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秀才老攻   作者:梨子甜甜   文案:   排雷:1、前期攻母不喜欢受,后期宠上天。   江景元是个心脏病病人,穿越后变成一个四肢健全的秀才。   家里剽悍寡母一枚。   还未过门的男妻徐水舟天天来自家地里干活。   村里人都说徐水舟是个傻子天天去跟秀才家里干活,人家根本就看不起他。   成婚后,所有人都被打脸了。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种田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景元,徐水舟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从小和医院为伴,未曾享受过亲情,因心脏病去世的江景元,穿成了个家徒四壁,受人陷害、欺辱的穷秀才。虽然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但也给了他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看似柔弱实则彪悍的寡母,木讷却又不失机灵的未婚夫郎,渐渐敲开了他尘封许久的心灵。为了保护家人,江景元只能一步步让自己强大起来.......万里江山,谁与同行?且看温柔儒雅的小攻,携手机灵懂事的小受,一步步谨慎前行,封侯拜相,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全文温馨,温暖,文风偏日常流,却又不枯燥,不管是景元的温柔儒雅,还是水舟的可爱机灵,都让人眼前一高,颇值一读。 第一章   手术室里的灯在抢救的第二十个小时终于熄灭,主治医师摇着头失魂落魄的走出来。   手术失败,江景元死在手术台上,心脏搭桥技术途中出现强烈的排斥感,经过紧急处理后,江景元还是没能拉回来。   江家人早就清楚这一天早晚都要到来,每个人表情肃穆地发出一句叹息后,紧锣密鼓地在安排丧事。   并没有过多的伤心。   而灵魂处于异世的江景元却在另一具身体里悠悠睁开双眸。   入眼便是一间低矮阴暗的木房子,看上去应该有些年代了,因为不少的地方都呈现腐化的状态,导致空气中有丝丝的霉味。   江景元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迷茫,他不是应该在医院,怎么醒来会在这间破旧的小屋中。   难不成江家破产,手术后只能把他扔在这个破旧的小屋里自生自灭。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天塌下来,江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产,百年家族即使破产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不可能连自己这点微薄的医疗费和疗养费都出不起。   那自己这又是如何到这儿来的呢。   江景元迷惑中,扶住左胸口,右边慢慢用力,将整个身子给撑了起来。   这是他一直以来保持的起床习惯,因为有心脏病的缘故,做任何事情都是慢吞吞的,不急不躁,包括起床和睡觉。   才撑起整个身子,江景元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身上的衣服以及自己的胸口都不对劲。   慌然扒开衣服,洁白的肌肤从灰蓝色的衣袍里显现出来,白皙光滑的胸膛上没有任何的伤疤,绕是一向镇定自若的江景元,脸上也浮现出一缕惊诧。   “这……”   “这怎么可能!”   江景元记得很清楚,因为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小的时候就动过手术,胸口上留下一条难看的疤痕。   这次又进行一次手术,还会再添上一道新疤才是,怎么可能洁白无瑕,完好无损,就算是现在的科技日新月异,能够淡化伤疤,但总归还是会留下一抹痕迹,不会这般的完好。   除非……   除非自己是换了一具身体。   江景元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纤瘦得如麻杆般的手,手背上略微带着几丝青筋,修长,过分白皙的手指关节处有几个茧子。   应该是握笔留下的,而且还是毛笔。   因为心脏病的缘故他没有办法跟同龄人一起学习,只能通过家庭教师的教导。   就连江家人人人要学的钢琴,他也没有办法学,因为太过于聒噪,弹到激情处,很容易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他就挑了可以静心凝神的书法学习。   一学就是十几年,手关节处的茧子是再熟悉不过。   虽然有相同之处,但是江景元还是百分百肯定这双手不是自己的。   同样的,这具身体也不是自己的。   现在的科技还没有到达能够灵魂互换的程度,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自己从别人的身上复活了。   长长的睫毛轻微一颤,江景元闭上那双恬静的双眸,腐朽灰暗的屋子,瞬间就像是没了活力一般。   当这种情节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应该惊讶还是惊喜。   江景元不清楚。   长久以来的冷静让他无论发生何事都是处变不惊,就算是换了一个身体,他也只是稍微有些惊讶。   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现在需要好好沉思沉思,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思绪刚一上来,江景元的脑中钝痛,再一次晕厥过去。   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开始抽丝剥茧般一点一滴的浮现出来。   就如同看了一个人一生的纪录片一样。   这个人也叫江景元,是大明朝大同省梧桐县江渔村的一名秀才,去年春试才将将考上。   父亲江远茂也是一名秀才,只可惜在江景元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从此和母亲陈秀秀相依为命。   陈秀秀娘家也是读书人,从小端得是蕙质兰心,秀外慧中,在家时就名声大噪,后来嫁与江远茂两人更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叫人好不羡慕。   只可惜天意弄人,夫君因病去世,孩子还年纪尚小,虽然有娘家人的帮衬,但族中也有恃强凌弱之人,孤儿寡母的,如果真被那些人得逞,怕是很难活到今日。   陈秀秀咬咬牙,再有欺上门来之人,直接用砍柴刀一路砍到人家家中去,直到把门都砍到稀巴烂为止,吓得那欺软怕硬的人,直接尿裤子。   从此一站成名,她秀外慧中的名声不再,倒是落了个泼妇、悍妇的名头,村中人,族中人也颇为忌惮。   就怕陈秀秀会突然发泼,将人也当成那木板,直接垛个稀巴烂。   从这日后,陈秀秀的砍柴刀可谓是日日不离身,就连睡觉也都带着。   为了江景元可以说这些年吃尽了苦头。   原本花容月貌的脸蛋也被生活磨得日渐沧桑,只剩下还有些清秀的眉目。   年轻的时候有多么光荣,中年时就有多么落寞。   如今的生活与她年轻时候的生活,可谓是天壤之别。   然而却是这个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活生生把自己变彪悍才能够把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给撑起来。   将儿子养大成人,考上秀才,重耀门楣。   才刚过上两天好日子,儿子也跟他父亲一样,一病不起,眼见就要活不成了。   这无疑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为了医好儿子,她不惜散尽家产,到处找亲戚借钱,甚至把夫君修的房子,他们母子相依为命、安生立命之所给卖了。   只是希望多维持儿子一些生机,等她找到神医来医治,   看到这里,一向冷淡如水的江景元也不禁被触动,原来这就是母爱,如此的震撼而伟大。   他江景元是一生下来就没有父母的人,母亲只是江家养女,一场商业陷害,原本应该死的是江家嫡子夫妇。   但是江家人为了私心,他们诓骗父亲和母亲坐上那辆通往地狱的车,车祸发生的时候,父亲用自己的身躯紧紧护住快要临盆的母亲。   但当人们从大火中把母亲救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快要不行了,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生下来之后,连句遗言都没交代就闭上了眼睛。   可惜母亲拼劲全力生下来的自己,却因为生产时候错过了最佳时机,又因为遭受巨变,心率不奇,晚上一秒差不多也是要去的。   如果不是江家人耗尽巨大的金钱,恐怕他都活不过一岁。   长大后江家人倒也仁慈,没有把这些事瞒着自己,还一直供养着自己。   只是到底没有什么情分,对于这群害死自己父母的人亲近不起来,当然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往自己身边凑。   只是拿钱养着他,直到生命尽头。   仅此而已。   江景元有时候都在想,要是那时候江家人没有救他,他是不是就可以跟着父亲母亲一起到另外一个世界生活。   也不至于拖着一副羸弱不堪的身躯苟延残喘,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是没有意义的活着。   如今魂穿异世,他倒是体会了一把母爱,可惜陈秀秀护着的儿子,终究还是没有抵住病魔,身躯还让自己给侵占了。   江景元心中有些苦涩与不忍,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死的是自己,而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自己在世上早就没了牵挂之人,而他不同,还有疼爱他的母亲啊。   