忆得起从相识到临行送别的点点滴滴。 莫辞祝愿段枫能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不用再背负债务,与小混混纠缠不清。像段枫这样持重的人,不应该是浅滩里的游鱼,被搁置在一汪水潭里。莫辞向大哥推荐了段枫到莫氏工作,不知道段枫会不会接受从底层员工做起的安排方式? 莫辞将玉观音放在上衣的口袋里,从前排的玻璃往外看,机场近在眼前。 回忆太久,眼睛发出肿胀的酸涩。莫辞拿纸巾擦了擦眼睛,打开车门,撑开雨伞,从后备箱里拿出自己的行李,等待达叔停好车后,一同走进机场。 机场里大大的时钟指向六点,还有一个小时飞机起飞。达叔拿着机票和莫辞的身份证,在指定的柜台前面办理登登机手续。 莫辞站在一边,看着排着的一条长队,生出一股惆怅,人流不断地涌向机场,又有人出去。耸动的人流像黑色的波浪,推动着前进。 莫辞将手放进口袋里。初秋已有阵阵的凉意,许多人已经换上了长袖的衣服。衬衫加上黑色的外套,莫辞穿着黑色的牛仔裤,看上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学生。 出挑的桃花眼里流转着光芒,陶瓷一样白皙的皮肤在灯下泛着光。没有表情的脸上的精致眉眼让不少拿着机票的小姑娘多瞧了几眼。 面相与母亲十分相似的莫辞只有嘴巴才像父亲,不显单薄,而这种适宜的厚度不会让人觉得凉薄。俊逸的面相站在人群里,像是一个天生的发光体。 不知是站久了的缘故,刚刚出院的莫辞腿脚有些酸软。和达叔打了一声招呼,莫辞在不远的地方坐下来,揉揉自己的腿。 一只带着湿意的大手不知不觉的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莫辞吓得一跳,从椅子上站起,扭头后视。 多日不见的赵鸿修收回手臂,从他的背后走到前面,似笑非笑的眼里带着熟悉的光芒,视线一直移动到自己的脚下。 “你……” “你想问我问什么会在这里吧?”赵鸿修抢先一步,打断了莫辞的话,在离莫辞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是。”莫辞抬起头对上了赵鸿修闪烁的目光回道。 “我给了你很多天的思考时间,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想过?”忽然放软的声音像是错觉,如同轻轻扫过湖泊的微风。让听到他说话的人从内心感受到他的温情。 “根本不用考虑,我跟你,就是两个极端,没有相交的可能。还有,我不喜欢男人。”莫辞一字一顿的吐出来,没有躲闪的浅茶色眼睛没有被过去的仇恨覆盖,莫辞是在极其冷静的情况下说出这番话的。 “极端?”赵鸿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勾起的嘴唇使他的笑容比往常还要灿烂。 莫辞注意到他的异样,这才正视面前的赵鸿修。 深黑色的西装带着大片的水迹,溅上泥泞的裤腿。被雨淋湿的头发搭在额上,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他,微微喘气的模样……格外狼狈。 赵鸿修一向是风度翩翩及其注意形象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人流涌动的公共场合衣冠不整? 看出了莫辞心里的疑惑,赵鸿修看着莫辞微张的嘴角,喉结耸动,“说得好,极端。你是在逃避我,莫辞。” 深邃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一切,笔直的射向莫辞。 今天下午迟迟得到消息,这个他看上却拒绝他的猎物将在傍晚乘飞机去往F国。公司的会议被他临时推掉,连忙驱车从B市赶到C市的机场,孤注一掷的认为莫辞会在这个最大的机场里离开,不断涌动的人群逼的他快要发疯。 暴雨在这个下午突然降下,密密的雨点打在车身上,交汇的车辆,每一站的红灯,时而激昂时而悲怆的音乐。 赵鸿修在车子里如坐针毡。 匆忙中没有带伞,大雨瓢泼,不断在路面上溅起水花,汇成一道小小的溪流。 停车场离机场还有一段距离,车子里没有雨伞,赵鸿修就在大雨里步行了将近五百米。 冰凉的水珠滴到脖子里,染湿了头发。泥泞不知何时溅到裤腿上,那套做工精致的西服也不知何时浸湿。 赵鸿修只觉得钻心的冷意从心里蔓延到血管,飞快转动的脑袋却不容于他在此刻退缩。 他只是一个不听话的猎物罢了。赵鸿修在心里自嘲道,模样比他好的还有很多。 可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连着两次被人拒绝。 他清楚自己的外貌和家世结合在一起,给他带来的魅力,在情场上他的风流体贴,已经让许多人倒贴上门。 平日里的脉脉温情在莫辞面前失去效力,尽管他认为两个人并不存在仇恨,莫辞也有冰释前嫌之意,但是这番拒绝的话说的太过彻底,让他一时间沉浸在被拒绝的挫败里。 逃避……赵鸿修在莫辞的眼里看到了逃避,这并不是赵鸿修在直面自己的失败时找到的借口。 莫辞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反感,也没有之前的怒火。平静的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毫不躲避的直视他,这才叫做逃避。 戴着面具的表情太过虚假,以至于让赵鸿修一眼瞧出来。 伪装并不是能将全身包裹在内,不被人窥探出来的。 这种越是冷静就越是不正常的情绪,比照着莫辞往日的冲动,赵鸿修在极度恼怒的情况下,反而观察得更清楚。 果然,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赵鸿修看到了莫辞变得僵硬的表情。 事实上,他的揣测正中了莫辞的内心。 不知道用何种状态去面对,只想和过去撇的干干净净,将所有的东西抹去,仿佛从未发生。 莫辞确实在躲避,躲避赵鸿修的咄咄逼人,躲避内心那种见到这个人,就想起过去又说不得原因的沉闷感觉。 F国也是让他去散心,排解内心还为根除的抑郁的地方。 抑郁症的自我治疗,需要转移目标,学会用自己的能力解决问题,寻找成功的机会,借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将兴趣合理调控,释放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从兴趣中霍地成功,从而减轻内心的焦躁,疲乏,厌世,自暴自弃和负罪感。 药物的治疗治标不治本,这是莫辞的家人这么快速准备出国手的原因。避开C市熟悉的人群,去新的环境调剂心情,同时找到自己的道路。 莫辞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实际上,是在逃避过去。 闭上眼睛,莫辞捏着手心里的玉观音,温热的感觉传入掌心。睁开眼睛却撇过头,对对面怒视着他的赵鸿修说道: “我逃避?我只是暂时离开这里,和你无关,你又有什么理由说我逃避你呢?” “是么?”赵鸿修上前一步,在莫辞的惊愕中狠狠捏住莫辞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的面前,桎梏在怀里。 贴近了的两张脸上很清楚的看到对方面上的每一个毛孔,慌张,拒绝……莫辞看见赵鸿修垂下来的眼帘上沾着雨滴,打湿了的睫毛变得更加纤长,却是恰到好处的遮住眼里面隐约流动的情绪。 赵鸿修无声的僵持着,就这样捏着莫辞的手腕,将他框在自己的怀里,不得动弹。 挣扎在此刻已经没有了作用,莫辞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的炽热和冰冷,雨水浸入了西服的衬衫里,带着温度的皮肤刺激着莫辞的胸膛的空处。在这种人多杂乱的场面拥抱在一起…… 莫辞挣脱着,用这种动作不断提醒赵鸿修注意形象。 “放开,这里这么多人,你想干什!” “放开,听见没有!” 又是撞又是吼,赵鸿修终于放开了手,让大力挣脱的莫辞攻击落了空,踉跄几步,稳住身形。 越发深幽的眼睛看着脸上带着薄红的莫辞,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感。再次伸出的手,被莫辞一把甩开用敌视的眼光对着他,像极了一只炸了毛的猫。 “小少爷,登机手续办好了,你去安检通道吧,时间不多了。”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莫辞一愣,接着迅速的反应过来。笔直的与赵鸿修错身而过,接过达叔递过来的手续,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行李,向安检通道走去。 特别大的步伐不像是走路,更像是跑步,等到赵鸿修回过神来,莫辞已经通过了安检通道,来到候机厅。 莫辞经过时带起的一阵风赵鸿修还感觉得到,越来越小的背影看的刺眼。握紧拳头,赵鸿修颓然的转过身去,将余下的挫败和失落抛在原地,紧接着大步向机场外面走去。 两个不同的方向,两条不同的道路。赵鸿修不想听到飞机起飞的巨大轰鸣声,快步的迎着雨,钻进停车场的车子里。 三万英尺的距离,拔地而起的上仰感觉,三万英尺上的云层飘在自己的头顶,像是抛开了一切。 莫辞微仰的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云层,心里的那层枷锁被慢慢卸掉。 C市不是他的原点,而不是他的终点。 紧握住自己的命运线,让掌心的纹路继续蔓延。 他还会回来的。 在不久的将来,带着荣誉归来—— 42、卷二·生长 chapter1 “莫,莫?”门外带着浓浓异国腔调的叫唤声和门铃声让莫辞从睡眠中醒来,睁开朦胧的睡眼,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用浓浓鼻音回应的声音显得慵懒。 “莫里森,不要叫了,我起来了。”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莫辞依旧躺在柔软的床上,只是动了动手臂,避上刚刚睁开的眼睛,将多出来的被单更紧的缠在自己的身上。 脑袋耸了耸,换了个姿势,莫辞将脸贴在同样柔软的枕头上,发出不满的哼声。 “莫,你还没有开始穿衣服是不是?”虽然隔着一扇门,但声音还是清晰传递过来,门被指节敲响着,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让门内贪睡的人不甚懊恼的从枕头上抬起头,用刚才卷过被单的手揉了揉眼睛。 “嗯,现在起来了,莫里森,你再等一会儿吧。”撅起来的嘴巴没有人看得到,莫辞慢悠悠的掀开裹在身上的被子,坐在床沿上愣愣的还没回过神,等到又一声叫唤传入耳中,莫辞这才彻底清醒,伸长了腿去摸索着床下的拖鞋穿上。 阳光洒在屋子里,照在屋子正中央的地毯上。绣着神秘花纹的地毯被阳光捂热,一层细细的尘埃伴着这缕阳光在地毯为中心的空间里舞动游离。 F国天气像是小孩子的脸,喜怒哀乐,变化无常。此刻是温暖的阳光普射,下午说不定会迎来大片的乌云,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莫辞特意准备了一把雨伞,放在桌子上,脱□上的睡衣,换上休闲的长袖,套上黑色的外套,麻利的走到小小的洗漱间里洗脸漱口,想到门外的莫里森已经等了很久,莫辞赶紧擦干沾着水滴的脸,顾不上照镜子,抓起桌子上的雨伞塞到黑色的双肩包里,一下子拉开门锁。 “抱歉,莫里森,让你久等了。”莫辞向靠在门外高大的男孩摊开手解释道,但是脸上并无一丝的歉意。上扬的嘴角和带着笑意的眼神印在对方绿色的瞳孔里,惹得对方一阵无奈的抱怨。 “嗨,莫,你总是让我久等,要是门外下着雪,我就要变成雪人了!”占着明显的身高优势,有着一头淡金色头发的莫里森使劲拍了拍莫辞的肩膀,露出一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微笑。 “雪人?哈,要是你变成雪人我就在你的脸上挂上一个大大的胡萝卜。”莫辞被他拍的生痛,挑了挑眉毛,龇着牙说道。 “挂胡萝卜干什么?”莫里森不解的皱了皱眉,很自然的从莫辞肩上拿开手臂,帮助莫辞拿起放在门口的玻璃瓶。 “当鼻子啊,雪人莫里森!”莫辞弯下腰抱起门口排列的一排玻璃瓶,转身放进屋子里的柜台上。 这些形状大小不一的玻璃瓶都是热心的邻居送过来的。听说他缺少容器去装那些美味的酱料,被莫辞用美食款待过的邻居都会把家里空余的玻璃瓶洗干净,放在他家的门口摆放着。 每天早上打开门,都能收获好几个干净的玻璃瓶,莫辞打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瓶子搬进家里。 其实这么多瓶子已经够用了,但莫辞不忍心拒绝邻居们的好意,常常用他们给的玻璃瓶装上一些C国菜调料酱料,给他们送过去,这样也会获得一些多余的外快。 那些被莫辞“魔幻般”的厨艺吸引的家庭主妇不接受这样的无私的馈赠,总是将酱料重新塞回莫辞的怀里,用钱去交换,使莫辞妥协,接受她们买下这瓶酱料的条件。 这样一来,这些多余的瓶子也有了去处,不会霸占位置。隔三差五的送去酱料,莫辞和邻居的关系处理的非常好。 莫辞在F国认识的第一个好友莫里森也知道这些瓶子的来处,每天按时的叫莫辞上学不至于让他迟到,顺便帮助莫辞搬运这些瓶子,重复的动作已经成为习惯。 今天的瓶子特别的多,足足有七八个,莫辞将最大的一个不能称作瓶子的玻璃容器搬上桌子,这才松下一口气,对着莫里森说着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今天的瓶子这么多?” “我也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瓶子,莫。”莫里森的回答更像是重复着莫辞的话,几次的皱眉是的他轮廓深邃的脑门生出几道褶皱,显得格外滑稽。 “可能是附近的超市有多了一项优惠活动吧,要知道那些太太总喜欢新鲜的事物。”想多了的莫里森耸了耸肩头,用带着暖意的绿色眼睛去看莫辞。 “嗯,可能吧,”莫辞到卫生间洗了个手,走出来下意识的看了看房子里挂着的时钟,发出一声大叫,“莫里森,糟糕了,我们要迟到了!” “是么?”莫里森抬了抬头,看到时钟指向的数字之后,也变了脸色,抓起莫辞的手,熟练的带上莫辞的家门,往小路上停放的一辆摩托车的地方奔去。 “戴头盔。”莫里森将挂在摩托车上的头盔扔给莫辞,迅速的启动摩托车。 “哦。”莫辞很配合的带好头盔,跨上有些高的摩托车,将手放在摩托车的坐垫上,和莫里森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上来了吗?”带着同样头盔的莫里森向身后的莫辞说道,“莫,要抓紧点哦,不然等启动的时候会摔下去的!” “啊?那你开慢点吧。”多次被莫里森“生死时速”吓到的莫辞摆了摆手,往前坐了坐,抓上莫里森的衣角。 “我这样抓着你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莫里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抓紧了,我要启动了。” “嗯。” 莫辞再次拉了拉莫里森的衣角,示意他可以转动油门了。 “每次都这样,不知道路易先生会不会大发雷霆!”莫里森的声音被迎面而来的气流冲散,已有一小部分钻进莫辞的耳里,听惯了这样抱怨的莫辞还是忍不住的笑了笑。很难想象性格温和的莫里森会有这样狂野的一面,一个人的背后都隐藏着另外一个自己,莫里森就是这句话的实践者。 耳旁呼呼的风吹的莫辞睁不开眼,紧紧的抓着莫里森的衣角,莫辞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在经过一番急速和颠簸之后,两个人有惊无险的停好摩托车,走进这个和城市同名的学院——沙西尼奥。 绕过几个走廊,莫辞看了一眼身后表情镇定的莫里森,拍了拍胸口,习惯性的躲在了莫里森的身后。 “你先进去。” “不,这次你先进去,昨天就是我当肉盾,今天换你了。”莫里森灵活的躲开莫辞,绿色的眼睛里带着玩味的笑。 “莫里森,你反正已经被路易先生教训了很多次,缺一次也没什么的。”莫辞摇头的模样特别欠扁,一双不是纯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莫里森,展开循循善诱的攻势,企图妥协。 “该死的,为什么你就不能挡在我的面前呢?”莫里森无奈的叹了口气,湖泊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神色。耸了耸肩头,抓了抓脑袋。 “好吧,好吧,我去,你找机会溜到后面,嗯,记得给我占个座位。”莫里森妥协了,挺起胸膛,挡在莫辞的前面,将莫辞遮在身后,用“壮士扼腕”的悲壮表情推开了教室的大门。 没有听到路易先生严肃的声音,讲台上也没有拿着教案的路易先生。 莫里森被这奇怪的现象吓得退后几步,疑惑的看着后排的椅子。 有几个抬起头来的学生向莫里森友好的打了一声招呼,笑了笑。 一片嘈杂的声音让莫里森身后逃祸的莫辞伸出脑袋,细细的扫视了一遍教室后面的空位。 “路易先生今天好像没来?”莫里森抓着莫辞的手,一同走向后面的座位。向前排打闹的一干同学打了声招呼,“嗨,莎拉,路易先生今天没来么?” “是的,莫里森,他今天没来,他病了,不过我也不肯定,刚才露丝老师说让我们自习。嗯,就是这样。”莎拉摊开手臂解释道。 “哦,好的,谢谢莎拉。”莫里森点点头,将脑袋转向莫辞,眼里流露出一丝得意,“今天路易先生不在,我们躲过一劫了。” 挤眼睛的动作让莫辞一愣,接着哈哈的大笑起来,想不到平时温和体贴的莫里森也会做出这么古怪滑稽的动作。 将头埋在手臂里,莫辞肩膀耸动着, 拍了拍面前的课桌。 “有这么好笑么,莫。”莫里森轮廓分明的脸凑到莫辞的面前,往着莫辞露在外面的耳朵里吐气。 “莫里森!”莫辞捂住耳朵,慢慢的抬起头来,他对这种亲昵还不习惯。莫辞用浅茶色的眼睛看着微笑不已的莫里森,“你怎么像马克一样不正经?” “不正经?”莫里森注意到莫辞脸上因为笑得太久而出现的一层薄红,不自觉地上扬嘴角,露出无辜的表情,对莫辞新鲜的用词表示好奇。 “马克也不正经吗?”重复着这个词,莫里森看到前排的马克正向他们奋力的挥手。 “噢,好了,不要再说了,莫里森,开始学习,OK?学习,别和马克混在一起,我想月底的考试会让你苦恼一阵子了。”莫辞拍拍莫里森的肩膀,挑了挑眉毛。 “好的。”低下了头,从抽屉里翻出卷了角的课本,莫里森纠结的表情看上去格外滑稽。 “别担心,莫里森,我会给你垫底的。”莫辞安慰道,斜了斜脑袋去看那些烦透了的课本。 不知道父亲给他选的是什么学校。西餐烹饪管理理论除了必要的职业技能训练,还有一些动脑筋的测试课程,要知道,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年头,书面表达对他而言,还是一个大大的问题。 莫辞用手指轻轻敲击几下桌面,比起这些理论课,他更喜欢露丝老师的甜点烹饪课,甜点烹饪很受学生们的欢迎,在课堂上的气氛更加活跃。他和莫里森的作品常常会被露丝老师拿来展示向大家展示,而美味的甜点是他所中意的。 莫辞愁眉苦脸的挨到自习课程结束,收拾了一下桌面,下一堂课程将会有趣得多。 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走进这所学院特有的烘培房间。露丝老师穿着蓝色的绒布套装,金黄色的波浪卷披在肩上,白色的坎肩烘托她妩媚出众。 用一个黑色的蝴蝶发卡固定住,不至于让蓬松的头发特在脸颊上,露丝老师显得优雅俏皮。眨了眨眼睛,露丝摊开手来,让几个学生走上讲台,充当助手。 “很高兴来上今天的课,大家一周过的还愉快么?”简单的开场白,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露丝白皙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成熟中的妩媚让台下的学生鼓了鼓掌。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女性已经四十岁了,想到当初的冒失,莫辞推搡了一下在他右边的莫里森。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吗?露丝老师穿得很漂亮。” “不知道,今天是周六而已,要知道,每个星期六都是露丝老师最高兴的日子。”莫里森弯了弯腰,在莫辞的耳旁说道,眼睛看着特制的讲台上打蛋机和烤箱。 “好了,今天我来教大家做美味黑森林蛋糕。好,马克你上来帮忙操作打蛋器,我继续说。”露丝看到讲台下面的学员已经准备好了烘焙工具,满意的点点头,随意讲解。 “黑森林蛋糕是名副其实的美味,大家做好了,将会是对味蕾的挑战。我们下一个阶段的考核也围绕着蛋糕来开展。”露丝老师说到这里,顿了顿,轻轻敲了一下前排打呵欠的女孩儿,示意专心听讲。 “你们有兴趣听听它的历史吗?”撅着嘴的露丝老师很是俏皮,化了淡妆的蓝色的眼睛扫视着她的学员。 “有兴趣!”女孩儿们尖细的嗓音拉得长长的,压过在场的几个男性。大多数学生性别为女性,要知道立志成为甜点师的男性不多,整个班级的男性只有寥寥十几位。 “嗯,我还以为大家怪我讲得枯燥,”露丝露出洁白的牙齿,轻松地替那位窘迫的女孩儿解了围,再次活跃了气氛,这种摆手的动作做起来很连贯,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开始讲述黑森林蛋糕蛋糕的历史。流利的叙述加上适时的停顿,一段小小的历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一向“不正经”的马克也停止了他的小动作,手从打蛋机上滑下来。 从制作出它的第一个甜点师到最后添砖加瓦,研制出新的配方的名厨,不到五分钟的历史很快带过,露丝又在大家流连的时候从身后的讲台里摆出黑森林蛋糕的原型。 “我一直想做这样的蛋糕,在我小的时候……”讲台下面的女孩儿开始兴奋起来,睁大了眼睛去看讲台上六寸高的黑森林蛋糕。 “嗨,姑娘们,安静一下。”露丝将纤长的手指抵在红唇上,眨了眨眼睛,让大家停下来。一阵嘘声之后,大家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在讲台上的小东西上。 黑森林蛋糕上的小樱桃显得格外可爱。点缀在软软的黑色蛋糕上,一层又一层的叠加,瞧上去就能产生食欲。露丝满意的看着大家的眼神,拿着最简单的工具开始操作,一边用嘴解说制作的步骤。 “你们需要鸡蛋2个,低筋粉,可可粉,然后是白糖,樱桃酒……” 两个小时的课程很快过去,莫辞和莫里森顺利的做出了蛋糕。比起露丝老师手上固定的模式,莫里森面前蛋糕形状像是比萨斜塔,歪的不成样子。 看着莫辞中规中矩的蛋糕,莫里像小孩子一样弯弯嘴角,保报复似的用手推了推蛋糕的底盘,想让莫辞森的蛋糕也歪着摆放。 可是早有防备的莫辞没有让他得逞,适时的拦截住莫里森的手,将剩余的奶油擦在莫里森的脸上。 一个躲闪,占着身高的优势,莫里森让莫辞的动作落了空,手上的奶油反抹在莫辞的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莫里森,我会报复回来的。”莫辞吃了亏,不甘示弱,沾上了奶油沫,就往莫里森的外套上抹。 “莫,冷静点,要知道洗衣服是项不容易的活儿……” “我知道。” “放过我吧,莫。” “不。” 两个人的对话在上午的课程结束后终于停止。看着陆续走出教室的同学,莫辞也在洗手池上洗了把脸,和莫里森道别,赶向下午打工的地方。 “莫,今天别去洗盘子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莫里森赶上来,抓住莫辞的袖子,绿色的眼睛里带着一抹兴奋。 “好地方?可是我还没有给我的老板请假……”莫辞皱了皱眉头,放慢了脚步。 “是的,好地方。”莫里森拉起莫辞的手腕,往另一头走去,不时回过头来观察莫辞的表情,“昨天我领了第一份工资,请你吃饭。” “嗯?”莫辞快跟不上他快节奏的步伐,“算了吧,钱你留着,我还要忙……” “去吧。”莫里森没有放开莫辞的手,绿色眼睛里多了一份失望,与刚才灿烂的笑脸不同,突然黯淡下去的眼睛让他略显忧郁。 “好吧。”对上那样一双湖泊一样荡漾着水光的眼睛,莫辞想到当初在餐馆里的相识,心中一阵温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微笑。 43、chapter2 事实上,那天是个不愉快的回忆。 那时候,莫辞刚在这座城市住了两个月,在家人为他安排的房子里百无聊赖的拿着遥控器,频繁的换着陌生的频道,手头上是家人给他兑换成F国货币的充裕存款。知道自己还要等待一个月才正式开学,莫辞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在这间不大不小公寓下面,看着门前路过的忙碌邻居。忽而生出一股强烈的责任感,觉得自己应该更像个莫家人,自力更生,用自己的双手去开辟一条路来。 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莫辞的身上就像装上了发条一般,再也停不下来了。他不是曾经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呼来唤去,不知苦乐的富家少爷。他经历过的苦痛使他打破面子和身份的玻璃墙,直面生活。 没有什么不敢做的,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莫辞被这样的念头支配着,刻意绕开C国莫家名下的餐厅产业,隐姓埋名,一头扎进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餐馆饭店,打着零工。 现实总与想象格格不入,没头没脑的扎进那条美食街,连着几天的转悠,莫辞选择了一家规模不大的C国菜餐馆,作为打工“偷师”的地方。 不太流利的F国话和没有任何阅历的一张生面孔,没有给莫辞带来任何运气。简简单单的穿上了服务生的统一服装,端着盘子开始在前台端茶送水兼送菜的生涯。对于这样一个初来异地的外国菜鸟来说,到厨房工作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的想法。 为期一个月的试用期里的第五天,身着颜色统一的制服,在前厅穿梭。一时分神的莫辞一个不留意,将后桌客人的果汁打翻,将客人一身工整的西服淋了个湿透。手上的盘子因为变故撞翻在地,盘子里的食物哐当一声,连着金属器皿,撒了一地。 老板的赔礼道歉,客人的怒目以对。莫辞夹在其他服务生鄙夷的眼神中,向怒气冲冲的客人弯腰道歉。 ——这还不够,正在火头上的客人指着莫辞的鼻子叫骂,许多难听的词汇夹着浓烈的种族歧视,传入他的耳中。同来试用的同行的冷眼旁观,就在这个分外尴尬的时候,有高个子的绿色眼睛年轻人从闹哄哄的人群里走了出来,替莫辞解围。 三言两语,气焰嚣张的客人顿时熄灭了怒火,一耸肩膀,放弃了追究责任,像是忘记了刚才要投诉的话,向解围的青年,也就是突然冒出来的莫里森,表示刚才只是意外,事情已经过了,自己并不在意。 在那之后,莫辞晨练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新来的邻居就是帮他解围的莫里森,两个第二次见面的人就这样成了朋友,渐渐来往起来。 人生地不熟的莫辞也在莫里森的帮助下重新找到一家餐馆打零工,待遇要好得多。新的工作地点里,同行的相互排挤看不见踪影,同为C国人的老板夫妇为人和善。老板娘的一手做菜绝活,更是吸引他留下来的原因。比起之前在美食街的那个餐馆,这里的C国菜味道纯正,自有一番独特的风味。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也是身在最不起眼的街角一隅的餐馆,仍旧客似云来的原因。莫辞在莫里森的陪同下,很快通过了老板的考验,当上了这家餐馆的服务生。一个月从前台走向厨房,莫辞对餐馆里的每一个人都抱有好感。很快融入了他们之中。 一番闲谈之后,这才明白过来,薪水微薄,随时都有可能被辞退,让一个月的试用期的工资打了水漂,没有正规的合同的第一任打工处……呵呵,自己当初是进了“黑”店了。 想来也冒失,那时莫辞心生懊意,事先没有观察仔细,凭着喜好就想“偷师”,没有厨师的证书,只能做前台端盘子的服务生。在异国他乡,这样生面孔的自己,会被当成留学生,被人狠狠的宰上一笔。要是没有莫里森的帮助,不知道他还要走多少弯路。 而后发现两个人都在这所学院上学学习烹饪,并且是同一个班的时候,莫辞真的以为这是上帝的安排。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莫里森风趣幽默,温和体贴,开朗大方,很快融入了他的生活。他们有共同的爱好,对烹饪甜点有着莫名的执着。这在很多时候让莫辞认为他们心意相通,配合默契。 原本拘谨束缚的莫辞在莫里森的感染下放开拘谨,迅速融入了F国的生活。健谈有趣的同学,和蔼热心的邻居,还有C国菜餐馆里的老板夫妇。 不一样的群体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受。洗盘子的工作不会让他觉得掉底子,游乐场里发广告的经历不会让他厌烦觉得没面子,靠自己的双手去拼搏,莫辞十分满意这样的现状。 结束了回忆。叹了一口气,看着对面点着菜单的同伴,莫辞觉得莫里森在这里的气质更像是上世纪的欧洲的贵族子弟。举止优雅,谈吐有礼,湖泊一样绿色的眼睛偶尔流露出的神情温柔又礼貌,用绅士来形容并他,并不为过。 大大的水晶吊灯打下来的灯光,洒在莫里森的身上,即使是穿着最普通的休闲外套,明晃晃的灯光照下来,给他蒙上一层角度不一的阴影,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慢慢的报出菜单,等着服务员记下来,随意闲适的模样像是杂志封面上的时尚先生。 一直和他互相调侃的莫辞很移开视线,打量着餐厅的布局。脑袋里却片刻不停的将莫里森这个形象具体化,再推翻来组合。 莫里森不是本地的居民,没有亲人待在这个城市,莫辞对 莫里森的认识仅限于此。 难道说,莫里森也是像他一样离家出来打拼的么?莫辞忍不住猜想,向莫里森头去一睹。 那请他吃饭…… 这样高消费的高级餐厅,吃上一顿午餐,怕是要把莫里森这个月的薪水花完。菜已经被点上了桌,思绪跳转,莫辞将注意力放在餐桌上。 今天点的菜是地地道道的鹅肝。C国的鹅肝不如F国的正统,一度想吃到正宗美食的莫辞向莫里森道谢,两人在餐桌上谈论着美食。 “莫,鹅肝在F国人的叫法中,称作‘情人的舌头’,没有尝过它的滋味就不算真正享受过F国的美食。”观察到莫辞期待的眼神,莫里森微笑着解释着,深邃的轮廓因为微笑柔和不少。 “舌头?”莫辞将餐巾折叠起来,发出短小的音节。 “很美味的食物,你不会失望的,莫。”对面的莫里森交叠着手掌,将手掌抵在下颚,“不会比C国菜差。”含着笑意的眼睛一如往常那般温和,刚才灯光下的违和感,仿佛不存在一般。 鹅肝是西方的珍馐佳肴,和鱼子酱,松露并称为盘中的三大奢侈品。如果同C国美食做一个类比,其珍贵程度相当于鲍翅。 从脑袋里翻找出来的信息很管用,莫辞一边和莫里森进行讨论,一边摆弄着桌子上的刀叉。 鹅肝煎熟后脂肪渐渐融化,接近人的体温,会给品尝者入口即化的感受……深度的讨论演变成争论,就在莫辞和莫里森讨论激烈的时候,莫里森敲了敲桌子,向莫辞投去一笑。原来的争论顿时消亡,莫里森点了点头,含笑的眼睛看着面上带着薄红的莫辞,“莫,先别激动,我承认C国菜博大精深,味道独特,但也不能否认F国菜的存在,你先尝尝鹅肝,再下定论?” 商量的语气让莫辞方才言辞激烈尴尬的摸摸手指,开始品尝起这道美味。 刀叉合理的分割,将鹅肝送到口中,轻轻一含便在味蕾中化开,奇异的浓香仿佛在舌尖上跳舞,丝缎般的柔软细嫩,丰腴肥美,唇齿留香,余味无穷。 口感的搭配恰到好处,并没有干涩之感,一下子让莫辞沉迷在其中,研究起它的配方来。 一小碟鹅肝很快的吃进肚里,莫辞丰富的面部表情让莫里森也跟着高兴起来,“莫,怎么样?” “很美味,谢谢你,莫里森。”莫辞很诚实的说出他的感受,并没有因为刚才小小的争论感到不自然。 “很好。”莫里森看到吃饱了的莫辞软趴趴的坐在椅子上,吃饱喝足的形象不会让人觉得粗鲁,眯着眼睛的样子像极了小猫。 莫里森绕到他身边,伸出手掌揉了揉莫辞的头发。质感不同的发丝手感很好,不禁多揉了揉,直到莫辞回神甩开他的手。 下午的一两点钟还是阳光明媚,离开餐厅散步的莫辞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觉得肢体的每一处都是温暖的。 阳光挥洒在地面上,这样的温度不会让人赶到炙热,深秋的天气因为这阳光而温暖不少。 莫辞漫步在河畔,金黄色的阳光也给这条河流渡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波光粼粼的水面,伴随着河流流动的节奏慢慢转移。反射着阳光的河水显得曼妙多姿。蜿蜒着的河流偶尔出现阴影,捕捉不到阳光,便显现出些许绿色,像是绿色的丝带,挟着中间的一抹金黄,继续前行。 莫里森跟在莫辞的身后,看见前方的男孩走走停停,不是驻足浏览风景。不是纯黑的头发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变的透明,栗色的发丝在微风的浮动下轻轻摇晃,莫里森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跟在莫辞的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也不说话,迈着步伐,两个人颇有默契的一前一后的行走。 迎着太阳漫步,这样好的天气,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了。 饭后的适量运动有益于健康。 莫辞感觉到肚子里的食物正在慢慢消化,四肢舒展开来。 目光投向河岸。两旁的建筑经过树木行人的映衬,显得更加典雅。 常绿树木此刻变成了深绿,枝桠刚刚的耸上天空,遮住河岸的一角。 莫辞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跟在身后的伙伴。隔着远远的距离,挥动手臂,身形高大的莫里森很快的跑过来,眼睛里装盛着和河流一般的水波,含着的笑容掺杂着缕缕阳光,看上去十分真诚。 “莫?”温和的声音让莫辞不经意微笑,和莫里森并肩行走着,继续探讨着方才的话题。 这条街离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两个人步行回家,走到半路,觉得体力跟不上了。 抱歉的看了莫里森一眼,莫辞喘了口气,和莫里森走进河畔建筑群的一所教堂里,在木椅上稍作歇息。 哥特式的建筑搭配着彩色玻璃窗,古朴的青色墙面,穹顶巨大的壁画装饰得教堂更加恢弘圣洁。 周六的时候,教堂里熙熙攘攘,人们安静地坐在里面听布道,时不时合唱一番。莫辞和莫里森顺着人流坐到椅子上,听着神职人员肃穆的声音,听了一会儿传道。 体力渐渐恢复,布道快要结束的时候,莫辞和莫里森从后排偷偷溜出去,却发现教堂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铅灰色的乌云覆盖住太阳,将原先灿烂的阳光遮挡在身后,毛毛的细雨密密麻麻的下着,飘到建筑物上,远看街道上的行人,撑着雨伞在雨中行走。 天色渐晚。 所幸莫辞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带了雨伞,这时候刚好派上用场,向两手空空的莫里森挑了挑眉,露出整洁的牙齿,莫辞从背包里拿出雨具,撑开蓝色的雨伞,踏着雨水走出长长的走廊,“莫里森,走吧。” 轻快的语调伴着微微上扬的嘴角,莫里森看着在雨中站定的莫辞,雨雾朦脓中不甚清晰的面庞十分柔和,就像静谧的夜里的皎洁月光,神秘而恬静。 “好,我来撑伞。”莫里森从雨中走过,接过莫辞手中的蓝色雨伞,高高的举在头顶,右手搭上比他矮上一个半头的莫辞。 接下来的路程不算太远。 两个人走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黄昏了。这场不大的细雨在半路上就停了,夕阳的余光透过显得轻薄的云层,洒在路旁的树上。深秋的时候,变得金黄的叶子沾着雨滴,打着旋儿飘落在地面,空气里传来阵阵凉意。 F国的天气总是喜怒无常,这是来到这里已有一年的莫辞深有体会的。 和莫里森挥手作别,莫辞走向左边的巷子,穿过一大片的花丛,回到家里。 打开电视机,围上围裙。莫辞极为熟络的敲开一个鸡蛋,放入已经滚烫的锅里,手腕运力,翻炒着今夜的晚餐。 笑声从电视机里传来,厨房里开水翻涌的声音盖过了电视机的喧闹,莫辞赶紧关掉火,拔下电热水壶的插座,将开水小心的倒进开水瓶里。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阵香气从厨房里传出来,莫辞解开围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碗开始吃饭。坐在电视机前面,收看每天都要看的笑话节目,八点整,节目开始了,富有节奏的开场音乐响起来,热腾腾的面条呗莫辞放倒嘴边。 金灿灿的颜色搭配着什锦蔬菜,显得营养美味。但是从买面粉到合面、擀面、烹饪,这一系列复杂的程序繁琐而无趣,在这个快节奏的国家里,人们不会为了吃而浪费过多的时间。真正懂得美食的的人,不算太多。 相对于C国的生活,在F国他更自由自在,多余的时间除了研究厨艺,莫辞想不到要拿来做什么。在这种宽松的氛围下,对于自己的胃,莫辞向来不会亏待的。 银屏渐渐黑了下去,屋子里越来越静,莫辞换了个频道,伸了伸僵硬的四肢,一个硬硬的东西搁着脖子,十分难受。从沙发上站起来,莫辞摸着脖子,扭了扭同样僵硬的脑袋,冰凉的东西贴在手背上,莫辞微微一愣。摸到那个硬东西,松开掌心去看。 翠色的玉观音静静地躺在手心里,在电视机色彩不一的光线反射着润泽的光,莫辞一阵恍惚,想起当初送给他玉观音的那个人。 已经……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联络了吧。 44、chapter3 垂下眼帘,手里的玉块越来越烫,以手心为圆点,热度一波一波的传导在手掌,手臂,乃至全身。电视机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吓得莫辞一一抖,险些将手掌心里的玉观音摔到地上。 踉跄的握住翠色的物件,笑声过后是长长地寂静,客厅里的灯光盖在深灰色的沙发上,使整个房间抽离出黑暗,蒙上光晕似地一抹白。 声音仿佛与空气隔离开来,湮灭在真空里。莫辞顺着刚才的姿势,慢慢滑坐在沙发上,手里摊放着的玉观音将他带入一段许久没有接触的记忆。 那样一个人,会在自己心灰意冷,意志消颓的时候,笨拙的安慰自己。不似莫里森如水般的温和渗透,干巴巴的嗓音在听完自己长篇的抱怨之后,从话筒那边冒出来,没有任何修饰的句子,甚至是一成不变的语调,却能让莫辞乱成麻线的糟糕心情奇迹般的转好。 脑中的画面定格在当初两人,在狭窄的街道上和小混混对抗,并肩作战的坚毅面庞上,比夜幕还要黑的眼睛里反射着萤弱的灯光,穿破黑暗,冰冷的看着面前的小混混。美食大赛前的沉声鼓励,赛场上气定神闲的操刀烹煮,对高中同学的公正处理,没有丝毫偏袒,再到病床上的担心发怒。临别前的沉默不语,目光闪烁。所有的画面串连在一起,飞快的掠过脑海,然后留下大段的空白。 一直以来,段枫都是以成熟稳重的姿态出现在眼前,让他这个活了两辈子,却依旧冲动冒失的人自愧不如,能交上段枫这样的朋友……算是赚到了。 莫辞弯起嘴角,从沙发上站起,将翠色的玉块放在桌子上,看着墙壁上的时钟,粗粗的计算了一下时差,走到床头柜前,开始翻找从C国带来的号码薄。 东西积累的太多,连翻找起来都破费力气,莫辞只是偶尔打扫一下房间,因此这个角落里的床头柜上布着一层浅浅的灰尘,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地板上,莫辞将柜子里面的杂物垒起来,终于在最里层找到四四方方的号码薄。 拂去上面的灰尘,莫辞翻到最前面的那一页,区号和电话号码罗列到一起,整整齐齐。 莫辞拿起话筒,对照着号码薄,开始按着电话上的数字键。一下又一下,长长地号码按下最后一个数字键时,莫辞却犹豫了。伸长的手指落在半空中,不肯按下最后一个数字。隔着大洋大洲的距离,这么久没有打电话过去,段枫会不会生气? 手指缩了回来,收进掌心。莫辞暗唾自己胆小,象是竭力证明自己并不是那么无用,莫辞在电话快要断开的时候,飞快的凑上前去,按上最后一个号码,长舒一口气。 嘟嘟的声响传了出来,有节奏的间隔让莫 辞稍感压抑,却又有些期待。先前要说的话忘了一干二净,被打散了的语言游离在一旁,莫辞一时间不能重组。 距离最近的一次通电话,怕是三两三个月以前吧。自从到了F国,他与段枫的联络就越来越少,就快成为陌生人了。 嘟嘟声持续了十几下,在莫辞认为电话无人接的时候,那头的嘟声却戛然而止,一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才组织好的句子逻辑全失,乱作一团。 清脆的女声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喂,你好……” “梦梦?”莫辞发出声音,想到段枫家里是没有安装电话的。一直以来,都是段枫用邻家小妹陶梦家的固定电话进行联系,每次打回C国的时候,都由陶梦转接给段枫。只要注意一下时差,在固定的时候打回去,段枫会很快接到电话。 在梦梦从隔壁叫来段枫的这段时间里,他可以找一些话题来聊。 莫辞的唇边漾起一丝微笑。 “……莫哥哥?”那边在长久的沉默后,不确定的吐出这样的称谓。 “是我,梦梦。” 莫辞抱着手臂,靠在床沿上,声音里透着浅浅的欢悦,“段枫他在家吧,又麻烦你去隔壁叫人啦,梦梦。” “梦梦?”没有听到那头欢快洋溢的语调,莫辞轻声唤道。 “莫哥哥……”在大段的沉默后,憋出来的哭腔,来得突然。 “呜……莫哥哥,段大哥,段大哥他……”不同寻常的情绪引起了莫辞的注意,屏息听着那头因为哽咽而显得模糊不清的声音,原先舒展的眉头拧在一起,面上的一层笑意慢慢褪去。 对着那头的少女一阵抚慰,等到啜泣声慢慢变小之后,断断续续的声音清晰地从话筒那边传来。像是一阵突然刮起的暴风,吹散了原先的好心情。 “段大哥他……被人带走了……”—— 45、chapter4 莫辞工作的地方是一个极具特色的C国菜餐馆。 餐馆的面积并不大,不到两百平米的店面,由一面鹅黄色的墙壁隔开,分成厨房和前堂用餐厅的两个区域。在前堂七十米的延伸后,要从餐厅的后门,也就是厨房的入口走进去,要步行百来步。只占三十平米的厨房窄而狭长,曲径通幽。整洁碗筷摆放在紧贴墙壁的消毒碗柜里,从后往前,排成一列。连在一起的案台上贴着白色的釉面瓷砖,盛放着各种各样的餐具、厨具、调味料和食材。一眼看去,不会觉得凌乱混杂,安排满满的厨房五脏俱全,地方虽小,却打理的井然有序。 一墙之隔的厨房前面,是木头桌椅填满的用餐厅。木纹路的桌椅打上红漆,将餐馆的红色格调发挥的淋漓尽致,显得韵味十足,晃有身在C国长亭,百年客栈的错觉。 落目即红。喜气洋洋的感觉从前堂的角落一直延伸到大门口,两扇特制的大门上点着红漆,挂着铜扣,绘着C国上古瑞兽,将门内门外,分割成两个世界。就像电影里西部牛仔留宿的小酒馆,门内闹哄哄的,门外阵阵黄沙,鲜有人影。 事实上,在这条不太热闹的街道的最里处,店面的位置并没有占到任何优势。不似美食街的人流如潮,餐馆所处的街道上步行的行人,可以用十个手指头数清楚。奇怪的是,在每天的上午八点,下午一点,晚上七点,餐馆里都坐满了人,像是这条街上的所有行人都聚集到这里,谈天喝酒,放松心情。 餐馆的顾客以亚洲人居多,也不乏有金发碧眼的欧洲人。偶尔看见一伙结伴同行而来的生客,便知道是由人介绍,慕名前来的了。 黑色的楠木匾,金烙的店名,老饕二字用C国的方块字镶嵌在黑匾之上,显得古朴神秘。 莫辞骑着半旧不新的二手自行车,穿过这条熟悉的街道。 早晨的阳光并不炽热,融洽的给周围的建筑渡上一层金边。星期天是大家休息的日子,也是莫辞最为忙碌的一天。从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十二个小时的时间里他要帮着餐馆做事。 自行车平稳的行驶着,一阵阵芳香扑鼻而来,转角处的略微停顿,莫辞微愣后踩着踏板,继续前行。 玻璃门里传出来的叫唤声消失在莫辞的身后,急促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戛然而止。推开玻璃门的褐发女孩喃喃几句,皱着眉毛,一脸疑惑的看着莫辞走远了的背影,动了动擦着唇彩的嘴唇。 “莫今天是怎么啦,连莫里森准备的蛋糕都不拿?”将手里的蛋糕盒换到右手提着,女孩无奈的耸了耸肩,浅褐色的眼睛看着蛋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花店里。 莫里森是她的同事,同在这家 花店打工,每天早上上班的时候都会带几块在家制作的蛋糕之类的甜点过来,给她们垫垫肚子。一同分享交换条件是,给早上打工的莫辞捎上一块蛋糕,不让他这位同窗好友,亲密邻居饿着。 莫里森真是个温柔大方好男人啊,女孩用手指拨了拨肩膀上散乱的发丝,嘴角列出一个微笑。 只是,待会怎么和莫里森解释,莫今天忘记拿蛋糕的事情?还是,莫已经吃过了早餐……自己先把蛋糕的解决掉吧!女孩儿舔了舔嘴唇,狡黠的望着玻璃门外的世界。 自行车行至不平稳的路面,颠簸几下,绕过一个杂货超市,在挂着牌匾的餐馆面前停下来。 莫辞从自行车下翻身落地,将车子锁在餐馆的后面的杂物间里,从后门走到厨房,和正在忙碌的学徒刘杨打了一声招呼。 “早上好,刘杨。”莫辞迅速换上干净的工作服,将塑胶手套套在手上,开始在水龙头旁洗着盘子。后者正在潜心研究雕刻的工艺,无暇回应莫辞的招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早上好”。 七点钟并不是用餐的高峰期,此刻厨房里面的人并不多,除了刘杨和莫辞,只剩下餐馆的老板娘了。老板娘挽着一个C国古典的发髻,身材微胖,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见到莫辞走进来,高兴的摇了摇手,让莫辞先暂停一下,招呼着莫辞走到她身边。 “阿辞,你今天别先忙着洗盘子,我有话对你说。” “啊?”莫辞疑惑的看着四十多岁仍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迟钝的放下洗洁精。 “阿辞,过来说。”老板娘看着莫辞犹犹豫豫的样子,忍不住放大了声音,让还在雕花的刘杨手指一抖,险些将片刀掉到地上。 “华姐,什么事?”莫辞脱掉手套,挪步到老板娘站着的煤气灶前。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洗盘子了,我让老李教教你,我看得出来,你这个小伙子对厨艺挺有钻劲的,是块好料子!”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莫辞有些眼花,随后眉目一展,眉梢上带着几分喜悦和感激。连连道谢,“谢谢华姐,和李大哥。” 要知道老饕的招牌菜都是出自老板娘和老板之手,老板娘口中的老李也就是老饕的老板李大哥,做菜的功夫算是一绝。当初会选择在店里打工,从最底层的工作洗盘子做起,为的是能得到老板夫妇的赏识,亲自教授一些独特的手艺。 莫辞等这一天不短了,几个月的底层生涯并不难熬,莫辞在工作期间和厨房里的一干同事相处的十分融洽。已经适应了这种节奏的生活,突然转正,莫辞还没回过神来。 “怎么,阿辞你不高兴?”老板娘看着莫辞一点点褪去,显得僵硬的笑容,关心的问道。“没有,华姐,我很高兴……只是还不适应罢了。”尴尬的抓了抓手背,莫辞如实回答。 “那好,我们也不当你是外人了,阿辞你知道我们老饕的规矩吧,做了我们的学徒,短时间内是不能退出的,我们教授你一些实用的手艺,直到你出师为止,这期间工资还是和以前一样,出师后也不必遵循什么规矩,你该干嘛就干嘛,我们只负责教厨艺,就这样。”老板娘拍了拍莫辞的肩头,表示信任和鼓励。 “谢谢华姐,我会早日出师的!”莫辞想到以前偷偷地瞧老板娘做菜的场景,感激的说道。这是他做的最长的一份工作,老板夫妇待人和善,毫不保留,真是难得。 “阿辞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老板娘挑着莫辞话里的毛病,打趣道。 “没有,没有。”莫辞摇着脑袋说道,连忙解释。 “嗯,没有就好,阿辞,我让老李今天就教你两手,你学着用啊。” “谢谢华姐,李大哥。”莫辞点点头,看着雷厉风行的老板娘从前堂唤来老板,挽起袖子。 中午十一点,餐馆里的清闲时候。 莫辞站在老板李大哥的身后,看着李大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心头泛泛。 “炒菜的火候十分重要,火力分旺火、中火、小火和微火。旺火火力强而集中,火焰高而稳定。光度明亮,热气逼人。一般用于快速爆、炒、烹,能保持菜肴的鲜嫩,营养成分和特色,就像炒青菜。”留着啤酒肚的老板微微停顿,顺手炒了一个素炒小白菜,青翠的小白菜保留着原来的翠色,经过旺火炒熟,颜色不深反亮,看上去清淡爽口。 老板放下锅铲,继续示范,“中火光度较暗,辐射热强,一般用于炸、熘、煎。”多余的白菜被制作成醋熘白菜,醋的酸味融入到白菜里,酸甜的味道在空气中扩散。 趁热打铁,老板取了煤炉砂锅,不在乎材料的损失,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小火煨得三冬暖。小火火焰细小,时有时落,呈青绿色,辐射热弱,适用于焖、煨、扒等菜肴的烹制。” 小火慢煨,微微的火光在莫辞面前闪烁,因为煨汤的火候比较长,老板在放好食材作料之后,便解说起微火。 “微火即慢火,看不到火焰,呈暗红色,供热微弱,主要用于促使菜肴吸收以使酥烂,适用于保温。熬制的汤水怕变质,可以用到。”几番示范下来,面面俱到,而莫辞还在恍惚之中,神游九霄。 “阿辞?”收拾好炊具,老板挽起袖子,拿毛巾擦了擦汗,见到莫辞心不在焉,出声提醒。一声轻唤不成,老板加重了声音,觉得莫辞精神不振,像是心事重重。 “阿辞,你怎么了?”一拍肩膀,吓得莫 辞一跳,抬起眼皮,轻轻的摇摇头。 “阿辞,出了什么问题吗?”老板和老板娘如出一辙的问话让莫辞颇感无力,摇头之后的点头,就连潜心厨艺的刘杨也察觉到了,众人围拢过来,关心的询问莫辞的状况。 “阿辞遇上什么难事了?” “你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解决?” “是啊,都是C国人,我们人多力量大,阿辞有什么难事就直说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让莫辞一阵温暖,可是这种问题不是发生在身边,段枫被人带走了,莫辞从昨晚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睡得极不安宁。 床榻上的辗转反侧,成千上万种设想,没有一种想法可以证明段枫的平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无声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作为段枫朋友的莫辞不可能不关心段枫的安危。 莫辞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他会在胡思乱想中把段枫失踪的过错归结在自己身上,然后几番自责,暗暗难过。这种极端的想法会让莫辞坐立难安,心神不宁。直接导致昨晚的睡眠质量不佳,就连今天的工作时间也显得心不在焉,不在状态之中。 “阿辞你还好吧。”老板看出莫辞的心事,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里多了一份淡淡的关心。 “对不起,”莫辞垂下眼帘,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对着和善的老板说道,“今天能不能请个假,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46、 chapter5 “大哥,还是没有消息么?”在整整一个星期的煎熬里度过的莫辞抓着电话,眼睛不自觉地瞄向墙壁上的时钟。没有抓住话筒的手紧扣住窗前矮小的柜子上,重而有力,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最后见过你那位朋友的人也不知道他的行踪……”那边沉稳有力的声音说出无奈的事实,让本来就忧心忡忡的莫辞更加坐立难安。 “蹭”的一声从床沿上站起,莫辞的声音里有一份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出来的紧张。 “大哥真的没有消息么?”莫辞嗫喏出口,将没有价值的记忆翻找整理出来,“他家是在西郊的祥林小区里,院子里种了许多的花草,还有,他是晚上工作的,是个小吃摊的老板,是那次美食大赛的冠军……” 觉得说的太杂,莫辞再次拧紧眉心,用空出来的手按按太阳穴,理清思路,“他向人借了十几万的*,上次美食大赛的奖金应该能让他还清欠下的债款,很有可能是西郊那一带的小混混存心敲诈,或者……” “大哥,你还是让人再查一遍吧。”末尾的一句补充。话筒那边留下的大片空白让莫辞镇定不少。 “我会让人再查一遍的,阿辞。你在F国要好好照顾自己。”那边响起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既无疑问,也无嫌恶。但莫辞知道,身在C国的大哥一定是派人仔细调查过了。自己不满意这样的结果,让大哥再去找人,是有点强人所难。可是……即便如此,莫辞还是忍不住的发问: “大哥是不是觉得我的请求很突然?”话一脱口,莫辞微微一愣,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毛衣下面的胳膊肉。 “一家人何必那么分生,阿辞不是解释过,段枫是你的朋友。我见过他的,亲生弟弟的朋友我会关照,这件事,我会再叫人查清楚,给你一个答复,你不要去钻牛角尖。”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斥责,莫辞拧紧的眉心慢慢舒展开来,稍稍的弯了一下自己的唇角,叹了一口气,“大哥,麻烦你了,向我跟爸问好。” “嗯,我会的。有进展下次电话中再谈,好了,阿辞。我有一个会议,先挂了。” “大哥再见!” 莫辞挂断电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躺在床上,愣愣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按照陶梦的说法,段枫已经失踪了好几个月,也就是上次他打电话距离现在,约摸三个多月。见识过*者被人报复惨死的黑暗事实,莫辞的表情再次凝固,一个翻身从床头上坐起,又将电话打给陶梦。 ※※※※※※※※※ F国人的浪漫,从另一个方面反映到他们对甜点的注沉上,从有历史记载的那一刻起,F国人便 将甜点制作视为一种艺术,一门学问。不仅是独特的味蕾感受,从甜点中品尝到甜蜜的感觉甚至是冬日暖阳照射后的温暖。从另一方面来说,甜点就是幸福。 视觉上的缤纷绚丽,加上厨艺的搭配,万花丛中一点绿的点缀,更令人心驰神往。将温暖留在口腔内部,让甜蜜渗透到牙根,牙缝中的每一处,使全身都被浓郁的气息灌注,许多浪漫的爱情故事从甜点中衍生。浪漫而又多情,恐怕是F国人如此喜爱甜点的缘故。 在露西老师有趣的讲述中回过神来,莫辞用手腕蹭了一下冒汗的鼻尖,手上戴着的薄薄手套的手,正拿着一颗小巧的樱桃点缀在奶油蛋糕上。 今天的室内温度有些高,或许是露西老师刚才讲述的故事太过凄美,教室里的粉红泡泡还在不停地冒出来,将氧气团团围住。 摇了摇头,莫辞用奶油在出现雏形的另一块没有“上色”的蛋糕上描绘着花纹,手臂上拉下移,将颜色不一的奶油拼点在一起,完成最后的一道程序。每一种材料都是经过数天的准备和等待得来的。发酵的樱桃酒在特定的温度下取出来,混合到面粉里,融到蛋糕的最里层。烘烤箱、操作恰当的烘烤温度、时间和烤室中湿度,都要细细把握。 外酥内软的口感,以及混合在蛋糕里层的特质果酱,难以形容的味道和温泽诱人的色彩,搭配着鲜艳玲珑的樱桃,给人视觉上的享受。 可以说,莫辞独立做出来的这个蛋糕,外形夺目,十分成功。 今天的考核应该能够顺利通过。莫辞摘下手套,放下奶油,对桌的莫里森已经微笑着看着他,十分轻松的清理好操作台。 看到莫里森面前造型独特的蛋糕,各色的水果拼凑在一起,不显繁重,搭配的赏心悦目,沉吟片刻,莫辞竖起自己的大拇指,给了莫里森一个微笑。 一身白色塔夫绸连衣裙,套着窄小俏丽的深色外套,珍珠编织链贴在露出来的脖子上,铜色的腰带上点缀着白色的山茶花,简约亮丽,衬得她明媚洋溢。露西开始环顾教室,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女士手表,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考核结束。 在轻松氛围内的考试进行的十分顺利,露西甚至是一边讲故事一边监督整场操作的,教室里等候已久的几位参与考核的老师陪同着露西老师,从一旁的座椅上站起,按照桌子的编号走到前排的第一个操作台前。用擦得干干净净的精致小刀切下第一个成品,放在操作台上的小碟子里慢慢品尝,同时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留下评论和建议。 几位老师不似以往的宽容和蔼,讨论的声音不大,但一号桌的女孩儿脸色有些难看。最后说出结果的时候,女孩的表情由原先的忐忑急切 转向兴奋欢悦,记录情况的露西老师用笔刷刷刷的写下评语,对女孩儿露出一个略带鼓励的笑容,带着几位老师继续走向下一桌。 每走向下一桌,站在操作台前的学员都会紧张一阵,带着忐忑的心情等待老师们说出客观公正的评语,听到通过的那个词后会露出兴奋的大笑,喜上眉梢,或者和前排通过的伙伴们一阵拥抱,相互鼓励一番。 看来考核的过程并不宽松,大家都在努力。莫辞突然明白了父亲要他到这里学习的原因,别有深意。 时间流逝,按照流程下来,老师们已经完成了一半的考核,走到莫里森的十九号操作台前。 因为离得很近,莫辞听得见老师们对莫里森的评语,露西微笑点头的样子十分得体,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嗨,莫里森,你的蛋糕很漂亮,你给它取了什么名字?” “梦幻盛夏。”莫里森的绿眼睛含笑看着已经开始品尝的几位老师,将目光移向被老师们遮住的莫辞身上,在背后伸出一个大拇指。 正着身子的莫辞没有看见莫里森的鼓励,只是专注的看着面前的蛋糕,双手交叉,眉目间承载着朵朵乌云。 等到莫辞回神的时候,老师们已经走到了莫辞的身前,露西伸出纤长的手指,在莫辞的操作台上轻轻敲了几下,带着淡淡的笑容。 “莫,你在紧张吗?”睁着的大眼睛打量着出神的莫辞,露西将手指抵在嘴唇上。 “露西老师……是的,有点紧张。”莫辞避开蓝色的眸子,将目光投向面前的蛋糕上。充当考官的几位老师已经将蛋糕切割好,放在碟子中。 “相信自己,莫,你给我的印象不错,我很喜欢你的风格。”露西简略的结束对话,将几位老师传递过来的碟子用左手拿住,放下记分册和笔。优雅的将蛋糕送进嘴中。 没有变化的表情莫辞没有留意,不停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莫辞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将心里牵挂着另外一件事驱赶出身体。 “莫,”突然抬高的语调让莫辞抬起头来,看到露西老师平时很少露出来的严肃一面。 紧抿的嘴唇和拿着刀叉的姿势让莫辞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不得不对上露丝露出探询意味的蓝色眼睛。 “莫,你告诉我,蛋糕是你用心去做的吗?”严肃的口气和轻轻皱起来的眉头,声音和表情一同传入脑海,莫辞点了点头。 “蛋糕的材料我准备了很多天……” “不,这不是重点!”露西难得的打断学员的话,提高八调的声音在小声讨论的教室里显得突兀。 “今天的蛋糕……我甚至怀疑它不是你做出来的,”露西意识到声音有些大,稍缓了口气,放下碟子,用手抚着胸口,“要不是它放在你的 面前……很遗憾的告诉你,莫,你这次考核不能通过。” “为什么?”莫辞看着激动起来的露西,疑惑的追问原因。 “你没有用心去做,莫,这就是原因。”露西对莫辞摇了摇头,“我品尝不出以往的那种味道,要知道,莫,你以前总是带给我惊喜,你是最优秀的。但是,今天的蛋糕没有以前你带给我的惊喜,是个失败的作品。”露西看着围到莫辞身边的莫里森,有些无奈。 “甜点师做出来的东西会随着心情的变化而更加美味,因为有人品尝微笑,制作蛋糕的人会倾注全身的心血,完成自己手上的艺术品,为了得到更多的微笑……”露西看着莫辞将蛋糕放在嘴里品尝,缓缓说道。 “蛋糕没有问题啊,是甜甜的味道,不难吃。”莫辞对着露西蓝色的眼睛,疑惑更深。味道没有丝毫的问题,口感也很好,为什么老是会说没有通过? “可是,你没有用心去做,没有用这里去完成艺术。”露西比划了一下心脏的部位,和身后的老师讨论了一下。 “你还有机会,莫,是不是有什么事影响了你的情绪?”露西轻柔的声音打在莫辞的心上,口吻不像刚才那般激烈,包涵的眼神让莫辞诧异的抬起头。 “这几个星期,我观察得到你状态不好,莫,或许你需要放松一下。脑袋里的那根弦绷得太紧,也会影响你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又重温了一遍《中华小当家》,那个炫目啊,TAT……又饿了 47、 chapter6 莫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冲动,让身体快大脑一步,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明明知道这样是不明智的举动,莫辞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下了前往C的班机。 或者是因为露西老师的那句话,要将脑袋里绷紧的弦松动一下,所以冲动之下连电话还没来得极打,就回来了。 莫辞带着一丝苦笑,抬头望着C国天空中大片绚丽的火烧云,提着简易的行李箱,慢慢走出机场。 莫辞到机场的电话亭里打了一个电话,让家里人来机场接他。尽管觉得自己任性冲动,莫辞还是认为先和家人打声招呼比较好,这样不声不响的跑回来,父亲会不会拉着他的耳朵大骂为何无故回家? 莫辞坐在机场前的一排椅子上,回味着刚才达嫂接到电话的喜悦与惊讶,唇畔溢出一抹笑容。 莫辞没有等太长的时间,达叔开着车子来接莫辞的时候,机场墙壁上高挂的时钟只是挪动了几格。 达叔挂着笑容,一如既往的态度让莫辞颇为怀念,和年过天命之年的达叔打了一声招呼,莫辞便坐到车子的后座,许久不见的一老一少就这样聊了起来。 回到家里,父亲和大哥都不在,围着围裙的达嫂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带着笑容招呼莫辞在桌子上吃饭。 “小少爷,你打电话回来的之后我顺便打给了大少爷,大少爷说等一下回来,你不会怪我多事吧。”达嫂乐呵呵的笑着,没有多问莫辞突然回来的原因。 “不会,我正好有事情和大哥商量。达嫂,父亲不在家吗?”莫辞去洗了个手,回到桌子旁,端起达嫂亲收煮的面,边吃边问。 “噢,老爷昨天刚去了邻市,和朋友去钓鱼。” “嗯,大哥现在还没有吃饭吧,达嫂待会要多弄点菜出来啊。”莫辞晃了晃脑袋,用筷子挑起面条,等面条温度降下来,才放在嘴里吃。 “呵呵,这个小少爷就不用担心了,”达嫂话让吃的正欢的莫辞停止了动作,疑惑的抬起头,“嗯?” “大少爷有人送饭,呵呵,说不定小少爷待会儿就能见到了。”达嫂难得的卖起关子,看了看餐厅里挂着的时钟,对莫辞点了点头。 “有人给大哥送饭?”莫辞挑起眉毛,对达嫂的话十分感兴趣。 “是啊,大少爷身边终于有个人了……”达嫂絮絮叨叨的说下去,门外传来脚步声,达嫂立刻止住了话题,冲莫辞笑了笑,“恐怕是大少爷回来了,我先去看看。” 达嫂走出餐厅,莫辞老远听得见大哥的声音,也顾不上吃饭,从椅子上站起,紧接着走出餐厅。 只见大哥客厅里站着,还是以前那样高高的个子,只是身边多了一个玲珑的身影,莫辞微愣之后回过神来想,这就是达嫂说的“送饭人”了。 “阿辞。”莫言看见从餐厅里钻出来的莫辞,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轻轻的对藏在他身后的娇小身影说了几句,分开两人挽着的手,莫言走到莫辞跟前细细打量。 “大哥,我,我回来了。”莫辞喉咙紧了紧,怕大哥对他这次的不告而归生气,眼神却不住的往莫言身后的娇小身影瞟去。 看着那人的身段,娇小可人,莫辞再将视线对上大哥的,“她是我的大嫂么?” 莫辞压低了的声音只有莫言听得到,站远了的“大嫂”根本听不见。 莫言原本责问在莫辞好奇的目光里打乱,轻轻的咳嗽一声,莫言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莫辞的头上揉了一阵,小幅度的点点头,“嗯。她叫李可,你以后就叫她大嫂吧。” 莫言眉目间的一抹温柔被莫辞尽收眼底,莫辞在心中啧啧几声,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娇小的女人竟然是大哥看中的另一半。 也不管大哥接下来的问话,莫辞从莫言的身边绕过,来到莫言带回家的女人的面前。 杏眼柳眉,小巧的瓜子脸,玲珑小巧,还有小鹿斑比一样躲闪的眼神,小家碧玉的气质让人耳目一新。莫辞心中哀叹,原来大哥喜欢的是可爱型的女人。 莫辞打量着未来大嫂的模样,接着礼貌的打招呼,“我是莫辞,大嫂好啊。” “大嫂?”那一双圆圆的杏眼顿时张大,宛如少女般的清纯脸蛋上露出迷糊的表情,“你是莫言的弟弟?” “大哥没有和你说么?”莫辞惊讶的看着她的反应,转身去看抱着手臂的莫言。 “哦,哦,莫言好像说过欸,呵呵,他刚才说过的,对不起哦,我忘记了,你好,我是李可,还……还不是你的大嫂,你不要叫啊……” 羞红了的一张脸像极了羞羞答答的含羞草,羞怯的眼神看得莫辞不断的将目光投向表情柔和的大哥身上,心底不断对比,如同冰山的大哥怎么会和含羞草走到一起,大哥不会冻死人啊! 莫辞在这边苦恼纠结,莫言但笑不语,缓缓的走到含羞草小姐的身边,揽过她的身子,对莫辞说道,“你还没有吃饭吧,先吃了饭再说。”缓和下来的神情逆着灯光,俊朗逼人。 莫辞应了一声,看着两人亲昵的动作,脑袋想的打结。看到大哥甩过来的眼神,为了摆脱大功率电灯泡的命运,莫辞灰溜溜的钻进餐厅,去吃刚才还没有吃完的面。 等到莫辞吃完最后一根面条,浑身舒缓的时候,未来大嫂走了进来,看着莫辞吃完的空碗,眼睛一亮,圆圆的眼睛完成了月牙,“我来洗碗,你把碗给我洗吧。” “嗯?”莫辞还在惊讶中,面前的碗已经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李可正要走出餐厅,莫辞连忙拦下:“家里有人洗碗,不用麻烦你了。”友好的笑容让李可眨了眨眼睛。 “大哥呢?”莫辞没有看到莫言跟着进来,随口一问。李可小巧的脸蛋露出一个惨兮兮的表情,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你不要和他说我在这里啊。”微蹙的眉头让莫辞不自觉的联想到大哥是不是和她闹了矛盾。 似乎看出了莫辞的疑惑,李可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解释道:“莫言不让我洗碗,可是我有没有事做,让我洗碗好不好?” 恳求的语气带着一丝甜腻让莫辞觉得自己不答应她是天大的罪过,莫辞点了点头,越发好奇冰山如何配羞草的原因……只是,大哥不会有空和他将他和大嫂的罗曼史吧…… 二楼。 莫辞坐在莫言的书房里,低头不语。 之前的轻松被一扫而空,莫言将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一沓文件上。 “这个是我能查到的东西,你那位朋友,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莫言顿了顿,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灯光铺洒,让书房一下明亮不少。 莫辞接过文件,在椅子上翻阅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和照片罗列到一起,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莫辞翻整记忆,企图从这沓文件里找出一丝线索。可是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见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莫辞闭了闭眼睛,合上文件夹,坐回椅子上,揉了揉额角。 “大哥,对不起,事先没有打招呼就回来,”对上莫言若有所思的目光,莫辞坦白到,“我很担心段枫,我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我看得出来,但是阿辞,做事情要考虑一下后果,你这样没有准备的回来,像没有想过接下来要怎么做?” 莫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将莫辞一棒子打醒。 “怎么做……我想去西郊看看,顺便找一下线索。”莫辞移开视线,犹豫的说道。在飞机上思索的过的问题再次摆上桌面,冲动下的行事从来都不是理智的。 莫言见到莫辞目光躲闪的样子,皱了皱眉头,指向文件的第一页,“调查的结果是,段枫失踪的那天是九月二十八号,段枫的邻居,也就是你说的小女孩陶梦说,最后看见段枫被一伙穿着黑色西服,带着墨镜的人带走……也就是说,对方绝对不是放*的小混混。” 用手掌支撑着下巴,莫言将资料翻到第二页,段枫一直是跟着母亲生活,几年前母亲因病去世,之后就是独资经营小吃摊,一个人生活。莫言浏览着文件,再次分析。 “段枫的人际关系网很简单,他这样的人不会惹上什么难缠的人物,这样下来,将他带走的一伙人的身份又可以缩小。” “不是债款,不是寻仇,那么对方一定是冲着段枫这个人来的……”莫言果断的下定义。 “文件很详细,这是两批人的线索综合在一起的资料,本来想在下次电话里说清,没有想到你已经回来了。”莫言很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参差清晰的分析让莫辞尴尬不已。 这样下来,段枫的失踪是别有目的的,不是*的混混们做的,不是与人结怨,可以确定的是,段枫现在没有性命之忧。 那么他回来,又能干什么呢? 莫辞底着脑袋,暗骂自己的冲动愚蠢,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冲动的最初原因,因为在意段枫,心中担忧,所以冲动。 “对不起,”握着拳头,莫辞向书桌上端座的大哥说道,缭绕在眉宇多日的乌云浓雾散去,莫辞的心中大石刚刚落地,“过几天我会回去,这几天麻烦大哥了。” “嗯,那你先去睡觉吧,那边我还是会叫人调查的。”莫言关上书桌上的台灯,和莫辞并肩,一同走出书房。 两人刚走下楼,楼下的厨房那边传来噼里啪啦,东西落地的声音,像是盘子被打碎一地。 莫辞和莫言对望一眼,十分有默契的靠近厨房。 达嫂的声音夹杂在这片声音中,听的清楚。 “李小姐,让我来吧,你先去客厅休息一会儿,大少爷和小少爷很快就下楼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达嫂,我又闯祸了。”像猫儿一样细细软软的声音里夹着哭腔,听着楚楚可怜。莫辞很识时务的让开前面的路,侧过身子,让莫言走在前面。 “没关系,李小姐,这里有我收拾。”从达嫂温和的声音听不出生气的情绪,莫辞和莫言一前一后的走进厨房时,达嫂正弯着腰收拾地上的残局,见到莫言,也只是轻轻的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清理着厨房。 看到缩在角落里气场低落的娇小身影,莫言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嘴角的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的莫辞分外诡异。 “可可,不要在厨房参合了,这里有达嫂收拾,先去客厅休息一会儿。”努力放柔和的声音没有金属般的冷硬,莫言的眼里带着宠溺,将手掌覆在用手画圈圈的李可身上。 “唔?莫言,对不起,对不起,我打碎了好多盘子,对不起……”听到莫言的抚慰,李可并没有安下心来,用软软的嗓音不断地对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道歉,夹着可怜兮兮的腔调,让一旁看戏的莫辞抖了抖。 “达嫂都说没有关系了,我不怪你,乖,先去客厅。”温柔的滴水的声音发出来,传入莫辞的耳中,莫辞摊开手臂,先退出了厨房。 含羞草小姐李可在莫言的哄言细劝下揉了揉荡漾着水光的眸子,从地上站起来,十分可爱的吸了吸鼻子,又对达嫂说了好几声对不起,这才磨 蹭的走出厨房。不料脚下一滑,李可娇小的身子迅速往前倾倒,莫辞听见她发出的一声惊叫,走出去的半个身子又侧过来,看到张牙舞爪的未来大嫂惊慌失措的模样,想过去搀扶。 双手更快一步,莫言的动作十分流畅,稳稳地接住险些摔倒在地女人,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用眼神示意已然目瞪口呆的莫辞让路。 “每次走路都冒冒失失的,地上的碎片多,危险。”莫言叹了一口气,间或担忧,扶起还没站稳的李可,抹去她马上要溢出来的泪水,无奈的摇摇头。 莫辞突然明白了大哥对未来大嫂如此温柔的原因,喜欢,呵护,所以会放低声音安慰这个小女人吧。 莫辞对还在慌乱中的李可笑了笑,大哥的心已经全部放到大嫂的身上了。一个冷酷少言,一个迷糊可爱。 恐怕只有大嫂这样的小女人,才会让大哥动心吧。莫辞在心底默默的祝福着—— 作者有话要说:皮埃斯:霸王,虞姬想你,嘤嘤嘤嘤~霸王,不要抛弃奴家……%>_<% 48、chapter7 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小院子。 可是花落人去,往日开的绚烂的花草颓败凋零。深深的旧绿代替了之前的翠绿,草木枯荣,凭生几分萧瑟。 爬山虎不复鲜丽的绿意,有些泛黄的叶片攀附在院墙上,从铁栅门的缝隙里看去,光秃秃的花盆整齐的罗列着,只是花枝上的花朵没有了。 石凳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门锁生了锈,原先被绿色笼罩的院子像是失去了原有的灵气,灰白而寂寥。 只是几个月而已,段枫在几个月前还在细心照料着这些花草。莫辞望着凌乱的院子,几番踌躇,终于抽身离开。 推着加重不少的行李箱,莫辞这次匆忙的回来,没有见到父亲,有小小的遗憾。放晴的天空中飘荡着大片的白云,空气格外清新。 谢绝了大哥的相送,莫辞平静的踏上飞机。越发觉得自己这次冲动回家的计划,没有起丝毫的作用。 F国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例如紧接着的考核。不像几个星期前的焦躁烦闷,莫辞将心底的奇怪感觉压了回去。 在这个季节,飞机场里的乘客并不多,莫辞从洗手间里出来,准备买一杯热的饮料垫垫肚子。 真是想念莫里森准备的蛋糕,几天没有吃到甜点的莫辞心中犯痒,像是被小猫的爪子挠了心,浑身不自在。飞机还有半个小时才出发,莫辞四下张望,见到附近并没有他想找的蛋糕房,失望了一小会儿,莫辞靠在座椅上看着来往的行人,打发时间。 打着领结的精英人士,驮着大大背包的学生,闲散的游客。每个人都是来去匆匆,莫辞从他们的鞋子打量起,猜测他们的身份长相。 西装裤,牛仔裙……莫辞有些累了,便移开视线。眼角的余光一扫,意外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机场。 那个人是赵鸿修? 莫辞擦了擦眼睛,不确定的看去。 擦得光亮的手工皮鞋,笔挺的西装裤,深黑色的贴身西服,亮色的领带。肩宽腰窄,笔挺修长,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成熟干练的气息……正是赵鸿修。 提着公文包的手比划着什么,和身边的人一面交谈,一面走出机场,神情专注,并没有分神打量到莫辞这边。 莫辞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收回自己的目光,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想到一年前赵鸿修站在面前的狼狈挫败,与刚才的干练精英的形象联系到一起,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也有挫败的时候。 不是因为曾经拒绝赵鸿修莫名其妙的追求而想起过去事,莫辞突然发现,在F国的这段时光,自己从来没有想起过赵鸿修这个昔日仇敌。 不复存在的仇恨一点一点的淡去,自己的世界又重新构造起来,推翻之前的城堡,曾经浓烈感情的已经不再重要。 现在的莫辞对待赵鸿修的感觉,仿若一个陌生人,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一直和人交谈的赵鸿修突然停下脚步,在身边助手的疑惑下打量了一□边,却没有发现什么。把公文包递给助手,赵鸿修松了松绑紧的领结,无意间看到手腕上的表后,不再拖延,带着助手雷厉风行的离开机场,将刚才一闪而过的奇怪感觉抛到脑后,最近的日程十分忙碌,接下来会议十分重要。 莫辞紧贴着座椅,听到脚步声走远,才探出脑袋。 莫辞还是不想和赵鸿修有正面的接触,要是刚才的那一扫被撞见,赵鸿修恐怕会冲过来,露出让他躲闪的笑容找麻烦。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莫辞提着行李箱,踏上了班机。 ※※※※※※※※※ 莫辞回到住所的时候,收到了邻居查理斯太太的递给他的一封信。 身材已经发福的查理斯太太有着一头浓密的卷发,递给莫辞挂号信的时候眨了眨眼睛,露出友好的笑容。 “莫,你这几天去旅行了?” “嗯,我回家了一趟,舟车劳顿,太累了。”莫辞接过信封,疲惫的打了一个呵欠。 “查理斯太太,这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噢,是昨天,邮差来的时候你不在,所以我先替你收下了,这是一封挂号信。”查理斯太太想了一会儿,回答道,看着莫辞收下了信,便告辞了。 “谢谢查理斯太太。”莫辞礼貌的道别,“晚安。” “莫,晚安。”查理斯太太回应莫辞的问候。莫辞进了屋子,将门关上,把行李拖了进来,这才坐在床上拆信。 信的地址有C国文字和英文,只有收信人的地址,寄信人的那一栏是空白的。潦草的字迹让莫辞皱了皱眉头,莫辞一时想不出是谁寄从C国给他寄信。 辨认着信封上的邮戳,莫辞从信封里抖出一张薄薄的纸来。 明显是从便签笺上撕下的纸张,用圆珠笔写的信十分简短,只是短短几句话,信的内容却让莫辞彻底变了脸色。 “我现在过的很好,不知道地址有没有记错。”末尾落笔的两个字像是突然跳出来一样,在莫辞的眼前晃动。 ……竟然是段枫寄来的信。 回国没有找到丝毫的线索的焦躁隐忧因为这几句话消失的无影无踪。 起伏的心情没有被莫辞注意到,莫辞只知道这一刻的天空,是彻底的放晴了。 能寄信过来,说明段枫还是安全的。 再扫了一眼信封上的落款日期,已经是半个月前。 莫辞长吁一口气,没有忘记给家里打个电话。先打给大哥,告诉他已经平安抵达 F国,然后…… 莫辞按着数字键,等待电话接通。 “大哥,我已经回家了。” “嗯。”莫言的声音带着稳重,低沉悦耳,莫辞听见那头细软的喃呢,突然明白过来,大哥和大嫂还在睡觉。 为了不打扰两个人的二人世界,莫辞简明扼要的说道。 “大哥不用再派人查了,我刚回F国就收到了一封信,是段枫寄过来的挂号信,信里说,他很好。” “嗯,我知道了。”莫言看了一眼臂弯中的可人,拍打着她的后背,对着莫辞道。 “大哥,你那边是早上吧,不打扰你和大嫂过二人世界了,再见!” “……”莫言正想说些什么来吓唬一下胆子越来越大的弟弟,那边的莫辞却很是时宜的挂断了电话。 放下话筒,莫辞缓缓的躺在床上,合上带着倦意的眼睛,在黑幕降临的夜里慢慢睡去。 信被他压在手臂下,莫辞陷进软软的枕头里,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莫辞调整着睡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做着让他开怀大笑的美梦。 他夺得了世界美食大赛的冠军,高高的举着镀金的人型奖杯,站在打着聚光灯的讲台上,被彩色的金粉和礼花团团裹住。 台下是他的父亲,大哥和达嫂、达叔,还有那个总是闷葫芦一样的段枫,唇畔挂着浅笑,在一旁祝贺。 家和美满。 莫辞笑得很开心,拉着段枫的胳膊向周围的人挥舞手臂,交响乐奏起,击打着乐器的礼仪人员脸上挂着祝贺的笑容,湛蓝的天空里放着绚丽的烟花,组成一个喜庆的图案。雪白的鸽子从面前振翅飞起,带着长长的弧度,在空中盘旋。 身边的段枫任由他拉着走,接受人们的祝贺,手里帮忙拿着别人送给莫辞的礼物。白昼变成黑夜,光影交替,手里的鲜花化成花海…… 黑白颠倒,荒诞不经,但确实是个美梦。 莫辞没有料到的是,在这场奇异的美梦之后,再见到段枫,已经是两年之后了。 49、chapter8 两年后。 在渡过这个悠闲地假期过后,莫辞开始忙碌起来。 和国内的厨师考核不同,F国的厨师证书的考核非常严格。 不单单要有真才实学,在考核中,实践经验是比真才实学更加重要的内容。 中式烹调师和西式烹调师的职业都分为五个等级。初级、中级、高级、技师,要求手指、手臂灵活,色、味、嗅等感官灵敏,形体感强。 F国的厨师又分为好几个类别,囊括各个小类,中式面点师,西式面点师,甜点师,每一个证书都要通过考核才能获得。在F国,没有厨师证书的人,几乎不能在餐厅担任掌勺的工作,F国的政府会对每个餐厅的厨师进行审核排查,已确认厨师们的合法身份。 就连老饕的老板夫妇,也是执有通过审核的厨师证书,才开始营业的。在这之前,两人一直奔走于F国的美食一条街,当人家的免费学徒,赚取经验,获得认证。 莫辞会的有很多,相对来说,莫辞要考的证书也比别人多。 这几个月的辛苦忙碌,为的是最后的考试,莫辞很清楚下一步的路该如何走。 在F国获取的经验是求之不得的,莫辞在电话中和父亲进行过长长的讨论,于是本来计划三年回国的时间延长到五年。两年的时间留在沙西尼奥学院继续学习,多余的时间可以在美食街的各大餐厅取经,独立生活。 一年之前家里已经停发了他的“零花钱”,所有的费用都由莫辞独立赚取,在开始靠打工养活自己的时候,发现银行卡里面数量不少的钱后,也暗暗惊讶了一番。 自己养活自己不再是难题,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四年的时间莫辞只有在春节才留在家里两个多月,其余的时间他会留在F国,实习打工。 时间流逝飞快,莫辞沉浸在美食的天地里,没有察觉到秋去冬来,已过两载。 莫辞在鱼缸里捞出一条挪威三文鱼,给身后带着高高厨师帽的老师递了过去。 “老师,这条三文鱼的眼睛很明亮,很新鲜,今天就用它吧。”莫辞的老师叫做Antoine,安托万,莫辞总是记不住这么拗口的名字,所幸就叫老师来称呼传授他一些经验的大厨安托万。 安托万老师是F国明星厨师,擅长西式冷菜,热菜,在美食街中心地带的红牌餐厅担任大厨,配有专门的厨房,获得过国际多项美食大奖,作为F国顶尖的三星级厨师之一,结合西方各国的特色美食原理,安托万烹饪出来的料理浪漫,具有诗人般的气质,业内戏称诗中的美食家。 莫辞几次求教不见,起先觉得这位明星厨师太过大牌,不会慧眼识珠,埋没他这个人才。但是有一次莫辞将自己做的中西结合的料理呈给安托万之后,这位大厨便改变了之前的态度,十分认真的指出他对莫辞所做的菜中的优点和缺点,让本来恃才旷物,抬高自己的莫辞十分汗颜,态度放软。两个人渐渐熟络,探讨起对美食的看法,就这样成为了“师徒”。 热情的外国人并没有师徒的概念,安托万只是将莫辞这个亚洲人当做自己的一个朋友,有天分的助手。 都说术业专攻之人有常人不能及的独特之处。年龄相差二十多岁的师徒俩并没有代沟,专注的时候会废寝忘食,忘记厨房门外时间的流逝。 安托万亦师亦友,莫辞从他身上获益匪浅。 现在安托万正在制作客人点的一道晚餐,挪威三文鱼意大利面。 三文鱼是新鲜的,不过还要用果汁腌制一会儿才能投入烹饪,意大利空心面正在锅里翻煮,用不了多时就能熟。 安托万接过莫辞递过来的三文鱼,额上的法令纹十分明显,观察了一下鱼身,安托万将三文鱼放到厨案上,“这次的鱼皮很光亮,莫,能分辨出来,有进步啊。” “谢谢老师”莫辞知道安托万说的是上次拿错了不新鲜鱼后的事情,露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容。 水热焯待会儿需要的西蓝花。 噗噗噗的煮水声十分有节奏,莫辞全程注视着安托万腌制三文鱼的过程,四十分钟在闲聊中很快飞逝。准备好的奶油倒入锅中,然后加入芝士。等到芝士和奶油彻底化开,适时的将西蓝花放入,翻炒一下,再放入煮好的意大利面。 翻炒数下后放入少量的盐、胡椒粉,奶油拌入意大利面中,乳白的颜色粘稠而诱人,西蓝花也被奶油束身改造,染上了一层乳白。 意大利面很快就被加热,安托万熟练的把食材放入盘中,将腌制好的挪威三文鱼平铺到菜上,用菜的热度来将挪威三文鱼加热。 控制好温度,一道味道鲜美的挪威三文鱼意大利面就大功告成,毫不费力,显然是经过多次实践才有的熟练。 挪威三文鱼意大利面的难度并不大,但之中的技巧是一般人无法做到的,例如不一样腌制的方法,让奶油、芝士全部融入到菜和面中的过渡过程。 每一次观看都是向前更进一步,莫辞琢磨着程序,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叫起来。抬眼看到窗外暗下来的天空,莫辞知道现在又到晚上了。 “呵呵,莫,肚子饿了?你先吃吃这个。”耳朵灵敏的安托万听见莫辞腹中的哀嚎,端来一盘刚才多做的一点挪威三文鱼意大利面,递给莫辞餐叉。 “谢谢老师。”莫辞连忙接过食物和餐叉,对着面前的师长道谢。 “时间晚了,今天你又要迟一点回家了。”安托万续着的络腮胡子抖动着,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莫辞几下解决了晚餐,摇了摇 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接着帮助安托万收拾好厨房,这才骑着已经建立多年感情的自行车回家。 第二日。 莫辞和莫里森这对形影不离的好友出现在许久没有来到的教室,让教室里和学员聊天的露西颇为惊奇。 “嗨,你们俩个终于肯来学校啦,最近过的还好吗?”露西老师一点不显老态,湛蓝的眼睛弯起来,看着她最喜爱的两个学生。 这段时间莫里森和莫辞一同出现的机会不多,两个人都忙着考取厨师执照,所以来学校的次数并越来越少。 “露西老师,早上好。”莫里森抢先会话,冲莫辞挤了挤眼睛,风趣的说道:“我们最近过的不错,没有人在耳旁咆哮,时常会想起你这位美丽的女士。” “露西老师不用理会莫里森。”莫辞打断了莫里森的话,看到露西老师笑眯眯的模样后才放下心来。 “咆哮,莫里森会把我的教导当做咆哮吗?”露西脸上露出不符合优雅外貌的狞笑,在莫辞的注视下轻轻的拍了拍莫里森健硕的肩膀。 “不会……您的教导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歌声……”莫里森知道玩笑开大了,连忙改口,向莫辞这边缩了缩,避开露西伸过来的爪子。 “是吗?”露西老师笑容灿烂,纤细的手准确无误的落在莫里森的脑袋旁。轻轻一拧,莫里森的脸立刻皱起来,捂住自己的耳朵举起白旗。 “是的,是的。” 作壁上观的莫辞失笑,丝毫不觉得突然野蛮起来的老师有失优雅。 “莫,帮帮我,”莫里森向莫辞发来求救的信号,接着向露西示软,“露西老师,我说错了,我想你是真的,您松松手好吗?” 对莫里森的求救恍若未闻,莫辞很不厚道的在旁边看戏,要是身边有什么吃的东西,莫辞可以打赌他肯定会边吃边看戏! 那边折腾够了,莫里森绿色的眼睛里射出一缕哀怨,让坐在对面的莫辞抖了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两个人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儿,听着露西老师的授课操作,心生今非昔比之感。