身体残存的意识就像是感受到江景元的低落一般,向江景元的魂魄深处发来断断续续的意识。   “为……仇……仇……托……”   江景元大惊,虽然感受得太过于模糊,听得不真切,他却可以组织起来。   为我报仇,拜托。   难道说江景元的死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并不是因病。   这是蓄意谋杀!江景元愤怒了。   或许是感受到江景元的愤怒,那丝残存的意识就像是彻底放心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   “这药还是喂不进去,夫人还是早些安排身后事为妥。”   江景元的床边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看大夫,他的手中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对着房间的几人摇头叹息。   陈秀秀听到身后事那几个字,只觉得天晕地转,身体好似快要站不住,立马就要倒下去。   好在徐水舟就在陈秀秀的不远处,急忙扶住她,关切安慰道:“婶子,还没到山穷水尽,景元哥一定会没事的。”   陈秀秀淡淡看了一眼徐水舟,眼神里隐晦的藏着一丝怨恨,但是一闪即逝,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正待要开口说话,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江远茂家的出来,快把你们家的水田交出来。”   “看在你那死鬼丈夫是个秀才的份上那水田白白让你们种了这么些年,如今你家唯一顶事的儿子也去了,说不得他日你就改嫁他人,这水田你还是早些交出来的好。”   陈秀秀的脸上怒气翻腾,儿子还未咽气,这些族中之人就这般迫不及待,与那流氓泼皮有何不同,这哪里是同族之人,简直比强盗还要强盗!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啦,拖了一段时间,是因为作者的手前段时间摔了一下,好在没有什么大毛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如果喜欢帮我收藏一个呗ヾ(●??`●)?哇~ 第二章   “江老四,你……无耻!”   那污言碎语不间断地从陈秀秀耳旁飘来,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咆哮着冲了出去。   徐水舟猝不及防被陈秀秀一撞,差一点装到床沿上,还好及时稳住身形。   梧桐县济仁堂的大夫李三全讪然一笑,忙从床边闪开,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刚稳住身形的徐水舟,“这位小哥,这是你们的家务事,老夫不便掺和,这药得趁热给这位小相公服下。”   李三全说完,就急匆匆的收拾药箱,背着从后门出去,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前门都被众人给堵住了,此时从正门出去也怕是要闹个大红脸。   徐水舟也没有多想,手中端着还有些余温的药碗,想到刚才李大夫说的话,不好耽误,用汤匙舀了点褐色的药汁要送入到江景元的嘴边。   江景元蠕动了一下唇瓣却紧咬着牙关,任凭徐水舟如何使劲都送不进他嘴中。   徐水舟的额头已经急出一排排密汗,这药是他们花了大价钱买的来,凉了药效可就没了。   李大夫方才说是让准备身后事,可徐水舟的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万一景元哥喝了这药就痊愈了呢。   徐水舟无计可施的时候,江景元的僵硬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刚开始,幅度还很小,渐渐的江景元能够活动整个手臂了。   眼睛也迷糊间睁开了一条缝,看到那瓷白色的汤匙,江景元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然扬起手推开。   “对不起……”声音沙哑而又轻柔地吐出,轻飘飘的,宛若绒毛拂过江水,要不是徐水舟的耳朵灵敏,他可能都不会听见。   徐水舟并没有责怪,反而一脸的惊喜,“景元哥,你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叫伯母。”   “咳咳,不用,扶我起来。”江景元轻轻的咳嗽,摆摆手,有气无力的样子,脸色也是苍白的厉害。   徐水舟放下手中的药碗,手忙脚乱地把江景元给扶起来,又慌忙端过药碗,想要趁热打铁给他服下。   江景元的手在徐水舟手上轻轻一拍,将药碗给拍打在地上,瞬间摔成了碎片。   药汁也有些许洒落到徐水舟的身上,徐水舟差一点惊出声来,不明白江景元这是为何:“景元……哥?”   “药,有毒……咳咳,扶我去外面。”江景元一边咳嗽,一边柔声向徐水舟说道。   徐水舟一脸的震惊,药中有毒!他为何不清楚,但看江景元的那肯定的神色不似有假,心中起了狐疑。   江景元听得门外的动静,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陈秀秀虽说在村里混了个彪妇的名头,到底还是个弱妇人,要是有个万一,他如何去跟九泉之下的“江景元”一个交待!   此刻他的身体才刚刚恢复,体内的余毒还未消,正是羸弱的时候,稍微说点话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苍白的脸上带些红潮,看上去颇像溺水之人。   徐水舟也听得外头的动静,将心中的疑惑强压下去,咬咬牙,替江景元批上一件外衣,一把横抱起他,向外走去。   江景元躺在徐水舟的怀中,倒也没有尴尬,只是担心门外的陈秀秀。   “江远茂家的,你还年轻,当年你带着孩子守寡我们也就不跟你计较,但是现在你那孩子怕是挺不住了,你一个女人还是把地交出来吧。”   江老四原名江远财,跟陈秀秀之夫江远茂是一个辈分的,还未出五服,一直惦记着当年族中分给江景元家的二十亩上好水田。   之前江远茂去世的时候他就打着这个主意,只不过那时族中有族老们压制着,他不敢贸然出头。   现在十余年过去,族中族老们死的死,不管事的不管事,陈秀秀那刚考上秀才的儿子也成了短命鬼,他哪里还坐的住。   上下嘴皮一碰,就说动了几位族人,一起来逼迫陈秀秀把那二十亩水田交出来。   “你个混账,我儿还未落气,岂容得你这等小人在这儿狂吠。”   陈秀秀怒气攻心,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满腔怒火直直地瞪着江远财,那目光好似要杀人一般。   腰间别着一把砍柴刀,她的手就搭在砍柴刀上,准备见势不对就抽出来一顿乱砍,反正她儿子要是活不成,她也不活了!   “别作挣扎了,你那砍柴刀吓得了村里的几个泼皮可吓唬不到我,我看啊,你们家就是没有享福的命。”   江远财说道这里眼珠子咕噜一转,又接着说,“你看看你那死鬼丈夫刚考上秀才,阎王就要了他的命,如今你儿子也要步他的后尘,你说说你们家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或者说你儿子根本就不是我们江家的种,所以你那死鬼丈夫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勾魂。”   陈秀秀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骂她丈夫,辱她名节,咒她儿子,无奈的闭上眼睛,这个时候她倒是真希望丈夫可以回魂,把他们娘俩带走,也好过受这种侮辱。   两行清泪从眼角溢出,抹着一直放在腰间的砍柴刀,试探着要不要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娘~”   陈秀秀正准备动作,听得背后一声熟悉的声音,满脸震惊。   就连江远财和几十个做好准备的村民的脸上也挂满了震惊,江景元的声音很轻很轻,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几乎不可闻,但是所有人此刻的目光都在注视他。   注视着这个他们原本以为活不过今天的人。   陈秀秀瞬间反应过来,用身体替江景元挡着门外的众人,刚才还满是悲愤的眼神,此刻变得满是慈爱,“景元,醒了就好,快进屋去,这里娘来解决就好。”   陈秀秀说完还颇有些不满的瞥了一眼徐水舟。   江景元扯着有些僵硬的脸,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声音轻轻地说,“娘,不怪阿舟,是我要他带我出来的。”   陈秀秀见这个时候儿子还为徐水舟说话,心中有些吃味,到底还是没说话,只是撇撇嘴,想要把江景元再给劝回屋中。   “娘,我没事,身体还有些发虚,不过已经大好。”江景元知晓自己躺在徐水舟的怀中不是个办法,轻轻拍了拍徐水舟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给放下来。   站在地上,脚还有些发虚,徐水舟和陈秀秀一人一边搀扶着江景元,才使得他没有倒下去。   前来闹事的一些村民看到身体大好的江景元瞳孔微缩,有些畏惧了。   之前江远财说江景元活不过今日,他们才被鼓动前来挑事,可如今江景元还好好的,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他们都是村中的一些泥腿子,如何斗得过考上秀才功名的小相公。   就连刚才气焰嚣张的江远财都有些息鼓,嘴巴紧闭,禁了声,不再口吐狂言。   刚才还喧闹无比的院落,变得噤若寒蝉起来。   江景元站定后,身子微微一拂,对着门外的村民们行了一礼,声音轻缓,“景元给村中叔伯们见礼了。”   江景元现在虽是秀才,但还未到弱冠之年,没有取表字,仍旧用名称呼。   “小相公不敢当,不敢当。”   当下就有几位脸皮薄的村民跳开,不敢受江景元的礼。   江景元也没有在意,本就是做个样子,不落人口舌罢了。   “江四叔,你与我父亲同辈,我便称呼你一声叔叔。”江景元一礼毕,目光落在最前面的江远财身上。   