新的面孔充填的教室安排的慢慢的,以前和莫里森坐的那排桌子已经被人占去,他们只能坐在最后一排听讲。 等到这节课结束,学生们纷纷离开,莫辞和莫里森两手空空的向门口走去,他们下午准备去中心公园锻炼一□体。 莫里森先踏出门去,莫辞却被一个温柔的女声叫住,停住了脚步,疑惑的抬头看着叫住他的女孩儿。 “有什么事吗?”抬头打量的时候女孩也在观察莫辞。 白皙的脸蛋上出现几抹嫣红,大大的浅蓝色眼睛似乎会说话,女孩的轮廓是亚洲人的细腻线条下勾画出来的,柔和而秀美,长发披肩,秀发如云。莫辞对这个中西混血的女孩儿生出几分好感。 “莫辞,我可以邀请和我去看电影么?”女孩用的是字正腔圆的C国话,会说话的眼睛对上莫辞的,大方文静。 “电影?”莫辞的脑袋当机,一时间转不过来,耳中听见女孩身边的女伴发出来的嘘声,愣在原地。 他这是被女孩子邀请了? 在情场上游刃有余,片叶不沾身的莫二少,这几年,感情上空白,让以前的习性忘了个七七八八,整个人变得迟钝不少。 遇上这种突发的情况,莫辞微微的张开嘴,表示惊讶。 答应还是拒绝?莫辞看见邀请她的女孩子微笑着等待他的答复,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 “噢,忘了说,我叫温妮。”女孩儿的唇畔挂着温和的笑,象牙一般的肤色平添她的魅力,看出莫辞眼中的犹豫,伸出莹白的手,和莫辞介绍起自己。 F国人一向热情浪漫,邀请异性就相当于追求,莫辞很清楚这一点,要是不答应女孩便是委婉的拒绝。 对温妮抱有好感莫辞发现女孩身边起哄的一群女伴,想到温妮的邀请是和她们说好的,不想让温妮丢了面子。 莫辞思维一滞,鬼使神差的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女孩儿的手。 “温妮,你定的是什么时段的电影票?” “明天下午四点的,你有时间吗?”温妮脸上带着光彩,轻轻的笑着,冲身后的女伴比了一个手势,白皙脸蛋上的嫣红十分美丽。 莫辞点头道:“明天有空……”还没说完,便被转身回来的莫里森抓住手臂。 “莫里森?”莫辞被莫里森抓的很紧,手臂酸痛,呼出声音,看着动作粗鲁的莫里森。 “你下午还要和我一起去中央公园。”莫里森怪异的举动让莫辞不适,避开莫里森加深了的眼睛,莫辞拉开对方的手臂,冲女孩抱歉的说道:“抱歉,我先走了。” “哦,那好,明天在海洋电影院见。”女孩挥了挥手臂,柔顺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上,莫辞揉着自己的手臂,和莫里森一同走出校门。 吃完午餐后,莫里森还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莫辞端着温开水,将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 莫里森别过头去,不去搭理莫辞。 莫辞顺着他的方向再次俯□来,“不高兴?” 莫里森又将脑袋扭到左边,鼻子发出一声轻哼。 “难道今天的那个女生是你喜欢的类型……”莫辞像是想到了问题的结症,坐在莫里森身边的椅子上。 “要是你喜欢她,我就牺牲一下,明天让你和她去电影吧。”莫辞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加重了手掌上的力道。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莫里森闷闷的说道,一把拉开莫辞的手臂,顺手拿起一个篮球,走到了公园的专用篮球场,加入吹着口哨的一伙街头装扮的年轻人,开始灌篮—— 50、chapter9 莫辞在四点钟准时到达了海洋电影院。 在影院的门口搜寻了一会儿,马上看到冲他招手的女孩儿,一头乌黑的长发很好辨认,莫辞走到女孩儿跟前问道。 “你等了很久吗,温妮?” “没有,我也是刚来,我们进去吧。”女孩儿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温柔,白净秀气的脸庞上的五官精致挺立,十分出色,就像西洋画里的美人。 莫辞点了点头,在电影院的小商店里买了两袋爆米花和两杯热可乐,递给温妮。温妮接过爆米花和可乐,将两张电影票交给入口处的检票员。 两个人按照电影票上的号码找到座位,超大的屏幕上投射出画面。莫辞挨着温妮坐了下来,眼睛慢慢适应这里的黑暗。 电影是一部爱情和战争为主题的好莱坞大片,背景定在架空的中世纪,画面一开始,便是大片大片的金黄色。 幽寂的小道,孤独的奔马,男主角从盛满金色太阳的树林中穿过,露出英俊的面庞。健硕的身体逆着阳光,在奔马的身上不停地颠簸,小路变成大路,一座恢弘的城堡顺着男主角的视线在眼前徐徐展开。 侍卫,笔挺的礼服,刀与剑。男主角在面见城堡的主人,也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后,脱下自己身上带着尘土的披风,递给身边的侍从,他是一个王子。 舞会的曼妙音乐上,作为王子的男主角遇上了令他心动的女人,邻国的公主。女人纯真的笑脸和一头深棕色的波浪卷发,深深的吸引力刚从他国游学归来的王子。 一场契合的舞蹈点燃了激情,带着力度的舞步像是在白昼与黑暗中穿行。红色的玫瑰花,金灿灿的郁金香,装着美酒的酒杯。这些都像是舞会后进行的阴谋的幕布,王子这个国家臣子的背叛,机密外泄。两个国家因为一条蕴含着巨大保障的河流展开战争。 猎猎的风,轻轻飘荡的发丝,公主坐在自己闺房的窗前,默默流泪。王子在一灯如豆的密闭房间里痛苦的闭上眼睛。家仇国恨,两方的使者都被国王残忍的杀死,这场战争以奔腾的千军万马拉开序幕。 接受国王命令,不得不走在走在前线的王子披着冰冷的铠甲,挥舞着手中的剑看下敌国士兵的头颅,剑上染满了鲜血。王子和公主的哥哥对决提前开始,溢出来的喘息,冷兵器碰撞的金属声。王子失手杀死了公主的哥哥,获得了初战的胜利。 爱与恨,公主连夜从高高的城堡里逃出,蒙上面具,在马蹄声中穿过黑夜,来到战场。擦拭长剑的王子见到公主欣喜若狂,正要拥抱面色惨白的公主时,公主却举着匕首,对向王子。长久的沉默,大帐外巡逻的士兵,王子和公主脸上的挣扎。 □处的起伏,莫辞突然发现身边的温妮已经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胸口起伏,显然是被剧情吸引。 “他们不会死的。”莫辞轻轻的动了动手指,温妮的力道不重,但还是让他感到别扭。 “我知道,莫辞,但我还是为他们着急。”女孩儿的声音飘到莫辞的耳边,像是轻柔的羽毛掠过湖面。 莫辞微微一愣,没有说话,慢慢地握住女孩覆在他手背上的小手,将注意力落在大大的屏幕上。 大片总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走出电影院,重见光明,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临别前温妮踮起脚尖,在莫辞错愕的时候,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莫辞摸着被温妮亲到的地方,目送着女孩儿迈着轻快地步伐渐渐走远,将手里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塞进口袋里。 顺着原来的路走回家,莫辞插在口袋里的手慢慢变暖,秋天的落叶缓缓飘落,金黄色铺满小路,踩上去能听得见沙沙沙的声响。 迎面刮来的风扫起落叶,莫辞认为是时候交个女朋友了。 来到这里四年,竟然没有交上一个女朋友,连莫辞自己都感到惊奇。重获新生的机遇让他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家人身上,靠着自己的努力去换取有条件的父爱、兄弟之爱,不愿再次辜负,竟能毫不分心的钻研起以前不屑一顾的厨艺。 四年的时间飞快流逝,厨房里的生活简单但不乏味。 无瑕估计感情上的空缺,所以没有再交女朋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自己的另一半对萝卜白菜沙拉酱的关注胜过自己。莫辞在兴致来的时候顶多是用手纾解自己的欲望,告别红灯酒绿,荒诞不经的过去,莫辞这几年的生活简简单单。 以前太过忙碌,大大小小的烹饪窍门和烹饪计划填充大脑,将时间塞得满满的,以至于常常忽略这一点。 而现在,有个女孩儿主动邀请自己,莫辞承认自己对女孩儿也有好感。 两个人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清楚的莫辞顿时轻松不少,踏着落叶走远。 莫辞在微笑,尖尖的下颚因为这个微笑显得越发俊秀。浅茶色的眼睛在看向对面的女伴时,是专注温柔的。 体贴的替女孩买来饮料,动作熟练的为女孩理了一下稍稍散乱在肩头的发丝,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莫辞在恋爱了。 身边高个子的莫里森换成娇小美丽的温妮,在所有人都在为他们这对俊男美女祝福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是远远地站在一旁,眼神阴鸷,不发一言。 莫里森心中像是藏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他的五脏六腑燃烧炙烤着,疼痛难耐。 他喜欢莫辞,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 所谓一见钟情,莫里森想尽办法接近莫辞,成为他的邻居,成为他的朋友,伙伴。 但是伙伴的关系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希望莫辞能够回应,能够知晓他的心意。都说亚洲人含蓄委婉,要是贸然说出,莫辞一定不能接受,甚至就此疏远他。 没关系,他可以等,他可以在相处的日子里的点点滴滴点醒莫辞。 可是……漫长的守候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莫里森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几年,他拒绝过许多的男男女女,甚至暗中处理向莫辞示好的外人,一点一点埋下的喜欢积累在一起,目睹远处的两个人亲昵无间,莫里森胸口胀裂,急需发泄! 莫里森看着树下的两个人,转身离去。这时候,树下的莫辞瞧见消失了好几天的莫里森站在不远处,对身边的女孩儿几句耳语,便想着莫里森的方向奔来。 “嗨,莫里森,早上好。” 压抑住前去拉开两人的冲动,莫里森对莫辞的问候恍若未闻,跨着大步子,甩开追上来的莫辞,笔直的向前走。 莫里森的下颚线条绷得极紧,刀削斧砍似地轮廓因为紧绷越发凸显,面无表情的坐上摩托车,莫里森在莫辞的叫喊声中,使劲踩着油门,马达发出的声音像是愤怒的公牛的嘶吼,带起身后的一片尘土,莫里森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街角。 “莫里森?”莫辞疑惑的收回手,心里嘀咕着莫里森最近越发古怪了。 全力加速的情况下,莫里森感觉到迎面的风正在划开自己的脸。 一路疾驰,莫里森几次加速,越过前面的轿车和公交,也顾不上会有警察的拦截,沉郁着一张脸,让摩托车摩擦地面,发出声响,来抵御心中的胀痛感。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连带着摩托车的速度不断提升,街边的树木和行人在飞快的倒退,绕开挡在前面的大货车,莫里森转入一段赛车的路道。 如果再开快一点,风再强烈一点,心中的痛楚就会抵消吧。, 转弯处,莫里森放慢了速度,和跟在后面很久的飙车党挥了挥手,听到对方吹出来的口哨,用手比划了一个姿势,答应了赛一场的要求。 伴着“嗡嗡嗡”的马达轰鸣声,莫里森和飙车党们在原地等待了三秒钟,听到一声开始后便握住了摩托车的把手,加快了速度。 摩托车在公路段上疾驰,偶尔听得见几声喝彩,马达声像是比赛的乐曲,谁的声音越大,谁就是胜利者。 莫里森被前面的红发小子甩到身后,愤怒焦躁,几乎将把手扭转一圈,才稍稍的越过前面的摩托车。 “嗨,伙计,你还不错!”红发小子没有戴上头盔,一头短短的红头发被风吹得逆起来,吹了一个口哨,他放开把手,将双手举过头顶,“你敢跟我比吗?” 挑衅声点燃了莫里森最后一丝理智,莫里森脑中一阵轰鸣,疯狂的想将这个小子甩到身后,吃吃尘土。 “好。”一声咬牙切齿的回应从牙缝里溢出,被风吹散的句子让距离不远的两个人都听得清,莫里森在看到对方倒立的大拇指,眸色加深,再次提速,绕过一个弯道。 呼啦啦的风灌入耳中,前面的场景不断的转换,公路线被摩托车碾压到车身下,心脏的跳动也在不断的提速,莫里森的感觉到自身的血液在骨头里燃烧沸腾,胀痛感被兴奋代替,屏着呼吸,身体仿佛在狂风中飘起,随着疾风摇晃。 听不见红发小子口中说的句子,莫里森越过他的摩托车,笔直的向前冲去,身体瞬间提到空中,像是在地球上失了重,撞见一片蔓延的绿色,莫里森眼前一片漆黑。 51、 chapter10 打着石膏的脚高高的挂在病床的支架上,莫里森没有任何消褪沮丧的情绪,眯起来的眼睛和上挑的嘴角表示他现在心情不错。 “莫里森,你感觉不到痛么?”发出声音试探的那个人正是使莫里森心情变好的原因。 莫里森任由莫辞在他脚上敲敲打打,身子靠在软软的枕头上,消毒药水的味道不怎么好闻,但是也在忍受的范围内。 打了石膏的右腿看上去惨不忍睹,绷带缠在石膏脚上,像个僵硬的木乃伊。不过,能让莫辞留在这里照顾他,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却是不错的选择。 莫里森在莫辞狠狠敲了一下自己小腿的同时,故意挤出一个疼痛难忍的表情,发出哀嚎。 “别碰这里,痛。” “这里?”莫辞赶紧松开手,观察起莫里森脸上的表情,“是刚才弄疼的?” “嗯。”皱了皱眉,莫里森心中偷乐,用手撑住自己的脑袋说不舒服。 “需要我给你倒杯水吗?”莫辞赶紧倒了一杯开水,递给莫里森。 这家伙昨天一声不响的跑去飙车,结果出了车祸。 好在莫里森与那辆逆方向行驶的货车错开了,只是擦到路边护栏的边缘上,身上只有右腿骨折和轻微的擦伤。 他刚来的时候莫里森身边还站着一圈警察,超速行驶的罚单贴在病床上,莫里森对上警察的那张惨绿惨绿的脸,看的莫辞捧腹不已。 没有想到啊,莫里森的骨子里还留着一份叛逆,气鼓鼓又及其无辜的样子,真是孩子气…… 莫辞在莫里森的大象腿上重重的弹了一下,“冲动是魔鬼啊,莫里森。” “你才是让我冲动的魔鬼。”莫里森在心中默念,没有接话,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果篮。 “什么时候能出院。”莫辞帮莫里森调整了一下坐的姿势,从水果篮里拿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用小刀削皮。 “医生说要一个星期,拆掉石膏还要等上两个月……”莫里森把爪子搭上了莫辞的肩膀,可怜巴巴的说道。 “可怜的莫里森,我不会歧视你的。”莫辞大笑,被莫里森哀婉渐变的腔调逗笑,拉开莫里森挂在他肩膀上的手臂。 “你会照顾我的。”莫里森一本正经的收回爪子,扳正莫辞的身子,深潭一样的绿色眼睛里荡漾着水波。 “你不是还有手可以用吗,”莫辞翻了一个白眼,使劲的敲打了一下莫里森毫无感觉的石膏腿,将苹果塞到他的手掌中,“不过你要辛苦一点了,毕竟一条腿行走是件技术活。” “莫,你真残忍。”莫里森顺着他的口气伸出大拇指,拿着苹果,咔嚓一声,咬的干脆。 “谢谢夸奖,莫里森。” “莫,你口是心非。” “嗯。” “你今天 带来东西的是不是给我喝的汤?” “能不能闭嘴。” “不能。” “那我把东西拿回去。” “不要,莫。”莫里森捂住嘴巴,将还未咀嚼的苹果吞进咽喉,冲目露凶光的莫辞摇了摇头。 “听话,在这儿坐着。”莫辞使劲拍了拍莫里森厚实的背,用唤小狗一般的腔调命令道。 “是的!”莫里森坐直,视线一直追随着移动的身影。 莫,你是关心我的。 莫里森趁着莫辞转身的时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绿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浮动流淌。 喝汤的时候莫里森难得的安静下来,莫辞看他不再聒噪,脸上多了一抹笑色。 中医以骨补骨的朴素食疗理论,骨头汤够增加人体对钙的吸收,尽快修复骨的损伤,莫辞熬骨头汤花了不少时间。高压锅炖烂骨头,放姜加白醋,然后小火煮汤,加入作料,放了一些胡萝卜。汤面上浮着的油倒掉,让汤变得更加清淡,放在砂锅离煨着,保温入味。 汤显得清淡,但是富含营养,对莫里森的骨折起愈合作用。莫里森以前对他的照顾,他都记在心里。朋友有困难,莫辞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看着莫里森一点不漏的喝完汤,莫辞迅速收拾好东西,将餐具放到带过来的背包里的时候,莫辞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放下背包,莫辞走到病床的窗子前,按下了接听键。 是温妮打过来的电话。 问他今晚是否有空,想让莫辞和她参加一个party。 莫辞说话的声音不大,莫里森通过莫辞说话的口吻能判定打给莫辞电话的那个人。 脸色一沉,莫里森绿色明亮的眼睛瞬时间黯淡下来。 此刻,他觉得莫辞脸上的笑容无比刺眼。 捏紧自己的左手,莫里森尽量忽视来势汹汹的愤怒情感,压抑着血液里的冲动,胸口的胀痛。 窗子那边的的谈话声不断的钻进他的耳朵,越是忽视,就越是注意。 “晚上吗?”靠在窗子上的青年语调轻柔。 “是个什么样的party?” “嗯,要是人多的话,我还得回家一趟换衣服。” “晚上七点是吗?嗯,今晚我有空,会准时到。” 青年收起手机,面颊上笑意未散,夕阳的余光射进窗子,给莫辞镀上了一沉金色,站在窗子后面的莫辞身上像是环上了一层光晕,表情分外柔和,好似油画里被点染描摹过的风景,清清淡淡,让人心生柔软。 他是我的。 莫里森的拳头泛酸,看着青年慢慢的走到自己的身边,将他垂在地上的被单往上拉了拉。 心中开出一朵朵艳丽的小花,而后的一句话又像一场铺天盖地而来的洪水,将花朵卷走在浪花里。 “晚上我要和温妮去参加party,所以不能来看你了,莫里森。晚饭医院会提供吧。” “……留下来。”莫里森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只看得见对面的莫辞微微皱了一下眉,停顿数秒,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口气格外轻松。 “莫里森,医院会有很多美女护士,你长得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她们争先恐后的陪你聊天,你待的地方,是天堂。” “我先走了。”利落的将背包跨在肩膀上,莫辞给了莫里森一个背影。 太阳光越来越弱,莫里森将眼底埋藏的落寞收回去,看见夕阳的余光一点一点的移出病房,慢慢的爬出窗扉,黑暗聚拢,留下一小片阴影。 八点零三分。 莫辞感觉到礼服口袋里的移动电话正在不停地震动。 莫辞搭在温妮肩膀上的手空了出来,对温妮说了一句抱歉,掏出手机,从放着悠扬乐曲的舞池中退了出来,在休息室里接通了电话。 平稳的语调和公式化的叙述令莫辞立刻反应过来。 莫辞答复者来自医院的电话,匆匆的赶到舞池,很容易找到形单影只,没有男伴的温妮。 女孩儿看出他脸上的焦急神色,温和的问道。 “发生了什么是吗?” “嗯,对不起,温妮。我只能和你说抱歉,不能陪你跳到最后,我的朋友出事了,我现在要赶去医院……” 莫辞充满歉意的凝视着穿着蓝色晚礼服的女孩儿,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因为听到他的抱歉,顿时黯淡不少。 进行一半的舞会,在中途退出是极为失礼的举动,将女伴一个人留在宴会的舞池,会让女伴难堪。 莫辞顾不得这么多,将温妮白皙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在即将放开双手的时候,女孩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莫辞……” “对不起,温妮,我必须马上赶到医院,抱歉!”莫辞为难的说道,果断的抽出自己的手,在女孩水润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温妮,我会补偿你的。”莫辞在她的耳旁说道。 而待他的声音完全消失在女孩的耳畔,他已经走出了舞池,没有留下任何影子。 “她是一个让人难以忘记的女孩儿,脾气不好,也算不上坏。高兴的时候会拉住我在人多的地方疯跑,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她将她的快乐和忧伤展现在她的脸上,那张脸藏不住任何情绪……” 莫里森微微抬头,看着莫辞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微闪。 “她从来不像一个淑女,但她是一个好女孩。”莫里森接着说下去,陷入那段很久不曾触及的记忆。 他正在和莫辞讲自己的初恋。莫辞要是不待在厨房,就会变得及其好动,医院的消毒药水让莫辞不会久待。要是不同他说说话,莫辞会在确认他没事之后马上离开。 莫里森承认用这种加重自己伤势为代价的挽留不够光彩。看到莫辞中途退出舞会,满头大汗赶到医院,追着医生询问病情,小心翼翼问他的伤势。那一刻,他是载着一腔感动的。 他暗自揣测着自己和温妮在莫辞心中的地位,中途离场会给那女孩儿带来尴尬。不过莫辞选择的是他,在听到他摔倒在楼梯上,石膏碎了的消息后,马上赶来了。 他才是重要的一方,莫里森暗暗欣喜,留住了莫辞。 他要让莫辞更加了解他,从而接受他的感情。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段初恋,被埋藏在内心深处,用沙石慢慢的铺上去,直到积压在最底层。用这样的开头,讲述着自己的过去,与莫辞分享自己的私密,莫辞会慢慢接受他的。 莫里森记忆深处的女孩有着蓝色娇俏的眼睛,不懂得隐藏脾气的娇憨天真,作为第一个记在心底的女人,莫里森在第一眼见到莫辞的时候,就联想到那个轮廓不清的女孩身上。自动浮现于脑海的影像与莫辞诚惶诚恐中的一丝狡黠完美的重合。 明明是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两个人,甚至性别相反,脾气也大不相同。即便如此,莫里森还是一眼记住,瞬时间被丘比特的弓箭射中了胸口。 一见钟情。从一开始寻找感情的替身,到慢慢的好感积淀,沉沦深陷,这场内心的躁动愈演愈烈。 要不是那段感情在还未开花之际就已凋零,恐怕莫里森不会将那个影子记得那么深。他有过亏欠,有过自责、懊悔、哀伤、忧虑,没有见到合适的人,没有那种悸动的感觉,莫辞的出现点燃了他心头被水淋湿的柴火,燃气熊熊的火焰。 他想他对莫辞的感情,比朋友更亲密些,比喜欢更多一些。 莫里森的嘴角噙着笑意,金色的发丝随着他的脑袋晃动着。而后牵动伤处的龇牙咧嘴让莫辞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笨蛋,你的故事还得用手舞足蹈的方式演绎一遍?” “是我太激动了,我第一次跟人说起自己的故事,莫,过来扶我一把,我想去趟洗手间。” 莫里森的脸上堆积着讨好的笑容。 “哦,我就是你的贴身仆人,莫里森伯爵大人。”莫辞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摇了摇头,将莫里森粗壮结实的手臂架到自己肩上,小心翼翼的挪动步子。 ——一波三折,上厕所的时候滑到,这样的傻帽,需要有人围观才好。 等到莫辞将莫里森扶回病房,浑身的力气也没剩下多少了,倚着墙壁,莫辞想到刚才的话题,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你很喜欢那个女孩,那位什么还要和她分开呢?” “不是我要和她分开,我喜欢她,她喜欢我。真正分开我们的,是命运。我们相处的时间太过短暂,她已经不在了……”莫辞发问良久之后,得到沉默的莫里森的解答。 莫里森金色的发丝变得无精打采,甚至不再反射病房台灯发出来的光线,轻轻的声音经过喉部,变得低哑。 莫辞知道自己说中了莫里森的痛处,连忙站直身子,走到莫里森面前,笨拙的安慰他:“抱歉,我不应该说起……” “没关系,都过了好几年。” 莫里森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女孩儿躺在凌乱巷尾的地面上,身体渐渐失去温暖,流出红色浓稠的液体。 在那之前,她的身子还是滚烫灼人的,那双明亮娇俏的眼睛永远闭上了,在眼皮合拢之前,女孩柔软的唇瓣吐出令他失声痛哭的句子。 “莫里森,对不起,我不能陪着你渡过每一天了,珍惜眼前人,你会找到你的幸福,我会在天堂里祝福你……” 温和到极致的微笑,莫里森忘不了女孩临走前绽放的美丽笑容,也……忘不了他对父亲的仇恨。 那个冷酷的男人一板一眼的擦着黑色的枪,声音如同冬季干燥凛冽的寒风,锐利的目光刺穿他,一字一句,让他听的清清楚楚: “莫里森,我的孩子……你应该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可以拥有很多个情人,这一点我从来都不约束你。但是你不可以只有一个女人,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普通女人,她是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的。要是你执意娶一个女人放在身边,那必须是有足够权势,能让家族进一步壮大的,有身份的女人。不要做蠢事,莫里森。” “不要,我不需要一个联姻的对象,我发誓,我绝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只是一个人形傀儡的女人!”当时的他愤怒的摔门而去,也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被父亲的手下枪杀了…… 子弹打在心脏的部位,不挪分毫,女孩在他的怀里流逝生命,他满腔愤恨的去找那个宛如机器一般的冷酷男人理论,然后,悲愤痛苦的离开城堡一样封闭阻塞的家。 一晃五年,他离开了刀光剑影,普通人的生活多姿多彩,他遇见了让他再次心动的人。汲取阳光,收藏微笑。莫辞的存在让他觉得自己彻底脱离了那个背后的世界。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的黑暗世界。 莫里森摇了摇头,将失去焦距的目光重新聚集在眼前的那个人身上。 他发誓,这一次决定要抓住莫辞,不让这一缕阳光从他跟前溜走!—— 作者有话要说:不说什么了,食言而肥,俺已经长胖很多了,今天两更,弥补大家。 52、chapter11 为了照顾二次受伤的莫里森,莫辞第三次委婉的拒绝了温妮的邀请。 在安托万老师越来越密集的“训练”下,兼顾照料好友的任务,还要抽空去参观帮忙,莫辞觉得自己的生活节奏不断地加快。 女孩在那头用失望的口气说道。 “莫辞,这已经是第四次了,要是每一次你都是用这样的开头作为回答,我会认为你已经厌倦我了。” 略微的停顿和拖得长长的尾音,莫辞可以想到温妮捧着电话,美丽的大眼睛蒙上一层雾气的模样。 “对不起,温妮——”莫辞忙于解释,又因女孩儿在那头加重的声音,而将余下的话吞进肚里。 “莫辞,圣诞节快到了。” “是么,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噢,莫辞,难道遇见这种情况,你还想说‘对不起’吗?” 女孩儿低下来的声音在最后几个词上上扬,疑问的语气让莫辞哑口无言。 的确,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老师那边的授课不容错过,没有家人照顾,还要在病床上躺上一个星期,没有家人的莫里森需要照顾,紧紧安排的每日行程——他险些忘记了自己还与这个叫温妮的女孩在交往中。 “虽然你不想听到这句话,我还是要说一声对不起。温妮,最近我实在是太忙碌了,我的生活就像钟塔上挂着的时钟,不落一分一秒的进行着,只有晚上睡眠的时间可以供我调配。圣诞节……” “太过忙碌也不是好事,莫辞,让紧张的生活多一份闲适的快乐,你应该放松一下。”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大段抱怨,温妮的体贴令他十分舒服。莫辞将身子微微前倾,看见外面的天空是这几日少见的晴朗。 “温妮,”莫辞收回上身,靠在墙壁上,“我会抽出一段时间,在圣诞节那天,陪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嗯,那我等你的电话。”女孩儿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欣喜。 要是温妮也在家中的卧房里,会卧倒在暖色调的枕头上吧。莫辞完了弯嘴角,讲电话换了一只手拿着。 “再见,温妮。”莫辞向女孩儿道别。 “呵呵,再见,亲爱的。”女孩儿特别加重的称呼消失在嘟嘟声里,她抢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最后的清脆笑声表示温妮愉悦的心情。 莫辞放下电话,准备好去医院要带的东西,换好鞋后,走出门去。 早上起来的时候,窗外把茫茫一片。 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的从铅灰色的天空中降落,在寒风的鼓动下飘散到房屋的顶端,大地上的树木上。 白色的雪景让天早早的亮起,细雪还在不知疲倦的下着,接连不断的覆盖上夜里铺染的雪景之上。 莫辞呼出的白色热气打在玻璃窗上,窗子北面紧贴的雪花慢慢融化。 天空中,六角的雪花以一个倾斜的角度降在化开的空出。 下了一夜的雪依旧很大。 莫辞从衣柜里找出厚厚的冬装,换掉自己身上显得单薄的睡衣。F国的冬季十分寒冷,他可不想让他每年冬季的感冒成为习惯,要是这样,他很可能要和莫里森待在医院数窗外的雪花了。 他没有忘记要给自己的女友买一样小礼物温妮温柔大方,体贴可人,也需要一份礼物来增进两人若即若离,有些危险的感情。 但是,买是么好呢?洁身自好五年的莫家二少皱起两道修长的眉毛,挖空了心思去想女孩们喜欢的礼物。 珠宝,手表,名牌包包?不,在这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要是拿出这样一份礼物,温妮会认为他去抢劫了银行。 套好外面的大衣,扣好衣服上的扣子,莫辞打开了大门。 寒风簇拥着钻进开着暖气的屋子,刚才还不觉得冷的莫辞缩了缩脖子,将门重新关上,套上厚厚的皮靴。这靴子还是莫辞特地拜托那位热心的邻居——查理斯太太买的加厚的皮靴。早在一个月前,新闻里就说过,近日会有寒流来袭。莫辞的一身冬装都是托查理斯太太购置的,这位太太是为砍价的能手。 确定能够出门后,莫辞再次打开了门。 脚下的皮靴有些大,在身材高大,体型健硕的欧洲人里,这双靴子是最小的码子,或许给要邻居们带一些小礼物。 脚下踩上的积雪咯吱咯吱的响着,鞋子有些大,他很难走得快。 雪很厚,一夜之间让这座城市换上白色外衣。外面的温差很大,莫辞撑着的雨伞上积攒着越来越多的雪花。 在没有被雪完全覆盖的马路上,等了将近十分钟后,莫辞终于等来了一辆无人的TAXI。 莫辞搓了搓双手,将伞收好,迅速的钻进车子里。 坐在右侧驾驶座上的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大叔,穿着棕色的外套,脖子上还带着有毛线织成的黑色围巾。他热情的和莫辞打了声招呼,便开始聊起今天的天气。 在得知莫辞的目的是那条琳琅满目的商品街后,司机先生扭了一下方向盘,呼出的热气撞上了前面的挡风玻璃。 “小伙子是要给女朋友买礼物?” “是的。事实上我正在为这件事苦恼。红玫瑰一定要送的,但是另一份礼物要送什么才好呢?我不知道除了花还能送点什么?”莫辞早已习惯F国人随处可见的热情,回答了司机大叔的调侃。 莫辞想让自己冰冷的手指变得暖和一些,在后座上来回搓手,司机先生也许能想出一个好点子。 “呵呵,玫瑰是最好的礼物,没有女人不喜欢花。花朵的芬芳令人陶醉,表示火热的心和爱情,或许我可以为你出个主意。先来说说我吧,我想好了给我妻子送这样一份礼物——掺杂玫瑰芳香的香水。” 司机先生小心翼翼的开着车,一边和莫辞聊天。 路上的积雪很滑,好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专门的扫雪人员穿好统一的制服,扫除路面上令车子打滑,极易发生车祸的积雪。 年轻人的恋爱热情似火,每天都是精气十足,他可不想耽误陷入热念中的小伙子买礼物的时间。 “香水?这是个好主意,我想她会喜欢的。”莫辞将热起来的手放进兜里,又问:“要是给一位受伤住院的朋友送礼物,送什么最好呢?” 透过后视镜看着这个腆着肚子司机大叔,莫辞想听听他的一些建议。香水是F国人的最爱,温妮虽然是华裔,但也是地地道道的F国人,女孩子会喜欢这些东西的,司机先生的话很有道理。 “是男的,还是女的?” 胖胖的司机先生对莫辞的欲言而止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嗯,是男的。”莫辞依然觉得很冷,他感觉到自己的脚快要冻僵了,或许今天出门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噢,男的,关系很铁的那种?” “是的,铁哥们。” “你的那个朋友真可怜,”司机先生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要是他病的不严重,可以出去走动走动,你可以邀请他去看一出国家体育馆的足球赛,那是一场王者的决斗,我相信雄狮队的科德拉一定会赢得胜利!”司机先生重重的捶打了一下方向盘,将脸转向后面唯一的乘客,露出兴奋的表情。 “先生,快握紧方向盘!”莫辞看着司机先生兴奋的举动,本能的提醒,以免在这个下雪天发生事故。 “哦,是我太激动了,抱歉!”司机先生笑了起来,红润的面庞上堆积着笑容,他抓紧方向盘,及时躲过了与一个电线杆相撞的意外,又开始了刚才的话题。 “送女朋友香水和玫瑰,住院的朋友一张足球门票,要不然打个电话问他想要什么……男人不会喜欢这些小礼物,门票或者体育运动才是他们的最爱!”司机先生点了一下头,“爱情和友谊,你拥有两份最宝贵的情感,噢,要是买礼物的话,千万不要忘记家人,要是你有弟弟妹妹,遥控模型和洋娃娃会是不错的选择。” 车子不快不慢的行驶着,说话间已经到达了街口。 胖胖的司机先生踩下刹车,停了下来,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凝思的年轻人,出声提醒:“小伙子,到到目的地了、” “谢谢。”莫辞付了钱,打开车门。司机先生在他的背后说道:“祝每一天都过得快乐,小伙子!”—— 53、 chapter12 一连下了一个星期的雪并未消褪人们对节日的激情狂欢。 装点的格外漂亮的店铺门前,都立上一棵色彩缤纷的圣诞树。圣诞节的气氛使这座城市变得更加甜蜜温馨。 情侣们选择在这一天待在一起,共同享受美好的时光。这座城市的中心公园里聚集着一对又一对的情侣。他们肩挨着肩,手拉着手,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在中心公园内的巨大圣诞树下散步。 莹白的雪覆盖了绿色底色的圣诞树,为巨大的树身穿上了白色的冬装。粉红色的泡泡不断的从树下飘到半空中,亲昵的情侣们毫不掩饰的抚摸对方的脸颊,碰鼻亲吻。 莫辞和温妮携手走进公园的时候,华灯初上。中心公园内的巨大圣诞树上挂着的彩灯一盏一盏的亮着,缤纷绚丽的色彩装点着稍暗的天空,像是一群颜色不一的萤火虫在天空中飞舞。 莫辞的手轻轻拉住温妮略小的手掌,他们一路前行,穿过一拍低矮的灌木丛和常绿树木。积雪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留下每一位踩过它身体上的脚印。 将女孩的手装进自己的大衣,莫辞趁温妮不注意的时候从身后拿出一束火红的玫瑰,递到女孩的面前。 带着笑容的面孔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精致优雅。莫辞在女孩恍惚的时候将玫瑰推到女孩的怀里,放低了声音:“这是送给给你的礼物,温妮。” 女孩略带惊讶的看着怀里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玫瑰,完了弯嘴角,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谢谢你,莫辞。” 垂下来的眼帘在女孩儿白皙的面颊上投下一小点阴影,暗色的灯光落到她的发丝上,仿佛头发都变成了缤纷的彩色。 恬静秀美,莫辞觉得女孩的面庞约法精致起来,高挺的鼻梁和分明的轮廓是欧洲人的特征,亚洲化的漆黑眼睛和瀑布般的秀发让她充满了东方的神韵。 身为亚欧混血儿的温妮十分美丽,莫辞用欣赏的眼光在面颊泛红的女孩身上流连。雪花从雨伞的另一端飘到女孩的发丝上,在发尾上相继停留。 雪还在下着,但身边的一对对情侣在进入中央公园后都收起了雨伞,很有默契的并肩行走着。 莫辞抿了抿唇角,一下子收起挡雪的雨伞,让凛冽的风和飞扬的雪花转入两个人的空隙之中。温妮一声尖叫惹得莫辞大笑不止,揽过女孩的肩膀,莫辞抖掉雨伞上的雪花,温柔的替女孩儿整理稍显散乱的发丝,挑去发尾上的细雪。 “这个也是礼物。”莫辞从鼓鼓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轻轻的放入温妮的掌心,看着温妮带着甜美笑容的拆开包装,取出蓝色的柱状瓶子。 “啊,这是香水?” “是啊,你喜欢吗。” “B&K公司今年新出来的新款,这个味道我还没试过,谢谢你,莫辞。我想我的女友们会羡慕的。” “喜欢就好。”莫辞靠近女孩,闻了一下喷出来的香水。浅浅的呼吸喷在女孩的面颊上,莫辞睁开眼后看见女孩因为羞涩闭上眼睛,轻轻的低下头,去碰女孩冻的通红的面颊,带着温热的唇瓣触碰到冰冷的面颊,温妮动了动睫毛,等到莫辞的嘴唇离开后睁开了明亮的眼睛。 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失落,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的情绪,正在张望四周景色莫辞丝毫没有察觉出温妮的不自然。 擦着唇膏的女孩埋藏起心里的失落,亲昵的挽起莫辞的手臂,听着莫辞接下来的计划,然后出声讨论。 最后决定去的地方是一家小有名气的咖啡厅,那里有着充裕的暖气和暖胃的咖啡,还有令人嘴馋的甜点。莫辞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开朗的看着玩笑,将女孩在寒风中吹冷的手掌握在手心里,踩着积雪而去。 两个人的脚印交错,在身后的雪地上留下平行的脚印。但是两个人中,谁也没有回头注意到,身后平行的脚印中多了几道一浅一深的脚印,踩在他们的脚印上面…… 莫里森因为踢坏了石膏,不得不在查理斯太太的催促下坐上轮椅,两个人吃过早饭后来到了医院,重新打上石膏。 给自己的脚第三次打上石膏的医生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大笑着拍动莫里森的肩膀,开着玩笑:“嗨,伙计,难道你昨晚去跳了踢踏舞,要知道你是一星期内打了三次石膏的病人,这并不常见,不是吗?” “是啊,这不常见,先生,你吃过早饭了吗,我是吃过早饭才来医院的,快点吧,打完石膏后我还得回家去。”莫里森催促道,没有解释踢坏石膏的原因。这让原本兴致勃勃的医生遗憾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准备器材,招呼着对着镜子搽唇膏的护士们开始干活。 查理斯太太拍了拍莫里森宽厚的肩膀,不以为然的说道,“莫里森,放心吧,我会让你完整的回到家,很快。” 红棕色头发的查理斯太太十分热心,在一旁帮忙,小心的架起莫里森受伤的那条腿。 “我真为你的健康担忧,莫里森,自从上次冒失飙车,你的腿部状况一直不理想。”查理斯太太担忧的看了莫里森一眼,帮忙卷起裤腿。 “是啊,这条腿,要是长期打石膏,肌肉会萎缩的,情况十分不妙。”医生用严肃的口吻说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激动,让我想想,你是用这条腿来踢你的情敌吗?”医生用惊讶的口气说出他的猜测,身边运动的八卦分子还在活跃的碰撞挤压。 “十分正确,先生,我是用两条腿,不,三条腿,加上我的拐杖,来赶走那个难缠的家伙。”莫里森比划了一个手势,顺着医生的思路说下去。 “哦,如此严重。你们之间一定产生了深深的矛盾,发展到哪一步了,是不是准备约好时间去决斗?”医生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握着拳头将自己当成莫里森,狠狠的使出一个右勾拳。 莫里森咬着牙,忍不住给这位碎嘴的医生泼上一盆冷水: “先生,你骑士小说看多了。” 医生:“不,我最近看的是动物世界,动物在解决配偶问题的时候,喜欢用决斗解决一切。” 莫里森:“你昨天看的是螳螂之间的决斗?” 医生:“为什么这样问?” 莫里森:“我看你使右勾拳的动作很像螳螂,你在模仿它们?” 医生:“……” 莫里森被查理斯太太晾在一旁,事实上,那位热心的太太有一个毛病,就是十分喜欢帮助人。 经过医院手术室的时候,查理斯太太看见一位先生因为极度紧张晕倒在外面的长椅上,便热心的帮忙扶起那位先生,将莫里森暂时遗忘在医院行人不多的转角处。 莫里森无奈的推着自己的轮椅,慢慢凑近走廊那一头的查理斯太太,准备提醒她是时候回家了。 一个急速冲过来的人影错开莫里森,粗鲁的将莫里森掉了一个方向,因为这股巨大的冲力,莫里森险些从轮椅上摔下来。 稳住身形,莫里森看着背影高大的男人冒失的绕过前面的人,不悦的皱起眉头。观察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随着人流来到了另一条走廊。 莫里森在四处张望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刚才粗鲁的撞翻他的男人正在和莫里森熟知的面孔展开激烈的争执。 嗓音尖锐的女人挥舞着手臂,情绪十分的激动,莫里森把轮椅向前推动了几米,大声的争执传入了他的耳中。 “詹姆斯,他是你的孩子。”女人拉住男人的手臂解释道。 “谁知到他是谁的孩子,我们分手了,温妮,我们分手了不是吗,早在三个月前。谁知到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和谁生的。”男人用冷酷的声音刺激着神情激动的女人。 “是啊,三个月前,是三个月前,你看看这个吧。”女人将手里的一张薄薄的纸塞到男人的怀里,眼眶微红。 “已经十四周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分手!”女人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她眼里噙着泪花,依旧激动,将所有的筹码放在男人手中的化验单上。 两个人大声的吵闹引起一群来看病的病患,人们慢慢的聚拢,等待好戏开场。 “是吗?”冷酷的男人动了动嘴唇,声音小的听不清楚,莫里森依据他的嘴型猜测着他吐出来的单词。 “你不要他了吗,你要再说与你无关了吗,詹姆斯,我爱你,不要离开我。”女人无力的垂下手,眼睛随着男人的身影移动。 男人细细的看了一遍手中的纸,声音不似之前那般冷酷,“让我想想,温妮,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让我们两个都冷静的坐下来思考吧。” “你同意了?”女人的声音里多了一份惊喜,她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 “我们两个,我们后天再红色小磨坊见面,下午五点,我等你。”男人忍不住伸出强壮的手臂,笨拙的擦干女人脸颊上的泪。 靠拢的一群人见好戏收场,纷纷退了开来,留下这对和好的情侣独处。 莫里森缓缓的转过轮椅,脸上慢慢展露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想,他马上就能脱离这场折磨自己的痛苦了。 54、chapter13 “抱歉,莫里森,今天才来看你。”门外的莫辞露出抱歉的表情,让人狠不下心来将他关在门外。 莫里森沉默的抱着手臂,空出一个位子,让莫辞从那道缝隙里钻进来。 身形偏瘦的青年从身后拿出饭盒装盛的食物,带着讨好的笑容,极为精确的坐到了莫里森家的客厅椅子上。 “莫里森,肚子饿了吧,先消消气,填饱了肚子,再听我慢慢说。” “嗯。”莫里森故作严肃,将目光落在动着嘴唇的莫辞身上,脑袋微微倾斜,做出一副聆听听莫辞解释的模样。 莫辞摊开饭盒,摆好餐具,见到莫里森分外认真的表情,不得不重拾来之前就想好的说辞,缓缓开口。 “对不起,这两天太忙碌了,安托万老师那边的经验授课很重要,我也是昨天才挤出时间来。昨天下午我和温妮在一起约会,本来想晚上看看你,可是你家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温妮朋友的邀请不能拒绝,我们又相处了一个晚上,跳舞也是项体力活。不过,我没有忘记你的礼物……”莫辞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遍莫里森的表情,继续道。 “我给你买了礼物,虽然已经迟到了一天。那声问候也迟到了一天,不过我还是要说,圣诞节快乐,莫里森。” 莫辞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了的两张足球票,伸长了手臂,塞到莫里森的掌心里。 红绿相间的门票印着大大的标语,莫里森掩盖住心中流溢出来的暖流,将一切的不快抛在脑后。 “虽然我很生气……”莫里森捏着门票,故意停顿下来,对莫辞微仰注视的举动十分满意。 “但是我喜欢你送给我的礼物。”莫里森面带微笑的看着莫辞,展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神色。 害怕莫里森生气的莫辞放下心来,张罗着莫里森吃饭,一边问着莫里森的腿部伤势。 “还有多少天可以拆掉石膏?” “唔,医生说一个月,我记得医生是这样说的。” “可是查理斯太太说你踢坏了石膏,应该很严重。”莫辞敲了敲莫里森脚上的石膏,没有了之前的涂鸦字母,显然是重新做了石膏。 “没问题的,这不重要,我的腿很快就能好。” 莫里森敷衍作答,含糊几句,在莫辞止住话题的时候突然抬头问道: “你会和我一起去看比赛吗?” “什么?”思路的跳转,莫辞一时间还没回过身来,等到意识到莫里森说的是足球比赛,莫辞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用带着歉意的眼神看向莫里森。 “我给你的门票是两张,你可以找别人和你一起去看比赛,不必和我一起,没有其他朋友或者是女朋友吗?” 莫里森的脸顿时阴沉下来,眼里的期待像是融化了的冰,蒸发得无影无踪。他动了动喉结,调整好自己的负面情绪,对着口吐无心之言的莫辞。 “我不想和别人去看比赛,你会和我一起去吧。” 重复一遍的话引起了莫辞的注意,“我只是在想,莫里森你总是和我待在一起,会不会影响了你交其他朋友的机会,这么多年,你的身边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不,你没有影响我,还有女朋友,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些,我还没有看到我喜欢的类型。” 莫里森无所谓的耸耸肩解释道,尽量的保持自然。 莫辞轻轻的叹了口气,在莫里森的坚持下接过来门票,“要是你想和我去看比赛的话,我答应你。” 听到承诺的莫里森眼睛晶亮,原来紧绷的下颚舒缓松弛,抿起来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莫里森继续加大筹码,“那在比赛之后,你还要请我喝一杯咖啡,我要到红色小磨坊去喝这杯赔罪的咖啡。” 莫里森在最后几个单词上加重了读音,让莫辞没有拒绝的机会。 莫辞翻了一个白眼,摊开手掌,问道: “为什么要去红色小磨坊,那里离家有一定的距离。何况赔罪应该是请你去餐厅吃饭,而不是喝咖啡吧?” “我只是觉得那里的咖啡很醇厚,而且,那里离体育馆很近,我们看完比赛后可以让自己的胃部变得更暖和一点。医院里的医生告诉我,不能吃太过油腻荤腥的食物,所以,只好是咖啡了。” “你伤的是腿而不是胃,莫里森。” “莫,谨遵医嘱,对健康有益。” “……” “莫?”莫里森抬眼道。 “哦,好的。那么后天见,我先回去了,莫里森。” “再见,莫。” 莫辞妥协了,却忽略了莫里森嘴角多出来的一抹微笑。 莫辞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温妮。 平日那个温和美丽的女孩十分泼辣的抓着一个身材强壮的男人,表情甜蜜,与对面的男人像是热恋多日的情侣。 他们热辣的抱在一起亲吻,激烈纠缠的唇舌从自己的口中传递给对方。十足的默契令周围喝咖啡的客人鼓掌尖叫起来。 在那之前,他们还在激烈争吵。担当矛盾一一接解决之后,他们互相亲吻着对方的脸颊,请求各自的原谅。破镜重圆的戏码让观众大饱眼福,但坐在他们隔壁,目睹全程的莫辞却是分外尴尬。 “莫,她在欺骗你的感情,我一早就知道。所以才会让你到这里目睹这一切,让你不被蒙在鼓里,继续遭受蒙骗。” 莫里森紧张的握起莫辞的手,对神情阴郁的莫辞解释道。 “对不起,这件事本来让你自己了解就好,我会……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莫里森绿色的眼睛对上了仍旧沉默的莫辞。 莫辞觉得自己在足球场上因为呐喊助威的喉咙有些干哑。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拍了拍住莫里森宽大温暖的手掌。 “我只是有些尴尬罢了。” “你真的没事吗?”莫里森担忧的说道,莫辞此刻的神色有些古怪,他不能保证被凭空带上有颜色的帽子的莫辞,会在下一刻举起手中的咖啡杯,抛向一墙之隔的那对情侣身上。 莫辞注视着褐色咖啡杯里深色的咖啡,扭动着咖啡杯吓得小碟子,让杯子中的液体跟着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他们才是真正的情侣,不是吗?” 莫辞没有等到莫里森回答,继续说道: “他们在一起四年了有过不和睦,有过争吵,还有过甜蜜的时光。他们因为误会分开的时间还没有超过半年……这让中间插足的我觉得尴尬。” “莫……” “幸好我没有和温妮更亲密的关系,如果那样,我想,温妮的男友会在他们和好的的二天,挥舞着拳头来找我的麻烦。” “我会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的。”莫里森立刻说道。 “莫里森……” 莫辞的声音有些低哑。 “为什么,除了尴尬之外,我没有一点的失落呢,哪怕一分其他的情绪?” “莫——” “我只是觉得,自己对温妮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我只是觉得尴尬,夹在中间,担当第三者的尴尬。莫里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算了,我还是待在厨房里更合适一些,那些静止不动的蔬菜更让我觉得安心。” 莫辞苦笑了一会儿,觉得自从命运开始转折之后,就越发的患得患失。他需要的是一份稳定的感情,漂泊不定,随时都会随着海浪飘远的海藻不是他所期待的。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到底喜不喜欢? 他在动摇。或许是因为温妮先对他抱有好感才决定喜欢温妮。 因为别人喜欢他,所以他也喜欢别人。 因为有人爱他,他也爱别人。 在家庭环境的影响下,他一直是被人爱而不是先爱别人。在重生之前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莫辞,一直是泡在糖罐子里长大的,他只要挥挥手,就会有许多女人倒贴过来。他自认风流,其实在感情的世界里,他还是一个智力还未开化的孩子。 而现在的莫辞因离家独立的缘故,变得越俞圆滑。 他依旧不懂爱,谁对他好就喜欢谁,现在,喜欢他的人另有喜欢的人而变得不喜欢他。 浮于水面的感情一扎就碎,他觉得遗憾,却不会伤心不已。 插足于其他人爱情中的莫辞,尴尬之余,便是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这不是他想要的到的爱情。 温妮和他的男友复合,轰轰烈烈的开始,他在墙壁后面听得清清楚楚。 莫里森紧张的表情让他觉得好笑,看他的样子是怕自己冲出去闹的天翻地覆吧。 要是以前的那个莫辞,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将那对男女教训一顿。但是此刻,他只会待在这面墙壁的后面,等待这对正在亲吻的男女先行离开。 或许是莫辞略显寂寥的表情感染了莫里森,莫里森举起手中的拳头,慎重其事的说道: “莫,要我帮你教训他们一顿吗,我知道你很难受。” 莫辞拉回他的拳头,看着莫里森打着石膏的脚,淡淡的笑浮上面庞,“不用,我才是那个最不该介入他们之间的那个人,就这样吧。” “不,你现在并不高兴。”莫里森固执的说道。 “我不喜欢温妮,”莫辞轻轻的说道,“是,我不高兴,但是我一点也不生气。” “或许是因为喜欢的程度太浅,所以我不会有被蒙骗的感觉。” 莫辞换了一种说法,喝了一口咖啡,表情平淡。 听到一句明确不喜欢的莫里森,顿时堕入玫瑰花瓣飘飞的红色世界,他的喉咙有些干,迫不及待的想要说些什么。 莫里森举起咖啡杯,顾不得咖啡的苦涩,让这些浓郁的液体滋润自己干哑的咽喉,他看见青年俊秀精致的脸上印着一小块阴影,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将脑袋里整理数千遍的句子抵在喉咙处,土壤里沉睡的种子开始顶起突然,慢慢萌芽。 “莫……”莫里森犹豫了一会,下定决心,在莫辞抬头的片刻说道: “莫,我想和你说一句我一直想说的话……” “我知道这会让你很惊讶,我本来不应该在今天的这个场合说这些,莫,我喜欢你,不,我爱你。” 那句盘旋在心底许久的话终于被微风刮起,越过山谷险峰,飘到空中。莫里森高悬的心脏也飘到半空中。 莫辞错愕的抬头,惊讶的眨眼,尴尬的张唇。 这幅表情,全在意料之中。 “莫里森,你在开玩笑吗,还是我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不,你没有听错,也不是开玩笑,莫,我爱你。” “……我们不是朋友吗,莫里森你是不是说错了话。” F国人男女之间用“我爱你”这句话,表达爱慕十分正常,但是同性之间说“我爱你”就是另一层含义了。 莫辞惊讶的看着表情深邃的莫里森,想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玩笑似的笑容。 “要我重复这句话多少遍都可以,莫,你知道我在等待你的答复。”莫里森认真的讲完这句话,绿松石一样的绿眼睛钉在莫辞的身上,片刻不离。 这让莫辞想到很久以前初次见面的那个小餐厅,高大挺拔的青年一脸专注的看着自己,露出友善的微笑。 从那个时候开始,莫里森就开始介入了他的生活。一点一点积累的深厚友谊,一点一点的熟知对方。 那莫里森又是什么时候将这份友谊错误的当成爱情? 莫辞一时间不能思考蓬勃涌向脑海的诸多问题,他手中的咖啡杯停止了旋转,他的思维也停止了运作。 他错愕震惊,不能给莫里森一个答复。 长长的沉默里,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隔壁的那对情侣已经亲密的挽着手离开座位。 莫里森紧张的吞咽唾沫,在心中祷告,喜欢莫辞能了解自己的心意,不因为自己的坦白而将他剔除于生活圈之外。 那样的结果太过可怕,要是立刻听见莫辞的拒绝,那样,他的心会因为这股冲击而出现裂痕。 沉默是莫辞的思考,时间越长,莫里森就觉得自己在莫辞心里的分量越重。 他不觉得自己是在冒失行动,事实上,为了这次的表白他准备了一个月,每天早晨起床的时候都要对着空气练习一遍。 听到莫辞对温妮不在意的句子,他欣喜若狂,全身的血液似乎沸腾了。 他爱莫辞,是的,他爱他。 同性之间的爱。 莫里森抛掉碍事的拐杖,悄悄的移动到莫辞身边的椅子上,慢慢的垂下头去,让自己的身影遮盖住还没回神的莫辞。 他轻轻的凑近那张梦里多次出现的脸,呼吸变得沉重。 “莫里森……这太难让人回答了,我真希望这只是你无聊之余的恶作剧。”莫辞轻轻的抬头,不经意撞见一个柔软灼热的物体,顿时睁大了眼睛。 两片嘴唇轻轻的触碰自己的脸颊,然后贴住自己的唇瓣。 湿润舔弄的感觉令他惊讶张开嘴:“莫里森——” 更加滚烫的舌头钻进了牙关,激烈的热吻令他无从适应,尴尬的接受,生出莫名的抵触。 莫辞在认清楚状况后,伸出手臂,撑开莫里森揽住他的手掌,脸热得充血,他认为在喝咖啡之前,莫里森一定偷喝了许多威士忌。 这样的冲击来得太过猛烈,莫辞狠狠的推开莫里森,迷茫的眼神里多了一份难以道明的情绪。 莫辞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巨大响声令咖啡厅里品尝咖啡的客人将视线移动到这里。 莫辞清晰的表到自己的意思,压低了声音,只让自己和莫里森听见。 “莫里森,不要开玩笑。这样会让我觉得很意外,今天的第二次尴尬——” “不,我没有开玩笑,” 扶着桌子站起来,用椅子支撑自己身体的莫里森听见冰冷口吻,神色慌乱,他举起手臂,忙于证明自己。 “我爱你,莫,相信我。” 空气凝固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插了进来。 “莫辞,你,你们——” 两个人将目光移向发出声音的长发女人,眼神相撞的三个人同时看到对方眼里流出来的尴尬。 温妮涨红了脸,尴尬的从隔壁的咖啡座上拿起一个银色的女士皮包,“我是来拿东西的,我,莫辞,我……那个,你们你们继续……” 她支吾的解释道,不成句子的单词暴露了她的慌乱,她来的不是时候,莫辞会在这里的原因她也来不及去想。 温妮向莫辞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打扰了”,便拿着自己的包,急速的离开咖啡店。 站在原地的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未散,眼神碰撞在一起,又迅速离开。 55、chapter14 莫辞开始躲避能遇上莫里森的所有机会。 他会很早的起来,赶到安托万的厨房里研究新菜,一待就是一整天。在路灯全亮的夜色下,他带着一身的疲惫赶到家,在温暖的大床上睡下,一觉睡到天亮。 故意不接电话,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他会装作没看见一般,迅速的拆掉电池关机。 他甚至装作没有看见站在门外徘徊的莫里森,在进屋的时候,仔细的关好门窗,以免凛冽的风雪刮进了屋子。 他没有再去两个人常去的餐厅,甚至减少了在老饕工作的次数。忙于考取厨师证书,把萝卜西红柿看成心爱之物。 厨房成为他生活里的重心,他烹羊宰牛且为乐,将纠缠自己的麻烦,一想就头昏脑胀的混乱狠狠的抛在脑后。 不知道如何面对,索性不去面对。 在连续一个星期的冷战之后,热心的邻居,查理斯太太敲响了莫辞家的门。 查理斯太太一脸担忧,小心翼翼的准备措辞,准备开导闹翻的两个朋友,接过莫辞递过来的红茶,“莫,抱歉,打扰你了。” “没什么,查理斯太太找我有事吗?”莫辞又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 “不是的。”查理斯太太看着精神略有不济的莫辞,“我是为你和莫里森的事情来的。” “莫里森和莫都是品格优良的好小伙,我不是故意侵犯你们的隐私……你不要生气,莫。” “你们的不和睦,我见到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这样说,或许冒昧,但是一对朋友变成互不相识的陌生人,这种变化是让人担心的,莫?” “谢谢你,查理斯太太。我们之间只是出了一点小矛盾……我也不想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莫辞的唇畔浮现出一丝苦笑,他低下头来,让热心的查理斯太太看不见他的脸。 “能和我说说你们的矛盾吗?莫,或许我能帮你解决。” 查理斯太太放低了声音说道,目光站住的看着沉默的青年。 “抱歉,查理斯太太,我不能说。”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 随着时间的流逝,莫辞完全反常的作息和举动让观察入微的查理斯太太担忧起来。 觉察到莫辞和莫里森之间凝固不动的关系,查理斯太太没有放下心来,继续充当调查员,将周围邻居们的发现综合在一起。 得出两个人闹翻冷战的结论。 查理斯太太愁眉苦脸的将自己的发现告诉正在看报纸的丈夫。 头发稀疏的查理斯先生用手指指了指拿着的报纸,发表着自己的评论。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一切都会成为过去,美好的日子总会到来,此刻的忧心忡忡解决不了问题,时间会证明他们之间深厚的友谊。” 查理斯太太一把夺过丈夫手中的报纸:“查理斯,你在读报纸上的文章吗?这是敷衍我。” “哦,不,这是普希金的诗句,我只是用自己的话诠释了一遍,绝对没有敷衍。你不用担心他们之间的不和睦,这是完全正常的,”查理斯轻轻的抽回妻子手中的报纸,继续展平,“他们也许是为了一个女孩发愁,因为同时爱上了一个女孩,在爱情与友情中徘徊不定。” 查理斯的胡乱猜测,引起了这位热心助人的夫人的注意,她回忆起之前的那次谈话,莫辞脸上的苦涩笑容。 “是这样吗,哦,那太糟糕了,我得去帮助他们一下,或者去会会那个让两人神魂颠倒的女孩儿。看见这群小伙子们为爱情苦恼,我忍不住想去开导他们一下。” “不要介入他们之间,年轻的人事总要自己去解决,说不定他们马上就和好了,那个令他们神魂颠倒的女孩在不久的将来,被两人遗忘。”看见妻子热衷于此,查理斯先生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来打压妻子的热情。 “是这样么,当初要是我没有选择你,你会不会也会和你的兄弟一起彻彻底底的忘记我?”查理斯太太想起一件如此相似的陈年旧事,翻出来与满不在乎的查理斯先生对峙。 查理斯先生惊愕的抬头,看见妻子气冲冲的脸,不好意思的抓了抓为数不多的头发,“呵呵,我不会忘记你的,我的太太,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 甜言蜜语比不上一句贴心的话,查理斯太太涨红了脸庞,将落在丈夫身上的视线转移到别处,“好的,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但愿他们能和好如初。” 查理斯太太轻轻的说话声,被丈夫翻动报纸的声音盖住。 莫辞和温妮碰面的地址在这座城市最美丽的湖畔。 莫辞在白色的椅子上坐下后,对面的女孩唤来侍者,给莫辞一杯加糖的咖啡。 女孩画着淡淡的妆,眼部被黑色的眼影细细勾勒一番,略显深邃的轮廓给她的眼睛增添了几分妩媚。 她放下自己面前的杯子,明亮的黑色大眼睛转向窗外泛着涟漪的湖面,缓缓开口,“莫辞,对不起。” 红色的围巾绕上她纤细的颈脖,温妮用略带歉意的表情注视着咖啡杯。 “对不起,莫辞,我和我的前男友复合了,所以,我们分手吧。” 女孩的声音变得柔和下来,她并未注意莫辞的神色,再说出这句话后握住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我只能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莫辞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也开了口,神色稍淡的随着女孩的视线望去: “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很好。” “是的,我从十八岁认识他,我们相识四年,有过大吵大闹。最后一次争吵让我们分开了好几个月。那是我们最长的一段冰冻期。”温妮眼底的歉意还未消散,她偷偷地看了对面的莫辞一眼。 “在这段时间里,我很痛苦。我的女友们让我重新开始,走出这段痛苦。她们开始帮我挑选男友,还准备了一叠厚厚的资料。” “那个时候我被愤怒和痛苦蒙蔽,对有好感的你伸出了手。贸然的开始新的恋爱,现在突然和你讲分手,真是对不起。” “我曾经喜欢过你,但是知道我和他有了爱情的结晶后,曾经的爱情卷土重来,覆盖了我对你的喜欢。我不能同时欺骗两个人,我爱他,伤害了夹在我们中间的你,所以,对不起。” 温妮语无伦次的话让莫辞有一种解脱后的失落的怅然。他不善于处理感情,温妮来找他解释这一切,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 莫辞向温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让紧张不安的女孩放下心中的大石。 温妮的表情变得鲜明起来,温柔又精明火辣,面带狡黠。这是莫辞以前不曾见到过的。 一阵闲谈过后,莫辞对温妮的印象大有改观。 之前的相处中,这种深层次的交流很少有,分开的时候发现这一点,温妮玩笑似的说道。 “莫辞,你现在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是的,我后悔了,所以,我们不要分手了。”莫辞看着女孩眼里闪过的狡黠,顺着她的意思讲下去,心底的一份遗憾渐渐消散。 女孩做出被开水烫了一样的表情,从椅子上弹起,连忙摆手,“算了吧,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是啊,女朋友变成女性朋友。”莫辞说道,向温妮伸出自己的左手,“我们还是朋友。” “嗯,是朋友。”女孩毫不迟疑伸出手来,和莫辞的手握在一起。 两个人都已释然。 再相见亦是朋友。 莫辞在回家的路上,被莫里森挡住了去路。 那个几天不见的高大青年显得落魄,金色的头发被明亮的灯光照射,因为心情不佳,显得黯淡不少。 莫里森表情苦涩,神情忧郁,绿色的眼睛蒙着浓浓的雾气。 莫辞在离他五米的地方站定,看着莫里森因为逆光,显孤单的身影,抿唇不语。 莫里森的脚还没有康复,还是依靠着拐杖来走路,混着汗水的金色发丝贴在额上,让他整个人变得狼狈不堪,他的眼里闪动着难以说清道明的复杂的光芒。 在街道上等候已久的莫里森动了动嘴唇,让自己变得精神一些。 “莫,不要避开我。” 低哑的声音让莫辞微愣。 莫辞心里的尴尬未除,沉默不语,将视线移开,去看灯光下的影子。 “不……莫里森,我希望我能听到你说,你只是在开玩笑。” 莫辞在沉默许久后开口,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开玩笑。莫,我爱你。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别人的影子,这份感情积蓄很久,我难以自持,所以贸然的说出来,让你来不及思考。” “我不要你立刻给我答复,我只想让你仔细思考一段时间,再来面对我,给我一个答复。” 莫里森激动的说道。 “就算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我知道这让你很接受,我曾想过,要是我们之中有一个是女性,那这件事就不会没有回旋的余地。你不是女人,我也不是女人,但是我爱你,莫,你不能总是避开我,我只想站在你身后而已。” 没有雪的天气,寒风已久凛冽。 莫里森的衣角被寒风推鼓到空中,他的表情隐匿在没有灯光的黑暗里,像是夹在黑暗和一线光明里。 ——这让他想起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天气。 模糊了五官的男人脸上带着挫败的神色,在雨中显得格外狼狈。 那个时候,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 而他落荒而逃,以为男人的话只是羞辱他的玩笑。 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呢? 莫辞眉头紧锁,感受到寒风的凛冽之威。 刻意被忽视的情感涌向心头,诸多往事覆盖了眼球,他像是坐在一辆飞速行驶的火车上,沿路的风景在不断地后退,被车厢狠狠抛在后面。 莫辞闭上了眼睛,思绪依旧混乱。深呼吸一口,对上了前方神色黯淡的莫里森。 “好吧,莫里森。” “我答应你,即使我考虑后的结果是让你失望的,我们还是朋友。这段友谊,我还不想轻易的放弃。” 莫里森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他有些惊喜的看着莫辞,想从这句话里读出其他的意思。 莫辞不免担忧的提醒到:“莫里森,注意身体,你的腿上还没有好,不要拿健康开玩笑。” 说完,莫辞绕开莫里森,加快了步伐,回到家里。 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把一天的疲惫从身上洗去。 莫辞用毛巾擦干了身体,蜷缩着身子钻到厚厚的被子里。 仰躺在床上,莫辞的耳边只有时钟转动的机械声,他的耳边似乎回溯着胶片记载的时光。 合上了变得沉重的眼皮,莫辞一夜无梦。 56、 chapter15 莫辞没有想到再见到段枫会是这样一幅情景。 记忆里的那个沉默的青年穿着名贵得体的手工西装,打着工整的领结。坐在陈旧的椅子上,认真的看着菜单。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他的着装像是准备参加一个社会名流聚集的宴会,而不是坐在空间很小,周围有老有小的小孩在追逐打闹,空间狭小的小餐馆里。 他的背后似乎散发着强光,对人有莫名的吸引力。 莫辞觉得这个背影觉得分外熟悉,便接过了老饕小刘手中的盘子,临时充当服务生,照顾人手不够的店里的生意。 莫辞缓缓的走过去,将盘子一一摆放在他面前的餐桌上,那个人抬起头来轻轻的说了一声谢谢。 熟悉的嗓音像是开启了记忆的闸门,穿着西装的男人微微的抬起了头,也看到拿着盘子的莫辞。 那一刻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 莫辞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庞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时候他也同样惊讶,嘴巴微张,上下打量着对方因为年龄渐长越发深邃的轮廓,用C国话傻傻的叫出名字。 “段枫?” “莫辞?” 同时出声,两个惊讶的人读出对方脸上的惊喜,一时间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忘记身在何处。 成熟稳重的青年面庞上英挺的剑眉飞入鬓角,满是英气。因微笑上扬的嘴角让他俊朗深刻的五官上平添几分洒脱。这份将冷酷僵硬的面部线条弱化,他纯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莫辞的影子。 精致如画的眉目,瞪圆了的桃花眼,张大了的嘴,在左颊上跳动的褐色小痣…… 那个曾经压抑自己的少年长成青年,眉眼展开,神采飞扬又多变的面部表情,使他变得更加引人注目。 段枫将重叠的影子融合在一起,眉目舒展,柔和了面部紧绷的线条,表情温柔。 目光相交。 同四年前相比,他们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成熟的气质。 当年年少,还未展开的轮廓在四年后已经定型。虽然气质有变,但熟知对方的两个人还是能一眼看出倪端,在人群中发现彼此。 段枫先一步反应过来,露出一个带着惊喜的微笑,将手伸过来,轻轻的拍了一下僵硬的莫辞。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莫辞忘记了服务生的职责,高兴的放下手中的盘子,举起拳头,狠狠的捶上了段枫的肩头。 “你这家伙,真让人有拖出去暴打一顿的冲动。” “你还是这个脾气,倒是变得活泼了,莫辞。” 段枫弯起嘴角,浓浓的剑眉舒展成好看的弧度,目光随着莫辞移动。 莫辞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礼貌的回敬:“你还是这么闷骚,罐头枫。” “啊?”段枫似乎没有听清楚,皱起来眉头,看向得意洋洋的莫辞,“你说什么?” “闷骚,闷罐头。听不懂吗?” 莫辞看着段枫发傻愣住的模样,十分解气。扬了扬眉,做出一个没有做过的嚣张动作。 向段枫勾了勾手指头,越发的肆无忌惮。 “这么久不见,只会说一句话,不知道两年前为了找你我还特地回国……” 莫辞住了嘴,老板娘叉着腰走了过来,像是对他的“怠工”十分不满。 莫辞缩了缩脖子,魅力不减的老板娘黑沉着脸,伸出来的手上,手镯玎珰作响。 “阿辞,现在店里人手不够,你偷懒也要找个时间啊。” “老板娘,我——”莫辞的解释被快言快语的老板娘打断。 “先干正事,不要和客人聊天,不然会扣薪水哦。” “老板娘,我们在叙旧,就算扣薪水我也要先说完话在干活儿。” “坏小子,不要骗老板娘我,今天你好不容易到店里来帮忙,我可不让你这么简单的就走。” 老板娘说话间打量了一眼器宇轩昂,样貌不凡的段枫,觉得莫辞说话越来越不靠谱,忍不住伸手,敲了敲莫辞耷拉下来的脑袋。 莫辞还在和老板娘据理力争,段枫低醇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也来帮忙吧。” 话音落下,还在磋商的两个人便停止了讲话,站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莫辞把手在段枫的眼前挥了挥,蹙眉说道:“你的脑袋被门板夹了?” 段枫无视他的话,脱掉身上的名贵的西服,随手挂在椅子上,露出穿着针织毛衣的胸膛,对直了眼睛的老板娘说道:“换衣间在哪里?” “往这里走。”精明的老板娘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的责怪瞬间变成了灿烂的笑容,纤长的手指指了指后面的一扇门。 莫辞奇怪的扭起眉头,来不及回味与段枫的相见,跟在两人的身后嚷道,“不用麻烦你啦,我忙得过来,老板娘只是说笑而已,不要当真,我很快就能完成工作。” 段枫用背影回答莫辞,“我不忙,你工作的这家店人手不够,我能帮上一点忙。” “罐头!”莫辞狠狠的咬牙说道,真是闷罐头! 他乡遇故知,哪有刚碰面就让别人代替自己工作的朋友,他的地主之谊,恐怕尽不成了…… 有了段枫的加入,莫辞的工作轻松不少。 一切忙完之后,莫辞和段枫换好了衣服,店外的天空已经换上了黑色的帷幕。 莫辞站在门口问段枫晚上睡哪里。段枫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报出一个酒店的名字。 听到酒店名字后的莫辞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了段枫一遍,疑惑的神色配着晶亮的眼睛,让人有摸摸脑袋的冲动。 段枫也这样做了,摸完莫辞脑袋的时候顺便搓了一把莫辞分外柔软的发丝。 毛茸茸的脑袋手感极好,段枫几年来露出的笑容也不及今天的多。他镇定的看着莫辞怒气冲冲的拉开他的手掌,像一只猫咪一样炸开身上的毛,挥舞着自己的爪子挠人。 “罐头,你的手往哪里放!!”莫辞觉得被段枫人捉弄,很没面子,甩开他的手掌。 “你的头上。”训练的不轻易流露感情的段枫端正着嘴脸,收回了被莫辞甩开的手臂,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莫辞咬着牙,怒瞪段枫,也起了捉弄之心,趁段枫不注意,踮着脚在段枫梳得妥帖的头发上一阵乱揉。 段枫比莫辞要高上一个头,只要仰仰脖子就能躲开莫辞的爪子,但是段枫没有避开,反而在莫辞没有察觉之下微微低头,任莫辞捉弄。 这样肆无忌惮,开快大笑的日子的确不多。 他被压抑多日,不得释放的心瞬间卸下了枷锁。 他以为莫辞会忘记他,原来没有。 莫辞一直都记得,不然也不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一脸惊讶的报出他的名字。 段枫拉开了莫辞的手,为难的问到:“你把我的发型弄乱了,让我怎么回酒店?”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盯着这头难看的发型,酒店?为什么你会住在五星级的酒店,那个酒店我还没去过呢。罐头,你发达了?” 莫辞的脸凑近段枫,极为顺口的把段枫的称呼改了过来,他对段枫这几年的经历十分好奇,今天一定要问个明白。 段枫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收敛了笑容,“要是可以的话,我一点也不想待在酒店。” “那你住我家。”莫辞观察到段枫略带苦涩的笑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你不愿意住在酒店的话,就住我家。前提是你必须把过去两年前的经历讲给我听。” 莫辞趁机添加砝码,让段枫哭笑不得的答应。 “我的衣服还在酒店,我得去拿衣服,还有往那边交代一声。”段枫点了点头,看到莫辞迟疑了一会儿。 “不要偷偷溜走啊,不行,把你手机给我,要是你跑了我还有个手机。”莫辞威胁到,扯住段枫的领带。 段枫不得不交出自己的手机,让莫辞在酒店下面等着。匆匆的拿着房卡开了门,迅速的整理好衣物,段枫拎着箱子顿了顿,皱眉打量了一眼不远处的影子。 他避开了电梯口的主要通道,选择了十六层的楼梯,沿着楼梯下楼,从不起眼的侧门走出了酒店,来到约定的地点。 等待多时的莫辞把手机顺手塞到段枫的口袋里,想帮着段枫拎箱子,被段枫坚决的拒绝了,只好插着口袋,两个人乘TAXI来到回到家。 57、chapter16 “先说四年前,我离开C国的时候,你还清高利贷没有?” 莫辞在床的里侧问道,没有灯光的房间里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嗯,那时候拿了比赛的奖金,我还清了所有的债款,然后将余下的积蓄租了一家小店面。”段枫仰卧着,声音低醇。 “那之后呢?”莫辞的皱眉在夜色的遮掩下看不清楚,他继续问道:“两年前,你去哪里了?” 莫辞换了一个姿势,闷闷的说着:“我在电话里听见梦梦的哭声,他说你失踪,被人带走了。 ” “那个时候,我担心你被那些人狠狠地敲诈一笔,担心你的安全,还特地回国去找你……我大哥分析了状况,说你没有生命危险,我才回到F国。” “刚回国的时候,就收到了你给我寄的挂号信,只短短的一句话,让我担心这么久……我真觉得我脑袋有毛病,为什么要担心你这个小强命的闷罐头?” 这边说的语气十分不爽,那边听的人却暖流穿胸,几乎要立刻握住对方的手掌,“那封信是我托人送的,因为没有时间写太多的字,原来只是和你打声招呼的。”段枫接下去。 “没时间?你很忙吗?”莫辞小声的抱怨着,将自己的猜测和担心一股脑的说给段枫听。 段枫静静地听着,在句子转折的时候“嗯嗯”的应答,表示自己在听。 浅浅的呼吸声喷薄在□的颈脖处,段枫感觉到莫辞的凑近,沉声说道:“你很想知道过去的两年吗?” “嗯,你快说,不要掉我胃口。” “从哪里说起好呢?”段枫觉得身上有些燥热,与莫辞拉开了一点距离,“不如你来问我吧,你问问题,我来回答。” “好,你一定要知无不言,”莫辞接话,清了清嗓子:“咳咳,请听题,第一题,带走你的人是什么人?” 段枫对莫辞在这种严肃状况下的小幽默表示无力,事实上,他的身上的枷锁就是这些带走他的人施加在他身上的。 段枫在莫辞脖子仰酸的时候简略的答道:“季家的人。” “季家?”莫辞有依稀的印象,想了好久才,挖出季疾风是父亲的好友的消息,惊愕的僵直了身子,凑近了外侧的段枫。 “那个季疾风当家的季家?” “是的。” “他们带走你?是想干什么?” 莫辞错愕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段枫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他们带走我的原因,是因为我也是季家人。” “我的身上留着他们的血液。” “我的母亲是季疾风独子青梅竹马的女友。” “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离开了那个提供精子的父亲。母亲将我一个人单独抚养长大。季家人在两年前得到我母亲生下我的消息,所以派人来带走我。” 段枫难得开口将这么长的一段话。 莫辞感觉到他话里的苦涩,沉默不语,收起刚才轻松打闹的表情,等着段枫开口。 “我被带走的第一天就去化验了血液,检测DNA。第一次的结果证明我是季疾风的孙子,我被带进了季家的主宅,见到了那个严肃,不苟言笑的老人。他安排我学习许多门课程。这两年我一直是在他们所谓继承人的身份上来接触一切。” “每天的课程都被安排的满满的,季家还有另外一个孙子,教导我课程的人总是拿着我和他作比较。” “因为他是那个男人正妻所生的孩子,即使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地位也是无法撼动的。相比较之下,我只是一个他们在意外时才使用的备用轮胎。” 段枫一点一点的回忆着,将束缚自己的东西第一次展露给人看。每说一个字,他的语调都要轻快几分,那是他一点一点的解开缠绕在身上的锁链。 “对了,他们还给我娶了一个新名字,叫‘季承枫’,比起这个名字,我更喜欢有人叫我段枫。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我段枫了……” “莫辞,你是不是想说,这段经历比电影还要传奇?” “段枫……” 莫辞听的惊奇错愕,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安慰认识多年的好友,他的语调令人难以捉摸。低哑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气氛,莫辞竭力驱散这层缭绕在段枫头顶的浅灰色乌云。 莫辞伸出手来,从自己的被子摸索到段枫盖着的棉被,找到段枫放在身侧的手掌,轻轻的握了上去,给他宽慰。 段枫的手指比莫辞略粗一些,他的掌心很温暖。当莫辞轻轻触碰他手掌的时候,段枫微微一愣,然后回握住莫辞的手,汲取莫辞手掌上传递过来的温暖。 他在季家的这两年,可以睡在最华丽的房间,享受最高级的生活待遇,穿戴贵重的衣饰,拥有可供大笔挥霍的金钱。 唯独没有自由。 唯独没有可以感受从他人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的机会。 他所热衷的厨艺在进到这个宫殿一样的季家时,就已经搁置在那个没有人居住的平房里。 没有哪个家族会让一个不成气候的厨师当继承人。 段枫在季疾风安排之下参加宴会,遇见那个以厨艺为豪的莫老爷子,得知他就是莫辞的父亲的时候。 段枫无比羡慕,也无比欣慰。 莫辞比他要幸运的多,而他比那些在社会最底层苦苦挣扎的人幸运。 虽然他从不把一飞冲天,平步青云的命运转折当做幸运。 久握的手上出着一层薄汗,莫辞感觉段枫已经调整好情绪,慢慢的抽回自己的手掌。 段枫在莫辞马上抽回手掌的时候扣住了莫辞的手,没有放开。 莫辞听到段枫稳重的呼吸声扩散到空气里,浓重的夜色倾洒在房间。 温暖无风的房间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缘故,略有拥挤。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时钟指针发出来机械声盖过了那层呼吸声。 夜,深了…… 莫辞在太阳溜进房间的那一刻起来。 大床另一头的段枫还在睡眠中,莫辞凑近了,段枫的眼部下面又一层不甚明显的阴影。 想必他还没有调整好时差,莫辞没有打扰段枫。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走进自己小小的厨房,开始摆弄今天的早餐。 慢火熬清粥,小火炖浓汤。 莫辞取出冰箱里储存的蘑菇,慢慢的切碎,放在特别订制的小瓦罐里,切好姜丝葱蒜,将厨房里摆放整齐的调料按照比例调配好,往小瓦罐里添了一部分清水,把切碎了的骨头装进小瓦罐,放在燃着煤气的煤气灶上,继续忙和。 段枫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很快的清醒过来。 身边没有莫辞的影子,段枫摇了摇头,穿好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向房间的声源靠近。 他推开米色的门板,莫辞勤快的切切剁剁,忙个不停,令他欢愉的弯起嘴角。 段枫随意的靠在门板上,抱着手臂看莫辞熟练的将米粥盛起,放到准备好了的饭碗之中。又转身翻炒平底锅里的食物,一边细调火候。 等到引人食欲的菜熟后,莫辞从橱柜里找到两幅筷子,用水冲洗了一遍,把菜盛到盘子里,拍拍手掌,大功告成。 一转身就看到似笑非笑的段枫倚在门上,目光闪烁,像是站在这里很久了,顿时吓了一跳。 “脏死了,快去洗脸。”莫辞把段枫向门外推,耳朵微红。 段枫抿着嘴唇,错开莫辞的手臂,去捏了捏莫辞发红的耳朵,在莫辞炸毛之前溜出了厨房,装作无奈的样子摊开手。 “莫辞,你又没说卫生间在哪里?” “左转直走!”莫辞气得跺脚,“我已经准备好了牙刷和毛巾,就放在洗手池上。” 段枫擦掉嘴上的泡沫,从卫生间走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的内容丰富的早餐。 莫辞喝着米粥,一边夹菜,好像没有看到段枫走过来一般。不过莫辞不断上瞟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偷偷打量段枫的事实。 段枫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拿起筷子,微微感叹。 将莫辞炒熟的菜放到碗里,段枫先喝了一口粥,再夹起菜,在莫辞期待的眼神中细细品尝起来。 莫辞伸长脖子等待评价的表情让人玩味。这让段枫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伸长了脖子去听母亲的赞扬。 回味着相似的情景,段枫在点头的动作下说了句不错,打量着对面的青年弯弯的眉眼。 看着别人的快乐,也是一种快乐。 段枫跟着生活简单的青年一起,放下逼得他喘不过气的枷锁,也快乐起来。 58、 chapter17 段枫向来是不随便外露情绪的,他习惯将所有的情绪氤氲在腹中,直至散去。 作为季承枫的两年里,他不爱说话的性子不但没有得到改善,反而变本加厉。 在真空高压的环境下生存,随时应对着自称是自己血亲的爷爷的考验。冰冷空旷的大宅子里,除了每天射进房间的太阳光线令人充实温暖,其余的都是冰冷没有温度的。身上流动着相同的血液,因一代代的稀释,变得淡薄不少,丝毫没有缓解百年宅邸的寒冷。 段枫在季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上级与下属,命令与服从,就先原先就设定好了的程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精准实行。表情木讷高傲的季家人从不与段枫主动交流,这使得原本就缺乏交流的段枫更加沉默,练就了一张不苟言笑的扑克脸。 俊朗的五官因下颚紧绷,显得冷峻,让人觉得不易亲近。四年时光打下的烙印,也包括眉间留下的一道浅浅的褶皱,英挺的面庞在岁月的雕刻下变得深刻。青涩僵硬的线条捶打成流畅而恰到好处的弧度,线条拼接处的棱角冷厉严肃。 如果说四年前的段枫还是个老成稳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褪去了本来违和的老成感,将稳重融入了自己的气质里,转化成骨血里渗透出来的成熟。 季家造就了一个顶着私生子头衔的季承枫,毁灭了一个父母双亡,单调老成的段枫。 两年的时间不算长,不算短暂,却能让一个身份普通的人摇身一变,迅速成长,游走于物欲横流的上流社会。