江远财胡须微动,黝黑的脸上有些微红,刚才他还骂江景元短命鬼来着,此刻人家就站在自己面前叫叔叔,饶是脸皮厚的他此时也觉得有些烧得慌。   江景元没有管江远财,继续说道:“江四叔今日为何而来,景元心中清楚,那水田归还族中也无可厚非,只不过……”   江景元的声音很轻,但还是一字不差的落在江远财的耳朵中,听得江景元前半句的话,江远财连同来闹事的村民们,脸上都浮起一抹喜色。   紧接着江景元的话锋一转,急的江远财忙问道,“只不过什么,景元侄儿快快说来。”   江景元斜视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急的江远财抓耳挠腮。   等到江景元再睁开眼时,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骤然变得寒芒四射,冷笑一声,“只不过我可得好好给四叔掰扯掰扯,掰扯清楚了,那二十亩水田我们自会归还。”   “还请侄儿说来。”江远财此刻欢喜地盯着江景元说的要归还水田几个字,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江景元的神色。   江景元轻咳一声,眼中锋芒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声音淡漠,“此事说来就话长,四叔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们家那二十亩水田,是不是玄德九年我父亲考上秀才,并获得廪生之后,族中族老们赏赐的。”   江远财一心只想听重点,此时也没有细细咀嚼江景元口中的话,想都没有想,便点头称道:“是。”   他点完头后,周围有过来看热闹并且读过书的年轻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大同省挨着苏州省,同为鱼米之乡,文风之气昌盛,读书人多如牛毛,每三年的乡闱报考人数多达几万之多,不像其他偏远省区报考人数只有几百,或几千,要从万人中获得廪生名头也是不易。   以前只听得江秀才的父亲是个读书极好的秀才公,没有想到居然好到这样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可爱说母亲不喜欢舟舟,是哒,因为一些旧事母亲的确不喜欢舟舟哟,不过也不会对舟舟做什么。   我们舟舟可是个小机灵鬼,不会吃亏的,元元是润滑油,从中帮忙协调。   明天端午祝大家端午安康,高考必胜。 第三章   江景元的的话语和周围议论纷纷的村民,也让陈秀秀的思绪飘到从前,还记得她在闺中时,就与江景元的父亲江远茂有过一两面之缘。   那时江远茂还是个青涩的少年郎,来家里借书,无意间撞见,本以为只是个插曲,谁知晓江远茂从那以后更加发奋读书,一举考上秀才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家中提亲。   成婚后才告知她,原来那时他就已情根深种,到现在她都还记得掀开头盖后,那双灼灼的目光。   婚后两人的日子也过得幸福美满,只可惜老天无情……   眼眶湿润,目光挪移在侃侃而谈的江景元身上,老天总算是长了眼,没有让景元步了他爹的后尘,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这……”江远财也听到背后村民的议论,甚至跟随他一起前来闹事的人都有所退缩,死了或者半死不活的秀才对他们来说的确不算啥,毕竟大同挨着江南,但是活着的秀才,他们小老百姓还真的得罪不是,一瞬间江远财也有点想退缩。   想不到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江景元居然有这样好的口才,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江景元说的对,只能再次咬牙,“对,你父亲的确是一名廪生。”   “那四叔想必也是知道秀才的福利。”江景元目光灼灼,直射江远财,盯得江远财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是,寻常秀才免赋税六十亩,家里除自己两人外不需要服徭役,因远茂兄是廪生的缘故,多赐了二十亩地免赋税,家中多一人免徭役。”   江远财虽浑身不自在,但言谈语止间并不惧怕江景元,江景元就算贵为秀才之身,他也是江景元的长辈,大明朝历来重孝,哪怕是天子,也不能勃了族中长辈的面。   “不错。”江景元听得江远财仔细说来,满意地点点头,江远财正一步步踏入他所设下的圈套之中。   “正是因为我父亲是整个梧桐县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廪生,着实为本县和乡亲们争了一份光,父亲有是个感恩戴德的人,将自己名下的六十亩免税的田地,与家中的两个赋税名额无偿给了族中,族中族老们也感念父亲恩德,这才拨了二十亩上好水田与我们家,四叔我说的可对。”   江景元说完这翻话,身体有些发虚,要不是凭借着一口怒气支撑着,怕是早就坚持不住了,   江远财面露难看之色,这些陈年旧事他自然色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村中众人还有不少被蒙在鼓中,他原本就是想趁着族人不清不楚之间,以及江家人最薄弱的时候,将那二十亩水田要回来。   凭借着他如今在族中的地位,再拿到五亩水田种不是问题。   可被江景元这样一戳破,听着周围族人的窃窃私语,他的脸也青一阵白一阵起来。   江景元吐出一番话后,头脑却更加清晰起来,不理会江远财难看的脸色,再添了一把火,“原本父亲身死,这些荣耀也是要收回的,原县令与我父亲有同门情谊,加之父亲又颇聚才名,上报朝廷之后,这些荣耀才多保存了二十年,如若我在这二十年考不上秀才,族中现在所享的,一切都要回归朝廷。”   江景元这话一出,村民们即可哗然,先前没有涉及到他们自身利益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做个局外人,乐在看戏,现在见牵扯到他们自身利益的时候,一个个面如土色,面面相觑,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如今四叔煽动族人要我家归还族田,也未尝不可,只要四叔将我父亲保留下来的荣耀归还我家即可。”江景元微眯着双眼,冷冷扫视着大惊失色的村民们,“这二十亩水田乃是父亲靠自己能力所得,如今族中发达,想必不再需要父亲的招抚,四叔你觉得呢。”   江远财听得江景元轻飘飘的话语,非但没有先前那般随意,反而汗如雨下,额头上生生冒出几缕冷汗,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周围原本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村民们,即刻把矛头对准了江远财。   “江远财家的,你要景元家的田地,可莫把我们拖下水,这些年多亏远茂兄弟的照抚,乡亲们才得以有个好日子过,现在好日子过腻了,怎的又想回到从前。”   说话的是个有些精明的妇人,她一身打理得一丝不苟,话语间也多有责意,只是那双时不时闪过精光的眼睛,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是啊,江四郎,你莫要忘了,你们家可是还占着五亩免税的地,以及一个免徭役的名额,这些年下来,也不知为你们家省了多少钱。”   人群中,又有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发出声来,只是老实归老实,他那话却让村民们变了颜色。   五亩地不交税一年能省下多少钱粮啊,怪不得江远财家这些年越过越富,原来其中还有如此门道,这要是放在他们家中,还不得起几栋新房,一年置办些新衣。   当下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一些原来看戏的村民们都被揪了出来,陈年旧事一扒,一些没有得到好处的村民心中自然是意难平的,恨不得将这些拿到好处却闷声发大财的村民们,给生吞活剥了。   江景元冷冷地看着屋外这群村民们由刚开始的斗嘴,演变成村斗,果然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凡事皆逃不过利益二字,哪怕最亲近的族人因为利益也会陷你与水火之中。   “景元哥真厉害,三两句话就解决了这些人。”徐水舟在江景元身旁看得真真切切,一双黑珍珠般泛着水波的眼一脸崇拜地看着江景元。   以前只道是景元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所以才不会过问这些俗事,今日他才知晓,原来景元哥竟然也有这般强势的时候。   他没读多少书,自是形容不出此刻的江景元,只是觉得江景元此时此刻,比起以往他看见的任何一刻的江景元都要英武。   江景元方才那些话,不仅仅替自家解了围,还把众人的矛头直对江远财,现在得江远财就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没了刚才的气势。   被三五个常年劳作有些力气的村民围住,不是痛殴,就是辱骂,想想也是,没有拿到好处的村民恨死就江远财,而那些原本享受到好处的人,也同样恨死了江远财。   没有江远财今日这一闹,这些事情原本不会被捅出来,他们也可以在族中闷声发大财,如今都成了众矢之的。   不多时,江远财全身就挂了彩,半分没有刚才那灼灼逼人的气势,在人人喊打的人村中,如同一只鼹鼠一般,仓皇逃窜。   “娘,孩儿无能,不能替娘讨回刚才这江远财辱娘的名节,只能先让他吃些苦头,待日后,娘心中的这口恶气,儿必给娘出。”   江景元这话说的坚毅无比,他如今占了“江景元”的身体,就该替“江景元”把他身前未完成的事情完成,替他护着他要守护之人,这才不负这一躯之恩。   陈秀秀泪眼婆娑地看着江景元,一双颇有些茧子的手,紧紧地握着江景元的手,嘴中呢喃,“好儿子,娘不要你替娘讨什么公道,娘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只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娘就心满意足了。”   