以前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在七百多个日夜里,强行灌输到大脑内,强制性的要求融会贯通。 季家下任继承人候选人的身份,在知识的重组构造中,成为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挥之不去。 一个在底层社会二十余年的穷小子,被季家聘请多位大师联袂打造,成为气质天成的富家子弟,混进上层社会。段枫常常会想,这唯一与他有血脉关系的季家,也是一个披着华丽外衣,手段高超的骗子集团。他的衣食住行,速成且大手笔,包装到里里外外。 其间的成长需要代价,荣耀也需要用同等的代价来交换,段枫失去了普通人的自由。背负起施加在他身上的重担,和季家老爷子嫡孙,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季承柏,共同争取那个无限荣耀的正派继承人的身份。 容不得选择的道路,带着虚伪面具的生活。段枫这次被季老爷子调任欧洲的季氏分公司,明升暗调,实是对他能力的又一次考验。 积累工作经验,完成F国分公司棘手的收购案,段枫此行的目的明确。 刚来两天,分公司派给他的助理是移民的C国人,见到他不适应F国的西餐,便大力推荐小有名气的C国菜餐馆。段枫庆幸自己能抽空来到这里用餐,遇上阔别四年的好友。 那个爱笑,眉目飞扬的少年蜕去了身上的青涩忧郁,脾气依旧火爆,张开的眉眼之中,有掩盖不住的骄傲与自信。 这是以往从未见过的神采飞扬。顾盼浅笑,右颊上的一点痣,衬得昔日的少年满脸的自信。如同田野间盛开的大片郁金香,灿烂华美。 段枫思忖着,忍住想要掐莫辞脸颊一把的冲动,将视线强行移开,落在F国尖尖房顶的哥特式建筑上。 左侧的青年颊上带着浅笑,充当着本地的导游,一路细细的讲解。一会儿兴致勃勃的讲起年代久远的建筑物的背后故事,一会儿皱皱眉,不好意思的停住叙述,抓抓脑袋,抱歉的说自己记得不清楚。 多变的神色被段枫一一落在眼里,段枫近乎贪婪的阅尽莫辞生动的表情,从莫辞身上汲取久违的的鲜活。 人们总是向往美好的事物。 莫辞的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这是苦苦挣扎,忍辱向上的他想要找回来的东西。 段枫适时的在莫辞停顿的地方低头,顺着美好单纯又带狡黠的青年的手指看去,那里高耸的建筑立在河畔之上,任由前方静谧或奔腾的流水从面前淌过。 尖尖的穹顶和陈旧的青砖墙面,集结艺术的结晶,岁月烙印在建筑物的表面,多添几分沧桑,生出几股历史的底蕴。 段枫跟着莫辞走进闻名遐迩的大教堂,琉璃色的玻璃窗外的阳光透过色彩缤纷的玻璃,投射到教堂大殿的中央。 金灿灿的阳光经过层层影射,轻轻的落在线条流畅的雕塑上,令雕塑蒙上自然的奇迹,在光与影的交错中恍若新生。 游客们静静地伫立在已一旁,打量着教堂内维持十七十八世纪风格的装饰,在导游的带领下,进入下一个展厅。 莫辞随着人流,让他跟在身后,将每一个展厅都参观了一遍,这才带着他从偏门走出来,神色自得,询问着他的感受。 阳光落在青年的面颊上,将五官笼罩在一片灿烂里,莫辞的身后似乎散着强光,一瞬间的错觉令段枫伸手触及。 “罐头,你想干什么?”有时候机敏的青年嚷道,利落的躲开了他的手。 段枫抿唇不语,眉目舒展,接受了莫辞给他起的绰号,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 “你现在肚子饿不饿,走,我带你去吃大餐!”青年无视了他的手势,扯了扯他冬装的衣角,热情的建议到。 “好。”段枫的目光温柔的落在莫辞身上,维持着稳定的步伐,两个人向刚才说到的餐厅步行走近。 大教堂离那家餐厅隔了一条街道和一个巨大的广场,莫辞起先走在段枫的身前,兴致勃勃,但与段枫一阵手舞足蹈的说笑后,力气不济,脚步放慢,落在了段枫的身后。 莫辞有气无力的拖在段枫后面,手掌里开始溢汗,愤愤的瞪着段枫,眼里颇多不满,让暗自偷笑的段枫不得不停下脚步,走一段路,便停下来等莫辞赶上来。 “早知道这个广场这么大,我就应该去坐游览车,罐头,你走了这么长的路,不累啊?” 莫辞喘气道。 “不累,只是步行而已,外国的广场比国内大得多,步行也是锻炼,一起慢慢走吧。”段枫递给莫辞一张纸巾,看着面颊红扑扑的莫辞,心变的柔软。 “你是怪物啊,算了,我不带你去逛了,我给你买一张地图,你自己去看吧。”莫辞摆了摆手,走了几步,对今日的导游任务表示无力。 段枫对他的临时反悔丝毫不恼,上前拍了拍莫辞的背,“要不然我背你走?” “啊?”莫辞的眼睛瞪大,使劲摇了摇头,将发丝晃乱,“开什么玩笑啊,罐头,你能有多大力气背我……” “再说背着走也怪不好意思的。”莫辞别扭的表情被段枫看成羞涩。 “我受过训练,背你走一圈不是问题。” “算了算了,只是说说而已,我肚子饿了,快点去吃美食。”莫辞摆了摆手,躲开了段枫伸向他的手,打量了一下广场上三三两两的行人。 又不是小孩子,背着走会被人误会吧…… 经过广场的中央,一群雪白的鸽子挡住了两个人的脚步。 段枫颇有兴趣的蹲了下来,让几只鸽子站上了他的肩膀。 莫辞撇撇嘴巴,在一旁的景点区里买了几块面包,将面包撕成碎屑,放到段枫空出来的手掌里。 “咯,拿这个喂,鸽子喜欢吃面包屑。” “嗯。”段枫将面包屑洒在广场突起的边缘,立刻又数十只鸽子扑打着翅膀,去抢地上的面包屑。 段枫站在原地,均匀的撒着面包屑,莫辞见他做的入神,语气变得酸溜溜起来,“我们还没吃饭,干吗要喂鸽子,快点喂,听说喂食的时候,鸽子会把排泄物弄到人的身上,你小心一点。” 莫辞的声音传入了段枫的耳朵,段枫浅笑,拍了拍手掌,应了声。 肩膀上的几只鸽子被段枫喂饱,眼尖的看到莫辞手上留下的半个面包,似乎是对莫辞的诋毁表示不满,扑闪着翅膀,从段枫的肩膀上飞下来,用尖尖的喙去啄莫辞手上的半个面包。 两只鸽子心有灵犀似地一前一后夹击,发出叫声,引来了一群伙伴。 煽动翅膀的声音和鸽子的叫声压过了莫辞的叫嚷声,段枫含笑的望着被鸽子包围的莫辞,抱着手臂,忽略掉莫辞发出的求救。 “罐头,救命啊,help,help……我快被鸽子啄死了……” 段枫听的莫辞叫的急了,方才上前,挥赶鸽群,等到鸽子完全散去,莫辞的已经衣冠不整。带着褶皱的衣袖上还带着灰色的排泄物。 莫辞的头上冒着几率青烟,声音变尖,:“段枫!你怎么不早点把它们赶走!” 事实上,鸟儿们的报复心,也是很强的。 莫辞怒瞪着帮他擦拭衣服上脏乱的段枫,极度催悲,欲哭无泪。 59、chapter18 暮光大厦18楼,季氏葡萄酒酿造欧洲分公司销售部。 装饰简洁明快的办公室中的老板椅上,一位五官略显深刻的亚洲男子冷峻的接起前台转过来的电话,背微微前倾,左手撑着质地良好的办公桌,右手拿着电话,眉头微皱。 “我知道了。” “这里的经理已经处理好了。” “现在Botari的情况很好,那个收购案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有时间我回去Botari的葡萄酒庄园巡视。” 短短的句子无一不是对工作的阐述和汇报。人情味冷淡,宛如下级对上级的恭敬态度,隐约带着疏离之意。 “是的,爷爷。” 末了的一句称谓点破了电话那头人的身份,通过电话交谈的两个人是爷孙关系,血缘亲厚。 然而,血脉上的联系并没有消除淡淡的疏离,电话那头几声简短的交待,几乎是命令式口吻结束的对话,五官深刻的男人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这才放下他手里的电话,大幅度的扬起头颅,深呼吸似地将身体倚靠在老板椅上,冷峻的双目开始涣散。 仔细看去,男人的结实修长的手指指骨有些发白,是抓电话话筒太紧的缘故。 钻进18楼的阳光跳跃到办公室里,徘徊于办公桌上的文件之中,纸张凹起的部分挡住阳光,让光芒迂回的穿透纸张。 光影重叠处,男人微仰的面庞上蒙上了一层逆光的阴影。 使得他的五官更加深刻俊朗。 男人黑色的西服面料上缝合的金线反射着阳光,阳光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将他包围在光亮之中。 深呼吸的减压总能让人放松紧扣的心弦,男人缓缓的从老板椅上坐起,打开桌子上助理整理好的文件,调整好情绪,翻看起来。 Botari公司始建于1901年,是F国乃至欧洲最传统的葡萄酒酿造公司,也是F国最大的葡萄酒销售商之一。这些辉煌,在1929-1933年的经济危机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持续打压,加上经营不当,渐渐走向低谷。当时,有晚清皇族血统的季家人全族移民海外,带着老祖宗赏赐的财宝,在“蛮夷”之国生根落脚,几番艰难,凭着祖训出人头地,在高鼻梁阔额头的蛮夷之中干出一番骄人的成绩,拥有不菲,令当地人艳羡的身家。 在C国解放之际,用三分之一的家财收购了这家岌岌可危又古老的葡萄酒酿造公司,与Botari的三代掌门人各占一定的股份,合伙经营,帮助Botari再续辉煌,古芳流传。 Botari的第四代掌门人只喜欢研究葡萄酒的酿造,对经营销售毫不感兴趣,这样,今后的几十年里,季家持有的股份越来越多,把握住Botari所有的销售渠道,喜欢酿造的掌门人自动放弃董事会的职位,只需要百分之五的股份,每年都能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分红即可。 掌门人的酿造技术被Botari公司采用,在采用的同时,支付一部分的费用,Botari公司也在与时俱进。 改革公司体制,抢占市场,在研发领域投入了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开设大批葡萄种植园试验田后,季家人与原来的合伙人翻脸,计谋与手段的较量下,合伙人不得不交出原来的股份,彻底退出了Botari的舞台。 现在的Botari,名义上还是两人家族合伙经营,实际上,是借用合伙人公司的空盒,注入季家的力量,经营发展。 Botari是季家人打的第一个漂亮翻身仗,是季氏产业迅速发展的一块基石。 季家家主季疾风把F国的分公司交给段枫打理,而不是C国周边带来巨大利润的产业交给他打理,原因有二,一是对段枫的能力报观望态度,没有给予过多的信任,二也是借此机会,让段枫展现才能的一个机会,好好发展。 在季疾风的计划里,段枫是一个可以替换的备用轮胎,有培养的价值。 久坐的段枫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站到了宽阔的阳台前面,俯视着楼层下面街道。 暮色渐重,城市建筑上的霓虹灯闪烁斑驳,巨大的广告牌被灯光点亮,段枫习惯性的抬起手腕看表,已经五点二十七了。 F国人生性浪漫,绝不在休息的时候工作。 在这个时候,公司的员工都下了班。 段枫办公室的门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段枫侧过身子,让敲门的助理进来。 身为C国人的个子娇小的女助理抱着文件,带着浅浅的笑意走进了办公室,打了一声招呼,将文件轻轻的放在段枫面前的办公桌上。 “BOSS,我先回去了,”女助理似笑非笑的看着段枫桌上没喝完的半杯咖啡,补充到,“冷咖啡对胃不好,BOSS不会又想熬夜吧。” 不等段枫有任何表示,女助理合上手掌,对段枫的扑克脸免疫,“BOSS,上次给你推荐的C国菜餐馆怎么样?满意吗?” “嗯。”段枫面色缓和,点了点头,拿起助理放到桌上的文件,揉了揉太阳穴,他身上背负的责任不容许他放松,今天晚上,还要更加努力一点,刚才的走神已经让他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熬夜伤神啊伤神,BOSS不要未老先衰……”段枫挥手,示意助理停止讲话,从西服口袋里取出调成振动的手机,按下接听键,缓步走到阳台前,与女助理隔开了一段距离。 “您好,我是季承枫。” “……”相当大的一段时间里,电话那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段枫疑惑的皱皱眉,又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那头的声音就像连珠炮一样相继蹦出。 “——罐头,你是不是脑袋被文件塞满了,连我也认不出来了,您好,您好,季承枫先生,我想预约你和我去吃个晚餐成不,大忙人!” 语速极快,声音在短短的十秒中内破口而出,段枫能够想象对方在电话那头气质败坏,近乎咆哮的模样。嘴角不经意间勾起,让一旁竖耳偷听的助理诧异的睁大眼睛。 这可是被公司的员工称为“冷面先生”的BOSS……怎么会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好奇心杀死猫的女助理将听力发挥到极致,听BOSS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大BOSS,大老板,你歇会行不,我讨厌被人拒绝,你最好现在就出现在这件餐馆的前面,我的热心推荐,你竟然不领情,难道你桌子上的几份文件能填饱你的肚子?你能表演吃纸?那好,下次见面你吃给我看。” “工作很忙,我抽不开身。”BOSS的有些底气不足,唇畔溢出来的浅笑暴露了他欢愉的心情。 “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我再说一遍,我讨厌被人拒绝,半小时之内,半小时之内到我面前打卡报道,从现在开始计时,好,我挂了。” 女助理用手指摩挲下巴,有选择性的打量着BOSS的神色,不时握握拳头,露出兴奋的表情。 身为扒扒一族的掌门人,她怎么能漏掉如此重要的消息。 冷面先生的BOSS,有一个野蛮女友,而且被有个性的女友驯服的妥妥帖帖……这消息放在公司,无论是公司的清洁工,还是道貌岸然的副经理大人,都会对此抱有莫大的兴趣,她可以肯定,这条爆炸性的新闻一定会让她成为明天众人眼神交汇的焦点。 不过,女助理显然是太过激动,将莫辞的声音错认为女声,这种失误在不久的将来,传入莫辞的耳中后,已经演变了N个版本,让两个当事人哭笑不得……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60、 chapter19 段枫从停车场里开出车子,按照莫辞报出来的地点,找到了那家特色餐厅。 绿色藤蔓包裹住的餐厅充满盎然生机,餐厅的正中央是一棵参天大树,破屋而出,直达顶端。三人环抱大树的一圈是树形的吧台,上面摆放着各色的香槟和高低不一的玻璃杯,显然是给需要点酒的客人准备的。 说是餐厅,内部装饰的格调更偏向于酒吧,中央大树的右侧空出来的地方是一小块舞池,舞池的舞台上摆放着架子鼓和电吉他,角落里落着一台白色的钢琴……人性化的设计令人眼前一亮。餐厅与酒吧的组合轻松闲适,这种用餐的氛围,将会吸引不同年龄阶段的顾客。 段枫在莫辞的招呼声中走向树椅,木纹桌的座位上,对着干净整洁的木质圆桌坐下来。 这个时候,莫辞彻底安静下来。让服务生送上点好的菜,眉目安顺的介绍着他的心得,与方才在电话里的咄咄逼人、威逼利诱的模样大相庭径。 “待会儿有道酥烤蜗牛,味道极好,段枫,你一定要尝尝……” 看他的表情从平淡转化为带着得意的喜色,段枫抿唇,点了点头,又点了两份口感极佳的特色清凉饮料,将菜单放回桌面。 莫辞先前点的菜陆陆续续的上桌,敲了敲桌子,莫辞把段枫的注意力引向手指,指了指桌子正中央摆放的那道涂上奶油的酥烤蜗牛。 “尝尝看,不要跟我说你不敢吃哦。”最后挑眉的动作神采飞扬,又带着一份希望得到肯定的企盼,段枫只觉得内心充盈满足,担任肯定莫辞品味的评论者,段枫在莫辞全程注视下,用特制的叉子和钳子,听着莫辞的介绍,一手用叉子将蜗牛肉从壳里挑出,蘸上调味汁或辣椒酱,将菜放进嘴里。 吃法繁复,但是烤酥了的蜗牛十分美味,伴着浓郁的香气,令忙碌了一整天,腹中空空的段枫食欲大动。段枫灵活的舌尖品尝的出来菜里的配料,捣碎的葱、蒜,黄油……原先的甜到后来的香滑,味道层层渗透,层层剥离,段枫在莫辞的企盼中满意的点头。 “味道很好!” “当然!”莫辞扬起眉毛,前一刻挂在脸庞上的期待之色像是不曾出现过,来无影去无踪的情绪不会让段枫觉得突兀。四年前蒙在他身上的那层阴影,在异国的空气里早已驱散干净,神采飞扬,当笑则笑,这才是真正的莫辞。 把莫辞生动的表情尽收眼底,段枫突然觉得低头咬东西的鼓着腮帮,咀嚼吞咽的神态可爱极了,就像一只低头品尝红烧鱼的小野猫,一点一点的舔着食物,不慌不忙又慵懒闲适的将食物装进自己的肠胃。 “这家餐厅是我的老师安托万投资开的,他是F国明星厨师,世界级的大厨,手艺一流。”竖起大拇指的莫辞张望了一下四周,“今天我说要带朋友来,特地点了餐厅的名菜……为的就是让你帮个小忙。” 莫辞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的十分含蓄,“待会儿带你去后台厨房见见那个诗人厨师,我的老师安托万,你也在他面前露一手你的刀工。” 说道最后,莫辞敲敲桌子,向前倾了倾身子,“不许拒绝啊。” “哦?那你请我吃饭,是有条件的?”段枫把面前偷了腥的小猫上下打量了一遍,真是给点颜色就绽放,为什么刚才会觉得他憨态可爱? “呵呵,我前几天和他夸下海口,说我的这位朋友刀工一流,论起做菜的功夫,一点也不输给他。于是我们就下了一个赌注,在你的身上。要是你的刀法能让他心服口服,就算我赢了。哈哈,我赌他输惨了,我们吃晚饭就到厨房去露一手。” 段枫无声的摇摇头,“打赌?你是不是被老师压制多日,才打这个赌?” 一语中的。 段枫接收到对面传来“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惊诧眼神,勾起唇角浅笑。最后经不住莫辞的死缠烂打,点头答应。 一餐的结束语是甜品,段枫无奈的看着莫辞捧着装在玻璃杯里,外层缀以巧克力片的杯子蛋糕,一脸满足的用舌尖品尝甜点的表情,像是沉浸在美好的梦境里。 真是一点没变啊…… 等到莫辞解决掉晚餐,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莫辞满意的拍拍肚子,熟练的结账,带段枫去赢与安托万的赌约。 ※※※※※※※※※※※※※ 莫辞的老师安托万是典型的F国人,两件宽阔,体格魁梧,前额宽大突起,使得眼窝显得格外深邃,看上去坦白直率。棕色的短发扣在白色的厨师帽里,除去身上显得可笑的大肚子,安托万会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男性。 段枫和莫辞走进厨房的时候,那位“诗人”般的厨师正坐在厨房的椅子上,用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莫辞悄悄的靠近,安托万正专心致志的书写着,并没有被莫辞的脚步声惊扰,莫辞在他身旁站定,咳嗽一声,很自然的道声晚安,将身后的段枫拉扯到他面前,挺起胸膛,抬高自己的头部,颇为得意的说道: “老师,这就是我说的那位朋友,赌约,你赢的可能性不大呀。” “赌约?”安托按放下铅笔,草草的抓了一下手背,从椅子上站起,“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有趣的赌约。莫,不要忘记了,输了的一方要无偿洗两个月的盘子啊。” “你好,我是安托万,莫的半个老师。”安托万绕过咬牙的莫辞,友好的伸出手,同时打量着同莫来自一个国度的年轻人。 眼神犀利,面部硬朗,不同于莫的柔和明快,这个小子不简单啊。 “我是莫辞的朋友,安托万先生,你好。”段枫礼貌的回礼,将目光落在搁在椅子上的草图。 “这个是我设计的新菜色,需要搭配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安托万顺着段枫的眼光看到纸上画着的草图,解释道。 话音落下,像是灵感迸发,眼睛一亮,“你的刀工……莫说你的刀工很好,能让我见识一下吗?” “当然可以。”段枫点了点头,一旁的莫辞赶紧拿来准备好的刀具,摆好了放在案台上面。 段枫脱掉外套,围上莫辞递过来的厨师服,挽起袖子,将刀具细细摸了一遍,熟悉刀身的构造,这才在充当实验的大萝卜上化开一道小口子。 刀具打磨得很光滑,段枫左手按稳原料,右手持刀,在两个人的注视下切下第一刀。 直切的速度加快后,迅速加快,形成“跳切”,最简单的刀工在段枫的手上展现出来,他切得很快,动作流畅,好比书法写意,从上到下,依依落笔。落刀之处,萝卜就迅速的分解,导向左侧,排成一列。 段枫下刀垂直,刀口不偏斜,萝卜迅速分解成一堆。 安托万上前一步,细看段枫落刀的切口平整,每一片的厚度都是一样的。 不等安托万惊讶,已经熟悉刀具的段枫拿起另一个萝卜,换了一把小刀,插在萝卜里,暗运腕力,在萝卜的凸起凹陷处下刀,双手上下挪动,将多余的边角料剔除,刀尖进出,竟不到一分钟,便将大大的萝卜雕成了栩栩如生的小鸟。 安托万看见萝卜的体积不断变小,最后雕成了动物的形状,眼睛再次睁大,“你是怎么做到的?”安托万问道,接过来变成小鸟的萝卜,放在宽大的手心里细细打量了一遍。 “真的很神奇……莫说C国的烹饪手法千奇百怪,手艺层出不穷,以前我还不相信,现在……现在见识到了,这是C国的刀技吧。” “哈哈,老师,现在你心服口服了吧,你输了!”莫辞递给段枫一条的毛巾,让段枫擦手。 “不,不,段,你能再表演一次吗?我想再看看。”安托万摆了摆双手,托起栩栩如生的小鸟。 “好。”段枫简略的说,没有去接莫辞的毛巾,选了一块浅色的食材,掂量了一下越来越合手的小刀,在食材上细细刻画。 这一次的成品用了两分钟,比刚才的小鸟更精致。段枫雕的是一只蝉! 薄薄的蝉翼和翅膀上的纹路,都被小刀雕刻出来,从蝉的眼睛到前腿,再到后腿,透明色的蝉由原来的食材缩小十倍,小巧玲珑,搭在段枫修长的食指上。 “看来是我输了。”安托万撑着额头,拨弄着段枫雕刻出来的蝉,叹了口气,对兴高采烈的莫辞认输。 “段是个厉害的小子,比你强多了,莫。”安托万在认输的时候不忘挖苦莫辞,看着自己的学生呲牙咧嘴的模样,安托万一扫之前的颓唐,心情格外的好。走到段枫的面前,用诚挚的声音请求:“段,能不能教我这样刀技?” “我就知道老师会这么说。”莫辞扶额,安托万这种上下求索的精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莫辞抬头望灯,看来,今天要很晚才能回家吧…… ※※※※※※※※※※※※※※ 莫辞拉着终于摆脱安托万的莫辞,从餐厅的大门走出去。 现在将近十点,这家由安托万投资的餐厅在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酒吧,店里面来往着年轻的男女,在安静优雅的音乐下步入舞池,翩翩起舞。 不同于嘈杂混乱放着劲爆音乐的酒吧,这个白天是餐厅的酒吧在晚上依旧会接受客人的点餐。 威士忌,葡萄酒,还有F国人永远不会厌倦的甜品。很多客人都会选择在用餐区的卡座上与前来的同伴用餐,一面聆听舞池那边传来轻快舒缓的音乐。 莫辞在吧台的地方拿了两杯白水,准备喝水再走。 将玻璃杯递给段枫,吧台那边的用餐区响起玻璃摔碎的声音。 莫辞疑惑的转过头,看见靠窗的位置用餐的两位客人激动地站起来,个子稍矮的客人狠狠的拍着桌子,抄起圆木桌上放着的高脚酒杯,将里面的液体淋到对面高个子的客人身上。 餐厅的服务员小心翼翼的看着那边,莫辞拍拍他的肩膀,犹豫了一会儿,向吧台的调酒师打了声招呼,向两位情绪激动的客人走去,充当调和人,以免他们损坏店里的装饰。 椅子拉开的声音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被淋满一身酒液的高个子客人抓住拿开椅子的客人,情绪激动,发出轻轻的叫唤声:“莞尔,不要走……” 熟悉的音色令莫辞惊讶的抬起头,将处于剑拔弩张的两位客人打量了一遍。 被淋了一身酒的人斯文俊秀的脸冲击着莫辞的记忆,莫辞原先礼貌而又客气的措辞抛掷脑后,莫辞惊讶的叫出那个人的名字,眉头微皱。 “梁宇维?你是梁宇维?” “你是——”两个人的剑拔弩张因莫辞的叫声而打断,高个子的客人抬起头来,面上凝结的沉痛和激动让莫辞无从适应。 “你是莫辞?”不确定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很久不见的一张脸上的熟悉轮廓,让莫辞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梁宇维展开的五官成熟不少,积淀着岁月,风度翩翩。 ……只是那杯酒液淋在他笔挺的西服上,看上去狼狈万分,给他的风度打了一个折扣。 “是,梁……”不等莫辞说完,从侧身袭来的一股冲撞力撞上了莫辞,莫辞一个趔趄,及时扶住了桌子,看见和梁宇维一起的矮个子男人摔倒在地上,上前去搀扶。 “对不起。”撞到莫辞,也使自己摔倒的人起脸,连忙道歉,用手抹了一把脸,依靠莫辞手臂的支撑站起身来。他浓密的睫毛扇动着,栗色的短发贴在带着汗意的额头上,眉眼清淡,五官精致。小巧的五官凑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与其说是男人,倒不如称呼他为男孩更准确些。 他薄唇微颤,面色是不正常的苍白,情绪竟也如梁宇维一般激动。 莫辞看着他胸膛起伏不定,双肩耸动,出声问道:“你没事吧。”再看一眼身前面狼狈的梁宇维,紧抿嘴唇,目光紧锁在男孩身上。 “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莫辞转向梁宇维,关心的问道。 “没有!”出声回答莫辞的不是梁宇维,迅速压制住情绪的男孩压低了声音说道,匆匆的向莫辞点头道谢,说了一声抱歉,不再理会面色凝重的梁宇维,越过莫辞,迅速的走出餐厅,大步走向餐厅的大门。 “莞尔!”梁宇维伸出手臂,想跟着他冲出去,但是服务生拦住了他的去路,“先生,您还没有结账……” “我——”梁宇维转过头,眉毛扭在一起,慌乱的从西服的口袋里抽出可以支付的货币。莫辞看他慌乱的样子,拦住了他的手,微微点头,“那个,梁宇维,你先去找回你的同伴,我来帮你付账……” “谢谢!”梁宇维顾不得客套,将东西塞回口袋,迈开腿,向门口奔去,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影。 莫辞为这一桌付了账单,加上摔坏了的杯子,餐具,一长串的数字看的莫辞肉疼,莫辞皱着脸,心想下次见面一定要讨回这笔债来,让一见面就丢个麻烦给他的梁宇维也心疼一阵子。 “我来付账吧。”段枫瞧见莫辞皱眉微微撅嘴的模样,走了过来,接过服务生手里的账单。 “不行,我来付。”莫辞抢回菜单付款,使劲拍了拍段枫的后背。 “呵呵,刚才那个是我的同学,难得见到他狼狈的模样,刚才要不是他情绪不好,我准上去揍他一拳,”莫辞比划着双手,坐进了段枫的车子,“我给你讲我以前的故事吧,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车子启动了引擎,段枫平稳的开着车,听着莫辞絮絮叨叨的讲述,汇入了前行的车流之中。 61、chapter20 一月份清晨的空气带着浓重的寒意,这个时候,能够告别被窝,到户外锻炼的人并不多。 公园两旁常绿的灌木上沾着昨夜的寒霜,融化成露珠,冷气萦绕。在太阳还没有升气来的时候,天气是寒冷干燥的。 枝桠上有鸟儿稀疏的鸣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公园里。莫辞颈上卫哲咖啡色的围巾,开始了早上晨练的活动。 围着公园的中心喷泉跑了五圈,歇下来叉叉额上的汗,再借用公园的公共器材锻炼臂力。 莫辞能有这样的毅力,是受了比他高出一个头,身材健硕的段枫的刺激。 不仅手臂比他细上一圈,连举锅翻炒的腕力也输给两年未进厨房的段枫,莫辞昨晚在电视机前想了一整晚,制订了初步的健身计划。 每天早晨到附近的公园跑步,便是计划中的一项。 身体渐渐暖和起来,脚在寒冷干燥的空气里不再觉得笨重,只是胸膛起伏,呼吸跟不上运动的节奏……显然是锻炼不足的后遗症。 莫辞可以想象的出来,明天起床的时候,胳臂和腿会酸痛一阵。 他停了下来,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到肺部再次注满空气,支撑他继续跑步。不料这一坐,就不想起来跑步。 莫辞的锻炼身体的计划在一个早晨的时间里,便夭折了。 走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莫辞一面想着今天的早餐,一面和熟悉的邻居们说“早安。” “早安,查理斯太太。” “早安,莫。”围着红色围巾的查理斯太太回应着莫辞,眼睛里多了一份担忧。 “莫,我有话对你说,你有时间吗?”查理斯太太问道。 “我有充裕的时间,查理斯太太,您想说些什么呢?”莫辞在原地站稳,疑惑的看着拦住他去路的查理斯太太。 “莫,我不得不用一种沉稳的语调来说这件事。”查理斯太太的表情严肃起来,声音很是认真。 “您说吧,查理斯太太,我正听着。” “那好。莫,你最近看到过莫里森了吗?”查理斯太太沉下了脸色,认真观察着莫辞的神态。 “莫里森?……仔细想想,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莫辞抓了抓脑袋,搜索了一遍记忆,脸上的微笑从面上褪去。 “我也很久没有见到这孩子了,一个月,或者一个多月,周围的邻居都说没有看见过他。”查理斯太太拢拢散落的鬓发,将莫辞拉到椅子上坐下,表情凝重起来,莫辞茫然不知的神色加重了她的担心。 “莫里森,不见了?”莫辞读出查理斯太太眼底的疑惑,给出结论。 “我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这或许涉及你们的隐私,但是我还是要从头说起……看样子,你也不知道莫里森去哪里了吧。” “您说,我不介意。”莫辞握住她的手。 “自从上次你们出现矛盾冷战,到现在,已经那么多天了。那个女孩,你还喜欢那个女孩吗?莫里森是否不能放弃这段感情,也喜欢着那个女孩呢?” “什么?什么女孩?” “你们共同喜欢上的那个女孩,对不起,莫,我和我的丈夫查理斯做过猜想,你们一定是喜欢上同一个女孩,才会出现矛盾的。” “那段时间,我看见莫里森很痛苦的表情,他一定在爱情与友谊之间难以抉择,所以徘徊在你家门前。” “不,不,并没有什么女孩。”莫辞摇了摇头,哭笑不得的拍拍她的手背,“我们之间却实存在矛盾,但并不是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你多虑了。” “不是这样吗?”查理斯太太张开嘴巴。 “不是这样,我想莫里森不见了,和我脱不了关系,他突然退出我们的视线,一定有原因。他没有和任何人说,就消失了,我想……我想先去他工作的地方问一问,然后再做决定。”莫辞皱着眉,轻声安慰着热心的查理斯太太。 “没有到最坏的情况,我们还不能报警,”查理斯太太回握住莫辞的手,“他或许是回家了一趟,是我想多了……噢,原谅我的将多余的精力浪费在担心这件事上,莫,我是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的。原谅我这个没有孩子的老妇人,对这件事保持关注,对你们保持着关注……” “不,查理斯太太,我并不觉得厌烦或者多余,谢谢您的对我们的关心。谢谢您,”莫辞真诚的说道,扶起椅子上的查理斯太太,“我回去查一查的,总有办法可以联络到莫里森……” ※※※※※※※※※※※※※ 一月下旬快要结束,C国每年最隆重的节日便尾随着一月的尾尖,马上来临。 通常这个时候,C国人都会从外地辗转回家,与家人团聚,共度隆重的佳节。 但是今年不行,莫辞需要考核的几个重要的厨师执照都在二月份的开头几天进行,并且安托万老师已经在筹备今年的今年的厨师大赛,他拿到了一个名额,应该马上紧锣密鼓的筹备,不能就此浪费。 莫辞在打回家的电话里向父亲说明了原因,虽稍有不满,但还是给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莫辞决定在春节当天,往家里打个电话,给父亲拜年。 这座城市马上要迎来第二场雪,将城市覆盖在银装的棉絮里。 莫辞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采购年货。 段枫正处于“外放”期间,春节历来是本家最热闹的时候,往常在季家,真处于真空状态,匆匆被排斥到节日之外。“外放”的时间不定,季老爷子没任何让他回本家的意思,段枫今年的春节,也会在F国度过。 莫辞拿着段枫给的钱,买两人份的东西。 说到采购年货,段枫确实是找错了人,莫辞以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里的年货都是达嫂一手准备的,莫辞从未插手此事,只能顺着记忆,到C国人积聚的热闹街市勉强买了几样红色的年货,添置到家中。 吃的食物自然不能少,莫辞准备了是足够两个人度过整个冬天的食材。 这时候,段枫还在公司上班,自然不能和他一起去采购。提着分量不轻的瓜果蔬菜,莫辞一走三停,来回几次,磕磕碰碰的把东西运回家。 C国风情浓郁的街道上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灯笼高高的悬挂在店铺上,烟花在白天点燃,上升到铅灰色的空中,洒下烟火。 莫辞兴致勃勃的看着街道上的游行队伍,为没有看到这一幕的段枫大呼可惜。 大年三十的节日氛围高涨,莫辞观赏完烟火回家,家里的餐桌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是段枫下班回来了吧。 两个人在这几个星期搭伙住在一起的提议早在几天前定下,莫辞力邀段枫离开他那个空荡荡的住所,到他家住上一段时间,其实是想省掉洗盘子和打扫卫生的杂活,偷闲一番。 段枫不知道莫辞的心思,经不住莫辞的再三邀请,同意借住在莫辞家中,每天下班回来,都要帮忙打扫房间,顺便清洗两个人的衣服。 这几天时光流逝飞快,温馨而又舒适,两人十分满意现状。 食物的热气氤氲盘旋,客厅里暖和极了,莫辞接过段枫递过来的筷子,端起盛满米饭的碗。 “这个不错,段枫你的厨艺没有退步呀。”挑起筷子,莫辞嘟囔着吞下滑嫩甜馅芝麻汤圆。桌子上带甜味的东西被莫辞一扫而空,回收到莫辞的肚子里。 “少吃点甜的,不然待会儿吃不下别的东西。”段枫在莫辞夹起第十二个芝麻汤圆的时候伸长了手臂,按住了莫辞拿筷子的右手。 “不要。”莫辞扭过头去,试图摆脱段枫按住他的手掌。 “吃得太多会肚子胀,听话,先吃饭,我给你准备了很多甜点。”段枫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表情温和。 “……那好吧。”一听到有甜点,莫辞立刻将可怜兮兮的表情转化成自己的得到糖果一般的欣喜,扒了几口米饭,把段枫特地做的酿茄子,活竹节虾,凉拌菇丝一股脑的夹进自己的碗里,让碗里的食物堆成一座小山。 “没人和你抢,你吃慢点。”段枫似笑非笑。 “我不是很久没有吃到地道的C国菜了吗,饱饱口福不行啊。”莫辞埋头苦吃,不满的哼声。以前他嫌做菜的过程太繁琐,为了赶时间不得不精简步骤,味道自然不如精雕细工做出来的美味。 他的原则是不放过任何一道美味,莫辞无视段枫的话,大快朵颐。 吃东西太多的下场,就是饮食过度造成脾胃消化不良。 莫辞使劲揉着自己鼓胀的肚皮,悔不当初。 “看看,吃多了会难受吧,明明自己就是个厨师,还特意忽视这一点。”段枫放下抹布,走了过来,“要不要我帮你揉揉肚子?” 不等莫辞回答,段枫宽大的手掌覆在莫辞的肚皮上,掌心使力,帮莫辞上下按摩起来。 莫辞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薄毛衣,段枫的手贴在他的肚皮上,上下挪动,让他觉得痒。 “好痒……”莫辞推开段枫的手,坐到沙发的另一边。 “别动,”段枫拍拍莫辞的肩膀,靠着莫辞坐到沙发上,将手掌重新贴到莫辞的肚皮上,“吃太多不利于消化,等你好点了到外面散步吧。” 掌心下温润柔软的触觉令段枫停顿一会儿,段枫打量着莫辞因为暖气而变得红润的脸颊,避开略带迷茫之色的水润双眸,心头传来一阵乱跳。 “等下去看烟火。”段枫克制住那股燥热,扯开话题,用拇指按压着莫辞微鼓的小腹,节奏地推拿,柔和的摩擦,避开莫辞捣乱的双手,忽略掉掌心下的触觉。 隔着一层衣料,软软的肉贴在手掌下,与自己腹部紧绷的肌肉不同,莫辞缺乏锻炼的肚皮很软。 “好。你轻点。”莫辞点点头,段枫的按压让他觉得难受,脸不经意间皱起,嘟起来的嘴唇沾着刚才喝的莲子羹,泛着水光。红润的脸颊在段枫眼前晃动,段枫避重就轻,用手掌推压,减轻力气。 莫辞腹胀的情况稍稍转好,为了帮助消化,匆匆穿好外套,和段枫出门散步。 ※※※※※※※※※※※※※ 红色的烟火绽放在夜幕之中,犹如千万道坠落的银丝,消弭在空气里。 街道上的C国人团体正在举行舞狮活动庆祝,迎接春节。 节日的气氛格外隆重,天空中洒下点点雪花,并没有让人感到寒冷。白色的雪花随烟火一同降落,白色点缀着夜空,莫辞能听得见广场上欢庆的歌声乐声。 “现在好点了吗?”段枫将莫辞拉到一间店铺下面面,观察着莫辞的状况,雪花顺着廊檐纷纷飘落。 “已经没有问题了,”莫辞用手捧起雪花,脸颊上沾染着少许微红,带着谢意的微笑让人舒心,“段枫,我们去看舞狮子!” 不等段枫仔细回味,莫辞拉着段枫,冒着雪花窜到街道另一旁的表演区。 几番兜兜转转,莫辞的精力终于消耗干净,将夜市上买来的小礼物一股脑的扔在段枫的身上,拍了拍手掌:“我去买杯热咖啡,你在这里等着!” 冒冒失失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段枫无可奈何的整理拆开包装的礼品。 十五分钟后,段枫没有等到莫辞回来,隐约不安,在频繁看表后,段枫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转起身来,沿着莫辞刚才走的路寻去。 买咖啡不用这么久吧。段枫皱着眉头,穿过一条巷子,查看四周,估测了一下卖咖啡的便利店与公园长椅的距离,越发觉得不对劲。 便利店盈盈的的灯光穿透雪花,发出柔和的亮光,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摩擦的声响。再仔细看,地面上有两倍流溢出来的咖啡和零散的纸币…… 段枫一顿,耳朵灵敏的捕捉到巷子另一头被阻隔,不甚分明的声音。 段枫毫不迟疑的接近微弱的声源,慢慢靠近。巷子里昏黄的路灯显得暗淡,墙上堆积的垃圾堆旁,有厮打挣扎的身影。 “救命!”被堵住的声音从垃圾堆后传出来,段枫赶紧加快了步伐,冲向那边。 被身材魁梧的男子用手堵住嘴巴,用匕首抵住喉咙的人正是去买咖啡的莫辞! “莫辞!”段枫大声怒喝,踢掉堵住去路的垃圾袋,避开匕首的锋芒,挥手就是一拳,直直的打在还没反应过来,外貌猥琐的男人身上,踢掉威胁莫辞生命的匕首。 “段枫……”莫辞惊讶的回头,趁男人不备,狠狠的踢了他一脚,挣脱开来,大声喊道:“段枫,他手里有还有匕首,是来抢劫的!” “你先走!”段枫施展拳脚,用后腿做出一个回旋踢,肌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打在抢劫犯的试图阻挡的粗壮手臂上。 抢劫犯不敌,狼狈的擦着嘴角的一抹血丝,眼里露出野兽般的凶光,龇着嘴唇,从喉咙里发出咆哮。 “混账!你最好把钱乖乖的给我,我还不想伤人!”话音落下,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锋利的匕首,用雪亮的匕首刺向段枫! “小心!”莫辞惊呼提醒,四下搜寻着可以伤到抢劫犯的东西,堆积起来的垃圾分量很轻,顶多能让这条巷子变得更凌乱一些。 段枫迅速后退,避开了面前的匕首,借用巧劲与男人周旋,防备着接下来的一击,用眼神拼命示意隔得不远的莫辞先走。 电话!莫辞在内心焦急不已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警察局的电话,跑出巷子,从裤子口袋掏出没有被抢劫犯抢走的手机,拨通了当地警局的电话,压抑住内心的慌乱,把凌乱的句子尽量凑整齐。 “警察吗,我们遇到了抢劫犯……” “这里是K街的小巷子,对面有一家24小时便利商店……”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莫辞稍稍缓过气来,又跑进巷子,想办法援助段枫,快点脱身。 没有大的重物袭击抢劫犯,莫辞顾不得身上的隐痛,急着拉起大袋的垃圾袋,往抢劫犯的身上砸去分散注意力,让段枫借机脱身。 在买完咖啡折回的路上,一定是掏出来外露的一把钱币引来了抢劫犯。莫辞使劲砸着,配合着段枫攻击体格魁梧的抢劫犯。 警察的办事效率很高,刺耳的警铃声从远处传来,莫辞靠近巷口,在一旁大喝:“警察来了,最好放下你的匕首!” 或许是莫辞出声威慑的措辞起了作用,抢劫犯机敏的张望四周,收回击向段枫的粗壮手臂,后退几步,大骂了一声,愤怒的看着保持打斗姿势的段枫,迅速跑开。 警察很快的窜进巷子,拿着随身携带的手枪,严肃的看着惊魂未定的两人。 “你好,我是警察,发生了什么事,抢劫犯是否对你们进行了伤害?”随后而来,穿着制服的警察看了一眼巷子里零散的垃圾,判断着刚才在这里进行的一番激斗。 “他已经跑了,我没事。”莫辞紧张的看了段枫一眼,把头转向段枫,用担心的语调问道。 “你手上没有?” “没事,”段枫摇了摇头,捏捏酸胀的手臂,撩起外套,露出手臂上的一块淤青,“只是一点小伤。” “看样子,没有任何人受伤。这是现场搜集的财物,两位先生,需要你们去警局录一段口供,可以吗?”警察说道。 “好。”莫辞和段枫对望,点了点头,坐上开来的警车。 这次突如其来的抢劫,由于段枫的及时赶到,避免了莫辞受伤。 莫辞和段枫的身上都有一些打斗留下的瘀伤,在皮肤上格外显眼,其实并不严重。 录完口供回家,莫辞已经是身子疲软,使不出一点劲。倒在床上,连外套也来不及脱,便陷入沉睡。 善后的段枫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帮助莫辞脱掉身上的外套,又给莫辞身上淤青的部位擦上伤药,铺好被子,才开始打理自己身上的外伤。 虽然他没有处于下风,但背部还是不可避免的,挨了抢劫犯的一道重拳,隐隐作痛。 段枫的手够不着后背,看着陷入沉睡的莫辞,不好把莫辞推醒,点点莫辞软软的脸颊,段枫放下药酒,回到客房。小心翼翼的侧躺着,听着规律的时钟声睡下。 62、 chapter21 距离意外遭遇抢劫的事情已过了三天。 莫辞身上的淤青已经退的差不多,及时赶来的段枫身上的淤青较重,怕是一个星期才能消去。 莫辞起了个大早,在不大的厨房里摆弄着碗筷,给昨夜睡得很晚,还没起床的段枫做早餐。 大年初一打回家,莫辞家人一个惊喜,没有在电话里谈及让他心有余悸的事情。于是这件事变成了莫辞和段枫之间的秘密,没有被其他人知道。 生活还在继续,两个人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莫辞忙于考取厨师执照,做了很多基本功,一天之中几乎是扎堆在安托万的厨房里度过的。 为了感谢段枫,这几天莫辞见缝插针的讨好对方,包揽下家务活,不让身上带伤的段枫动手。身份调换,段枫现在成了家里的大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哭笑不得的看着莫辞勤勤恳恳的张罗一切。 起床洗完脸后,段枫含笑的抱着手臂,坐在餐桌上,接受莫辞的全身服务,怯意的眯起双眼,细嗅空气里食物的香气。 “快来吃饭,先尝尝这道菜。”莫辞摆好筷子,给段枫盛了一碗米粥,将菜往段枫的面前推了推。 “嗯。”段枫点点头,“你也吃。今天心情不错?”观察到莫辞舒展含笑的眉眼,段枫低头问道。 “是啊。考核很成功。”莫辞嘴角牵起,夹起绿色的青菜,随口答道。 “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接下来是厨师大赛,又要紧锣密鼓的准备。”停下筷子,莫辞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 “厨师大赛?是全国大赛还是这个州的大赛?”段枫好奇地问道。 “都不是,”莫辞弯弯嘴角,摇摇手指,“是整个欧洲的厨师大赛,在欧洲考取厨师执照的所有厨师都能参加。” “那我提前预祝你成功。”段枫端起碗,和莫辞的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老实说……我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莫辞摇摇头,“到时候现场一定会有许多人参加,也有世界级的厨师,就像安托万老师一样。我用什么取胜呢?老师说我对自己不自信,不能很好的把握烹饪的情绪……” 皱着眉头的莫辞眉宇间带着浅浅忧郁,像安静下来的猫咪,段枫有一种揉乱莫辞头发的冲动。 “你有自己的风格,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风格的形成需要你把身上的优点扩大无数倍,让所有人看到。你有能力入围,把优点展现给别人看,你能行的。”段枫语调沉稳,用包含的眼神注视莫辞。 “扩大无数倍,是将优点扩大?”莫辞想入沉思,没有注意到段枫的眼神,用筷子敲敲碗,“我能做到?那时候高手云集,能够入围也需要难度,我不能保证我能胜过他们。” 莫辞喃喃自语。 “你不需要胜过他们,你只需要胜过你自己,比赛只是锻炼的一种,即使不能获得成功,你努力了就不会在落幕的时候自责不已。” 段枫支起下巴,墨色的眼睛装进莫辞的模样。 这时候,门铃突然响起。 有节奏的铃声打断了莫辞的沉思,莫辞放下手中的筷子,向鼓励他的段枫点点头,“我去开门。” “嗯。”段枫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目送着莫辞的背影。 莫辞在下一阵铃声响起的时候拉开了大门。 夹杂霜雪的寒风灌了进来,莫辞瞪大眼睛看着裹着黑色大衣,一身雪花的莫里森,喉咙里发出惊讶的语调。 “……莫里森,你去哪里了?” “不欢迎我吗?莫。”莫里森带着凉意的脸上露出一股苦涩的笑容,白皙的面庞上带着些许倦色,温柔的绿眼睛里夹杂着一些期待。 “哦,你快进来吧。”莫辞侧开身子,给莫里森让道,在莫里森踏进屋子后迅速关上了大门,阻隔着外面的冰寒。 稍稍低头,莫辞发现莫里森的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 “这是送给你的礼物,莫,新年快乐。”莫里森把纸袋递给莫辞,在玄关换了一双拖鞋。 “谢谢你,莫里森。”莫辞看到纸袋上印着的白夫人甜品店的纹章,眼睛眯成月牙,忘记了刚才一瞬间的尴尬。 “……莫,你家里有人来了?”莫里森弯腰换鞋子,无意间扫视到一双做工精致的大号皮鞋,鲜亮的眸色黯淡许多。 “对,我的朋友暂时住在我这里,莫里森,你先进去坐坐,外面很冷吧。”莫辞随口答道,拿给莫里森一条干净的毛巾。 “是吗,我可以见见他?”莫里森擦干净身上的雪,脱掉厚重的外套,“谢谢你的招待。” “莫里森你再说什么?口气这么生疏,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大事吗,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莫辞意识到莫里森古怪的神色,皱起眉头。 “我们还是朋友吧,我刚才还以为,你不会放我进屋来……” “对,是朋友,只要你不谈那些令人尴尬的事情,我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对待你,真的,我不在意那些事。只是你太任性了,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害我和查理斯太太担心。” “我们差点要去警局报警……你住处的电话可是一直无人接听的。” “抱歉。”莫里森迅速藏起眼底的喜色,低下头颅做认错状。 “好啦,好啦,原谅你。不过待会你要去拜访一下一直担心你的查理斯太太,你太伤她的心了。”莫辞松了一口气,拍拍莫里森低下来的肩膀,“走,先去沙发上坐着,你喝茶吗?” “随便什么都行。”两个人并肩走进客厅。 “段枫,这位是莫里森,我的朋友。”莫辞将莫里森推到段枫前面,段枫从沙发上站起,友好的伸出右手,点头微笑。 “莫里森,他是我在C国的朋友,段枫,你可以叫他的英文名字,Daniel。” 莫里森伸出手,和段枫握在一起,厨房里传来东西烧焦的糊味,莫辞耸耸鼻子,大叫一声,立刻冲进了厨房,“你们先聊,我的煎饼要糊了!” 他用的是C国话,莫里森没有听懂,绿色的眼睛疑惑的看着惊慌失措的莫辞。 “他说厨房的煎饼要烤糊了,他现在去补救。”段枫用流利的F国话解释一遍给莫里森听,收回伸出去的手,让莫里森坐下了来。 “你好,莫里森,我是莫辞的朋友段枫,莫辞是在F国留学的四年间认识你的吧。” “是,那时候我们在一个学校学习。”莫里森点点头,对面五官深刻,身材挺拔的亚洲男子,让他有一股从心底弥漫出来的危机感。 按照亚洲人的审美观,这个从未见过的Daniel外貌极其出色,英俊高挺,特别是面部淡淡的冰冷气质,无疑是吸引人的。 为什么以前没听到莫说起这个朋友? 莫里森在看到Daniel温柔注视莫辞,消弭面上冰寒,突然神经绷紧,肩背挺起。 “我们很有缘,先是在餐厅里碰见,然后又发现是邻居,最后竟然在同一个烹饪学校学习……” 莫里森压低了声音,成功吸引了段枫的注意力。 “莫是一个情绪多变的人呢,有时候开朗,有时候忧郁,有时十分健谈,有事却很腼腆。” 说道最后,莫里森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敌意,从头到脚打量了段枫一遍,目光灼灼。 “你想要说什么?”段枫正视莫里森充满敌意的绿眼睛,墨色的眼眸里藏着一份机警。他抬头让视线越过沙发,看到厨房里还在忙碌不停的莫辞,随即压低了声音,将凝固的善意笑容撤离面部,板起面孔。 “我不想当着莫的面说,我们的谈话不能让莫听见,不然他会生气。”莫里森促狭的微笑,刻意压低了声音。 “开成公布,我想说的很简单,”莫里森顿了顿,无视段枫眼底的威逼,“我喜欢他。” “喜欢?”段枫拧紧双眉,将双手放到膝盖上,“你说你喜欢莫辞?” “是的。”莫里森挑衅一般的笑着,微微侧脸,再次点头,“我喜欢莫,我不希望你能成为我们之间的意外……” “你告诉他了吗?”段枫打断了莫里森的话,身子前倾,压抑住心中燃气的怒火。 “对,我告诉他了。” “那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目的,我和莫辞只是朋友。不要拿玩笑破坏友谊。”段枫吸了一口气,背靠在沙发上,冷静的分析。 “不,和你说明这一点很重要,我喜欢他,我看得出来,你对莫也抱有别样的情绪,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是一个强劲的敌人。所以我要主动出击,Daniel,我不会放弃对莫辞的感情!” 莫里森顿了顿,在剑拔弩张的时候继续加料。 “混账!你胡说些什么,你对莫辞抱着那么龌龊的心思,你以为他会答应你吗!”段枫不忘压低了声音,愤怒令他的声音更接近于咆哮,墨色的眼睛里燃烧着两簇火焰,将莫里森看成一个会伤害莫辞的小人。 “收回你这些无聊的玩笑,我只当这是小小的挑衅。” 情绪的爆发在短短一瞬得到压制,段枫深呼吸一口,用越俞沉黯的眼睛注视着莫里森。 63、 chapter22 “不要矢口否认,Daniel,我的直觉不会有误,你看莫的眼神很不一样。”莫里森盯着段枫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镇定的说道,握紧了拳头。 他想,他不介意和Daniel好好干一场。 “你说什么?”段枫声音里的一抹诧异一闪而过,却足以让莫里森抓住先机。 “我说,你也喜欢莫,从你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得出。” “不会,莫辞只是我的朋友,好兄弟。” “你的眼神骗不了任何人,Daniel。”莫里森执意说道,满意的看着段枫起伏不停的胸膛。 段枫深呼吸几口,被莫里森的话撼动,不由自主的回想这短暂的一个月,他和莫辞之间的相处模式。 餐厅里的相遇重逢,莫辞一脸惊喜。 每天的贴心问候,让他胸口充填着莫名的快乐。 莫辞的笑颜在眼前晃动,纠结的,可爱的,忧郁的,气质败坏的,开怀大笑的……每一个鲜活的表情他都记得。 想看着莫辞开心,因为莫辞开心而心情变得愉悦…… 这难道是刚刚见面,就一脸敌意的莫里森说的喜欢? 不,莫辞只是自己十分欣赏的朋友,他怎么会喜欢同一性别的莫辞。 即便他欣赏莫辞这种无拘无束,大大咧咧的性格,也谈不上喜欢的。 要是……要是莫辞是女人,他会很高兴的与莫辞携手一生,但是,莫辞是男性,是他唯一的朋友。 “我喜欢莫,我不会放弃,虽然莫没有给我答案,拒绝了我,但是我愿意等他的回应。”莫里森喃喃自语和一瞬间忧伤的表情叫人难以适应。 段枫压抑住心头杂草一般疯长的混杂思绪,动了动喉结,艰难的开口,几次停顿,又欲言而止: “你们都是男性……你是喜欢男人的同性·恋吗?” “不是,我只是喜欢莫一个人,上帝把他造成男性,这依旧不能阻止我对他的好感。”莫里森摇了摇头。 “男人和男人……我不看好你和莫辞,这条路不好走,莫辞最后还是会选择女人。”段枫坚持,冰冷的眼神射向莫里森。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莫里森叹了一口气,莫辞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两小碟金黄色疏松多孔的煎饼,笑意盈盈,略有不足的是秀气的眉头上沾着一丝遗憾。 “段枫,莫里森,你们来尝尝这个,虽然糊了一点,但味道还是不错的。”莫辞拿起两个叉子,放到碟子里,让沙发上的两个人到餐桌上吃饭。 “莫里森,煎饼是C传统食品之一,用调成糊状的杂面摊烙而成,多由粗粮制作,也有细面制作。形态似牛皮,方便叠层,口感筋道,可以填饱肚子哦,你应该还没吃过早餐吧。”莫辞向莫里森点点头,神色自然,对两人刚才的谈话一无所知。 他冲莫里森微笑的时候,段枫承认身上一小下刺痛是一种可以称之为嫉妒的负面情绪,直到莫辞体贴的替他拉开椅子,这股刺痛才消失的无影。 “快点吃,不然上班要迟到了,公司的冷面先生认真勤恳的形象会保不住!”莫辞戏称道。 一旁的莫里森干瞪眼,痛恨自己没有去学C国话,对面前两个人的无意亲昵嫉妒万分,因不能占据莫辞心中头等地位入住莫辞的家,只能忿忿的叉着煎饼,抿唇不语。 晚上做晚饭,莫辞发现厨房里的糖用完了。 他准备做的拔丝苹果用的苹果已经切成月牙的形状,摆放得整整齐齐。 放下手中的小刀,莫辞走出厨房,对端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报道的段枫说道:“没有糖了,我得去买糖,不然苹果白切了。” “糖,你要做拔丝苹果?”段枫收起遥控器,随便按了几个台,关掉电视,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去,买糖只要一个人啊?”莫辞傻傻的问道。 “我不放心,”段枫穿好外套,“要是路上出点意外,你可能就要待在医院里了。所以我跟你一起去,现在……” 段枫抬头看看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时钟的分针已经指向了八点。 “这个街区很安全,不会有事的,你先去厨房调点蛋糊,我很快就回来。”莫辞嫌段枫过分小心,连连摆手。 段枫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越过莫辞,在玄关换好鞋子,“走吧。” 莫辞无奈的叹口气,穿好衣服,跟在段枫后面出门。 莫辞的住处向前走两公里,向右转个弯,穿过天桥的街道上就有一个超级市场,这里九点半才关门营业,莫辞和段枫到达的时候超级市场来购物的人群不少。 莫辞在生活用品的地方挑选了糖和大米,又在零食区徘徊良久,看着货品架上的糖果,难以抉择。 他想买一些硬质的糖果,又觉得旁边摆放的软糖包装格外漂亮,换下刚才拿起的糖果盒,纠结的看着右侧的段枫,“到底买哪一个好呢,好像味道都不错。” “糖吃太多对牙齿不好,应该节制,这种木糖醇的糖果不错,防蛀牙,没有糖分。”段枫拿起一个白色的糖果盒,塞到莫辞的手中。 “蛀牙?我会长蛀牙吗,这个瓶子太朴素了,这种木糖醇的糖果都是一个味,我不喜欢。”莫辞摇摇头,继续挑选。 “先生,你需要什么样的糖果?”看着拿起放下的顾客,货架前的产品推销员热心的问道。 “带酸味的,不太甜的糖果,有吗?”莫辞问。 “酸味,不太甜……”推销员沉吟一会儿,从货架的最上层取下一个粉红色的糖果盒,“这种是女生最爱吃的清嘴糖果,很适合送给你喜欢的女生,接吻的时候含一颗糖果在最里面,酸酸甜甜!” 推销员认为莫辞是买糖果送给女朋友,热情的推荐,摇了摇包装精致的盒子。 “不要这个。”段枫替莫辞回答,脸色沉了下来,拉起莫辞的手,往货架的另一边走去。 莫辞蹙着眉,拖住段枫,“不要走啊,我还没选东西,我不走。” “那吃巧克力。”段枫停下脚步,强硬的说道。 “好好好,吃巧克!”莫辞妥协。 刚才货架前的将两人互动的一幕看到眼里,暗骂自己会错了意,追了上来,继续推销货架上的巧克力。 “先生,这种巧克力味道很好,不太甜,带着少许酸味,能舒缓压力、补充能量,目前很受欢迎……你们可以在晚上的时候,坐在电视机前吃。” “唔,好吧,谢谢。”莫辞看了一眼推销员手里漂亮的包装,没去深究她话里的意思,不等段枫过目,将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扔到购物车里。 “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莫辞把鸡蛋打碎在碗内,加干淀粉、清水调成蛋糊,放人苹果块挂糊,在锅内放油,适当的温度下放下苹果块,等苹果外皮炸的脆硬,变得金黄色时,倒出沥油。加入白糖,用勺不断搅拌白糖,等糖溶化。 糖成浅黄色粘起丝,莫辞再次倒人炸好的苹果,边颠翻,边撒上芝麻,然后出锅装盘,快速端上餐桌。将苹果块在倒好的凉开水中浸一下,方才大功告成。 两人吃完了晚餐,并排坐在电视机前看节目。 莫辞乱按几个台后,将画面停在播放笑话的频道,突然响起超级市场里买来的巧克力,便起身找出购物袋,拿起罐装的两罐啤酒,折回电视机旁。 段枫替莫辞打开两罐啤酒,看着电视机里滑稽的动作,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莫辞喝了酒口啤酒,拆开精致的包装盒,取出包的严实的巧克力,拨开鲜艳的糖纸,先给段枫吃了一块。 段枫下意识的接过巧克力,用牙齿咬了咬,巧克力很快融化在嘴里,巧克力中流出酒精的味道,段枫皱了皱眉,对莫辞说道:“巧克力里有酒精。” “酒精?是酒心巧克力吗,那味道怎么样?”莫辞拨开糖纸。 “还可以,不是腻人的甜。” “那就行。”莫辞将巧克力扔进嘴里嚼碎,巧克力中酒留在唇齿之间,味道醇美。莫辞忍不住拨开好几个糖纸,扔到嘴里,顺便递给段枫一些。 “你也多吃点巧克力,味道很好,这里还有很多。” 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消灭了一大半巧克力,巧克力丝滑的触感令人流连,莫辞一面和段枫聊天,一面对着电视机上的滑稽画面捧腹大笑。 酒精渐渐发挥,莫辞觉得头部越来越轻。 “呵呵,好笑,段枫你怎么不笑啊。”莫辞晃了晃脑袋,乐呵呵的笑着,拿起一块巧克力,凑近段枫,不等段枫来得及反应,便将巧克力强塞到段枫嘴里。 “好吃吧,再来一块。” 莫辞略带冰凉的指尖触到段枫的面颊,手指点了点段枫的嘴唇,眸中带着润泽的水光,脸颊略带粉红。 “莫辞,你怎么啦?”段枫看着一反常态的莫辞,担心的摸了摸莫辞的额头,可是莫辞猛的推开他的手,向一旁滚去。 段枫见他马上要摔下沙发,马上伸出手臂,揽住莫辞的腰。莫辞很不老实的挣脱开来,段枫也因为莫辞的挣扎放松了力气,被莫辞带下了沙发,踉跄的摔倒铺了地毯的地面上。 “好痛。”胳膊被撞疼的莫辞嘟起嘴,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脸皱巴巴的,看上去就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孩子,委屈的神色令段枫无从适应。 “揉揉。”莫辞牵起段枫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嘴唇撅起的模样,看的段枫哭笑不得。 “揉揉,好痛。”莫辞白皙的面颊上满是醉人的红色,就连左颊上不大圆整的小痣,也被染成了红色。 平日清澈的眼底闪动着水光,衬得莫辞多出一份难以道明的魅惑。 “莫辞……”段枫坐在地上,拉起他,把莫辞扶到沙发上侧卧着,凑近莫辞,用手贴贴他的额头。 64、 chapter23 “有些烫,不会发烧了吧。”段枫自言自语,准备去卧室找温度计测试一下莫辞的体温。 但是莫辞拉住他的衣角,让他放弃抽身离开的举动。 “放开我,莫辞。”段枫温和的说道,一股热流从脊椎处流窜到小腹,下腹莫名的胀痛让段枫推开莫辞伸过来的手。 “不要。”莫辞颇为孩子气的拒绝,又将手搁在段枫的腰侧,给段枫捞起痒痒来,拱了拱身子,撞到段枫的怀里。 “热,我要吃巧克力。”莫辞软糯的声音刺激着段枫的神经,段枫推不开八爪鱼一样盘在他怀里的莫辞,心神一荡。 “莫辞,先放开我。” “巧克力!” “好,我拿给你,你先放开我好吗?” “不要!” 段枫无奈的拿起莫辞身下压扁的包装盒,拿起巧克力,拨开了上面的糖纸,双眼无意间扫到包装盒上印着的说明。 “百分之三十的酒精含量……难道莫辞醉了?” 段枫放下巧克力,用哄小孩一样的声音轻哄莫辞,“你不能再吃巧克力了,你喝醉了。” “你才醉了!”莫辞软绵绵的声音闷在段枫怀里,他瞪圆了眼睛,脸上带着薄红,支起身子,将下巴靠在揽住他的段枫的肩膀上。 “我要吃。”带着水色的双唇无意间扫到段枫的耳垂,段枫的身上像是通过了高压电流,发根立起。 “莫辞,下来……” “呵呵。”莫辞晃了晃脑袋,松开段枫,转用脸颊摩挲着段枫的脸庞,发出轻笑。 柔嫩的脸蛋贴着段枫的脸,每一次摩擦都带起一小股电流,段枫目光下移,莫辞松垮的衣衫撑开好几个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形状优雅的颈脖,淡淡的味道钻入他的鼻尖,段枫燥热难耐。 “段枫……我好热。”莫辞半眯的眼睛张张合合,俊秀白皙的脸上累积着红晕,额上带着薄汗,无意识的开口,靠近段枫略微冰凉的脸颊。 “好热啊……” “莫辞,我去放水帮你洗澡,”段枫移开眼睛,忽略掉周身的燥热,“你是不是很难受?” “难受……我好热,我要掉衣服……”莫辞将脸埋进段枫的胸膛,摇晃着身子,一手解开衣服的扣子。 段枫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手指无意间点到莫辞的锁骨,指尖光滑的触觉让他微愣。 “虽然屋子里很暖和,但是随便脱衣服会感冒。”段枫帮莫辞扣好衣服上的扣子,声音暗哑。后悔没有仔细看包装,就让对酒精毫无抵抗力的莫辞吃下巧克力。 其实两个人都忽略巧克力包装盒上的侧面的单词:□美食,成人巧克力。 百分之三十的酒精加上一些特殊的药物,足以让酒量奇差的莫辞做出不合常理的举动。 莫辞使劲打掉段枫的手,再次拉开了衣领,露出大片的胸膛,钻进段枫的臂弯。又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侧转身子,因失重再次滚下沙发,段枫不胜防及的被带到地下,充当莫辞的人形肉垫。莫辞的身子压在段枫的身上,两人翻滚几下,抵在了沙发的边缘,这才稳住了身体。 不过,这样的姿势更加暧昧。 两人的脸颊靠的很近,在段枫上方的莫辞发出轻轻的喘息声,呼吸撞在段枫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热流。 “好热。”水汪汪的眼睛凑近段枫墨色沉黯的双眸,粉色的小舌头舔弄着干裂的下唇,段枫脑中阵阵轰鸣,来不及反应,被莫辞吧唧一声,亲到了嘴唇。 “你干什么……”段枫暗哑的声音里出现一丝波动,看着莫辞用迷离的目光做出天真无邪的孩子举动,下腹的胀痛累积。 他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不容忽略的身体感官刺激着大脑的中枢神经,这种感觉,分明是对莫辞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早晨莫里森的话犹如警钟,来回奏响。 他竟然会对一个建立深厚友谊,同为男性的朋友产生欲-望! “我要亲亲你。”莫辞在段枫头晕目眩、大脑轰鸣的时候伸出舌头舔舔段枫的鼻尖,用软糯的鼻音说道,对着段枫的嘴唇,印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覆在一起,轻轻的触碰,带着一抹异色的眸光,段枫的眼里倒映着莫辞的身影,嘴唇间溢出嘶哑的呻吟。 “好了,我亲你了,你要帮帮我,我好热啊……” 莫辞像是亲够了一般,点点段枫被他亲过的嘴唇,嘟起两颊,紧贴在段枫身上的两腿摩挲着。 “下来,莫辞。”段枫能够感觉到,莫辞双腿下抵住他大腿的器官的硬度。摩挲之间,段枫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失去了作用,他的双腿之间因为下腹的热流,也有东西在慢慢膨胀。 莫辞双眼潮湿,露出哀求的神色,用脸颊蹭着段枫的胸膛,发出恳求:“帮帮我。” 双腿紧紧夹在一起,莫辞灼热的呼吸喷在段枫的胸膛上,难以支持。 接下来的举动冲击着、颠覆着段枫所有的感官,莫辞拉起他的手,牵引着他的手来到自己的腿部。 “帮帮我。” 两人的姿势由莫辞在上变为侧卧,段枫的手被莫辞抓紧,触碰到坚硬的器官,像是被电流击中,迅速撤回了自己的手掌。 “莫辞,你不能这么做,我……” “难受,我难受!”莫辞摇着脑袋,对抽回自己手掌的段枫表示不满,拨浪鼓似地摇起脑袋,打断了段枫,再次拉起段枫的手掌。 “可是……” “我好难受……” 段枫避开莫辞潮湿的眼睛,知道莫辞已经醉了,即使知道莫辞失去了清醒的意识,他又不能直接把莫辞打晕。 段枫在叹气之间,由莫辞的牵引,触摸到隆起的器官,动了动手指,想要抽回手臂。 “帮我。”莫辞潮红的脸在段枫面前晃动,使得段枫下腹的那股热流横冲直撞起来。 段枫的手掌被莫辞强塞到他的双腿之间,触摸到莫辞的坚-硬。 “帮我,难受。”莫辞带着鼻音的声音带着魅惑之色,段枫心如澎湃,咬住牙关,在手掌上稍稍用力。 莫辞感觉到段枫掌上传来的灼热温度,拱起身子,让自己的双腿贴近段枫,发出轻哼。 这种事情,段枫从未经历过。但身为男人,他对这种自我安慰并不陌生,在季家的两年,他随时都要经受住香艳的诱-惑,完成对自我控制力的考验。 即使季家人给他安排过床伴,解决生理问题。但受母亲影响,精神上带有洁癖段枫从未接受过她们,与其同床共枕。每次产生欲·望都是用双手解决。但……帮助同性解决生理问题,还是第一次。 段枫抓住莫辞隆起的部位,用手指搓揉,压住莫辞的根部,慢慢施力,上下挪动着手指。 隔着薄薄的一层底裤,段枫能够觉察到莫辞的灼热。 加大了力道,莫辞从喉咙里溢出一丝甜腻的哼声,直到段枫的心脏。 “好舒服……” 这样不知羞耻的话从唇畔溢出,段枫眸色越发沉黯,无意识的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脸颊泛红莫辞难耐的扭动。 “慢点,慢……” “快放开,放开我……要,要……” 莫辞拱起身子,就连锁骨上也带上了淡淡的粉色,湿漉漉的发丝搭在额头上,耳尖通红,挣扎摇晃着身体,发出一阵呻吟。 段枫轻轻的一触,蜷缩的像虾米一样的莫辞从喉咙里挤出甜腻的叫声,在段枫的手掌里释放出来,身子顿时疲-软下来。 段枫抽回手臂,手掌上沾着着淡淡的湿渍和男性的体香。这种同类的味道,段枫会生出强烈的抵触,但是对方是莫辞。 这股抵触无形的消弭,他的内心,反而有一点淡淡的欣喜。 “段枫……”莫辞靠在段枫的面前,软糯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浸在了雨水里,湿漉漉的。他双手缠着段枫的手臂,将额头抵在段枫的怀里,灼热又暧昧的呼吸扩散到空气里。 “那里,那里湿了……我要换衣服。”短促的句子分几次来讲,莫辞湿漉漉的眼睛露了出来,下巴抵在段枫的手臂上,只是脸上多了一抹不知是羞愧还是燥热的玫瑰红。 “莫辞……”将莫辞从自己的身上拉开,段枫哭笑不得的看着对面四肢疲软的乖巧生物。 “莫辞。”段枫暗哑的声音里夹杂着别样的情绪,忽视掉身下的胀痛,准备扶起莫辞。 本以为莫辞已经没有力气,不料刚刚揽住莫辞的腰肢,乖巧的小动物开始不安分起来,偷偷地伸出手,摸到自己膨胀的部位,发出噗噗的嗤笑。 “我来帮你……” “莫辞!”段枫发出低吼,拿掉段枫作怪的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帮你啊,你这里……”莫辞比划了一个手势,吃吃的笑着,目光里夹着一份别样的风情,与平时清隽的模样大相径庭。 “把手放开,”段枫避开莫辞的眼睛,只当莫辞醉得太厉害。 可惜他怀里的那个人不怎么想,莫辞没有被段枫按住的左手再次溜到段枫下腹。 “这里,变大了……” “莫辞!我带你去洗澡。”段枫黑沉着脸,桎梏住莫辞的双手,压低了声音。 帮莫辞脱掉衣服洗澡的过程中,段枫又被莫辞胡乱骚扰了一阵。最后帮莫辞穿擦干身体,好衣服,已经过了十一点。 段枫在浴室洗了个冷水澡,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问题,这才消褪了小腹处的一股热流。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莫辞觉得脑袋昏沉的难受,伴着轻度呕吐的感觉,莫辞不情愿的从被窝里钻出来。 下床倒水的过程中,莫辞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另一套,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不自觉的想起昨夜吃下巧克力,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 他纠缠着段枫,要求对方帮忙,用如此甜腻的声音发出令人羞耻的请求……顿时五雷轰顶,天下暴雨。 模糊的记忆像是一层薄雾,虽然不记得细微的细节,但是那些大胆羞愧的举动,他还能够想起。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莫辞脸上一片燥红,即使刚喝过水,喉咙还是干得发痒。 洗漱完毕,莫辞看见从卧室里出来的段枫,下意识的避开,就连极其普通的一句“早安”也忘了说,就躲进厨房,开始做两个人的早餐。 不可避免的是,坐在餐桌上吃饭还是要和对方碰面。 莫辞极不自然的回避段枫投过来的眼神,恨不得将头埋进衣领里。 “这个,吃饭。” “嗯。”段枫淡定的接过筷子,点点头,神态安然的吃饭。这让心中忐忑的莫辞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段枫不记得昨天的事情吧。 酒精巧克力,对,段枫一定也吃了很多酒精巧克力,把昨天的事情给忘了! 恢复生机的莫辞抽出椅子,将蒸好的小笼包放进嘴里,腮帮鼓动。 从刚才目光躲闪、小心翼翼到小松鼠进食,憨态可掬的模样,全部落到段枫墨色的眼眸里。 与其让两个人都尴尬,不如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比较妥当,不然莫辞不会露出如此可爱的神情。 段枫唇畔溢出温和的笑容。 65、 chapter24 ... 二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莫辞难以拒绝莫里森的盛情邀请,决定带着段枫,三个人一起去滑雪。 段枫本想在这一天加班,处理累积起来的事务,但是听到莫辞是受莫里森邀请参加滑雪。段枫顿时变了脸色,决定把要处理的文件押后,陪同莫辞去滑雪。 男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微妙,对待自己抱有好感的东西,一定会在那样东西还没有确定主人的时候,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避免第三个人提前得到。 即使,那夜的意乱情迷都被两个人回避,段枫还为彻底理清自己的感情。 但是,莫里森对莫辞抱有企图,这次滑雪很可能发生段枫不想见到的事情。 段枫不能反对莫辞和莫里森去滑雪,却可以避免事件的发生。 于是,在莫里森阴郁的目光的注视下,段枫提前到滑雪场订票,加入了两个人的队伍。 雪特璐斯滑雪场是F国内环境最好的滑雪场。 开放月份是从每年12月份到次年2月底或者3月初,滑雪场年接待人次在五百万以上,颇受滑雪发烧友爱好者的喜欢。 雪特璐斯以雪质优良、景色壮美、气候宜人着称,滑雪场的中、高级“猫跳”滑雪道和“波浪道”颇受旅客欢迎,120多条高、中、初级滑雪道、教学道和娱雪道覆盖了整个滑雪场。 南坡湖畔的十幢小木屋是雪特璐斯度假村内富有浪漫色彩的宿营地,设施齐全。 一行人来到滑雪场,路途上的不快被驱散的干干净净。 绵延的雪山和蜿蜒的雪岭给人气势磅礴的感官,莫辞扔掉手中笨重的行李,在地上挖了个雪坑,对上一个大大的雪人,毫不在意自己冻得通红的脸颊。 “莫辞,先换上围巾!”段枫在莫辞身后喊道,从包里翻出一条厚厚的围巾,给莫辞围上。 动作稍缓一步的莫里森失去先机,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愠怒,将已经拿出来的围巾默默地装回包里。 预订的滑雪票里包括雪鞋,雪板的出租费用。 现在,他们要在到滑雪场去租借眼镜和雪杖之前,预订滑雪教练。 莫辞运气不错,找到一个滑雪技巧不错,十分耐心的教练。 简单的交谈之后,三个人办理了各项财务手续,交纳部分押金,领到滑雪服和存衣柜的钥匙。 在滑雪教练的指导下,三个人挑选了五指分开型,便于操作,比较宽大的滑雪手套。 莫辞选择的手套腕口能把袖口罩住,直接省了护腕。加上松紧带封口,能有效地防止雪的进入。 顾及到莫辞是初学者的身份,段枫和莫里森有了统一的意见,让莫辞穿上了颜色鲜亮的橙红滑雪服,否决掉莫辞反对的意见。 最后,莫辞选择了同一种颜色的滑雪板,褐色的滑雪手套。段枫穿着黑色的滑雪服,配有同色的滑雪板。 莫里森左挑右选,选择了他最喜欢的蓝色滑雪服和滑雪板。 教练带路,把他们领到合适的场地滑雪。 段枫在季家的两年里接受过滑雪项目的锻炼,能够很轻松的滑雪。莫里森是热爱滑雪运动的欧洲人,对于每年都要进行的运动得心应手,两个人都能跃身为滑雪运动的中级行列。 只有莫辞刚刚接触滑雪,水平最差。 原本想去中级滑雪道的两个人只能退而求次,配合莫辞,在初级滑雪道上随教练一起,辅导莫辞滑雪。 莫辞手脚纤长,骨骼匀称,很适合滑雪这个运动项目的要求。 可是踩上滑雪板的莫辞,摇摇晃晃,毫无平衡感,让在场的所有人大跌眼镜。 在三番两次极不雅观的摔倒在地后,莫辞也有些吃味了。 “难道我没有运动神经吗?”莫辞的抱怨声令教练无言以对。 “莫里森,你不是说我能滑好雪吗,我什么我总是重复着一个动作摔倒!你的主意真是坏透了!”见没人回答他,莫辞将头转向蹲在雪地上的莫里森,希望寻求一点鼓励。 “是,你能学好,你的身体条件不错,四肢匀称,能保持很好的平衡感,可是,可是……” 莫里森把最后的几个词吞进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可是没想到,你表里不符。” 段枫接下莫里森的话,凑近莫辞,护目镜下的嘴唇露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你!”莫辞瞪着段枫,可惜因为护目镜的阻挡,段枫看不见他凶狠的眼神,呀呀切齿的模样倒是看得清楚,段枫摇摇头。 “还没开始滑,你怎么知道不行,我可以教你。” 莫里森因再次失去机会而怒火中烧,对两个人的亲昵无从插手。 莫辞对他若有若无的防备使他不敢轻易表示出亲昵,打破这层本来易碎的屏障,将火焰憋回自己的胸膛,莫里森计划着如何打败段枫,独占莫辞。 “对,往左后或右后方坐下。” “双手摆放于两侧,不要被臀部压到了。” 教练耐心的讲解着,“滑行中如果失控跌倒,应迅速降低重心,向后坐,不要随意挣扎,可抬起四肢,屈身,任其向下滑动。要避免头朝下,更要绝对避免翻滚。正确的摔倒姿势能较少受伤的机会,我们就从摔跤开始讲起。” 莫辞郁闷的拾起雪杖,从地面上笨重的爬起,稳住身形。 “我已经掌握了正确的摔倒姿势,教练先生,你现在教我正确的站立方法吧。” “嗯,很好。”教练点了点头,做出示范的姿势,“雪板靠拢合并于斜坡呈90度,身体面向谷方。” “雪杖置于身后方,以雪杖撑起,就像我这样。” 正确的指导确实见效,不断摔跤的莫辞终于能跟上进度,在一个小时后,莫辞已经掌握了犁式转弯的技巧。 将均匀分布在两只雪板上的身体重量慢慢向转弯弧线外侧移动,莫辞逐渐开始滑出弧线。 外侧雪板的内刃应实实地压在雪地表面。莫辞将体重重新均匀分布在两只雪板上,立刻停止转弯。 有模有样的学习成果得到教练的称赞,原先的与可奈何的表情转化为鼓励。教练大声的“再来一次”,让莫辞颇有成就感。 滑雪除了能增强心肺功能以外,雪场湿润的环境对人也有好处,莫辞的身体越来越协调,身上的寒冷,被驱散的一干二净。 两个小的练习很有成效,莫辞的动作虽远远不如段枫、莫里森熟练,却也能在雪地上不靠他人支撑,平稳的滑雪。 户外滑雪消耗的热量很大,三个小时后,三个人不得不从滑雪场上退下来,换好随行的衣服,在南坡湖畔的宿营地,十分漂亮的小木屋里享受晚餐。 烤鸡肉配面食和蔬菜沙拉,这顿能补充足够的碳水化合物晚餐格外丰盛。 “Daniel,我不会认输的。”莫辞离开餐桌去洗手间的时候,莫里森抬头说道。 “只要莫还没有彻底爱上你,我是不会认输的。”再三强调这句话,莫里森绿色的眼睛里是自信和满满斗志。 他向来是不愿服输的人,今天莫辞与段枫的亲密互动,更加激发他不肯认输的斗志。 “是吗?” 段枫不动声色的用餐巾纸擦擦嘴角。 莫里森的直言不讳令他生出一股抵触,使心头难以理清的情绪更加混乱。 禁忌的情感不能接受正面的祝福,这是段枫所顾忌的。 然而莫里森总是大胆的谁出这些话,到底该说他勇敢还是愚蠢? 在没发生那件事之前,他会觉得莫里森愚蠢,会将莫辞带上歪路,但那一夜过后,这种偏见因为事实而转变,让他觉得敢于大声说出口的莫里森,十分勇敢。 移开了视线,段枫不去理会发出挑战的莫里森,从椅子上站起,回房间休息。 ※※※※※※※※※※※※※ 第二天的早餐是抹花生酱吐司面包、酸奶以及薄饼。 三个人饱腹之后,穿上了滑雪服,经过热身练习后,在昨天的滑雪道上继续练习。 莫辞租借了一个雪地飞盘。 稳稳的坐着彩色的飞碟被段枫拖牵拉上高坡,然后滑下来,发出一阵阵笑声,玩的不亦说乎。 苍白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微红,莫辞笑的像小孩子一样开心,让同性的两个伙伴情不自禁的上扬嘴角。 “我来吧。”莫里森抓住段枫体力不支的机会,凑到莫辞身旁,做出一个巨臂的动作,拉着雪地飞盘的拉索,将莫辞拖置到高处。 “快点!”玩的兴起的莫辞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两人的“敌意”,催促道。 耗费太多体力的段枫只好先一步退下,由莫里森带着莫辞,把莫辞牵拉上高坡。 “呵呵。”莫辞的声音如同雪山深处传来的悠扬铃声,段枫抱着手臂,在一旁恢复体力,护目镜下的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莫里森,不然莫里森有任何越轨的动作。 三个人一直等到教练到达目的地,才停止住雪地飞盘的娱乐。 身材魁梧的教练向他们招手,热情洋溢的打着招呼,“早安,小伙子们,今天我们就去挑战一下中级赛道。” “好极了!”莫里森喊到,将头转向段枫,面上带着看不出喜乐的微笑。 段枫欣然的点点头,一旁的莫辞却是愁眉苦脸的抗议:“不好,我才刚刚入门,光看你们练习,太没趣了!” “哈哈,莫,你的两位同伴都想去初级赛道试试身手呢,来吧,看比赛也是一种放松的选择。”已经熟悉莫辞性格的教练大笑道,将他们带往中级滑雪道。 段枫和莫里森的对决的确精彩,两个人都不是新手。 莫里森的胜算在于每年都要体验一次的熟练,而段枫的胜算在于一段时间内的专业指导和密集的训练。 高山滑翔的对决的确值得观看。 莫辞很快打消了“无聊”的印象,听着段枫和莫里森商量最后冲刺的终点。 “就已前面的那一排小树为重点,如何?”莫里森提议道。 “好。”点了点头,段枫开始做准备活动。 教练充当临时裁判,比划了一个手势,冲身后观赛的莫辞问道。 “莫,你更希望他们之间那一个获胜呢?” 说者无心,而听者有心。正在做热身活动的两个人同时竖起了耳朵,迫切的想知道莫辞的答案。 莫辞沉吟一会,摇摇头,“我希望,他们之中……”莫辞在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成功的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我希望,他们都输!” “为什么?”教练疑惑的问道。 “因为我不会滑雪,只能在这里观赛,不能参与,当然希望他们都输,我站在终点,替他们获取胜利,哈哈!” 莫辞的怨念让继续众人无语。 66、chapter25 事实证明,滑雪是一项需要勇气和技巧的体力活。 莫辞站在雪道的最高处,也就是两人比赛的起点,观望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出去的段枫和莫里森。 一身黑色滑雪服的段枫落后莫里森三米,紧跟其后,快速滑降。 蓝色滑雪服的莫里森领先几步,飞快的向下俯冲,准备摆脱身后的段枫,全力加速。 不是初学者的两人速度极快,在高山雪坡上飞速掠下,扬起点点的积雪,教练站在莫辞的身边,将目光投向雪山滑翔的两人,不时发出一两声赞叹。 两人动作娴熟,在高速运动中掌握重心,轻易绕过障碍物,一路无阻。 在滑下雪坡的一百米时,有一个大转弯,莫辞看到段枫在莫里森松懈的时候越过莫里森,趁着转弯进行匀速运动,又迅速加速,赶超莫里森两米,保持着领先的优势,控制着脚底下的滑雪板。 莫辞嘴上说不希望他们获胜,心里却早暗下了比较。 夹杂着个人的情绪,他更希望对自己知无不言,个性沉闷的段枫获胜。莫里森的盛意邀请他无法拒绝,虽然尴尬,但要还是维持现状,不给莫里森让他头疼的机会。 还是,先打击一下莫里森,至少不让他在段枫的面前说出口。 莫辞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段枫当成了自己的挡箭牌。 不复莫辞所望,段枫领先莫里森五米,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段枫在原地休整一会儿,对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莫里森伸出手,让莫里森借力起身。 莫里森用剩下的余力打开了段枫伸过来的手,直起身子,缓慢的站起,摇了摇头。 “Daniel,你很强,这一点我不否认,”等到喘气不再那么剧烈,莫里森倚着低矮的树干,做出一个耸肩的动作,“在你超越我的那一刻起,我十分的生气,我努力遏制自己的愤怒情绪,想要把你掀翻在地。但是,我输了,我不会继续输下去!” “我不希望你能成为站在莫辞身边的那个人。”段枫抱着手臂,退开几步,转过身去,声音里夹着冰雪一般的冷意。 他的态度已经转变,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把莫辞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 他说不清这是的躁动是什么样的情绪,但是莫里森两次三番的放话触及了他的原则,让他颇为不适。 莫里森在压抑自己的愤怒情绪,他何尝不是在压抑? 段枫将视线移到白茫茫的雪道上。 不可否认,他已经将莫里森看做黏在莫辞脚底的口香糖。 确认这块口香糖甩不掉,段枫只好冷静处理。 不等莫里森回应,段枫收敛了冰冷的气息,驱动滑雪板,抄着小路到达休息的地方。 望着段枫远去的背影,慢慢积蓄力气的莫里森狠狠的愤怒的挥动拳头,捶打着低矮的树干,打散的一团团积雪顺着他的头顶滚下去。 “走着瞧!Daniel!” 对于两个人的剑拔弩张,莫辞丝毫没有感觉到。 莫辞给陆续回来的两人倒了一杯开水,拍拍身边的椅子,让他们坐下,用带着欢快之色的眼神看着段枫,似乎在无声的鼓励段枫。 “好精彩的比赛,感觉你们都在腾空滑翔,”撅撅嘴巴,莫辞摩擦着双手,拉住段枫蓬松的滑雪服,狡黠之色尽露。 “教教我吧,你们教教我吧。”适时的撤离视线,莫辞冲面无表情的莫里森笑了笑,看到莫里森神色稍稍缓和,“不要再闷闷不乐了,Daniel和你都比我厉害,不行,你们今天一定要教会我滑降的技巧。” 莫辞三言两语,等两人恢复了体力,将他们重新拉回了雪道。 滑降过程中,莫辞上身保持直立,膝盖向山上侧顶,两只滑雪板保持平行,山上侧的滑雪板稍微突前。 靠山下侧的滑雪板承担体重,立刃后卡住雪面。 段枫一边做着示范,不时和莫里森投过来的眼神相交,迸发出不友好的火花。 滑雪教练做着指导,无视身后两人的刀光剑影,细心地帮助莫辞纠正错误的动作。 山上侧的滑雪板轻浮于雪面,不需立刃。 莫辞身体呈弓形,向斜下方滑行。 在停止时,莫辞用力蹬山下侧的滑雪板,使滑雪板的滑行方向向山上侧转,滑雪板慢慢的停下来。 半天的练习后,在滑雪中消耗体能的莫辞,扬了扬手,用余下的力气滑行了一段路程。 划过一个稍有起伏的地带,莫辞一个不慎,颠簸滑雪板,摔倒在地上,发出重重的痛哼。 段枫伸出手,把莫辞拉起来,谁知滑倒的莫辞左腿扭伤,接力站起后不能支撑体重,再度滑下去,段枫眼疾手快,将莫辞拦腰抱住,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 “你脚扭伤了?” “好像是,左脚很痛,你帮我一把,先扶着我。”莫辞动了动手臂,眉心拧在一起,让莫辞支起他的胳膊。 一直站在旁边的莫里森向前几步,扶住莫辞的另一只手,语调担心,“ 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左脚疼的厉害,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莫辞呲着嘴,忍痛说道。 雪场的天气冰冷干燥,这回身上的热汗出得太多,他感觉到脊背上流淌下来的冷汗,格外难受。 滑雪教练也在催促三个人回到宿营地找医生处理,立刻提供了滑雪场医务室的地址,走在三个人前面,将他们带出滑雪场。 处理好轻度扭伤,天色渐晚。 雪特璐斯的滑雪场在夜里举行了篝火晚会,在滑雪场内宿营的人都聚拢在一起,红色跳跃的篝火在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鲜亮。 莫辞拒绝了回房间睡觉的建议,固执的拉扯着两人的袖子,让段枫和莫里森一起参加篝火晚会。 两人拗不过固执起来的莫辞,只好点头,将莫辞带入场内,将他稳稳地安坐在现场的一排木椅上。 白天的运动消耗使的三人饥肠辘辘,莫辞拍拍咕咕叫的肚子,清亮的眼睛看向段枫,“段枫,我肚子饿了,你去买晚餐吧,听说雪特璐斯的雪地煎饼味道不错,我想尝尝。” 段枫一向不会拒绝莫辞的请求,考虑到莫辞还是病患的身份,拦住了准备动身买煎饼的莫里森,“还是我去吧。” “为什么?”莫里森不解的问道,绿眼睛里闪动着两簇火苗,在篝火的映射下跳动着,他对段枫的决断独裁表示不满。 他认为段枫不应该把献殷勤的机会都斩断,积压着怒火的胸膛迅速挺起,段枫淡淡的一句,又让莫里森挺起来的胸膛缩了回去,就像突然被刺破的气球。 “莫辞脚扭伤了,待会行动不便,你应该在原地照顾他,我很快回来。”说罢,段枫向莫辞点点头,绕开了举行篝火晚会的场地。 得到与莫辞独处的机会,莫里森又惊又喜,气鼓鼓的怒气立刻被遣散干净。 他坐在莫辞的身边,用往常一样的语调给莫辞说着解闷的笑话,不时拍拍椅子,外露欢快的情绪。 他的语调高昂,热情洋溢,配上高大俊朗的外貌,很能感染人。 篝火晚会上不时有人向椅子上的莫里森投来目光。 “你好,我能邀请你和我喝杯酒吗?”莫里森正在给莫辞讲一则笑话突然插-入的声音打断了莫里森的叙述,莫辞的视线越过莫里森,看到莫里森身侧站着一位留着火红头发的漂亮女人,抛来暧昧的眼神,轻抚披肩的波浪卷秀发,视线胶黏在莫里森身上。 “抱歉。”莫里森的果断拒绝让莫辞惊讶。 红发女人瞬间雪白的脸上挂着尴尬又惊讶的表情,动了动形状丰满的红唇:“嗨,帅哥你在拒绝我吗?” “抱歉,”莫里森摊开手,从椅子上站起,有些粗鲁的说道。 忽然之间觉得前来打扰他和莫辞相处的女人格外碍眼。 眼神移至莫辞,莫里森的绿眼睛里带着一丝冰冷,与一向的温和有礼截然不同。 两次拒绝让红发美女觉得受了侮辱,她举起手上的两个杯子,强硬的将其中的一个杯子塞到莫里森怀中,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愤怒,她抬高了声音,“你这样拒绝一位女士的请求,不觉得失礼吗?” 她抬高的声音里夹着辛辣的讽刺,从左侧又传来几声不屑的喊叫,像是为了维护红发女人,冲着莫里森吼道。 “失礼!这个小子拒绝了我们雪特璐斯的高岭之花,莉卡!要知道她从来不屑于何人搭讪,嗨,伙计们,我们应该怎样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红发美女的身后站着梳着朋克发型的一群年轻男女。他们语气不善的挥舞着拳头,其中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黑人龇着嘴巴,挑衅的看着莫里森。 莫辞暗暗心惊,知道就在莫里森拒绝红发女人的时候,他们就惹上了麻烦。 莫辞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莫里森的衣袖,无暇顾及莫里森一反常态的原因,让莫里森先道歉,好息事宁人。 但莫里森丝毫不给面子,霍地站起来,将莫辞拦在身后,冷笑道,“我只是拒绝了邀请,就让你们觉得蒙受了侮辱?” 上扬的语调点燃了这群成心闹事人的神经,他们将拳头握在一起,发出骨骼搬动的响声,还吹起了口哨:“是的,侮辱,我们要代替莉卡将侮辱还给你,来吧,懦弱的小子,你肯不肯和我们打一架?” “道歉吧,莫里森,这对你没有好处。”莫辞规劝道,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不,你现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能解决问题。”莫里森举起拳头,向他们挥去。 他抱歉的看了莫辞一眼,向那群人的跟前走去,放大了声音,“我们去空地上解决问题。” 一群人一哄而上,语气不善的回应,伴着看热闹的人,离开了这里走远了。 莫辞摇了摇头,暗道莫里森太过鲁莽,他不安的看着莫里森离开,喃喃道:“莫里森,不要冲动,希望你不会出事……” 莫辞坐立难安,将强烈的不安塞回胸膛,只希望段枫能早掉回来,帮助莫里森从这场恶斗中毫发无损的脱身。 莫辞抵着下颚,不断向莫里森离开的地方看去。 “先生,需要热的牛奶吗?”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莫辞背后传来,莫辞看着四处无人的周围,疑惑的转头,鼻子上突然被捂上一块含着刺激气味的毛巾。 “放开我!”莫辞的大喊声还没来得及脱口,他剧烈的挣扎下,用手臂的力量挣脱捂住他面部的手臂,另一条还能灵活运动的大腿狠狠的踢向禁锢他行动的人。 剧烈的挣扎推搡,他手上的热饮料滚落下来。莫辞亚洲人的耐力远比有着魁梧体格的欧洲人逊色,莫辞落了下风,渐渐的失去力气,喘息着,试图看清袭击他的人。 湿毛巾中的刺激性药物发挥了作用,即使在后来的挣扎中推掉了毛巾,也不能抵抗药物的力量, 莫辞的脑袋越来越沉重,不能呼吸的感觉格外难受。 肺部的空气逐渐减少,四肢越发疲软,四周,没有嘈杂的人声,显得格外的寂静。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袭击他的是什么人。 眼皮越来越沉重,莫辞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67、chapter26 “混账!你不知道待在原地照顾他吗?!”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段枫向脸上挂彩的莫里森吼道。 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平息起伏不定的胸膛,将外泄的情绪堵塞住。 “我,我没有想到……”莫里森眼里闪过慌乱,不自觉地低下头来。 “没有想到……是啊,你自己玩得尽兴,是没有想到莫辞会出事——” 段枫漆黑的眼睛里藏着冷锋,毫不掩饰的刺向神色沮丧的莫里森,即将迸发的躁动愤怒压抑在内心极小的一角,以免失去理智,和莫里森狠狠的干上一架! 从小到大的沉稳性格使他能在很多时候保持镇定,段枫知道,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挥动拳头,激化矛盾,在追究是谁的责任的事情上浪费过多的时间,失去线索,让莫辞处在未知的危险中。 段枫移动视线,再一次观察木椅到篝火晚会中心空地的一段距离。 首先是早已凉却的,溢在椅子上的饮料。 段枫当然认得出,这是他离开之前卖给莫辞用来暖手的饮料。 熟悉的包装,因为用力过猛而变形的瓶身…… 现场凌乱的脚印和深深浅浅的拖拽痕迹,被推出原来沟槽的长木椅。 脚印,磨痕,污迹。 明显的人为痕迹拼凑在一起,再加上失去踪影腿扭伤了的莫辞。 早在第一时间就问过还在现场参加篝火晚会的人,却没有任何人看到过莫辞离开的踪迹。 线索堆积在一起,不难推测出在热饮料变冷之前,这里发生的事情。 段枫蹲□子,指尖轻触覆盖在冰寒地面上的粘稠液体,饮料的甜味能用鼻子嗅出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杯热饮料变成薄冰,也只是二十分钟的时间。 莫里森接受挑衅和人干一架的时候,也不超过半个小时。 距离他离开两人,到现在回来,发现篝火晚会的场地上没有扭伤了脚的莫辞的身影。从发现到寻找的这段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最初的隐约不安到此刻的惊疑未定、惶恐愤怒。 莫辞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段枫在打了十几通电话后,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 ——莫辞,被人用非法的手段带走了。 现场的踩踏擦痕,凌乱不一的脚印,打翻的饮料,都是现场的充分证据! 段枫霍地起身,走向撑着额头,发出零散音节的莫里森,缓缓的将自己的手臂搭上了莫里森的肩头。 “我不会再说任何追究责任的话来,”段枫漆黑如墨的眼睛对上了莫里森阴郁的绿眼睛,目光相接,无形的压抑从目光、手掌处施加到莫里森身上。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在意他。” 段枫取下手臂,声音依旧冰冷,但是坚定的眼神容不得莫里森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 此时此刻,莫里森这边的反应至关重要,段枫不得不做最坏的猜想,将线索放在莫里森的身上。 “我,我在意他,我在意他!我怎么能不在意他!” 莫里森脸上挂着的懊恼清晰可见,他脸上写满了悔恨,惶恐占据了他的双眼,他机械性的动动嘴唇,卷起拳头。他在莫辞面前极力表现自己,粗鲁的拒绝前来滋事的人,现在想来,自己真像一个冲昏了头脑的混蛋! “我只是想让那群碍眼的人从我们的眼前消失,那个时候,莫劝过我息事宁人,和他们道歉,可是我没有听,执意那群人一分高下……是我太过冲动,造成了现在的……” “现在的后果。”段枫打断了莫里森机械一般的复述,将卷起的拳头举到头顶,“既然你在意他,我真想,真想代替莫辞揍你一顿!” “不过,我不会真的下手,现在并不是干一架的好时间……”段枫吐出几个字,慢慢地垂下手臂,看到莫里森肩膀耸动,冷着脸的走到木椅旁边,用手描摹着莫辞坐在这里时的轮廓。 “他没有理由不接电话,现在,报警,或者……” “或者由我们去找,莫辞失踪的原因,只能在自己的身上找。”段枫镇定的理清思路,降下音调,从莫名的不安中脱离,让仅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在F国的这段时间,莫辞有没有招惹过什么人,在学校,或者是工作的地方,我是说,他和谁有过难以解决的矛盾?” 段枫问道。 “不,他没有,他一向和和他们合得来,从未听说过莫和别人有过大矛盾……”莫里森冥思苦想了一阵,摇了摇头。 记忆,像是一条划过玻璃窗的雨滴,蜿蜒的滑下窗户,莫里森努力地去回忆有关莫辞的一切。 “那,莫辞交过女朋友吗?” 段枫沉吟片刻,想到莫辞失踪可能性较大的一个方面。 “是,不,不,不,不会的,那个女孩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和莫辞交往的时间不长,莫辞和我说过,他并不在意那个女孩……”莫里森顺着段枫的思路,很快的想到这一点,否定了情仇绑架目的。 “看脚印,一大一小,大的脚印依稀可以推测的出脚印的主人是个成年的,身材魁梧的欧洲男子。” 段枫忽略掉因为莫里森熟练的说出莫辞现状,而产生的轻微刺痛,继续寻找有用的线索,根据莫里森提供的线索分析莫辞的去向。 “成年男人,身高在一米九以上。”段枫用手比划了一下宽度,更加肯定的说道,“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喃喃自语的声音飘进莫里森的耳中,莫里森脑中盘旋着一个意想不到的念头,突然抽动了一下手臂,猛的抬头。 尽管惊异不定的答案尚未被验证,目前还只是是猜测,但足够让他惊慌起来。 段枫敏锐的观察到莫里森异常的反应,拧紧眉心,转过身来开口道,“想到了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莫被人袭击……” “袭击?”段枫看着不断摇头的莫里森,突然想起十几天前的抢劫事件,那次的抢劫犯,先是袭击莫辞再去持刀抢劫,莫辞递给他钱他很久才去伸手抢,倒不像是抢劫…… 段枫皱了皱眉,“我记得,在十几天前,莫辞遭遇过一次抢劫。” “不是这样的!”莫里森抱着头颅,压抑的闭上眼睛,嘴里溢出来的句子让段枫毫无遗漏的捕捉到。 “是我,是我的缘故……” “我早该想到,这样会激怒他,势必牵连……” “不,只是意外,意外而已……” “我该怎么办……” 段枫瞳孔骤然收缩,锁定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莫里森,拉住还在喃喃自语的莫里森的衣领,将莫里森这个成年男子大力的拖拽到自己的面前,口吻凌厉。 “把你知道的跟我解释清楚,给莫辞一个交代!” ※※※※※※※※※※※※※ 三天后,B国,科洛博庄园。 黄昏的金色阳光洒在这座17世纪建筑特色的庄园内,亲吻着栽种井然的树木,阳光偶尔射入庄园内最大的建筑,将白色的建筑跟着染成绚丽的橘红色。 这座庄园由三个侧面组成,前方还有高高的栏杆和大门保护。庄园的空场中央留着一个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大鱼池,池子里立着语言故事里的怪兽,立着身子眺望远方,典雅高贵。 庄园内的大楼被分成两个部分,大楼的底层有两道长长的画廊,彼此平行,由家族画像装饰,延伸到主楼的侧厅。半坍的侧厅在过去是个独立的住宅,据说建于16世纪,保留至今,修缮的十分完美。 长长的走廊里响起有节奏的脚步声,面色冷淡,身着黑色制服,训练有素的仆人领着一身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穿过走廊,不声不响的为身带戾气的男人打开门,让男人走回过道。 领路的仆人转了个弯,来到另一条很长的过道,在通道尽头上了几层台阶,穿过楼上的一个小过厅,来到一扇蒙着粗呢子的门前,拉开大门,拉开垂在面前的两扇红色窗帘,毕恭毕敬的向身后的男子弯腰,低声说了一句“弗兰克先生”,然后退了出去。 穿着黑西装的魁梧男人踏在又厚又软的地毯上,穿过一条过道,将目光精准的落在房间一旁的书橱后,直接无视周遭价值连城的收藏品,踩着地毯,绕到书橱的另一端,见到了科洛博庄园的主人。 “弗兰克,说出你带来的消息。”庄园主人正在用丝绢擦着闪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手枪,对来访者的到来毫不在意,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问道。 身材魁梧的男子取下脸上的大墨镜,别在上衣的口袋里,笔直的立着,就像骑士的长矛,一丝不苟。 “是的,科洛博先生,您要我们带来的人,在这两天里表现的很平静,我们送过去的食物他都吃下去了。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审问,在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的情绪,甚至十分配合的换下仆人为他准备的衣服。科洛博先生,您打算怎么处理他?” 男人恭敬地说道,面上没有漏露出一丝多余的情绪,等待着庄园的主人下下一道命令。 “平静?”擦着光滑手枪的庄园主人靠在柔软的安乐椅上,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枪,转而把玩面前圆木桌上的精致的雕像,颜色极浅的冰绿色眼睛里流露出鹰隼一般的锐利的目光,扫向面前的恭敬的下属,似乎在猜测他衷心的下属的话中的可能性。 魁梧的男人低下头,不发一言,身子纹丝不动的立在原地,任由主人打量全身。 “弗兰克,平静?他从来没有问过把他抓来的幕后人?”庄园主人低声道,移开了鹰隼般的视线,继续把玩手中的雕像。 “是的,科洛博先生,他没有问过。” “那怕是表示一点的恐惧?” “没有,他像正常人一样作息,睡觉和活动很有规律,科洛博先生需要我们对他进行一点恐吓吗?”男人听出主人的好奇,马上建议到,看到主人脸上露出玩味的冷笑。 “哦?像正常人一样,弗兰克,恐吓,不,用不着,我去亲自会会他。”庄园主人放下精致的雕像,从椅子上站起,不显老态的坚毅面庞上看不出喜怒,但作为科洛博先生多年的下属,弗兰克很清楚科洛博先生越是面无表情,就越感兴趣。 弗兰克不敢多想,恭敬的点了点头,“我去安排。” 68、chapter27 这是一间逼仄的地下室,一张椅子,一张简陋的折叠床,一张低矮的小木桌,便是这间地下室的所有的家具。 简陋的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莫辞从被人袭击到现在的这两天里,一直是在这个活动范围很小的地下室度过的。 从其间带给他食物和衣服的仆人身上可以看出,他现在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绑架? 不似之前的索要钱财的绑架犯,将他用药迷晕的男人是个身材魁梧的西方人,出去袭击的那一次,直到现在,莫辞也只见过他两面而已。 不为钱财,这伙人并没有和他有多余的交谈,就连碰面,也是匆匆的扫视,不与自己多说一句话,多露出一个威胁的凶恶表情,视他为无物。 莫辞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他被人完全监视起来了。 他不敢肯定在这间囚禁他的地下室里是否安装了监视器,但是从前天刚刚恢复意识的时候,装睡听到地下室那扇密不透风的铁门后面传来的小声交谈加深了他的戒心。 被人当做犯人一般囚禁在方寸之地,失去自由,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监视。 莫辞知道大喊大叫的把戏起不了任何作用,只好剪掉心头疯涨的疑问和好奇心,静坐在床头,在黑暗中镇定下来,用心理暗示告诉自己在没有摸清对方意图的时候,不要有任何负面情绪。 他做不到安之若素,也做不到无所畏惧,但久远的记忆里,他曾多次处在未知的危险中,逃跑,又被追回,经验告诉他,现在轻举妄动会造成难以估计的后果,此刻,什么也不要多想,静观其变,才是正确的选择。 清醒后搜遍全身,发现身上的通讯工具都被没收的情况下,莫辞不能与外界联系,孤立无援,虽然惶恐,仍不住的给自己打气,一边集中精神,在每次仆人送饭的过程中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消息。 两天的时间不长,却在黑暗之中无限延长。 雪特璐斯的夜晚,要是自己不那么固执己见,去参加篝火晚会,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不知道现在天黑没有? 莫辞露出一丝苦笑,在没有亮光的地下室里胡思乱想,刻意忽略失去自由的恐慌。 厚重的门发出开锁的声音,打断了莫辞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莫辞在黑暗中疑惑的抬起头。不明白今天已经送过了饭菜,为什么还会有人开门。 抬头之际,莫辞听见一声重重的冷哼,从厚重的的铁门外传了出来,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接踵而至,不知道来人按动了那里的开关,漆黑逼仄的地下室被灯光照亮,简陋的家具暴露在强光之下,莫辞眯了眯眼睛,好久才适应了地下室的光线。 逼仄的地下室一下子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中年男人腰背极宽,棕色的短发固定后梳,露出宽阔的脑门,下巴上生着浓密的胡须,昂着脑袋,看上去十分高傲。 一双完全陌生的冰绿色眼睛,紧紧蹙起来的眉毛,微微合起他宽大的眼皮,这样,眼皮完全圈着眼珠,使得视野的范围缩小,他在注视,眼神带着审视的意味,锐利的目光在靠在折叠床上的莫辞的身上来回扫视。 莫辞被这道锐利的眼神震慑,仿佛被陌生人看穿了心思,收回放在床边的手臂,很不舒服。 陌生的中年男人用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他,眉头紧皱。 逼迫感让莫辞很快移开了视线,余光扫到中年男人身后,有过两面之缘,将他直接绑架到这里的高大男人。 冷静的审视中,空仿佛被凝固。这种凭空而来的压抑感是陌生的中年男人施加给他的。绑架他的男人低头站在中年男人身后,脊背微微弯曲,毕恭毕敬的模样一看就能看出两人是从属关系。 只有上位者才有这种压迫感,莫辞想到总是板着一张脸的父亲,面无表情,嘴唇紧抿,这种带着血腥、威慑的压抑感,不是在商界淫浸多年的父亲能够释放出来的。 犀利,傲慢,严肃,不屑一顾,习惯掌控人的生死。莫辞看到中年男人眼里鄙夷神色,微微一愣。 “你是莫-辞?”男人用一种纡尊降贵的口吻说道,率先打破了沉寂。莫辞听着他不太流利的C国话,将心里的疑问加深一层,小幅度的点点头,从床上站起,与他平视。 站起来的这个动作,被男人全程打量,莫辞强压住破喉而出的不适感,用欧洲通用的语言说道,“我听得懂F国话。” “哦?我还以为你只能讲C国话,”中年男人的语调不缓不慢,严肃,带有穿透力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交叉着双手,在身后属下拖来的椅子上缓缓坐下,姿势优雅,就像受过良好教养的上层贵族。这种礼仪和坐姿,莫辞有所耳闻,在现在的欧洲大陆,只有拥有过贵族头衔的贵族才会使用。 这个人,是贵族? 莫辞将惊讶吞回腹中,点了点头。 “拘束,我看见你表现的十分拘束。我不说多余的话,你知道我找你过来的原因吗?” 中年男人用暗含辛辣的讽刺的口吻说道,交叉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微眯,溢出来的目光像是一把细长的西洋剑,直刺莫辞的面门。 莫辞脑海里闪过万千念头,两天中的各种猜测争先涌入,在男人犀利的目光中逐个否决。 “你不知道,好,让我来告诉你原因,想必在此之前,你已经想过很多遍……”男人见到莫辞的犹豫不决,舒缓了语调,慢慢的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枪,在手中把玩起来。 就像对手无寸铁的莫辞耀武扬威一般。占着绝对优势的中年男人成功捕获到莫辞眼底一闪而过的惊疑,严肃的面庞上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拍了拍双手,不等莫辞回答,迅速收回手枪,接过身后属下递上来的资料,翻了几页,开始读了起来。 “莫辞,C国C市人,XX年出生,有一个大五岁的兄长,五岁时母亲因为心脏病去世,此后父亲一直没有结婚……” “莫家在C国餐饮业小有名气,名下企业有五星级餐厅曼雷特森,白云餐厅……在欧洲F国,B国也有莫家投资的中式餐厅……” 记载在纸上的详尽的资料从中年男人口里吐出,每一句话的停顿,中年男人都会给莫辞大段的思考时间,念到最后,中年男人严肃的面庞上露出一个冷笑,挥手将下属搜集详尽的资料摔到身后,霍地起身,目光犀利。 “现在,你知道了吗?” 莫辞还在惊讶于他们搜集的资料之详尽,很多地方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听到后来,莫辞的惊讶已经转化为慌乱,酷似贵族的中年男人的口吻越俞凌厉,夹着血腥之气,迎面而来。 “看来你还不知道原因,小子!”中年男人的怒火来的猛烈,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莫辞无法招架,向后退了几步。 “我可能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中年男人唇上浮现嘲讽的微笑,“我是布莱恩·科洛博,是不是很熟悉?” 观察到莫辞突变的神色,中年男人挥了挥手掌,十分清晰的说道,“我是莫里森·科洛博的父亲。” “莫里森的……父亲?”莫辞喃喃自语,看着气魄压人的中年男子,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莫里森拉着给他讲过的初恋,悲伤的语调,陈述着故事,暗含着对初恋女友的追悔…… 零散的画面串连在一起,莫辞想到每次问及莫里森的家庭,莫里森总是立刻凝重的表情…… 莫里森的父亲把他抓到这里干什么?表现出巨大的愤怒又是什么原因?莫辞紧咬下唇,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恢复贵族姿态的中年男人。 “你没有听说过科洛博家族?莫里森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吗?”莫辞带着疑惑的表情对于中年男人来说,是莫大的讽刺。 布莱恩·科洛博交叠着双手,重新坐回椅子上,看了一眼身后直立许久的下属,“弗兰克,你先出去。” “是,科洛博先生。”绑架莫辞的高大男人毕恭毕敬的弯腰,退出门外,不忘关上厚重的铁门。 逼仄的地下室里一下子剩下两个人,初见的凝重空气再次注入。 而打破沉寂的,依然是布莱恩·科洛博。 “看来,他什么也没说过。科洛博家族,关不住莫里森的科洛博家族,我要怎么和你说起呢?我儿子的恋人?” 布莱恩·科洛博将“恋人”这个词咬的极紧,冰绿色的眼睛里露出冷酷又残忍的目光,让已经知道原因的莫辞一再躲闪。 “莫里森不服从约束,竟然逃到F国做令人鄙夷的杂活……这个,我可以不计较,权当做年轻人的小脾气。” “但是,他在干杂活的过程中看上了你,一个厨师的儿子!” “莫里森爱上了男人,这是令家族蒙羞的事情,上次他回来亲口和我说的那些话,本来想忽略掉你的存在的我,有毁灭掉你的念头。” “莫里森……我对莫里森并没有那样的感情。”莫辞打断了眼神冰冷的布莱恩·科洛博,准备说清这有点好笑的原委。 可是还杂怒火中烧的布莱恩·科洛博不这么想,一贯大权在握的黑道教父科洛博用鹰隼般的锐利眼神直刺反驳他的莫辞,露出讥讽的冷笑。 “你是害怕我会结束掉你的生命,才这样说的。没有想到莫里森会找一个你这样胆小的恋人!” 莫辞被他的嘲讽逼的说不出话来,动了动嘴唇,眼里带了怒色,竟不顾对方手里还有着枪,“我和莫里森只是朋友。” “朋友?”布莱恩·科洛博不怒反笑,“竟然是朋友,莫里森怎么会和我说要和你在一起?”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就是苟合,我不会让莫里森对你产生过分的感情。” “科洛博家族的家主从来不被假象蒙骗,你在说谎,年轻人。”布莱恩·科洛博结束掉毫无意义的对峙,对莫辞眼里的怒色不屑一顾,“年轻人,不要拿你的家庭当做赌注,科洛博家族不会因你而蒙羞!” “弗兰克,”布莱恩·科洛博向门外喊道,身材魁梧的下属很快推开了厚重的铁门,恭敬的弯腰,“您有什么吩咐,先生。” “弗兰克,给他换一间房子,这里的空气真是太糟糕了!”发泄了怒气的布莱恩·科洛博指向莫辞,带着浓浓的鄙夷,傲慢的抬起额头,走出地下室。 69、 chapter28 飞机起飞的轰鸣声盖过周围乘客的小声交谈。 段枫闭上沉重的双眼,想到莫辞失踪的第二天早上,莫里森和他谈话的内容。 绿眼睛里布满血丝的男人脸上写满懊悔,在他严厉的逼问下吞吞吐吐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可能知道莫辞的去向……但是……” 那时候,整夜未眠的自己恶狠狠的揪起莫里森的衣领,吼道:“但是什么,现在有时间让继续你吞吞吐吐吗?” “我不能说,”莫里森的痛苦表情让人有暴打一顿的冲动。 知道了又不说,只是在这里表现他多余的痛苦,懊悔,自责,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焦躁的自己通过施压,看到面带倦色的男人难过的低下头,双手摆在膝盖上,逻辑混乱的说出真相。 “我的父亲,这很可能是我的父亲做的。他,他对这件事抱有莫大的成见。” “是你对莫辞产生感情的事?你和家人说过?”自己帮助梳理,以便更容易得到想要的答案。 “对,我说过,我说过这件事,那时候他表示的很平静,我用最沉稳的语调说明莫辞对我的重要性,希望他不要对莫辞造成伤害。在我离开,也就是你来到F国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和他解释这件事情……” “伤害?”自己打断了莫里森毫无逻辑的陈述,抓到要点。 “伤害,上帝保佑,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种伤害。莫辞是落到他手里了,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他会伤害莫辞?莫里森,为什么你这么有把握的说莫辞落到了你父亲手里,或许……你该说说你的家庭,你父亲的职业?” “不,我想你不愿意知道,你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我会解决。”莫里森对家庭这个词有强烈的抵触,出乎自己的意料。 但是莫辞的安危,是自己现在最关注的问题,随时间加重的不安告诉他必须问个清楚。 沉下脸色,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事情的重要性,事关莫辞的安全,莫里森这个死板的家伙终于吐露他掩藏了一晚的实事。 “你知道我的全名吗?” “莫里森?” “不,是莫里森·科洛博。” “你是说……科洛博?” “对,科洛博家族,绑架莫辞的,是我的父亲,布莱恩·科洛博。”莫里森一再掩饰的消息令人震惊。自己甚至以为莫里森在开玩笑,可是莫里森沉重的表情告诉他这不是玩笑。 科洛博家族,是B国黑手党家族中的重要一支,季家给他灌输的家族资料里对科洛博家族的描写,绝对不是薄薄的两张纸。 两张纸上的文字不算多,但那是季家倾尽全力所能搜集的,比政府资料更为精确的资料。 在B国,通过更健全的法律与“缄默法则”的崩解,强硬执法对立中,最终是黑手党团体占据了优势。 在与黑手党军事力量交锋的过程中,许多所谓的接受了宽大处理的脱离为政府立下了汗马功劳,古老的黑手党家族保留了强大的金融影响力。很多调查经常会研究可疑分子的经济活动,那一定是黑手党家族的操控。 五支家族中重要的一支,科洛博可以追溯到18世纪还未覆灭的王朝,至今拥有爵士头衔的科洛博家族是黑手党中的贵族。 季家的资料上对此有明确的标明,不要招惹黑手党的黑暗势力。 相比较J国的山口组,C国的青帮,覆盖欧洲大陆的B国黑手党绝不是季家子孙可以挑战的。 避而远之的观念凝缩着季家世世代代人的智慧,自己之前觉得遥不可及的事情,现在却离的如此之近。 莫里森是黑道教父布莱恩·科洛博儿子…… 对莫辞产生感情的莫里森身后竟然隐藏着一个黑道家族,知道真相后的自己,对心头不断翻涌的情感再也不能忽视。 莫辞如果真的落入了布莱恩·科洛博的手里,一定是凶多吉少。 莫里森与布莱恩·科洛博之间的不和睦他不想知晓,若是对此毫无所知的莫辞糊里糊涂的卷入了莫里森的感情之中,并因此受到伤害,他发誓,他一定不会放过莫里森,即使他身后有一个庞大的科洛博家族。 思绪飞回,段枫看了一眼手腕上莫辞送给他的表,默默的下定决心。 不论此刻心中的复杂感情代表什么,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也不会置莫辞的安危于不顾。 等着我,莫辞。 段枫情不自禁的吻上手腕上的手表,含着一份疼惜,在心里喊道。 ※※※※※※※※※※※※ B国,科洛博庄园。 与此同时,换了一个房间的莫辞在被“请来”做客的第四天里,第二次见到了莫里森的父亲,布莱恩·科洛博。 这位极其傲慢,带着森冷气息的贵族用冰冷的语调对他进行拷问,冰绿色的眼睛里含着比昨日更加凌厉的神色。 看得出他的愤怒,莫辞所有的解释都在布莱恩·科洛博冰冷的眼神中消散。 布莱恩·科洛博不相信他的说辞,莫辞感到一阵挫败,。 不过,生命随时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十分不妙。 在没有让莫里森的父亲知晓真相之前丧命。莫辞想过,这一定是最冤屈的死法。 莫里森的家庭背景他从未听说过,唯一知道的便是他与父亲之间并不和睦。根据那个病床上的故事作出猜测,莫辞很容易联想到莫里森初恋女友的离开的原因。 是因为父亲不承认他们的感情。 布莱恩·科洛博对那个女孩造成了伤害,所以莫里森痛恨父亲。 一夜思索让莫辞对这个及其狗血的故事做了进一步延伸。 有身份的贵族科洛博家族不能接受一个身份普通的女孩,与下一任继承人莫里森相恋。为了防止这样的事件发生,身为家住的父亲制造了一场车祸,让女孩丧生于车轮之下。莫里森起先以为女孩的死是一场意外事故,可是父亲和下属一次偶然的谈话让莫里森知晓了真相,从此脱离了家族,独自闯荡…… 莫辞的猜测只对了一半,他不知道布莱恩·科洛博是B国呼风唤雨的黑道教父,只凭观察猜测布莱恩·科洛博是一个有身份的贵族。 心思单纯的莫辞只把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当成父子之间的导火索,父亲不能忍受儿子喜欢上男人,所以将自己绑过来,威胁儿子。 接下来,莫里森会被自己的父亲告之,自己被他请到家里了吧。 只希望,在莫里森赶来之前,自己不要成为这位父亲的出气筒,做了枪下亡魂。 一直没有忘记莫里森父亲手里带着枪的事实,莫辞收回心中的一点惶恐,默默地看着布莱恩·科洛博在这间空旷的房间来回走动。 “你不担心?”突然想起来的声音令莫辞后退一步,来回走动的布莱恩·科洛博犀利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莫里森知道了……他很快就会回来了,你是不是很惊喜?” 布莱恩·科洛博再三的提问让莫辞有扶额的冲动。 “我一点也不惊喜,我对莫里森根本没有感情,我们只是朋友,朋友而已!”莫辞很想这样大喊,可是布莱恩·科洛博的威慑的神情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莫辞紧抿嘴唇,只是小幅度的摇摇头,作为自己的回答的方式。 “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即使他回来,也不能改变我的看法,你最好不要抱有任何天真的想法,年轻人。”布莱恩·科洛博极其傲慢,气质森冷,一再的误解令莫辞不知从何处解释。 “你只是一个小厨师的儿子,消灭你的家族对科洛博家族而言,就像消灭一只苍蝇那样简单。我想,你不会因为这份错误的感情而赔上整个家族。” “不,我和莫里森只是朋友,他对我只是单方面的抱有好感,我不能忍受您再三羞辱我的家人,即使你是莫里森的父亲。”莫辞终于抬起头反驳,吐词清晰,这种带着讽刺和鄙夷的情调令他反感。 在小幅度的反抗里,莫辞希望这位完全误解他的父亲了解这个事实。 可是莫辞一反常态的开口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布莱恩·科洛博交叠双手,冰冷的眼神看着反驳他的莫辞,“单方面,莫里森只是单方面的感情,你是说你从来没有对他抱有感情?!” “事实如此。” “如果真是你所谓的缓兵之计,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不会相信你的说辞,你怎么会不喜欢莫里森。” 话音落下,布莱恩·科洛博随身携带的手枪指向了莫辞的脑袋,“不要挑战我的权威,年轻人。”凝重森冷的语调加重来念,反应过来的莫辞僵直在原地,肌肉紧绷。 “给我闭嘴。不然你会收到一点小小的教训!” 这位独断专横的父亲态度顽固的举起手枪,看到莫辞意料之中的僵直的身体,缓缓的收回手枪,用冰冷的眼神打量着莫辞,意味深长。 等不到莫辞有任何表示,布莱恩·科洛博灵活的转身,踩着稳重的步伐拉开了这间屋子的大门,摔门而去。 莫辞再一次解释失败,并且受到如此嚣张的威胁,布莱恩·科洛博一走出门,刚才绷直的身体软了下来。 要是自己再多说一句话,莫里森的父亲布莱恩·科洛博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被没有温度的眼神扫视,本来以为和平解决的莫辞彻底放弃了希望。 莫辞血液回流,退后几步,不再说话,漠视前来送饭的仆人,隔着典雅的落地窗远眺楼下的水池,下定了决心。 70、chapter29 在B国,有一半C国人血统的兄弟会掌舵者法玛斯·李,是地下组织不可缺少的一环。 段枫对法玛斯·李有一命之恩。 那时还在C国的时候,段枫当时只是一个小吃摊的店主。 掌舵者被叛徒背叛,匆忙逃走,遭到阻击,凭借着灵活的身手摆脱了叛徒请来的杀手。一向强势的法玛斯·李在躲避的过程中财物散尽,左手中弹,流落到C市街头,跟乞丐无异。 那晚段枫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准备收摊,意外发现倚在街角的法玛斯·李,乞丐一样的男人被段枫摊上的小吃吸引,要段枫请客。那时段枫毫无戒心,将手推车里最后一份食物交给法玛斯·李,顺便收留了男人一晚。 衣衫褴褛却精神奕奕的男人在第二天离开的时候毫不客气的扫劫了他家里的吃食,打了一个饱嗝,毫无形象的说他是黑帮兄弟会的老大,段枫对他有一饭之恩,日后定当相报,留给他一个电话号码,便潇洒的穿着褴褛的乞丐装离开了。 当初认为只是一个玩笑,现在却无比需要这个电话号码解围,段枫一下通往B国的飞机,就迅速打通了那个拜托邻家小妹陶梦,从旧宅里翻出来的电话号码。 五年了……那个电话会停机吗? 段枫紧握手机,将希望寄托在电话里,期盼着电话能早一点被人接起。 嘟嘟……嘟嘟…… 电话不是“已停机”的讯息,段枫心头一热。 嘟嘟……一连响了十几声,段枫在焦急的等待中起伏心潮。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希望越发渺茫,就在段枫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里传来懒洋洋腔调的陌生的声音。 “喂……” “你好……” …… 段枫挂断了电话,因为一个小小的电话而起伏的胸膛平息下来。 凝重的面庞上露出许久不见的微笑,段枫得到帮助后,在机场静待法玛斯·李派属下开来的车子。 ※※※※※※※※※※※※ 法玛斯·李带着段枫走进科洛博庄园,科洛博家族的两父子正在大厅对峙。 科洛博庄园训练有素的仆人为兄弟会的贵客打开了庄园的大门,表情冷淡的向自己的主人来报来访者的消息。 “法玛斯·李?”怒气充盈的布莱恩·科洛博皱了皱眉头,一丝不苟的面庞上出现一掉裂痕,森冷的冰绿色眼睛扫过站在跟前的莫里森激动的脸。 “他来做什么,”布莱恩·科洛博自语道,立刻收敛了怒气,来访者的消息让想起一些并不愉快的回忆。 “科洛博先生要回绝他?”站在布莱恩·科洛博身后的得力下属弗兰克俯身问道,提醒着陷入深思的庄园主人。 “不,不能回绝他,那个记仇的小子虽然令我反感,但现在回绝他,等于当面甩他一耳光。”布莱恩·科洛博挥挥手,报告消息的仆人迅速退了出去,对刚才进来时的怒吼声仿若未闻。 仆人走了出去,刚才还在冷静沉吟的布莱恩·科洛博对上胸膛起伏的儿子,加重了音调,“现在没时间跟你纠缠这件事,待会再谈。” “不,科洛博先生,我要见他,直到你交出他为止,我不会离开这里!”语气格外生疏的莫里森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丝毫不被父亲严厉的态度影响,再次激怒对面的父亲。 “滚!”几番动怒的布莱恩·科洛博重重地踢掉身后的椅子,愤怒的看着固执的儿子,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冲躲得远远的下属吩咐道,“弗兰克,将会面的地点改到小过厅。” “不用了,就在这里,亲爱的科洛博先生”客厅的高大门板外响起一个慵懒的腔调,话音刚落,前面带路的仆人已经打开了大门,穿着一身黑色皮衣,留着红色长发的年轻男人带着身后的几个人,步伐轻快,率先走了进来。 “喏,这里刚才发生了一件令科洛博先生动怒的事情呀,”年轻的男人的红色长发绑成一束,服帖的靠在颈脖上,十分立体的五官露出一个嘲讽多于客气的促狭表情,向丛林深处猫科动物一样的危险目光落在凌乱的,仿佛遭劫一般的客厅里。 “法玛斯·李,你来干什么?”强压住怒气的布莱恩·科洛博森冷的眼神对上英俊的红发男人,语气十分不善。 他在独生子莫里森·科洛博身上花费了太多的精力,这位有着“黑豹”头衔的黑道后起之秀与科洛博家族渊源颇深,这次来的目的会分散他更多的精力。 无事不登三宝殿,“黑豹”来科洛博庄园,一定和上次夜总会的争端脱不了干系。所有烦恼的事情集中在一块,一向独断专横的黑道教父布莱恩·科洛博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来当然是拜访您,科洛博先生,”身材健硕,四肢修长的法玛斯·李拍了拍手掌,让身后的下属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呈给大厅中央的布莱恩·科洛博。 黑道教父迟疑的看了红发的法玛斯·李,没有忽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玩味表情。 “这是送给您的礼物。” “嗯?”严肃冷厉的黑道教父没有立刻接下礼盒,目光中带着审视。显然对礼盒中礼物产生了戒心。 “不用担心,科洛博先生,这里面装的绝不会是炸弹之类的小玩意,您大可放心,这是请您帮忙的谢礼,夜总会的……领地契约。” 法玛斯·李勾了勾嘴唇,张开手臂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摊开的手掌表示他什么也没有带。红发的男人看见布莱恩·科洛博谨慎的让下属收下礼物,又迫不及待的打开礼盒,暗骂了一句贪婪的老家伙,收起了刚才的从容,勾勾指头,让身后跟随的人站到前面。 “科洛博,我的这份大礼如何?”法玛斯·李眯起来有些狭长的眼睛,将一直没有露面的人推倒众人面前。 清点了礼物的布莱恩·科洛博习惯性的释放自己的杀伐气息,冰绿色的眼睛在法玛斯·李推过来的男人身上来回扫视。 “你要他加入我的家族?” “不,不是……”法玛斯·李的话被布莱恩·科洛博身后的金发男人打断。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的教父独子语调里包含着一份难以置信的意味。 “段枫,你怎么会来科洛博庄园?”金发的莫里森嘴角挂着血丝的模样十分狼狈,但一直没有说话的亚洲男人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皱起眉头。 “我不是一个人进来的。”段枫镇定的腔调得到法玛斯·李的赏识,红发男人捕捉到黑道教父的尴尬表情,得意的,不顾礼节的吹了个口哨,打破了大厅诡异的沉寂。 “莫里森,你认识他?”布莱恩·科洛博皱眉问道。 “你不用知道这些。”莫里森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用生疏的回敬自己的父亲。 “你……” 布莱恩·科洛博外泄的怒火被法玛斯·李截断,“科洛博先生,道上说您和独子不合,今天我有幸目睹……”接收到布莱恩·科洛博带着威胁意味的眼神,法玛斯·李换了一个开场白。 “今天我来,是为了一件对您无关紧要的小事。” “您前几天捉来的那个人,别人有求于我,所以前来交涉,务必将您冒失捉来的人带走……” “你来解释吧,我根本不擅长说这种事。”绕了一个大圈子,法玛斯·李冲沉默的段枫点了点头,让段枫解释原委。 独自面对黑道教父,段枫并没有被对方慑人的气势吓到,段枫在莫里森带着惊异的眼神中开口。 “科洛博先生,您捉来的那个人是我的朋友,他与您的儿子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你们相互认识?”布莱恩·科洛博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碍于法玛斯·李在场,没有当面为这件事动怒。 “对,我今天来,是想您放过他,莫里森和他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段枫看到布莱恩·科洛博身后莫里森欲言而止,停顿了一会。 “是的,科洛博先生,他是无辜的,放他走!”莫里森站到布莱恩·科洛博面前,绿色的眼睛里不像刚才那般装满怒火,语气依旧生疏,但有儿子对父亲的明显示弱。 “住嘴!”强压住怒气的布莱恩·科洛博猛的挥手,残留着寒意的眼睛对上和儿子一起挑战他忍耐性的段枫。 “单纯的关系?真的是你们所说的那种单纯的关系,那莫里森为什么宁愿抛弃家族也要在一起的人,他们怎么会是单纯的关系?男人!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呵!” 此刻的布莱恩·科洛博没有了在黑道上掌握杀伐的教父的凌厉,眼底燃着怒火的模样更像是一个教训不听话的儿子而大发脾气的父亲。 法玛斯·李临危不乱的端着仆人递过来的红茶,一边喝茶,一边欣赏这场家庭的伦理剧。 黑道教父的儿子喜欢上一个男人,而和父亲反目成仇,并且儿子的恋人并不喜欢儿子,对自己有一饭之恩的小子对教父儿子的恋人感兴趣…… “黑豹”的唇边浮现一个玩味的笑容,摩挲着下巴看见一向严肃的布莱恩·科洛博失去风度的模样。 “科洛博先生,请您尊重他也尊重我,放他离开!我不想再增加对你的仇恨!”莫里森胸膛起伏,喘着粗气吼道。 “仇恨,科洛博家族需要你的仇恨,”布莱恩·科洛博被儿子带刺的话中伤,身子摇晃了一下,冷笑着,撑着额头,并没有立刻答应莫里森的要求。 “他对我十分重要,我不希望您伤害他,永远也不要……” “你凭什么和我讲条件,莫里森·科洛博!你用什么样的身份和我说话?要我放过他?” “我……我……”莫里森沉默了,父子之间的对峙降到零点。占据优势的布莱恩·科洛博冷笑着,梳得一丝不苟的鬓发有些散乱,眼角的细纹突显出来。 “要我放过他也可以,莫里森·科洛博,承担起你身为科洛博继承人的责任!” 布莱恩·科洛博的条件十分诱人,将红茶喝道一半的法玛斯·李摊开手掌,要是他,一定会点头答应这个条件。 可是莫里森·科洛博犹豫了,拥有敏锐洞察力的法玛斯·李很容易得知,父子之间的分歧在哪里。 莫里森·科洛博犹豫不决,布莱恩·科洛博冰冷的脸下的暗暗期待……法玛斯·李没有转动眼睛,十分期待这场难得一见的大戏。 “我……我,只要您说的是真的,您不对他作出任何伤害,我……” “我……答应。”科洛博家族天真的傻小子的回答在法玛斯·李的意料之中。 人总是要学会妥协,身为黑道教父布莱恩·科洛博的唯一继承人,不可能脱离黑暗,投身光明。 听闻科洛博家族傻小子因女人而脱离家族的“秘辛”,法玛斯·李对接下来妥协放弃的过程再也没有看下去的欲-望。 “科洛博先生,现在可以放过我的朋友了吗?”一直没有说话,静观两人争执对峙的段枫沉稳的开口,来之前担心莫辞安危而不断抬高的心头大石,终于缓缓落地。 71、chapter30 “……你把他带走,永远不要出现在科洛博家族面前。”布莱恩·科洛博的声音依旧冷硬,提出的条件,令段枫求之不得。 “不,我不同意!”莫里森还没有离开,对父亲的要求强烈反对,布莱恩·科洛博皱了皱眉,轻轻的一句便让莫里森哑口无言。 “你要承担科洛博家族的责任,第一条就是服从!不要忘记刚才的承诺。” 布莱恩·科洛博不去看失魂落魄,狼狈的独子,看向段枫。 “好,”段枫继续刚才的交谈,在对方森冷的眼神下缓缓点头,转过身向身后的法玛斯·李投去感激的目光。 目睹全程的法玛斯·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对于黑道上的人来说,隐瞒,也是一种生存下去的秘诀。 不会把这件事情当做笑料讲出来的法玛斯·李站在布莱恩·科洛博身前,比不因失去一大块管辖地而暗自懊恼。 用几块管辖地换取观看一场大戏的机会,不会吃亏。 有别于一般西方人的狭长眼睛眯起来,法玛斯·李眼里写满了算计。 “人交给我们,事情就这样圆满解决,科洛博先生愿意买我这个人情吗?” “对你说知道的事情只字不提,不管在今天,还是以后。”布莱恩·科洛博的态度令法玛斯·李厌烦,但他的反感没有表现在脸上,他“恩人”的朋友,还需要这个老家伙放行才行。 法玛斯·李露出一个微笑,伸出自己的手,欣然答应,“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布莱恩·科洛博微微颔首,让下属拿来手机,拨了几个数字,接通了电话。 在场的所有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段枫望着布莱恩·科洛博手上的电话出神,一直压抑紧绷的神经放松开来。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有些嘈杂的声音模糊不清,段枫竖起耳朵,屏起呼吸,根据布莱恩·科洛博的简短吩咐猜测情况。 “杰克,把抓来的那个人带过来。” “嗯?他逃走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们已经派人去追了?” “是你亲自去追?” “是布鲁在执行追查任务,把线路切换到他那边,对,我有吩咐。” “要把人带回来,带着枪?布鲁拿着枪……” “砰!!!” 巨大的冲击声突然从电话里传出来,像是打穿了什么重物。 屏气呼吸的段枫长大了瞳孔,心头一窒,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他逃跑中枪了。”布莱恩·科洛博皱起了眉,面色有点难看,对之前暗自吩咐的话只字未提,语调一日既往的平静,但是带来的消息足够让段枫和莫里森停止呼吸! “你说什么!”莫里森瞪大了眼睛,上前揪住父亲的衣领,呼吸困难,眼神难以置信。 “布鲁没有我的吩咐,违背了命令,打中了那个人。”布莱恩·科洛博搬开莫里森的手指,冷静的说道,没有表现任何喜怒。 那一声枪响和布莱恩·科洛博的话,宛如一道从天而降的巨雷,平地炸响,穿透耳膜,留下令人脑袋胀痛的短暂空白。 段枫脸色煞白,后退几步,原本平静下来的心潮像巨浪不断涌向海岸,拍打沙石那样猛烈!那是比母亲逝世更加剧烈的痛楚。 全身的血液似乎逆流,手脚似乎在瞬间凉却,可怕的念头争先恐后的涌现出来,占据着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他中枪了,莫辞中枪了! 停滞的思维,僵直的背脊,发白的脸色,下坠的心脏。 段枫觉得那一声巨大的枪声不是打中了莫辞,而是打穿了自己的心脏! 从莫辞失踪开始的惶恐、担忧,到布莱恩·科洛博肯放行的大松一口气,再到又闻莫辞危机的……痛楚? 大起大落,不断加速减速,关注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为他欣喜,为他担忧,受其感染,喜欢和他在一起的安逸感觉。 听见莫里森喜欢莫辞时的隐约刺痛,希望莫里森离得远远地。 莫里森在他身边打转时,内心总是冒出一点点称之为嫉妒的负面情绪。 无条件的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段枫骤然紧缩的心,终于意识到莫辞对他而言,不只是“重要”那么简单。 比喜欢更深一点的是什么? 段枫觉得面前的氧气,不能供给自己的呼吸了。 “我说,你也喜欢莫,从你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得出。” “不会,莫辞只是我的朋友,好兄弟。” “你的眼神骗不了任何人,Daniel。” 那日在莫辞家,刚刚见面的莫里森就用了令自己惊讶的开场白。 喜欢?那种带着戒备的腔调听起来很不舒服,自己立刻否决。 莫辞只是朋友而已,认识了很长时间,但聚少离多,一直不曾忘记的朋友。 现在看来,这颗会担心,会痛苦,会翻涌,会随莫辞起伏的心,这种难以描摹的感觉,就是喜欢? 一直矢口否认,扰乱自己内心平静的喜欢? 一瞬间,在一瞬间里,段枫的心脏一下子升到最高处,灵魂的声音响起。 你喜欢莫辞,你们不只是普通朋友。 对,不是普通的朋友。有谁会对普通朋友那么上心?有谁会对普通朋友产生那么复杂的感情。 他是喜欢莫辞的。 呼之欲出的答案冲撞胸膛数百遍。 因为喜欢,所以想待在莫辞身边。 段枫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烁着道不明的东西,用全身的力气止住不停发颤的嘴唇,喉咙似乎被食物堵住,干涩的发出声,“不,他不会有事。” 绝望的夹缝中露出希望微弱的光芒,心脏告诉下坠,将地面打成窟窿,空虚的可怕。 “科洛博先生,他伤到了哪里?” 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得到这个年轻的亚洲男子眼底的痛楚,就是这抹希望压过绝望的目光,使掌握杀伐的黑道教父布莱恩·科洛博微愣,不自觉的开口,“情况不妙,他们说打中了身体,但是避开了要害。” “他没事?”段枫握紧了拳头,布莱恩·科洛博的话让他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仿佛莫辞就在眼前,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他,处理枪伤。”从头到尾都保持冷静的法玛斯·李上前,拍了拍段枫的肩膀。 但是握住手机的布莱恩·科洛博的头部轻微的摇晃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他们说开枪打中了人之后,人就不见踪影……” “那些人真是蠢货!”冷静的法玛斯·李抢在所有人面前说了一句粗话,修长的眼睛危险的眯起。 ※※※※※※※※※※※※ 逃走……快跑!加速! 莫辞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些词语。 他要甩掉后面紧跟的那群人,观察好长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打晕了送饭的仆人,换上了制服,溜出来这座庄园,无论如何也不能前功尽弃! 他不能等到莫里森回家和父亲布莱恩·科洛博当面交涉,事实上,这位独断专横的父亲已经不止一次拿着货真价实的手枪抵着他的脑袋了。 莫辞不想因为意见不合而命丧布莱恩·科洛博的枪下。不听解释,无法沟通,已经不是最大的问题。 布莱恩·科洛博不只是简单的威胁而已,好几次扣动扳机,直面死亡的莫辞紧绷神经,用沉默来维持自己的尊严。 这对父子的恩怨已经不是他能插手介入的了。卷入麻烦的他直想跳出这个麻烦,至少不会有人拿着手枪指着自己。 已经享受过得来不易的亲情之后,莫辞最大的愿望就是在父母膝下承欢,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死亡……他害怕死亡,也不愿过早的失去性命。为了能见到许久不见的兄长父亲,他绝不能在异国他乡出任何事故,令他们痛心,莫辞的求生意识突破了身体的极限,无比的强烈。 逃跑是危险的,莫辞的体力远远比不上身后的追踪的人,胸口的呼吸不能不给大量耗氧的快速奔跑,莫辞的四肢越发沉重,在逃跑的过程中一面观察者四周的环境。 车……庄园后面大片的草场上有一辆装运蔬菜的卡车! 莫辞迅速狂奔过去,拉开原本应该关的很紧的卡车,跳了上去,扭动插着钥匙的方向盘! 车子被开动,莫辞从来没有开过卡车,但扭动方向盘的动作他是熟练的,他启动了卡车,转动方向盘,向前面的车道驶去。 一公里,两公里……莫辞的神经高度紧张,脊背紧绷的他不时观望后视镜里紧跟的黑色越野车。 莫辞不知道地形,扭转着方向盘,凭感觉离开这座庄园。 他驶向了公路,顺着柏油路滑进了车辆渐渐多起来的主干马路。 后视镜里的越野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紧跟在后,在马路上风驰电掣…… 马达的声音,车子高速行驶摩擦地面的声音……莫辞不知道方向,很快偏离了主干马路。 这时候,砰的一声巨响在身旁炸开,就像轮胎被扎破的感觉。 莫辞紧张的看了一眼后视镜,越野车上已经有人举起了黑色的手枪……他们把车胎打破了! 砰砰砰……在还有车辆行使的柏油路上,他们毫不避嫌的扣动扳机,连续打了好几枪。 车胎被打破,卡车骤然一顿,速度慢了下来。 莫辞强行的将卡车开进马路旁最近的一家汽车修理厂,迅速打开车门,依靠挡住修理厂大门的大卡车的庞大车身,钻进了停车场。 汽车修理厂里有很多还在修理中的汽车,莫辞机警的弯下腰,钻进那片迷阵一样的区域,隐藏身形。 “人呢?” “混蛋,跟丢了!” “你才是混蛋,那小子明明跑进了这里。”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争论谁是混蛋的问题,我想那个被科洛博先生抓来的小子想跟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 “那我们看谁先捉到他,打个赌,赢的人一百美金!” “好!” 粗犷的声音不断钻入莫辞的耳中,莫辞缩紧身子,悄悄地爬到车底,侦测声源。 “喂,布鲁,你看见人了吗?” “这小子真能躲!”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莫辞听的很清楚。 “哗拉拉……” 汽车被掀翻在地的声音格外可怖,偶尔放空的枪声和脚步声撞进耳膜,莫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看来这些人……这些人并不想放过他! 跑,离开这里……莫辞从车底钻出来,弯腰躲到离他们更远的地方。 一辆车子,五米……第三辆车,十米,莫辞反复弯腰,反复伏在地上,躲避他们的视线。 可是,如此近的距离,再谨慎也有疏漏。 “嗨,快看,布鲁,我看见人影了,一百美金是我的了!” 陌生的口音让莫辞动作一滞……被发现了! “把人捉到才是真本事!”另一个声音压过了刚才的口哨声,莫辞趁机撤离,挪动步子。 “想跑?!”话音落下,一声枪响传了出来,子弹飞射的速度是人不能想象的,把后背留给他们的莫辞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巨大的冲击力,子弹穿入身体的声音,跑出一段距离的莫辞动作迟缓下来……身体再也不能维持奔跑的动作,难以忍受的痛楚从胸口传来。 莫辞感觉胸口的刺痛感越来越大,挣扎着倒在地上,凭着仅剩的力气侧身一滚,滚入最近的一辆车的车底。 精神开始涣散,四肢没有动的力气,血液顺着胸口流淌,莫辞的呼吸跟着微弱。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要活下去…… 眼睛不能聚焦,目光涣散,疼痛深入骨髓,到最后,莫辞的头部靠着车子的轮胎,分不清到底是那里疼了。 离开……逃走。 低声的咒骂和那些人停止的动作莫辞再也没有精力去思考。 黑暗,从四面爬过来,包裹了自己的身体。 莫辞心跳变慢,时间似乎静止不动。 “你……”惊讶的声音不再是他的大脑能辨析的,莫辞感觉自己被人拖出车底,拍了拍脸颊。 “你怎么……” 外部再也不能被感知,莫辞心跳缓慢,双眼慢慢合上。 永堕黑暗…… 卷三 72、chapter1 “病人已经没有脱离了危险期。”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病人左胸的胸口处的枪伤,子弹侧面射入皮肤,形成的出弹伤口直径很小,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这两天内会恢复意识,只是需要很长一段时就按修养,需要配合我们的治疗……” “谢谢医生。” 这里是哪里? 又是谁在说话? 莫辞的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思维在游走,于无尽的混沌中横冲直撞,想要撕破黑色的幕布,找到一丝光亮。 黑色,他的声音不能突破这层黑幕,在中途陡然消失,葬身于茫茫混沌之中。 不断的坠落,无助的感觉令莫辞惊惶的闭上看不到光芒的眼睛。 落地的时候,莫辞刚好站在莫里森面前,微笑的接过莫里森递过来的小点心,小声的道谢。 金色头发的绿眼青年温和的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柔和的语调描述着海滩上的趣事。 小圆桌,绿荫地,支起来的太阳伞。 光线格外充足,莫辞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让莫里森帮忙买一杯冷饮。表情柔和的绿眼青年站起身,很快的消失在眼前。 这时候,绿眼青年的父亲布莱恩·科洛博出现在莫辞面前,用泛着冷光的枪口指向莫辞的额头,唇边溢出残忍的冷笑。 “离开他,我会让你离开的轻松一点。” “什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您误会了……” 莫辞的解释被莫里森的一声怒吼压了过去。 “你来干什么!放下枪!科洛博先生,请放开我最重要的人!” “莫里森,你不要乱不说话……”莫辞的声音在布莱恩·科洛博的注视下最终消音。 “我亲爱的儿子,你明白我的来意,让开。”最后的一个词是对着莫辞说的。目光锐利的中年男人晃了晃手中的枪,慢慢的扣动扳机。 “不要,你不能!”绿眼青年狠狠的推了父亲一把,回过头来冲莫辞吼道,“快走,莫,我来拦住他,你快走!” 莫辞犹豫着看着令他疑惑的一幕,愤怒的发出质问。 “你们想要杀掉我?” “对,你不能走,现在迟了,你不能离开这里了。” 冷酷的父亲布莱恩·科洛博拍了拍手掌,原本空旷的沙滩上立刻站满了穿着黑西装,拿着手枪的彪形大汉,将三个人团团围住。 黑洞洞的枪口无一例外的指向莫辞,莫辞呼吸一滞,转身看着被绿眼青年拖住的布莱恩·科洛博。 “开枪。”冷酷的声音夹着寒意,所有的人都扣动了扳机,枪口稳稳地指向了莫辞。 “亲爱的儿子,你救不了他的。” “谁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父亲的底线呢?” “开枪!” 话音落下,枪声起,密密麻麻的子弹飞射过来,莫辞惊慌的看着四面八方的子弹以惊人的速度袭来,发出尖叫。 “不!!!” 不! 不要……段枫,你在那里?! 绝望的情绪包裹着莫辞,莫辞预料子弹将要穿透身体,发出的剧烈疼痛之前,大声喊出了段枫的名字。 胸口传来一阵阵闷痛,呼吸急促艰难,莫辞突然睁开眼睛,卡在喉咙里的叫声顿灭。 这里有亮光,不是那个令人胆颤心惊的沙滩和无尽黑暗。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房间…… 莫辞聚焦的眼睛重新对上房间的墙壁。 消毒药水的味道有些刺鼻,莫辞愣愣的躺在床上。 分外安静的环境里,刚才的一幕就像一场在睡醒时消散的噩梦,仿佛从未感觉到沉重的压抑感。 微微的动了动脖子,胸口处的刺痛十分真实,提醒着他在送到这里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中枪,获救。 记忆停留在闭眼的那一刻,莫辞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盘旋。 救他的人是谁? 莫辞抬高了脖子,手臂下面忽然滑下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从床上滚落下来。 “你醒了?”带着惊喜的声音传入耳中,莫辞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穿着护士服的金发女人,手里拿着温度计,一脸关切的看着清醒过来的莫辞。 “这里……” “先喝口水吧。”金色头发的女护士放下手里的温度计,将他扶起来,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莫辞。 莫辞干哑的喉咙因为有水的滋润舒服很多,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女护士抢先一步说出莫辞想要知道的信息。 “先生,是你的朋友把你送到我们诊所来的。当时的枪伤不算严重,但你在中枪之后有过剧烈的奔跑,让伤口创面扩大了一些。因为子弹没有打中心脏,只打中胸骨,在渡过危险期后,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了。” “谢谢,我想知道……把我送到这里来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莫辞点了点头,迟疑问道。 “你不知道吗?”金发的护士湛蓝的眼睛露出一丝惊讶,摊开病例薄,“他把你送过来的时候十分紧张,因为没有B国的本国国籍,不能把你直接送到最大的医院,所以送到我们的诊所……在抢救的期间,他一直是在门外守着的。你不认识他吗?” “不,我不知道,你们知道他的名字吗?或者形容一下他的长相,我想我实在记不起来了。”莫辞盯着金发护士手中的温度计。 “他和你一样是个亚洲人,个子很高……他没有留下名字。”金发的护士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很抱歉,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过,在傍晚的时候,他会准时到这里看你,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他的身份了。”金发护士眨了眨眼睛,帮莫辞量了体温,将滚下床去的毛绒绒的蓝色东西放到莫辞的手边。 “这是送你来的那位朋友给你准备的暖水袋。” ※※※※※※※※※※※※ 莫辞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赵鸿修。 一个本来应该退出脑海的名字在此刻浮现出来。 男人的脸上有一种毫无隔阂的熟稔,见到正在吃饭的莫辞,也只是出一个微笑而已。 “你醒了?” 沉稳的声音从他喉中吐出,男人在病房里拉开一张椅子,不同于莫辞的惊讶,沉静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用一种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莫辞。 几年以前的锋芒毕露化作难以描摹的沉稳,只是眼角处偶尔流溢出来的精明告诉莫辞,赵鸿修的性格一如既往的强势。 “是你救了我?”莫辞原本相对救命恩人的修饰之词在见到赵鸿修时,凝缩成短短的五个字。 心中怀有的感激减退不少,因为受伤脸色苍白不少的莫辞坐在床上,躲开赵鸿修的视线,忽略掉此刻的不适感。 “对,是我救了你。”男人点点头,唇畔溢出一丝微笑,优雅自然,又多了一份胁迫。 “我只是修个车子而已,就能见到中枪的你——真是万分惊讶啊。” “我猜测,你被人追杀了。”赵鸿修见莫辞许久没有说话,支起下巴冲莫辞挑挑眉。 “对方来头不小,为了躲避他们的搜查,我可是躲躲藏藏三个多小时,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男人放下支起下巴的手,对上不发一言的莫辞。 “谢谢你。”莫辞知道再不开口,赵鸿修会继续说下去他能查到的一切事,甚至把身为莫里森和布莱恩·科洛博之间导火线的自己,用从容不迫的音调说出来…… 没有比现在堵住赵鸿修的嘴更好的时机。 被赵鸿修救下来是一个意外,经历过两次生死的莫辞要防止下一个意外的发生,只好先发制人,让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避免赵鸿修狮子大开口的难以满足的要求。 “你想要什么?”莫辞转过头。 男人脸色一顿,原先的微笑撤下脸庞,有些阴沉,变得晦涩难明。 “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报答——”男人顿了顿,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踱步到莫辞的病床前,俯视莫辞。 “要是我说,我想要的你给不起怎么办?”男人高大的身体遮住上方的光线,灼热的呼吸喷在莫辞的颈侧,莫辞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要不是漫天要价,我都能支付的起。” 莫辞想要推开赵鸿修,无奈身高和病痛组织了他的进一步行动。 男人的手臂缓缓落到莫辞的肩膀上,肢体的接触令莫辞万分不适。咬紧牙关,没有力气的莫辞盯着赵鸿修。 “放开,你要干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看看你你身上的变化。”赵鸿修拿开手臂,推开两步,十分欣赏的看着莫辞脸颊上因愤怒多出来的薄红。 “看起来成熟不少,刚刚看到你的时候还有些认不出……”男人脸上重新挂上微笑,目光移向莫辞掉在床沿上的被子。 “看样子,你还是那个莫辞。”男人把暖水袋放到莫辞的被子里,牵了牵被角。 “还是这个样子我更适应一点。”男人抱着手臂下结论,不再激怒莫辞,转过身去,“你好好养伤,要是想回C国也行。不过,你还没有把中枪的事情告诉家里人吧。” 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男人转过头,目光中多了一份胜券在握的自信。 准备好的说辞永远赶不上变化,没有任何优势的莫辞低下头,主动权完全被赵鸿修掌握,看来,赵鸿修想要的不止是一个承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一天,附带小剧场一则。 【·崩坏的无责任的小剧场·】 赵鸿修将手臂放到莫辞的肩膀上,身子微倾,灼热的呼吸喷吐在莫辞的颈侧。 莫辞花容失色,双手护胸,推搡到:你要干神马?放开我啊! 赵鸿修:乃不知道吗?不知道吗?不知道吗?你说我要干神马?你猜不到吗?当然是要侵-犯你! 莫辞:你神马时候变成唐僧鸟,以前你都是说都不说直接上的-_-||| 赵鸿修:改温情路线了,要有前奏。 莫辞:有前奏就要学唐僧吗?告诉你,你有前奏我也不会接受你! 赵鸿修邪魅一笑,挑起莫辞的下颚:那我就不要前奏了,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渣—— 莫辞有气无力的接话:渣攻…… 赵鸿修靠在门上,扳开莫辞的嘴唇,正准备长驱直入——(哗拉拉) 莫辞弹了弹赵鸿修的脸颊:喂,你这样站着不累吗,作者说卡了! 于是调戏良家妇男的戏份莫名其妙的卡掉了,赵鸿修抱着手臂,眼睛危险的眯起。 “你不是说让我亲一下吗?你不守信用!” 在旁边看戏的直直摊开手臂,让开身子,脸色黑沉的段枫站了出来,拉过莫辞,揽住肩膀: “你想亲谁?” --------- 73、chapter2 自莫辞中枪失踪后,整个科洛博家族都在为寻找一个年轻的亚洲男子而劳碌奔波。 意外的枪击在布莱恩·科洛博的默认下发生了。 中枪的实事应经发生,无可挽回。 身为一族之长的布莱恩·科洛博为了不和儿子、法玛斯·李撕破脸皮,很果断的将执行追捕工作的下属揪了出来,当着几人的面枪决。 独子莫里森借酒消愁,抓着父亲的衣服,整日衣冠不整。 恨铁不成钢的布莱恩·科洛博狠狠地甩了独子一耳光,不得不编造谎言,莫辞并没有死。 于是莫辞的去向安慰成了莫里森唯一坚持下去的动力,家族的寻人启事广布整个B国的黑暗世界。 与此同时,相信莫辞一定活在世上养伤的段枫,在法玛斯·李的协助下每日搜集整合着每一则来自B国大街小巷小道消息,企图从消息中找到莫辞的下落。 没有身份证明,又中了枪伤的莫辞是不能进入正规的大医院的。警方那边并没有有关莫辞的任何消息。 于是莫辞的下落被锁定在B国注册过,靠近科洛博庄园这座城市的私人诊所里。 黑暗世界里,常常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伤口不能到大医院处理,在受伤的时候,很多黑道分子选择他们信赖的私人诊所,来处理身上棘手的伤口。 对于兄弟会的掌舵者法玛斯·李来说,在受伤后,他会在第一时间打电话叫来自己的私人医生,处理伤口。 他受伤的次数极少,但思维缜密的黑豹很快从私人医生那里,得到一条十分有用的信息。 私人医生的朋友开了一间专门处理棘手伤口的诊所,在两天前,他在朋友那里听见女护士谈论过的话题。 一个年轻的亚洲男人被送进了私人诊所。 无意的停留和简单的叙述,法玛斯·李将消息告诉段枫时,段枫就已经确定住进私人诊所里的人就是莫辞。 怀揣着私人诊所的地址,段枫第八次挂断公司打来的电话,编造自己出外洽谈公司业务的漫天谎言,摆脱那边女助理哭嚎一般的纠缠,驱车前往纸条上的地方。 杰克兄弟私人诊所。 段枫挂了电话,推开诊所的玻璃门,从大厅进入诊所。 正在煲电话粥的护士看见风风火火,面带急色的段枫,马上挂断了电话,挂上职业化的笑容。 “先生,请问你需要……” “我来找人。” 段枫打断了她。 “找人,先生,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段枫的生面孔令护士起了疑心,礼貌的口气变得生疏,强硬的拒绝并未让段枫打退堂鼓。 段枫晃了晃法玛斯·李私人医生的名片,抛到护士面前,“我要找史密斯先生。” “请稍等。”眼睛飞快的扫了一眼名片上的内容,护士的态度立刻缓和下来,礼貌许多。 见过史密斯先生,段枫了解了想知道所有的消息,被打中胸骨的莫辞果然在这件私人诊所里! 巨大的喜悦簇拥着段枫,段枫直奔莫辞的病房,悄悄的拉开病房的大门—— 莫辞正在睡觉。 熟悉的面孔上的病态苍白让莫辞有一种脆弱感。 段枫支开了护士,悄悄的将手掌覆在莫辞的额头上,深邃的眼眸中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莫辞。”段枫把在心里念了数千遍的名字念了出来,手指划过莫辞苍白的脸颊,手却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枪伤…… 子弹打穿身体的那一刻,他没有陪在莫辞的身边。 对于喜欢莫辞,在意莫辞的自己来说,是莫大的讽刺。 段枫自嘲一笑,指尖不自觉的触到莫辞闭上的眼睛,指尖的温润触感让段枫流连,手上不自觉的加大力道。 莫辞发出一声嘟囔,缓缓的睁开眼,一时还未清醒,只对不断骚扰他的人表示不满。 缓缓睁眼,闭眼,再睁眼,眼睛撑大…… 段枫及时的收回手掌,观察到莫辞有些可爱的反应,多日的担忧阴郁溢到嘴边发出一声闷笑。 “你……你……”莫辞惊讶的开口,刚睡醒的眼睛愣愣盯着笑得开怀的男人。 是段枫! 是在做梦吧。 从未见到过笑得如此开怀的男人,莫辞身子牵动手臂,去揉眼睛。 段枫笑得更大声了。 刻意抑制住的笑声清晰的钻进耳朵。 睁眼闭眼,这个人没有消失。 莫辞张大了嘴巴。 “我找到你了。”英俊的男人终于止住笑,仿佛将多年积累的笑容释放出来,唇边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 闪耀夺目,俊朗逼人。 莫辞一时间看痴了。 “是我先找到你的,莫辞。”男人重复着,上前握住莫辞露出被子的手掌,眼中含笑。 “你怎么来了……”憋了很久的莫辞小声的问道,惊喜盖过了原先的惊讶,化作一种浓郁的化不开的欣喜甜腻。 比起白夫人甜品店的甜点,这种甜腻不只是入口而化,而是慢慢的浸透在心里。 “我找了很久,终于有所收获。”男人终于止住笑容,放开莫辞被自己拉住的手掌。 男人特有的低沉声音划过耳际,莫辞不时地点头,或是询问者一些中枪之后的问题。 “莫里森知道我在这里的消息吗?”在段枫轻描淡写的叙述中,莫辞捕捉到段枫一直在回避有关莫里森的话题。 “他不知道。”男人飞快的答道,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你关心他?”带着能让人察觉的不满,段枫在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微微一愣,知道自己失去了往日的淡定。 好在莫辞并没有听出这一点,微微合上眼睛,平躺着看着床边的段枫。 “他很快会找来的吧?他的父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莫辞叹气一般的口吻使段枫心中一阵刺痛,从未经历过像今天这般大起大伏的情绪,“你不用知道,以后,离他们远一点,我不会让他们再次伤害到你的。” 莫辞无声的回应,在话题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开口: “……我想早点离开这里。” “还有那场很重要的比赛……我不想耽搁了。” “好。”男人点点头,“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回到哪里?”门外突然传出的声音打断了病房内的对话,穿着黑色风衣的赵鸿修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来,却意外的看见病房里多出来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赵鸿修眯起狭长的眼睛,冷冷的质问道。显然是对病房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的事情毫不知情。 从椅子上站起身的段枫迎向走进来的赵鸿修,伸出手掌,“你好,你是救下莫辞的人吧,十分感谢你……” “不用感谢我,我和莫辞是老朋友了,他的救命恩人。”赵鸿修毫无顾忌的同段枫握了握手,迅速抽回手掌,同时用略带审视的目光打量段枫。 “你是……”段枫在赵鸿修的言语中察觉到一丝不善,脑海中的记忆回溯,他似乎见过这个戴着面具的伪善男人。 ……对,是在四年之前自己到医院探望莫辞的时候。 历史惊人的相似! 段枫墨色的眼睛里积淀着情绪,定神与赵鸿修对视。 目光相交处,正是电光火石,刀剑无影。 两个男人的无声对弈就此展开。 “我也认得你。”段枫没有回避对方压迫的眼神。 “……你是,”赵鸿修显然是对段枫毫无印象,微微惊讶的眼神表示自己此刻的茫然。 “我们见过面?”赵鸿修皱起眉头。 “对,很久以前。那时候,我记得莫辞对你表示出强烈的反感,你们不是朋友。”段枫下定结论,站在莫辞面前,遮挡了赵鸿修的全部视线。 那边的莫辞,闻得出两人之间浓重的硝烟。没有料想到段枫也会记得很久以前的那件事。 救命恩人……这个词带着莫名的讽刺,莫辞一时间找不到打断两人对峙局面的说辞。 “你怎么知道莫辞反感我,你又是谁?”赵鸿修似乎不知道段枫的身份,睨了段枫一眼,好整以暇的抱起手臂。 “我是莫辞的朋友,段枫。对于你施与的援手,我很感激,但是,莫辞想要回去……我会帮他换个地方疗养,在这里的费用,我会替他付清。” 段枫强硬的说道。 此时的莫辞看不见两个人的表情,但是段枫绷得紧直的身体,僵硬的线条告诉他,段枫是认真的。 挡在他面前,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莫辞下意识的想起男人绷紧的下颚和凝结冰霜的墨色眼睛…… “赵鸿修,你的恩情,我以后会还,”莫辞在两人矛盾升级之前开口,不自觉的偏向段枫。 “我想离开这里,”莫辞顿了顿,“你现在有什么条件要讲吗?” 残忍而又直白的声音让段枫对面的赵鸿修脸色黑沉了几分,几乎是咬着牙从嘴里挤出来。 “我说过的,你现在给不起……” “莫!”赵鸿修的话在夺门而入来人的惊呼声中打断。 金发的青年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眼中的惊喜投射到被段枫遮住半边身子的莫辞。 “莫,你没事!”他像个冒失的孩子一样绕开神色有异的两个男人,高大的身子俯下来,脚步踉跄的趴到莫辞的床边,激动地抓起莫辞放在被面的手。 “你没事!”近乎哽咽的声音,留满胡茬,神情憔悴的一张脸撞入了莫辞的眼睛。 “你没事就好……” 莫辞的手被他紧紧抓住,挣脱不开,莫里森的力道大得惊人。 “莫里森,他还没有痊愈,放开你的手。”段枫在莫里森第一时间奔到莫辞病床前时就出声提醒。 可惜陷入巨大惊喜,激动的难以自持的莫里森,自动过滤了这句话。 直到段枫黑着脸拉开莫里森的手,冒失的青年才注意到莫辞异于常人的苍白脸色。 “你……伤到哪里了?” “枪伤,子弹打中了胸骨。”抱着手臂的赵鸿修靠拢过来,替莫辞回答。 “真的吗?”莫里森的脸转向一身黑色的赵鸿修,像是在确认一般。 “好在不严重,只是当时失血过多……” “对不起,莫。”重新转过脸来的青年痛苦的遮住脸,低哑的说道。 “对不起,莫……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翻来覆去的道歉在病房里交织回荡。 站在病床前的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似乎不想打破这种局面。 突然冲出来的一个人打断了刚才的对峙。 除去段枫对莫辞身体健康的担忧,段枫的片刻迟疑,只是为了看看莫辞要如何面对莫里森。 赵鸿修的沉默则是将今天发生的一系列突然事件整合,先是段枫,再是陌生的莫里森……一切都乱了套,所有的消息集中起来,就是一个三男追一女的恶俗肥皂剧…… 莫辞成了这部戏的主角。 赵鸿修握拢手掌,用一贯的审视目光扫视衣着凌乱的莫里森。 “莫……”自责很长一段时间的莫里森得不到莫辞的回应,慌乱的对上莫辞情绪复杂的双眼,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不知道那天绑架你的人是他,不应该把你卷进我们父子之间的战争……对不起,”莫里森低下了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莫,你能原谅我吗?” 最重要的一句话说了出来,金发的青年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神色紧张,喉结上下滑动,眼中满含企盼。 74、chapter3 “莫里森,我相信这不是你的过错。”莫辞的话让莫里森竖起了耳朵。 “你有一个相当偏执的父亲,可以说,这完全是一个意外,一个不该发生的意外,莫里森,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 “你不会想知道的……”莫里森闻言,痛苦的闭上眼睛,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你不能告诉我。”莫辞用了一个肯定句。 “对,我怕你不想知道,事实上,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 “你不说,怎么让我原谅你?莫里森。”莫辞沉默了一会儿。 “……好……只是希望你不要因此疏远我……” 相当长的一段沉寂,莫里森攒紧了拳头,眉头痛苦的拧紧,“我是莫里森·科洛博,B国黑道教父布莱恩·科洛博的独子……” “科洛博家族经营的产业很大,赌博,金融,服务业,甚至是走私贩毒。还记得很久以前我和你讲的那个初恋女友吗?” 莫里森顿了顿,病床前的两个男人屏住了呼吸,目光不约而同的移向脸上带着病态苍白的莫辞。 “她叫莉娜,是被我的父亲,布莱恩·科洛博亲手解决掉的阻碍。” “我原本……天真的相信自愿抛弃掉那些财产权利,就能远离那个黑暗世界……可是我错的离谱。父亲并不想放我一个会毁掉我的前途的障碍物,我的前途,我的前途就是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家族千金结婚。在那个黑暗世界,不允许我将自己认定的,毫无身份背景的人抛上台面……他总能找到我的弱点,莫,对不起,我隐瞒了你这么久……” 莫里森一声重重的叹息,不敢直视莫辞颜色很浅的眼眸。 “你就一直待在F国的小地方一待就是四年……”莫辞的口气有些吃惊。黑道家族下任继承人莫里森在四年之前,负气离家,就是为了躲在角落里疗养伤口?老天真是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是……当初接近你,就是被你的气质吸引,所以躲在这个小地方……我怕父亲会暗中派人动手,一直不敢向你坦白我对你的感情。两个月前我接到家族的命令暂时离开,就是处理他们发现你存在的棘手事情。我和父亲对峙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做出了一点态度不明确的让步,我以为很好的解决这件事,谁知到父亲只是暂时的答应我……借你来威胁我重回家族……” 莫里森的坦白和痛苦被病房里的三个人看的清清楚楚。 赵鸿修沉默不语,习惯性的抱起手臂,心里却是翻涌着巨大的波涛。 科洛博家族……那个以残酷手腕而闻名于世的黑色家族啊…… 眼前这个痛哭流涕,请求原谅的小子,怎么会是那个家族的继承人? 赵鸿修的疑问没有得到解决。 “你能,原谅我吗,莫,看在我们四年友谊的份上,我保证,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莫里森支起额头,哽咽着说道。 “莫里森,”莫辞轻轻的唤道,莫里森立刻抬起了头。 “四年,我很珍惜这四年的友谊,这次的意外,我可以原谅你。”听到这句话的莫里森黯淡无光眼睛一亮,莫辞继续讲了下去,“那时候你需要我给你一个答复,逃避了那么久,我想我不能再拖下去了。” 莫里森紧张的咽咽喉咙,屏气呼吸—— “我对你没有感觉,我只能说抱歉,莫里森。” 亮起来的眼睛失去了光泽,表情凝固住,嘴角在一瞬间挂上了苦涩的笑容。 莫里森知道,再也他没有机会了。 曾经做过无数次美好的设想,曾经幻想到莫辞接受自己的那一幕,但那只是建立在莫辞没有被父亲抓走之前。 莫辞中枪后,自己胸口被撕裂的窒息感告诉他,多日的不安成真,有什么东西再难以挽回。 友谊,亲情,爱情,甚至是能够爱上别人的能力…… 两个世界之间耸立着一堵高高的墙壁,任谁也不能轻易翻到墙的那边——他早应该明白的东西,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掉。 本来就属于黑暗,就像笼中的鸟儿企盼自由,明媚的光线怎么会遭到自己照射到阴暗的角落? 莫里森黯淡的表情让人难受。 莫辞还是不想放弃掉与莫里森四年的真挚友谊,这个喜欢开玩笑,个性开朗幽默的朋友,总是温柔的帮自己解决生活上的困难,难过的样子让他于心不忍。 那只是个意外,莫辞知道中枪的事情是任何人都料想不到的意外,只是……莫里森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这件事,心里或多或少的蒙上了阴影,莫辞想,他和莫里森之间的友谊已经产生了裂痕。 在莫里森坦白自己感情或者是被他的父亲绑架的时候…… 莫辞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释然的表情令对面失魂落魄的莫里森提起了精神,“做不成你的另一半,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做兄弟,不是吗?” “朋友,兄弟?!”莫里森喃喃自语。 即使得到的答案令他难过,但比起莫辞不肯原谅他和他绝反目的结果来得好。 一声叹息,莫里森将脸上带着病态苍白的莫辞深深的铭记在心底。 “我们还是朋友。” “是的,朋友。”莫辞点了点头。 房间内的另外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竖起耳朵,脸色黑沉,不发一语。 莫辞的眼角的余光扫到站在莫里森身后的两个男人,一丝尴尬从脸上溜走,他们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两个强势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而离开,给莫里森和自己独处的机会……想到这里,莫辞无奈的摇摇头,将注意力重心放到莫里森身上。 “谢谢你原谅我,谢谢。”莫里森绿色的眼睛里溢满感激,除却眼底的痛苦,他表现的真诚而又善良。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黑暗世界的继承人? 莫辞伸过手,握住了莫里森的另一只手。 “你不用那么自责,莫里森。” “不,我会将这个错误永远记在心底。”莫里森将自己的脸颊贴在莫辞略微冰凉的手背上,带着深深的自责。 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莫辞,也永远失去了和莫辞共处一生的机会,背后的黑暗王国已经向他打开了大门,自己无法反悔,也不能再次伤害他放在心底的莫辞。 黑暗光明,只一线之隔,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 绿眼睛的青年将痛苦的情绪押回胸膛,尽量用轻松地口气和这位相处四年,恋恋不忘的挚友做最后的告别。 脸颊上已经沾满了湿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会给人嘲讽的机会,但莫里森还是忍不住,任眼眶溢满了泪水。 “谢谢你,莫。” “莫,你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幸福。” ※※※※※※※※※※※※※※※※ “段枫,你不会觉得反感吗?” 已经不需要躺在病床上的莫辞和段枫一起,坐上F国的回程飞机,在对方为自己找到自己座位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会。”段枫的回答很简洁,坦然的态度反而让莫辞惊讶。 莫辞瞪大了眼睛去看段枫,成熟稳重的男人墨色的眼睛里多了一份浅浅的笑意。 “你,你真的不反感……莫里森……”追求我的这件事?后半句被莫辞咽回嘴中。 一般人听见被同性追求的事情,首先会表示一点惊讶或是反感吧,为什么段枫表现得如此淡定? “不会,要是你答应莫里森,我会用我的方式来反对你们在一起,”段枫成功的看见莫辞浅色眼眸继续瞪大,“你答应了他,不会有一个幸福的结果。” “原谅他,和他在一起,伤害只会越来越深。有了这一次的原谅,那么第二次,第三次的伤害该如何原谅?你们不是一路人,我很庆幸,莫辞,你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与其让莫里森充满希望,不如现在就让他看清眼前的一切。” 段枫难得的发表长篇大论,莫辞听到最后,连嘴也是惊讶的张着的。 段枫的观点已经不是令他惊讶的程度了,透彻的分析以从头到尾的旁观者的角度说出来,莫辞心中的一点小尴尬已经彻底被段枫打消。 “莫里森是个好人。”莫辞点了点头,看到对方沉静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关注。 “身份限定,莫里森的感情路还会很长。”莫辞继续说道,对面的男人却突然伸出了右手,手掌落到他的脸旁。 略带粗糙的感觉是段枫手指触碰到脸颊的触觉,还想讲些什么的莫辞忘了词,不知道如何进行对话。 “你……” “你头上沾上了脏东西。”男人淡淡的说道,右手向上移,碰了碰莫辞干爽的发丝,迅速收回了手掌。 “哦。”莫辞不自然的说道,一瞬间砰砰直跳的心脏还未恢复到原来的频率,脸颊发烫,莫辞尴尬的移开视线,不敢直视段枫沉静的双眼。 莫辞扭头,去看窗外的云层,分散自己高度集中的注意力。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然而刚才动作突然的男人一贯沉静的眼睛里,多了一份异样的色彩。 回想刚才莫辞眼睛瞪圆的模样,段枫忍不住在莫辞念到别人名字的时候,伸出自己的手,强行打断对话。 微微的刺痛,还有将行溢满的胀痛感。 原本是自己毫无知觉的感情,却在慢慢生长,不得不注意。 这种每天都养上升一份的情绪,段枫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 只是,在没有接近饱和,彻底翻涌在胸腔之内,段枫选择忍耐。 莫里森的失败是最好的例子,他不够理智,不够隐忍,也不够聪明……默默守候,从点滴渗透,不能让莫辞将友谊迅速转化为爱情,至少让那个人心中有你的影子,在第一时间想起你。 