陈秀秀说完,又撇了一眼院子里大闹成一团的村民,紧紧皱了一下眉头,柔声道,“景元,院中太过于吵闹,况且这些人这样打闹下去,娘也是怕伤了你,你快些进屋歇着把,我去请个族老过来料理此事。”   江景元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要做,需要保存体力,应付接下来的事情,便没有推迟,点了点头,让徐水舟搀扶着他进屋。   陈秀秀看得江景元进屋之后,这才从人不多的地方钻出去,跑到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家中,紧赶慢赶地将人给请到早已打闹成一团的小院中。   果然族老一出马,村民们不敢在造次,只不过那双满是怒意的眼神,却怎么也压制不下去。   江景元才不管外面的人怎么处理,让徐水舟搀扶着他到一处案几处,找出笔墨纸砚来。   “景元哥,你如今才大病初愈,应当好生修养才是,等修养好了再操弄这些也不迟。”徐水舟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江景元,想不通江景元这个时候弄这些做甚。   江景元自顾自的磨墨,笔尖蘸墨,就开始挥豪起来,他现在就是在赶时间,等他写完再跟徐水舟解释也不迟。   不过徐水舟却出乎他的所料,徐水舟出身农家,却也读过几年书,江景元写的东西他当然看得懂,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因为江景元写的却是一份讼纸,状告梧桐县济仁堂李三全大夫用毒药喂服病人,草菅人命一事。   这李三全正是方才给江景元看病之人,陈秀秀为了给江景元治病已经欠下不少钱财,县中大多数的药铺都不愿意再来医治江景元,唯独只有这位李大夫愿意,还愿意赊药。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端午安康。 第四章   徐水舟的脑子转得很快,立马就想到江景元刚才说的药中有毒一事,他心里虽然有点不敢相信,但是江景元总不能拿自己的名声来开这种玩笑,此事多半都是真的。   “你快些去把我之前喝过的药渣收集起来,顺便去借一辆牛车,速度。”江景元写到一半似有想到什么,立马嘱咐徐水舟。   徐水舟二话不说,如同一只灵巧的猴子钻出屋子,去厨房的一个角落里把之前江景元喝过的药渣一一收集起来。   转身又奔向不远处的一处石瓦房,向这户农家借了牛车。   等赶着牛车回来江家院子的时候,族中长老也把院子中的人劝散,正好碰到要进屋的陈秀秀。   陈秀秀脸色有些煞白,尤其是看到徐水舟居然没有照顾儿子,跑出去贪玩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徐水舟知到陈秀秀误会了,也不解释,放好牛车,奔进屋中,小声对江景元说道,“景元哥,你让我准备好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陈秀秀进屋自然是把徐水舟的话听得真真切切,得知这都是儿子的安排,而不是徐水舟贪玩跑出去,脸色才好看了几分。   陈秀秀的脸色落在江景元眼中,心中颇有些好笑,母亲看似精明,却不如徐水舟滑头。   “儿啊,你要牛车来做什么。”陈秀秀不解。   “去县里递诉状。”江景元写好状纸,就让徐水舟帮忙拿到窗边用风吹干墨汁。   此时正是三月暖春之季,春风和煦,不多时诉纸上的墨汁就被吹干。   陈秀秀心中却一惊,还以为儿子在为方才族中人闹事心中不快,要去报官,连忙劝阻,“景元,此事万万不可,族人的确有些不讲道理,但是这种乡间小事怎可劳烦县官大人……”   “娘,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告族人,而是状告济仁堂的李三全,他用毒药喂服我,使得我差一点毒发身亡。”江景元见陈秀秀误会,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   陈秀秀怛然失色,浑身颤栗,靠在墙边像是浑身无骨一般,“景元,你可有证据?”   江景元点点头,“如果不出我所料,证据都在药渣里,一切事因,到了县里母亲自然明白。”   “好,母亲信你,去县里。”陈秀秀下定了决心,也不再耽搁,扶着江景元出了屋,在牛车上坐好,又找来几件冬日里洗得发浆的棉衣铺好,好让江景元能够坐得舒服些。   徐水舟自动担当起车夫,架着牛车行驶在乡间小道,带起一抹浓厚的的尘土,还有颠簸。   道路两旁的田土里,数十个农人,忙着锄草,犁地,来来回回的穿梭在田野之间。   移目看去,这样一副充满生机的画面还真让人有些赏心悦目。   不过江景元现在可没有心情欣赏这些,坐在牛车上蹙眉沉思着,时不时的还用手指在手心处比划两下,看样子因该是在思忖着对策。   乡路果然不好走,坑坑洼洼的,就算是徐水舟刻意躲避,也难免会撞上,江景元很不幸的晕车了。   原本因病而瘦弱的身躯看起来就更加弱不禁风,遇上一节更加难走的路,江景元一个没忍住,哇哇的吐了起来。   肚中也没有什么食物,吐的都是一些水状物,不过吐出来之后,江景元看上去还是苍白,精神却愈来愈好。   江渔村本就挨着梧桐县,步行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不到,赶牛车也就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三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县衙。   徐水舟把讼纸送到县衙外的一个看门衙役手中,顺手附送给衙役一吊钱,又在衙役耳旁低语几句,哄得衙役高高兴兴拿着讼纸进了衙署。   “你给他说了什么。”看得江景元有些吃惊,前世他虽然基本上的时间都在医院度过,但是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明白的。   宰相门前七品官,整个梧桐县就属县令最大,县令手下的这些衙役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平日里眼高于顶,不可能轻易被打发。   来之前江景元都做好被刁难的准备,没想到徐水舟三两句就哄的对方高高兴兴,他先前准备的那套方案自然是用不上了。   “就是给了他一吊钱,又顺带给他说了说你的身份,以及夸大说了一下你和前任知府的关系,他就高高兴兴的进去了。”徐水舟回来含笑解释一句。   江景元点了点头,先是用钱财赢得对方的好感,再抬出身份压对方一头,言语稍加柔和几分,让对方觉得他们看得起他,自然就把对方给哄高兴了,看来徐水舟不仅滑头,还很聪慧。   梧桐县县令张明渊正愁眉苦脸地坐在衙署的后院,上任知县肖开棋做了十二年梧桐县县令,一直兢兢业业,谨小慎微,这才在他伯父升了工部侍郎后,擢升为大同省知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这个知府的位置上做个几年,就要升巡抚咯。   而他张明渊出生农家,读书二十余载才博得一个同进士功名,还是走了些路子才获得这个县令,原本以为到梧桐县只要自己大展拳脚一番,也能有个机会再升上一升。   正所谓现实和梦想是有所差距,刚来梧桐县的一两天他还兴致勃勃,来了三个月之后,他只觉得乏味。   梧桐县的确是挨着江南不错,可离着繁华的江南也隔着千里,好的地方都被那些有世家背景的人占据了去,留下的稍微好一点的地方,也不会给他这种只有同进士功名的进士。   加上梧桐县的地理位置又不好,每年的赋税也不多,每天管理的事情也只有一些鸡毛蒜皮的芝麻事,要想在这种地方能够有一番事业,想都不要想。   就算是想多捞些银子也是妄想。   张县令正筹划着怎么找升官的出路,那个拿着讼纸的衙役就急急忙忙进来,找到张县令。   “县令大人,外面有个秀才递来的诉纸,他家父是本县的第一个廪生,于上任知县有同门情谊,小的不敢阻拦。”   这衙役的口才倒也不错,三两句话就把事情也解释清楚。   “这等小事,交与县丞去处理即可。”张县令起初还没有当一回事,但细细一琢磨,眼睛里立马露出精光来。   衙役听了张县令的话,应声要出去寻县丞,刚走两步又被张县令给叫了回去。   “等等,你刚才说这秀才与肖知府颇有些交情?”   衙役脸色一喜,想都没想便说道,“这江秀才的父亲当年与知府大人也算是情同手足,就是可惜英年早逝,不过他儿子也是争气,年纪轻轻的又考上秀才,就是不知惹了哪路人的眼。”   衙役收了钱,自然是要替江景元说上一两句好话的,他本身就是梧桐县的人,在这官衙也是做了二十多年,对于江家之事,也是有所耳闻的,只不过夸大了一下知府与江远茂的恩情。   两人当年的确有同门之情,不过交情却并不多,但是如今两人,一人早已作古,另一人也早就高升,无从查证啊。   “快快引进来。”张县令心中一喜,吩咐衙役快把江景元给引进来,没准他升官的路子就在这江景元的身上。   不多时衙役就领着江景元三人进来,江景元一身靛蓝色长袍衬得身姿挺拨,脸色苍白,但那双如溪水般清澈的眼眸,却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偏瘦弱的脸颊轮廓却把他的五官突出出来,俊美秀朗,好一个少年读书郎。   “学生见过县官大人。”江景元看到张明渊时眼睛也是一亮,张明渊不过而立之年,可能因为才上任没多久的缘故,一身的书卷气息,加上他又刻意迎合,不自觉的想让人亲近。   “恩。”张县令满意地点点头,并吩咐着旁边的衙役给江景元赐座,他刚才趁着衙役出门叫人的空档,已经将讼纸看过一遍。   待到江景元座下后,又仔细询问了几个问题,“江小秀才,你且跟我说说,你状告济仁堂的李大夫可有证据。”   “回禀县官大人,学生自然是有的。”江景元说着便把一直抱在怀中的小布包给掏出来,正是徐水舟找到的那些药渣。   张明渊读了几十年的书,却不通药理,但也装腔作势的仔细观察了一番,在心中打好腹稿,这才缓缓道来,“这药的确与寻常的风寒药不同,本官身为县令,也不能凭借片面就下令捉拿人。”   江景元早就把张县令的神色看在眼中,轻轻浅笑,“县官大人所言极是,还请县官大人把县中大夫们都请叫来,济仁堂除外。”   张县令认同的点点头,朝着旁边的这个衙役吩咐两句,不过是一刻钟,官衙里就站着八位大夫。   江景元把手中的药渣分成八分,逐一交给他们检查,也不让他们商量,只管把得出的结论写在纸上即可。   