段枫突然想到在接走莫辞时,与赵氏企业长子,那个喜欢用笑容伪装自己的危险男人之间的对峙。 谁也没有表明态度,握手的力道却说明了一切。 他不会让任何人觊觎莫辞,这个极有城府的成熟男人,将会是他今后人生中的最大劲敌…… 段枫握紧了拳头,温柔的看向毫不知情的莫辞,“要是你想睡觉,先和我说一声,好帮你盖被子。” “谢谢,”恢复正常心跳的莫辞陡然一见段枫温柔如水般的眼眸,愣了愣,慌乱的移开视线,没有血色的脸颊上多了几分不明所以的红色。 75、chapter4 枪伤完全痊愈,已经是两个半月之后的事情了。 原本充裕的时间一下子缩短不少,安托万老师一直对莫辞寄予厚望的世界美食大赛赛事将近。 时间慢慢的倒数,终于不用担心室外运动会牵动伤口的莫辞,开始紧张起来。 即使安托万老师和段枫一直在背后给他加油打气,但是面对精英荟萃的美食大赛,莫辞还是底气不足,拿不出应有的霸气与魄力。 烹饪的情绪一再受到外界的打扰,大赛铺天盖地的宣传和不断涌入这个新城市的外国人,无一不在提醒莫辞。 马上就要开赛了! 这意味着两年多的准备将在台面上展开,自己的拿手绝活将和陌生的人比拼晋级。 自己的分量有多少?大赛上的精英的厨艺如何?莫辞一无所知。 焦躁积淀在心底,莫辞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会为一点小事而大发雷霆,不允许自己的错误,和厨房里的厨师争论不休…… 连日的反常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安托万曾经单独和莫辞长谈一番,结果却令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安托万是摔门忿忿而出的。 “冥顽不顾,我现在才发现你不可理喻!混小子!” 安托万的叫骂声所有人都听得到,大家偷偷靠近半掩着的厨房时,厨房里同时传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莫辞将所有的情绪发泄到水池边洗好的盘子上,东西破裂的巨大声响正是打碎盘子特有的响声。 “劈里啪啦……”一连串的声音毫无音律节奏,众人冲进厨房,这才阻止了莫辞的进一步破坏行动。 “你在干什么!”严肃的口吻是安托万名下厨房工作室的合伙人,史蒂夫发出来的。 这位非常具有经济头脑的中年男子满面怒容,冲着沉浸在自己焦躁情绪中的莫辞吼道。 和这个厨房的所有人安托万大吵一架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安托万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并且固执己见,常常是和有经验的厨师大吵摔门离开的。 但是,打碎了厨房的盘子,这是安托万也很少做的事情。 东西碎了是小事,但是借此发泄不满情绪,打断员工工作,影响不好,事关整个厨房的名誉,整个餐厅的名誉。 莫辞的举措是对厨房的不尊重和严重的侮辱! 这会儿,餐厅前台已经有人接到环境太吵闹的投诉,听到服务员汇报的史蒂夫握紧了拳头,粗鲁的拉住莫辞的衣领,就像提小鸡一样将莫辞提到半空中。 “你在干什么!打碎盘子发泄自己内心不安的情绪,摆脱目前尴尬的现状?还是为了逃避现实进行破坏,为了吸引人注目而弄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这是对我们的侮辱!你影响了整个餐厅的荣誉!” 史蒂夫语速极快,句句带有攻击性,平日斯文的他骂起人来毫不留情,让一干在后台厨房工作的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还不是最令人吃惊的——史蒂夫说到最后,愤怒的放松手上的力道将张开的手掌甩向莫辞。 “啪!” “啪!” 左右两掌打得莫辞脑袋一歪,欧洲人健硕的体格让莫辞毫无招架之力。 “你好自为之,没有了你,我们餐厅依旧是让人第一时间想起来的首选餐厅,他不需要你来为他增添荣誉!” 迈着大步子的史蒂夫极富领导气质的一挥手,让看戏围观的众人一一散去,挤满人的厨房一下子空旷许多,莫辞无力的靠在墙壁的一角,慢慢的滑落身子,瘫坐到地上。 “我真的很没用,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莫辞喃喃自语,脸颊上被史蒂夫毫不留情的甩下的巴掌印格外刺目,脸颊火辣辣的疼着,莫辞无暇顾及,无神的双眼显得空洞。 “侮辱,荣誉?” “不需要我来增添荣誉……” “是我把荣誉看得太重要了吗?!” 几番的责问让莫辞找到了要点,就像经历数次失败的科学家找到了自己研究中的关键材料,莫辞神情亢奋的从地上蹦起来,打开半掩着的门,笔直的从餐厅中间穿过,无视还在用餐的众人惊异的面孔,飞一般的离开餐厅…… “被你叫过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是忘了带钱包……”段枫坐在莫辞的对面,有些心疼的看着莫辞脸上浅浅的巴掌印。 “走得太急,忘记了。”被人疼惜的某人毫无知觉,眨了眨眼睛,从一大堆盘子中抬起头来,嘴里还在咀嚼着食物。脸颊鼓鼓的,不时耸动一下,像极了正在进食的小松鼠。 只是脸上的掌印有碍观瞻,让这只大型的松鼠的可爱减弱了几分。 “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 段枫忍不住问道,手指不自觉的伸向莫辞的脸颊。 “被人教训了一顿,不过,我要感谢那个人,我很受用他的两巴掌。”莫辞吞下嘴里的食物,擦了擦嘴巴,刚才的暴饮暴食让他的肚子鼓了起来。 “受用?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受用?” 段枫点了点莫辞脸颊上红肿的部分,心想待会开车经过药店的时候,一定要买消肿的软膏给莫辞擦。 “我今天和安托万老师大吵了一架……这是我的过错,我焦躁的打破了厨房里的盘子,厨房的负责人之一,安托万老师的合伙人史蒂夫先生看不惯我颓废焦躁的模样,给我我两巴掌,把我给打醒了。”莫辞浅描淡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现在摆脱了那些负面情绪?”段枫收回了手臂,看向莫辞盘子里堆积起来的美食,皱了皱眉。 “是的,我太看重荣誉了。太注重比赛的结果,让荣誉成为前进的枷锁。”莫辞放下刀叉,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 “很高兴看见你恢复正常。”段枫伸出手,张开五指。莫辞一时间没有对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作出反应,回过神之后,莫辞张开手指,握上段枫宽大有力的手掌。 双手交握,段枫温暖的体温传递到莫辞身上。 有对史蒂夫的轻微不满,段枫眼底浅浅的笑意一并撞进了莫辞的眼中。 “我吃饱了,现在肚子很胀,再也吃不下了,你也来一点?”正在段枫还在回味刚才指尖接触的柔软感觉,莫辞突然来了一句煞风景的话。 手臂悄悄的伸到桌子下面,摸了摸自己的圆滚滚的肚子,莫辞将另一副刀叉推到段枫面前,不容段枫拒绝。 段枫从公司匆忙赶过来,原本想加班处理公司堆积起来的文件,现在看来,今晚的加班计划又要泡汤,段枫拿出手机,给还留在公司里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让秘书小姐也赶快回家。 “说什么啊,你再给谁打电话?”这边的莫辞迟迟不见段枫用餐,起了捉弄之意,悄悄地绕到段枫的身边,将耳朵贴近段枫的手机。 “BOSS……你又取消了加班是为了和女朋友约会吗?”欢快调子的女生从那边传了过来,段枫第一时间推开莫辞,将手机放到另一只耳朵,生怕莫辞听见越发胆大的女助理的玩笑。 推开的动作有些粗鲁,莫辞退了一步,在餐厅单独的隔间里大声的嚷到:“你和谁打电话,不许我听!”委屈的神色让段枫心头一动,正准备交待最后的几件事,那边的女助理像是听到了莫辞的抱怨,拉长了声音。 “BOSS你果然在和女朋友约会,我能来围观吗,你放心,我不会做50W的电灯泡,只是偷偷的看一眼……” “黎姿黎小姐,你最近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我想公司的那个非洲项目的订单……” “不要啊,BOSS,我不说了,不过你刚才说让我下班,现在是工作之外的时间,我只是和BOSS你联络一下上下属的感情,你不要牵扯到工作上的事情公报私仇啊……” 那边女助理一阵哭嚎,段枫见到莫辞又想凑过来,自知接下来的吩咐也是白搭,很是时宜的挂断了电话。 更大声音的鬼哭狼嚎迅速掐断,除了那边抽泣的哭腔,莫辞什么也没听到。 “为什么有人在哭?”听见哭嚎声音的莫辞瞪大了眼睛。 “没事,公司的助理在和我讲电话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水沟。” “哦。”莫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补充到:“她的高跟鞋肯定断掉了。” “是,她刚才就是说这些。” 被挂断电话的女助理在关上办公室最后一盏灯时,狠狠的打了一个打喷嚏。 这边,段枫开车将莫辞送回家,在莫辞下车的时候叫住了莫辞。 “明天我要出差,估计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嗯?”莫辞惊讶的抬起头。 “时间久了点,不过我会尽快赶回来,比赛是在两个星期后吧?” “不到两个星期,”莫辞犹豫着问道,“你要去很远的地方?” “嗯,要去W国处理一些事情,我不在的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情可以打我电话,我的手机整晚开机……” “知道了,知道了,”你很啰嗦唉,莫辞将接下来的抱怨吞了回去,心里似乎有股甜腻的化不开的情绪蔓延。 点了点头,莫辞带上了车门,又在段枫开走车子的时候,小小的失落了一把。 76、chapter5 等待比赛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白天紧锣密鼓的训练结束后,夜晚显得寂静绵长。 白天使紧张的训练,夜晚是绝对的放松。 莫辞在每天夜晚都会和段枫分享自己的成功与喜悦。 但那是在段枫没有出差之前。 每次拿起手机,准备拨打那个设置成快捷键的号码,却突然想起,这时候,是不能和段枫面对面的进行交流的。 那个人去W国出差了…… 拿起手机的莫辞有些烦躁的仰躺在软软的床上,仰望着窗户外披上黑色幕布的夜空。 繁星点点,月亮是弯弯的弦月。 月亮带着淡淡的光晕,朦胧渺远。 碎玻璃似的星星有些黯淡,只有不是闪烁一下,才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现在才刚刚进入九点。 身为工作狂人,个性严谨的段枫一定还在办公桌上处理公务。每次造访段枫的宽敞的家,莫辞都能看见开门的段枫带着眼镜。跟着走进客厅,客厅茶几上摆满了文件。 在另一个地方,段枫现在一定是带着眼镜审视文件的认真深思的模样。 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的莫辞闷闷的想到,这时候,床边的手机的和弦铃声响了起来。 莫辞赶紧坐了起来,拿起了手机,按下了接通。 “晚上好,莫辞,你还没睡吧。” 这是段枫出差三天打来的第一个电话。 像是在不满段枫将自己遗忘了三天之久,莫辞没有立刻回答。 “怎么了?生气了?”那边的段枫像是和莫辞有心电感应,一下子猜中了莫辞不说话的原因,声音微微上扬。 被猜中内心想法的莫辞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重重的哼了一下,矢口否认,“我为什么要生气,你不在没人做我的试菜人,一点也不方便。” 那边的人听出莫辞话里小小的抱怨,情不自禁的弯了弯嘴角,“是吗,那你找其他人来试菜,那些人不是很痛苦?” “没有,他们才不觉得痛苦,我做出来的菜不难吃。”这次莫辞的回话很迅速,飞快说完后,莫辞意识到自己情绪波动太明显,皱了皱眉,不想再被段枫绕进了弯子。 “比赛的筹备工作进行的怎么样,顺利吗?”段枫转移了话题,这样准备回击段枫的莫辞有一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段枫的声音很温柔,含着关切。 莫辞收拾了一下不能反击的郁闷心情,把手机换了一只耳朵,“今天收获很大,安托万老师说我有进步,这样下去比赛入围不是问题。” “那恭喜你了。”段枫在听到对面邀功求表扬一样的口吻,眼角上扬,立刻赞扬到。 “呵呵,我会努力的。”对面呵呵的一笑,让段枫有一种迫不及待冲到莫辞面前,揉揉他脑袋的冲动。 简单,容易满足,这是莫辞最大的优点。 偶尔流露出一丝稚气是他可爱的地方。 看不到那人时,会想到那人万般的好,思念蔓长,日积月累,在夜深人静的夜里,想起挂在心头的人,已然成为了习惯。 段枫从堆成小山的文件里起身,站在酒店的最高处眺望。 装点城市的霓虹灯宛如流动的河流,奔向远方。 “你怎么不说话?”那边的莫辞说了一大堆,没有听到段枫如往常一样,轻轻的应答声,提高了声音。 “我听着。”段枫回过神来,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我会早点回来,要是你有空就来接机。” 男人带着磁性的好听声音传了过来,让以为段枫走神想要发难的莫辞把话吞了回去。 “哦。到了发短信给我。” 莫辞一晃神,鬼使神差的把话脱口而出。 ※※※※※※※※※※※※ 莫辞分辨不出内心纠结麻痒的感觉代表什么。 抛下厨房里一干研究新菜的伙伴,接到段枫电话就立刻打车到机场。 动作迅速麻利,甚至在路上不断的催促司机大叔提快速度—— 迫不及待? 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似乎没错,但是他不愿意承认。 段枫只是出差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他怎么会觉得迫不及待? 莫辞忿忿的将冒头的思绪抛掷脑后,却还是心口不一的催促驾驶座上的司机大叔。 “司机先生,再开快点!” “年轻人,再开快点,我恐怕要受到警察的罚单了。”司机大叔无奈的耸了耸肩,从后视镜里看到莫辞眉梢上的焦急。 “嗨,你是准备去见你的恋人吗,年轻人?” “嗯?”莫辞张大了嘴巴,迅速解释道,“不是,不是……” “你放心,我年轻的时候可是赛道上的公路杀手,”憨厚的司机大叔耸了耸大鼻子,冲莫辞说着不着调的话,“我开车很快,你等不了多久!” 不等涨红脸的莫辞再做反应,司机大叔猛踩油门,黄色的TAXI一下子穿过前面让出来的缝隙,在车流中飞速前进,在每次即将与其他车亲密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又奇迹般的避开了要害,隔开一段安全距离。 极速飞车,急速转弯,司机大叔深藏不漏的车技,在马路上轮番上演,让莫辞心脏漏跳了几拍。 “哦,年轻人,到了。怎么样,用时九分三十秒!” 司机大叔看了一眼计时器,拍了拍手掌,吹了一个口哨,“看来我的车技还拿得出手。” “谢谢你,司机先生。”莫辞暗叹几句,一抹头上的虚汗,付了帐,脚步虚浮的迈向接机口。 随着人流走进机场,莫辞四处张望,段枫应该已经下了飞机。 他在哪里呢? 莫辞四下张望,寻找一个身材高大,四肢欣长的男人。 他一定打着领结,穿着暗色的西服。 习惯段枫着装的莫辞缩小范围,只看周围长着一头黑发,穿暗色西装的高大男人。 接机口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来,莫辞找了好几分钟,一直没有等到记忆中的身影出来。 莫辞有些焦躁的移开目光,猜测段枫不在这里的原因。 先回公司了?那把他叫到机场接机干什么? 莫辞认为段枫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捉弄别人的人。 那么……莫辞转过身,看向机场的小餐厅…… 餐厅门口站着的一对男女中,身材高大的男人不就是找了好几分钟的段枫! 莫辞眼睛一亮,在看到对面段枫身边穿着高跟鞋,身子娇小的女人之后,明亮起来的眼睛里多了两簇小火苗。 迈出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莫辞阴沉着脸,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谈笑风生的两个人。 段枫一向不苟言笑的脸部轮廓再对上女人时柔和不少,专注的听着女人说话。手臂自然地下垂,身子一如既往的站得笔直,侧耳倾听,似乎对女人保持一定的关注,让对方有兴趣继续讲下去。 淡淡的表情,不时补充一句,让对面的女人频频点头……两个人就像关系亲密的情侣,在餐厅外面讲着对方感兴趣的话题…… 莫辞来之前的麻痒换成了一种酸胀,反感堵塞的感觉。 不一样的反常情绪让莫辞难以忽略。 叫他过来看他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 莫辞心头发酸,莫名的情绪在胸口翻涌。 对面英俊的男人又冲女人点了点头,穿着时尚的女人弯了弯眉眼,笑容绽放在白皙的脸上,一副高兴的模样。 ……这是他们感情很好的表现吧。 莫辞握紧了拳头,很快的将内心的一丝不满排出体外。 段枫找了女朋友,为什么没有和他说过。 他想,他此刻的反常情绪就来自与段枫对他的隐瞒。 莫辞心思百转,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牙切齿。 几十秒之间的情绪转换调节,莫辞最后还是凑上前去,忍住对段枫身边女人的厌恶。 “你怎么在这里?” “你来了?”看到慢慢走过来打招呼的莫辞,段枫修长的浓眉皱了皱,将头转向莫辞。 “嗯,找了你很长时间。”内心的一丝委屈一闪而过,莫辞没有去看段枫的女朋友,强颜欢笑的点点头。 “让你找了那么久,对不起。”段枫的沉声道歉让莫辞好受一点,“和刚才助理也来接机,和她谈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段枫注意到莫辞的别扭,为了打消这一份不自然的尴尬,段枫伸长手,向莫辞介绍助理小姐。 “黎姿,公司分配给我的助理。” “黎小姐,这位是我的朋友,莫辞。” “你好,”化着淡妆的女人友好的伸出手,又大又黑的眼睛滴溜溜的打量莫辞。 知道刚才误会了两个人的关系,莫辞有些尴尬的和黎姿握了握手。 “你好。” 心结一解,泛着酸意的感觉顿然无存,莫辞突然觉得轻松不少。 段枫冲女助理点点头,指了指腕上的手表。 “BOSS,我先回公司了,拜拜!”女助理会意,很识时务的挥了挥手,抱起一叠文件,挽着小巧的包包,蹬着高跟鞋走远。 没有过多的交集,由女人出现在段枫身边而产生的敌意消失,莫辞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挑起话题。 “你怎么了?”段枫淡淡的问到,宽大的手掌覆上莫辞的额头,墨色的眼睛盯着莫辞有些反常的眼睛。 “没事。”慌乱的移开视线,莫辞拿开段枫的手,视线移到黎姿消失的机场入口。 “别误会,她只是我的助理,刚才只是谈工作上的一些事,我把处理好的文件交给她,让她先回公司一趟。” “我没有误会。”莫辞出声,突然提高了声音在进入空气传播后,莫辞躲开段枫专注的视线,赶紧闭上了嘴巴,摇了摇头。 “呵呵。”段枫的手臂落在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莫辞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几下,段枫笑出声来,莫辞对他的在意让他受宠若惊。 他的心里终于有自己的影子。 一星期在外奔波的劳累顿时消退,段枫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眼睛里盛满莫辞躲避羞怯的模样。 “我知道你没有误会。”段枫点点头,让莫辞先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段枫,我像是生病了。”莫辞耷拉着脑袋的模样让段枫微微一愣。 “那里生病了?” “这里。”莫辞诚实的指了指胸口。 “你不在的时候,心里总有些不自然,”莫辞皱了皱眉,“以前你在家的时候一点也没感觉到。怕是因为你不在没人和我分享喜悦的缘故。” “嗯?你和别人说过吗?”段枫心脏收缩,诱导莫辞继续说下去。 “没有,很奇怪的感觉。我有轻微的抑郁症,不过待在F国的时候很少发作,你不在的时候,这种强迫自己早点睡觉的感觉又回来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不用,强迫自己睡觉,这几天你失眠了?”段枫有些担心的问道。 “嗯,感觉糟糕透了。”段枫这才发现莫辞眼里细细的血丝,有些心疼的伸出手—— “刚才你和女助理在一起说话的动作让我有点不高兴。”莫辞闷闷的说道,按了按胸口。 就像前一世和人争女人输给别人的负气感觉,虽然段枫是他的好友,是他的兄弟,但内心仍是闷闷的,让人不舒服。 段枫心头是溢满的充盈感,正想说些什么 可莫辞接下来的话,是比惊喜更让人冲昏头脑的狂喜。 “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好吗?就算是交了女朋友,先和我说一声,让我有个准备。” 前世流连欢-场的莫二少情路上一路顺风,从未经历过坎坷。 他不知道这种复杂纠结的情绪的名字,是因为从未有人给过他这种感觉。 回忆起渺远封尘的前一世,女人从来都是倒贴上来,就算别人抢了马子,只要勾勾手指,另一群姿色上乘的的女人便会接着攀结。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是爱情,他交往的,对他有所企图的女朋友都不超过一个月,他从不认为金钱的给予和接受,是电视剧里死去活来的愚蠢戏码,是名叫爱情的情感。 莫辞幼年丧母,父亲对两个孩子并未给予太多的关注,一向冷着性情的大哥也在他越来越任性妄为后,渐渐疏远他。 亲情缺失,更别说是多于亲情的爱情。 没人教过他,什么是爱。 从都是别人走到他面前说出对他的好感。 就连当初的温妮也是先一步邀请莫辞,再进行交往的。 莫里森失败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莫辞对感情这种东西迟钝过了头,琢磨不清令他烦躁的飘渺感觉,下意识的逃避自己脑中空白的东西。 他不懂爱,因为别人对他有好感,他才会对挑明情绪的人进行关注。 与其说前一世沉醉于女人香中的莫二少,是个风流不羁的情种。还不与直接否定,流连其中的莫二少是个感情迟钝的二愣子。 所以二世为人的莫二少,在感情上面仍旧是一张令人惊讶的白纸,心智不成熟,朦朦胧胧,赤条条的从世间穿行走过。 纠结复杂的情绪,以前没有,现在有。 找不到比段枫这个深交的朋友更好的倾诉者,莫辞犹豫着说出自己的反常情绪,眉毛拧成了麻花。 此时。 巨大的狂喜席卷了段枫。 一瞬间,犹如狂风过境。 沙石卷上天空,心脏高高的抛掷在天空中,重重的回落到地面。 他喜欢的莫辞啊,怎么能如此可爱! 段枫墨色的眼睛显得沉黯,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抓着衣角,不断换脚蹭着地面的莫辞。 莫辞发烫的脸颊上挂着一抹红晕,浅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尴尬。眼光不时躲闪,又不时偷偷抬起头,趁他移开视线的时候偷偷打量他…… 段枫没有说话,做了一个深呼吸,不顾这里还是人来人往的餐厅门口,一把拉过等着自己解答疏导的莫辞。 张开手臂,狠狠的抱住了发出惊呼的莫辞! “你,你干什么!” “告诉你答案。” 段枫恍若无人的低下头,凑到脸涨得通红的人耳边,沙哑着说道。 77、chapter6 “请各位参加比赛的选手准备好即将开始的比赛,带好身份识别卡,准备参加比赛……” “请各位参加比赛的选手准备好即将开始的比赛,带好身份识别卡,准备参加比赛……” 世界美食大赛的赛场的广播里,传出电子合成的机械女声,不厌其烦的提醒着马上要进入赛区比赛的选手们。 来自世界各地的选手们汇聚一堂,赛区的工作人员穿着统一的制服,手里拿着身份识别卡的识别器,一个个的检查比赛选手的身份。 “很抱歉,比赛赛场上所有的炊具都由大赛的举办方提供,除了自制的酱料,任何东西都不能带进赛场。”工作人员很热心的回答前来提问的选手,指了指赛区外的储物箱,“这是大赛的规定,您可以把带来的东西放到那边,工作人员会妥善保存。” “莫,不用担心,比赛是个流程,相信自己。”安托万托起自己胖胖的手臂,为莫辞打气。 “谢谢老师。我想这么多天的努力,一定会成功晋级的,我把你的话当做前进的方向!”莫辞点点头,鼓足了勇气。 “傻小子,要是我的训练打了水漂,你回来就等着挨揍吧!” 安托万使劲拍了拍莫辞的肩膀,洪亮的笑声在比赛大厅的入口处回荡。 “对了,段呢?”安托万张望四周,没有看到平时总和学生待在一起的亚洲男人。 “他……他或许还在公司忙着开会,不来了……” 莫辞支吾着说到,躲闪着老师发亮的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脸颊燥热,后退几步,胡乱编造理由。 “那小子关键时候怎么能不来,噢,莫,我去把他揪出来。这个时候,他应该为我优秀的学生打打气!” 安托万大手一挥,不满的挺起胸膛。 “不,他应该没空,算了吧……” 安托万打断了他的话,耸耸鼻子,做出一个凶恶的表情。 “他应该来的!让你在赛场上多一份幸运是好事!他不来的话我替你揍他!” “对不起,来迟了。”安托万大嗓门的一嚷嚷,话音刚落,一个很长时间没有听见的熟悉声音传了过来。 师徒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子,身材高大,四肢修长的亚洲男人走了过来,墨色的眼眸里含着一份歉意。 段枫走了过来,目光落在莫辞这位豪爽热情的老师身上,“安托万老师,我来迟了,还好能赶得上送个祝福。” “不算迟,快给我那个优秀的学生一个鼓励,他在比赛之前可是内心忐忑不已啊!” 这位长着圆鼓鼓肚子的世界名厨笑眯眯的冲段枫点点头,仿佛刚才凶狠的威胁不是从自己嘴里讲出来的。 段枫但笑不语,眼睛瞟向安托万身边的莫辞。 莫辞见两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特别是段枫专注而又认真的打量……莫辞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燃烧起来了。 从上个星期给段枫接机到现在,他们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联络。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与对方碰面…… 这对于无话不谈,每天都要见面的他们来说,是十分奇怪的。 段枫那天说的话,偏偏让他面红心跳了好几天。 “告诉你答案。” “你喜欢我。” 两句简单单的话刮起了一场风力强劲的大风。 十级强风吹过耳畔,刮得他风中凌乱。 …… 之后段枫放开了他,出去凌厉的眼眸里含着少见的温柔,带着浓郁的化不开的情绪,沉静的注视着自己。 “你说什么?!” 愣愣的回应得打对方一个发出声音的笑容。 脸被掐住,那种默默关注的眼神在另留在眼底,时光仿佛静止,画面定格,剩下一句从天边飘过来的句子。 “给你一段时间冷静自己,你喜欢我,莫辞。” 墨色眼眸十分深沉,像是诸多的情绪积淀在内。 带着温度的眼神。 莫辞纠结了一个星期,仍敢用往常一样的正常态度面对段枫。 “莫辞,祝你比赛顺利,加油!” 五官深刻的俊朗男人学着安托万老师的模样,比了一个手势,嘴角上扬,“我不会逼着你,专心比赛,什么也不要多想。” “谢谢。”莫辞被他眼里的沉静吸引,因段枫到来而产生的躁动奇迹般的消褪。 “请各位选手迅速进入赛区,通向赛区的通道将在五分钟后关闭……”机械的女生提醒着还未进入赛场的选手。 莫辞的手被安托万大力的捏了捏,胖乎乎的手臂高高的举起。 莫辞带着安托万和段枫给予的自信,拿出身份识别卡,进入了赛区通道。 ※※※※※※※※※※※※ “请各位选手根据入场之前工作人员派发的号码,走到各自的比赛区域,比赛马上开始,现在宣布比赛规则……” 莫辞根据号码很快的找到自己偏向角落的比赛塞台,周围来自世界各地的比赛选手已经做好了准备,根据广播里的声音进行相关操作。 欧洲厨联会联合世界饮食巨头联合举办的世界美食大赛,是美食界的“奥斯卡”。 这次的比赛的评委不仅由闻名遐迩的美食家组成,今年评委当中又增添了几位饮食业企业家,是的以往全部由美食家担任的评委阵容有所改变。 大赛首次将消费者的利益作为比赛主导思想,以提升餐厅出品竞争力为目标,以最受食客喜爱、点菜率最高的状元菜为比赛内容,拉近了赛场与市场、竞赛金奖与顾客夸奖的距离。 迎合评委的口味,比赛更贴近市场、菜品更贴近广大顾客。 安托万在教授莫辞的时候,不由自主的选择一些更接近平民生活,风格明快独特的菜色技巧。 大贵族优雅拿着刀叉,不惜花费大量金钱举办一次奢侈宴会的时代已经过去。 随着各地美食文化的交流碰撞,饮食消费牢牢占据着人们的生活的首要地位。 评委席上的评委头发的颜色并不统一,看来评委们也来自不同的国度。 莫辞和其他选手一样,挑好了自己需要的食材,炊具,正等待着广播里的机械女声发出指令。 “比赛时间在一个小时内,请各位选手抓紧时间,现在——比赛开始!” 随着话音的落下,莫辞身侧有明显北欧血统的高大年轻人迅速的将现成的固体黄油切成小丁。 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莫辞也跟着调整好心态,专注的思索接下来取胜的关键点。 磨刀不误砍柴工,莫辞在做菜之前,重要花上几分钟思索烹饪的细节部分,然后再摆弄食材,进行烹饪。有了一个大致的模型,烹饪的速度事半功倍。 掌握了自己的一套诀窍的莫辞并没有向身边的选手一样马上开工。在思索的这几分钟了,莫辞余光扫视了一下安排满满的赛场。 一场三十个塞台,塞台前不马上进行烹饪的选手只有寥寥几个。 倒不是贬低马上烹饪的选手胸有成竹,不认真思索,莫辞总认为能够停下来思考大致流程的选手,更能掌握大局。 烹饪并不是埋头苦干,闭门造车。 更多的时候,烹饪是需要观察来进行操作的。 观察尝菜的人,留意一些小细节。 这是累积起来的经验告诉他的,不可忽略的细微之处。 现在思索的时间过去了五分钟,将面前的食材略过一遍的莫辞并不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欧洲人和亚洲人的饮食口味大有不同。 最能入味的油炸食品是西方饮食界的大戒。 不仅严重破坏食物中的营养素,而且经过油炸的食物往往积累了过高的脂肪和热量,导致肥胖症,油脂反复高温加热,会产生有毒有害物质,也就是谈之色变的致癌物质。 但是选择口味清淡,能够留住营养的清蒸烹饪也不得在场大多数人所喜。 清淡爽口之效的清蒸,不适宜外国人的重口味。 来自莫家菜精髓的两大烹饪方法蒸、炸,在这个时候毫无施展的地方,莫辞在入围比赛没有条件限制的宽松条件下,选择了经常练手的菜色——酒烩牡蛎。 牡蛎于公元前即已养殖以供食用,肉质鲜美,营养丰富,在烹饪西式菜肴时,一直是做菜的首选。 莫辞拿着现成的牡蛎,熟练地用盐水浸泡,让牡蛎充分吐沙。 洋葱最大可能保持蛤蜊的原味,莫辞迅速切好洋葱,等平底锅烧热,放入橄榄油,保持洋葱透明白色,小火炒洋葱。 放入牡蛎,倒入赛场准备的威士忌,炒拌均匀,再研磨少许胡椒粉撒入,加上一点黄油和黑胡椒粉,西餐刀轻轻搅拌,倒入带来的秘制酱料,莫辞给平底锅盖上特制的锅盖,小火焖烩。 时间流逝飞快,牡蛎完全张开,浓郁的香味随揭开盖子的时候飘逸出来。 这种香味在比赛的赛场并不出彩,特别是在现场的三十位选手中,最后几位完成烹饪的个。 莫辞收拾好比赛的塞台,比赛的时间刚刚结束,机械女声再次提醒着选手下一步的注意事项。 因为马虎忽略整理比赛塞台的选手听见评分标准,知道已经被淘汰了,悻悻的摆摆手,从比赛赛区的通道口走了出去。 现场的对手少了好几个,各位比赛的选手互相观察着留在赛场上的选手,露出各自自信或傲慢的笑容。 “嗨,你好,我叫艾克。”刚才站在莫辞身边比赛的北欧人友好的冲莫辞笑了笑,露出整洁的八颗牙齿。 “莫,你叫我莫吧,”莫辞回应了热情的年轻人,不失友好的点点头。 “我来自W国,十分喜欢烹饪。你呢,我看你的动作……十分的神奇,不,应该是酷!你不会是职业厨师?” 冰蓝眼睛的北欧人在评委们为烹饪作品评分的时候,不忘给自己解压,排遣情绪。 在这个紧张的时候,莫辞虽然不是胜券在握,波澜不惊,但是和别人谈话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是不错的选择。 莫辞点点头,又摆摆手,“我是地地道道的C国人,我每天都待在厨房里,但是我还不算职业厨师,烹饪也只能算个人爱好。” “难怪,你的作品……” 北欧人还想说些什么,眼睛不自觉的扫到评委们亮分的电子屏幕,立刻停止了刚才的话题,发出一声惊叹,“哦,莫,我看见你的名字了,排在第一名,还有你作品的照片!真棒!” 莫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电子屏幕上的红色字母正是他填上表格的名字,连同右边标注的最高分,显示在电子屏幕上。 78、chapter7 “你真厉害,最高分,噢,真不知道在我身边站着的是位高手!”北欧人发出惊叹,在电子屏幕和莫辞身上流连。 “听说C国是美食爱好者的天堂,你来自那个神奇的国度,一定是做足了准备,那句话怎么说……深藏不露,高手,你是怎么做到的?” 北欧人艾克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热情,耸耸肩头,学着好莱坞电影里面的镜头给莫辞握拳行礼,古怪的肢体动作惹人发笑不止。 “我用的都是普通的材料,”莫辞看向电子屏幕上拍下来的成品,“剥洋葱的时候让我难受了好一阵子,努力的去做你想做的菜,这是我成功的秘诀!”莫辞委婉的回答,并未像热情的北欧人一样惊喜。 本次比赛共有三百多人参加,是世界美食大赛历来参赛人数最多的一届,比赛的宗旨从精致美味过渡到市场流通,直接面向市场,面相消费者。 获胜的前三甲将得到比赛的主办方,也就是充当评委的饮食界巨头,名下的公司聘请为首席厨师、新品策划师的机会,待遇极优。 三百人中,分十场入围赛,晋级初赛,三十进三,一比三十的淘汰率十分严苛。 莫辞第一次参加国际型的比赛,经验不足,在安托万再三的提醒行下,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实力。 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也为比赛多一份胜券。 莫辞笑着回答,实际上没有透露有关自己烹饪技巧能力上的任何消息。 热情的北欧人听见莫辞淡淡的回话,意识到自己问的唐突,住了嘴巴,将视线移回电子屏幕。 这时候,屏幕上第三个入围的分数堆加起来,赫然是自己的名字,原本有卷行李回家的北欧人发出一声大叫,在小声交谈的安静赛场显得突兀……但是已经被喜悦占据大脑的年轻人毫不在意,举起手臂,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狂喜。 大叫声吸引了评委的眼神,莫辞略退几步,不想被评委过分关注,与艾克隔开一段距离,提醒着年轻的北欧人收敛一下。 分数公示在电子屏幕上,还留在赛场上的二十几位选手的作品,都得到了评委们的点评。 意见中肯,一针见血,让前来比赛的选手们低下了高高昂起的脑袋,带着不甘失望离场。 今天的第二场比赛落幕,莫辞按照大赛的惯例领取了新的身份识别卡,在大赛举办方的安排下入住。 夜深。 莫辞给自己的老师打了个电话,交流了各自的意见,这才挂断了电话。 要不要告诉段枫这个消息呢? 想到两人不尴不尬的相处方式,莫辞犹豫了一下,拿起的手机重新放了回去。 安托万老师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段枫,大赛举办方的入围名单会在媒体公布,段枫也会从名单上找到他的名字。 莫辞想到这里,放下了手机,抓起了沙发上的大赛宣传单。 今天安排的两场比赛是第三天的比赛,十场比赛,分为上下午两场进行,也就是说,接下来还有两天四场比赛。 不排除中途退赛的选手,按照十比一的晋级率,入住这里的人只有寥寥三十个人。 同一场比赛上晋级的人,能够遇上的几率很大。 很不幸的是,莫辞的隔壁,就是那位总有发泄不完的热情的北欧年轻人。 冰蓝眼睛的年轻人正在隔音极差的隔壁大声的煲电话,几乎每一个句子的停顿之处,他都要大声的大笑一番。 不知道和他通电话的是谁,艾克的大嗓门是在影响他的休息,莫辞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一阵,觉得先去洗个澡比较实在。 大赛举办方提供的房间设备很好,莫辞淋浴过后,打开了电视,然而隔壁的房间,还在持续北欧人大嗓门的标志性笑声,一下子盖过了电视机原本的音量。 莫辞无可奈何的皱皱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敲响隔壁的房门。 “艾克。” 有规律的节奏持续了三下,门很快被打开。 冰蓝眼睛的北欧人笑眯眯的招呼莫辞坐下,拿着电话走到了阳台。 十分钟后,艾克结束了那通电话,从阳台走进来。 “莫,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性情奔放的艾克不发出大笑的时候,显得十分斯文。 莫辞不会忘记对方能够穿透墙面的笑声,抬抬手,尽量委婉的说道,“我想睡觉了,你这里的音乐能不能关小一点?”莫辞指指对方调的不大的音箱。 “哦,抱歉,打扰你睡觉了。”北欧人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关掉音箱,抱歉的摊开双手。 “你不坐坐?”艾克见莫辞马上离开,出声挽留。 达到目的的莫辞摇摇头,小声的带上房门,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见莫辞离开,结束电话的人重新拨通了电话,弯起嘴角,冰蓝色的眼睛藏在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眸光闪烁。 “嗨,亲爱的,你还在听吗?” “我想这次的比赛会很精彩……” ※※※※※※※※※※※※ 三天后。 F国卡特斯山山脚,世界美食大赛赛场。 大赛宣布比赛规则的主持人站在三十位选手的面前,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 “各位能够进入复赛的选手们——你们好!” 经典的开场白后,身材曼妙的主持人竖起食指,在菱形的厚唇上点了点,这个动作为她增添了几分性感。 美艳的主持人眨眨眼睛,等到所有选手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这才开口,“你们一定会好奇,我们为什么会把各位带到这里——卡特斯山,”撩了一下自然的波浪卷发,性感的主持人有些神秘的张开手臂,“有人一定会抱怨主办方莫名其妙,甚至与比赛毫无关联的举动——这的确值得抱怨,作为这次比赛的主持人,我接到上面的消息,也是愣了好久,大家的反应和我一样。” 美女主持人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很快打破了原来凝滞的气氛,好几位身材健壮的男人带头吹起了口哨,发出“没错”的大笑。 见僵硬的气氛被打破,性感的女主持再次露出微笑,纤长的手臂指向后面的卡特斯山脉。 “卡特斯,F国内最高的山脉,银白色的山峰,是喜欢探险登高爱好者最想征服的地方……当然,我们不是要各位爬上这座高峰。”女主持冲打断她说话的选手摇摇手,继续说道,“卡特斯是一个一年四季都可以观光旅游的胜地,森林资源丰富,有很多野生动物,野生植物……我们的意图不是破坏这里的自然景观,将那些列入国家自然遗产的可爱动物和植物当成食物,这是当然是不被允许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场比赛,要让我们连坐三个小时的车来到这里比赛?我们比赛的评委想得很简单,那就是在户外,进行这次的初赛比赛,我们将留下十个人,参加最后的决赛!” “天哪,这是什么比赛!”有选手已经大嚷了起来。 “先生,我们的比赛不简单,事实上,这种比赛很有趣,也很能考验一个比赛选手的综合能力。”性感的女主持温柔的解释道。 “综合能力,在户外进行比赛,那么食材呢?由大赛举办方提供吗?!” 刚才叫嚷的选手大声的问道。 “对,食材是我们大赛举办方提供的,不过,要找到他们需要一点时间和精力,我们的比赛时间很充裕,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整整九个小时。” 女主持笑得迷人,选手问道的问题,正是她接下来要宣布的比赛条例。 “大赛的主办方将所有的食材,投放到卡特斯山脉西边的特别区域里,寻常的牲畜、比赛过程中需要用到的瓜果蔬菜,都被工作人员事先经过伪装处理,藏到这片区域里,需要各位选手运用自己的眼力,捕获寻找自己需要用到的食材。简单来说,我们把牲畜,包括猪牛羊在内的活的牲畜,都打上了麻醉针……你们可以用我们提供的******让它们更加安静,这和打猎有些相似,先找好自己的猎物,然后捕获,不过过程简略了很多。” “忘了说一点,经过伪装的蔬菜,有一部分是有毒性的,你要分辨出,那些是野菜,那些是可以食用的安全蔬菜,在收集完食材之后,回到这里,我们会对蔬菜进行特别的检查,有毒的蔬菜将被销毁,那么,你们不得不再次进入卡特斯山脉的特别区域,重新寻找。” “特别说明的是,这次比赛的内容是,做一份美味的,有创意的烤肉。你们面对的是活的食材,每一个动物身上,都安排标注了号码,每个人都有对应的食材。对,这表示,你们要亲自解剖它们,不要露出不舍的表情,作为前来参加比赛,成功晋级的选手,你们应该有过这方面的经验。要是没有,你可以强硬一点,学学身边的伙伴,将猎物成功的捕获分解,或者,在这里,直接选择弃赛退出。” 女主持的声音平稳,慢慢说出的比赛规则甚至是严格的。 户外捕猎,完整分割解剖,靠自己的能力找到需要的食材。 这种比赛,是任何人都没有料想到的! 众人一番议论,声音大了起来。 “解剖,什么鬼东西,我从未弄过一整只的牲畜!” “这更像是玩弄我们,谁回话这么多时间来捕获食材,真是糟糕的创意!” “从来没有听说这种比赛,见鬼!” “上帝啊,花样真多!” 抱怨声越来越大,莫辞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发现没有参与众人不满声讨中的,还有被安排在他隔壁入住的热情的北欧人艾克。 “你怎么没有加入他们?”莫辞有些惊讶的看着安静站在一边观察地形的艾克。 “与其继续抱怨,还不如在比赛之前做好准备,时间很宝贵。”艾克冰蓝色的眼睛对上莫辞,虽然显露出热情与友好,但是这种友好浮在水面,像是蒙上了一层晨雾,看不真切,让人有一种即将发生什么的错觉。 莫辞撇开脑中莫名其妙的印象,在艾克的提议下先一步领取了******和对应的号码,穿好派发的衣服,两人结伴走进大赛划定的特别区域。 见到有人离开,起哄的选手们从抱怨中抽身,纷纷领取各自的猎枪,走进山里。 一场考验综合能力的户外比赛,就此拉开了帷幕。 79、chapter8 莫辞的身体健康,那是在胸骨还未中枪之前。 中枪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莫辞每天会配合医生的方法进行恢复锻炼。 虽然伤口痊愈,不影响日常的生活,但是对于登山打猎这类耗费体力的运动,莫辞占不了任何优势。 一开始,莫辞就和艾克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远远地落在艾克的身后。 地图上的特别区域定在卡特斯山脉的半山腰,一千米的海拔高度。 莫辞鼓足力气,背着大赛举办方特别派发的登山包,在五百米的时候,再也走不动了。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莫辞靠在树干上,平复自己的呼吸。 还有五百米,而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抵达目的地的力气了。 呼吸粗重起来,后面的比赛选手纷纷赶了上来,越过莫辞,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愿意帮助莫辞一把。 时间非常宝贵,充足的九个小时,减去登上山腰,下山的时间,只剩下五个小时。 捕猎,寻找伪装的蔬菜,收集自己需要的所有食材,这个需要足够的经验和眼力才能驾驭。 解剖烤肉需要的牛肉或者猪肉,需要了解它们的肌理结构。 厨师扎实的基本功,源于多年的勤学苦练。 莫辞想起很久以前父亲为自己制定的一系列训练计划,了解它们每一个部位。当初拿来练手的小乳猪,让他充分了解到细微之处的要点,他之所以能在三天之内,用乳猪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做出一道菜,自然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的。 取到最适合做烤肉的部位,精准的下刀。 莫辞自信的认为,在场能超越他的比赛选手,不超过三人。 只是……登山和捕猎是他的弱项。 莫辞神色一黯,扶着树干积蓄体力。 “嗨,莫,需要我帮你一把吗?” 声音从上方传来,莫辞转过身,看见热情的北欧人折了回来,来到他身边。 “你怎么回来了?”莫辞惊讶的问向中途折回来的艾克,对方脸上的友好笑容让他看到了希望。 “因为你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我又回来了。”艾克向莫辞伸出右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登山是一项很消耗体力的运动,艾克一直走在莫辞的前面,如履平地的速度令落在后面的莫辞惊讶不已。但是莫辞凑近去看,身材偏高的艾克,脸上竟没有一丝的汗水。 “你一点也不累?”莫辞握住艾克伸过来的手,靠着支撑站了起来,将心理的疑问说了出来。 艾克的脸颊很干燥,没有一滴汗水,金黄色的发丝十分服帖,没有被汗水打湿的痕迹…… “我以前是干这个的,我去过很多地方,一千米的高度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艾克回答了莫辞的问题,做了一个动作,让莫辞学着他的姿势向上攀爬。 “手,手要放平,脚的步调不能一致,那会让身体失去平衡,跟着我学。”艾克富有耐心的教导着莫辞,丝毫不在意后面越来越多的比赛选手超过他们。 起先放不开手脚的莫辞,速度渐渐快了起来,双手向上攀爬,莫辞踩稳脚下的石头,前进一段距离。 沿路的;路途崎岖不平,大多时候需要手脚并用,攀上岩壁。 大赛举办方规定到达特别区域的路线十分变态,红色标记标识的路线,是他们必须经过,不能随便偏离的登山路线。所有人都必须经过这条路线到达,在红色的标记旁挂上自己的比赛号码,一百米一个号码牌,一路上需要挂满十个号码牌。 已经挂满上七个号码牌的艾克折回两百米,帮助莫辞,在七百米的地方了看到艾克的对应号码,莫辞有些抱歉的看着这位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北欧人。 “谢谢你,艾克,十分感激你对我的帮助。” “不用谢,你们C国不是有一句话,叫做礼尚往来?呵呵,我回来是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待会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不要拒绝我。”艾克拍拍莫辞的肩膀,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是什么样的帮助?你怎么知道我有能力帮助你?”莫辞玩笑似地回拍艾克的肩膀,却因身高上的劣势改拍北欧人的后背。 “直觉,我十分相信我的直觉,莫,你的实力不差。我猜,你曾经受过枪伤,在胸骨的部位……” 艾克回过头,拉过莫辞的手,让对方借力爬上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声音提高,莫辞的眼睛在艾克身上生根。 “在胸骨的部位很好确认,从你走路的姿势就可以看得出来,走上一会就要歇一会儿,这证明你的枪伤痊愈的时间不长,初步估计,应该在两个月前。” 艾克冷静的分析道,估测着接下来的路程。 “噢,你的猜测真准确,我甚至怀疑你亲眼看见我受伤的过程,这让我……感到危险。”莫辞用了拍拍胸口,仔细观察艾克的反应。 北欧人没有任何反常,反倒一本正经的拍拍胸口,作保证。 “我没有任何恶意,莫,至少现在没有,我保证我对你伤口的猜测只是出于我职业的敏感性,我有一份危险的工作,但是我不能说出来,希望今后你能为我保密。”艾克贴近莫辞的耳朵,轻轻的说道。 “我会的。”莫辞内心一滞,有些后悔问到刚才的问题,点点头,莫辞顺利的在红色标记上挂上自己的号码牌。 合作就是双赢。 在这个时候,莫辞和艾克的配合天衣无缝。 艾克的射击技术很好,有些沉重的******被他轻松的拿起,对着有标识的黑牛,麻醉针很快射中黑牛体内。 莫辞对应标号的黑牛也在艾克绝佳的眼里和射击技巧中反倒。 凭借对牲畜肢体的熟悉,莫辞分解肢体的过程很快结束。 里脊肉,是牛肉中最鲜嫩的一块肉,其大理石纹脂肪较少,瘦肉较多,油脂含量低,一般是做牛排的最好选择。 莫辞在艾克的帮助下选取了最好的里脊肉,用油布包好,放在背包里。 整个过程十分顺利,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经过伪装的蔬菜。 青甜椒,番茄,芝麻叶,生菜,大葱,胡萝卜……每一种蔬菜都是经过精心伪装的。在这个环节内,对蔬菜只限于超级市场中有名称的蔬菜。 粉红色的辣椒,紫色的番茄,甚至是白色的大葱。莫辞在收集的过程中对策划比赛的策划者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深刻认识。 收集所有需要的蔬菜后,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沿设定好的路线返回。 一路有惊无险,莫辞成功的还了艾克的“人情”。 返回卡特斯山脉山脚驻扎地时,太阳还在天空的一角斜挂着。 一看时间,刚刚三点。 他们是第一批回来的人。 在太阳伞下休闲喝茶的性感女主持挂着迷人的微笑,对速度惊人的两个人发出自己方式独特的赞叹。 按照流程检验过所有的通关号码牌,两个人的比赛资格得到确认,成功的进入最后一个环节。 肉嫩味香,自烤自食,再佐以美酒,独具风味,在C国具有数百年的历史。 莫辞从工作人员那里取到自己想要的工具。 支起烧烤炉,烤网上铺一层铝箔纸,可杜绝致癌物与食物直接接触。 选取作为烤肉的牛肉是全牛身上最有料的里脊肉,撒上特别的作料,加上从卡特斯山脉森林里经过伪装处理葱蒜碎末,将薄荷叶揉碎,连同烤肉酱一起,涂抹在新鲜的里脊肉上。反复刷上蒜汁,稀释调味。最后切碎胡萝卜,辣椒,一起包在生菜里。 大功告成,莫辞添加烧烤炭,不时挪动烤肉的位置,把握最佳的位置烹饪这道露天烤肉。 肉摊在铁板上,不多时,便听见滋滋的声音。 烤肉表面已经变了颜色,莫辞翻了一下生菜包好的烤肉,换掉表面失去水分的生菜,刷上临时制作的酱料。 吱吱响的响声再次入耳,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味,间或表面蒜汁酱料特殊的清香气味,这道烤肉在比赛选手们陆续回来的时候就已完成。 烤得好的肉,外表变色,内里鲜红,这时最为鲜嫩,最有肉的本味,也是最佳的食用时间。 莫辞的烤肉被高效率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盛给了坐在太阳伞下的评委们。 “莫,你的速度真快。”说话的艾克抹了抹额上的热汗,手边的烤肉也在滋滋作响,用不多时,就能完成。 莫辞灵敏的嗅觉闻到艾克烤肉里面添加的作料。 被长长扁平烤□串起来的烤肉上的热油在沸腾,蜂蜜甜腻的味道萦绕周围,表面的酥皮开始脱落,肉香飘飘。 艾克做的是巴西烤肉…… 莫辞略带惊讶的看着艾克把烤肉翻面的熟练动作,心中涌现一丝不安。 抹了一把汗,艾克的作品在莫辞之后完成,成为今天第二位完成作品的选手。 评委们将烤肉摆上临时搭好的方桌,一遍遍的检验烤肉的成色。 两座不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碳烤食物的特有的香气并未融合在一起,莫辞的花样繁多,艾克的简单熟练。 评委们在交流各自意见的时候,随后归来的选手陆续支起了烧烤架。 九个小时的比赛时间,对于先一步下山归来的选手来说,绝对是压倒性的优势。 评委们按照选手的综合素质做比较,将胃口留给将要完成烤肉的选手们,在没有填饱肚子之前,第一份吃到嘴里的烤肉自然是最美味的。 印象分上去了,比赛成绩靠前,得到十人之中的其中一个名额,自然不在话下。 所有的选手几乎是抢着时间从工作人员那里“抢”来需要的工具,连着脚下的步伐随之加快,处理烤肉,准备材料…… 场面乱作一团。 主持人在六点的时候准时按上了计时的秒表。 没有完成作品的人被直接淘汰。 留在现场的,只剩下二十三个人。 性感的主持人面带神秘,食指抵在唇瓣上,绽放一个迷人的微笑。 “各位留下来的选手,你们好,很高兴你们顺利的完成了户外的比赛,我身后的评委们,对你们的表现十分满意。 现在,评委席上的评委们将你们出色的作品,做出相应的评价。” 话音落下,赶在六点之前完成烤肉的作品一起送到评委们面前。 距离评委很近的选手们,很清楚的观察到评委们细微的表情,随评委品尝自己的作品而紧张期待。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经过讨论的评委们在工作人员的统计下划定了入围名单。 被念到名字的选手自然是一脸惊喜,没有念到名字的选手一脸阴郁愤愤离开。 正当比赛进入最后的尾声,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矮个子亚洲人站了出来,愤怒的指向莫辞和艾克的方向,提出自己不同的意见。 “你们不公平,我亲眼看到这两个人违背比赛故意则作弊!” 矮个子男人的话激起千层波浪,准备离场的选手折了回来,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听着提出反对意见,情绪激动的矮个子选手。 众人围拢过来,莫辞和艾克一下子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你说什么?”不等皱着眉头的莫辞说话,性格开朗的艾克站在莫辞前面,挡住众人的视线,冷着声音质问脸色通红的矮个子男人。 “你们作弊,我亲眼看见你们作弊,评委,我要投诉他们,他们的成绩是靠作弊得来的!” 异样腔调的F国话在矮个子男人嘴里显得滑稽,性感的女主持人走了出来,表情严肃,“这位先生,您有什么证据表明他们的虚假成绩?” 见到有人回应,粗着嗓子的矮个子男人激动的挥舞着双手,用不流利的话回答主持人的问题。 “在卡特斯山脉的森林里,我看见他不是自己用******麻醉黑牛的!”矮个子男人一指莫辞,眯成一条缝隙的小眼睛里露出憎恶的神色,“是他的同伴处理两条黑牛的,手段十分高明,他们并没有独立完成比赛规定的环节,这是作弊,明目张胆的作弊,请评委们重新考虑入围的名单,将不是独立完成项目的他们从名单中剔除!” 说完,矮个子男人挤成一团,形貌猥琐的脸上露出几丝得意。 只要将这两个人从比赛的名单中剔除,没有入围的他一定能挤进最后的决赛! “先生,您说这两位先生比赛作弊,用不公正的手段赢得比赛?” “是的。”矮个子男人点点头,小眼睛里露出精光。 “好的,先生,我需要和评委们讨论一下,再做决定,请您原地休息一下。”女主持人接受了矮个子男人的投诉,走到已经对此事展开讨论的评委席前。 见到主持人严肃的表情,矮个子男人抱着手臂,小眼睛盯着莫辞和艾克,不发一言,不时露出一个由嘴角扯出的得意微笑。 “艾克?这是不是违反比赛规则……”莫辞小声的对皱着眉头的艾克说道。 “我相信我们并没有违反规则,在下山接受比赛资格验证的时候,工作人员并未对此提出异议,比赛的规则里面没有不许合作的条例,我想,应该没事。”艾克微微低头,冷静的分析,冰蓝色的眼睛射向矮个子男人。 冰蓝色的眼睛里多了几道威胁,穿过人群的外围,落到据理力争的矮个子男人眼里。 还是笑着的表情,那道目光像是被藏身在阴暗角落的蛇锁定了猎物,不含感情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身子抖了抖,矮个子男人避开了艾克的视线,不想就此退出比赛。 昂着脑袋,心有不甘的矮个子男人焦急的等待评委们商讨后的最终结果。 80、chapter9 讨论很快结束,综合每位评委消息的主持人回应提出质疑的男人。 “齐藤九郎先生,对于您向比赛评委们提出的比赛公正质疑,经过一致讨论,我们大赛的举办方认为,您提到的两位先生并没有任何违反比赛规定的地方,他们的比赛成绩依然有效。” 女主持冲矮个子男人礼貌的微笑,阐述评委们的意见。 “什么,我不服!我亲眼看到他们合作完成比赛,这是明目张胆的作弊,严重影响比赛的公正性!”被女主持人念到名字的矮个子男人激动地举起手臂,与预料截然相反的结果,让他的小眼睛睁到最大! “齐藤九郎先生,请您稳定一下情绪,我们的比赛条例中并没有不许合作的要求,事实上,这次比赛的宗旨就是合作双赢,希望您能理解……”女主持人的话被满脸横肉的齐藤九郎打断,面带愠色的齐藤九郎奔向评委席,据理力争,“比赛的条例中没有这一点,他们犯规!”激动凶狠地模样让一干评委黑了脸色。 在女主持人的大呼声下,工作人员架住了面红颈赤,冲撞评委的齐藤九郎,“齐藤九郎先生,虽然比赛的条例没有明文规定,但是齐头并进,一同进步,是我们一贯奉行的宗旨。我们刚才调看了沿路的摄像,您提到的两位先生并没有违规操作,在这种情况下,不构成作弊的要求。欢迎您参加下次的比赛,齐藤九郎先生。” 说到最后,女主持人的礼貌笑容再也没有维持,严肃的表情让所有人看到她强势的一面。 两撇小胡子快要蹭上鼻子的齐藤九郎还要说些什么,但是力道极大的工作人员已经将他带离了赛场,交还了一切证件,齐藤九郎灰溜溜的消失在众人眼前。 夜幕开始降临。 这时候,围拢的众人纷纷散开,按照不同的方向乘坐了不同的返程班车。 有像齐藤九郎一样愤愤不平的参赛选手,还想回去和齐藤九郎站在同一个阵营。在看到大赛举办方强硬的作风和雷厉风行的手段后,他们不想像齐藤九郎一样颜面全无,只好作罢。 莫辞和艾克身边,彻底安静下来。 心怀忐忑的莫辞听到了女主持人宣布的结果,心中大石方才落地。原本以为被矮个子男人一闹,会取消比赛规则,但对方悻悻而归的挫败模样是在大解郁气。 莫辞十分感激个性开朗的艾克,走到艾克面前,莫辞伸出右手,“谢谢你的帮助,艾克。” “这没什么,”艾克握住了莫辞的右手,“你也给予了我很大的帮助,不过,我期待你在决赛赛场上的表现,莫。” 对方冰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莫辞一愣,接着用力的点点头,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好的,艾克,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最后的总决赛定在星期五。 选手们接下来的情绪会影响决赛的灵感与发挥,加上世界美食大赛的决赛,历来都是在媒体的参与下进行,大赛举办方考虑到这两点,决定取消密闭式的比赛模式。 大赛安排的住所只供休息,不限定选手们的自由,所有选手只要在星期五的上午十点赶到决赛现场,进行身份认定,就能参加比赛。 莫辞在卡特斯山脉下举行的户外比赛结束后,就回到了住所。 安托万老师在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让莫辞先到私人厨房,大家在安托万的私人厨房为莫辞进行了庆祝。 给自己的学生亲自倒了一杯葡萄酒,安托万大力的拍打着莫辞消瘦的肩膀,发出开怀大笑。 “来,干杯,莫,我最优秀的学生,你干得不错!” “大家为莫干杯,他需要这样的鼓励!”曾经怒甩莫辞两耳光,安托万老师的合伙人史蒂夫举起酒杯,为安托万空了的酒杯重新倒上香槟。 “不用了,我不太会喝酒。”莫辞脸颊通红,显然已经喝了不少的葡萄酒。 “放心,莫,葡萄酒的酒精含量很低,我保证你明天起来的时候,不会头痛欲裂!”放开嗓门的安托万重新开启了一瓶珍藏的香槟。 一群人围着的长方桌上,气氛高涨。 莫辞能够进入决赛,凭着多日的准备,一定能在最后的决赛中取得名次! 众人一个劲的给进入决赛的头号种子灌酒,不顾莫辞的拒绝,两大瓶葡萄酒全都落进了莫辞的肚子里。 到最后,酒力极差的莫辞头晕目眩,只能趴在桌子上说胡话。 “这小子酒量真差,这点丝毫没有继承自己老师的优良传统!”兴致高涨的安托万推了推趴在桌子上挺尸的莫辞,用莫辞的手机给段枫打了个电话。 “嗨,段,我是安托万,快来接你家的小子,他喝醉了!”安托万大声的揶揄声逗笑了在场的众人。 大家笑的东倒西歪,等着电话里那个很有礼貌的“黑马王子”接走喝醉了酒的睡美男。 段枫驱车赶到现场,在拼酒的安托万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手臂搭上段枫的肩膀,一直趴在桌子上的莫辞,挤了挤眼睛。 “莫喝醉了,你来接他,正好我这里有一位睡美男,喏,黑马王子,接走他吧。” “好。”段枫认真的点点头,走过去架起莫辞,和所有人打了一个招呼,几乎半抱着把莫辞带上车。 段枫这里有莫辞家的备用钥匙。 先去打开莫辞家的房门,段枫这才返回车里,抱起莫辞。 段枫手臂微微用力,将莫辞的身子半抱在怀里,揽住莫辞柔软的腰肢,受过体能训练的段枫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将莫辞抱到床上。 锁好车子,段枫关上房门。走近莫辞躺着的卧床,眸光闪烁。 修长的眉宇轻轻的皱在一起,段枫俯□来,宽大的手掌覆盖在莫辞白皙的脸颊上。 又怕影响莫辞的呼吸,段枫收回手掌,改用手指摩挲莫辞发烫的脸颊,滑腻的触觉让他流连不已。 呼吸变得沉重,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凝固着黑暗。 单调的时钟声十分有节奏,掩盖住段枫粗重的呼吸。 轻轻的俯身,在靠近一点,毫无意识的莫辞睡得很沉,睫毛很长,脸颊酡红,蔷薇色的嘴唇一张一合。 对于段枫来说,是无与伦比的诱-惑。 脑袋不知何时凑近,呼吸不知何时相融,指尖不知何时缠绕。 段枫飞快的在莫辞白皙的额头上印上一吻,放开莫辞柔软的手掌,内心化作一泓秋水。 睡着的莫辞有一丝孩子气,毫无防备,沉浸在香甜的梦境里。 段枫忍不住伸出手指,在莫辞浓密的睫毛上来回抚弄。 “唔……” 从嘴里发出来的嘟囔声带着一丝甜腻,莫辞张开嘴巴,发出浓重的鼻音,似乎感觉到寒意,蹭了蹭段枫来不及收回的大手。 就像一只准备冬眠的小松鼠…… 段枫笑着捏捏莫辞的鼻子,等到那人张着嘴巴大口呼吸,这才放开捏着的鼻尖。 段枫解开莫辞上衣的扣子,细心地脱掉小动物的衣服,贴心的盖上软软的被子。 将莫辞掉在外面的手臂塞进被子,段枫正想抽身离开,站起来的动作受到阻碍,低头一看,衣角在不知不觉之间被莫辞抓紧。 “唔,不要走……” 睡梦中无意发出的嘟囔声,让段枫动作一滞。 想扳开莫辞的手,却又贪恋这种温馨的感觉。 夜色朦胧,空气里散发着甜甜的酒香,那是莫辞喝过的葡萄酒的味道,甘甜醇美,在空气中游离。 终究硬不下心肠,段枫摸摸莫辞柔软的发丝,脱掉外套,在莫辞家的沙发上铺好被子,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宿酒的人在阳光的大力抚摸下睁开了眼睛。 阳光在房间内跳跃,提醒刚睡醒的人天已大亮。 莫辞揉揉稀疏的睡眼,在被子上蹭了蹭,用鼻音发出轻哼。 房间内弥漫着米饭特有的清香气味,贪睡的莫辞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吸吸鼻子,确认刚才问道的气味不是幻觉。 房门半掩着,厨具发出来的清脆碰撞声连同食物的香气,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是谁?被食物吸引的莫辞睡意全无,掀开被子,无意识的穿戴好整齐摆放在床边的衣物,穿上拖鞋,莫辞轻轻的打开门,顺着发出声源的厨房走去…… 系着蓝色围裙的男人正在认真的煎着荷包蛋,手腕运力,不时翻搅一下蛋身,让荷包蛋发出滋滋的声响。 金黄色的荷包蛋表面平整,散发着浓郁的蛋香。 段枫怎么在这里? 莫辞看到男人转过身来,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醒了?”男人一声淡淡的问候让莫辞一愣。 有些尴尬的错开视线,莫辞点点头,脸上多了两抹可疑的红色。 “你怎么在这里?” “昨天你喝醉了,是安托万叫我来接你回家。你昨天晚上还拉着我的衣服不让我走……” “什么?”莫辞惊讶的打断了男人的嗤笑,浅茶色的眼睛瞪得浑圆,“我不让你走?” “是啊,你不让我走,结果让我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男人英俊的脸上带着浅笑,平时有些僵硬的轮廓柔和不少,照进厨房的一抹阳光打在眼睛上,沉静的黑色眼睛也含着笑容,熠熠发光。 莫辞看着男人的带着魅力的笑容,一时间失了神,向后退了两步,“对不起……” “没什么,我做了早餐,你昨天没有吃多少东西。” 段枫抱起手臂,对陷入尴尬中的莫辞投以包容的笑容。 “哦。”冒失的人意识到自己堵在这里,妨碍了段枫做饭,连连点头,退了出去,“我去洗脸。” 落荒而逃的模样很是可爱,站在厨房内的男人嘴边扬起一个弧度,将荷包蛋放进盘子里。 吃饭的时候,莫辞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 坐直了身子,低下头奖装没有看到对面喝粥的男人。 小幅度的夹菜,将段枫煎好的荷包蛋一点点的撕碎,慢慢的吞进肚子里。 嘴巴在慢慢咀嚼,小口吃下荷包蛋的莫辞脸颊鼓鼓的,迅速抬起头,夹起喜欢吃的菜,又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自己,鼓鼓的脸颊连着一开一合的淡色双唇…… 段枫但笑不语,目光不自觉的放柔。 这样也很好。 这表示莫辞在意他。 熟知莫辞性格的段枫自然清楚对方别扭的性格。他在面前的时候坐立不安,总想着躲避他,又口是心非的偷看他。 没有之前的亲密无间,若有若无的小别扭更能看出这一点。 段枫安静的收回视线,对面偷偷投过来的视线让他有一份小小的欣喜。 在比赛结束后,一定不容他继续逃避下去了,段枫嘴角微微上扬。 “吃饱了吗?”段枫收拾好自己面前的餐具,放柔了声音问道。 “嗯,很久没吃到你做的饭了,才一个星期,但我感觉过了很久。”没留意的顺着男人的话回答下去,莫辞等到将话说出口,才发现里面的暧昧。 脸颊爆红,莫辞匆匆的端桌上没有洗的碗筷,跑进厨房。 “我去洗碗。” 就连耳尖都是泛红的,没有说话的男人失笑到,还想说些什么,莫辞房间里的电话铃声突然急促的响起。 段枫皱了皱眉,走进厨房。 对于随后跟进来的男人,脸上红晕未消的莫辞提高了声音,一个劲的赶段枫出去。 “你怎么不去上班啊,我要洗碗,这里乱。” “莫辞,电话响了,你先去接电话,碗我来洗。”段枫说道,接过莫辞手里的碗,用水冲洗了一下。 见到段枫并不是来逼他坦白,莫辞缓和了口气,点点头,走进卧房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 “阿辞。”那边传出来很久没有听到的熟悉声音。 “大哥?”莫辞惊讶的叫出声。 “阿辞,是你就好,昨天下午我打电话的时候你不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莫辞听见那边莫言带着喘息的急促声音,心中浮现一丝不安。 “莫辞……爸,爸昨天突然发病,还在医院抢救……” 莫言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瞬间麻痹了心脏,直教莫辞手脚冰冷。 嘴唇发颤,莫辞身子摇晃了一下,几乎是哑着嗓子确认,“你再说一遍……爸,爸怎么了?” 81、chapter10 “爸……昨天忽然昏倒,送去医院到现在,一直都在抢救,他,医生说他情况不乐观。” 莫言沉重的声音给出现裂缝的心脏加上更深的一道裂痕。 身体不断向下坠落,窒息的感觉让莫辞呼吸困难。 “不乐观……”莫辞喃喃自语,身体的所有重量都靠墙壁支撑,几乎半瘫在地上。 “不,我要回去!”像是突然有了力量,莫辞哆嗦着嘴唇,对那边说道,恍恍惚惚的挂断电话,身子失去支撑,彻底倒在地上,打翻重物的声音格外响亮。 在厨房洗碗的段枫冲了进来,脸色骤变,“你怎么了,莫辞!” 扶起莫辞,使劲摇晃着浑身发软的身体,段枫的呼吸撞在莫辞的脸上,拉紧的声线表示出内心的紧张,男人拍打着莫辞的脸颊,让意识恍惚的人彻底清醒。 “醒醒,莫辞,你醒醒,莫辞,出什么事了?!” 将莫辞横抱到卧床上,段枫紧张的检查莫辞的全身,并没有发现任何伤口。最后视线移到莫辞惨白的脸上,牙齿将下唇咬的极紧,不断痉挛似的抖动双手,痛苦的表情和加快的心跳…… 段枫很快的知道了莫辞反常的情绪来自刚刚打来的电话。 电话线掉在半空中,来回摇晃。 狠狠的掐了莫辞的人中,段枫加大了摇晃的速度,大声唤道。 “莫辞,你醒醒!” 或许是段枫的摇晃起了作用,莫辞无神的双眼开始回过神,眼睛里不断的又液体落下,抽泣声卡在喉咙里,将要说的话断断续续的阻塞在咽喉中。 “不,我要回去,我要回C国……” “发生什么事情了,莫辞,不要慌,先说给我听,我能帮你。”段枫握紧莫辞冰凉的手掌,紧张的承诺。 认真的表情,沉静中带着担忧的眼神让无助的莫辞抓到了一棵救命的水草。 莫辞大力的抓紧段枫宽大的手掌,哽咽着说道,“我,我父亲出事了,我要赶回去看他。” “他还在抢救,我要回去,你,快给我订一张机票,我要回去!” 说到最后,莫辞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抓住段枫的手掌。 十指相扣,段枫没有放开莫辞抓破他掌心的手掌,额头相抵,段枫用镇定的眼神安慰莫辞。 “好,我去订机票,让你先回去。” “我要最早的机票,最好是今天就能回去的机票,我现在就想回去。”安慰起了作用,收到段枫的承诺,莫辞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没有了之前的慌乱。 莫辞故作镇定的踉跄站起,被段枫的双臂紧紧的圈在怀里。 男性的气息包裹住心绪不宁的莫辞,宽大的手掌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莫辞的背脊,让神经紧绷的人慢慢松懈下了来。 “不要担心,莫辞。你父亲会好起来的,要是你现在倒下了,一定不能回去看你父亲。先准备好护照,来,我来帮你。” 段枫贴近莫辞的耳朵,轻轻的说着,用黑色的眼睛注视着莫辞,直到莫辞用轻轻的点头回应他。 “黎小姐,请帮我订一张最早直达C国的机票,不,两张。有消息再打电话我,我等着你的两张机票。”段枫在电话里吩咐道,等到那边的女助理会话,段枫迅速挂断了电话,走到正在整理东西的莫辞面前。 “机票我已经让人去订,最迟会在今天晚上十一点出发,你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是要上班?”莫辞差异的抬头。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要是你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也好照顾你。” “不会,不用,我不会再那样了。”莫辞想起刚才近乎瘫软的失态,摇了摇头,不想影响段枫的工作。 父亲的意外……于他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也是直达他内心的恐惧。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刻在灵魂上的日子。 上一世所有的变数,都是从父亲病危之后开始的。 莫氏危机,公司运转出了问题,股票被人恶意收购,直到最后公司倒闭,莫家负债累累,大哥英年早逝,莫家走向末路,家破人亡。 用于下半生记录的事情莫辞以为重生之后不会再发生,他成功的走向另一条不同的路,挽回颓势,没有和致使莫家走向败落的罪魁祸首结为朋友。 承欢父亲膝下,家庭和乐,享受到前一世没有过的亲情与关怀。 他以为命运不会重演,他能继续享受。 但是,在听到大哥打来的电话,听到父亲病危的消息时,他在一瞬间被恐惧深深的笼罩。 是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害怕亲人离世,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恐惧。 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不能改变命运。 前一世的自己若能早一点觉悟,挑起父亲和大哥的担子,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莫辞再次面临这样的命运,他能嗅到父亲病危后阴谋的味道,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一种不安使他警醒。 他不能退缩,不能在命运重演时逃避。 莫辞整理好护照,对段枫摇头。 “我担心你没人照顾,莫辞,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段枫镇静的说道,在莫辞因为惊讶睁大眼睛的时候,把手臂按在莫辞的肩膀上。 “你才是最重要的。”他再一次重复,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的触碰莫辞光洁的额头,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莫辞眼前的光线被遮挡住,段枫墨色的眼睛离的如此之近。 他清晰的看见对方眼底积淀的情绪,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段枫强硬的声音让他有片刻的恍惚。 感觉段枫俊朗逼人的脸渐渐凑近,薄薄的嘴唇凑近自己,呼吸交融在彼此的脸颊上,时间仿佛凝滞…… 不知道那一刻,是谁先吻上对方。 凑在一起的两片唇轻轻的触碰、舔舐,描摹着对方的嘴唇,清冽的男性气息吸入鼻腔。 柔软的触觉,舌尖抵上牙关,轻轻的划过,不含一丝情-欲。 只是单纯的接触,渴望被对方接触。 牙齿微张,放任舌头进入,对方深入,温柔的舔过每一处口腔,最后停留在自己的舌头上,轻轻的吮吸。 小心翼翼的互相试探。 莫辞被段枫放开身子的那一刻,脸颊是燥热通红的。 大口的呼吸,莫辞在晕眩之时被对方重新拥进怀里。 早晨的尴尬荡然无存,在一个极其温柔的吻后,莫辞清晰的感受到段枫的内心。 那种心如擂鼓的情绪叫做喜欢,亲吻过后的满足让这股暖流重新注入身体。 彼此渴求,不反感对方的触碰。 莫辞轻轻的闭上双眼,没有推开对方,靠在段枫的臂弯。吸收到一种安定的感觉。 在经历沉重打击之后,精神萎靡的他迫切需要这种安定的感觉。 一个人的世界需要有人理解。 他了解身边这个人的优秀,喜欢这种能依靠的温暖。并且,不想失去这份温暖。 “莫辞。”长久的沉寂后,声音低醇的男人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脸颊。 舒服的感觉让莫辞眯起了眼睛。 “莫辞,我们在一起吧。” 对方在自己闭眼的时候说道,灼热的呼吸进入耳朵里,宛如一道轻飘飘的浮云。 “嗯。”他听见自己极其细微的回应声,接着被对方大力的抱紧,听到沉稳的心跳渐渐加快。 “我在意你,所以,不要逃避。现在你已经答应我了。” 没有修饰的低醇声音打了几个回旋,悄悄的,如涧边流水,缓缓流进心底。 ※※※※※※※※※※※※ “我想……安托万老师一定会非常生气。”赶往机场的路上,莫辞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的五指上。 “是啊,准备了这么久,你还是要错过最后的决赛。”五官深刻的男人点点头,默默的伸出一只手,握住莫辞的手掌。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我不想放弃,但是比起父亲的生命,比赛我可以主动放弃。” 莫辞感受到段枫独有的关怀,眉头微蹙。 在来机场之前,他给安托万老师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不能参加最后的决赛。 安托万老师并没有马上打电话过来,或许手机不在身边,或许忙着做菜,等到星期五亲临现场去比赛的时候……老师一定是心怀不满的。 多日的准备在最后的时候选择放弃,这也是无奈之举。 莫辞抓着段枫的手指,把脸转向景物飞速倒退的窗外。 “莫辞,你不用自责,我想安托万会原谅你,生命只有一次,而比赛的机会,还有许多次,你还有机会的。” 段枫反手抓住莫辞的手掌,搁在自己的腿上,低醇的声音在莫辞耳边盘旋。 “嗯,不过我想起我在赛场上还和人有约定,”莫辞突然想起了什么,收回了自己的手,揉了揉脑袋上的头发。 “约定,什么样的约定?”段枫浑然不觉自己的声音重了几分。 “一个叫艾克的北欧人,他说要在决赛上和我碰面,可是我,唉,我无缘和他在赛场上进行对决了……” “你很失望?”男人的声音里有一份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紧张,莫辞轻轻的摇摇头。 “不,只是放了人家鸽子,有些过意不去。” 82、chapter11 莫辞一下飞机,就马上赶往大哥提供地址上的医院,段枫随后紧跟,拿起莫辞的行李,帮忙拦了一辆出租车。 “快,去仁心医院!”莫辞坐进了出租车,不断催促着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飞快的调头,一路飞驰到医院。 付了钱,莫辞打开车门,进入医院的大厅。料想不到的是,医院门前挤满了拿着话筒采访的记者。 “请问昨天晚上入住你们医院的莫知行先生,是渡过了危险期?”拿着话筒采访的女记者挤到最前面,放大了音量。 “抱歉,莫先生的病情只有院方高层知道。”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不知情。 “那么,能不能请你们院方的高层来接收一下我们的采访?”刚才得到回答的女记者仍不死心,抓住机会,又问了一个问题。 “对不起,我们无权让医院高层接受采访。”戴眼镜的医生冷冷的拒绝。 “我们想进去探望一下莫先生的病情,医院能否通行?”被拒接的女记者让随后一拥而上的同行挤出了人群,将话筒伸到最前面的记者抓住了最佳时机。 “不行,医院不能让无关的人员进来。”医生皱了皱眉。 “请院方通融一下,我们绝对不会打扰病人的休息。”另一个记者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 在场的记者们听到后,立刻附议,“是啊是啊,我们绝对不会影响病人的休息。” “请安静一下,”戴眼镜的医生大声说道,“医院的病人有很多,你们一群人上去,一定会打扰病人的休息。所以,请你们回去。” “不会,只要放几个人进去就行,不用将所有人放进去。”刚才将话筒伸到最前面的记者提高音量,“让我们葡萄台先进去。” “不行,让我们先进去,我们是星星台的记者。” “让我先进去,大树卫视需要这条新闻,请先放我们进去。” 要进去采访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说道,声音盖过了讲话的医生。场面一时失控,医院的保安已经拿着电棍维护秩序,将争得面红耳赤的记者们往大厅外赶。 记者们不愿放过这条十分有价值的新闻,又被拿着电棍的保安的气势所慑,不敢挤着上前,突破防护圈溜进医院。 “放我们进去!” 瞪大眼睛的记者们互相推搡,企图让院方妥协。可是身材高大保安拿着电棍,凶神恶煞的驱赶着这群严重影响病人休息的记者,丝毫没有妥协的意味。 “你们医院的保安态度太粗暴了,我们只想采访一下莫先生,并没有恶意!”有记者愤愤不平的说道,再度提高了嗓音。 “我们医院有医院的规矩,请你们媒体工作者配合一下医院的工作,对于莫先生的病况,我们无可奉告,请你们迅速离开!” 戴眼镜的医生拿着护士悄悄递过来的扩音器,大声喊话。 莫辞眉头紧拧,双目锁定医院大厅前面红耳赤抢夺新闻线索的记者。 “怎么办?”莫辞烦躁的咬紧下唇,眼底的焦急落入身后男人的眼中。 “先不要急,医院的入口不止这一个,我们可以找找另一道门进去。”很快明白了情况,段枫轻轻的将手掌放到莫辞的肩膀上,让对方镇定下来。 “后门,应该会有后门!”莫辞眼睛一亮,抓起段枫的手掌,趁着记者们都在大厅抢新闻的时候,绕道医院的后方。 在段枫的引导下,莫辞很快找到了后门,正想推开半掩着的铁栅门,一个饱含欣喜的声音迎面而来。 “小少爷!” 莫辞微微抬头,看到浑身透着一股朴实气质的四十多岁的女人。 “达嫂!”莫辞准确的叫出女人的名字,小步上前,声音里多了一抹难以抑制的激动。 “小少爷,你回来了。”达嫂眼里含着泪,丰厚的唇动了动,拉住了莫辞的手掌。 “是的,我回来看爸爸,爸爸他……”莫辞眼里泛过阵阵酸意,一时间红了眼眶。 “小少爷,你不要太难过了,老爷他……会挺过这一关的。”达嫂见到莫辞微红的眼眶,默默地摇摇头,“我原先是想回家一趟做点东西送给大少爷吃,不想遇见前面的那帮记者,所以从后门出来,一下子就碰见了小少爷……我,我带你去见大少爷吧。”达嫂忍不让眼泪流下,看到莫辞身后还有一个人,达嫂放柔了声音。 “小少爷,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吗?” “对,”莫辞向身后望了一眼,对达嫂点点头,又轻轻的回头,看向有着包容眼神的段枫。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去?” “好。”段枫点头,冲莫辞身边的达嫂友好一笑。 “小少爷的变化真大,刚刚见到你,达嫂差点认不出咯。”达嫂将面带倦色的两人领进电梯,在电梯上升的时候用慈爱的眼神打量莫辞。 “是啊,我只是一年没有回来而已,”提到了伤心事,莫辞的眼睛黯淡了下来。这让达嫂准备说的话吞回肚里,在这个时候,任何开心的事情都被蒙上了黑色的外衣。 “叮……”电梯缓缓打开,达嫂走在了前面,绕过一个回廊,推开一扇板岩的大门。 “小少爷,就是这里了,里面还有一扇门。大少爷他,你要多劝劝大少爷,让他想开一些,达嫂先回去煮东西,待会再来医院。”轻轻的叹了口气,达嫂在两人进去的时候关上了大门,默默地退了回去。 “我先坐在这里等你。”段枫在莫辞要推开最后一扇门时停了下来,指了指旁边的座椅。 “好,段枫。”莫辞勉强的笑了笑,点点头,在段枫的注视下推门走进了进去。 面容冷峻的男人脸上覆着一层厚厚的寒冰,紧锁的眉头,没有任何弧度的嘴唇紧抿着,手臂长期以一种姿态弯曲着,不停地在光洁的地板上来回走动。 “大哥。”莫辞悄悄的走到男人的身边,声音里多了一份激动。 男人闻言,猛的回头,看见笔直站在跟前的胞弟,微微一愣,跟着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缓缓回过神来。 “阿辞。”男人冷硬的声音里夹杂着别样情绪,犀利的目光落到莫辞的身上,顿时柔和不少。 “大哥,我回来了。”莫辞心中酸涩,轻轻的说道。 “你的比赛呢?”听到莫辞的轻声呼唤,气质清冷的男人握紧拳头,犀利的眼睛对上胞弟红红的眼眶。 “我,我放弃了比赛。”莫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回答了莫言的冷冷质问。 “啪!”一个清脆的响声在空气里炸开,如同烧开的沸水,瞬间翻腾。 “大哥……”莫辞愣愣的出声,看着对面的兄长起伏的胸膛,捂住自己被甩了一巴掌的左脸,愣在原地。 “混蛋!你回来干什么!”面容冷峻的男人放下手掌,胸膛起伏不定,犀利的眼睛似乎要将回来的莫辞射穿。 “大哥……”莫辞咽喉干涩,眼泪在一瞬间模糊了视线,“大哥,你……” 他想问问自己的兄长在自己匆忙赶回来的时候,为什么要狠狠地甩给他一巴掌。 可惜话在半路阻塞,卡在喉咙中,再也无法讲出来。 “你不去比赛,回来干什么?!你好不容易进了决赛,你知道,放弃意味着什么。”厉声的质问让眼中含泪的莫辞思维凝滞。 “放弃,你把机会从手中放开了,在F国四年的努力,就被你轻易的放弃,你对得住父亲吗!” 拉住莫辞的衣领,眼神犀利的男人吐字清晰。 半晌,思维凝滞的莫辞双眼回过神来,狠狠的推开抓住他衣领的兄长,在对方愣神之际大声吼道:“机会还有很多次,但是父亲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会回来,即使在决赛中我将会得到第一名的成绩,我也会赶回来!” 眼泪簌簌的落下,莫辞毫无知觉。 滚滚的热泪溅到地面,莫辞昂起脑袋,脖子僵直,仍哽咽的大声吼叫。 “我要回来,我不能不回来,你打我吧,大哥你狠狠的打我吧,在打完之后,我要见父亲,我要见他,你不准拦着我。” 从未用过如此大的音量对大哥说话,莫辞豁出去发出嘶哑的吼声,冲到莫言的面前,狠狠抓住兄长的手臂摇晃着莫言的身体。 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得到发泄,莫辞有一刻,是痛恨过自己的大哥的。 殷切希望他无法辜负。 内心的担心隐忧,被大哥误解。 他害怕失去,在选择弃赛的时候已经做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任何选择都要付出失去的代价。 满腔的痛苦在嘶吼的时候排出体外,莫辞哽咽着,任眼泪争先流出眼眶。 “阿辞。”莫言皱着眉,深呼吸后的声音十分沙哑。 “阿辞,你知道回来代表什么吗?” 压抑的声音藏着浓烈的忧虑,犀利的眼睛里装盛着复杂的情绪,面容冷峻的男人走进莫辞,将手臂搭在莫辞的肩膀上,慢慢施加力道。 “我知道,我知道回来会失去什么,但是不会来,我将会失去更多的东西。”莫辞摇摇头,声音哽咽。 “这里疼吗?”莫言放开莫辞的肩膀,手臂上移,触摸到莫辞红肿的脸颊,眼睛里多了一份动容。 “不疼。”莫辞渐渐止住泪水,胸口涨满,缓缓地摇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重新清晰。 柔软的布料接触到脸颊,轻轻的擦拭着眼角的眼泪,缓和面色的男人脸上带着歉意,轻轻的,近乎温柔的用手帕擦拭着自己打出来的红肿痕迹。 “大哥。”莫言熟悉的举动让情绪激动的莫辞再一次哽咽,伸手抱住自己的兄长,莫辞将脸埋在兄长的胸膛里抽泣。 “大哥,大哥,大哥。”他反复的叫唤着,每叫一声,总有男人轻轻的回应。 揽住第一次向他表现脆弱的胞弟,男人的手在莫辞背后来回抚摸,轻轻的拍打,示以无声的安慰。 一室的阳光倾泻在两人身上,灿烂的颜色染红了发梢,沉寂中的闷闷哭声,轻轻的拍打声打碎了完整的阳光。 许久,擦干眼泪的莫辞回过神,原先含泪恐惧的眼睛里加入了一种新的情绪——坚定。 83、chapter12 “爸是因为前天在公司晕倒在地送入医院的。他的有高血压,却一直不肯停止工作休息,被送入医院进行抢救,医生说爸的脑血管的病变,是脑出血的症状,昨天第一次手术后,爸仍处在危险期,情况不乐观,我才会在昨天早上给你打电话。” 莫言和莫辞并排坐在长椅上,声音里的忧虑只增不减,使得他的面部表情十分僵硬。 “什么!”莫辞失声站起,紧张的看着身边的兄长。 “先安静下来,阿辞。”莫言示意莫辞坐下来,眉头紧锁。 “爸晕倒的原因与不肯休息有很大的关系,莫辞,你爸为什么不肯休息吗?”莫言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扩散。 “我知道,”莫辞悄悄握紧拳头,“莫氏公司出了问题,对吗,大哥?”莫辞眉头紧拧。 “你说的没错。”莫言没有表示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听到莫辞的答案,面容冷峻的男人反而轻松了一阵。 莫辞知道,这代表,他不用和莫辞解释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莫氏股票被人非法操控,波动极大……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人秘密收购了莫氏股东手上的大批股票,莫氏股票狂跌,爸怀疑公司有内鬼,才亲自坐镇总公司,加大了工作量。” 莫言嘴唇紧抿,紧绷的下颚表示出他内心的忧虑。 “大哥,”莫辞的声音有些发抖,即使他能提前知道这些,他还是会对重新上演的事情表示无法抑制的惶恐,“大哥,公司,会倒闭破产吗?” “不会,”莫言看到莫辞惶恐不安的表情,伸出手掌,拍了拍莫辞的肩膀,“不会那么严重,我们还有机会反击,只要找出那个内鬼,让公司的几个股东放弃低价抛售股票的念头,就可以渡过这次的危机。” “这个,很棘手?”莫辞的指甲刺进掌心,而自己毫无知觉。 “是的,很棘手,不过,为了莫氏,我会完成这个棘手的任务,”莫言微微低头,见到莫辞习惯性的动作,将刚才给莫辞擦脸的手帕重新塞回莫辞的手心里,发出苛责的轻斥,“都是成年人了,做事还是那么毛躁。” 莫辞诧异的看了兄长一眼,胸口涌过阵阵暖流,抓紧了柔软的蓝手帕,贴在掌心。 “对不起,大哥。”莫辞乖顺的低头认错。 “你不会控制情绪,这样的性格,在商场上会吃亏的。”莫言难得的劝戒几句,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几分,“虽然你变了不少,但是在我面前,你还是毛没长齐的弟弟。” “大哥……”莫辞眉毛皱起,对兄长的比喻表示恼怒。 “既然你回来了,就要分担爸的责任,”莫言很快转移了话题,让脸上略带微红的莫辞一愣,脸色瞬间苍白,“在没有找出公司内鬼之前,我会让你暂时接管曼雷特森。” 莫言果断的决定。 “大哥,我不行的……”莫辞小声的说道,拉拉威严的兄长的衣角。 “我很想帮爸分忧,但是酒店管理的方面,我什么都不懂,会出乱子的。” “你承认自己没有用处吗?”莫言冷着声音。 “不。”莫辞摇摇头。 “那就从明天开始,脱下一身休闲装,穿好自己的西服,打好领结,去曼雷特森报道,我会请专门的人员教导你,你好好证明自己的有用之处!” 莫言犀利的眼神落在莫辞的身上。 “好。”这次莫辞再也没有拒绝,果断的点头,浅茶色的眼睛里去掉了软弱的情绪,变得清澈明亮起来。 “现在,我们去看爸。”莫言对莫辞的表态没有多余的反应,好像一开始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拉开大门,莫言走在了莫辞的前面,半路上,两人碰巧遇见刚刚走出VIP病房的医生。 “我父亲他,还在处在危险期吗?”莫言问道。 “莫先生,我刚好要告诉你这个消息,”医生凝重的脸上松了口气,语气变得轻缓,“这是个好消息,莫老先生刚刚度过了危险期,已经没有大碍了,你现在就可以到病房探望。”医生的眼睛在莫辞身上停留几秒,“最好不要带无关的人进去,病人需要绝对的安静。” “他是我的弟弟。”莫言说道,医生点了点头,将两人带进了病房。 病房内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莫辞快步上前,走到病床前,看望一年不见的父亲。 五十多岁的老人深陷在病床里,脸色发白。 莫辞放在病床下的双手轻轻地颤抖,忍住鼻尖的酸意,莫辞细细打量这张被岁月雕琢过的面庞。 平时总是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的搭在方正的前额上,记忆里铁青着脸庞的老人脸颊深陷,眼睛下方留着大大的眼袋,没有血色的嘴唇紧抿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知道父亲已经脱离了危险,久未归家的莫辞还是放不下心中的大石。 双手轻轻的搭上父亲打点滴的冰冷的右手,枯瘦的指节干瘪无力,关节在白色的床单上放着,显得苍白无力。 莫辞心头苦涩,绕开针头,抓住父亲冰冷的手,闭上双眼。 “不要太担心,阿辞。”莫言打断了莫辞在内心的自我剖析。 “给爸准备一个暖水袋吧。”莫辞摇摇头,站起来,叫来值班的护士。 给父亲置办好暖水袋,莫辞帮忙拉好被子,在走出门的时候想起了达嫂说过要劝劝大哥吃东西。 “大哥,你回家吗?”莫辞犹豫问道。 “不,我晚上要在这里守着,父亲的安危,很成问题……”莫言眉头皱紧。 “达嫂说过要劝你多吃点东西,待会达嫂送东西来,大哥一定要吃,你的身体健康,需要得到保证。”莫辞坚决的说道。 “嗯……”莫言缓缓转身,拿了把椅子坐到医院特地准备的小方桌上,成摞的文件堆积在上面,莫辞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准备离开,去找外面等候多时的段枫。 中途穿过走廊,迎面走来一个温婉可人的女人,模样有些熟悉,见到莫辞抬眼往她,女人脸颊红了红。 “大嫂?!”莫辞突然想起大哥身边温顺的女人,下意识的叫出声来。 “你是……”女人一惊,抬起头,怯生生的眼睛露出迷惑的表情,“你是?” “你不是大哥身边的大嫂,我是莫言的弟弟。”莫辞解释道。 “你不要乱叫,”女人的声音细细的,娇小的身子缩了缩,竟然捂住耳朵,脸颊涨得通红,“我们还没有结婚啊,不要乱叫我大嫂。” 莫辞见她脸颊涨得通红,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了笑,“对不起,我不叫你大嫂了,你现在要给大哥送饭吗?”莫辞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饭盒上。 “对啊,对啊。”女人迷糊的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瞪大,腾出一只手伸向莫辞。 “我忘记和你打招呼了,你好,莫言的弟弟莫辞,我是李可。” 弯成月牙的眼睛让她看上去天真无暇,莫辞笑着和她握手告别。 莫辞走回原来的位置,坐在长椅上默默等他的男人背靠在长椅上,听到莫辞的脚步声,男人闭上的眼睛睁开,墨色的眼睛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你回来了。” 男人冲莫辞点点头,将莫辞脱下来放在他这里的外套重新搭上莫辞的肩膀,“外面下雨了。” 略带沙哑的声音有些怪异,莫辞疑惑的抬头,目光撞进男人墨色温和的眼睛。 “你怎么了?”莫辞担忧的问道。 “没什么。”男人发出几声闷笑,因为两个人靠的很近,莫辞很轻易的发现段枫的异样。 “你骗我。”莫辞抓住对方的手臂,强硬的说道,对上段枫的眼睛,目光清澈。 “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段枫顿了顿,任莫辞抓住他的手臂。 “快说!”莫辞眉毛竖起,依旧认真。 “好消息是,刚才我被调回了C国,今后的工作都会在C国进行,我可以很你站在一起了。” “那坏消息呢?”莫辞放松力道。 “坏消息是,我擅自离开F国的公司,被人开除了,一个月的工资都被扣光了,所以,你要支援我。”说到最后,段枫眼里闪烁着笑意,嘴角轻轻的上扬。 “闷罐头!”莫辞突然响起很久以前的称号,大声的讲出来,发泄自己被段枫逗弄的不满。 “嗯。”比莫辞高一个头的段枫毫不在意的应了声,修长的手指弹了弹莫辞光洁的脑门。 “罐头!”莫辞气质败坏的跺脚,殊不知,他已经落入了段枫设计的陷阱里。 莫辞去掉一身的忧郁,活泼不少。 而此时毫无意识的亲昵使设下陷阱的段枫,心情愉悦许多,悄悄的伸出手臂,段枫拉住莫辞握成拳头的手,将拳头抚平,稳稳地握在掌心。 “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我现在没有工资,你要请客吃饭。” 面对突然转变性格的段枫,莫辞被稳稳抓住手掌,一时间无从适应。 84、chapter13 整理好西服,打上领结,再走向浴室清理自己几乎没有的胡茬。 洗漱完毕,莫辞迅速的梳好头发,在镜子里最后一遍打量自己的仪容。 一丝不苟,倒梳的头发打上发蜡固定在一起,露出光洁的脑门,一身职业化装束的莫辞看上去成熟不少。 吃完达嫂特地准备的早餐,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名表,莫辞将拖鞋换掉,穿上黑色的皮鞋,拿起钥匙走向车库。 黑色的商务车低调沉稳,缓缓地从车库里开出来,调转车头,驶出大门,进入了柏油马路。 车子以一种速度匀速行驶,熟练地在高耸的建筑前找到停车口,开进专门的停车场。 从车子上下来,走到酒店大厅,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分钟。 不多不少,正好赶在规定的时间进入办公室。 十五分钟过去了,办公室左侧助理的位置还是空空如也。 莫辞坐在椅子上,皱了皱眉。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轻轻敲响。 “进来。”莫辞出声。 门被推开,抱着文件的助理走了进来。 “总经理,抱歉,我来迟了。”梳着小平头的助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将怀里的一叠文件放到莫辞的办公桌上,随后恭敬的弯下腰。 “出了什么事?”打量着有些气喘的助理,莫辞喝着秘书送过来的红茶,轻轻的问道。 “路上临时耽搁了,这是莫总让我交给你的资料,请您过目。”助理退到一边,摸了摸额上汗珠。 “知道了,你先过去休息一会儿,我有不懂的地方会叫你过来。”莫辞点点头,拿起文件,将红茶放到一边。 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喘气的助理连忙退下。 莫家大少处事圆滑,手腕高超,有天生的领导才能,但是性情极冷,对下属极其严苛。每次面无表情的样子,都会让前来汇报工作下属们胆颤心惊。 接到临时担任公司总裁的莫家大少的委任,他成为帮助莫家二少了解工作的特别助理,原以为传闻中的莫家二少性格张扬跋扈,很难与之相处,不料二少的性格不同于冷毅的大少,传闻中的张扬跋扈更是从未见到。 虽然二少对公司的管理一窍不通,不知从何处教起,但是这一个月来,二少态度认真,能够虚心请教,让紧张的他松了口气。 毕竟比起冰山一般的大少,会笑会点头的二少温暖许多。 今天睡过了头,加上路上堵车,等到赶到办公室,一下子迟到进二十分钟,要是在大少身边,这种失误很可能被扣掉奖金,但是,二少没有对他的迟到而发怒,实在近人情得多。 解除危机的助理坐在座位上,叹了口气,更加认真的处理手头上的文件。 “张助理,你过来一下,有个地方我不太明白。” 莫辞手上划横线的签字笔停了下来,向不远处的张助理求解。 “好的。”闻声点头,张助理连忙放下手上的文件,挪步到莫辞的办公桌。 “这个地方讲的是,商品不畅销的不买动机,简单的来说,就是消费者有不购买商品的理由,所以不买。促使商品畅销,因此要改良商品,消除消费者的不买动机……” 张助理顺着鼻尖停顿的地方细细讲解,莫辞的表情由迷惑不解转向渐渐了解,轻轻的点头,莫辞将文件翻到下一页。 “总经理,现在到了巡视的时间。”两个小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张助理走到莫辞面前,轻声提醒。 “知道了。”莫辞放下签字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站起来,从椅子上抓起自己的外套,慢慢穿到身上,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张助理走到前面,每天中午十一点的时候,是酒店规定的管理人员巡视工作时间。 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曼雷特森的服务员见到开始巡视的莫辞,纷纷弯下腰。 “总经理。” “总经理。” “总经理。” “嗯。”莫辞挥挥手臂,走下楼梯,张助理在一旁提醒着莫辞要注意的事项。 “今天中午用餐的客人很多,我们前台的服务员人手不够。”大堂经理对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的莫辞汇报。 “从后台转掉人手,安排到前台,后方的服务人员不需要这么多。” 莫辞熟练的下达指令。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临时担任总经理的莫辞处理,但是莫辞的大哥莫言曾经吩咐过酒店的下属,事无巨细,所有的事情都要莫辞来应变处理,大事由张助理辅助助理,顺便锻炼处理工作的能力。 张助理点点头,莫辞见到大堂经理毕恭毕敬的离开,也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他还有很多不足。 巡视下一个楼层的莫辞走下楼梯,继续巡视,迎面走上楼梯几个人中为首之人微微抬头,不期而然的同莫辞的眼神撞在一起。 “莫辞?” 暗含着惊讶,莫辞同样惊异的张开嘴。 “莫辞,你……”对方上下打量了莫辞一眼,没有遗漏莫辞身侧戴眼镜的助理和身后的一大票人。 “你……”似乎觉得这时候和莫辞说话有些不妥,男人住了口,墨色的眼睛里含着欣喜,将莫辞所有的变化倒映在眼睛里。 “待会再三楼的休息室见。”莫辞也打消了说话的念头,方才出现脸上的一抹欣喜很快消退,点头淡然道,“待会见。” 两批人错开,莫辞继续走下楼梯,忍住回头的想法,继续巡视的工作。 结束巡视的工作到办公室,已经十二点。 莫辞在酒店用了餐,他还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莫辞下楼,来到三楼休息室,手腕上的表指向十二点二十。 想到段枫身后的几个人,莫辞摇摇头。 看样子,段枫到这里来是陪人吃饭的。 在休息室转了一圈,指针颤巍巍的指向十二点四十,莫辞再也忍不住,走到前台询问刚才那批人的订餐位置。 “他们在四楼的C桌,一共是五个人。”前台负责登记的服务员看了一眼记录,很快说道。 “谢谢。”莫辞点点头,转身离开,直接走上曼雷特森专门用餐的五层底楼的典雅楼梯,走上四楼。 “季总真年少有为,新上任就来了个下马威,把公司的那帮老家伙的胡子都气歪咯!” C桌用餐的客人发出响亮的笑声,因为是隔间,笑声只有靠近门板的时候,才听得见。 “季总,我们看好你,今天大家一定要多吃点。” “来来来,都来为季总庆祝,以后星火有更多需要合作的地方,可以来找我们!” 一伙人举杯庆祝,席间热闹非凡。 莫辞的脚步停伫,默默的看了站在一旁,放弃了直接去找段枫的念头。 微微低头,莫辞犹豫着,极轻的脚步声传来,莫辞放下举到半空中的的手,慌乱的看着走出来的男人。 “你……” “我们先到三楼休息室。”男人嘴唇上扬,目光在脸颊微红的人身上稍作停驻,和莫辞并排走在一起。 三楼的休息室环境清幽,有专门聊天喝茶的安静茶座。 绿色的盆景葱郁拔长,遮住了坐在小圆桌上谈话人的影子。 此刻,走到休息室的两个人并没有立刻坐下来,并排站在一起,段枫悄悄的抓住身边人纤长的手指。 “莫辞。”低醇的声音传进耳中。 莫辞脸上燥红,想挣脱对方紧紧抓住他手,可是挣扎的动作到最后,变成半个身子进一步贴近身后的男人。 “莫辞,先让我靠靠。”男人的呼吸喷在莫辞的脸颊上,让脸上的温度继续升高。 没有办法拒绝对方的请求,内心忐忑的莫辞僵直的站着,任由男人将下颚搁在他的肩膀上。 “莫辞,你变了很多。”男人轻轻的说道,“眼睛下面已经有黑眼圈了,要在每天早上喝一杯红枣水。” “嗯?”莫辞出声。 “不要睡得太晚,早点休息,你看上去瘦了。”男人伸出右手,从背后触摸莫辞发热的脸颊,把头埋在莫辞的肩膀,沉声说道。 亲昵的举动让男人怀中的莫辞脸上红的滴血。 “你,你现在好不好。” 两个人一个多月没有见面,回到C国,原先的电话号码已经不能使用,两个人一直没有联系。 每天夜里临睡前,眼前都会浮现段枫的身影,虽然知道段枫一定就在季家,但是每天大量的工作,让他抽不出多余的时间去找对方。 内心忐忑,莫辞想到一个月前的那个吻。 气息交织的那一刻,心高高放飞的感觉。 见不到对方温和的脸庞,莫辞从未觉得一个月是如此的漫长。 见到男人想说的很多话脱不出口,总结成一句话,问他好不好。 段枫,也在努力吧,莫辞不自觉的微笑。 脑袋放在莫辞的肩膀上,段枫浑身的戒备统统卸下,待在莫辞的身边,是无条件的放松的。 其实他的情况一如莫辞。 每天都埋在在永无止尽的工作中,接到季家家主季疾风,血缘关系上是自己爷爷的任命,他代替了同父异母弟弟的位置,接管了季氏名下的娱乐公司,星火娱乐。 公司工作人员上的交接,对自己总经理职位的深入了解,还有……处理被罢免的异母弟弟留下来的烂摊子。 一个月的时间做好交接工作,大概掌握公司的运营计划。 段枫下了一番苦心,几乎是日以继夜的处理积压下来的工作。 逐步树立威信,去取得公司上层的认可,独立处理公司棘手事件,学会正面面对媒体,树立公司的良好形象。 甚至是私下请公司大牌导演吃饭,拉近关系……段枫做了很大的努力。 听到怀中人一句轻轻的问候,一个月来的疲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欣喜。 是的,看见越来越成熟的莫辞,他有一种替对方高兴的欣喜。 莫辞和他在一起,是属于他的。 内心认定莫辞的段枫很乐意看到对方的转变。 在这个时候,穿着职业西装的莫辞会红着脸问他的情况,没有比这更容易满足的事情了。 轻轻的揽住莫辞的腰,不想让对方为自己担心,段枫发出一声轻笑,“我很好,你呢?” 呼吸喷吐在莫辞敏感的耳垂上,爆红滴血的脸颊如此赏心悦目。 多日的烦躁蒸发,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交换呼吸的吻,被绿色的盆景的修长枝叶遮挡,只看得到隐隐约约的轮廓。 85、chapter14 “总经理,您要的文件我已经印好了,请过目。” 张助理推推眼镜,递上文件,顺便告诉莫辞接下来的行程。 上午十点钟您和新宇设计公司谈合作计划,十一点照例巡视酒店工作,下午两点钟需要面见酒店的大客户方总,四点钟参加一个临时召开的会议。 “知道了。”莫辞点点头,等到张助理走回座位,放下厚厚的一摞文件,大力揉了揉太阳穴。 父亲还在医院养病,莫氏危机的担子落到兄弟二人身上,莫辞肩负着应该承担的责任,更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每天的行程安排的很满,能够休息的时间也十分有限。危机在大哥的努力应对下,没有扩大,莫氏一发不可收拾的颓势开始有了转机,在危机产生后的一个半月,这是一个好兆头。 形式有所好转,不代表莫辞在曼雷特森的临时工作的完成,相反,在张助理的督促下,莫辞比起以前,更加认真。 虽然进展不快,但是坚持不懈的努力,始终是进步的前提条件。处理工作越来越熟练,翻看文件的速度不断加快,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在会客室和其他公司洽谈合作计划。 走出会议室,回到办公室,腕表上的指针指向五点。 到了下班时间。 莫辞整理好需要带回去的文件,拿着资料夹,乘坐专用电梯,准备离开酒店回家。 从停车场开出自己的黑色商务车,莫辞转动方向盘调头,踩下油门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宝马车拦住了去路。 “滴……”一分钟过去了,对方仍没有让道的意思,莫辞终于按下了喇叭。 “滴……”一声没有用,莫辞皱了皱眉,宝马车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带着笑意却不怎么令人愉快的脸。 “莫辞,我们又见面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半个小时后,已经和对方面对面坐在咖啡店的莫辞冷淡的问道。 “我想说的话有很多,你问的是哪一句?” 勾起唇角的男人直视莫辞,带有侵略性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赵-鸿-修!”莫辞将每个字咬的极紧,狠狠的将咖啡杯放到桌面上,“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请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好,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你先静下来听。”男人收起嘴边的笑容,不再招惹莫辞动怒的莫辞,动作优雅的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咖啡。 “希望你说的事情有价值,”莫辞平复呼吸,浅浅的看了对方一眼。 半个小时前,赵鸿修对自己说有重要的事情详谈,半个小时后,相邀谈事的人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莫辞真的搞不懂赵鸿修在卖什么关子! “你变的成熟不少。”男人支起下巴,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让对面的莫辞瞬间变了脸色。 “说正事。”莫辞铁青着脸,押回即将冒出的怒气。 “好了,”观察到莫辞渐渐变青的脸色,赵鸿修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叠,平稳的放在桌面上,“我知道你们莫家企业出现了大危机。” “你要说什么?”原来准备掷袖离开的莫辞猛地抬头,双眼锁定赵鸿修,提高了声音。 “莫家的股票被人操控,甚至有人秘密的收购股东手上的股票,让莫氏股票价格一路狂跌……”赵鸿修交叠的双手放平,脸上带着一抹难以确认的浅笑。 “你从哪里知道的?”莫辞冷着声音,莫氏的股票在外人眼中,只是价格下跌,知道股票被人非法操控,秘密收购内幕的人,实在不多,赵鸿修是怎么知道的? 莫辞皱起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前世导致莫氏危机的幕后人,不正是眼前的这位笑面人? 莫辞眉头深锁,沉默着应对目的不明的赵鸿修,内心的激愤隐藏在平静的脸上。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些。”赵鸿修正色,方才的调笑之色已然被严肃的表情代替。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原来想特地约你见面,正好撞见,省去我请你出来的过程。”双手移至桌下,赵鸿修眉毛一挑。 “我是来和你谈合作计划的,莫辞。” “合作?”按耐住内心的惊讶,莫辞的视线没有挪开。 “对,合作,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会需要我的帮助,赵鸿修,你到底想干什么?”莫辞声音冰冷,戒备的看着赵鸿修。 “你应该知道,赵氏是一个靠房地产起家的家族企业。” “你想说什么?”莫辞对赵鸿修无关紧要的发言皱眉。 “赵家经营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代。古语有云,富不过三代,现在应验了。我的二叔,趁着我父亲病重,想要把我们一家人驱赶出权利的中心,借此取而代之,稳坐掌权人的职位。” “这是一场夺权的大戏,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展,二叔不择手段,挑拨我和弟弟之间的关系,想从中获取渔翁之利,再将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踢出公司……他的一步棋,埋得很深,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牺牲自己的亲人,说起来可笑,豪门之中本无亲情可言,但是二叔这次的做的,的确是太过分了。” 赵鸿修用低沉的声音讲述,凌厉的视线分散到四周,似乎在警觉其他人的靠近。 声音很小,却不是莫辞想听的话。 赵鸿修的家族恩怨,他没有兴趣知道,也不想了解,“要是不想让我现在就离开,你就长话短说。” “这是一个铺垫,怎么,你没兴趣知道?”莫辞的不耐落到赵鸿修眼里,全在意料之中,接下来的话,才是他要讲的中心。 “没兴趣。”莫辞淡淡说道。 “你不会离开的,听我讲。”赵鸿修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咖啡。 “因为我二叔这次伸出的手,正好是莫家的上空,你明白了吗?” “你说什么!”莫辞一震,戒备的将手放在圆桌的边缘,慢慢的站起来,俯身问道。 “他的计划,就是现在的莫家,这是他夺权的最漂亮的一仗,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赵鸿修放下咖啡,与莫辞平视,从椅子上站起,神情严肃。 “这些,不是你做的事情?”莫辞狠狠的皱眉,眼中的戒备笔直的刺中赵鸿修,让赵鸿修内心溢出一丝苦涩的情绪。 当初决定这个计划,转移二叔注意力的是他,想要阻止二叔凌厉手段的是他,想要和受害一方合作的人,也是他。 参与了计划,却在中途退出,不让热衷与权力的二叔继续完善这个计划。 这样做,确实很卑鄙。 他可以冷眼旁观,坐看二叔一步步夺取莫家的财产,但是,摘取莫家胜利果实的二叔,手中的筹码增加,将会越来越难以对付。这是他无法冷眼旁观的原因,必须寻求外援,阻止天平向积累砝码的二叔这边倾斜。 通过莫辞这个中间人,把不知道幕后敌人的消息传递给莫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赵鸿修在此之前,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信心,莫家会和他秘密合作。 然而莫辞的话,像一把被磨得锋利,泛着冷光的利剑,无法避开,直刺心脏。 或许这之间,夹杂着当年求而不得的挫败,一点点可以称之为喜欢的隐秘的心思。 正因为这些外部的情绪,原本准备充分的理由变得软弱无力,没有说服力,赵鸿修动了动嘴唇,凌厉的眼中,多了一份复杂情绪。 “现在二叔正在秘密收购莫氏股东手上的股票,并且在你们莫氏企业安排了眼线,情况不妙,希望你能再点做决定,阻止危机的进一步扩大。” 赵鸿修避开莫辞刚才的问题,冷静的说道,“我可以做出最大的让步,将安插的眼线名单交给你。” “你说的,都是真的。”莫辞的身体轻轻的摇晃,出现波动的声音意味着他情绪上,同样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赵鸿修的话中真假难以辨认,上一世的阴影仿佛重新笼罩。 莫氏危机由眼前人一手操控,还记得记忆深处那个雨夜,倾盆而下的大雨湿透了衣服,被赶出家门的他在街道上独孤游荡,遇上开着车子的赵鸿修。 赵鸿修残忍的吐露事实,冷眼欣赏他在雨中的狼狈,击碎他的骄傲,踩烂他的尊严,撕开他的伪装。 历史重来,需要经历的劫难,在这人口中缓缓道出,幕后之人不是他……这样的理由,这样的合作计划,真是难以相信。 “我救过你两次,你应该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赵鸿修举起手,看到莫辞摇晃的身体,无法上前扶稳触碰。 带着仇视的眼神,戒备紧绷的神经,紧握的拳头,提醒他,不能再向前迈进一步! 升到半空中的手尴尬的放下,赵鸿修的喉结动了动,嗓子变得干涩,在想说些什么,也显得做作,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要干什么?”突兀出现的声音打破了这样的僵局,穿着手工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绝不友好的表情,挡在了情绪波动的莫辞前面。 “是你?” 赵鸿修抬眼望去,视线落在突然出现的男人身上,惊讶的开口,随即换上满面笑容的伪装,“我记得,我们见过很多次,季氏星火娱乐的新任总经理。” 准确的吐出男人的身份,赵鸿修施放自己的气势,与男人的眼神相互碰撞,暗暗较量。 “幸会幸会,赵氏企业的大公子,赵鸿修先生。”段枫伸出手,与这个气势强大,对莫辞不怀好意的敌人握手。 赵鸿修一愣,继而爽快的伸出手,两手握在一起,在瞬间向对方施力,迅速放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莫辞,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刚才的计划。”赵鸿修绕过段枫,在经过莫辞身边的时候,稍微停顿,斜视转过身的段枫,轻轻的提醒。 “我会的。”莫辞没有多余的反应,在赵鸿修彻底离开咖啡店的时候,抓住了身边男人的衣角。 86、chapter15 “莫辞。”男人温柔的眼神落在眼前人的身上,修长的手臂揽住对方的腰肢。 靠在墙壁上,额尖相抵,潮湿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墨色的眼睛包容而沉静,似乎映射着窗外浓重的夜色。 密闭的房间里,剩下柔和的灯光,伸展着,将垂下来的眼睫毛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莫辞,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男人低醇的声音早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为安定自己情绪的镇定剂。 因为思考的太多,眉宇间总是凝结着郁色,不得平展。 掀起万丈波澜的谈话一直在脑海盘旋,合作,不合作,莫氏危机四个大字,成为束缚莫辞的枷锁。 同样的过错,他不想连犯两次,同样的危机他不想看到一种结果。赵鸿修的话真假难辨,却有难以言状的诱惑力。 这是一个埋得很深的陷阱吗? 那么,赵鸿修如此坦白的告诉自己,这场危机的主导之人,难道真的是单纯的寻求外援,还是整个赵家联手出演的一场戏? 他没有办法做决定,在摸不透赵鸿修真正目的的情况下,任何断定都是轻率的,总爱钻牛角尖的他彻底进入了死胡同,又想后退寻找出口,又像打碎围墙笔直前进。 他要承担的责任,是整个莫家爱的责任,维系莫家的亲情,让父亲兄长身体健康,生活安逸。 危机,早有预谋。 和上一世的记忆有很大出入,这是重生以来的又一个变数。 不同选择导致不同的结果,莫辞过得谨小慎微,却又害怕改变命运之后的最终结果。 父亲的病提前好了几年,这是选择成为一个自由厨师的第一个变数。 接下来,答应赵鸿修的合作计划,会有什么样的变数? 莫辞不敢做想象,不敢拿家人的安危做赌注。 知道命运的轨迹,做不到沿着轨迹行走,改变原来的路线,势必导致意外的发生。 犹豫和恐惧,成为莫辞最大的心理障碍。 “一切都会过去,不要想得太多,莫辞,你需要放松。” 男人轻轻的拍打莫辞僵直的背脊,用体温温暖身体僵直的人。 段枫明白,莫辞的恐惧是在赵鸿修离开后产生的。 在温柔的表情下,段枫握紧的拳头没有被莫辞看到,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再也没有开口。 良久,沉默的莫辞微微抬头,动动嘴唇,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表情温柔的男人身上。 “段枫,如果你知道有些事情一定会发生,你可以阻止,但是阻拦会让你失去一些东西,你还会不会这样干?” “失去什么样的东西呢?你失去的,是不是比阻止事情发生得到的更重要?” 段枫一愣,凝神想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 “失去的,得到的?”莫辞喃喃自语。 “是失去的重要,还是得到的重要?如果得到的更重要,我宁愿去阻止,牺牲要失去的,因为任何事,有的就会有失,你不要太过注意。” 段枫重复着,悄悄展开拳头,握住莫辞略微冰凉的手指。 如同一颗掉进平静湖面的石子,莫辞的心里反正层层涟漪,恐惧困惑或是犹豫,在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中荡涤。 阻止危机,他不知道会失去什么,但是如果任危机发展,而不去阻止,他将会失去父亲或者大哥,甚至是整个莫家的未来。 得到的,比失去的更重要,莫辞紧咬下唇的牙齿松开,眼里的犹豫散开,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 眼睛完成月牙,嘴角不住上扬,莫辞眸光闪烁,用力抓住莫辞握住他的手指。 “谢谢你,段枫。” “没什么,你做了一个自己认为是正确的决定,我也替你高兴。” 眼睛晶亮是莫辞解开心结的表现,段枫宠溺的目光落下,用另一只手搓揉对方柔软的发丝。 栗色的发丝在柔和灯光的直射下,多了一层光晕,将发色渲染成毛茸茸的金黄色,蓬松的头发摸起来手感极好,段枫仗着比莫辞高一个头的身高优势,恶劣的揉乱头发,摸得莫辞炸毛。 “手,放开你的手!”莫辞磨牙,忿忿的瞪了男人一眼,泛着红晕的双颊生气的鼓起,看上去格外可爱。 “不放。” 压住闷笑,段枫的唇角不住上扬,墨色的眼睛里全是莫辞气鼓鼓的模样。 “莫辞,”含笑的眼睛撞进莫辞躲闪的眼睛里。 一个星期没有见面,电话里几句简单的问候,不会阻止两颗不断贴近的心。 今天的碰面又是个巧合,段枫和公司的导演刚刚在咖啡店里喝完咖啡,合作谈的很顺利,分道扬镳的段枫准备回家,就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见到与赵鸿修待在一起的莫辞。 肩膀微颤的轮廓和莫辞十分相似,原本跨出咖啡店的收回了脚,绕道走到两人跟前。那人果然是莫辞,按耐住见面的欣喜,段枫黑着脸应对“欺负”莫辞的赵鸿修,成功的让对手先一步离开。 他不知道到在自己走到两人跟前时,赵鸿修对莫辞说了什么,莫辞在赵鸿修面前的苍白表情令他心疼。 把人带回自己在C市的住处,段枫无言的安慰最终让莫辞放下戒备,解开了心结。 清楚的看见彼此的笑容,嘴角弯起,双手交握,夜深人静。 没有任何多余的嘈杂声音,呼吸声在一片静谧中起伏。 年少丧母的段枫一直相信,自己的爱情,迟早会降临在他与另一半之间。(注①) 另一半不需要像母亲那般温柔,完整的爱,是要他来给予对方独特的温柔。 有同样的兴趣爱好,理解自己,会冲自己刷小性子,小打小闹,个性坚强而不沉闷,简单真诚。一个不断完善的轮廓在脑海中一笔一笔的勾勒,感情早在生活的点滴中渗透。 像春雨,无声潜入,等自己觉醒之时,它却早已根深蒂固。 闻见莫辞中枪时经历过重棰当胸一杵,耳鸣目眩,心碎肠断。有时就像台风过境,烈焰般的轰轰烈烈,具有毁灭一切的能力。更多的时候,是普通人的爱情,游戏般的挫折和考验,小小的惊喜和甜蜜,平淡、庸常、琐碎,然而持久。 不能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格外漫长,一起相处,时间流逝飞快。 因为是爱,所以常常在独自一人入睡时,牵肠挂肚,百转千回。 从第一个吻开始,一共两个多月。 段枫确认为,这交换内心的两个月是二十四个月的漫长两年。 或许不止两年,早在记忆深处的相识的那一天,就注定了爱情的沦陷。 细水长流,平淡而持久。 不论莫辞何时走入内心,何时占据心房,一起相处,就是最大的快乐。 段枫微微低头,在对方浅色的嘴唇上印上一吻。 微微眯起来的眼睛,抖动的睫毛,少许期待,几分紧张。 细微的表情撞进眼中,浅浅的吻渐渐加深,内心变得更加柔软。 似乎在软绵绵的云朵上飘荡,似乎在柔和的水流中畅游,似乎在品尝美味的大餐,每一个味蕾,都在叫嚣,都在鲜活跳动。 唇舌相碰,美妙的感官,世间任何美味都无法比拟。 呼吸交缠,摆渡的渔船靠岸,沉稳而又真实。 眼睛缓缓闭上,身体渐渐沉沦。 绮丽的颜色在身旁炸开,印染了整个世界。 在脱去西装之后,柔软的身体落入掌心,温润滑腻。 饥渴着对方的触碰,期待更进一步的接触。 云朵上颠簸起伏,流水中畅游无阻,凝固的空气变成凝结的晨雾,遮盖住朦朦胧胧的感官。 段枫加深了这个浅吻,用舌头逗弄莫辞。 推至着,谁也不愿服输,到最后,呼吸急促的莫辞推开段枫,大口喘气。 眼角溢出泪水,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睛露出迷茫的神色,猛的坐上柔软的床垫,躺在宽大的睡床上,莫辞平稳自己的呼吸。 “莫辞。”沙哑的声音叫唤着还在沉溺在迷失的吻中的莫辞。 脸颊绯红,眼角下方的小痣被呼吸急促溢出来的泪水浸湿,充满诱惑。 段枫从上方俯视莫辞,看着呼吸急促的莫辞深陷自己的卧床中,墨色的眼睛沉黯下来。 悄悄地靠近,段枫缓缓俯□子,斜坐在莫辞身旁,宽大的手掌轻轻的触碰莫辞滚烫的脸颊。 “我要洗澡!”莫辞避开段枫的手掌,一个翻身站起来,躲到一边,找借口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浴室在那边。”段枫唇边的浅笑未消,指了指身后的位置,任由脸颊一片通红的莫辞迈着步子躲进浴室。 “浴巾在墙壁上挂着,不要滑倒了!”段枫补充到,墨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 段枫住的住处条件很好,位于C市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公寓楼二十八层,四室一厅,同时安装了两个浴室。 段枫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莫辞在另一个浴室里,还没有出来。 穿好衣服,段枫打开电视机,坐在沙发上,眼角若有若无的扫向没有水声的浴室。 很快,莫辞围着宽大的白色浴巾走了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莫辞冲沙发上看电视的段枫问道。 “你的衣服在那里,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我去拿给你。”段枫点点头,让莫辞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走进卧室,段枫打开衣柜,递给莫辞一件宽大的衬衫,沉声道,“我的衣服,你穿会比较大。” 莫辞摇摇头,套上衬衫,在段枫的面前利落的穿好上衣。 莫辞看上去很瘦,却不是只看得见突起骨骼的瘦弱身材,段枫知道莫辞每天早晨都有晨跑的习惯,在中枪之后,为了配合医生的治疗,在痊愈后,会用一些有技巧性的运动锻炼身体,来恢复健康。 穿上衣服的莫辞有一种羸弱的错觉,脱下衣服,露出胸膛的莫辞,绝对称不上健壮,但也不是骨骼突起,不健康的瘦弱。 不经常在阳光下出入的莫辞,皮肤比正常人要来的白皙,作为一个厨师,莫辞在每天的饮食上,都是有讲究的,注意养生是一个健康的生活习惯,所以注重饮食的莫辞,一身皮肤是连女人都羡慕的,光洁莹润的肤色。 段枫不动生的的打量,眸光流溢。 □被浴巾围住,两条修长精瘦的腿露了出来,被人注视的莫辞有些不好意思的错开段枫的视线,“你有新的裤子没有。” 声音很小,分外尴尬的莫辞,几乎是埋着头和段枫说话的。 “有,”段枫眼角余光扫到莫辞变红的耳根,沉声应答,却迟迟没有动身去找莫辞需要的衣服。 “你怎么不去拿来。”莫辞转过身,瞪了段枫一眼。 “不用拿了。”段枫微微一笑,双手搭上莫辞的肩膀,看着莫辞因为淋浴而变得红润的脸颊和荡漾着水光的双眸。 送稍用力,段枫在莫辞一声惊呼下吻上了莫辞淡淡的嘴唇,同时将莫辞压倒在身后的宽大睡床上。 “段枫!衣服!” 躲开再度吻上来段枫,莫辞趁没有堵住嘴巴的空隙的时候叫出来。 目光沉黯的段枫又说不出的奇怪。 没有等到段枫的解释,对方近乎粗鲁的啃咬着莫辞的嘴唇,粗重的呼吸打在耳畔,这是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莫辞,”粗鲁的动作,声音却温柔的滴水,段枫眼中全是眸中含水的莫辞,低头,再度吻上去,在莫辞呼吸变得急促时,双手悄悄的挪到莫辞的胸口。 被吻得意乱情迷的莫辞,并没有注意到胸膛上多出来的一双游走的双手,被扣好的扣子重新解开,衣服退到肩膀。 身上一凉,喘气的莫辞垂眼看见段枫吻上他的胸膛,尴尬的推搡段枫的头颅。 “莫辞,”声音沙哑的可怕,段枫抬头看了莫辞一眼,温柔滴水的眼神让神情恍惚的莫辞微愣。 衣服被彻底脱下来,揉作一团。 段枫亲吻着白皙温润的胸膛,动作轻柔。 阵阵麻痒由传入大脑,奇异的感觉使莫辞失口发出一声轻哼。 嘴唇挪到突起的部分,舌头轻点,凉凉的湿软感觉很新奇。 “你干什么,不要舔那里!”莫辞的带着异样腔调的声音无疑是段枫更进一步的动力。 牙齿啃咬,猛的刺痛。 莫辞压抑着呼痛的声音,没有力气的手抵住段枫的头。 双手被反手扣住,唯一的抵抗在中途截下,莫辞的手被段枫用一只手掌按住。 身上一凉,尴尬的感觉消失,抬起头的段枫眸中含笑。 “你……”嘴唇离开莫辞难以将自己内心的一点失落讲出口。 “我爱你,莫辞。”段枫吐出能令莫辞动容的句子。 心脏突然加快,剧烈的跳动,仿佛要在下一刻跳出自己的胸膛。 恍惚之际,遮挡的浴巾被人拉开,下身一凉,身体下面脆弱的器官被段枫握住,轻轻的搓揉。 手指用一定力道来回滑动,段枫再次堵住莫辞要说话的嘴唇。 在娱乐公司身居高位两个月,五光十色的名利场中,随处可见放纵欲望的人,其中不乏有向他投怀送抱的人。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一个风流不羁的浪子,丢下手中的烂摊子,接受公司,接手那个烂摊子的他自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被人握在手里,莫辞的脸红的滴血。 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身下,脆弱的器官被人用手服务,感觉身边的温度不断上升,难以言状的快感席卷了所有的感官。 无法拒绝,无法推开这个人,忠于本性,莫辞沉沦在段枫的温柔里。 灯光柔和的洒下,段枫的动作加速,双手轻柔的触摸,喘息着,在下一秒,失控的感觉太过尴尬,莫辞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的推开段枫,太过猛烈的使眼角分泌出泪水,沾湿了眼角下方的小痣,蒙上了一层绮丽的色彩。 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叹息,随着体内热气升腾的一瞬间溢出来。 异常灼热的空气让视线变得模糊,释放后的莫辞深陷在睡床里,呼吸粗重,不停地喘气。 段枫略微停顿,放开莫辞的双手沾上了粘稠的液体,用莫辞围在身下的浴巾简单的擦拭,眸色沉黯的段枫在莫辞的上方微微俯身,滚烫的双唇,印上莫辞的胸膛。 白皙的胸膛印着他刚才啃咬出来的神色痕迹,被标记的身下人微微张嘴,淡色的嘴唇一片靡丽的艳红,不再是浅浅的颜色。 浅浅的呻吟,段枫掌握着力道,啃咬着莫辞胸膛上的突起,摸上胸口那道手术留下的一道浅浅的疤痕,带着莫里森留下来的印记,让他耿耿于怀至今。 宽松的浴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褪下,段枫露出健壮的上身,经常锻炼身体的段枫身体健美而修长,宽阔的肩膀,给人一种力道强劲的印象,每块裸露在外的肌肉,都似积蓄着强大的力量,有一种强烈的存在感。 修长的眉宇舒展开来,段枫的眉间,承载着从未有过的欢愉。 他会是他的。 段枫双手下移,抚摸着莫辞细腻的皮肤。 锁骨,胸膛,小腹,然后是修长的大腿…… 每一处都带着于他而言的巨大吸引力,比两块互相吸引的磁石之间的吸引力更大,视线片刻不离身下的莫辞。 手掌一路游曳,以一种麻痒的力道搓揉着对方的皮肤,不会太轻,也不会太重。近似温柔的抚摸,就像陷入深度的睡眠,这种恍惚之中的舒服感觉唤醒了莫辞所有美好的记忆。 皮肤表面,钻出细小的汗珠,氤氲一片,从小麦色的健硕胸膛上滑落下来,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滴入深色的床单。 积蓄着的欲望慢慢高涨,莫辞的呻吟如同在耳边奏响的美妙乐曲。 手指轻轻按压,缓缓探入阴影的部位。 之前来回抚摸敏感的大腿根部,轻轻的力道没有引来对方的惊疑。 再往下一点,左手轻轻划入,向股间的隐秘之处探去,最终触碰到最中心部位。 浅浅的探入,微微的刺痛让沉浸在段枫抚摸挑逗之中的莫辞瞪圆了眼睛,羞愤的提高声音。 “不要碰那里!” 蒙上水汽的眼睛瞪得很圆,拉开距离的认真神色和脸颊上两片羞愤的怒红,落进段枫的眼里。 发出一声闷笑,段枫俯身,与羞愤难当的莫辞胸口相贴。 推不开对方沉重的身体,莫辞被压在段枫身下,感觉到对方胸膛上汗液缓缓流到自己的身上。 沉稳的心跳,从上方传来,莫辞想到之前的那句“我爱你”,挣扎的动作突然停止,静静的躺在床上,段枫乌黑的发丝搭在他的嘴角。 “我爱你,莫辞。”低语声钻进耳朵,肩膀被细细舔咬,像是等待着莫辞的回答。 心脏跳动,段枫的低语声带着巨大的魔力,只一瞬间,便叫莫辞耳鸣目眩。 无法抵挡的温柔。 莫辞在对方一遍又一遍的“我爱你”中加快心跳,不知何时点头,不知何时倒转了身体,莫辞闭上了双眼,等待对方进一步的触碰。 手指进入从未接纳过任何人的地方,入侵的动作是小心翼翼的温柔。 撑开的感觉带着一丝丝刺痛,尽管段枫的动作是如此小心翼翼,但是闭上眼睛的莫辞,还是下意识的生出抵触,身体向后微缩。 “莫辞,莫要推辞。” 低沉的可怕的声音在凝滞的空气里散开,融入到浓重的夜色里。 半阖的眼睛垂下来,让纤长浓密的睫毛抖动的更厉害。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躺在别人的身下,做如此亲昵的事情。 处于下位的陌生感觉是忐忑不安的。 重生以来,从未接触性事的身体敏感而生涩,前世的有关这些亲密接触的记忆,早就在岁月的荡涤中,随着他不在追求沉沦肉体的欢愉而淡去。 漫长四年里从未与人亲密接触的他,动作生涩而迟缓,在由段枫主导的情事中,从来没有和男人做过的莫辞,处于绝对的劣势。 上一世只碰过女人,从未和男性接触过,没有走进那个圈子的莫辞,不知道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结合是什么样的,身体的难以启齿的地方被人开拓,莫辞本能的抗拒。 “莫要推辞。”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加上偷偷抬眼之际看到的认真表情,莫辞决定放纵自己一次,僵直的身子慢慢放松,紧绷的背脊舒展,躺在舒服的睡床上,由对方一手服务。 扩张的过程缓慢而绵长。 段枫的手指慢慢的探入,就像对待心头的珍宝。小心翼翼的深入,有节奏的开拓,不知从那里匆忙取来的软膏,沾上修长的指尖,一同进入隐秘的狭窄之处。 冰冷的软膏给火热的身体带来不一样的感受,内部冰凉让人下意识的躲闪。 “莫要推辞。”段枫再一次重复,不容身下人抵赖,固定住莫辞后退少许的身体,指尖钻入更深的地方,有节奏的按压。 涂满软膏,火热的体温将冰凉的固体融化,双唇一张一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情绪。 胸膛上印着湿润的唇瓣,亲吻的感觉浓烈美好。 指节进入最里面,按压的过程,进入尾声。 段枫慢慢的增加手指,一面观察莫辞带着红晕的脸上细微的表情。 三根手指并入,从未容纳过东西的地方传来轻微的酸痛。 “疼……”莫辞眼里氤氲着雾气,嘴里真实的吐露出自己的感觉。 段枫的表情异常温柔,怜惜的在呼痛的身下人的唇上,印上安慰的亲吻。 并入的三根手指在莫辞体内旋转着,等着身下人一点点的适应,用亲吻分散莫辞的注意力,段枫在莫辞音调上扬之际,突然抽出了扩张多时的手指。 一直被堵塞的后方没有了段枫的手指,突然觉得空虚起来,后处的麻痒感从末梢传入大脑,莫辞脸上的燥红又多了几分。 “我要进去了。”低哑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钻进耳朵,随即,身体被摆弄成另一个姿势。 一直闭着双眼的莫辞慌乱的睁开眼,鼻梁挺直的段枫,带着沉醉的表情,紧抿的薄唇性感迷人,带着难以描摹的诱惑力,抬眼的一瞬间,莫辞几乎忘记了呼吸。 下身一凉,专注于段枫脸庞的莫辞,并没有注意到男人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动作。 抵住自己难以启齿后方的灼热的物体,慢慢的向体内抵进。 就像顶入墙面的钉子,分外煎熬。 本能的躲避,腰部却被对方狠狠的固定抓紧,灼热的物体抵着狭窄的地方,以坚定不移的力道前进。 后方一点点的撑开,轻微的撕裂感汇入神经,不作停留的前进动作异常缓慢,似乎在顾及着自己的感受。 在嘴唇上辗转的两片唇并没有离去,舌尖的感官分散着身下的注意力。 逐渐递增的撕裂感使身体传出危险的信号,莫辞知道这个时候的段枫是无法停下来的,因为自己也无法停下,期待着与段枫进一步的亲密结合,完成这最后的仪式。 一个挺身,所有的痛呼在辗转的嘴唇间消逝。 剧烈的疼痛让眼角溢出眼泪,上方的男人停了下来,浅浅的试探在中途停止。 “莫辞,很疼吗?” 眼角的眼泪被停下来的男人吻住,咸咸的液体在唇齿间化开。 即使是苦涩的泪,唇齿间也是纠缠不清的甜腻。 这一刻的结合,是身体与跳动心脏的激烈共鸣。 叫嚣着,一直忍耐的欲望冲破身体的桎梏。 被火热紧致的地方包裹,身体的每一根血管,都流淌着极大的满足和欢愉。 “莫辞,放松,先放松,不然会让我们两个都难受。”段枫让莫辞做深呼吸,放松绷紧的身体。 抚摸着莫辞的前端,技巧性的服务使对方身体慢慢变软。 等到完全适应,段枫的额头上已被汗水汗湿,汗水一路流下,顺着坚毅的下巴滴落。 接受自己的狭窄之处被撑开,莫辞轻轻的抖动让段枫不自觉的怜惜。 这是他第一次心动,第一次想要携手共度的人。 汗水沾湿的发丝搭在光洁的额上,酡红的脸颊,张合的两片红艳嘴唇。 白皙光莹的胸膛上,印着自己制造出来的淫靡痕迹…… 莫辞轻轻的摇头和轻轻的点头,上方的段枫专注的亲吻,最初撕裂的剧痛离去,得到对方的首肯。 段枫身下胀痛地方开始挺进。 摩擦,前进,后退。 激烈的碰撞,当初的润滑减轻了进入时的痛楚。 冲撞着,摩擦时产生的剧烈快感叫人难以招架,如斯颠狂。 一阵律动之后。 经过剧烈摩擦的后方已经不能承载这样的快感,热得发烫。 莫辞张开的嘴唇中发出难以抑制的呻吟,眼角渗出多余的泪水,心跳如同如擂鼓般激烈,急促的呼吸,自一波又一波的剧烈冲击中打散。 呻吟,在猛烈的撞击中击碎破裂。 平时温柔包容的段枫没有理会自己的要求,顾自撞击,堵住自己的嘴唇。 “慢一点,啊,慢一点,段枫……” 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在房间里扩散。 “不要,慢一点,段枫,段……” “叫我枫。”男人的声音低哑的可怕,墨色的眼睛蒙上绮丽的情欲,命令式的口吻强硬坚决。 “不……慢点,啊……” 魅惑的声音高高低低,在猛烈的重装下支离破碎。 淹没的快感流窜到身体各处,从未经历过这般激烈的性事,身体紧密相连的两个人沉沦在彼此带来的快乐之中。 极大地满足,就连脚趾都激动的蜷缩,撞击,分离,每一次拔出,都让身下的物体变得更加坚硬。 膨胀,刺穿。 情欲高涨,一室的呻吟在朦胧的灯光下变得飘渺虚幻。 “枫……”终于忍不住,莫辞用带着颤音的呻吟叫出上方耕耘的健壮男人。 低吼,墨色的眸子沉黯的发射不了多余的光线,无比的专注,无比的认真,将全身所有的力气灌注在这场激烈的性事中,贴在一起的肌肤相互摩擦着,细小的电流在皮肤表面流窜,让销魂刻骨的呻吟弥漫在凝滞的空气里。 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妙感觉,莫辞毫不掩饰的热情,使上方的段枫继续加速。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爆炸,仿佛在和野兽做爱,双腿被大大的拉开,强行圈在男人的腰侧。 剧烈的颠簸,剧烈的挺近。 得到对方,彼此渴求的空虚被填满充盈。 包容对方,容纳对方,身体的结合,让灵魂上结合发出嗡嗡的共鸣。 缭绕在两人之间的爱意,是最好的证明。 他得到他了,他满足他了。 大力的冲刺得到的快感,在两腿之间尤为猛烈。 莫辞发出呜呜的叫声,颤巍巍立起的地方,磨蹭着段枫精壮的腹肌,显得色情糜烂。 低哑的笑声发出来,还在撞击的男人握住莫辞重新立起的脆弱,不再是之前有技巧性的逗弄,从未与别人亲密结合的段枫霸道的捏住莫辞将要释放的上端,下身猛地用力,激烈的抽插,似乎要倾注一身的力气,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 情动之际,两人激烈喘息。 性欲高涨的男人没有放过求饶抽泣的身下人,进行更加猛烈的抽插。 最后的低吼溢出张合的唇瓣,扩散到空气里,眼前一黑,自己的前端终于释放,随即而来的冲刺,让后方一阵紧紧的收缩。 脑中一片空白,还不相信那里能够容纳对方的粗大,莫辞大口呼吸。 释放过后,紧接着,压抑着的情绪爆发出来,滚烫的液体迸射在疲软下来的体内。 一室欢愉,粗重的喘气在房间里回荡。 高潮的余韵久久没有散开…… 87、chapter16 段枫张开眼的时候,身边的人还在酣睡。 陷入香甜的梦境里,白皙的脸颊贴在他的臂弯,整个上身都埋在他的胸膛里。 一夜的欢愉成为记忆里最美好的一幕。 红艳的嘴唇,带着红晕的脸颊,段枫垂下眼睛,视线扫到靠在他怀里的莫辞。 手指不知不觉的伸出来,轻点还在睡梦中毫无知觉的脸颊。 没有反应。 心生逗弄的男人唇角上扬,褪去犀利的眼睛里,装盛着满眼的柔和。 身体的结合,灵魂的结合,纠-缠的肢体,属于莫辞的魅-惑和热情在身下独自展开,没有任何人见到过。 内心霸道的男人,沉静的看着睡的恬静的莫辞,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但是窗外射进的光线告诉他,现在已经天亮了。 所有的疯狂在昨夜释放,时间如此短暂,不可能停留在昨天。 天亮了,在他身后,还有一干繁重的工作要亲自处理。 春宵苦短,尝到过美味的男人,唇边露出自嘲的苦笑,在尽量不吵醒对方的前提下从床上起身,整理好衣物,走进了浴室。 房间外传出来厨具碰撞的熟悉的清脆响声,莫辞迷迷糊糊的转醒,睁开的眼睛闭上,不情愿的再度睁开,在看到陌生的房间摆设后,莫辞一愣,睁开稀疏的睡眼,彻底清醒过来。 揉揉眼睛,准备起床,起身的动作一滞,身后传出来的异样感觉,让莫辞瞬间红了脸颊。 昨天剧烈的肢体纠缠在眼前浮现,在那人身下的辗转呻吟令人脸颊发烫。 放纵的自己在对方的眼中,会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莫辞摇了摇头,支撑着身体,从床上爬起。 身后并没有粘稠的液体滑下,身后一片干爽,表明对方已经替自己清理过了。 一夜的剧烈摩擦,使身后那个被过度使用的地方隐隐作疼,站起来的时候几乎脚步不稳,双腿发软的莫辞扶着墙壁站了好一会,才找到落地的平衡感。 床的另一边摆放一叠整齐摆放的衣服,莫辞露出一个微笑,忍不住向惊扰他睡梦的声源处看去。 段枫是在做早餐。 莫辞会心的猜测,抖开这套不大不小,刚刚合适的衣服。 联想到昨夜段枫诱惑他之前的理由,莫辞握紧拳头,狠狠的磨牙,段枫的住处明明就有适合他的衣服! 莫辞生着闷气,忍住将段枫叫过来当面对质的念头,穿好衣服。发出厨具碰撞的声源处传来单调的铃声,手机的铃声响了一会儿,男人终于接起了电话,用沉稳的声音应答。 段枫说了什么,隔得太远的莫辞没有听到,慢慢的靠近窗户,莫辞拉开隔开外面世界的窗帘,将视线投向窗外。 刚才还高悬在天空的太阳,被阴沉的乌云遮住了光线,阳光的强度弱了下来,惨淡着照射地面,外面似乎在挂着大风,对面建筑上的红色条幅被高高的卷起,在呼啸而至的冷风中飘荡。 莫辞眉头微皱,压住心头翻涌的不安,沉默的看着外面突变的天气,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莫辞缓缓转过身,衣着整齐的男人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 在对方要说话之前,莫辞的侧脸面相窗外,轻轻的说话。 “段枫,要变天了呢。” ※※※※※※※※※※※※※※ 一路驱车,赶往大哥所在的总公司。 莫辞在简约密闭的办公室里,转述了昨天和赵鸿修的谈话内容。 听莫辞复述谈话内容的冷峻男人,表情由平淡转向眉头深锁。 面上凝结着厚厚的寒冰,莫言沉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个赵家长子。” 莫辞坐在椅子上,这样的姿势,能减轻身后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的酸疼。 “是的,我们认识,实际上,四年前我被绑架的那一次,救我出来的人就是他,大哥,你们见过,之前曼雷特森有人砸场子,我差点和他打了起来,是你拉住了我,不让我和他起争执。” 莫辞见莫言皱眉,以为大哥是因为不记得赵鸿修是谁而沉默。 “我知道他是谁。”莫言听到莫辞的解释之后,眉头进一步深锁,直立着身子站在莫辞前面。 “要是他说的是真话,那么整个莫氏的危机有了幕后操控的敌人,揭去了面具,这个导致危机的敌人,就是争权夺利的赵氏二把手,也就是你口中的那个赵鸿修的二叔,赵昌明。” “我也不敢确信赵鸿修说的是真话。”莫辞在听过莫言分析后,迟疑着说道。 “赵鸿修绝非善类,他们赵氏内部争权夺利。为人狡诈的赵鸿修一定不甘心,自己手中的大权落到赵昌明怀里。或许他找到我,表面上是寻求外援,实际上是想我们两方相斗,自己坐想渔翁之利,用我们的手中的利剑,刺伤对他有害的赵昌明。” “你不相信他。”莫言犀利的眼睛对上莫辞,说出自己没有波动的疑问。 莫辞明白莫言的意思,顿了顿,“虽然他救过我,这也不能表示他是个好人,大哥,你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是带着未来记忆重生一次的吗?” “嗯?”莫言修长的眉头上挑,慢慢抱住手臂。 “在那个记忆里,最终导致莫家彻底溃败的,就是赵鸿修。破家之仇,内心铭刻,我无法忘记。即使现在的记忆有些出入,赵鸿修这个人的本性也不会发生改变,我了解他,他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永远不知道他的下一步棋,这是他最难猜透的地方,这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赵鸿修说催发危机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赵家……至于到底是谁导致这场危机,将黑手伸向莫家,我不知道。” 莫辞沉思了一会儿。 “是赵家的话,背后的敌人就付出了水面,我们可以专心对付赵家,找出那个隐藏在公司盗取机密,煽动人心的内鬼,或许内鬼不止一个,我想。”莫言踱步,在离办公桌一米之遥的地方站定,这间总裁办公室的助理已经被自己支开,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其实我这里也有一个坏消息。”莫言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两杯茶,回到办公桌前时说道。 “什么?”莫辞提高了声音,莫言走了过来,将已经倒满的茶杯递给莫辞,“你不舒服吗?” “嗯?”莫辞猛地抬头。 “我看你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是我今天早上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扭伤了腿。”莫辞慌忙的说道,不敢与莫言的眼睛对视,怕他看出什么倪端,只好胡乱的编造理由。 “严重吗,要不要我打电话叫家庭医生?” 莫言打量了一下莫辞并在一起的腿。 “不用了,没什么大不了,很快就能好的小伤不用麻烦他们。”莫辞并拢双腿,挺直了背脊。 好在面容冷峻的男人并没有过分追究这件事,轻轻的点头,移开了视线。 接着茶杯莫辞如坐针毡,在椅子上不停的挪动身子,用刚才没有接下去的话转移莫言的注意力。 “大哥,你说有坏消息?” “是的,这个消息爸还不知道,他还在养病,我不想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一向做事决断的男人犹豫起来,这种少见的情况令莫辞警觉,莫辞迟疑了一会儿,再也没有挪动身体。 “是什么事?” “莫家的祖传秘方失窃。” 男人清冷的声音如同敲中鼓面的大锤,不断的在空气里回荡。 “秘方失窃?!”莫辞霍地站起来,眼睛里闪过激动地情绪。 “这件事是在昨天晚上凌晨发现的。达嫂起夜出来,发现爸爸的书房有声响,心下起疑,从走廊那里走到书房,发现锁好的书房莫名其妙的被打开,一片漆黑的书房里亮着灯,达嫂走了进去,发现书房里进了外人,立刻出声大呼,接过被前来盗窃的人用重物砸伤了脑袋。清点财物后,发现少了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管家达叔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立刻派人去查在银行的保险柜,银行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保险柜里面的东西,在十分钟前刚好被带着钥匙,输入正确密码的人领走,监控录像里只有一个戴着帽子,只看得见模糊侧脸的影响,根据猜测,盗走秘方的人是个中年男子,身高在一米七七左右。” “大哥,你知道谁是偷取秘方的人吗?” 莫辞压抑的声音里带着激烈的情绪,激动使他的声音的音量提高很多。 “不知道,我在第一时间报了警,警方说这件事还在调查中,我们唯一掌握的消息,就是那卷监控录像。” 莫言摇摇头,犀利的双眼从容而冷静,看不到任何波澜。 “那,在书房偷窃的人呢?他没有留下指纹吗?”莫辞紧张的追问。 “没有,前来偷窃的人很小心,戴着手套作案,动作熟练,侦察过书房的警察说,盗窃之人的作案手法十分熟练,应该是专业人士,并且对莫家的住所有很深的了解。”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到银行保险柜取走秘方和进入书房盗窃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莫辞握紧拳头。 “不是,书房里盗窃之人不小心留下的脚印,根据警方的推测,盗窃的罪犯身材矮小,身高大约在一米六八左右,盗窃和取东西,他们是两个人。能在失窃到取到秘方,也就是说,他们是两伙人,彼此熟悉,配合默契。” “怎么可能!”莫辞喃喃自语,对上莫言毫无波澜的眼睛,语无伦次的问道。 “大哥,昨天,那个时候,昨天失窃的时候,为什么你不打电话告诉我?” “没有必要,”莫言与莫辞平视,口吻镇定,“你没有必要知道,作案人员是一个小团体,他谋划多时,叫你来又能做什么?” 轻轻的叹了口气,莫言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安慰自己的胞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干好你分内的事,这些棘手的事,由我来处理。” “可是……” 莫辞的可是被推门而入,气喘吁吁的秘书打断。 总裁办公室的秘书脸上挂着少有的慌乱,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直奔到莫言面前。 “对不起,莫总,我又要一件重要的事要向您汇报。”顾不上被顶头上司训斥礼仪的过错,秘书将怀里的文件摊开。 莫言点点头,犀利的视线落到秘书身上,“你说。” “莫总,刚才莫氏下面隶属的餐厅传过消息,说餐厅有客人用餐之后,出现食物中毒的现象,马上送往医院急救。接到群众举报的媒体记者也赶到了餐厅,对餐厅的经理进行采访。” 秘书的语速很快,胸膛起伏,在叙述的过程中强压住自己的慌乱。 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气喘吁吁的秘书慌忙的抬起头,等待顶头上司下指示。 “这是真的吗?”首先开口的莫辞,身体摇晃了一下,踉跄一步,几乎摔倒,幸好莫言手疾眼快,及时扶住了莫辞。 “是真的,餐厅的经理在厨房后台躲着记者,打来的电话,还有,电视台可能已经开播了这条新闻!” 惊雷炸响,就连从容镇定的莫言,也变了脸色! 阴沉着脸,眼神是比利刃还锋利的犀利,刀光剑影,一瞬间突变的表情让在场的所有人呼吸一滞。 莫言的声音像是千年寒冰,质感冷硬,“食物中毒,务必查清楚餐厅食物的来源,将调查之后的结果告诉我,要抢在记者之前,弄清楚原因,还有,给那些杂志和报社的总编打个电话,让他们关照一下!” “是,我这就去办!”秘书点头,拔腿跑出办公室,手里的文件不慎被打散,秘书慌乱的弯腰收拾,整理好地面上凌乱的文件后,竟夺门而出! “大哥……怎么办。”莫辞瞪着眼睛,压住从内心源源不断溢出的恐惧,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说道。 “先不要自乱阵脚。”莫言声音冷硬,背过身去,撑住棕色的办公桌。 “很显然,从昨晚的秘方失窃,到现在的食物中毒,是一起有目的的连串事件,打击的对象就是莫氏企业……要是在幕后操控的人就是赵家,我能想象接下来,要发生的,更大的打击,整垮莫家,才是最终的目的。” “大哥……” 莫辞声音颤抖,一连串的突发事件让不够坚强,不能应对危机的他恐惧,食物中毒……对于靠饮食起家莫家来说,是一个近乎自毁信誉的打击啊! “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有两条出路,一是和你说的莫家长子,赵鸿修合作,将赵昌明拉下台;二是寻求外援,打破险状,走出危机。” “第一条路,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赔掉整个莫家。第二条路,虽然过程艰难,但是风险较小,我认为,第二条路要来得实在,我想,父亲的老朋友,应该不会拒绝陷入危机的莫家……” 88、chapter17 面对风浪的时候,退缩只会加快卷进风浪的速度,只有前进,才能从风浪中突围。 莫辞带着大哥灌输的信条,坚守在公司的工作岗位。 两天后,来自父亲老朋友一方的援助带着回应消息,来到了莫氏总公司。 莫言亲自接待了前来回应的人。 商谈的工作十分顺利,两方握手详谈,交换彼此的消息后,莫氏公司临时总裁莫言,带着商谈合作的伙伴,来到莫氏名下最大的酒店曼雷特森用餐。 当莫辞接待合作愉快的两人,看到打着领结,风度翩翩的合作伙伴,一时间忘记说话。 莫言犀利的眼神扫向自己呆滞的胞弟,无果。手肘轻碰,才让呆滞之中的人清醒过来。 “你,你……” 莫辞语无伦次的看着站在兄长面前的合作伙伴,大张的嘴巴可以塞进整个鸡蛋。 “莫辞。”不断忍耐的兄长终于变了声音,换了称谓。 “对不起,莫总。”莫辞恭敬的弯腰道歉,在外人面前,两个人还是上下属的关系。 “将曼雷特森最具特色的菜拿出来,供季先生挑选,注意仪态。”最后一句,用只有两人听得见音调说出来。 “嗯。”莫辞点点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那个衣冠楚楚的合作伙伴,将所有的惊讶塞回肚中,投入到进行很多遍的工作之中。 特色菜摆了上来,曼雷特森的镇店之宝,三色蟹粉鱼翅,松露鸭胸,雪山飞狐。 三道菜经过大厨的烹饪,飘香四溢,被容貌清秀的服务员端上桌子。 盖子被揭开,沁人心脾的香气没有混合在一起,独特的香气随着过堂的微风钻入鼻尖。 两方在餐桌上继续商谈,莫辞站在一边,目不斜视。 席中莫言亲自添杯倒酒,发出难得的赞叹声:“季先生,看得出来,你对吃也很在行。” “这里的名菜有一种唇齿留香,在味蕾上跳跃的感觉,曼雷特森的大厨不简单。”对方礼貌的回答。 “那就请季先生再品尝一下这道菜。”莫言一指晶莹如雪的鲜嫩虾片。 用晚餐之后,莫言伸出右手,和这个很和他胃口的合作伙伴告别。 “谢谢季先生。” “不用谢,和莫先生的合作很愉快,期待下一次的合作。”那人礼貌的回握,和莫言告别。 车子放在停车场,那人走到车子面前,准备打开车门,身后却传来莫辞一声轻哼。 堵住要打开车门的人,莫辞眼睛瞪圆,抱着手臂,睨了那人一眼,“你怎么成了我大哥的合作伙伴?” 质问的口气,带着三分疑惑,七分气馁。 他竟然不知道大哥找来的援助,竟然是眼前这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是我血缘上的爷爷决定的,让我来担任,这次和莫家合作的代表。”男人墨色的眼睛含着笑意,不顾莫辞瞪圆的双眼,将莫辞鼓起来的双颊大力的捏了捏。 “这样啊,”听到男人解释的莫辞点点头,想起对方还在他脸上作怪的双手,用力的扯下那只“不安分”的爪子,“不要动我的脸!” 反对微乎其微,莫辞的声音很快被对方阻隔在双唇里。 那个令自己无比思念的人就躺在自己的怀里,吻住轻微挣扎的莫辞,段枫墨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满足的神色。 尽管要得到这次机会,要经过季家家主严酷考验,但是为了能够在除工作以外的时间见到莫辞,他奋力通过了这次残酷的考验。 刚刚接手同父异母的弟弟,季家上下宠儿,季承柏的烂摊子,他的根基还不够稳固。 老爷子作壁上观,对他与交接的旧势力之间的斗争保持工整的态度,两方各不偏袒,为的是考验自己的能力。 两年的倾力教导,让他从一个处于社会底层,一无所有的私生子,变成人人羡慕的,坐拥季家继承权之一,被承认的骄子。 质的飞跃,人们只看得到他光鲜的表面,没人知道,他在骄子的背后,付出的汗水和艰辛。 已经去世的母亲,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出来刺激他,作为他前进的动力,那短暂,却无比漫长的两年,对于他而言,是人间的地狱。 他所拥有的毅力和坚强,他最终通过了这场蜕变的考验。 成为能让老爷子点头的孙子。 发现自己的真心,段枫第一次感觉到,除了通过考验摘得胜利桂冠之外,还有一种让他倾心留意的东西。 喜欢和爱。 作为支撑,是他上位之后,无视其他人冷嘲热讽的坚强后盾。 靠裙带关系上位,毛头小子,私生子,备用轮胎。 一个个无比刻毒的词语足够让他的心痛上千回百回,可是,盛满东西的心,有了停泊和依靠,就能从那些辛辣讽刺中脱身而出,不再为了别人的嘲讽,而暗自神伤。 有了地位,意味着有了保护心系之人的能力。 段枫暗自努力,才会争取和莫家合作的代理人的职位。 亲吻着对方柔软的唇瓣,一身的疲惫,都在这个吻中散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渴求对方的双唇和触碰。 段枫的胸膛发出一声闷笑,将对方所有的抵抗揉碎在这个吻中。 身后的那场硬仗,还是放到身后去说! ※※※※※※※※※※※※※※ 有了季家的加入,局面陡转,原本磨刀霍霍的赵家,奇迹般的收回自己的利爪,守着自己地盘,没有再做出出格的举动。 季家在C市的影响力不止一般,身后强大的财力支持,在政界一呼百应的能力,都让伸出利爪的赵家迟疑。 季家家住的表态,成为赵家沉默的最主要原因。 报道食物中毒事件的报道,都在主编审稿时一一退回,无人再拿莫家的食物中毒事件做文章,当日将新闻抢先报道的电视台,撤掉了一个记者,此事这才作罢。 追究有毒食物的来源,仓库的存货都被人投了一种能够让人有轻微腹胀腹泻,头脑晕沉的小量毒药,莫家大刀阔斧,整改了进货渠道上的纰漏,并在食品安全上投入大量经费,以防有人再次投毒。 顺藤摸瓜,仓库经过投毒处理的食物上留下大量指纹,警方在参与调查的时候,根据指纹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在如山的铁证之下,嫌疑人认罪,说投毒并不是他一个人谋划的,在他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势力。 莫言走出拘留所的时候,脸色阴沉,嫌疑人口中的消息指向赵家,联想到失踪的秘方,莫言几乎可以肯定放在保险柜中的秘方落到谁的手里。 新闻记者在新闻稿被退回,内心憋屈的时候,接到莫氏食品中毒案件的新消息,在第一时间赶到拘留所,采访了犯罪嫌疑人,在警方的遮掩和莫氏和季氏两家的含糊其辞下,投毒的罪犯以报复社会的扭曲心理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莫氏食品安全的名誉,这才慢慢收回。 莫氏第一仗的胜利反击,挫败了赵家高涨的士气。 当天,莫辞接到了赵鸿修打来的电话,莫辞不知道赵鸿修是用什么手段获得他的私人号码,接到电话,听见那人声音的时候,还很吃惊。 “我要和你说一件重要的事,先不要挂断电话。”赵鸿修在那边抢先说道。 “你要说什么?”莫辞忍住挂断电话的强烈念头。 “我知道你们莫家的秘方在哪里?”那边不紧不慢的说道。 “在哪里?”莫辞顺着赵鸿修的口气接下去。 “我二叔手里,他派人盗取了秘方,我亲眼看到他从下属的手里拿到那张秘方……” “所以呢?”莫辞咬牙。 “我只是来说明一下,没有别的意思。”赵鸿修的声音里含着淡淡的苦涩。 “那谢谢你,我知道了。”莫辞说道,想到大哥的猜测,唇边溢出讽刺的笑容。 “不要挂电话,我知道你们已经和季家进行了合作,只是来祝贺的。”后面一句没有和我合作的句子没有讲出来,赵鸿修没有让莫辞听出自己话中的一点点遗憾。 “祝贺?你会来祝贺?”莫辞觉得好笑,整垮莫家这个计划,参与过的赵鸿修怎么会好心祝贺? 不是脑袋被门板夹了,就是神经错乱,莫辞抱着手臂,等着那边回话。 “对于我来说,只要能打击到二叔的势力,就是值得祝贺的事情,你们打击到了二叔,虽然赵家的势力受到影响,但是,还是要祝贺打了胜仗的你们。” “为了打击对手,不惜自损实力,你真是不择手段!”莫辞眉头狠狠的皱在一起,提高了声音。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赵鸿修沉默了好一阵,声音低沉,“总之,我能够提供的消息,就是秘方在我二叔手里,你们,还是要小心一点。” 赵鸿修的声音在嘟嘟的声音后彻底消散,莫辞放下手机,始终不能从这通莫名其妙的通话中猜测赵鸿修的意图。 89、chapter18 “承枫,你留下,待会到我书房里去一趟,我有事情要说。” 段枫接到电话,在季家老宅用过晚餐,在众人离席之际,精神矍铄的老者沉声挽留。 “好的。”段枫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点点头,走上了楼梯。 古色古香的书房内,精神矍铄的老者用丝绸擦拭年代久远的瓷器,沉吟片刻,对面前器宇轩昂的年轻人说道。 “承枫,昨天公司那起棘手的合同案你处理的怎么样?” “我已经叫公司的法律顾问接受这个案子,并且和合同一方谈妥了条件,这件事不会闹上报纸。” 段枫语速平稳。 “呵呵,你接手公司三个月,能应付的吗?” 执掌整个季家的季疾风,此刻就像个所有关心着晚辈的老人一眼,面容和蔼,话里透着一股关切。 “能应付,谢谢爷爷给我这个机会。” 段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沉声说道。 “公司的杂事多了一点,最近和莫家合作,你在星火和莫氏两头跑,累着了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唉,不说他,这些日子,你的表现我都看到眼里,记在心底。” 老人长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瓷器,经过岁月雕琢的双眼,平静的注视着段枫。 从上身到□,再到那张与自己英年早逝的儿子,有八分相似的脸庞,老人不免唏嘘。 仿佛儿子还站在自己面前,接受自己的教导。 透过眼前这张沉着冷静的脸,那样的日子仿佛回来了。 在那场几乎挫伤他所有锐气与雄心的连环车祸中,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和儿子沉稳的脸,没料到,在儿子的死去进二十年的时候,他又见到了这张相似的脸,而拥有这张脸的人,就是自己血缘关系上的孙子。 他给这个身为儿子私生子的孙子灌输知识,让他改头换面,重新打入上流社会,就像当年儿子那样,在氏族大家面前谈笑风生,从容镇定。 从发现承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将本来寄托在承柏身上的希望,转移到承枫身上。 承枫在底层社会生存了二十多年,性格坚毅,行事上,简直同离世儿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从不轻言放弃,胜不骄败不馁,待人有礼,而眉宇间又承载着一股英气。 浊世佳公子。 出生粗鄙的承枫不应该混迹在大街小巷,靠买不成名堂的食物为生。 所以他制定了近乎严苛的规则,在两年的时间内,让这个年纪轻轻的孙子挑起大任,在一次次的考验磨难中挺身而出,散发耀眼光泽。 事实证明,儿子天赋和他们季家人身上流淌的血脉,完好无缺的在承枫身上再现。 承枫如同蒙尘的美玉,他的最终目的,就是将遮蔽美玉的灰尘擦拭去掉。 手段虽然偏激了一点,但是在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渐渐流逝的紧急情况下进行承枫的塑造,否则,季家将面临着后继无人的下场。 为此,他必须埋好伏笔,为承枫的未来铺上一条风雨无阻的前路。 承枫私生子的身份并不是他所在意的,他在意的是,承枫身上流淌着的季家的血脉和儿子的天赋。 比起儿子正妻所生的孙子,季承柏,他更喜欢私生子的承枫。 承枫成熟稳重,做事顾全大局,眼光深远,是一个强于承柏,最值得栽培,最适合执掌季家的人才。 在承枫通过考验之后,他一举提拔他寄予厚望的承枫,先是送到F国的葡萄酒公司,借此机会来锻炼承枫的能力,承枫干得很出色,收购案上的漂亮一仗让他这个老人家也不由得发出赞叹,所以他及时的将承枫调回了C国,担任季氏名下油水最多,也是关系最为复杂的娱乐公司,星火娱乐。 上任三个月,星火内部争权夺利,捅出大篓子的承柏被他果断的踢出公司,新旧权力交接,支持承柏的那伙人为了不让自己的权利逐步瓦解,他们以抵抗承枫的形式反对承枫的改革,处处下绊子,甚至是恶语讽刺,要求与他们利益关联的承柏回来上任……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 他一直用观望的态度看着相斗的两方,互不偏袒。暗中考验承枫的能力,他知道在经过这次的艰难考验后,承枫的蜕变,将会让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承枫身上。 没有想到在公司稳固根基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承枫会要求担任和莫家合作的代理人。 这个孩子操劳多日,自己怕他身体怕撑不过去,拒绝了他的要求,可是,这个倔脾气的孩子坚持要担任代理人,如同离世儿子的倔强眼神,让陷入回忆的自己不得不点头答应。 承枫坚毅沉稳的脸庞上永远是波澜不惊的表情,这是他最满意的地方。 思及此处,老人又是一番长叹,轻抿了一口承枫亲自倒给他的香茗。 “我知道。”老人两番长叹让段枫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恭敬的低下头,段枫按照严格的礼仪在一旁等待老人开口。 “知道就好,我就怕你和我之间有了隔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孩子。” 老人移开视线,双手交叠在一起,轻轻的说道。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想为你寻一门亲事,早日安家,可好?” 分外和蔼的声音传入耳中,段枫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 难道叫他特别留下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思前想后的段枫呼吸一滞。 “你今年二十六岁,早一点成家,没有坏处,爷爷会为你找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不会亏待了你。” 和蔼的老人微微一笑,斑白的两鬓也轻轻抖动了一下,似乎对他的决定十分满意。 “我,爷爷,我还年轻,我不想这么早成家。”段枫身子绷紧,下颌的的线条变得僵硬起来,努力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愿,段枫不经思索的拒绝。 “早点成家,是没有坏处的,你的妻子将会是你最出色的贤内助,在生意上,工作上,都会有举足轻重的力量,使你平步青云,直到权利的巅峰。” 没想到自己的决定会遭到拒绝,老人眉毛紧皱,沉声解释。 “我不想成家,也不想这么早结婚。”段枫想到总能让他会心微笑的莫辞,心头一软,态度坚决。 “说什么胡话!”好脾气的老人从椅子上起身,眉毛皱作一团,发出呵斥,“不要立刻否决爷爷的提议,我希望看到你早点成家,我已经有了人选,后天,后天你要去和那位小姐见面!” 忘记了老人性格中的坚决果敢,段枫还想说清楚,老人却径直走出来书房的大门,将他一个人留在书房。 ※※※※※※※※※※※※※※ 莫辞在这个周日,有难得的空闲时间。 他被安排在公司工作岗位三个多月,没有多余的空闲时间,每天处理工完作上的繁杂事务后,浑身疲惫,都是直接倒在床上睡觉渡过的。 早起晚睡的状况在导致危机的赵氏收回利爪的时候,得到缓解。 今天的假期得之不易。 在老宅用过早餐,莫辞看着忙前忙后的达嫂,联想到自己生疏三个月的手艺,顿时眉头一皱。 在他的内心,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厨师的。 穿上西装做精英分子,始终不是他所喜欢的正职。 走到厨房,莫辞和达嫂交流了一下,得到中午使用厨房的权利,并且,今天中午的饭菜都由他负责。 起初达嫂极力反对,但是看到莫辞不断瞟向厨具的热切眼神后,善解人意的达嫂答应了。 小少爷这么喜欢烹饪,她阻止小少爷的兴趣,反倒是罪过了。 没有被轰出厨房的危机,莫辞唇边带着浅笑,利落的淘米洗菜,在F国的那段独自营生的日子,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干了多少。 莫辞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按照每个人的口味做饭,并且做好适合病人食用的食物。 老宅的厨房不小,各种食材都有,莫辞经过一个小时的选材,确定要做的饭菜。 菜刀利落的挥下,食材被切得整整齐齐,手起手落,动作不见凝滞,看来荒废三个月的厨艺并未生疏。 烹饪的过程带着快乐,因为有人等着他做出来的饭菜。 莫辞记起很久以前父亲对自己说的,厨师的快乐。 因为有人在期待,所以烹饪的过程中,会有一种难以道明的快乐感觉,这就是最佳的烹饪心境。 莫辞现在,终于能够体会这种快乐的感觉,领悟了厨师最重要的一个境界,领会了烹饪的真正含义。 所有的饭做好,站在一边的达嫂首先试吃,吃干净盘子里的食物,达嫂几乎是热泪盈眶的注视莫辞。 “小少爷,你长大了呢……” 达嫂红了眼眶。 莫辞笑着点点头,把要带给父亲的汤装进保温饭盒,再让达嫂帮忙装好要带去大哥公司的食物。 莫辞端着盘子,将美味的饭菜装进饭盒,拿着空盘子,莫辞准备把盘子放到厨房的案台上,稍后清理,经过达嫂身前,拿着饭盒的达嫂碰巧转身,莫辞一愣神,没拿稳盘子,盘子一下子滚落在地,摔碎了。 “小少爷……” “对不起,达嫂,我没拿稳盘子。”莫辞弯腰去捡碎片,达嫂紧张的出声阻止:“小少爷,这些让我来处理就好。” 话音落下,蹲□的莫辞突然抽回手,抵在嘴唇上,倒吸了口凉气。 “小少爷,你的手划破了?!”达嫂立刻转身,脸上带着浓浓的自责,双眼盯着莫辞渗血的指尖,“小少爷,我来给你包扎一下,你先不要动那些碎片了,我来处理就好。” 紧张的声音让莫辞都不好意思了。 莫辞本想让达嫂走出自责,可是朴实的中年妇女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将他拉到客厅,拿来医药箱,细细的为莫辞处理伤口,在划破的地方涂好药,再贴上创口贴。 “达嫂,不用那么紧张,只是小伤而已。” “都是达嫂的错,达嫂不应该让你去端盘子,这些事都是我这个下人应该做的,不应该让小少爷你来做啊!” “你言重了,达嫂,真的没事……” “我心里过意不去,小少爷,这些饭菜由我和你达叔去送吧,你就在家歇着,不能让你再受伤了!” 达嫂倔起来,也是莫辞无法应付的,哭笑不得的点点头,莫辞答应了达嫂的条件。 整理好饭盒,达嫂和达叔都出门去了,空旷的客厅里,只剩下莫辞一个人,莫辞摇摇头,没有了消遣的东西,只好打开了电视机。 一个个的换台,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莫辞没有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我是莫辞……” “想不到你这么有礼貌。”熟悉的声音让好心情的莫辞有一种要摔掉手机的冲动。 “我要和你说一件重要的事,就不卖关子了。” “什么事?”莫辞迟疑。 “对你十分紧张的那个男人的事。”对方简略的回答。 “段枫,他,他出事了?”莫辞紧张的问道。 “是的,他忙上要订婚。”顾不得计较对方话里的讽刺,莫辞摇摇头,抓住沙发的边缘,声音提高,“你说什么?!” “你男朋友要订婚了,要是不相信的话,打开电视,按到第十频道,上面有更详略的报道……” 莫辞闻言,猛的回头,不知何时换台的电视机屏幕下方,出现一串滚动的字幕,第十频道的记者将镜头拉向坐在茶座上的俊男美女,进行采访。 莫辞脑中一片空白,最后浮现在脑海中的,赫然是那串滚动的字幕。 “季氏财团第二继承人和施氏千金共赴金色彩虹,在两家家长的点头下,两人马上要订婚的消息已经得到验证……” 90、chapter19 驱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段枫的公司星火娱乐。 莫辞的牙齿一直咬着下唇,表情凝重。 赵鸿修打电话的动机已经不是他所关注的,电视里的新闻,才是击中脑门的迎头一击。 莫辞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段枫。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当面和段枫对质,问个清楚! 黑色的商务车在公路上飞驰,莫辞在绿灯亮起的时候,用力的踩下油门,向星火娱乐驶去。 车子在飞驰,莫辞在半个小时后,到达了星火娱乐的地址。 高耸的建筑十分显眼,莫辞停好车子,顾不得其他,迈着大步子冲进公司内。 见莫辞衣着端正,公司的保安并没有拦住他,莫辞直奔前台,对着有几面之缘的前台小姐说道。 “我找你们的总经理,他现在在吗?” 绷紧的声音和凌厉的眼神,前台小姐愣了愣,瞧清楚莫辞的脸后,这才点点头。 “总经理现在在公司,莫先生找他有事?” 声音甜美的前台小姐有礼貌的回答,公司三个月前新上任的总经理,有好几次是和这位莫先生一起上楼的。 莫先生与总经理的关系不错,前些时候,总经理还特别关照过她,如果莫先生到公司见他,就让她直接放心,不需要预约。 现在来找总经理的莫先生,急匆匆的赶过来,神色也有些不对,是有要紧事吧。 前台小姐很快的讲电话打到总经理办公室,在得到助理小姐的确认后,礼貌的答复莫辞。 “莫先生,总经理现在正在参加公司的一个会议,还要等半个小时,才能结束会议,您可以先到楼上总经理办公室左边的休息室坐坐,等到会议结束,总经理的助理会将您来找他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总经理。” “好的。”莫辞迫切的想要见到段枫,在公司待了两个月的莫辞,深知公司有公司的规矩,他不能立刻闯进会议室,去和段枫对质。眼下这种情况,他只能做一件事,等。 在这半个小时把乱成一团麻线的思路整理清楚,想好要对段枫亲口说的话。 莫辞点点头,在前台小姐的引路下走上电梯。 星火娱乐公司的有五部电梯,一台电梯是公司上层管理人员专门使用的电梯,莫辞在没有段枫的带领下,是不能乘坐那条离总经理办公室最近的特别电梯的。 莫辞乘坐的是最左边的那台公用的电梯。 等了一会儿,电梯的门缓缓打开,莫辞一脸凝重的走了进去,在电梯门将要关上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插了进来,带着几分急躁,声音的主人在电梯关上的最后一刻挤了进来,因为冲击来的速度太快,挤进来的人毫无悬念的撞在站在最前排的莫辞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 撞了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人连连道歉,一头披散在肩头的长发顺着低头的动作洒在了莫辞的手臂上,莫辞无意识的收回手臂,袖口一紧,不料长头发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叫,一双明亮的眼睛狠狠的一瞪,嘴角边的一颗褐色的小痣跳了起来,“你再干嘛啊!” 