很快江景元就收到八张纸条,上面的答案几乎一样,药都是治疗风寒的没有错,但是药剂几乎都是错的,甚至有个比较极端的大夫还在纸上写道,“那个庸医开的方子,怕是连千金方都没背全。” 第五章   张县令得知这个消息后,气的脸都绿了,他才刚上任三个月,所管辖的县区就发生药铺谋害一位秀才的事,这件事情放出去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而且药铺本就是悬壶济世之地,却被一些下作小人用来徇私枉法,如若不能严惩以待,以后百姓该怎瞧他?   “来人啊,去济仁堂把那李三全给我带来,准备升堂。”   张县令很生气,倘若真的让这李三全得逞,他今日就见不到江秀才,见不到江秀才,那他恐怕要在这个一穷二白的梧桐县待到下任。   朝廷每三年就会出二百来个进士,录取为三甲,第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即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很不幸的张县令就是一个同进士。   一甲自不必说,皇帝亲自赐官,再差也是个六品京官,二甲也会有朝廷分配官位,像他这种三甲同进士的那就只能去吏部挂个候补县令,等到外县有补缺的时候,才可以走马上任。   当然你要光等待那就做好等到死的准备,除非你时来运转官场实在缺人的情况下,可以不用走任何门路就稳稳当当做上县令,一般这种情况只有在刚开国百业待兴的时候才会出现。   张县令想起自己做上这个县令可是花了整整一千两银子,肝都在颤疼。   更惨的是当上县令不等于万事大吉,每过几年还有业绩考核,最次等的一批当然是被朝堂罢官。   在官场上没有背景,又做不出什么业绩,这辈子就算是走到头了,所以张县令看到江景元才会高兴。   肖知府高升成了他的顶头上司,而上司又与江景元的父亲是旧识,对江景元恐怕也是照拂颇多,只要江景元能够在肖知府面前多给他美言两句,帮他把这个县令的位置坐稳也是极好的,没准知府大人一高兴,在业绩考核上添上一笔优,他还能升上一升呢。   捕快去捉拿李三全的时候,李三全还好端端地坐在药铺里替人看病,倒是替捕快们省了一番功夫。   李三全被捕快们捉到衙门的时候,都还在心中纳闷不知犯了何事,直到来到公堂之上,看到好端端坐在公堂一旁的江景元,这才面色如土,更是惊吓得大汗淋漓。   三月初头的天,身上的棉衣还没褪干净,他的后背竟然湿了一大片。   “大胆李三全,故意篡改风寒药方的药剂,加害梧桐村江秀才,该当何罪。”公堂之上张县令一身绿袍,头戴乌纱帽,怒目圆瞪,手上的惊堂木拍得震耳发馈,周身的气势犹如排山倒海,压的跪在地下的李三全喘不过气来。   “小的……小的知罪。”李三全颤抖的身躯在地上蠕动两下,脸上闪过一抹犹豫,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深深伏在地上,认罪了。   张县令和江景元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不可思议,没有想到李三全这么快就认罪了。   张县令原本都给李三全准备好了一套刑法,准备好好逞逞他这个新县令的威风,结果却用不上。   “你这个无良的大夫,为何要加害于我儿。”陈秀秀再听到李三全认罪之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恨意,咬牙切齿地问道。   李三全此刻倒是冷静了下来,看着陈秀秀冷哼一声,“我为何要害你儿子,这就要问问你那死鬼丈夫。”   李三全闭上双眼,两行浊泪从脸颊滴落,缓缓开口,“二十年前,我儿李正义与江远茂那斯一同去大同省赶考,两人都考上秀才,可江远茂考得太好,得了个廪生的名头,在大同省才名远播,我儿却是个普通的秀才,有好事者忍不住拿江远茂与我儿子相较。”   “我儿虽然比不得江远茂,但心气也高,自然是受不得这等侮辱,去找江远茂,希望他能够为我儿说几句好话,这件事情也就此作罢,谁知江远茂开口答应得好好的,随后便闭口不言,我儿回来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一年后便归了西天,你说我该不该恨。”   李三全此刻看着陈秀秀的目光,当成是恨不得把陈秀秀给生吞活剥了。   陈秀秀被他的滔天怒意所吓,一时间竟然有些畏惧,闭口不再言语。   “那也怨不得我父亲,你该恨的是那些肆意诋毁的人。”江景元挑了挑眉,却不俱李三全的目光。   “就算没有我父亲,也还会出来一个陈远茂,张远茂,难道这天地下只要比你儿子考得好之人,都要被你如此毒害一遍吗?”   江景元盛气凌人地看着李三全,心中闪过一抹愤然。   这世上总有一些怨天尤人的人,出了问题从来都不从自身找毛病,反而怪罪他人。   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偏居一隅,眼界低了,自然是看不到外面的大好河山。   自己肚量小,还怪别人。   当然这于李三全的教育也是分不开的,如今看到李三全这幅不配为人的模样,也多半知晓他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   “苍天还真是有眼,没想到六年后江远茂那斯也因病去世,我得知这个消息可是在铺子外面放了三天炮仗,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此了结,哪知你又考上秀才,还染上风寒,药石无医,看着这样一个大好机会我能放过吗,只是可惜被你识破了。”   李三全说着说着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此刻迅速萎靡下去。   江景元心中气恼,把李三全抽筋扒皮也不解恨。   他儿子可怜,难道原身就不可怜,他要是不穿越过来,陈秀秀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江景元是如何死的。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江景元气恼归气恼,好在还没有丧失理智,知道这时还是要给张县令面子的。   “请县令大人替学生做主。”江景元站起身来,对着张县令深深行了一礼。   张县令见江景元如此识趣,心中也是高兴,他有意结交江景元是一码事,江景元尊不尊重他又是一码事。   “李三全肆意篡改药剂谋害梧桐村江景元秀才未遂一事,由罪人李三全亲口称认,证据确凿,判流放三千里,并查抄济仁堂,家产没收,签字画押,此案案结。”   拿着结案书给李三全签字画押的时候,李三全却迟迟不肯按下手印。   一脸愤然的看着江景元,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的不敢相信,“我还是奇怪,你明明吃了我的药,今日就该归西,为何会好端端的坐在此处。”   江景元冷淡地撇了一眼李三全,冷漠说道,“你不配有资格知道。”   他就是要李三全下半辈子都带着疑惑,一想起今日之事,就会毛骨悚然,以此祭奠“江景元”的在天之灵。   虽然不能够一命还一命,但他也不会让李三全好过。   几个捕快见李三全不肯签字画押,上前按住他,帮他完成了这最后一项事宜。   了却了一桩案子,张县令只觉得一身轻松。那济仁堂在梧桐县也开了二十多年,此刻查抄家产,也能充实一下他的私库,还能于江景元交好,何乐而不为。   案子结了江景元心中也是大松一口气,他吊着还没有好的身躯前来状告,就是为了赶在李三全没有察觉之前将他缉拿归案。   走出衙门的时候,张县令还嘱咐衙役给江景元送了一个小包袱。   江景元颠了颠,听得里面几声清脆的声响,知道这是济仁堂查抄来的一点银子,心情大好。   他是知晓陈秀秀为了给他看病,借遍了亲戚,还把家中的宅子给卖了,虽然这点钱远不能还清那些欠款,好在也能解一下燃眉之急。   徐水舟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个装满银钱的小包袱,心中还是有些不解,“景元哥,你是怎么知道是李三全要加害你的。”   给江景元看病的前前后后也差不多有五六位,为何江景元偏偏就断定是李三全要害他。   徐水舟这话一问出口,陈秀秀也向江景元投来疑惑的目光。   江景元淡然一笑,“我其实在昨日就醒过一次,只不过那时屋中无人,又晕了过去。”   “哎呀,昨日我去清水江捕捞清水鱼去了,没想到竟然错过了景元哥的苏醒。”徐水舟一脸的懊恼。   陈秀秀也如徐水舟一般懊恼,昨天她回了一趟娘家去借钱,没想到却错过了儿子的苏醒。   “今天那李三全给我看病的时候,我就醒了,本想睁开眼,却听得那李三全竟然要母亲准备后事。”江景元把事情淡淡说来。   “我虽然还是病弱,精气神却好了许多,为何那李三全一口咬定我必成为将死之人。”   “除非他早就知晓景元哥,你今日必死。”徐水舟忙把江景元没说完的话接下去。   徐水舟此刻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等李三全一走,景元哥一醒来就把那碗药给打翻,景元哥真是太机智了。”   陈秀秀听完两人的对话后,却是潸然泪下,拉着江景元一脸的愧疚,“景元,都怪为娘识人不清,才让你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陈秀秀此刻真是肝肠寸断,恨不得能够回到过去掐死自己,要不是她没钱给江景元买药,又恰好遇见“好心肠”的李三全愿意赊药给她,又愿意免费出诊,江景元何至于此。   当时她真是病急乱投医,现在回想一下,她与那李三全非亲非故,为何要对她家施以援手。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看了评论,好多人都在说江母,我特意又重新看了一遍,她也没做啥啊,就是误会了一下舟舟,毕竟儿子刚醒,在她心里还是相信舟舟的才会把儿子交给舟舟照顾,突然见舟舟不在儿子身边肯定要疑神疑鬼一下。   大家不要看表面现象啊,江母是很好的婆婆的,只不过因为一段恩怨和江景元快要死了,压断了她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才会对舟舟产生怨恨。   看下去就知道了,事情没有这麽简单。   不过还是很高兴,第一次看到大家这样积极讨论一个人物,证明我进步了啊。 第六章   “娘,事情都已解决,你就不要在自责了。”这件事情怎么可以说是陈秀秀的错,有人要害你,你真是防不慎防。   “哎。”陈秀秀轻叹,打定注意,以后一定多留一个心眼,要是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情,那可就真是死不足惜。   江景元重新坐上了牛车,从张县令给他的小包袱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锭子,按照古人的说法,就是一两,递给陈秀秀,“娘,忙碌了一天了,都没吃饭,买些吃食吧。”   陈秀秀应声接过银子,去不远处的一个小铺子买了些馒头回来,“你大病初愈吃不得油腥,先吃点馒头甸甸肚子,回去娘给你熬粥。”   江景元没有客气,从昨儿到现在他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肚中早就饥肠辘辘,能够有饱腹的东西填肚子就不错了。   肚子不再饥饿,也不急着赶时间,江景元坐在牛车上,心情大好的看着县里的车水马龙,太阳西斜,此刻因该是申时左右,黄昏正好,梧桐县依山傍水,山清水秀衬托着镇上的烟火人家,显现出几分江南水乡的雅致。   还未到打烊时刻,县里一些经营吃食的铺子飘来几缕诱人的香味,形形色色的人从牛车旁走过,让江景元恍如隔世。   ……   三月初二,江景元刚从床上起来,就听得屋外一声马蹄声,陈秀秀打开有些破旧的房门,进来一个衙役,正是昨日徐水舟塞钱的那位。   “不知衙役大哥清早到访所谓何事。”江景元恭敬地将人迎进门,陈秀秀端来一碗清水与他解渴。   衙役接过一饮而尽,放下碗,开怀大笑地说,“江小相公不必拘谨,我是来给你报喜的,那李三全昨日已在牢狱中服毒自杀,县令大人特命我来给江小相公说一声。”   江景元听完后并不觉得开心,反而还有一种疑惑感,只是碍于这个衙役在此,不便透露,略微皱皱眉,转眼笑道,“昨今二日都于衙役大哥有缘,还不知衙役大哥姓名,着实有些唐突。”   这衙役道是个爽朗的性子,大手一挥,粗爽道,“什么唐突不唐突,我姓秦名初九,因着母亲生我那日是初九就取了这个名字,江小相公若是看的起,就唤我一声九哥吧。”   “九哥好性子,那我就不客气了。”江景元莞尔一笑,端起水碗轻轻抿了一口,淡淡轻笑,“我想九哥今日前来不光为了给我说那李三全畏罪自杀的事吧,想必还有其他的事。”   秦初九轻咦一声,随即又笑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江小相公,县令大人的确还有别的事情交代。”   “县令大人说昨日他见江小相公你就觉得亲切,还有昨日你拿药给几位大夫检查的方法也颇让他觉得叹服,托我来向江小相公询问一声,愿不愿在梧桐县的衙门里谋个职位。”秦初九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添上一句,“绝对不会耽误江小相公考功名的。”   “不知是什么职位。”江景元微微蹙眉,没有把话说太死,而是仔细询问起来。   “嗨,就是挂个顾问的名头,只领薪水,没有职位和权利,县令大人说了江小秀才,才华横溢,博学多才就算是当县丞也是够资格的,只是替江小相公考虑到今后还要考功名,所以才委屈江小相公。”秦初九把张县令的话学的惟妙惟肖。   原来昨日江景元走后,张县令连夜翻阅了一夜的卷宗,总算是在十三年前的卷宗里找到肖开棋为江远茂向朝廷申请延续二十年秀才福利的文书,万分确定江景元与肖开棋的交情不浅。   他思来想去觉得既然要巴结上司,就得先交好江景元,但是江景元和他之间又没有什么可以沟通的桥梁,最后还是他夫人提醒,何不如把这江景元安排到衙门里做事,这样江景元与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张县令大喜,思索一阵之后,才给江景元安排的这个顾问的名头,一来江景元还要考功名,让他来衙门里做个小吏心中定是不愿,只怕交好不成反成仇,二来也要为下面的人着想,江景元一来就得有人让位,也是怕下面的人积怨。   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上司跟下属不同心,他们也有自己的方法整治你,不如给个名头,只需每月付点银子,上下都好交代。   所以一大早得知李三全畏罪自杀后,就命秦初九赶到江渔村把这两件事情一起办妥。   江景元有些不解,他和张县令昨日也没说上几句话,为何张县令会如此优待他,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门道。   不管张县令打的什么主意他都不得不领这份情。   “九哥劳烦你回去之后向我与县令大人道声谢,只不过这件事情我需要思虑一番,况且我现在这副身躯也没有办法为县令大人效劳。”   江景元指着自己消瘦的身体,无奈笑笑,在床上躺了一两个月又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哪能一两天就修养过来。   秦初九大方一笑,“江小相公思虑得对,不过县令大人早早就替江小相公想到,大人说了,江小相公只管在家养身体,什么时候身体养好了再去衙门报道也不迟。”   江景元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县令大人体恤。”   送走秦初九后,陈秀秀担忧地问,“我儿,你真的要去衙门做事么?”   陈秀秀是一万个不愿意儿子去衙门做事,在别人手下做事,哪有在家读书来的自在,家里还有二十亩水田,又免税,虽有外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生活上好在也是不愁的。   “娘,我还没决定好,你先莫愁。”江景元轻轻晃晃脑袋,“再有我的身体还得养上几日才成,等我想好再答复县令大人也不迟。”   陈秀秀慈爱地看着江景元,轻叹,“我儿果然是长大了,一晃眼你都十八岁了,再过两年都能娶妻生子,娘也好早日怡弄儿孙。”   江景元却皱眉思索,全然没有听清陈秀秀后半句的话,许久才开口问道,“娘,昨日李三全说爹与他儿子的那番话,是确有其事吗?”   陈秀秀抿了抿嘴,一脸不屑,“你说你爹会是那种人么,如果你爹真的是陷朋友于不义之人,就不会千里迢迢去把那徐水舟母子接来,也不会……”   陈秀秀说道此处不禁伤心的抽泣起来。   江景元神色也有些尴尬,上前轻轻替陈秀秀拍打着后背。   这徐水舟说来还是他的未婚夫郎,一生下就定好了婚约的。   当年江远茂只不过是一穷家小子,无意间救了一个从北方来的落水商人,商人感激江远茂,询问江远茂想要什么报酬,江远茂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想要读书。   从此商人便一直资助江远茂读书,江远茂倒也争气,一举考上秀才,还获得一个廪生的名头,娶了一直心仪的女子为妻,生下了江景元。   在此期间商人也娶了一个妻子,不过生下来的孩子却是一个哥儿,哥儿虽然与女子地位一样,但是说起来还是有些不好嫁,商人又不愿意哥儿长大后为他人之妾,为此忧愁。   江远茂得知此事后,修书一封寄去京城,书中许下婚约,愿娶商人之子为正妻。   商人大喜,想到江远茂再怎么说也是个秀才,前途无量,以后他的儿子成就想来也不会太差,自家的哥儿嫁进江家不亏。   婚约定下不久后商人就跟随着海船出海去做生意,一走三年,了无音讯,三年后商船回来,才得知商人早就在海上遭遇不幸。   江远茂得知此时后前去调查,什么没有调查到不说,还被徐家的族人误会江远茂和徐水舟的母亲贺雨竹有染。   徐家母子被逐出了徐家大门,无路可去。   江远茂只好把他们母子接到大同来生活,想着有自家的照拂和儿子的婚约,怎么也不会亏待对方。   从北方一路接到南方,山远水长,一路上又要照顾两人,江远茂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回来就染上了痢疾,最后药石无医,病亡。   母亲从这以后就看不顺眼徐水舟母子,觉得要不是有他们母子俩或许爹就不会去世。   陈秀秀抽泣了一会,自知她在儿子面前失了态,慌忙把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咬牙切齿地说,“总之你不要听了李三全那狗贼的话,你父亲为人我是再清楚不过,你爹绝对不可能做出那样言而无信的事情。”   江景元点点头表示清楚,江远茂死的时候,江景元不过才五岁,记忆模模糊糊的,不过记忆中的江远茂待人谦和,彬彬有礼,一身的书卷气息,哪怕是对待村中的农户也从来不摆架子。   对待农户尚且如此,对待他的同窗好友想必也不会太差。   那这件事情说来就有些蹊跷了,李三全害死“江景元”的确死有余辜,张县令判的流放三千里,罪不至死,最多也就是做两年苦活,他有一手医术在,□□还是可以生活的悠然自得,没必要现在就在牢中服毒自杀。   这样一想昨天李三全认罪也认得快,那药渣的药剂的确不对,但是徐水舟拿的药渣不光有他的,也有别家药铺开的,他一口咬死自己不知,也能拖延一二日,他却想都没有想,张嘴便承认下来。 第七章   江景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事有蹊跷。   但又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看来还得找个机会去打听打听那李三全的事情,也不知道衙门里有没有户籍一类的卷宗。   江景元这一思索就思索到傍晚时分,陈秀秀见他手中没有拿书,还以为他只是坐在窗前赏景。   恰逢徐水舟从清水江回来,手中还提着两条又大肥的清江鱼,看到坐在窗前的江景元心中一喜,喜滋滋提着鱼到江景元面前。   “景元哥,你看我今天捉得鱼大不大。”徐水舟把鱼递在江景元的眼前,一双黑珍珠的眼瞳里满是闪耀,挂在稚气未脱的脸上,看着就让心旷神怡。   江景元回神,看到徐水舟那邀功一般的神色,温柔地点点头,“好大的鱼,阿舟真厉害,不过现在那清水江里还冻着,你要是冻着身体怎么办。”   “是吧,村里的婶子们也都夸我来着,但是他们都没有景元哥你说的话暖。”徐水舟笑眯了眼,一脸满足。   陈秀秀在屋中收拾杂物,自从把家里的宅子卖了换钱给江景元看病以来,他们就搬来这里,一直忙着照顾江景元就没有心思收拾。   如今江景元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她心中的石头落地,便再也看不惯这凌乱的屋子。   