刚才有礼貌,怯生生的表情凭空消失,换上一副瞬间变化的泼辣表情。 “你知不知道你说你的扣子缠住了我的头发!”话音刚落,抬起头的女人瞪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莫辞的脸。 “你是……你是莫辞!” 一惊一乍的声音吓得电梯里几个乘客一跳,几双眼睛同时盯上了女人,倒是被撞的莫辞万分尴尬。 “你是?”莫辞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女人,疑惑的抬眼,还没在女人一惊一乍的表情中回神。 “你又忘记我名字了!”女人狠狠的剜了莫辞一眼,整理好自己的头发,恶狠狠的说道。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这位小姐,是你……” 这样的场面太过喜感,莫辞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认识她这位能够迅速变脸的女士。 “我是宋嘉嘉!”每一个字都咬得极紧,说到最后,女人几乎是黑了整张俏脸。 “我记起来了!” 莫辞在听到女人自报家门的时候,恍然大悟,女人嘴角边的褐色的小痣随着翘起来的嘴角跳动,这个似曾相识的相见场面—— 莫辞想到四年前在花鸟市场,也是在在路上相遇,自己记不起来宋嘉嘉这个人。 “宋嘉嘉,我记得以前也是这样半路相认的。”莫辞玩起了嘴角,伸出右手。 “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泼辣的女人抱着手臂,慢吞吞的回握莫辞的右手,近乎报复的狠狠一捏。 指甲戳进掌心,身为男人的莫辞自然不会没有风度的叫出来,忍着刺痛,莫辞唇边笑容不减。 “是你变化太大了,我都认不出来。” 是啊,四年之前的宋嘉嘉还是一个开朗青涩的小女生,现在,碎花裙,长筒靴,黑丝袜,性感的装扮与之前的打扮,简直是判若两人。 高挑的身材,俏丽的脸蛋上画着淡妆,眉毛英气不是女儿家的妩媚,合适的装扮让她看上去成熟靓丽。 若不是刚才一惊一乍极没风度泼辣状,以男人的审美观,莫辞第一眼见到宋嘉嘉,会发出一声大美女的称赞。 不过,正是看穿了宋嘉嘉的真实面目,莫辞才会更加惊叹。 “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可是你有没有认出我。”宋嘉嘉用幽怨的语气说道,一双明亮的眼睛钉在莫辞的脸上。 “抱歉,嘉嘉。” 这个少年时代总是围在自己身边,整天用清爽笑容讨好自己的女生,被他遗忘在记忆的夹缝,连续两次都没认出她,就连莫辞也不好意思了。 “你说我的变化大,一步也是一样,这样的发型,不是公司上层大叔才梳的发型吗?” 四年不见,这个性格豪爽的女生舌头变毒了。 “不要在嘲笑我了,嘉嘉,你怎么在这里?” 莫辞自己将最大的疑问说出来。 “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不如,你来猜猜?”宋嘉嘉将问题重新踢给莫辞。 “你在这里上班,做文职?” “错措错,这里可是星火娱乐,除了秘书,我不能有其他的职业吗?!”泼辣的宋嘉嘉一挑眉毛。 “你和星火签约?” “终于答对了。”宋嘉嘉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你现在是签约的艺人?为什么我不知道?”莫辞皱皱眉,记得自己从未在电视上看过宋嘉嘉。 “你在F国一待就是四年,没人能够联系上你!还有,我只是一个二线的艺人,还没有到那种大红大紫的程度……” “抱歉。”莫辞点点头,这时候,电梯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来,已经到了第二十一层。 听到声音的宋嘉嘉一惊,眼睛瞪圆,看着显示的楼层数,差点再次发出尖叫,电梯打开的一刻,立刻风风火火的冲出去,留下一句告别。 “对不起,我赶时间先走了!” 莫辞看到宋嘉嘉敏捷的身手,颇为无奈的摇摇头,电梯的偶遇,让他心里压抑的情绪消散很多。 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莫辞走向二十一楼的休息室。 ※※※※※※※※※※※※※※ 段枫结束了会议,走进总经理办公室,从F国挖回来的助理看见走进办公室的段枫,站了起来,“总经理,莫先生刚才找您,因为您还在会议中,所以莫先生先到二十一楼的休息室等您。” “我知道了,你去把他请过来。”段枫坐在椅子上,微微抬头,对女助理说道。 “好的,总经理。” 女助理将莫辞引进办公室的时候,段枫的头埋在文件堆里。 “你来得正好,莫辞。”段枫熟悉莫辞的脚步声靠近,等到训练有素的女助理退出办公室,段枫放柔了声音说道。 “我让你见一个人,”段枫从文件中抬头,拨了一个号码,在电话里吩咐了几句,含笑的眼睛对上慌忙赶来的人。 略微凌乱的发丝,格外明亮的眼睛,还有微张的嘴唇,看到莫辞赏心悦目的一张脸,段枫会心一笑。 莫辞没有说话的脸有些凝重,段枫没有往多处想,让莫辞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温柔又神秘的语气,莫辞对上段枫含笑的眼睛,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又欲言而止。 很快,半掩着的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一个圆圆的脑袋探了进来,蹦蹦跳跳的走到两个人的面前。 “段大哥,你说莫哥哥来了,人呢?”绑着马尾辫的小女生甜甜的嗓音带着几分熟悉感,莫辞皱着眉,不明白段枫是什么意思。 “在你后面。”段枫点点头,来到办公室的小姑娘顺着他的视线转身,几乎发出尖叫。 “哇,莫哥哥,我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小姑娘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大大的张开,冲到莫辞前面,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带着莫大的惊喜。 “你是……梦梦?” 莫辞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瞪大,记忆中娇俏可爱的小女孩长大了不少,长长的马尾辫,齐刘海下面一闪一闪的大眼睛,婴儿肥的脸蛋上嘟起来的嘴,让她看上去靓丽可爱。 莫辞伸长手臂,在小姑娘整整齐齐的头顶乱揉了一番,心口欲言而止的堵塞被女孩欢快活泼的表情冲淡。 “讨厌啦,莫哥哥,你怎么像段大哥一样对我!”可爱的小姑娘婴儿肥的脸颊鼓鼓的,撒娇一般的抱怨,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水光,装作幽怨的向段枫看去。 “哦,他见到你也是摸你的头?”莫辞笑道,顺便捏了捏小姑娘软软的脸颊。 “对啊,对啊,你们可坏了,你们总是在要用到我的时候想起人家。”陶梦抓着莫辞的手臂,使劲的摇晃。 “你怎么遇到梦梦的,为什么……”莫辞疑惑的看向但笑不语的段枫。 “梦梦毕业了出来实习,因为想近距离的接触偶像,所以进了星火当艺人的助理,我那天碰巧遇见公司招收助理,在人群中看见了梦梦,就让她进来了。原本想让找个机会,让你也见见梦梦,可是时间总是错开,今天你正好过来,就让梦梦上来了。” 段枫走了过来,摸摸小姑娘的头顶。 “这样啊,”莫辞点点头,微微俯身,对身材娇小的陶梦问道,“你过得好么,梦梦,好长时间不见。” “不好,不好!”小姑娘撒娇起来很有一套,一手抓住莫辞的手臂,一手抓住段枫,将两人的手臂一前一后的摇晃,“一点也不好,你们都不来看我,不理我。唯一的一次,还是莫哥哥打电话问我段大哥的消息,我说段大哥被人带走了,莫哥哥就急了,哼,你们根本不想见我。” “好啦,梦梦,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啦。”莫辞摸摸陶梦的脑袋低声安慰。 “讨厌,莫哥哥骗人。”陶梦终于停止两个成年男子的手臂,脸颊鼓起,将脑袋扭到一边。 “不骗你,你莫哥哥是不会骗你的。”段枫在一旁说道,看了一眼不知道如何安慰小姑娘的莫辞。 “你说的,段大哥你说的,要是你说谎,哼哼,就罚你被……”小姑娘声音越来越小,被两个人合力安抚,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不符合她可爱气质的神秘笑容,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莫辞身边的段枫。 “梦梦,不生气了?”莫辞拍拍小姑娘的肩膀。 “不生气了,但是段大哥和莫哥哥要赔偿我。”小姑娘抱起手臂,讲起条件。 “怎么赔偿?”做了多年邻居,熟知陶梦脾气的段枫笑着问到。 “你们要陪我去一趟游乐场,一起去,三个人!”陶梦将三个人咬的极重。 “嗯?我们去,不合适吧……”段枫戳戳小姑娘光洁的脑门。 “不要,三个人一起去,谁叫你们将我忘在脑后,三个人一起去。”陶梦拿出杀手锏,经受不住小姑娘的大吵大闹,段枫终于妥协,带着笑意的墨色眼睛对上莫辞,“好吧,等有空,三个人一起去。” “这还差不多!”陶梦重重一哼,这才饶过段枫和莫辞。 三个人在办公室里聊了好一会儿,最后小姑娘抬头看了看时钟,意识到以后已经不早,抱着脑袋告别,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办公室重归安静,莫辞质问段枫的沉重心情被小姑娘一搅,意外轻松不少,莫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该问个清楚。 走到段枫跟前,莫辞脸色凝重起来。 “段枫,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段枫的声音沉稳从容,等着莫辞开口。 莫辞复杂的看了整理文件的男人一眼,久到男人发现凝滞的气氛,迟疑的抬起头,发现情况不对劲。 “怎么了,莫辞?” 男人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份惊讶。 “我看到了新闻。”莫辞欲言而止。 “什么新闻?” 看样子段枫还不知情,虽然心口的堵塞之感仍在,但是莫辞强忍着情绪,尽量不留异状,缓缓开口,“你要和别人订婚了,电视上的新闻,我看到了。” 91、chapter20 脱口而出的那一刻,莫辞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表情复杂的看着俊朗迫人的段枫,希望对方的解释,能够减轻胸口的堵塞。 “莫辞,你看到了?”男人略带沙哑的嗓音和越俞深沉的双眼,对迟疑不定的莫辞是一个迎面的打击。 没有立刻否认,就代表这条新闻是真的。 莫辞避开了段枫深沉凝视的双眼,向后退了一步,隔开一定距离。 “我看到了,是真的?”最后一个疑问句带着不稳定的情绪,莫辞抬头,与段枫对望。 “真的,我不会欺骗你,莫辞,但是,订婚不是我自愿的,是爷爷,他想让我早点成家,所以安排了我和施家的千金见面,放出了我要订婚的消息。” 段枫眼里的情绪翻涌着,专注的看着脸色苍白的莫辞,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莫辞面前,伸出双手紧紧的握住莫辞冰凉的双手。 “从刚才你进来到现在,我就发现你不对劲,是因为这件事吗?”轻轻的问道,段枫用手掌上的温度温暖莫辞。 “是的,你要订婚,我看到新闻就想着从家里赶过来,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莫辞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掌,但是段枫加大了力道,没能让莫辞顺利抽出手掌。 “对不起,莫辞,订婚的事情我和爷爷提过,我不想这么早成家,还有,我不想和你之外的人结婚。有你在,我就不会和别人结婚,莫辞。” 段枫将脸埋在莫辞的颈脖,深呼吸一口,握住莫辞的手掌松开,紧紧的揽住莫辞,拥他入怀。 男性的气息钻进鼻尖,灼热的体温包裹着莫辞。 段枫的保证让胸口的堵塞慢慢消融,同时,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犹如隔在两人跟前的一堵厚厚的墙壁。 莫辞动了动嘴唇,鼻尖是段枫清冽的味道,“结婚……段枫,我们能在一起吗,一直在一起……”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莫辞欲言而止,消褪的堵塞换成对前路茫茫的惶恐,是的,未来,今天能够在一起,那明天呢? 莫辞发现,他和段枫两个人,从未想过今后的事情,两个人的未来。 莫辞不是女人,段枫也不是女人。 他们都是一生下来就定了性别的男人,身份,地位,没能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决心,从最初的悸动懵懂,到现在的火热相恋。 然而,当听到段枫订婚的消息,这种眼中只有彼此的平衡状态,被打破了。 是的,段枫从来没有和莫辞讨论过未来。 身份地位,限制了他们的自由,身为季家长孙的段枫,自然要接受长辈的安排,和同等地位的女人结婚,走进婚姻的殿堂,然后结婚生子,就此一生。 那他呢,他又在哪里呢? 莫辞思及此处,惶恐不定,眼中的诸多不安统统落入抬起头的段枫眼里。 “莫辞,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莫辞的不安犹豫,也让段枫胸口一阵纠结的难受。 他从未对莫辞承诺过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让莫辞与他共度一生。 相爱容易相守难,还没来得及为两个人的未来铺好一条平坦的大路,自己长辈爷爷,就已经用强硬的姿态,介入了他的婚姻。 生在这样的家庭,婚姻,自然是联姻的工具,进一步巩固家族势力的手段。 两个人的未来,第一次正式抛到了台面上。 时间匆忙,段枫所做的准备,还不足以让所有人认同他们,长辈,身份……还有应该背负的责任,太过沉重,段枫总想一个人承担这一切,为两个人留一方晴空,享受自由。 所以不得已答应和那个女人会面,怕莫辞知晓后难过,没有告诉莫辞。 段枫望着莫辞,沉默着。 莫辞沉默了,酸涩有之,惶恐有之,迷茫有之……原先种种,到了这时,再也说不出来了。 “莫辞……”段枫轻轻的唤道,墨色的眼睛里涌动着沉重的情绪,“我最不想说的就是对不起,我会让爷爷放弃这个计划,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段枫升到半空中的手颓然放下,压抑着的声音十分低沉,低声的承诺和笔挺的站姿,显示出他内心的坚决。 “你愿意陪着我,和我一直走下去……无论未来如何?” 背对着他的莫辞看不到段枫此刻的表情,低沉的声音,深深的扣动他的心弦。 转过身,男人眼底的坚定映入眼帘,莫辞点点头,紧紧地抓住男人伸过来的手掌。 随即,身子一倾,莫辞被带着浓烈情绪的段枫吻住,气息纠缠,唇舌激烈的碰撞,像是在验证着什么,确定彼此的存在,心脏剧烈跳动着,久久不能平静。 滚烫的唇落到面颊上,顺着脸颊移到露在外面的脖子上,莫辞白皙的颈脖被段枫轻轻的啃咬着,发出浅浅的呻-吟,灼热的呼吸打在颈侧,是一阵难以形容的麻痒,两个人用亲吻对方的方式交换心意,等到对方呼吸平稳下来,将额头抵在一起,双目两两相交。 段枫宽大的手掌握住莫辞的手掌,让莫辞靠在自己的胸膛,静静的靠在一起。 莫辞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 办公室的大门被轻轻的叩响。 “进来。”段枫深深的望了莫辞一眼,放开莫辞,顺便整理了一下两人衣物上的褶皱,对门外的人说道。 “BOSS,这是您要的文件。”穿着浅蓝色职业套装的女助理径直走到段枫面前,递给段枫一叠厚厚的文件,姣好的面庞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注视着段枫。 “嗯,你先回去工作吧。”段枫接过文件,吩咐着,让突然打扰他和莫辞相处的助理离开。 女助理点点头,声音甜美,眼睛在莫辞身上稍作停顿,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步履放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她是……”莫辞对女助理印象深刻,机场接机时她和段枫亲昵的动作让自己误会……那时候,是在F国,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辞没有否认,见到段枫女助理,迎上别有深意的目光的时候,心头泛着阵阵酸意。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谁?”段枫望着莫辞。 “你的助理,刚才进来的那个,上次是在F国的机场见到她的,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莫辞吸了口气,声音沉下几分。 “你说黎姿?”段枫墨色的眼睛里重新有了笑意,想去揉乱莫辞的头发,可惜被莫辞看出他的动作,轻轻的避开。 “黎姿的工作能力很强,我信任她,最近以加薪的优越条件把她调过来,担任助理,只是上下属,你生气了?” 最后一句话带着上扬的语调,莫辞不可置否,重重的瞪了段枫一眼,之前的温存气氛被这个插曲打散,莫辞没有等到段枫进一步解释,绕开嘴边带笑的段枫,径直走了出去,重重的带上办公室的门。 望着莫辞离开的背影,总经理办公室外的两个女人正坐在一起咬耳朵。 穿着浅蓝色职业套装的女人微微蹙眉,眼睛对上娇小活泼的女人,“ 完了完了,听你的馊主意,我进去一搅合,他吃醋走开了……” “嘿嘿,这样正好,段大哥会认为莫哥哥在乎他,幸好刚才莫哥哥出门的时候,我们躲得快,不然还要闹出尴尬来。” 不及穿着浅蓝色套装的女人成熟,脸颊鼓鼓的女人一本正经的分析着,说完认真的点点头。 “那,BOSS现在是在偷笑吧。”在工作时间说笑的女人凑了过去,小声说道。 “一定一定,段大哥太腹黑了,现在莫哥哥吃醋,他一定在心里偷着乐,呵呵,我和段大哥做了多年邻居,很了解他的!” 挥挥手臂,脸颊带点婴儿肥的女人握拳说道。 “我怕BOSS一高兴就会要我加班,我记得上次莫先生在机场撞见我之后,BOSS给我加大了工作量……” 女助理黎姿抖了抖手臂,用畏惧的眼神看向关上门的办公室。 “没关系啦,段大哥感谢你还来不及,”带着大大笑容的陶梦点点头,“感情是要不是刺激一下的,你不要这么担心,电视上的新闻全是捏造的,他们一定会和好如初,黎姐姐,不用激将法,他们之间就一直没有进展啦!” 豪情壮志的陶梦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冲进门之前给她指点的助理姐姐笑了笑。 ※※※※※※※※※※※※※※ 一个星期后,莫辞收到葡萄电视台美味在线节目组的邀请,参加本期节目的录制。 莫氏受到赵氏挤压已有多日,食物中毒事件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莫氏的正面形象。 葡萄电视台的美味在线是一项收视率很高的谈话加美食的综合节目,云集顶尖厨师、顶尖原料及顶尖菜品,节目每期都有明星加盟,应邀饮食界的名厨在节目中露一手厨艺,和明星搭档,指导参加节目的明星嘉宾厨艺,让观众在幽默的氛围中学会一手简单的厨艺,大饱眼福的同时,艺人生活中的小习惯也会被思维敏捷,幽默的主持人爆料出来。 美味在线节目,在观众中很受欢迎,从十几岁的在校学生,到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女,都是节目的忠实观众。 莫辞答应参加节目的录制,是代表莫氏,重新向业内树立莫氏正面形象的。 准备充分,莫辞在下午两点准时赶到了电视台。 换好崭新的厨师服,莫辞在场外等着节目组的主持人邀请上场。 现场的灯光明亮,美食在线的节目主持人十分活泼,两个穿着一黑一白女仆装,别着黑白相错蝴蝶发卡的主持人一同上场,微笑的脸庞和一致的动作,让现场所有人将她们认成双胞胎的冲动。 主持人们向观众点点头,彼此靠近,这才让观众们认清楚,两个人并不是双胞胎。 “大家好,欢迎收看我们的美食在线节目,我是主持人小禾,”穿着白色女仆装,个子微矮,圆脸颊的主持人说道,向观众眨了眨眼睛。 “大家好,我是主持人小艾。”黑色女仆装的主持人用手比了个姿势,她尖尖的瓜子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今天我们邀请到的嘉宾是人气小天王祝莞尔,和元气美少女安雨辰,大家掌声欢迎!”说完开场白,两位主持人顺着灯光指向后台。 场外邀请的观众席上,响起热烈的掌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拿着话筒的俏皮可爱的主持人小禾笑了笑,“看来莞尔和雨辰很受大家欢迎,今天莞尔和雨辰是我们的主角哦!” “来,莞尔,今天你被邀请到美食在线,有什么感想?” 主持人小禾身边的搭档小艾口气熟络,带拿着话筒向先出场的祝莞尔问道。 “我很高兴我能来到节目现场,参加这一期的节目。”在观众尖叫声中,被节目组邀请的明星嘉宾对场外观众微笑。 “那么,雨辰呢?”小禾冲打扮很抢眼的元气新星安雨晨眨眨眼。 “很高兴来到这个节目,我很喜欢美食哦。” 亭亭玉立的安雨晨声音很甜,气质独特,犹如江南朦胧的烟雨,清新可人,散发着温润如玉的翩翩气质。 “雨辰,今天节目会让你更近距离的接触美食。” 小艾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给观众介绍了一遍节目的宗旨和流程。 “莞尔,雨辰,你们在现实生活中,是不是十分擅长厨艺呢?这个可是现场观众提出来的问题,大家很想知道呢。” 进入观众与明星嘉宾互动的环节,场下观众踊跃提问,两位主持人在观众选择问题的时候,揭开了问题列表的贴纸。 带着现场所有FANS的疑问,圆圆脸颊的小禾弯了弯嘴角。 “说不上很擅长,其实我最拿手的,是蛋炒饭呢。” 扬起下巴的人气小天王祝莞尔魅力十足,清淡的眉眼因为微笑的点染,而变得生动,精致的五官赏心悦目,身形如雪崖青松般峻挺,抬手间优雅自如,莫辞在后台近距离的看节目,隐约生出几分熟悉之感。 “蛋炒饭?莞尔你经常吃蛋炒饭吗,没有做过其他的?或者说,有时候你会做给对你而言很特别的人吃?” 小禾追问着,现场的FANS尖叫连连,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家常菜我会做,这些都是在有空的时候会做,大多数时候,都是助理在准备饭菜,我真正动手的机会可不多。” 祝莞尔歪着脑袋,做思考状,表情可爱,回答的滴水不漏。 “那莞尔的助理辛苦咯。” 小禾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小艾对着气质美女安雨晨问道,“呵呵,雨辰,你对厨艺是不是很擅长,平常的时候,也是助理在做饭吗?” “对啊,不过我比莞尔要厉害,我不仅仅会做蛋炒饭,还可以单独做一些菜色,当然,这是在有空的时候,平常还是助理来解决做饭的问题,我个人比较喜欢会在家里做饭的男性。” 肤色莹白,脸颊如玉的安雨晨看了看祝莞尔,挑衅似的眨眨眼,惹得现场观众又是一阵尖叫。 “看来只有会做饭的男人才能受到雨辰的青睐,莞尔,雨辰向你发出挑战啦,你今天要努力啊。”小禾补充到,对气质美女大笑,将气氛推至一个新的高-潮。 “各位观众,到底两位俊男美女,谁的厨艺更胜一筹呢,让我拭目以待!” 两位主持人掐准时间,转移话题,进入下一个环节。 “我们今天邀请了一位出生于厨艺世家的名厨,这位先生在国内外获得了多项奖项,很厉害哟,现在,这位先生将要和我们的莞尔搭档,做一道简单易操作的美食哦!” 小艾眨了眨眼睛,神秘的一笑,邀请莫辞出场。 整理衣装,莫辞上场,给现场观众打了个招呼,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节目组的御用评审团公布主食材和主题,莫辞奉上“五分钟出好菜”的料理绝活秀,让现场观众大饱眼福。 接着,莫辞拿出出自己极具创意的美味食谱,让两位嘉宾任选上面的两道菜,进行烹饪,在一旁做现场指导。 气氛活跃,离台较近的观众,颇有口福,品尝了莫辞用极短时间做出来的料理,大呼美味。 两位主持人抢先一步,品尝到美味,在摄影机面前露出享受的表情,在欢乐的气氛中,莫辞指导两位嘉宾进行烹饪。 年纪很轻的祝莞尔学得很快,掌握了莫辞所说的诀窍,大战锅碗瓢盆,将桌子上的食材进行加工,渐入佳境。 动作稍慢的元气美少女安雨晨,按照莫辞的指导,中规中矩的处理食材,在见到祝莞尔利落的动作之后,也不由的加快速度,和祝莞尔较起劲来。 现场观众用欢呼表示内心的激动,FANS自动分成两方,为心目中的偶像呐喊助威。 “莞尔加油,莞尔加油!” “雨辰加油,加油加油!” 两位主持人不失俏皮和幽默,在烹饪过程中频频请教莫辞,一些烹饪上的问题,按照节目组的要求,对莫氏的特色餐厅做了简单介绍,同时提出大家在烹饪过程中遇到的小麻烦。 莫辞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一个个的耐心回答。 这边,两位暗暗较量起来的俊男美女进入最后阶段。 几乎是同时完成烹饪,将烹饪的料理摆在了观众面前。 “呵呵,两位俊男美女都已经完成了各自的作品,到底是谁更胜一筹呢?让我们听听评委的意见。” 嘉宾比拼的环节如火如荼的展开,节目组的御用评审团首先试吃,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祝莞尔的料理是四颗星,气质美少女安雨晨是三星半。 “雨辰,看来莞尔的厨艺高更胜一筹哦,”听到主持人小艾的话,安雨晨微笑的点点头。 “这就表明,你们两个有机会哦。”主持人小禾唯恐不乱,惹得现场观众连连大叫,打消刚才的一丝凝滞。 活跃的气氛,两位嘉宾的作品落到观众手里,这是节目中最火热的环节,观众们吃到偶像亲手做的料理,激动的大叫。 “今天莞尔获得了美食在线的冠军,这是意想不到的结果,各位观众是否对两位人气嘉宾的表现表示满意,请锁定我们美食在线节目,每一期都有特约嘉宾出场哦~” 主持人小禾提着裙摆,向观众俏皮的眨眨眼睛,小艾摆出同样的动作,表示节目已经结束。 撤掉灯光,观众席上人数不少的观众立刻涌到台前,让两位嘉宾签名,演播室里一片欢声笑语。 莫辞动作稍慢,被堵住了主要通道,挤了半天,才从人群中突围,从后台离场,莫辞走出通道,后背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莫辞转过身,意外看到衣装笔挺的男人,站在通道外等他,墨色的眼睛里含着笑意。 莫辞不假思索,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问道。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92、chapter21 “我来接你。”沉静的黑色双眸闪烁着,段枫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抓住准备避开他,暗自懊恼的莫辞。 “你还在生气?” 段枫不问还好,这一问,就让莫辞回忆到那日在段枫办公室摔门而出的事情,顿时一片燥热。 方才在录制节目时的冷静从容,在男人面前不攻自破,一点隐晦的小心思被察觉,面上燥红,莫辞避开段枫炯炯有神的双目,挣脱段枫固定住他身体的手臂。 “累了吧,我请你去吃饭。” 段枫对莫辞别扭的性格了若指掌,知道这时候的莫辞,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吃醋,黑色的眼睛里装满莫辞的影子,段枫微微侧身,将莫辞推搡到通道一侧的墙壁上,一丝窃喜从心里的飞快闪过,用胸膛抵住莫辞的挣扎。 呼吸交缠在一起,莫辞的挣扎越来越小。 段枫不再提及那件事,只要不说,不让他当面难堪,他还是可以原谅段枫的。 可是段枫偏偏要揭开他的伤口,刚才的表情分明是偷笑。或许这不算什么,但是那天摔门离开之后,段枫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打电话过来,对他说晚安!段枫是有意让自己难堪!比谁先向对方低头吗? 莫辞硬着脖子,错开段枫的呼吸,对方灼热的呼吸打在颈侧,引起一阵奇异的麻痒。 “你放开我。” 莫辞不再挣扎,低声说道。 “不放,最近公司处理的事情很多,我抽空到电视台来,就是为了见你一面。” 男人摇摇头,低下脑袋,飞快的在莫辞的唇上啄了一下。 亲昵的触碰做的十分熟练,莫辞瞪大眼睛,看着段枫一本正经的抬起眼,目不斜视的模样,吃惊的微张嘴唇。 “你……” 明明是不庄重的动作,段枫竟然如此淡定的做下去,嘴唇离开之后,若不是还有轻微的触觉,莫辞可能只当自己看到了幻觉。 “怎么,还要一下?” 段枫面部轮廓柔和下来的时候,出奇的英俊,深刻的五官在通道灯光的映射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一双含笑的眼睛认真的注视着自己,有着莫名性感。 莫辞一时间大脑空白,让抓住莫辞失神的段枫抢了先机,拽住莫辞的手腕,走出了通道口。 “你不是段枫!”回过神来的莫辞,发现自己已经和段枫走进了专用电梯,瞪了段枫一眼,狠狠的说道。 “我不是?嗯,那我是谁?”段枫低声问道,按下电梯按钮。 “你是扣着罐头盒的人,我怎么会以为你很稳重,你刚才……” 莫辞不想被段枫继续打趣,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退后几步,避开抱起手臂,眼睛发亮的段枫。 凭着多日相处在一起培养的熟悉,莫辞能够断定段枫心里正在不动声色的算计什么,这个时候,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我刚才很好啊,”段枫盯着小心翼翼的莫辞,视线落在莫辞浅浅的唇瓣上,扬起嘴角,“你不喜欢这样?” 无心之言一脱口,就连段枫自己也愣住了。 “你,你!”莫辞气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片怒红,因为生气,眼睛里带着几分水光,莫辞的表情生动起来。 这时候,一直装作淡定段枫再也忍不住,凑近莫辞,狂吻了一通,直到莫辞踹不过气,才放开羞怒的莫辞。 电梯下到最底层,莫辞忿忿的擦着嘴唇,走到电梯的角落,避开性格大变的段枫,怕对方再次扑上来,啃咬他的嘴唇。 电梯下到最底层,莫辞抢先一步,跨出电梯。一路小跑,莫辞顾及段枫会在后面追上来,不时转头,向后方看去。 葡萄电视台的大厅人来人往,莫辞在人群中穿梭着,一不小心,撞上了前面走路的人。 莫辞动作一滞,赶紧转过身道歉,“抱歉,刚才……” “你是莫辞?!”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辞抬头,一张英俊斯文的面孔撞进眼帘,莫辞惊讶的打量着被自己撞到的男人。 “莫辞,好久不见。” 戴着眼镜的那人一身灰色的阿玛尼西装,四肢修长,架在鼻梁上的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印象,点头微笑,举手投足间,尽显翩翩风度。 “梁宇维!”莫辞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打量着这位旧日的同窗好友,影响停留在几年之前,安托万老师的餐厅—— 梁宇维被人淋了一身的酒,格外狼狈,那时候,两人只是匆匆打了一声招呼,说起来,吃饭不给钱的梁宇维还欠自己一个人情。 莫辞唇边带笑,和梁宇维寒暄起来。 “你怎么到电视台来了?梁大老板?”莫辞得知梁宇维的境况,马上调侃道。 “等人,不,是接人。”梁宇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一边打量变化很大的莫辞。 “接谁?嗯?女朋友?”莫辞挤出一个坏笑,冲梁宇维的肩膀就是一拳。 “原本以为你成熟不少,你还是当初那个莫辞,一点没变。”梁宇维挨了莫辞一拳,意外的莫辞说中心事,勾起嘴角,用一贯的毒舌回应莫辞。 “还是当初傻乎乎的小子,唉……” 眼睛微亮,梁宇维止住了声音,向迎面走来的人点点头,等来人走到两人跟前,伸出手臂,为莫辞介绍。 “这位是祝莞尔,我的朋友。” 手臂伸到来人面前,梁宇维向梁宇维介绍莫辞,“莫辞,我以前的同学,是朋友。” 四目相对,被梁宇维相互介绍的两人同时发声,“我们认识!” “认识?”梁宇维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折射出白光,疑惑的看着相互点头的两人,企图在两人的表情上看出些倪端。 两人都是一副认识的模样,友好的伸出右手,握在一起。 “我们刚才在美食在线的节目上见面。”莫辞看了一眼将全身包的严实的祝莞尔,年轻的脸蛋上架着一副黑色的墨镜,遮住了大半边脸颊,只剩下尖尖的下颚露在外面。 祝莞尔刚走过来的时候,莫辞还不知道梁宇维等的人是这位人气如日中天的小天王,等到梁宇维为两人介绍,莫辞才反应过来。两人在节目中配合的十分默契,除了电视台节目组必要的安排,两个人还在台下有过几次简短的交谈,祝莞尔向自己请教了几个烹饪上的问题,两人算是认识的。 莫辞笑着解释,夹在两个人中间,三人并肩行走。 “莫辞。”莫辞谈的兴起,背后传来一声叫唤,下意识的转头,莫辞看见面无表情的段枫冲他挥了挥手。 “怎么了?”莫辞对段枫不悦的表情表示不解,皱起了眉头,段枫无可奈何的走过去,看清楚莫辞身边的两人,稍作停顿,向莫辞身侧的梁宇维伸出右手,“梁先生,你好。” “季总,幸会!”梁宇维伸出右手,意外的看了莫辞一眼,“你认识季总?” “什么啊,你们认识?”莫辞没有回答梁宇维,冲段枫瞟了瞟,“你和梁宇维这么认识的?” “生意上的伙伴,梁先生和我是在生意场上认识的,莫辞,你们怎么走在一起?” 段枫向带着墨镜的祝莞尔望去,见到自家BOSS的祝莞尔向段枫点点头,“季总好。” 莫辞摊开双臂,与段枫四目相对,“梁宇维是我的同学,祝莞尔是梁宇维的朋友,你们见过的。” “见过?”段枫皱了皱眉,搜索记忆。 “是啊,在F国,安托万老师的餐厅,梁宇维吃饭不给钱,最后还是我付的帐。” 莫辞转身,向梁宇维笑了笑,比了一个手势,避开了会让梁宇维难堪的事情,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我请客,算是赔罪,季总,一起来吗?” 梁宇维笑着说道,邀请段枫。 段枫点点头,走到莫辞面前,四个人聚在一起,敲定了用餐的地点,各自驱车,驶向餐厅。 莫辞坐在段枫的驾驶座,问着认真开车的段枫,“为什么祝莞尔要管你叫季总啊?” “我问你,我现在在什么公司工作?” 段枫反问莫辞,对莫辞的迟钝有些头疼。 “星火娱乐。” “娱乐公司是干什么的?” “培养艺人的。” “哦,祝莞尔是星火签约的艺人,我知道了!”想明白的莫辞喊到,似乎忘记了自己与段枫碰面之前的一丝埋怨。 莫辞简单直率,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一些小事,总忘得快,从不记仇。 段枫唇边扬起一个微笑。 ※※※※※※※※※※※※※※ 四人选定的餐厅是一家中式餐厅。 餐厅的风景别致,这家餐厅的特制浓汤鲜嫩滑腻,很适合这个季节食用。 梁宇维在半个小时前预定了座位,餐厅的服务员将一行四个人安排在一张大桌子上,按照点菜的顺序,端上浓汤,正菜。 莫辞和段枫都是美食方面的行家,在服务员离去之后,比赛一样报出了汤中混合的调料以及烹饪的方法。 “听说这家餐厅的浓汤很有名,莫辞,季总,你们真是行家,三言两语说出了别人的秘密。要是服务员还在,肯定会扫地出门,哈哈。” 梁宇维是精明的商人,口才极佳,在餐桌上引用的话题让另外三个人都有机会插上几句。 不怎么说话的祝莞尔,在话题最精彩的部分,也会请教莫辞和段枫两人,了解了不少东西,四个人在临窗的隔间相谈,气氛高涨。 “服务生,真的没有座位了吗,现在预约行不行?” “对不起,两位小姐,我们餐厅需要预约,现在没有多余的座位。” “这里明明有空位,难道要一直留着?” “对不起,两位小姐,这些空位都被提前预约,餐厅目前没有多余的座位。” “嘉嘉姐,算了,我们到别处去。” 隔间外面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四个人的谈话,莫辞觉得外面的声音很是熟悉,疑惑的抬起头,向餐厅外面看去。 两个一高一矮的女人正在和服务员争执着。 莫辞看到两个人的外貌,稍稍惊讶之后走了过去。 “梦梦,你们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正是莫辞认识的陶梦和宋嘉嘉,莫辞没有问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对服务生说道,“我认识她们,我们那边的桌子有空位,待会再点几个菜。” 服务员见到几个人认识,也不再多说人么,陶梦和宋嘉嘉坐到了桌子上。 “段大哥!”陶梦首先发现了和莫辞坐在一起的段枫,甜甜的叫了一声。 看着段枫身边有人,意识到场合不对,陶梦立刻改口,叫段枫季总。 女孩子软糯和闪亮的眼神,圆圆的脸蛋上浮现两个大大的酒窝,显然把莫辞和段枫两人看做救星。大大方方的抽出椅子,先让提着包包的宋嘉嘉坐了下来,宋嘉嘉见到梁宇维,先是和梁宇维打了个招呼,然后和自己公司的老板段枫问好。 “你怎么在这里,是来逛街么,梦梦?” 莫辞打量了一下陶梦身后的几个大大小小的纸袋,笑着说道。 “对,我和嘉嘉姐出来逛街,嘿嘿,幸好碰到你们了,不然等到填饱肚子,我和嘉嘉姐都要饿死啦。” 陶梦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好香啊……” “看你嘴馋的样子……”莫辞说道,视线移到一直没有说话的宋嘉嘉身上,“嘉嘉,你和梦梦怎么凑到一起的?” “莫哥哥真是笨,我是嘉嘉姐的助理啊!”陶梦抢先答道,气鼓鼓的鼓起双颊,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桌上的其余几人,在看到摘下墨镜,默默用餐的祝莞尔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祝莞尔?!” “梦梦!”宋嘉嘉捂住陶梦的嘴巴,嗔怪的看了陶梦一眼,对不明所以的几人道歉,“对不起,季总,梦梦这孩子太没礼貌了。” “没关系,她恐怕是看到祝莞尔才尖叫的,”段枫摆摆手,见对面用餐的两位见怪不怪的继续用餐,轻轻的点头。 “嘉嘉姐放开我啦,我要祝莞尔的签名,不要拦着我,”陶梦圆溜溜的眼睛转动着,挥舞着爪子,发出嚎叫,“我第一次离他那么近耶,只要一个签名,我只要一个签名就心满意足了!” “梦梦……”宋嘉嘉放开陶梦,小姑娘灵活的一窜,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纸笔,凑到祝莞尔跟前,一脸的期待和兴奋,“莞尔,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签名。” 祝莞尔正好放下筷子,见到陶梦闪亮闪亮的眼睛和攒起来的小拳头,扑哧一笑,给小姑娘签了名。 华丽丽的笑容让小姑娘陷入晕眩的状态,以至于到最后用餐的时候,也是对着餐具,一个劲的傻笑,机械的动着下巴咀嚼着。 如此“糟蹋”美食,莫辞大呼可惜,暗骂小姑娘浪费。 “嘉嘉,你有空和梦梦出来逛街?” 莫辞找来一个稳妥的话题,和一直没有开口的宋嘉嘉交谈起来。 “嗯,我平时不怎么忙,”宋嘉嘉不经意的看了看段枫,见对方还在和祝莞尔几人交谈,放低了声音,“我只是公司的二线艺人,平时没有通告,就宅在家里了,梦梦也跟着清闲,我们就抽空出来逛街咯。” 明亮的眼睛露出狡黠的笑容,宋嘉嘉性格还是一如以往的豪爽,明明是酸溜溜的句子,她说起来却没有一丝的抱怨,陪着下垂的嘴角和英气秀美的眉头,给人一种落落大方的印象,好像清闲的工作,正和她的原意。 “二线?你在星火工作几年了?” 莫辞问道。 “不长,两年。”宋嘉嘉眨眨眼睛,回道。 “一直是这样吗?你,你……我或许可以帮你……” 莫辞犹豫了一会,皱眉说道。 “这样很好,不用啦,当初我和星火签约,就没想着大红大紫,签约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已。说白了,我就是看中了这种不用坐在办公室,可以到处跑的工作,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 宋嘉嘉看出莫辞眼底的犹豫,笑着拒绝。 “可是……”莫辞没有料到宋嘉嘉会如此直白的拒绝,还想说些什么,这个总是落落大方,开朗豪爽的女孩子接过他的话,“不要想着那些没有的,离不了解这个圈子,我是不想摊那一滩浑水,才拒绝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潜规则什么的,人言可畏,还是算了吧。况且今天出来逛街,已经算是旷工了,季总会扣我工资的。” “嘉嘉……”找不到理由说服宋嘉嘉,莫辞迟疑着,“我们同学一场,你还给我送过饭,这点忙,我可以帮忙的。” “我们是朋友来着?” “是啊。” “我给你送过饭,你想帮我是想还这个人情是吧。” “对,我是这么想,可是你……” “我现在不用这个人情,就想让你欠着,等我想要你来还的时候再还。” 宋嘉嘉直言快语,几句话就让莫辞没有反驳的意思,莫辞一个憋闷,斜眼看着抿着嘴唇偷笑的宋嘉嘉。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厉害,嘉嘉,我小看你了!” “那当然!”宋嘉嘉的脸颊边浮现一个灿烂的笑容,就连明亮的眼睛里盛满笑容。 两个人坐的很近,刚和梁宇维交谈后的段枫恰巧看见两个人各自大笑的模样,毫不避嫌的直视对方的眼睛,宋嘉嘉明亮的眼睛在莫辞身上停伫,那种温柔停伫的眼神,让段枫潜意识里生出一股敌意。 他明白宋嘉嘉这种眼神的含义。 三分欣赏,七分爱慕,对于对人际关系十分敏感的段枫来说,这种眼神并不陌生,就在不久前,他也收到过类似的眼神。 段枫眼底沉黯几分,放在餐桌下的手指合拢,慢慢的握成拳头,搁在了膝盖上。 不动声色的计划,段枫插-进两人的谈话,在宋嘉嘉不自然的撇开脸的时候,侧身问道,“谈什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只是我们读书时候的一些趣事。” 莫辞的粗神经丝毫没有觉察出宋嘉嘉对他的好感,笑着说道。 “你们是同学?” 随所在一个个公司,但是公司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还有不断签约的新人进来,段枫对宋嘉嘉的认识为零,只知道她是公司的签约艺人。 发现宋嘉嘉对莫辞的好感,段枫暗下决定,在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看看女人的资料。 “对啊,我,梁宇维和宋嘉嘉,我们都是一个班的,今天难得撞见。” 莫辞热络的说道,向段枫介绍着宋嘉嘉,“他还是你们公司的艺人呢,现在知道我和嘉嘉是同学,知道关照她一下了吧,嗯?” “好巧,嗯,我会好好关照你的同学。”段枫沉声道,在莫辞说出“关照”二字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一行六人,要数陶梦最为活跃,一直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很快和人气小天王祝莞尔聊的火热。 告别的时候,陶梦依依不舍的被宋嘉嘉拉走,使劲摇了摇手,“莞尔,莫哥哥再见啦……” “梦梦真能闹腾。”莫辞和段枫两人和梁宇维告辞,坐在段枫的车上,莫辞弯了弯嘴角。 “嗯,使你把她惯坏了呢。” 段枫突然说道。 “胡说,明明是你把她惯坏的,当初是你先认识梦梦的,这次也是你先找到梦梦,不要赖到我头上!” 莫辞气鼓鼓的说道,立刻反驳段枫没有根据的话。 “好,是我。”段枫弹了弹莫辞光洁的脑门,在莫辞微张的嘴唇上迅速落下一个吻,赔罪道。 “你干什么!开车,快开车啦!”莫辞的动作永远比段枫慢一拍,等到回过神来,气鼓鼓的撇过头去,望着车窗外的街灯,故作严肃,无奈脸颊浮现的一丝微红暴露出他的内心。 “亲你啊,开车?你想在车上……” 段枫凑近莫辞,对着莫辞的耳洞说道。 “我没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莫辞捂住发痒的耳朵,向车门退去。 “你就是这个意思。”男人说话的时候带了一份醋味,“刚才笑得很开心嘛,你从来没有对我这样笑过。” “嘉嘉是我的同学,很好的女孩子,你以后要多关照她一点,”莫辞丝毫没有察觉到段枫离他越来越近的脸,想了想说道。 “关照可以,你也要像刚才那样笑一个。”段枫点点头,说出条件。 “笑?”莫辞摇摇头,“我现在笑不出来,”莫辞的手指拉住嘴角,“这样行不行?段枫……” 阴影覆盖上来,莫辞剩下的话被靠近的男人如数吞走。 脚踩地面下车,莫辞在带上车门的时候,狠狠的瞪了驾驶座的人一眼,摸了摸嘴巴上的湿迹,两三步离开车子。 回到家,和达嫂交待了一声不用再准备夜宵,莫辞在浴室沐浴后,躺在了大床上,用手遮住眼睛,莫辞嘴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拉上被子准备睡觉。放在床边充电的手机却一阵狂响,让准备睡觉的莫辞从床上翻身,抓起了手机。 “喂,你好,我是莫辞。” 接通了电话,那边却久久没有出声,莫辞看了看屏幕,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正想挂断,那边又传出了声音。 “莫辞,有一件事,我想当面和你谈。” “赵鸿修?”莫辞在那人出声的时候立刻听出了声音的主人,发出一声惊疑的质问。 “对,是我。真难得,你会在第一时间说出我的名字。” 一贯的腔调,极其熟悉的赵氏谈话的开头,莫辞摸不准赵鸿修这时候电话的意图,等着对方开口。 “你是在等着我开口吗?”那头的赵鸿修一语中的,“平常你都会立刻问我打电话的原因,今天这么安静,我猜你是等着我开口。” “对,什么事。”莫辞再和赵鸿修交锋的过程中,无数次处于下风,却不得不承认,赵鸿修在揣测人心的本事上,永远比他高明。对赵鸿修这个“倒戈”了的敌人,莫辞有着超乎他人的理解。 莫氏危机的一系列事件中,莫辞迅速成长,在看待赵鸿修时,也会换一种方式思考。 例如,在不清楚对方意图的时候,首先听人把话说完,再做分析。 “不能直接说的话,很重要?”莫辞稳定了情绪。 “电话里说不清,也不安全,这件事,对于你们莫家来说,十分重要,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 赵鸿修缓缓说道。 “恐怕对你来说,也很重要,你要你该更坦诚一些,遮遮藏藏,会让我不想赴约。” 莫辞皱了皱眉。 “被你看出来了……”赵鸿修发出一声沉闷的笑声。 “我手中掌握的消息,落在我的手里,没有多大用处,只是对于你们莫氏而言,意义非凡,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在五天后发条短信给我,我会和你在约好的地方见面详谈。” 赵鸿修没有多余的话,率先挂断了电话。 没有波澜的语调漫不经心,带着一贯浓郁的腔调。 莫辞坐在床上,放下屏幕变黑的手机,从头到尾梳理了一下思路,眉头越发紧皱。 无声的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莫辞枕着枕头,段枫送他回来时的甜蜜荡然无存。莫辞心中隐约不安,却不肯承认赵鸿修是影响他情绪的罪魁祸首。 段枫的面孔浮现眼前,勾勒出来的轮廓让心头的不安稍退,莫辞闭上了眼睛,在思维的回旋飘荡中睡去。 93、chapter22 公司要处理的工作越来越多。除了要应对工作上的问题,段枫还要应付一个不能直接甩手拒绝的女人。 季老爷子为了稳固段枫在季家的地位,在各地的名门望族中,精挑细选,选定了家底殷实,也是与独子联姻过的施家。 他的儿媳妇是施家千金,却和儿子一起,丧生在那场连环车祸中,只留下襁褓中的嫡系亲孙季承柏,对于施家,季老爷子是有亏欠的。 段枫虽然是儿子的私生子,却比嫡孙季承柏有能耐,季氏的血脉在段枫的体内流淌着,他断然不能对段枫坐视不管。 取名承枫,寄予希望,想要让季氏这一脉继续发扬光大,怕段枫的身份不能服众,季老爷子早有计划。 让段枫和施家联姻,是巩固段枫身份,堵住众人之口的最佳方式。 即便嫡孙季承柏不服,在自己退位的时候,给季承柏家主的位置,也未尝不可。季承柏从小生活在蜜罐里,虽说资质不如段枫,但让段枫辅佐季承柏处理事务,掌握一部分权利,也不至于将整个季家败光。 和季承柏同父异母的段枫,与是施家联姻,一来可以巩固目前的地位,二来能与施家的关系更进一步,将获得更大的利益,同时弥补自己对施家人的亏欠。 季老爷子如意算盘打得很响,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联络施雅的父母,很快将远在K市的施家千金,施雅请了过来。 施雅在季老爷子的安排下,住进了C市最好的酒店,偶尔会让施雅陪自己聊聊天。 施雅的家世外貌,品行气质,让季老爷子十分满意。 施雅谈吐不凡,对老人喜欢的围棋,十分拿手。最难得的是,施雅有一手令人称赞的好厨艺,常常煲汤来来看望自己这个老头子,态度谦和。用一句话来说,施雅十分对季老爷子的胃口。 优雅贤淑,温柔大方。施雅成为了季老爷子的准儿媳,在季老爷子的安排下,和段枫见面,彼此联络感情。 眼下,段枫就被季老爷子用拐杖赶了出来,到高格高雅的法式餐厅用餐。 拿刀叉的姿势娴熟,用食的礼仪十分优雅,气质美女笑起来的时候,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明眸皓齿,肤色雪白,美人当前,段枫却提不起任何兴趣。 经过多道工序烹饪的松露和鹅肝,吃到嘴里,也是索然无味。 “季先生,你介意我直接叫你承枫么?” 这位被季老爷子认准的准儿媳羞涩的笑了笑,樱唇动了动,大大的眼睛蒙着水光,十分灵动。施雅的外貌和气质,丝毫不输于星火娱乐的一线女星。 “嗯。”段枫的反应有些平淡,对施雅眼底的一抹羞涩无动于衷,心头暗想着对策,如何将施雅甩掉,而做的不那么明显。 公司会议?不,这个理由早在上次脱身的时候就被用过,何况被老爷子赶出来的时候,老爷子信誓旦旦的向施雅保证,让自己全天陪同施雅游览C市的海滨景观。 既然公司会议的理由已经用过,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脱身? 如果身边坐着的人是莫辞,段枫就算陪着莫辞环游世界,也不会觉得烦闷。 虽说是自由婚姻,但在季老爷子的亲口许诺和身份的限制,这桩婚姻已然成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 在这个连空气都压抑的怕人的季家,何谈自由婚姻? 段枫在施雅主动挑起的话题中,不咸不淡的应答着。 “施小姐……”段枫想要坦白,让施雅主动退出,在施雅结束话题的时候叫住了对方。 “承枫,你怎么还叫我施小姐,我都叫你承枫啦!” 施雅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温柔,一声嗔怪,佯装生气的脸颊鼓起,平添了一丝俏皮可爱,“我们刚认识,你就叫我施雅吧,喊施小姐,真的太见外了!” “施雅,”段枫不在称呼的问题上纠结,立刻改口,喝了一口侍者刚送上来的香浓咖啡,组织着语言。 “施雅,你很漂亮。”段枫在说话的时候,放轻了声音,双手自然的交叠,放在餐桌上。 “谢谢。”施雅见到段枫主动称赞她的外貌,心中一喜,随即道谢,有些羞涩的垂下睫毛,盯着段枫交叠的手,不再与段枫的目光对视。 “和你相处的感觉很轻松,难怪爷爷会喜欢你,我很欣赏你这种性格。”段枫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要这么说,我想爷爷喜欢我,是因为我会给他煲汤,陪他下棋吧,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 施雅恰到好处的辩解,脸颊上出现两片红云,她能感觉到对面成熟性感的男人,把专注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是羞涩一点吧,男人在夸奖一个女人的时候,即是对女人开始萌生好感。从某本女性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在施雅的脑中浮现,施雅调整情绪,低下头,露出雪白光洁的颈脖,由段枫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她身体最引以为傲的颈脖。 施雅在段枫没有说话之前,按照杂志上的解说,用自己对着镜子练习百遍的,优雅得体的坐姿端坐在椅子上,想给段枫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 按照季爷爷所说的消息,段枫应该是喜欢温柔可人一类的女人。 自己应该更温柔一点,才能打动段枫。 段枫虽然是个私生子,却被季老爷子大为欣赏,前途不可限量。 比起其他世家的公子,施雅更喜欢当初在照片上看到的,成熟稳重的段枫。 段枫出身不好,却没有世家公子那种换女人如换衣服,花天酒地的恶习。没有交过女朋友,性格稳重,进退得当,最重要的是,段枫的五官十分英俊,这种英俊,是让所有女人沉迷的英俊。 不可限量的未来,感情一片空白,试问成为这样一个有前途的,家族二把手的男人的妻子,能比做自己丈夫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更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与其和一个习惯流连美色,花天酒地的世家公子结婚,还不如成为这位身份尴尬,感情空白的男人的妻子。 施雅想起同意季家要求,来到C市前,自己手帕交的闺蜜的调侃和不屑,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挠挠控制住这个英俊的男人,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另一半,让这个男人以自己为中心……在季老爷子面前,施雅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 在自己人生的投资上,给未来丈夫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将会让自己的有把握。 施雅温柔的笑着,有一种掌握全局的优越感。然而下一秒,这个她看好的男人,就把这种优越感砸的支离破碎。 “谢谢你给爷爷煲汤,下棋。施雅,你是个好女人,你让人感觉到愉快,很讨人喜欢……可是,我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抱歉……” 段枫说道,抬头观察着施雅的反应,希望施雅能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什么……” 施雅温柔的声音里有了一丝颤音,带着雾气的眸子对上段枫沉静的双眼,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是我听错了吧,你……你能再说一遍吗?” “对不起,我觉得我的性格你可能吃不消,我比较沉闷,有人说我古板无趣,我想我这种性格的人,配不上你的美丽温柔……” 段枫欲言而止。 “不,我不那样觉着,承枫,你很好。”施雅没有想到段枫会拒绝自己,抢在段枫的前面说到,希望男人能够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施雅的主动,没有让自己欣赏的男人回头,对方饱含歉意的说出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 “对不起。” “我能问问原因吗,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合不来,是我,是我不够好吗,我可以改的。” 施雅大大的眼睛盛满令所有男人心碎的水光,呢喃似的问道。 “对不起,这么来说,可能对你有些不公平,但是我欺骗你,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段枫低头说道,交叠在餐桌上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所幸快刀斩乱麻,让施雅知难而退。 “她,你喜欢的那个人,可以达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吗?” 施雅仍不死心的问道,仿佛段枫的回答是河流中最后一块浮木。 “对不起,施雅,对不起,这对你不公平。对不起……” 段枫从椅子上起身,用饱含歉意的语调道歉,在经过施雅身边的时候,略作停顿,随即迈着大步子,让服务员结账,然后走出了这家格调高雅的法式餐厅,留下了还在呢喃的施雅。 施雅趴在桌子上,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脆弱,被拒绝的感觉好比被人迎面打了一个耳光,疼痛中夹杂着几分羞辱,从头到脚的难堪。 肩膀耸动着,施雅告诉自己不能退缩,护理的很好的指甲被忍耐的施雅生生的插-进桌子的缝隙里,指甲被折断,发出一声脆响。 施雅缓缓地抬起头,望着段枫离开的方向,抹去湿润眼角的不甘眼泪。 94、chapter23 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男人拒绝。 无往不胜的施雅一时间不能接受这样的落差。 镜子里的女人化着淡妆,用昂贵的化妆品掩饰了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露出一个如往常一样的优雅笑容。 施雅对着镜子打量着武装的很好的全身,不想就此认输。 连续几天的夜里,她躺在柔软的床榻中,转转难眠,想到父母的嘱托,想起手帕交们的冷语讽刺,想到段枫那张英俊逼人的脸,想到段枫那张脸卸下伪装的脸上的笑容。 不是她的,段枫的笑容不属于她。 可是,已经取得季爷爷信任的她不能认输。 她把所有的的赌注压在了段枫身上,身后无路,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就此认输。 有竞争才有乐趣,施雅好久不曾感受到这种兴奋的感觉,一扫之前的颓唐,施雅点燃了心中的火焰,决定主动出击,与段枫喜欢的人一争输赢。 她又能够张扬自己的资本,她不认输。 施雅下定了决心,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打通了手中一张名片上的电话。 “请问是黄先生吗?是这样的,我有事情要委托你。我姓什么不重要,你只要查清楚这件事就行。” “价格方面没问题,我可以预先付你们一半的报酬,只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我的委托,给我照片和底片,我可以把报酬增加一倍,对,越快越好……” 挂断了电话,施雅的脸颊上浮起一个微笑,像是给自己打气,施雅在镜子面前重新检查了一遍着装,拿起自己借用酒店的厨房,一早做好的浓汤,走出了栖身的酒店。 俗话说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就等于抓住了男人的半个心。 施雅煲汤的手艺是同K市本家的厨子学的,就连家中的父母,也很少喝道她亲手做的汤。本家的厨子夸赞过她煲的汤很鲜美,靠自己的一手厨艺抓住男人的心,这种原本在她眼里不入流的手段,在现在,已经是唯一一种能博得男人好感的方法。 来到季爷爷给出的公司地址,施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走进了星火娱乐公司。 前台的小姐接待了施雅,礼貌的问道,“小姐,请问你有没有预约?” “预约?”施雅皱起眉头,迟疑道:“我没有预约。”来段枫工作的星火娱乐是临时的决定,施雅没有和段枫提前说明。 没想到第一关就遇到了阻碍,施雅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姓施,是你们总经理的……未婚妻,你可以打电话和你们总经理确认。” “对不起,施小姐,”前台小姐负责的说道,不忘认真的打量一遍衣着名贵的施雅,看上去有点眼熟,但是公司的规定她不能随便打破,前台小姐向施雅道歉,“对不起,施小姐,公司没有这项规定,没有预约,上层领导是不能接见陌生人的。” “我不是陌生人,我是你们总经理的未婚妻,要给你们总经理送汤,你不能拦着我。” 施雅重复着,不肯离开,压低的声音有一种慑人的气势。 前台小姐被吓住,支吾解释着。“就算您是总经理的未婚妻,公司有规定……您不要难为我了。” 受到惊吓的前台小姐的音量不小,进出公司的人已经开始打量前台,很多双眼睛落在施雅的身上,施雅脸上一片怒红,觉得这种受人瞩目的情况很丢脸,便将装着煲好的汤的保温食盒放在了前台,“那好,请将这个转交给你们的总经理,就说施小姐来过,不要忘记。” 说完,再也不能忍受众人目光洗礼的施雅,匆匆的走出了公司,离开了这里。 “可是,可是公司也没有这种规定啊,你的汤要怎么办……” 前台小姐的话消失在施雅背后。 几个耳朵灵光的工作人员凑了过来,用一种充满好奇的语调,向不知所措的前台小姐询问情况。 “丽丽,刚才怎么啦?我怎么听见‘总经理的未婚妻’这几个字,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如你所见,她说她是总经理的未婚妻,总经理要订婚的那条新闻上的那个女人好像是她,怎么办啦,刚才,刚才我不让她去见总经理,要是……要是他嫁给了总经理,那我一定会被开除啦!” 前台小姐丽丽郁闷的抱头,蹲在服务台前画圈圈。 “安啦,安啦,丽丽,你可是见证了一条大新闻,我代表公司的八卦小队谢谢你,要是你真的被开除了,我们请你吃大餐!” 大嘴巴的工作人员一边安慰,一边将“总经理未婚妻来袭”的消息传遍公司大大小小的角落。 不到半小时,上到正在化妆的艺人,下到扫厕所的阿姨,都知道了这条轰动性的新闻。 坐在办公室外边的黎姿用肩膀夹着话筒,和陶梦聊的火热,毫不在意在上班时间,煲电话粥,玩忽职守。 “梦梦啊,我也听说了这件事,你说,BOSS的未婚妻真的是那位‘出身名门’的小姐么?” “我亲自和丽丽姐求证过,她说那个女人全身都是名牌,还给段大哥煲了汤,不过,我是不会承认那个女人是段大哥的未婚妻的。” 陶梦一言断之,说的肯定。 “你怎么说的那么肯定,梦梦,要是那个女人真的成了BOSS的未婚妻,你要怎么办?”段枫的助理黎姿迟疑道。 自己在什么时候开始支持BOSS和莫辞两个人的呢?黎姿记不清了,或许是受到小姑娘陶梦每天洗脑的影响,或许是喜欢看到自家BOSS吃瘪,换下那张扑克脸的模样,或许正如陶梦所说的恶趣味。 黎姿对自己BOSS的感情,从浅浅的爱慕到坏心的玩味。 毕竟能看到能性情的BOSS冰雪融化,比自己去接触冰山,手脚冻僵的感觉要好得多。 “讨厌,他们不能随便拆CP!我不会同意的,要是段大哥要娶那个女人的意思,我就去办公室捣乱!!!” “西皮?梦梦,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陶梦再讲什么的黎姿好奇地问道,自动过略陶梦电话那边的咆哮。 “总之,段大哥是和莫哥哥一对的,谁也不能把他们拆开!” 陶梦说道,“黎姐姐要帮忙啊,要是那个未婚妻什么的来了,你就说段大哥在开会,在开会!” “梦梦,”黎姿在电话这头顿了顿,捂住话筒,生怕段枫听到陶梦的咆哮,扣她的奖金,“梦梦,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先深呼吸一口再说。” “好,谢谢黎姐姐。”陶梦一个深呼吸,继续刚才的话题,“段大哥和莫哥哥要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障碍,我会在第一时间扫除!” “梦梦,这究竟是多么大的执念啊……”黎姿幽幽的叹道。 “嘿嘿,这个是我的梦想!对了,黎姐姐,莫哥哥还没有从段大哥的办公室出来?” “还没有……”黎姿抬起头,张望了一下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并没有被推开的迹象。 “黎姐姐,莫哥哥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耶,在他们不要出来之前,你不要进去打扰他们啦。” 陶梦用兴奋的声音拜托黎姿。 “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噢,黎姐姐,刚才你有没有听到办公室里面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啊?” “没有啊,一直很安静。”不明所以的黎姿竖起了耳朵。 “哦,那算了,不要打扰他们啦,有工作也要等到自己出来呀,那个女人来过的消息可不要让莫哥哥知道,不然莫哥哥又要暴走……” 陶梦掩着嘴大笑着,又同黎姿说了一会儿话,挂断了电话。 总经理办公室。 正如陶梦所猜测的,两个人正衣冠不整的纠缠在一起。 办公室内侧有一间休息的休息室,单人床上躺着两个人,有些拥挤。 浅色的床单上侧躺着两个人,手臂纠缠着,半褪的衣衫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气味,莫辞裸-露出来的锁骨上,印着几个颜色暗红的印记。从锁骨往下看,一直到衣衫半褪的腰际,一串串小草莓般大小的痕迹散乱的分布着,在雪白的胸膛上,格外显眼。 制造它们的主人正在这片肌肤上努力的耕耘,宽大带着剥茧的手掌反复摩挲着这片光-裸的肌肤,让身下的人发出暧昧的呻吟。 亲吻来的特别缓慢,耐心十足的段枫宛如林中巡视自己领地的野兽,不紧不慢的在莫辞身上留下自己的特殊印记。 □来得凶猛,但莫辞身上的这头野兽,恰恰是最能忍耐的一头。只想将身下猎物的每一根筋骨,都拆吃入腹。 一路巡视,段枫黑色的眼睛沉黯的可怕,仍耐心十足的开阔荒地。 轻轻的含着莫辞胸膛上的突起的红豆,段枫用牙齿小心的舔咬。 “舒服吗?” 专注的看着莫辞的反应,对方不是纯黑的浅茶色眼睛里氤氲着雾气,眼角边缘的褐色泪痣被溢出来的泪水沾湿,让整个面部轮廓变得柔和起来。 莫辞的皮相不错,五官组合在一起,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张扬肆意。安静下来的时候,略显脂粉气,但认真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莫辞的专注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描摹的性感。 轻薄的短发,尖尖的下颚,淡淡的唇色饱满适中。 此刻的莫辞,眼中含着水光,似嗔怪,似恼怒,悻悻的闭上眼,不去回答段枫提出的问题。 “莫辞。”段枫嘴唇上扬,再莫辞还残留着他的气息的嘴唇上落下一吻,轻轻的咬了咬莫辞挺直的鼻子,如愿以偿的听到对方呼痛,忿忿的睁开水光荡漾的眼睛,一时间春色无边。 两个人在一起亲密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很多时候,都是想着对方的样子,在浴室纾解自己的欲-望。 莫辞今天能主动找他,他求而不得。 段枫方才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和莫辞互相纾解了一次,这还不够……内心翻涌着的火焰并未就此消褪,段枫抱着衣衫半褪的莫辞,转战密闭的休息室。 双手不停空的摩挲着莫辞的肌肤,慢慢的探到莫辞的身下,拉开碍事的衣物,从莫辞修长笔直的腿上褪去。 休息室的窗帘并没有全部拉上,半掩的窗扉露出太阳明亮的光线。莫辞身上的每一寸,暴露在这几缕阳光之下。 颈脖上细细的绒毛,不断抖动的浓密睫毛,令人心痒难忍。 段枫小心的开拓,分散进入时的痛感,不断亲吻莫辞身上的敏感部位。 结合像是细细品尝一道工序繁复的大餐。 段枫控制好力道,在莫辞体内前进,缓缓的动着,根据莫辞的表情推送。 前戏做得很好,莫辞没有任何不适的痛楚。 呻吟不断的钻进耳中,包裹自己的紧致感觉几乎让他发狂。段枫用手固定住莫辞的腰侧,大力的挺进,将莫辞修长的腿分开,环在自己腰际。 深深浅浅的研磨着。 “慢点……慢点……” 莫辞的反应永远是最诚实的,在这种事情上,他不会扭捏羞涩。从上方打量身下人,莫辞的鼻尖上沾着晶莹的汗珠,一路滑到带着红晕的脸颊。 半张半合的淡色双唇染上□的颜-色,浮现艳红。 段枫眸光沉黯,架起莫辞的双腿,让自己更深的进入莫辞。 失控的力道和不断升温的空气刺激着莫辞的神经。 “慢点……混蛋,叫你慢点!” 莫辞的叫喊没有让段枫有任何停伫,回应他的是一种灭顶的摩擦深入,声音卡在喉咙,变成断断续续的甜腻呻吟,莫辞的腰被段枫抬高了一点,与段枫毫无缝隙的结合到一起,知道找到莫辞体内突起的一点,用自己的顶端不断刺激。 连脚趾都要收缩起来的快-感席卷而来,□的速度不断加快,在一片紧致中来回研磨。 莫辞的声音变了腔调,眼角分泌出泪水,和额上的汗水滴落到浅色的床单上。 略窄的单人床咯吱咯吱的作响,晃动着,随着段枫冲撞的频率发出声响。 激烈的动作像是要把单人床拆散,莫辞耳中一片轰鸣,腰肢扭动着,想要避开这种激烈的频率,与段枫分开。 可是段枫早一步料到他的动作,一个冲撞,猛的使力,用有力的手臂将莫辞拉到自己的面前,就着坐姿让自己进入一个从未到达过的深度。 骤然的紧绷,莫辞的吞吐让持久力长久的段枫招架不住,用力的撞击那个敏感的地方,莫辞抑制不住快感的袭击,在段枫的冲撞之下释放。 心意相通,从情-欲的顶峰坠落,段枫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将自己的热流灌注到莫辞疲软的身体内,快感得到释放,结合的那处留下滚烫的液体。 段枫的长臂揽住莫辞,细细亲吻了好一阵,才从莫辞的体内退出来,清理两人身上的狼藉。 印着吻痕的身体显得惨不忍睹,段枫的唇角不住上扬,细心的替莫辞擦干净沾着液体的双腿,按摩着莫辞无力的关节。 “莫辞,你要相信你自己。” 段枫温柔的声音带着情-欲后的沙哑,“我我已经拒绝了那个女人,你不用担心……嗯?” 段枫摩挲着莫辞的脸颊,俯身说道。 “我知道。”莫辞不自然的别开脸,错开段枫专注的视线,“我只是不习惯你和别人在一起,我,我相信你。” “好莫辞,我爱你,只想和你在一起。不要多想,你只要相信自己,相信我就行。” 段枫用鼻子碰了碰莫辞的脸颊。 95、chapter24 施雅戴上遮住大半边脸的墨镜,和接受自己委托的男人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餐厅碰面。 “女士,这是您要的照片。” 带着鸭舌帽的男子见到施雅,打量了一会,确认了施雅的身份,这才从黑色的公文包里拿出牛皮纸的信封,放到施雅的跟前。 “谢谢你了。”施雅冷淡的说道,打开牛皮纸信封,拿出厚厚的一摞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几张段枫的单人照,还有几张是同一个气质不错的年轻男人的合照,施雅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自己想看到的人。皱起了眉头,施雅压低了声音问道,“这就是你们搜集的资料?!” “是的。”带着鸭舌帽的男人点点头,“我们是按照您的要求在对方没有觉察的情况下,全天监控的。这些全都是您需要的资料,没有差错。” “那我怎么没有看到女人,这些照片里没有一张有女人,你们是什么意思?”施雅不耐的皱眉。 “不,您要我们调查的人这几天都没有接触女人,和他走的近的就是这个男人,我这里还有几张照片可以给您过目,不知您想不想看。” 男人犹豫说道,看了施雅一眼。 “这些钱可以给你,”施雅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这些是劳务费,现在可以把照片给我了吧。” 施雅另外拿出一个不薄的信封,丢到男人面前。 带着鸭舌帽的男子很快的收好银行卡和信封,从口袋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叠照片,放到施雅的面前。 施雅接过照片,看清楚照片上的人后,猛的抬头,直视带着鸭舌帽男人,声音冷冽。 “这些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们还有底片,在这里。”男人将底片摆在桌子上,正色道。 “他们是那种关系?”施雅故作镇定的问道,声音里多了一种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对,我们还调查了这个人的资料,和星火娱乐公司季总待在一起的男人,是C市饮食界的翘楚,莫家的次子,莫辞。” “我们的调查员经过细心的调查,全天监控,发现两人的关系就像照片上那样……女士,女士?” 鸭舌帽男子提醒着精神恍惚的施雅。 “知道了,把他的资料都给我吧,这里还有一份谢礼,你手下,务必保密。要是你将这些消息提前卖给媒体记者,胡乱散播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你今后的安全了。” 施雅微微抬头,用森然的语气吩咐道,果断的取出一部分钱,毫不迟疑的推到男人面前。 “知道知道,您这么大方,我是不会将消息卖给记者的,我们公司有信誉保证,您大可放心。” 男人收下了施雅的钱,连忙点头。 “那好,除了这个门,我们谁也没见过对方,对吗?” 施雅起身,将所有的资料装进了自己的包内,声音冷硬,让对方露出余悸的表情。 “是是是,没有见过,我从来没有见过您。”鸭舌帽男子拉了拉帽檐,谨慎的承诺。 施雅目送男人离开,坐回了椅子上,摊开了足以震撼所有新闻媒体的照片,细长的眉颦蹙着,紧咬着下唇,施雅一时间心乱如麻。 照片上细心的标注着拍摄的时间和地点,底片就在手里,证据确凿,所有的一切指向照片的真实。 施雅的长指甲刺进掌心,真实的痛感已经不能把她从刚才的冲击中拉回来。 “季承枫……没想到你喜欢的人是个男人,真是没有料到……” 震惊和羞辱的不断穿刺她的心脏,施雅的眼睛里多了一道狂热的光线,捂住胸口,喃喃自语,将莫辞的资料细细看了一遍。施雅找出所有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在脑袋飞速运转中,一个大胆有效的计划悄然成型…… ※※※※※※※※※※※※※※ 两天后,两封一摸一样的匿名信经过人手,分别传递到季、莫两家家主的手上。 收到匿名信的季家家主季老爷子,用审视的目光拆阅了这封信,见到匿名信里夹着的照片后,一向不轻易动怒的季老爷子狠狠的砸掉桌子上价格不菲的紫砂茶壶,将这份匿名信狠狠的掷到地上。 季老爷子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口郁气凝结在咽喉部分,促使他一阵剧烈的咳嗽。 服侍季老爷子多年的老管家担心的走过来,递给老爷子一杯清茶,帮助顺气,小心翼翼的问着暴怒的季老爷子。 “老爷,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如此激动?” “把承枫给我叫来,让他立刻到我的书房来!立刻!” 季老爷子火气升腾,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吩咐道。 “是的,老爷,我立刻叫承枫少爷过来!” 老管家退出书房,招呼着书房外听见动静却不敢进来的女仆打扫房间,立刻将季老爷子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达给段枫。 “季管家,待会公司还有一个会议,能等开完会议再来吗?” 不明所以的段枫迟疑道。 “不,老爷叫您立刻赶来,会议可以推掉。”老管家说道。 “好。”段枫点点头,吩咐取消会议,从公司的停车场开出自己的车,一路行驶到季家老宅。 推开季老爷子书房的时候,被打碎的紫砂茶壶已经被女仆们收拾干净,惟有老爷子脚下的一些照片凌乱的散落到地面上,与整洁的书房格格不入。 段枫打量了一下书房的摆设,这才将视线移到脸色阴沉的季老爷子身上,恭敬的问道,“爷爷,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你说呢?”老爷子语气强烈,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气,一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段枫,反问道。 “我不知道,爷爷。”段枫垂下头,双手自然的垂落在身体两侧,对老爷子突如其来的怒火表示茫然。 不敢轻易揣测季老爷子生气的原因,段枫知道,老爷子叫自己来,冲自己发火,肯定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的。 是工作上的事情,还是施雅将自己拒绝的事情告诉老爷子了? 段枫觉得两种原因中的后一种,更有可能。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知道!”季老爷子厉声喝道,审视的目光扫视着笔直站立一旁的段枫,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慑人的气势迫使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凝滞。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想成婚?” 季老爷子的问题一针见血,段枫迟疑了一会,还是用了之前的说辞,“我还年轻,想放手做出一番事业来,不想那么早结婚,让婚姻束缚自己。” “胡扯!” 季老爷子的斑白的胡子抖动着,盛着怒意的眼睛瞪直,走到段枫面前,大声喝道。 “你在胡扯!你不想结婚,是因为你喜欢的不是女人!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孙子,你自己看吧,地上的那些照片……” “爷爷……”段枫听到季老爷子暴怒之后的呵斥,身形一僵,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想要问出让自己内心慌乱的疑问,却被老爷子带着失望之色的眼神打断。 段枫顺着季老爷子手指所指的方向,将散落在地面上的照片拾起来,放到桌面上,手指接触到拍摄清晰,两人亲昵合照的照片,顿时一愣,喉结耸动,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这些照片是谁寄过来的,看这些照片,我还不不敢相信,可是我又必须相信这些照片的真实性。你在瞒着我,承枫,你一直都是听话的孩子……” 季老爷子转过身,看到脸色青黑的,神情恍惚的段枫,长叹一口气,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是真的吗?承枫,我再问你一遍,如果你说是假的,我可以当做这些事情没有发生。” 季老爷子循循善诱,带着威压的眼睛盯着身体僵直的段枫,企图段枫给他一个了解此事的满意答案,好把这件让他难以置信的荒唐事看做是一场闹剧。 “是真的。”段枫的沉默了良久,在凝滞的空气里艰难的开口,拿着照片的手握在一起,卷成拳头的形状。 “对不起,爷爷,这是真的。” 段枫缓慢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对上老爷子暴怒染红的双眼。 “承枫,你想清楚了吗,承认的后果,你想过了吗?”一声声叠加起来的问候和掌控全局的威严气势,能让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手脚发软。 段枫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黑色的眼睛里多了一道歉意,重复着刚才的答复,“是真的,对不起,爷爷。” “糊涂!真是糊涂!”老爷子猛的起身,“这封信是别人匿名寄过来的,我可以肯定对方的意图不仅仅是想要封口费而已,你想,这些照片的背后代表什么吗?娱乐公司,你个人,还有我们整个季家的名誉……你能承担得起后果吗?!” 最后一声质问从喉咙里逼出来,季老爷子剧烈的咳嗽着,气息不稳,段枫想要上前搀扶老人,却被季老爷子用愤怒的眼神阻止了。 “你不要过来……先回答我!” “对不起,爷爷……” “从你进入季家一来,我就对你给予了超过承柏身上的期望,这之后,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让我这个老人失望……我可以给你一个好的平台,你也可以靠自己的资质在这个平台上施展拳脚,大干一场……我原本以为你能担负起整个家族的责任,可是,为什么要做出这些糊涂事来呢,要是你能改口,我甚至可以将匿名信的事情私下处理……只是一个男人而已,比起你的事业,你的家族,谁更重要?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 “爷爷,我只能说对不起,”段枫黑色的眼睛里出现一丝波动,对老爷子话中的殷切期望打动。 一直以来,他都是固执的认为,自己只是老爷子选择的备胎,可以利用的棋子,适用于冲锋陷阵,永远都是不入流的那一个。可是他错了,没有想到自己在老爷子心中,也占着这么大的比重。 他二十二岁之前,一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而二十二岁之后,他的人生天翻地覆,在社会的最顶层生活着,长袖善舞。 此刻心底私生子的不平落差,在老爷子的一席话中得到弥补,段枫在意外之余,还有对老人难以形容的浓浓歉意。 “如果和施雅结婚,我可以忍受你做的那些荒唐事,但是施雅,是你的妻子,不要做得太过分,让两家撕破脸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季老爷子目光灼灼,已经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做出最大的让步。 “我不能和施雅结婚。” 段枫低下头。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莫辞的手的。 “好,好,好,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是吧,季承枫,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这已经是我做出的最后让步了,不要让我生气,将你从这个位子上拉下来,你得到过的,我可以在一瞬间让你失去。难道你甘愿做一个在夜市摆摊的小老板?!” 季老爷子怒极反笑,终于被段枫强硬的态度激怒,很少有这种大动肝火的情况,老爷子语气强硬,不自禁带上了威胁的口吻,“我问你,你现在的选择是什么?” “对不起,爷爷,我不能和施雅结婚。”段枫的犹豫只在一瞬之间,自小熟知人情冷暖,知道要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努力。他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仰仗的只是身体里一半的血缘而已。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会失去,段枫对唾手可得的权力地位,并不热衷。 在进入季家之前,他对未来的规划仅仅是和自己欣赏的另一半,安安稳稳等的过这一生。季家给了他磨练意志的训练,教给他什么是雄心壮志,什么是远大理想,却从来没有教他如何安乐自由的在这个家族生存下去。 隐晦的想法在心中成型许久,段枫偶尔在身旁无人的时候,将这个现在看来遥不可及的梦想拿出来回味一番。 能与自己共度余生的另一半和权利地位放在一起,段枫情愿选择前者,来完成心中隐晦的梦想。 听到老爷子的一席话后,除了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以外,还有对这位默默关心自己的长者的浓浓歉意。 自己不能如他想的那样和施雅结婚,即使是名义上的夫妻。 因为他有莫辞,心只有一颗,不能与他人共享。 母亲临终前病床上的一句话,他记忆犹新。 而母亲的悲剧,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爱之人,用一半的心去爱她,不能做到全心全意。他定然不能重蹈母亲的覆辙,让莫辞伤心。 “我真是看错了你!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你,必须和施雅结婚!无论同意还是不同意!” 失去耐心的季老爷子余怒未消,放下狠话,高声向门外的老管家吩咐道,“派人把承枫给我好好看管起来,从今天开始,他不必再去公司上班了。他的位子,就让别人来顶替!” 96、番外:一梦前生 用力冲撞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极致的快-感让他更加卖力的撞击身下结合的部分。 一片雾气里的呻吟销-魂入骨,得偿所愿的身体用力的侵占着身下的人,像是在证明自己的存在。 挺动腰杆,分开修长笔直的双腿,架在自己的腰侧,将自己的血液和精力融合到对方的身体里。 听到带着哭腔的绵软喊声,放到没有放慢速度,撞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反复研磨着只要碰到就会收缩的突起,引起对方的后-穴一阵剧烈的收缩,无法自持,听着断断续续的呻吟宛如一剂催人□的迷药,让自己剑拔弩张的性-器猛的深入窒息的柔软之地。 亲吻着白皙的胸膛,然后是脸颊,再到嘴唇,不断上升的空气里有挥散不去的暧昧和男性的气息。 赵鸿修沉沦在这种结合的运动中,身下的部位不断膨胀,被填满包裹的感觉像在云端上漂浮漫步。 肉-体的撞击达到临界点,高-潮来临的时候,身下人经受不住,已经释放,骤然收缩的后-穴收绞着自己,赵鸿修猛的扳开身下人的双腿,近乎粗暴的挺送,所有的精华注入对方的体内,完成了最后的仪式。 左颊眼角下面的褐色小痣,在湿漉漉的脸颊上跳动着,脸上的红晕未退,嘴唇轻轻的蠕动着,说着刚才拒绝的话,闹别扭的样子心痒难忍。 无力的四肢软绵绵的搭在自己的胸膛上,带着两个人制造出来的气味,莫辞乖顺的躺在自己的怀里,没有平日的张扬肆意,被自己完全驯服了。 莫大的成就感席卷而来,赵鸿修握住莫辞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开心的看着莫辞烦躁的挣脱他的钳制。 赵鸿修再次抓住莫辞修长好看的手掌时,眼前旖旎的场景突然消失不见。 杂乱昏暗的仓库替换了刚才粉色暧昧的场景,快得难以捉摸,还没有从刚才的性-事中回神的赵鸿修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被压在脏乱地面上的莫辞被人狠狠按住了手臂,衣着褴褛,看不清本来的颜色,脸上带着暗色的淤青,用一种仇视又恐惧的表情看着自己。 下巴上残留着没有刮干净的胡茬,嘴角上甚至留着血丝,不是纯黑的眼睛里翻涌着情绪,在按住他身体的人手下剧烈挣扎。 “混蛋,放开我!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放开我!” 嘶吼声和额上突起的青筋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赵鸿修远远地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慢慢的蹲□去,挑起不断挣扎的莫辞的下颚,眯起眼睛,用早已习惯的审视目光打量狼狈不堪的莫辞。 “你还有一样东西没有给我,不记得吗?” “放屁!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了,放开我,我不欠你什么!” 莫辞的仇视被自己尽收眼底,赵鸿修发出一声闷笑,指甲扣进莫辞的下巴,语调轻柔,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 “嘴巴放干净点,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有家底挥霍的富家大少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像个富家大少?”说话间,招呼左右两边的人拿来一个女人梳妆用的小镜子,放在莫辞的前面,每说出一个字,都会停顿一会儿,“你还是当初的那个富家大少吗?现在,你什么也不是……” 强硬的扳正莫辞的脸,按住挣扎的双手,强迫对方正视面前的小镜子,让他看清楚镜子中的模样,看到莫辞渐渐变红的眼眶,不断闪烁着的仇恨眼光,心底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报复的快意。 “流浪汉……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变成这副模样吧。你欠我的很多,例如,你手上的这根拇指……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还清这笔赌债,所以,用这根手指来偿还吧,即使是亏本生意,我也勉为其难的接了……” “不要!”眼眶变红的莫辞猛的抬头,语调中夹杂着惊恐,不顾赵鸿修的大力钳制,生生的挣脱按着他手脚的两个大汉,避开面前出现的铮亮匕首。 “不要,不要!我可以拿别的东西来换,不要砍掉我的手指,那比赌债,赌债……我会还清的,一个月,不!一个星期,我一个星期就能还清,放过我,放过我!” 因为恐惧而睁大的眼睛里带着睡眠不足特有的血丝,淤青的嘴角下垂着,使劲的后退,不顾后退过程中撞到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惊惶恐惧一掉不漏的撞进赵鸿修的眼里。 “我本来可以放过你,可是你偏偏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撞在枪口上,我想放过你也可能了。” “如果你装的更坚强一点,像以前那样懵懂,不知所谓,我还会留下一点恻隐之心……你已经让我彻底失去了耐心,现在的你,只会让我心烦。” 冷冷的丢下这几句话,看着另一个自己的脸上,浮现近乎陌生的残忍表情,想要阻止他激烈的手段,将前一刻还在自己身下承-欢的莫辞救下来。 伸出的手穿过自己的躯体,一种强烈的感情从对方的身上过渡到自己身体里,不屑、同情、失望、满足还有难以道明的隐晦心思。 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混合成想要毁灭这个狼狈莫辞的原始欲-望。 很久很久以前在庭院的遇见,那时还是懵懂无知的孩童,看到这个保护得很好的小孩子,冲周围的人撒娇,无忧无虑的模样,嫉妒如藤蔓一般疯涨蔓延。 他会过得比他好,他在每件事情上都下了十二万分的努力,总有一天,会见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抢过来,杂-种又怎么样?就算只能待在阴暗的角落,见不得阳光,他也要拉个人,陪他一起堕入黑暗。 年龄渐长,第一次相遇是在嘈杂昏暗的酒吧,张扬跋扈的莫辞毫不在乎的和别人大打出手,只为在女人面前争下一口气,挫挫对方的锐气。 当初的轮廓伸展开来,莫辞眉目如画,每一笔,浓墨填写,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 那时候的莫辞是神采飞扬傲气十足的。以至于在人群中一眼就瞧得出来,怀着莫名心思的自己走了出去,替莫辞解围,三言两语,就让头脑简单的莫辞把他当做可以搭着肩膀走在一起的好友。 是报复吗?是求而不得被羞辱,想要拉对方下水的狠毒吗? 读取另一个自己记忆的赵鸿修,分不清浓雾之下的翻涌情绪。 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公平的戏码,为什么非要自己来承受这种不公平?见不惯别人的好,不喜欢莫辞常常挂在脸上张扬肆意的笑容,相处的时间越久,这种内心的不平衡慢慢的显现。 终于有一天,他得到了大展拳脚的机会。 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一条闪闪发光的路就在脚下。 他选择了最激进的手段,策划了打击莫辞整个家族的计划。 一步步有目的的接近,一次次让头脑简单,不知人情世故的莫辞透露出重要的消息。 一直站在幕后,用别人的手执行着一切,成功之后,莫辞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当日的张扬,开始变得落魄,孤独的走在凌乱的小巷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徘徊。 这时他想看到的吗? 发泄了埋藏胸口多年的郁气,又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 一个人要得到什么,就必须用一样东西来交换。 扭曲的性格终于让心中的不公平消失,可是消失掉的郁气,让心口空荡荡的,不知如何再次将其填满。 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将当日受到众人疼爱的莫辞踩在脚下,慢慢的踏碎他的尊严,让他亲自叫出最宝贵的东西。 亲人,财富,然后是地位。 现在他一无所有,成为无家可归之人,还亏欠自己什么呢? 是占据他心头多年的位置的影响,还是突然失去在不公平之中借以报复的对象? 两种复杂的感情交织着,看到在赌场欠下一大堆债务的莫辞,他萌生了将对方彻底毁掉的念头。 在打击莫家的计划中,莫辞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 短暂的相处,莫辞身上骄傲张扬的性格,他也曾暗自欣赏过。 现在的莫辞,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骄傲张扬的资本被全部剥夺,活得卑微,软弱可欺。 失望凌驾于羞辱之上,他想看看,他曾经欣赏过的莫辞,能软弱到何种程度。 铮亮的匕首贴在莫辞左手的大拇指上,一寸寸的逼近。 被恐惧笼罩的莫辞发出凄厉的惨叫,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企图逃离这个闭密的令人窒息的仓库。 赵鸿修神情冰冷,不为所动,下达了简短的命令。 匕首用力按下,惨叫声戛然而止…… 赵鸿修猛的睁开眼,耳边似乎还缭绕着渺远的惨叫声,时空交错。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赵鸿修久久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身后,已是一片汗液。 前半夜旖旎的梦境,后半夜真实残忍的梦境。 两个梦拼凑在一起,身后汗湿的衣服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后背,一片冰凉。 赵鸿修的左手贴在额头上,慢慢从诡异的梦境中清醒。 梦醒了,经历倒叙插叙的梦境,睡意全无。 赵鸿修下床点燃了一根烟,侧躺在床边,吞吐烟雾,直到夜尽天明。 97、chapter25 五日之期已尽,莫辞犹豫再三,抱着看看赵鸿修玩什么花样的念头,给对方发了一条“你要说的是什么事情?”的短信。 短信发出去的几小时后,莫辞在中午的时候接到了赵鸿修的电话,赵鸿修报出一串地址,让莫辞赴约。 因为见面的地址恰巧是一家小有名气的餐厅,莫辞和家中的达嫂打了个招呼,准备在外面吃饭。 面对面的坐着吃饭已经不是第一次,莫辞来之前调整好心态,平静的面对赵鸿修,就像不算陌生人的陌生人般相处。 不咸不淡的反驳赵鸿修的调侃,顺利的填饱肚子,品尝了一顿赵鸿修请客的大餐。 “吃也吃饱了,话也说了这么久,应该进入正题了吧。” 莫辞平静的看着赵鸿修,敲了敲桌子,不再和赵鸿修打嘴仗。 “是啊,应该进入正题了。”赵鸿修笑容一敛,狐狸似的狡猾嘴脸上,浮现一丝情绪,眯起来的细长双眸不是以往的审视,情绪来得快去得快,令人捉摸不清。 “如果我说,我可以把你们莫家的秘方交还给你,不再是之前要求合作,拉我我二叔下水的要求,你信不信?” “你要我拿什么东西交换?”莫辞顿了顿,看了一眼赵鸿修放在桌子上的手。 “说的真直白,是的,你能够拿出来的。”赵鸿修放在桌子上的手抵住下颚,目光落到眉宇蹙起的莫辞脸上。 “什么?”莫辞皱眉。 “在这之前,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赵鸿修没有立刻回答,绕了个圈子,与莫辞四目相对,“你真的和那个季承枫在一起了?” “啊?”莫辞一愣,不明白赵鸿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联想到与赵鸿修的几次碰面,大都是段枫在场,赵鸿修能够猜测出他和段枫的关系,也在预料之中,为什么明知顾问呢? 莫辞带着疑惑的表情撞进了赵鸿修的视线。 “第一次认识你,是在曼雷特森的酒店,那时候,你像和我有深仇大恨一般的敌对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留意你了。然后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针锋相对……我还记得我问过你原因,你说我不是你的仇人,那时候你挣扎的样子,真像一只小野猫……” “还记得你拒绝我的那些话吗,我一直都记着,就像站在原地,太阳投射下来的阴影,我走到那里,你就跟到那里,永远是移动的影子,让人摆脱不掉,这么多年,我找过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给我你带给我的那种感觉……我认识你这么久,比那个季承枫更先一步认识你,为什么从头到尾,你都不给我个机会?” 赵鸿修缓慢叙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凝视着莫辞的脸,想让从莫辞的脸上看出其他的什么东西。 “你……”莫辞脸色变得古怪,想说些什么。 “我在想,如果你给我一个机会,或者第一次见面不是那么糟糕,站在你身边的,会不会是我?” 赵鸿修继续投下重磅炸弹,让不安的扭动身体的莫辞,脑中一片空白。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赵鸿修吗? “针对莫家的一系列行动,我没有直接参与,也无法干涉二叔的行动,这不是我的本意,如果你认为是我操控这一切的话,我就继续充当你的敌意对象吧,这样,你就会一直记住我,成为你心中的一块陈年阴影。” 赵鸿修没指望莫辞回应他的话,顾自说下去,放在下颚的双手交握着,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很惊讶,是吗?我也很惊讶,没有想到今天会和你说这么多。”赵鸿修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淡淡的说道。 “要不是你还披着赵鸿修的这身皮,我会错认为你神经错乱了。”莫辞想了一会,说出自己的看法。 一个前世记忆里,和你有深仇大恨的人在你眼前深情款款的问,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这种感觉,就像大口的吞下一个鸡蛋,哑口无言。 而且从赵鸿修的叙述中推断,赵鸿修对他有感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这是何等的诡异啊,虽然几年前把赵鸿修的话当做笑话来看,但是第二次听到,莫辞仍有立刻抽身离开的念头。 没有错过莫辞脸上出现的每一种表情,赵鸿修眸色黯淡,用手抵住下巴,分不清这种纠缠他四年的感觉是求而不得的执念多一点,还是真真正正的感情多一点。 最初追求莫辞时,让他感觉到挫败,不甘于自己的失败,所以耿耿于怀至今。 昨夜那个的那个梦境如此真实,以至于让他一时失控,讲出一堆不该说出来的话。 如果梦是真的,莫辞对他所有的敌意,就有了理由解释。 那个陌生的自己,做出那个残忍的决定时,赵鸿修不可否认的认为,自己心痛了。 小时候的记忆他已经记不清了,身为家中庶出长子,他比家中的其他兄弟要努力的多,每一次进步都是靠自己努力赢来的。 除了偶尔自嘲一下自己不尴不尬的身份,赵鸿修从来没有这种毁灭一个人的强烈欲-望,况且,毁灭的对象是一直记挂,不能忘记的莫辞。 比起梦境里那个狼狈软弱的莫辞,他更喜欢眼前的这个莫辞。 “为什么不说话?”赵鸿修望着沉默不语的莫辞。 “没什么好说的,我知道了。”莫辞避开赵鸿修的视线,从椅子上站起。 “好,你先不要走。”赵鸿修早有预料,平静的点点头,阻止莫辞离开。 “我这里有你们莫家的秘方……是我从二叔手上交换回来的,你,不想要?” “秘方……在你手上?”莫辞闻言一顿,不得不重新对上赵鸿修的眼睛,只是声音里多了一份紧张和戒备。 “你要什么东西?是你刚才……” “我改变主意了……”赵鸿修打断莫辞的话,“既然你对我没有感觉,最好的交换条件已经失效了,”赵鸿修顿了顿,“不过,还有另外一样东西,在你可以考虑的范围之内……我要你陪我一个晚上,我就把秘方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你!”莫辞牙齿咬紧,“你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卑鄙!” “不择手段,卑鄙?恐怕不止这些,你可以考虑一下,用一晚上换一张家族价值连城的秘方,很划算,不是吗?” 赵鸿修不为所动,听到莫辞的当面回应,也只是挑了挑眉毛。 “我怀疑你就是亲手偷取秘方的人,一面说是你从别人手上拿来的,一面又提出这样荒唐的要求……” “就算是有怎么样?现在秘方确确实实的在我手里,你应该知道这张秘方的价值,不仅仅是用金钱来衡量的,要是我们赵家将秘方上的东西投资生产,会带来多大的商机?你猜呢?” 赵鸿修的话无疑是一记重锤,莫辞不能像刚才那样果断的抽身离开,在他的记忆里,莫家的祖传秘方好比是莫家的整个支柱,维系莫家存在的强大精神动力…… 但是,要答应赵鸿修荒唐的要求吗?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获取莫家的秘方……几番权衡,真的很难下定用自己的身体换取秘方的决心。 在他看来,秘方的重要性无法用言语表达,然而和赵鸿修一晚上待在一起,无疑是背叛段枫的行为。 段枫信任他,他不想牺牲与段枫建立的感情,也做不到用自己的牺牲来交换。 “我不会答应你的,”想清楚的莫辞抬起头。 “就算用价值连城的秘方来换……我们莫家没有秘方,自然也能生存下去!” 莫辞说得斩钉截铁,在赵鸿修惊讶的眼神中背过身,绕开椅子,没有在原地做任何停顿,直到消失在赵鸿修的眼角。 走得匆忙,莫辞刚刚离开餐厅,天空中就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大雨。 雨滴打在身上,很快打湿了身上的衣服,莫辞几经波折,好不容易搭上计程车,湿漉漉的走回了家。 接过达嫂递过来的湿毛巾,莫辞擦干净头上的雨水,看到达嫂欲言而止的模样,犹豫的问道。 “达嫂,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少爷,”达嫂看了莫辞一眼,默默地接过毛巾,“大少爷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莫辞点点头。 “是的,大少爷要你到他房间去找他……”达嫂担心的看了莫辞一眼,“大少爷现在的心情不好,你要小心一点。”达嫂善意的提醒莫辞,把手上准备好的干净的衣服递给莫辞。 “心情不好……我知道了。”莫辞疑惑的皱皱眉,换好衣服,谢过达嫂,上楼敲响了莫言的房门。 “进来。”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了进来,莫辞打开虚掩着的房门,踏进了莫言的房间。 莫言的房间正如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简洁到极致。除了必要的书桌椅子电器之外,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装饰品。 “大哥,你找我有事吗?”莫辞找了张椅子,对着坐在书桌上的莫言坐下来,出声问道。 一直低着头看文件的莫言应了一声,这才关上文件夹,抬起头说话。 “我有事情要问你,你如实回答。” “大哥……”莫辞奇怪的看向莫言,读不懂兄长眼底复杂的情绪,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莫言的问题很突兀。莫辞惊讶的张嘴,有些尴尬,“……有的。” “你过来,看看这个。”莫言盯着莫辞良久,犀利的眼神似乎可以看穿莫辞的内心。 一个牛皮纸信封被推送到莫辞面前,莫辞疑惑的接过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一叠拍摄的十分清晰的相片,视线停留在自己与段枫亲昵的靠在一起的照片后,莫辞脸上的疑惑顿时消退,一张脸变得煞白。 “大哥……这些……” “这些照片是这份匿名信里面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人送过来的。”莫言解释道,双眼不曾移开。 “我,大哥……”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到照片上的亲昵画面,莫辞内心的惊惧犹如翻涌着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 这些照片在大哥的手里,大哥知道他和段枫的关系了……莫辞心乱如麻,避开莫言过分犀利的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我很惊讶,莫辞。”莫言的声音出现一丝波动,“我不曾关心你的个人生活,在你没有去F国之前,我对你的影响并不好……我知道你变了,你的努力我和父亲都看在眼里,可是……” 莫言停顿了一下,挺直的坐着,“可是我没有想到不去干扰你的生活,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是的……大哥,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我……” 莫辞极力解释着,莫言话里面的失望让他焦躁不安。 “我们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承认我喜欢他,不仅是在交往而已,我们……都是认真的。” 莫辞口拙嘴笨的解释显得语无伦次,眉毛拧在一起,双手握成拳头在胸前比划,“我们是认真的,大哥。” “你有想过你们的未来吗?” 莫言认真的思索了一阵,方才开口发问。 “想过……我想和他在一起,一直这样,不是单纯的头脑发热,我喜欢他,并且很认真的对待这份感情。” 莫辞迟疑了一会儿,压制住内心的惊惶,小心翼翼的观察者兄长的反应。 “我知道了……他对你是认真的吗?”莫言突然站起来,走到莫辞面前。 “是的,是这样的,大哥,我没有和家里人说,是不想和他分开,请不要让我跟他分开,”莫辞咬紧牙关,虽然摄于兄长的压迫,不敢直接说出来,但是此刻兄长的态度稍有放软,不想和段枫分开的念头战胜了惶恐,莫辞生出一股决心,所幸一下子个说明白。 “我不想干涉你的生活,阿辞,”莫言的双手搭在莫辞的肩膀上,“但是生在莫家,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我有我的责任,你也有你的责任……” “不,大哥,我们不会分开的,”莫辞激动的推开兄长的手,“我知道在一起的含义代表什么,我喜欢他,只因为他恰巧是男人而已。我不会放手,出了什么事,我自己挺着!” “阿辞,你不清楚我的意思。”莫言摇摇头,冰冷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担忧的情绪。 “我知道,这份感情曝光的下场,会受到别人的非议……那也算了,我不在乎,要是会影响家族的声誉,我会提前离开,不让你们为难……” “听我说,莫辞!”莫言的声音变得冷硬,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双手固定住莫辞的肩膀,将莫辞重新按回椅子上,“这是责任,是不允许你逃避的责任……就算我同意了,父亲,父亲……不会同意的。” “父亲的病,才刚刚好。这封信被我拦了下来,没有交给父亲过目……我不想让这件事继续刺激他,你懂吗?” 98、chapter26 段枫没有到公司上班的这段时间,一直被季老爷子派出的人严密看守着。 严格限制活动范围,不能单独出门,所有的通讯工具都被没收,唯一能够消遣的娱乐就是看电视。 段枫像一头困兽,在方寸之地活动着,稍有大的举动,就会有人跟过来,就连上厕所和吃饭睡觉,也会有人在门外候着。 想要和莫辞联络的段枫没有任何办法脱离看守的范围,一天的大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沉默渡过的。 每天应付季老爷子的准儿媳施雅,段枫紧缩的眉宇拧在一起,就连送饭的仆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承枫少爷,施小姐来了。” 通报的仆人说完话,便自动退下,不敢接受段枫身上过低的寒气。 段枫看到仆人离开的身影,眉心紧拧,从椅子上起身,往季宅后面的小路走去,准备避开施雅。 毕竟现在的心情糟糕到极点,他怕自己抑制不住内心的烦闷,冲施雅发火。 风花雪月吹不到他身上,段枫想得最多的,就是莫辞带笑的脸。 不能一直处在被动的地位,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摆脱现在的困境。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考虑好下一步的行动,细细谋划他和莫辞的未来。 “施小姐,这边走,”带路的女仆将施雅领到段枫的房间,礼貌的敲响段枫的房门,“承枫少爷,是小姐来了。” 连续几下敲门,无人应答,女仆推开半掩的门,没有发现段枫的声音,向施雅道歉:“对不起,施小姐,承枫少爷刚才还在房间,现在……” “没关系,”施雅露出一个笑容,温柔的点点头,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对身边带路的女仆道,“我随便看看吧,对了,以前我姑姑的房间还在吗?我想进去看看。” “还在,太太的房间就在楼下,我们一直都在打扫,我可以带您进去参观。”女仆点点头。 这位被家主认准的,承枫少爷的未婚妻,是已故夫人的侄女,身份尊贵,她不敢有丝毫怠慢。 要是施小姐成为承枫少爷的妻子,也就等于这栋宅子的主人之一,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女仆恭敬的带着施雅下了楼梯,推开每天都打扫过的房间,“就是这里,施小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有,谢谢你,我想自己在房间待一会儿,可以吗?”施雅问道。 “可以,那我现在门外等着施小姐出来。” “不用这样麻烦,你去忙你的事吧,不用管我。”施雅摆摆手,亲切的笑着。 “那好,施小姐有要求可以下楼找我,我先离开了。”被施雅亲和力感染的女仆点点头,从房间里退了出来,留施雅一个人待在这间十几年年无人居住的空房间,里面贵重的物品早就清理干净,这位施小姐待在这里打发时间,也没有多大影响。 女仆细心的带上房门,施雅这才开始打量房间的布局。 房间最起眼的梳妆台上早已没有化妆品的踪迹,只有一面明晃晃的镜子,照着每一位走过它身边的人。 施雅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踱步到房间左端的一排做工精致的书架前,好奇的看着书架上原封不动的书本。 偶尔抽出几本,也没有看见灰尘掉下来,施雅没有见到段枫,并不生气。因为今天到季宅来的目的,就是看看这位及有从小十分疼爱她的姑姑的房间,来追忆一下这位去世很久的姑姑。 她对姑姑施茹的印象,只停留在小时候,在父母的嘴里,这位姑姑是一位非常精明能干的女强人。 往日过年或者节日的时候,这位姑姑总是会带给她许多有趣的玩具,顺便逗逗她这个侄女。 姑姑是温柔大方的一个人,施雅笑了笑,想起摆自己床边的一个布玩偶,那是幼年姑姑赠送给她的礼物,因为做工精致,所以她一直留在了身边。 施雅将手中有些发黄的书塞回书架,视线落在房间中央挂着的结婚照上。 结婚照上气质出众的女人带着淡淡的微笑,倚在高大英俊的男人怀里。 施雅走了过去,细细端详着,姑姑和姑父的结婚照,她在家里的相册上,不曾看到。 照片里英俊的男人穿着当时流行的西装,揽住姑姑的肩膀,温柔的看着姑姑,眉宇竟和段枫有七分相似之处。 修长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相貌十分的俊朗。 施雅不禁用手触摸着照片上的脸,指尖在姑父和姑姑的脸上停顿,施雅看见姑姑脸上和她一样的位置,有一个浅浅的酒窝,有些欢喜的笑了笑,用手轻轻的点了点照片上的酒窝。 “啪!”或许是施雅的力道大了点,固定在墙上的照片落在了地上,木制的相框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施雅不想叫来仆人,赶紧蹲□,扶正相框,想要把相框重新挂到墙壁上。 手指划过相框的背面,一个突起的东西抵着指尖,不一样的触感让施雅愣了一会儿,随即将相框倒过来。 相框的背面一层薄薄的木板,可以抽出来,换下里面的照片。 抵住施雅指尖的是一个尖尖的角,分明是书本的模样。 施雅疑惑的看着薄木板缝隙处的一个角,好奇的抽动木板的底部,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抵住她手指的,竟然是一个红色的硬皮记事本。 施雅放下相框,在好奇心的促使下,打开了硬皮日记本。 泛黄的纸张和清秀的字迹,几乎可以立刻认定,这个日记本的主人。 姑姑的名字是施茹,两个清隽的字体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出现。 施雅拿着日记本,坐在了房间里的椅子上,开始翻阅这本年代久远的日记。 字迹有些模糊,却不影响阅读,施雅带着好奇心情翻开日记本,看日记本最后一页记述的文字后,施雅的脸色凝重起来,再也不是之前的轻松好奇。 抬头张望着四周,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心脏狂跳,施雅的脑袋出现短暂的晕眩,日记本里冲击她神经,嘴唇哆嗦着,施雅的胸口开始缺氧。 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地,联想到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施雅不敢猜测,这本日记落到他人手里的后果。 双手颤抖着抓住日记本,施雅慌乱的将日记本塞进包里,立刻起身,顾不得发软的腿脚,向门外走去。 相框……相框!施雅想起地上的相框,匆忙的将抽出来的木板放回去,将相框立在墙壁上,然后下楼找人挂好相框。 不能让人看出任何漏洞,施雅步伐加快,走下楼梯,进入走廊的时候,与迎面走过来的人撞了正怀! “啊!”施雅穿着高跟鞋,没站稳脚跟,摔在了地上,手中的包脱离了手腕,一并向后,掉在地上。 “抱歉,施小姐。”撞她的人见施雅摔倒在地,伸过手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施雅见到段枫的相貌,惊讶的张大嘴,眼里惊异不定,没有了以往的柔弱,赶紧抽出手腕,点点头,捡起地上的包,跨在了手上。 不与段枫告别,就这样匆匆忙忙的跑下楼梯。 看到施雅奇怪的反应,段枫微微挑眉,施雅反常的举动很值得回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视线不经意的落到地面上,段枫看见施雅刚才摔倒在地过程中,遗失的红色日记本,慢慢的弯下腰,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拈着发黄的纸张,漫不经心的翻到了最后面,双眼锁定在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名字上,段枫动作一僵,飞快的掩上日记本,不敢多看,用身后的外套包住了日记本。 他几乎可以肯定,施雅情绪反常的所在,就是这本掉在地上的日记本。 不多时,神色慌乱的施雅折了回来,见到还在原地的段枫,小口的喘气,神色匆匆,比划着东西的轮廓,“承枫,你,你刚才有没有在地上捡到一个日记本?” 段枫眸色一黯,不动声色的将施雅的慌乱收进眼底,缓缓的摇了摇头,“抱歉,施小姐,我没有看见,地上什么都没有。” “那,谢谢!”施雅慌张的看了一眼段枫的身后的地面,并没有发现自己遗失的东西,悻悻的道谢,脑袋四处张望,极力克制内心的慌乱,有些失神的慢慢走下楼梯。 施雅离开了,段枫并没有将她的东西还给她。 觉得手上的外套将会是改变自己处境的一个转机,一个巨大的秘密,撒谎手下日记本的段枫,沉静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落到日记本上的视线,有了不一样的热度…… 消化日记本上的秘密,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 段枫向季宅工作的老仆人打听了一些父亲生前的一些事情,包括十几年前住在这幢老宅里的父亲的一些生活习惯,验证了日记本上的内容,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细细推敲了十几年前发生过的事情,得出了一个意想不到,却足以让两个世家翻天覆地的结论。 段枫觉得手上薄薄的日记本沉甸甸的。 他不知道施雅从那里找来这本日记,急于掩饰,又露出马脚,让东西偶然落到自己手中。 这本日记落到季家人的手里,对于施雅这边的施家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一场翻天覆地灾难。 段枫想过将这本日记直接送到季老爷子的手里,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日记本的来历首先要追究,接着要核对字迹,然后确认真实的日期,中间会耽误很长时间。 就算老爷子真的相信日记本中记载的事情,顶多换掉施雅,再来几十几百个像施雅这样的女人,让他头痛欲裂。 最关键的是,自己被限制自由,行动受挫,不能收集第一手的资料,在第一时间找到强有力的证据,强大自身的砝码。 正当段枫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转机走到了面前。 段枫在疑惑戒备的状态下见到了对莫辞不怀好意的情敌——赵鸿修。 季家虽然限制他外出,却没有严格限制段枫接见其他来探望的人。 在限制外出,没有去公司上班的这段时间,只有公司的女助理来过一趟,并没有其他的人来探望段枫。 不知道赵鸿修用什么方法说服了通报的仆人,让仆人冒着违背季老爷子命令的风险,将来访的消息通报给自己。 段枫疑惑之余,对赵鸿修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 “先不要惊讶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对方的第一句话毫无寒暄之意,“我说服你们这里的仆人,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 “你想做什么?”段枫打断了赵鸿修的话,一针见血的问道。 “和你达成一个口头协议,”赵鸿修对段枫直白的发文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快人快语的说道,“很划算的一个协议,你付出你应该付出的代价,我给你想要的东西,怎么样,愿不愿意?” “代价……你用什么东西和我交换?” 段枫的声音压低,带着寒意的眼睛直视提出交换意见的赵鸿修,调整了抬头的角度,显得从容镇定,在气势上,毫不输于对方。 “资料,一份施家在背后作假帐,逃税漏税,弥补盈亏的内部资料。” 赵鸿修点点桌子,狭长的眼眸里多了一份玩味。 “施家是我么赵家秘密合作多年的伙伴……这份资料虽然珍贵,在我手里的作用,比不上在你手里的作用大,我与要你的某样珍贵的东西作为交换,很简单。” “恐怕不止这些吧。”段枫嘴唇紧抿着,下颚的线条绷得很紧,赵鸿修给出的条件固然诱人,但是赵鸿修后面的话,才是他来这里的重要目的。 “你反应很快……”赵鸿修顿了顿,把玩着手上的茶杯,“前提是,你要答应和施雅结婚,在婚礼结束后,我会将资料原封不动的交给你。” “你说什么!”段枫对赵鸿修毫无关联的要求产生怀疑,语气激烈,很快明白了赵鸿修的意思,“你让我和施雅结婚,你……你想对莫辞做什么!” 看到段枫抓到话题的中心和一系列的反应,赵鸿修鼓了个掌,“真不愧是我认准的对手,一下子就提出了问题的关键。我想……要是你结婚了,莫辞会不会伤心难过,然后和你分开呢?” “混账!”段枫咬牙,拳头攒紧,从椅子上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赵鸿修,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眼里闪着莫名的怒火,刺向赵鸿修。 “你可以先和施雅结婚,然后用这份资料离婚……我只是想对你们两个人做一点小小的考验,要是莫辞执意与你分开,他就是我的了。” “他不是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我不同意你提出的条件。你,马上离开这里!” 提到莫辞,段枫再也不能保持平静,一贯稳重的他像是被激怒的的野兽,嘶吼着,让闯入自己领地的敌人退出自己的领地。 “你总是要结婚的,现在,你被撤销了职位,行动受限,不能和莫辞见面,和施雅结婚是逃避不了的结果……说到底,这个交易是我吃亏了,我就赌,莫辞对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赵鸿修志在必得的站起来,毫不犹豫的指出段枫的痛处,潇洒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过身,“考虑清楚,不要在婚礼上临阵脱逃,只有完成了结婚仪式,我才会把资料送到你手上。” 说罢,赵鸿修发出一声嗤笑,耸耸肩头,不再顾及被自己触怒的段枫,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季宅。 99、chapter27 ... 以为这件事情还能瞒上父亲一阵子,却没有料想到父亲知晓真相的时间,回来的这么早。 尽管莫言隐瞒了和照片有关的一切事情,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在医院修养的莫老爷子,从相交多年的老朋友,季家家主季疾风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从难以置信到脸色阴沉,季老爷子离开后,老爷子压抑着怒火,静坐良久,将在公司代班的莫辞,一个电话召来医院。 病床上的莫老爷子一身素色的病服,经过这段日子的休养,老爷子刚恢复血色的脸上,浮现一片铁青的颜色。 脸颊向下凹陷,露出高高的颧骨,莫老爷子虚靠在病床上,眼中闪烁着愤怒而又压抑的火花。 “阿辞,我听说,你和男人在一起,这是真的吗?” 老爷子向来直来直去,在对莫辞和莫言两兄弟的教育上,不曾含蓄委婉,旁敲侧击的说出自己的疑问,他只会问是或者不是,再做决定。 望着面前比他高出很多,早已长大成人的小儿子,莫老爷子有一种被隐瞒,被欺骗的愤怒。 不曾想过有一天,要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儿子的消息。 话音刚落,原本想要询问父亲身体健康的莫辞,将要脱出口的话咽在喉中,惊讶的张开嘴,再也不能用之前关切担忧的面庞伪装自己,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 “爸,你怎么问这些……” 莫辞的话被老爷子粗暴的打断。 “这么说,这是真的?” “对不起,爸。” 莫辞身体僵直着,脸色泛青,已经不能平静自己的情绪。 对待父亲,莫辞除了有儿子对父亲的尊敬,还存着一份难以言状的歉意。 想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尽量回馈父亲对自己的期许。 然而自大哥发现他与段枫的关系之后,莫辞就发现,现实与设想的差距。 大哥不明说,父亲总有一天会发现的。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这几日他在辜负父亲期许和与段枫分开的选择中痛苦挣扎。 任何一种选择,都会伤害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他经历两世人生,尝过失去一切的痛苦,也品尝过拥有着一切的甜蜜。亲情与段枫的感情,都是上天给他重来一次机会的过程中得到的。 他没有办法随便舍弃另外一方,莫辞几乎在老爷子问话的时候低下头,点头承认。 不敢去看父亲脸上的表情,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失望厌恶,都会让他的情绪如洪水决堤,疯狂的宣泄出来。 “……你再说一遍!”莫老爷子显然不相信亲耳听到的结果。 即使老朋友拿出莫辞和另一个同性在一起的亲昵照片,他第一反应,也是觉得自己眼花了。 就算莫辞以前私生活不检点,也不会糊涂到和男人走到一起啊! 老爷子瞪裂了眼眶,胸膛剧烈起伏,双手颤巍巍的指向莫辞,难以置信的喝道。 “混账东西,要不是我今天挑明,你还想瞒我多久?!” 莫老爷子病中消瘦的身体抖动着,干瘦的手臂在半空中抖动,指着莫辞的鼻子呵斥,嘴唇哆嗦着,深陷的眼眶怒张。 在小儿子莫辞身上寄予的希望越大,就越不想看到他辜负自己的期许。 早在发妻离世的时候,他就在发妻床榻前许下誓言,要让子女成龙成风,安乐幸福。 这么多年过来了,不论他厉声呵斥,还是循循善诱留给孩子自由成长的空间,都是怀着一颗期望孩子们健康成长的期许之心。 这次的重病,让老爷子在手术台上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生死。 生死悬于一线,老爷子对子女关心期许的程度,也达到一种诚惶诚恐的高度,只有见到两个器重的儿子幸福成家,他才能放下心中这颗高悬的心脏。 幸福,不是这条没有前途的不归之路。 老爷子听到小儿子亲口承认自己做的的糊涂事后,老爷子在莫辞赶到医院之前考虑没有因为儿子难过的表情而动摇。 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对不起,爸,我对不起你,我不想和他分开……” 莫辞哽咽着的声音激起老爷子强行压抑的怒火,心脏僵硬,经历过大风大雨的老爷子没有想到莫辞还是执迷不悟。 音量提高,落空的期许和失望混杂在一起。 “你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的后果吗?失去的是我对你的期许信任,失去的是亲情,还要被人指指点点……这种关系永远不能暴露到阳光下面,将成为你人生当中的一个污点,你,你懂不懂!” “让你失望了,对不起,爸,我惹您生气了,可是,我真的不能放手……” “只是为了图个新鲜,前途和亲情,你都不要了?!”老爷子的厉声呵斥。 “爸,对不起……我不是图新鲜,我是认真的……” 莫辞身不由己,低下头,声音近乎哽咽。 见到深陷深陷泥潭,不能脱身的儿子,老爷子怒极,粗暴的拔掉手上的针头,依靠床边的拐杖从病床上下来,脚步虚浮,险些摔倒在地。 任何事都有商讨的余地,唯独这件事情不能同意。 即便莫辞扎根在女人堆里,做个纨绔,也比和男人在一起的结果好上千倍百倍。 老爷子踉跄着走到莫辞面前,用眼神制止住想要上来搀扶他的莫辞。 愤怒的举起手臂,狠狠的怒甩了莫辞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老爷子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仅仅依靠拐杖的力量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走回病床前,双手撑住床沿,胸膛起伏,眼中布满血丝。 “不孝子,我应该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爸……”莫辞站在原地,想要挪动自己的腿,却发现自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双唇动了动,莫辞觉得自己的胸口处堵着一口气,心脏因干裂而发出阵阵刺痛。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莫辞在痛苦中徘徊,却不能轻易说出令父亲消去怒火的承诺。 轻言许诺的后果,将将使两方都受到伤害。 “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是吧?那我告诉你,那个男人马上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你还会这么固执吗!” “不会的……”莫辞猛的抬头。 老爷子身体僵直着,听到莫辞反复的“不会的”,发出重重一哼,往地上丢下一份报纸,让莫辞亲眼去看。 慢慢的弯腰,手上报纸上的第一版上的报道,段枫与另一个女人结婚的消息大大的挂在上面,平展清晰,纹丝不动。 段枫最近几天一直没没有打电话过来,莫辞打给段枫的电话没有人接听。段枫公司的办公室没有人,仿佛人间蒸发,但是段枫在他耳边的呢喃,让他相信,对方是不会一声不吭的就和别人结婚。 莫辞仍然固执的不肯去相信。 信任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击垮竖立起来的感情。 没有听到段枫亲口说出来,莫辞就不会相信。 莫老爷子拳头发白,“婚礼定在一个星期以后,如果让你去参加婚礼,会让你彻底死心的话,我会让你大哥在一个星期以后带上你,在这之前,想清楚你做的糊涂事!”老爷子说出老朋友特地带来的消息,不愿多言,吩咐着门外候着的人,将莫辞赶出了病房,留下一室的叹息。 两家的颜面和两个孩子未来摆在眼前。 有什么办法呢? 态度强硬一点,让这两个陷入迷途的孩子分开,和老朋友共同商讨的结果摆在眼前。 他希望莫辞否认。 可是莫辞这孩子,从小脾气就倔,宁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 期许落空。震惊,失望,然后是愤怒。 对质之后,规劝之后,训斥之后。唯有让莫辞亲自去尝一手酿造的苦酒,闯一闯这条荆棘密布的不归路,经历一个痛苦的过程,才能从这杯酒中醒悟,带着伤口从这条路上退回来。 老爷子躺在床上,任由医护人员匆忙的替他插上拔掉的针头。 季宅。 走过铺在客厅里的厚重地毯,段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召他来的季老爷子面前,淡淡的叫了一声“爷爷。” 季老爷子向对面沙发上,打扮的很正式一对中年男女点点头,站起身,同段枫介绍两个人,“这位是施先生和他的太太,也是施雅的父母……承枫,上去打个招呼吧。” 见到季老爷子起身,沙发对面的中年男女跟着站起来,脸上堆积着笑容,头发梳得整齐,面庞严肃,眼角处有细细鱼尾纹的中年男子,用赞赏的目光打量了段枫一遍,微笑着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位未来的女婿。 “承枫?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中年男子身边的贵妇抢在丈夫前面说道,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眉目之间依稀存留着施雅的影子,姣好的五官在岁月的打磨下,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只为她多添几分成熟的风韵。含笑的面庞十分生动,有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贵气。 此刻抢在丈夫前面和未来女婿打招呼,得体的动作没有让人赶到丝毫突兀。 段枫脸色稍变,礼貌的点头,“嗯,施太太可以这么叫我。” “承枫,你叫什么?” 一旁介绍的季老爷子抖了抖胡子,瞪着眼睛假做呵斥状,“还叫施太太,施先生,真是太生疏了!承枫,该改口叫伯父伯母!” 老爷子拍拍段枫的肩膀道,让段枫改了称呼,重新叫了这对中年男女一遍,心情大好,吩咐着站起来的几人坐回沙发。 老爷子的手放在膝盖上,和施雅的父母谈笑,和他们隆重介绍了自己的孙子。 “承枫为人稳重,做事很有魄力,放得开手脚,我很器重他……虽然这孩子个性比较沉闷,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我看有小雅在承枫面前,承枫的性子就能放开啦,他们在一起很般配。” “呵呵,承枫一表人才,我看了也是十分的喜欢,我们小雅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施太太和施先生交换了眼神,对对面的一老一少笑了笑。 “是啊,你们的女儿很讨我这个老人喜欢,一手好厨艺,还会照顾关心人,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季老爷子点点头,打趣说道。 “您过奖了,”施先生轻轻点头,自家的女儿得到季老爷子的欢心,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段枫的条件很好,又得到季老爷子的器重,虽然出身不好,但是有这样沉稳的个性和不骄不躁的气质的年轻人很少见,段枫的性格和光明的前途,完全可以弥补出身不好的缺陷。 十分疼爱自己女儿的施先生,想起女儿曾经打电话说过,很喜欢段枫。 有季老爷子亲自说媒,给他们施家长脸,近距离接触时的印象很好。 这桩婚事,想必自己的夫人,也是十分满意的。 擅长察言观色的施先生和自己的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内容。 一席拉近距离,彼此了解的谈话过后,当着沉默不言的段枫面前,行事雷厉风行的季老爷子很快和施雅的父母敲定了举行婚礼的时间。 “这会不会太仓促,一个星期之内,有些东西我们怕来不及准备……” 施太太蹙眉,与丈夫说出心底的疑问。 貌似季老爷子对着桩婚事十分急促? 女儿那边还没有通气,不知道对这桩显得匆忙的婚礼有什么意见,若是贸然答应,女儿反悔,那面子上就有些过不去了。 施太太左右为难。 “没关系,婚礼我们季家一早就筹备好了,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人数和宴会的规模,都是仔细敲定的。我老喽,段枫是这个家的长子,我这个老人家,是想早一点看到他成婚,让这个家热闹一点……婚礼虽然仓促了些,但是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的。” 季老爷子看出施家夫妇眼中的疑惑,大笑解惑。让夫妇俩很快打消了心底的疑虑。 “小雅能够风光大嫁,我们做父母的自然欢喜,不过,我们还要问问小雅的意见,这么简单的决定小雅的终身大事,恐怕这丫头过后不依,要和我们闹上一场呢!” 施太太圆滑的说道。 “呵呵,你们担心也是有必要的,小雅啊,她应该就在路上了。”季老爷子点点头,理解施家夫妇的忧虑,又与他们交谈几句。 说话间,季宅的仆人走了过来,带来施雅已经来到季宅的消息。 “快让这丫头进来。”季老爷子吩咐道。 话音刚落,施雅银铃般的笑声就从会客的客厅外传来。 “爸妈,你们怎么来啦!” 数月不见自己的父母,洋溢着笑容的脸上浮现梨涡,模样讨喜的施雅拉住母亲的手,撒娇似的问道。 “我们是来和你季爷爷讨论你终生大事的,女孩子家家的,出门在外,不要失了礼数!”施太太细细打量了女儿一遍,嗔怪道。 “爸,你看妈妈,她又开始教训我了。”小女儿姿态的施雅挽住父亲的手臂,冲眼中含笑,一派慈祥的季老爷子点头问好。 “小雅是个好孩子,俏皮的性子配我们家的闷小子,刚刚好啊,女娃娃就要活泼一点。”季老爷子替手足无措的施先生解围,大方问道,“小雅,你父母都不愿意你这么早就嫁人呢,你说,我们承枫怎么样?” “季爷爷,不要问出来嘛!”施雅往父亲身后躲去,两颊生出两片红晕,飞快打量了季老爷子身后的段枫一眼,忸怩的低下头,绞着手指,一副害羞的模样。 “哈哈哈,小雅害羞了呀,”季老爷子打趣道,向段枫挥挥手,转身对着施雅的父母,“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去闹吧,感情嘛,总是培养出来的,我们不要打扰他们。” “承枫,你可要好好照顾小雅啊。” 季老爷子拍拍段枫的肩膀,嘱咐道。 三位家长又在沙发上坐下详谈,刚才小女儿忸怩姿态的施雅袅袅地走到段枫面前,脸颊上浮现浅浅的梨涡。 “承枫,你陪我到花园走走吧。” 不等段枫有所表态,颊上红云未消的施雅挽起段枫的手臂,将段枫带到了季宅有专门园丁打理的花园里。 “承枫,刚才我父母有没有对你说我的坏话呀。”仰起头与段枫对视的施雅鼻尖红红的,带着一份期待和紧张,“他们,他们没有让你难堪吧……” “没有。”沉默了很久的段枫避开施雅亮晶晶的眼睛,下垂的手臂慢慢的曲起,手掌攒成拳头,收到背后,缓缓开口。 “我那天说过……” “你不要再提那件事情了,”嘴角边的一抹柔柔的浅笑消失,施雅微微低头,“那天的事情,我都完了,承枫,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请不要拒绝我对你的感情。” “你认识我多长时间了?”段枫问道。 “两个月,或者是半年前,我看过你的照片……” “两个月的感情算数吗?我是说,我们只认识了这么短的时间,你确信我能带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吗?” 段枫打断了施雅。 “我确信,我肯定,我喜欢你!”施雅抬起头,“我们的父母都同意了,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们可以用时间证明一切……适应彼此。” 施雅将考虑很久的话说了出来,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犹如清晨山茶花花瓣上的湿意,不住抖动着。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能保证结婚能带给你幸福。”段枫皱起眉,没有安慰泪眼于睫的施雅。 “不,和你在一起就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承枫,你连这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能答应么,季爷爷,季爷爷明明都同意了。”施雅眼角滑下泪珠,睫毛抖动着。 “我不能答应。”段枫无力与施雅解释,既然自己无法说服施雅,让施雅单方面的退出,那就在一开始说出自己的决定。 段枫后退一步,准备抽身离开,泪眼于睫的施雅在段枫转身的时候紧紧攀住段枫的手腕,再也不能维持刚才的镇定,音调上扬,带着被火苗炙烤的愤怒和激动,“你不和我结婚,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是男人!难道我做的不够好吗,你喜欢男人,宁愿不和我结婚。和那个毁了你前途的同性-恋男人在一起,只会让你染上污点!” “你从那你听说的?!”段枫猛的回头,反手扣住施雅的手腕,黑色的眼睛明亮的可怕,“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他不知廉耻纠缠你,毁掉你的前途,肮脏!” “你再说一遍!” 段枫被挑起了逆鳞,目光灼灼,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擦过施雅的耳尖。 阴冷的表情显得渗人,明晃晃的眼神如两把锐利的小刀,切割着施雅的心脏。 “他不要脸,我还要脸!” 一个寒噤,施雅僵直着身子,回过神来,使劲挣脱自己的手腕,声音尖利,“放开我,你放开我!” “你说什么!”段枫贴着施雅的耳朵说道,低哑的嗓音带着寒风般的凛冽,“你把话说清楚……” 从施雅口中蹦出莫辞的消息,被软禁多日的段枫无时无刻不在绷紧的神经跳动着,将将所有的枝末联系在一起,几乎在一瞬间内,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那些照片,是你找人拍的。” “不是,不是我!” 施雅泪迹未消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咬紧牙关,施雅开始后悔自己在愤怒之下一不小心说漏嘴的话。 然而施雅的矢口否认进一步确认了段枫的猜想。 爷爷收到的匿名照片,就是施雅幕后操作。 段枫拳头握紧,捏住施雅的手掌收紧。承受段枫愤怒的施雅,身子已经软成一团,发出痛呼。 段枫闻声,脑中一闪而过的计划停顿,段枫慢慢松开施雅的手腕,将身子软掉的施雅放在了花园的椅子上,刚才还是一片阴郁的眼睛里,散去凝结的云雾。 “刚才失礼了,施小姐。” 段枫帮施雅揉了揉出现淤痕的手腕,等候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消失。 100、chapter28 与段枫的关系彻底暴露,从段枫失去消息到现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内,莫辞没有得到段枫的任何消息和回应。 手机一直处在关机状态,发过去的短信更是泥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莫辞靠在墙壁上,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半边脸颊隐匿在黑暗里,沉默不语。 傍晚的阳光在房间里荡漾,莫辞所在的角落里没有灿烂的颜色,房间里寂静无声,仿佛栖身在真空世界里。 父亲愤怒与失望交织的脸庞在眼前浮现。 段枫漆黑不见底的眼睛在记忆里闪烁。 未来的路……他曾经答应过要和段枫一起走下去,他想过很多种结局。父亲的恼怒和反对全在意料之中。若是那天父亲暴跳如雷,狠狠地打他一顿,他或许会好受一些。 可是,父亲没有打他,严厉的斥责和诘问中,只有浓浓的失望,甚至还让大哥带他去参加段枫的婚礼,让他“看清事实”。 莫辞的手掌垂在地面,下颚抵在膝盖上,目光没有交点。脑中乱作一团,隐隐约约的恐慌和七分的坚持各持观点,冲撞着神经。 段枫被软禁了。 这个猜测已经在父亲的口中得到证实。 失去了自由之身的段枫不能和自己取得联系,莫辞不可否认心底氤氲着的一团不安的雾气。 从相识到相知,莫辞总是下意识的依赖着段枫,享受有段枫在身边的温柔。这个成熟稳重男人总是在第一时间了解他所缺少的感觉,在自己投身在创作之中时给予最中肯的评价,衍生新的灵感。 不需要自己花费口舌解释,段枫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中,都给他极大的帮助。 和段枫在一起,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舒适。 两人彼此了解后,莫辞更是不想放开段枫。 互相道明,决定在一起的过程毫无阻力,但平静的表面最是难以维持平静。 莫辞是在充实的每天中忽略了湖水下面的汹涌。 婚礼……父亲从来不会刻意编造谎言,但莫辞仍固执的不相信父亲口中的那个“婚礼”。 段枫,是被逼迫着强制结婚…… 莫辞眸色黯淡,目光在自己的指尖流连。 希望父亲只是为了让他和段枫分开,故意用谎言打击他,主动放弃这段感情。 手机震动了几下,让莫辞从复杂的情绪中转移。 莫辞的目光落在震动的手机上,缓慢的读取屏幕上的消息。 一条短信!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似乎跳出屏幕,“相信我。” 没有署名的陌生的号码,在以往,莫辞都是置之不理的。 会用这种口气说话的只有段枫! 莫辞抓紧手机,手机设定的铃声在掌中想起。 沉寂了很多天的手机一下子发来两条短信,莫辞迅速点开短信——这次却不是他想见到的内容。 发来第二条短信的人是赵鸿修。 段枫即将举行婚礼的地址和时间出现在屏幕上,莫辞等了很久,也没有接到其他的消息。 ※※※※※※※※※※※※ 六月七日。 宜嫁娶,祈福,入宅,动土,破土。 莫辞穿着大哥亲自挑选的礼服,跟在莫言身后,走进举行婚礼的教堂。 莫言将请帖交给教堂外面的司仪,与莫辞其间,目光无声的落在莫辞的身上。 “跟在我后面,不要让人难堪。” 莫言的脚步停顿,仔细的看了一眼握紧拳头的,轻轻的说道。 “大哥……我不会的。”莫辞点头,松开紧握的拳头,避开莫言探询的眼神,“我只是看看。” “好,爸让你来没有错,不要出乱子,跟在我后面,要是你想你离开,我就马上带你出去。” 莫言镇定的嗓音传入莫辞的耳朵,安抚着神经紧绷的莫辞。希望今天带着莫辞来,能让他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不再暗自神伤。 莫言拍拍莫辞的肩膀,向迎面走来的几个脸熟的面孔点点头,手掌从莫辞肩上取下。 越过一排排的木椅,莫辞忍住心里强烈的感情,装作镇定,坐在缠着白纱的木椅上。 眼前的一切化作小虫,密密麻麻的啃噬心脏,莫辞咬紧下唇,握紧的拳头发白,拿起了又重新放下。 四周陆陆续续的坐满宾客,莫辞毫无交谈的意思,视线落在自己发青的手掌上,反复回忆回想段枫说“相信我”时的模样。 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漫长的让人难以忍受,莫辞坐如针扎,心里氤氲的雾气将所有的希望包裹。 耳畔奏起的钢琴曲不断加速,在断崖上停留冲刺。 下午五点整。 蓝眼睛高鼻梁的神父拿着圣经,在祭台前站定,等候新人入场。 司仪宣布婚礼开始,小声交谈的宾客停止了交谈,目光随着婚礼进行曲的节奏,落到走进教堂的新郎身上。 一身白色西装的男人从容的入场,在红地毯的中央站定,高大挺拔的身形和沉稳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 莫辞咬紧牙关,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庞,按耐住站起来的冲动。 欢快的婚礼进行曲伴奏,白色的婚纱垂落在红色的地毯上,带着恬静幸福笑容的美丽新娘微微低头,挽着父亲的手臂入场。 新娘的手臂由中年男人的手交付给新郎,莫辞瞳孔收缩,没有放过新郎的每一个转身,每一处停顿。 经过莫辞着排木椅的时候,莫辞心弦紧绷。 仿佛心有灵犀,挽住新娘手腕的男人停顿了一下,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到莫辞的身上,莫辞刚有反应,抬起头来,却发现挽住新娘的男人已经走远。 “相信我。” 三个字盖过了音乐声,暂时压倒了心中的不安。 神父拿着圣经庄严的祷告后,开始向新人致辞。 “在这个神圣的时候,两位新人可以结合,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碍你们的理由。” 说完致辞,拿着黑色圣经的神父向新郎侧身,“季承枫先生,你是否愿意接受施雅成为你的合法妻子,按照上帝的法令与她同住,与她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吗?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爱她、尊敬她、安慰她、珍爱她、始终忠于她,至死不渝? ” 神父的话在空荡的教堂回荡,莫辞屏住呼吸,闭上的眼睛睁开有迅速闭上。 相隔数排木椅,莫辞看不清段枫脸上的表情,又忍不住偷偷打量。 心脏怦怦直跳,神经紧绷在一根弦上,随时有承受不住而断裂的危险。 时间,仿佛停滞。 一双温暖的手覆上莫辞的手背。 莫辞读到身边伸出右手的大哥眼底的关切,喉咙发紧。 莫辞不知道等了多久,祭台上的男人没有说出会令他失去理智的三个字,笔直的站在新娘身边,不发一言。 没有听到誓言的神父疑惑的看了新郎一眼,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季承枫先生,你是否愿意接受施雅成为你的合法妻子……今之后始终爱她、尊敬她……” “我不愿意。” 低哑的声音投入空气,如同烧开的沸水,不断地翻涌。 站在段枫身边的施雅变了脸色,嘴角上的一抹笑容瞬间凝固,晶亮的眼睛看向说出反对之词的段枫,脸上的血色消失了。 “承枫,你说什么?” “季承枫先生?” 对施雅的控诉,神父的惊异置若罔闻,段枫转过身,对着木椅上的宾客。 “承枫!你要和新娘交换戒指!” 季老爷子从第一排的木椅上站起,怒瞪着段枫,脸色铁青。用眼神示意段枫退回祭台,马上与新娘交换戒指。 “我说我不愿意,不愿意娶她为妻。” 说出惊人言论的段枫目光灼灼,扬起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白色文件,在目瞪口呆,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面前站定,眼睛黑的发亮。 “我不能娶施雅为妻,不管是现在,还是今后。” “你说什么!”目光慑人的季老爷子喝道,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脾气。 “爷爷,我这里有几样东西,你看见了之后,一定会反对这场婚礼。” 段枫没有退步,视线扫过整个教堂,缓缓开口,毫不在意已经沸腾起来的场面。 “有什么东西,等你的婚礼结束后再看!”季老爷子厉声道。 “如果完成了这场婚礼,失去的将使更多的东西。” 段枫在季老爷子愤怒惊疑的表情中,将手中的东西展开。 “爷爷,您看了这个就会知道,施家会和我们联姻,还有二十几年前父亲遭遇的那场车祸,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阴谋!” 段枫冷冷掷下的话点燃了周遭的空气,施雅的惊呼,投到炸裂的空气中,椅子上的议论声盖过了婚礼进行曲。 “什么!” 季老爷子在一片喧闹中接过段枫手中的文件,快速的翻阅,脸上的惊疑被越来越强烈的愤怒取代。 翻过一页又一页的文件,接着狠狠地将文件摔倒地面上,表情阴鸷,夹着一股从骨子里浸透出来的威严,狠狠地对上了张大嘴巴,神色慌乱的施家夫妇。 “你们的好计划!不知道我被你们施家瞒了多久!” 两句话里,竟然夹杂着强烈的恨意,让人如坠冰窖。 场面更加混乱,乱成一团的教堂里,玻璃打碎的声音突兀,红色的酒液沾染到参加婚礼的女宾身上,不只是谁先发出一声尖叫,接着是桌子被推翻,香槟酒瓶被打破的碰撞声。 表情阴鸷的季老爷子声音沙哑,强烈的恨意从身体内部向外蔓延,一声怒斥,冷硬的命令。 季老爷子和施家夫妇撕破了脸皮,避耳不听施家夫妇的结结巴巴的解释,推开摇摇欲坠,面色苍白如纸,前来说情的施雅。 参加婚礼的宾客手足无措的站起,或是避开努力后退的人,迅速逃离这片混乱,方才庄严肃穆的婚礼,彻底沦为一场闹剧。 101、chapter29 如果没有一个月前的那场闹剧,段枫可有可能“已为人夫”。 如果没有那些记录施家别有阴谋的文件,和当年施茹在世时书写的日记,施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落千丈。 如果没有施家夫妇嫁女推波助澜,莫老爷子的坚持,莫辞就会错过了这场沦为闹剧的可笑婚礼。 如果……这世上的如果太多,以至于在这场风波彻底平息后,莫辞靠在段枫的肩膀上,扳着手指细数。不忘在一手策划这场闹剧,脸上带着一抹浅笑的男人大腿上,狠狠掐上一把。 听到男人发出的一身闷哼,莫辞这才满意的收回自己的手,安抚一下当日波澜起伏,几次绷紧放松,超过负荷的心脏。 段枫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还不足以让他吃上一颗定心丸。 莫辞狠狠的教训了身后的男人一顿,如愿以偿的看到段枫忍痛的纠结表情。想想要揉揉被他掐痛的大腿,又被莫辞按住了双手,眉毛拧在一起。段枫一贯镇定的表情彻底击溃,低声向莫辞求饶。 一个月发生过很多事情,一个月同时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例如,季老爷子想要段枫火速结婚的念头。 段枫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施茹的日记,赵鸿修在举行婚礼之前,送来的施家家族产业严重亏损,想要钻法律漏洞的资料。成为季老爷子下定决心,打击施家的物证。 听到段枫说起,二十几年前生父发妻施茹一手策划的连环车祸,本意是想段枫生母经历车祸,车毁人亡。不料段枫生父和生母临时调换了乘坐的车子,和自己坐在同一辆车上,没来得及和操纵车祸的“凶手”通气,就在在马路上经历追尾,随后与前方行驶的大卡车相撞,与丈夫命丧当场。 缘由自己的嫉妒,不想看到自己的丈夫的情人,也就是段枫的生母生下段枫,母凭子贵,跻身季家与她争宠。 不料世事无常,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心怀恶念终究自食恶果。悉心谋划,甚至不惜让丈夫车祸丧身,自己夺得季家主母之位。 谁知到头来,她什么也没有得到,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份带着强烈恨意和报复的日记,自然不能落到季家人手里。 施茹活着的时候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将这本日记放在了自己的结婚照里。这本日记在仆人清理房间时,没有被发现,一留就是二十几年。没想到因缘际会,被自己的侄女偶然发现,转手落到段枫的手里。 赵鸿修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提前送过来的资料,在段枫马上举行婚礼之前转手倒段枫这里。与那本日记的复印件一起,送到季老爷子手中,仅仅是更直观的暴露施家嫁女联姻的阴谋,锦上添花而已。 施雅知道日记本的秘密,但是其他的施家人并不清楚当年施茹的计划。否则也不会冒着被季家人发现谋害季老爷子独子的危险,将女儿嫁给段枫,再次联姻,重蹈覆辙。 说到底,施家只是觊觎望族季家的权利和地位,想要从季家得到一份好处而已。 混乱的婚礼结束后,日记的原本被送到季老爷子那里让专家校对了笔记,施家亏空找漏洞弥补的假账则被重新核对。 一个月里,季老爷子忙着制定对策整垮施家,无暇顾及策划这场闹剧,揭发施家阴谋的段枫。 原本软禁的命令没有被明确下达,段枫在挨了季老爷子一顿训斥之后。恢复了自由之身。 在这个时候,再谈段枫的婚事,已经不切实际。毕竟季家与施家合作的工程不少,一一解除合同,还要费些时日。 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段枫被季老爷子安上了“处事过于草率”的大帽子,面无笑色,冷落了段枫这个庶出的孙子。 察言观色的季家人迅速倒戈,支持段枫接管季家一部分财产的人转投入段枫同父异母的弟弟,季承柏那边。 星火娱乐公司的职位一直空悬,没有季老爷子的明确指示,段枫不能继续工作,彻底轻松下来。 每天早早的出门,又在没人注意的时间回到季宅,段枫彻底沦为一个透明人。无所事事,简直比莫辞还要轻松。 这日,天色正晴。 段枫在莫辞的办公室里一直等着莫辞下班。偶尔帮忙第几个文件,倒一杯咖啡,替有些倦意的莫辞按摩一下太阳穴。 亲昵之下将几个吻落在莫辞微红的面颊上,像一条憨厚的大型犬,不屈不挠的骚扰工作中的莫辞。 几次集中注意力,总是在拿起笔的时候分神,完全不能进入状态的莫辞,推开段枫凑过来的脑袋,摔下文件,抓起自己的外套,提前下班了。 “我们去吃饭,那个地方的东西不错,来,我带你去。” 闲人段枫跟紧莫辞,在莫辞的背后偷偷扬起嘴角,在没人的地方抓住莫辞的手,轻声说道。 “你请客?”莫辞睨了段枫一眼,挣开段枫的手,眉毛挑起,恶狠狠的问道。 “好,先记在你账上。”段枫漆黑如墨的眼睛锁定莫辞,风轻云淡的承诺。 “你!每次提议出去吃饭的是你,最后掏钱包的人是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种缠人的本事!”脸上带着薄怒的莫辞指着段枫。 “现在发现也不迟,我就喜欢缠着你,乖,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会补偿你的。”囊中羞涩的段枫毫不自觉的牵起莫辞的手,放到怀里,戳了戳被夺食的小松鼠一样,已经炸毛的莫辞鼓起的脸颊,温柔的安慰,和莫辞坐到了车子里。 互相抵着对方的额头,莫辞静坐了一会儿,拉了拉段枫的手掌,“明天是我大哥和大嫂的婚礼,我想邀请你去参加。” “嗯?”段枫温柔的抬眼,反手抓住莫辞的手掌。 “我去的话,他们会同意吗?” 段枫知道莫辞的情况,迟疑说道。 “不需要他们同意,我爸听说你的‘光荣事迹’后并不是没有反应的,至少,不像当初那样强硬,多出现几次,他除了吹胡子瞪眼之外,也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大哥婚礼上,他不会让你难看的。” 莫辞眼睛发亮,看了一眼段枫。 手掌交握,段枫吻上莫辞发亮的眼睛,在莫辞耳畔说道,“好。” 莫辞的大哥莫言和大嫂李可的婚礼是在户外举行的。 在教堂简单证婚之后,拖着长长裙摆的大嫂李可,在莫言强健有力的臂弯中羞涩的笑了笑,踮起脚尖亲吻莫言的嘴角,惹得参加婚礼的宾客一阵哄笑。 香槟酒开启,缤纷的彩带从天而降,缠在新娘新郎的身上,显得滑稽。 一向顶着扑克脸的莫言肩上搭着彩带,眼神停留在身旁娇小新娘的身上,没有拿掉彩带的意思。 娇俏可人的新娘噗的笑出来,替莫言拿掉滑稽的彩带,挽着莫言的手臂,在众人的哄笑中举起手中的花束。 “往这边丢!”声音最大的人要数唯恐不乱的陶梦。 拿到莫辞请帖的陶梦比莫辞还要早一些来到婚礼现场。红扑扑的脸蛋,挽着段枫的助理黎姿,使劲的挥舞手臂,吸引新娘的注意力。 “梦梦,你要花束干什么,难道你有喜欢的人啦?”被陶梦拉住的黎姿咬耳朵,小声问道,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说什么啦,我是要送给莫哥哥的,或者是段大哥!”陶梦涨红了脸,慌乱解释道,瞪了黎姿一眼,挥挥手臂,往上跳了跳。 “我是想让段大哥和莫哥哥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你没有看到你莫哥哥的爸爸一直盯着他们俩吗?要是你把花束给了他们俩个,老爷子一定会气得跺脚!”黎姿戳戳陶梦的脑袋,向右边的老人望了望。 “跺脚就跺脚吧,段大哥和莫哥哥也不差这一次啦,大不了待会我去扶着老爷子,不让他摔倒。花束是我的!” 说话间,陶梦锁定的花束腾空而起,向陶梦的方向飞了过来。 刻不容缓,陶梦向上跳起,准备抓住她心之所系的花束,不料腾空的花束仍的过高,从陶梦的手臂中飞了过去,向后俯冲! 一步之差,打好小算盘陶梦眼睁睁的看着花束从自己的手里飞出去,赶紧转身,看看这束心之所系的花束落到谁的手里。 越过陶梦头顶的花束在空中划下一道抛物线,竟然笔直的落入正在看热闹的莫辞怀里! 莫辞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第一个冲过来的陶梦围着莫辞又蹦又跳,圆圆的脸蛋上冒着不掩兴奋的得意! “莫哥哥,真有你的!” 小姑娘竖起大拇指,偷偷拉过段枫的手臂,放到莫辞的腰上,迅速放开。在两个人手忙脚乱之前挡在前面,冲看着热闹的来宾眨眨眼睛,做出一个茄子的手势,让黎姿替他们三个人照了张合照。 远处的莫老爷子眼睛瞪圆,想要过来狠狠地教训莫辞一顿。只怪相隔的距离太远,周围又有几个老朋友缠着敬酒。胡子翘起的莫老爷子伸到半空中的手臂放了下来,索性对刚才的一幕避而不见,转过身去喝酒。 挽着新娘的莫言冲莫辞点点头,遥遥的举起酒杯,在空中碰杯。 切蛋糕,新郎新娘拥吻,婚宴上一片欢声笑语,大家的好奇心很快转移到举行婚礼的新郎新娘身上。 趁着大家转移了注意力,莫辞和段枫偷偷地溜出来,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离开的动作,莫辞和段枫一前一后的走路,没有表现出过分的亲昵。 莫辞抬眼望向身后段枫,身后的火烧云垂地,融入绚丽天空的幕布中。熔金的落日染红了段枫的衣摆,初夏带着温度的和风吹动段枫的发丝,莫辞停了下来,扬起嘴角。 “我们去兜风吧,他们的反应不像之前那样强烈,我们该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唇畔上的浅笑动人,实现不曾偏离的段枫点点头,和莫辞并肩走在一起。 莫言大喜之日,两人关系有了新的进展,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停车场到这个路口,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两个人等到路口的红灯亮起,莫辞左右张望了一下,两侧的车停在了斑马线后。 莫辞拉拉段枫的衣角,让段枫一起过马路。 二十米的距离很近,已经走过一半的莫辞想要回头去看段枫是否已经跟了上来,一阵轮胎磨擦的声音在转头之前先一步钻入耳中。 电光火石,莫辞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倒,身子失去平衡,一个趔趄,栽倒男人的怀里,一辆越出斑马线好十几米的白色奔驰SLK在马路中央刹车。 小腿上传来指针火辣辣的疼,回过神的莫辞这才发现刚才经历过的事情。 “刚才……”感觉自己的腿正流着血,莫辞看了一眼段枫,想说些什么,不等他反应过来,男人再次冲了过来,将他狠狠地向后面推去! 突如其来的强大冲撞力让刚刚站稳的莫辞倒了下去,风在耳边刮过的声音猎猎作响,刮伤了耳朵。 一个冲撞的动作停留在下一秒,面前的男人,被掉过头来的白色奔驰高高顶起,一个侧身,滚到了几米之外。 刺耳的刹车声和紧接着的惊呼声让莫辞的血液瞬间凝固。 男人身上溢出的血液染红了莫辞的视线,天地失色,失去焦距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凝固的惨红。 机械的冲过去,莫辞的心脏重重的敲响,又在一瞬间停止了所有的运动,狠狠地摔在地上。 102、chapter30 三月的天空格外依旧寒冷。 天空里,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灰色。 这个城市的霓虹灯早早的亮起,在灰色的天空下发出冷冷的光。冷静的看着身下川流不息的车辆。 千万道光点飞速的划过,从浅浅的水坑里压过,溅起零星的泥点。 一反常态的下着连绵的细雨,今年的冬天,显得格外漫长。 天空疮痍,所有的尘埃都化成灰色的粉尘,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坐着永无止尽的摩擦运动。 连绵的细雨不知疲倦的下着,让人的记忆停留在发生车祸的那一天傍晚。 绚烂的天空,鲜红的火烧云,还有凝固的血液。 泪水流过脸颊,不知何时干涸。 想要痛痛快快地嚎啕大哭,挤出喉咙的声音微弱的可怜。 急救室亮起的灯,刺伤寻找男人踪影的眼睛。 被人强行架住手臂,拖离这里,紧紧抓住墙壁的手掌生出比几个人的力气更大的恐惧。 像是缺失了什么,完整的东西缺去一角,落空的心脏是一阵阵寒风刮过的生疼。 听到段枫很有可能醒不过来的消息,莫辞回想着那一刻的表情。 麻木的张大嘴,眼角的泪水流入咽喉,一阵难以下咽的苦涩。 那场车祸造成段枫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让段枫陷入昏迷状态失去了意识。三天的抢救,从死神那里走过一圈。 车子撞到的部分集中在头部和上身,手骨的骨折处打上了石膏,渐渐的恢复,然而段枫的大脑却迟迟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莫辞守在病床前不吃不喝,抓住段枫没有受伤的右手,不敢放开。 前一刻还可以对他点头微笑的人,在这一刻紧紧地闭上眼睛,不肯再次睁开眼,脸颊一天一天的向下凹陷,嘴唇干裂,知道要每隔几小时给他用棉签涂一下嘴唇…… 段枫的爷爷走过,父亲来过了,大哥强行把他拉开,陶梦和黎姿哭过,赵鸿修在床榻前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会把施家斩草除根,不放过每一个漏网之鱼,为承枫讨个公道!” 脸色铁青的季老爷子对着病床放下狠话。 “混账东西,你跟我走,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想做给谁看!” 一个月后,按耐不住的老爷子给了莫辞一耳光,莫辞仍然无动于衷,平静的看着病床上沉睡的男人。 “如果你累坏了身体,就算他醒了,也不会原谅你。”举起拳头的大哥向他挥过去,却在半空中放下拳头,无力的放下,转而将莫辞按倒在地,用犀利的眼神刺探莫辞。 “段大哥,老板……”陶梦和黎姿的眼泪汹涌,抽噎着离开,叫莫辞更加难受。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季承枫。我有很多种击败你的方法,却没有使用其中的任何一个。以前做恶人的时候,得到的是莫辞的拒绝,现在难得做一次善人,莫辞毫无所动。如今,你躺在这里,也没能让他回心转意。像你这样,肯为自由牺牲前途,在另一半遇到危险毫不犹豫的献出自己生命的对手,我发现我犯了一个错误——在对待莫辞的态度上,我做不到这样的牺牲……我赢不过你。” “如果现在的状态就是你的选择,我会毫不犹豫的抢走莫辞。如过你现在清醒过来,我等着与你在商场上的较量!” 赵鸿修更像是威胁的声音,没有任何修饰。 一声叹息轻轻的划过,看向段枫的眼睛依旧带着一份惋惜。赵鸿修在段枫的病床前静站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旧纸,递向莫辞,“这是你们莫家的秘方,我现在留着,也没有多大用处,所以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莫辞,好好保重。” 赵鸿修的眼睛停留在莫辞身上,等到莫辞惊讶的接过,垂下手臂,嘴角多了一抹微笑,略微停顿,不等莫辞回答,赵鸿修与莫辞擦肩而过,轻轻的关上病房的房门。 所有探望过段枫的人,都会看见病床旁神情恍惚的莫辞。想要安慰一下莫辞,组织好的语言却卡在喉咙里,到最后,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两家的老人望着一天天憔悴下去的莫辞,终究狠不下心肠。在病房里亲口承诺,等到段枫清醒过来,他们不会再强迫两个孩子分开。 每一对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都是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去爱的。希望子女成龙成风,即便是无所作为,也是盼望他们过得幸福快乐。到了一定的年纪,父亲开始追求一种子孙满堂的热闹结果。为了达成这个愿望,他们会使用一种强硬的手段,干涉子女的感情,迫使不能达成这个愿望的子女向自己妥协。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往往用错了方法,强行介入,没有及时沟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施家人的血液里流淌着疯狂的血液,在亲生儿子结婚的时候,他的干涉,使儿子狠心离开怀有身孕的恋人,结果丧命于悉心谋划的连环车祸。 在听到孙子和男人在一起的消息后,他不假思索的使用了当初的手段,强行给段枫举办婚礼,揭发施家阴谋后,又被施家漏网的施雅激进的报复,开车撞人。让孙子躺在床上,至今不能醒过来。 心中有愧的季老爷子常常对着空气叹气,想到当初的自己,如果没有强行干涉段枫的生活,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蹈当年的覆辙,终究是太迟了…… 不想再看到自己老朋友的孩子经受这样的苦楚,季老爷子和老朋友讨论了很久,放下姿态,亲口承认两人的关系,不再干涉两个人的自由。 或许是两位老人的明确表态打动了莫辞。 在那之后,莫辞不再是精神恍惚的模样,开始振作精神,走出这个病房,重新融入脱节的生活。 每天雷打不动的到病房去报到一次,即使知道段枫现在这种状态是吃不下任何东西的,莫辞还是在探望段枫的时候带上永远不重样的美食。 每天花上两个小时为段枫做饭,段枫喜欢的,他喜欢的……翻找出两个人在一起的回忆,融化在舌尖的味道,被莫辞的双手重新演绎。 从不相信医生的诊断,莫辞把段枫脑死亡的确诊当成耳旁的一阵风。 滴入土壤的水迹慢慢蒸发,滴在段枫脸上的泪迹一点点的渗入皮肤。 莫辞在等待中注入自己的希望,沉浸在一个无瑕的梦境里。 等待,是一份美好的无奈,白昼拉上黑色帷幕,黑夜褪去沉重的外衣。 秋去冬来,琴弦上的时间随黑夜白昼的旋律,一一弹奏。 半年之前,努力扮演着自己角色的莫辞离开了C市,向自己原定的目标进发,回到F国,继续完成没有完成的比赛。 暂别闭上眼睛的段枫,莫辞在大西洋彼岸默默奋斗,在一方天地中突围,调动全身的灵感和情绪,彻底进入了融入突破自我的最高境界,获得了多项殊荣和世界名厨的荣誉称号。 那张曾经落到赵家人手中的秘方,不再成为莫辞止步不前的屏障。 在没有看到秘方上面的字迹之前,莫辞一再认为,秘方上所记载的配料,是自己永远无法超越的。 但是,赵鸿修亲手归还的秘法里,没有复杂精妙的调料配制,也没有醍醐灌顶的总结经验。 一张泛黄的纸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八字箴言。 对外宣称的无价秘方,凝聚着莫家长辈的智慧。 莫辞想到父亲和大哥对秘方的去向毫不在意的态度,很快了然,将是否是赵鸿修调换秘方的疑虑彻底打消。 莫辞悄悄的撕掉了那张旧纸,完成了超越自我的进步。 一个春秋交替,大家看到莫辞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种难以用语言描摹的稳重气质,在莫辞的眉宇间展开,此后,再也没有人看到莫辞肆意张扬的笑容。 笑得时候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永远看不清薄纱之后的脸。 莫辞带着一张面具,从容的应对面前的一切难题,承担者一切应该承担的责任,不再被自己的大哥遮住身上闪亮的光环。 他越是这样努力,越是叫老爷子伤心。 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莫辞的身形越发消瘦。近看挺拔如竹,远看,就像一片薄薄的叶子,随时有被风吹走的错觉。 在F国的赛事全部结束,莫辞忍住给家里打电话的念头,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不是他想听到的消息,问及伤心。只有亲眼看到那人,他才会打消心头的不安。 提着行李箱,莫辞走下了飞机,直奔医院,推开去过千回百回的病房大门。 空荡荡的床上失去了段枫的踪影,莫辞双手附上床上微微凹陷的痕迹,带着弥留下来的温度。 莫辞的心里同时涌现出兴奋的狂喜和巨大的恐惧。 翻江倒海,莫辞丢下自己的行李,抓住了走廊外的护士。 “这个病房的病人……到哪里去了?!” “您是?”生面孔的小护士蹙着眉,疑惑的看了情绪激动的莫辞一眼,瞧了瞧莫辞右侧的病房,又翻了翻手中的病例。 “这个病房的病人,刚才突然犯病,被推进手术室了,您是他的家属吗,到急救室去找他吧……” 小护士的话没有说完,惊惶不定的莫辞猛的向后奔去,将路过的人狠狠地撞翻在地,匆忙的将人扶起,闯入医院的急救室。 “先生,您不能进去……” “请不要让我们为难,请您在急救室外耐心的等候,我们会在手术结束后的第一时间通知病人的情况……” “放开我,让我进去,他,他……” 莫辞推开拦住他的护士,嘶吼道,狠狠地捶打着墙壁。 急救室外两排长椅上的人差异的看着莫辞,帮着护士架住冲动的莫辞,将他固定在椅子上劝道,“一定会没事的,年轻人不要冲动啊……” 使尽全身力气挣扎的莫辞四四肢疲软,靠在长椅上,将脸埋在手掌里,无声的静坐。 三个小时过后,急救室的大门打开,拉下口罩的医生表情凝重,“病人刚度过危险期,情况仍不乐观,我们可能还要进行一次手术,将病人脑中的淤血清除出去……” “现在能进去吗!” 莫辞瞪大眼睛,粗暴的打断医生的话,攒紧了拳头。 “病人的家属可以进来,进去的人不宜过多,你们先去消毒……” 莫辞十分配合的消毒,戴上口罩,走进病房,透过玻璃窗看向病床上的人——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莫辞提到嗓子眼的恐惧砰然坍塌,一丝庆幸从心底弥漫出来,莫辞抓住走进来的护士,干巴巴的问道,“他是几号病房的病人……” “307病房。” 护士不以为然的瞟了莫辞一眼。 走错了房间!莫辞的心脏怦怦直跳,回跑出去。 一个声音在意识里召唤他。 莫辞不敢放慢脚步,冲回刚才的走廊,仔细看了看病房上贴着的号码,想要推开推开右边的那扇门。 “莫先生?”莫辞的动作停在半空,看着叫住他的小护士,脸上带着几分惊讶,是自己熟悉的面孔。 “莫先生,您怎么来啦。” “我来找人……他在不在里面。”莫辞指骨发白,害怕再次经历刚才那两小时的心惊肉跳。 “你是说季先生?跟我来,他在花园那边……” 顺着小护士的指引,莫辞飞快地跑下楼梯,搜索者记忆里熟悉的身影。 四周传来的小孩子咯咯的笑声,逗弄的低沉嗓音。 天地似乎在飞快旋转,莫辞失去了平衡,血液在血管里慢慢的流动。 莫辞吃力的挪动步子,向着发出声音的灌木走去。 抱着两个婴儿的男人眉目俊朗,修长的眉宇平展着,用玩具逗弄着两个粉雕玉琢小婴儿,躲在一片浓荫之下。 纹上斑驳树影的熟悉眉眼直达莫辞眼底,莫辞用往常一样的平稳步伐走了过去。 抱着婴儿的男人仿佛察觉到有人接近,微微抬头,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男人放下手中的婴儿,轻轻扬起嘴角。 “我打败了所有的对手,成功拿到了第一名,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莫辞微笑着走近。 “这次的比赛很精彩,我遇到了很多强大的对手,差点失去了第一名的奖杯。我认定的对手是田宇,他比以前更强更厉害,懂的用心去烹饪,我很佩服他……” 莫辞没有多问什么,目光停伫在男人伸过来的手臂上,絮絮叨叨的讲着比赛的事情。 男人睁着的听着,没有漏过莫辞说过的每一个字。慢慢抓起莫辞的手,男人微微侧身,把莫辞拦腰抱在了怀里。 下颚抵在莫辞的肩膀上,男人皱了皱眉,低声问出来。 “田宇是谁?” “你不知道?他是你高中女同学的哥哥,我记得,那个女孩好像叫……” 莫辞温和的回答段枫,急促的吮吸着段枫身上的味道。 男人在他说话的时候,托起莫辞的脸,专注的凝望着,用手指温柔的摩挲着他闭上的眼睛。 彼此熟悉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指尖残留着对方的体温。 段枫突然低下头,狠狠的堵住莫辞念着别人名字的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我人生中的第一篇文终于完结了!感谢一直追文和留言支持我的筒子们~o(≧v≦)o~~ 谢谢你们在我这个写的不咋地的文中,从第一章到最后一章的鼓励! 这篇文可能会有2-3个番外,也有可能没有番外。总之,正文部分到此结束。 新文是架空奇幻冒险向,尚在准备中,想等我有了充足的存稿再发。 对新文有兴趣的筒子可以收藏我的作者专栏,等到我开新文了,大家就可以在收藏夹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