听到江景元的跟人说话的声音,连忙出来看,看到站在窗边笑得正灿烂的徐水舟,陈秀秀撇撇嘴,“你来做什么,景元还需多静养,你莫要烦他。”   徐水舟收了笑容,提起两条肥美的清江鱼,不疾不徐,“婶子,我给景元哥送鱼呢,景元哥身体弱,应该多补补。”   陈秀秀这时才注意到徐水舟的衣服有些湿润,看样子应该是刚从水中出来,挑挑眉,哑然,转身从刚收拾出来的藤箱中找到一套干净的衣服扔给徐水舟。   徐水舟有些不知所措。   “把衣服换了,你这样子站在我家门口,叫别人瞧见,还说我欺负你。”陈秀秀脸色有些不耐烦。   江景元眼眸微垂,抿嘴一笑,陈秀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就是关心阿舟,怕他冻着,偏偏嘴上不饶人。   “娘,我这两天喝粥,嘴巴里都没有什么味,看到这鱼倒是把我肚子里馋虫勾起来了。”江景元看气氛尴尬,忙打趣着,一是给徐水舟解围,二是给陈秀秀一个台阶下。   陈秀秀皱眉想了想,“那我去熬一锅鱼汤,清江鱼熬的鱼汤最是补人。”   徐水舟换完衣服出来,身上的寒气一扫而光,听到陈秀秀说要熬鱼汤,眼睛一亮,“我来给婶子帮忙。”   陈秀秀刮了他一眼,“不用,你坐着陪景元聊会天。”说完提着一条鱼转身进了厨房。   江景元哑然失笑,还真是口嫌体正直。   徐水舟倒也听话,乖乖搬了个凳子坐在江景元面前,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   “怎么不说话。”最后还是江景元最先打破沉寂。   徐水舟挠挠头,有些尴尬,“不知道说啥,以前的景元哥不是在读书就是在读书,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平易近人过。”   江景元有些忍俊不禁,看着被放在角落里的几摞书,挑挑眉头,心中一个咯噔。   “江景元”可是个书呆子啊,没考上秀才之前一直在县里的学堂读书,考上秀才之后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读书,每天除了吃饭上厕所睡觉就是读书了,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   但是他江景元不一样啊,虽然可以说得上是在疗养院长大,可接触的世界也是花花绿绿的,网络更是发达,不存在读死书这种说话。   但是他答应了“江景元”要替他重耀门楣,就意味着他也要去读那些书,不光要四书五经要倒背如流,还要会诗词歌赋,更重要的是还要会写八股文……   好像一不小心把自己坑了,因为他江景元是个正儿八经的理科生,从小就不喜欢文科,理由是懒得背,数理化倒是学的好,可关键这个时代不考这些啊。   江景元有些头痛。   “景元哥,要看书么,我去给你找一本。”徐水舟见江景元的目光落在书上,还以为他又犯书瘾了。   江景元摇头,揉了揉眉心,“我头有些疼,还是先不看了。”   “哦。”徐水舟有些欲言又止,略微想了想还是轻声说道,“读书还是劳逸结合的好,我看景元哥老是在家中枯坐读书,努力是努力,但是身体吃不消,就像这次生病,差一点就……”   “嗯。”江景元认可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以后不会再死读书,会适当的劳逸结合。”   徐水舟有些惊讶,他也就是这样一说,没想过江景元会答应下来,旋即又十分开心,证明江景元把他的话给听了进去。   两人又聊了会,江景元才想起来一件事,忙说道,“对了,早上的时候衙门来人了,说李三全在牢中畏罪自杀了。”   江景元本不想说给徐水舟听,但是想到昨天徐水舟忙里忙外的,也应该有知情权。   徐水舟张大了嘴巴,一脸不敢相信,“为什么呀,他没道理会自杀啊,流放三千里的确可怕,但是如果有银子一路上打点的话,还是过得很滋润的,济仁堂开了这么多年,家底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是啊,我也想不通。”江景元的眼睛同样露出迷茫。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不管是什么事,都会有石落水出的那一天,景元哥,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养好身体啊,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了。”   徐水舟担心江景元太过于伤神又把身体给累垮,忙劝阻。   晚饭不多时就盛了上来,一碗鱼头汤,一碟清炒鱼,还有一碟清炒青菜,简简单单,香味却浓郁得诱人。   徐水舟嘴巴就跟抹了蜜一般,使劲夸赞,“婶娘好手艺,这十里八村的人家就没有能够比过婶娘手艺的,只怕是梧桐县的酒楼大师傅也怕是比不过婶娘的手艺。”   陈秀秀白了他一眼,“有吃的还堵不住嘴巴。”   “嘿嘿。”徐水舟干笑,使劲喝汤,那模样像是喝的不是鱼汤,而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江景元也低头抿了一口,滋味不错,鱼汤鲜美,鱼肉嫩滑,喝了两天清粥,他此刻也是胃口大开。   陈秀秀因着是秀才门户出身,嫁的也是秀才,家中规矩颇多,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吃饭的时候,饭桌上都是静悄悄的。   饭毕,陈秀秀拿出一个食盒递给徐水舟,“你娘一人在家里还未开火,想必也是等你等着急了,带点饭回去。”   江家原来的宅子卖了就搬来这里,正好离徐水舟家不远,打开门就能看到,陈秀秀做饭的时候,看到贺雨竹焦急地在门边走来走去,看样子在等徐水舟回家。   她本想去叫贺雨竹一块过来吃饭,但是想到两家的恩怨,心中那股怨气又油然而生,实在是抹不开面子,吃完饭后心中又过意不去,故有此举。   徐水舟眨了眨眼睛,甜甜一笑,露出两个讨喜的酒窝来,“谢谢婶娘,我就知道婶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婶娘。”   陈秀秀撇嘴,面带不悦,“谁稀罕你的感谢。”   徐水舟不说话了,高高兴兴提着食盒回家去了。   “娘心里可还是放不下当年那件事情。”徐水舟走后,江景元轻声询问道。   陈秀秀眼眸里闪过一抹哀伤,“哪能那么轻易的放下,你爹就是太好心,才会染病身亡,如果、如果没有这些事,我们一家人现在还团聚着。”   “可我观娘,好像也不是不喜欢阿舟……”江景元疑惑,如果陈秀秀怨恨徐水舟母子的话,根本不会像今天这样对待徐水舟。   陈秀秀轻叹,“我不喜欢他,但这孩子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聪明伶俐又勤快,你爹的的确确给你找了个好夫郎,你生病这段时间,都是这孩子跑上跑下的,如果没有你爹这挡事,我也会那他当亲生儿子看待的。”   陈秀秀说着眼眶湿润起来,她的心中十分纠结,一方面徐水舟表现的太优秀,不得不让人喜欢,一方面想到自己的夫君,心中又是难受。   尤其是在之前李三全说给江景元准备后事的时候,她心中更是怨气冲天,只觉得徐水舟母子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她的夫君,又要来克自己的儿子。   此后得知这件事情是她误会了,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羞愤。   “娘,你别担心,还有孩儿陪在你身旁呢。”江景元把自己的肩膀借给陈秀秀,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期盼时间的长流能够冲淡陈秀秀心中这根刺。   江景元一想到江远茂的事情也头疼得厉害,记忆中的江远茂也不是个病秧子啊,怎么去了趟北方回来就染上了痢疾……   莫非他也是如同自己这般被人陷害不成?想想很有可能啊,那李三全连原身都不肯放过,怎么会放过江远茂。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江妈妈真的很好啦,后面你们就知道了,至于说她迁怒,那不是迁怒,那是心中卡着一根刺,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要不是怕剧透,我真想跟大家磕一磕,真是嘴痒又憋得慌,我这个话唠…… 第八章   徐水舟高高兴兴的回到家,贺雨竹见徐水舟安然无恙回来,提心吊胆的心总算是能够放下。   “娘,婶子给你准备的晚饭,我已吃过,知道婶子不喜欢我们,我就没有回家叫娘,让娘等急了。”   徐水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两菜一汤,跟他今天晚上吃的一样,不过可不是什么剩菜剩饭,而是做的时候就刻意留出来了。   贺雨竹有些惊讶,陈秀秀与她们家的恩怨她心中是再清楚不过,这还是头一次陈秀秀对她示好。   “娘,快些吃吧,待会冷了可就没什么滋味了,这清水鱼还是我亲自捉的呢。”   贺雨竹略微呆愣了片刻,沈默不语却没有动筷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徐水舟,缓缓问道,“阿舟啊,你如今也长大了,你跟为娘说说你到底是如何看待你爹爹给你许下的这桩婚约的?”   “啊?”徐水舟不明白贺雨竹这会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贺雨竹引着徐水舟坐下,语气温柔缓慢地说,“如今你也有十七岁了,换成别人家的哥儿怕是早就出嫁了,因着景元要考科举的缘故这才拖到现在,景元如今身体大好,你们的婚事怕是也要开始操办了,再不办,村子里的疯言疯语可是压制不住了,娘且问你,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虽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要是两个人两情相悦还好,怕就怕乱点了鸳鸯谱,这天底下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的幸福,她膝下只有徐水舟一个儿子,此生没有什么再能使她留恋的,唯独希望儿子的下半生能够幸福美满。   徐水舟的眼神有些慌乱,低头支支吾吾地说,“既然、既然定下了婚约,那该怎么,就怎么。”   贺雨竹叹气,脸色有些微怒,“阿舟,你是娘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你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瞒不过为娘,这关乎你的婚姻大事,你再这样敷衍,娘可就真的生气了。”   徐水舟低着头,踢了踢桌腿,咬了咬牙,这才抬头一脸坚定地说,“我、我从前只拿景元哥当哥哥看,绝对没有儿女私情,我不喜欢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贺雨竹没有说话,耐心地看着徐水舟,等待他的下文。   “我原本以为只要多帮婶子做些事,就能求婶子收我为义子,本来我们家就亏欠婶子家颇多,要不是我们江叔叔也不会、也不会去世。”徐水舟说着说着头就低得更加狠了,心中羞愧。   “傻孩子。”贺雨竹摸了一下徐水舟的头发眼睛里也闪过一抹哀伤,哽咽一声,“你早该跟为娘说的,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承担,都是为娘的错。”   徐水舟慌忙抬头摇了摇头,“孩儿跟娘是一体的,谁承担都是一样的。”   “不过娘,直到昨日我才知晓是我误会景元哥了。”徐水舟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脸色有些酡红。   “哦,说来听听。”贺雨竹只知昨天江家院子闹的厉害,但她是一个外人,又是一个寡妇,不便出来交涉。   徐水舟昨儿回来神情又有些疲惫,她便也没问。   “在我心中景元哥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之人,对于俗事家务事是一窍不通的,但是昨儿我算是开了眼界,原来景元哥不仅仅读书厉害,口才、气势、聪慧样样不差。”   徐水舟说着便把昨天的事一一道出,从醒来发现药中有毒,到三言两语解决江家族人的事,以及马不停蹄写状纸到县衙里告状的事细细说给贺雨竹听。   贺雨竹听得也是惊叹,好一个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翻手间就把眼前的麻烦事都给解决了。   “我猜想我以前一定是误会了景元哥,景元哥其实心中什么都懂,只是不屑去管。”徐水舟也是一脸叹服,还隐隐约约有些崇拜。   昨天那些事要是搁在他身上,他一件也解决不了,但是江景元就是解决了,还做的这样好。   “所以你对他又有了不同的看法?”贺雨竹点了点徐水舟的额头,笑道。   徐水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但是要论喜欢还谈不上,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心里乱糟糟的。”   贺雨竹听完心中松了一口气,儿子对江景元有好感是好事,毕竟两家的婚约在哪儿,又是他们家对不起江家,要是贸然退婚,她心中实在是有愧。   但是儿子的想法不代表江家的想法啊,要是江景元不喜欢他儿子,这桩婚约也等同作废,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愁。   “娘,你别想了,顺其自然吧,快些吃饭,都凉了。”徐水舟劝道。   贺雨竹兴致不高的吃了两口,似想到了什么,又放下筷子说道,“明天上巳节,你就别干活了,带着景元出去转转吧,老是闷在家里也不好。”   “上……上巳节!”徐水舟眨了眨眼睛,说话都开始打结起来。   “怎么?”贺雨竹疑惑地看了眼儿子,“你们本就有婚约,上巳节在一起也不会有人多嘴。”   贺雨竹其实还是有私心的,想让儿子跟江景元多多相处,感情嘛都是相处出来的。   徐水舟闭上不敢再说话,低声应道。   三月三上巳节,原本是祭祖日,又名女儿节,因为不少女子会在这天举行成人礼故有此名,发展到大明朝,就成了相亲节,如有看对眼的,打听人家便可上门提亲,或拖媒人前去询问。   江家,陈秀秀也正在给江景元说这事。   “明儿上巳节,你带着水舟出去游玩吧,这些年水舟对你的情谊,为娘是看在眼中的,况且这桩婚事又是你爹亲自定下来的。”陈秀秀的眼眸暗了暗,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江景元听得心中发怵,他的确喜欢男子,没有穿越前他就明白自己的性取向,但是他那具苟延残喘的身体给不了别人幸福,因此并未喜欢过任何一个人。   穿越过来一直忙着处理家里的事,也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现在仔细一想,浑身都起了冷汗。   徐水舟喜欢的人并非是他啊,是以前的“江景元”,朋友妻不可欺,他顶着“江景元”的身躯,本就有愧于“江景元”,如今还要他去娶他的未婚妻,这如何使得。   完了,这下全部都乱套了。   江景元此刻真是有一种冲动,直接告诉陈秀秀,他不是他的儿子,只是顶了他儿子身躯的孤魂野鬼,但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陈秀秀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之前江景元处理族中水田的时候就看的出来,她有一死的决心,如果直接告诉她真相,他害怕陈秀秀会去做傻事。   如果陈秀秀死了,他以后也无颜去面对九泉之下的“江景元”。   他以前是不相信人有灵魂一说,经过穿越这事,他此刻万分确定,人还是有灵魂的,说不定神仙地府也是有的,只是凡人看不见罢了。   可是不说,他又拿什么颜面去面对徐水舟?   “娘,我可以不去吗?”江景元有些别扭,他真的做不出这种抢别人妻子的事。   陈秀秀叹气握住江景元的手,坚定否决,“不行,这桩婚约是你爹定下的,你爹到死都叮嘱我一定不要辜负水舟那孩子,况且水舟那孩子这些年对你的心意如何,你心里也清楚,你忍心辜负这样一个对你全心全意的人?”   不忍心。   江景元再心中默念了一句,但是旋即又苦笑,不忍心又怎样,他不是“江景元”啊!   “儿啊,听为娘一句劝,你要是错过了水舟这个孩子,便再也找不出比水舟更好的妻子或者夫郎了。”陈秀秀轻声细语说道。   “自水舟懂事起就一直跟在我身后忙上忙下,有时候我来不及做家务事,都是这孩子帮忙做的,家里除了水田之外还有几亩干田都是这孩子帮忙打理的,更是隔三差五就去清水江给你捉几条鱼回来补身体,这样的夫郎你不要,你还要什么样的?”   陈秀秀谆谆善诱道,要不是因着夫君的事卡在她心中如同一根鱼刺,她早就把徐水舟当成自己的儿子看了。   “我……”江景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徐水舟再优秀,再对江景元好,也不是冲他来的,他喜欢的人已不再这世间。   陈秀秀看了眼儿子复杂的神情,又继续道,“也罢,都怪娘把你保护得太好,不问事事,导致你现在还没开窍,不过没有关系,这世间所有的感情都是磨合出来的,你就趁着还没有成亲这段时间,好好跟水舟相处相处,要是最后实在是不喜欢,娘也不会勉强你。”   陈秀秀在心中暗想,像水舟那样优秀的孩子,想必要拿下儿子的心是轻而易举的事,等到他们成婚后,她就可以轻松一些,到时候再把他们小两口分出去单独过,她也能落得清静。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害怕儿子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最后辜负了徐水舟一番情谊,便又敲打道,“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水舟那孩子,你就早点说出你的心意,莫要让人家伤心。”   陈秀秀已经在心中盘算好,要是儿子最终与徐水舟凑不成一对,她就收徐水舟为义子,家中所有家产分一半与他,就当做补偿。 第九章   三月初三,天青晴朗,阳光初照的大地中还带着一抹清新,江景元推开窗户,一缕阳光洒进屋内,冲淡了些原本的阴暗和潮湿。   屋外一片绿意盎然,有些许刚冒出来的不知名野花苞正迎春生长,点缀在青草悠悠中,显现得生机勃勃。   江景元此刻也觉得自己身体里也充斥一股生机,畅然一笑,以前活在那个缤纷多彩的世界,他只觉得人生无趣,因为他的命是杀害父母的仇人救回来的,整个人生都充满着矛盾。   现在他在那个世界早就身死,也不欠他们什么,心中只觉得畅快,只是可惜这样的美景“江景元”看不到了。   江景元的眼底又闪过一抹黯然。   三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并没有因为江景元的伤感而改变,屋外不远处的清水江里传来悠扬轻快的民间小调,是一群年轻男女的歌声,又婉转又粗狂,配合着春意盎然的山山水水,再惬意不过。   江景元听得这歌声,心中的郁气也消散许多。   用过早饭后,陈秀秀还不忘提醒他,让他早日去徐水舟家中,带徐水舟出去一同游玩。   弄的江景元有些哭笑不得,此前看陈秀秀对徐水舟那样“凶”,还以为她会给自己换个媳妇,谁知晓她竟然巴不得撮合他俩。   “知道了。”江景元兴致不高的应声。   换了一身还算是崭新的衣裳,梳洗好出门,朝着不远处的徐家院子走去,就这不远的距离,江景元一路上都看着好几波人。   刚吃完饭,他的步伐也不快,常年心脏病的缘故,他养成了一副慢吞吞的性子,包括走路也是不疾不徐,不像从他身旁走过的人那样步伐匆匆。   “娘,我去水舟家里邀请他今日同我一起去游湖,不知道他答不答应。”   原本正漫不经心迈着步子的江景元,此刻却因为一句话而竖起了耳朵,跟在这一对母子的身后“偷听”。   实则也算不上偷听,两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路上此刻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   “哟,就你家儿子这肥头大耳的模样也配得上徐水舟,就算你去邀请人家怕也是看不上的呢。”那两人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一个牙尖嘴利的妇人不屑地开始反驳。   “呸,我儿子配不上,你家儿子就配的上?”那带着儿子的妇人也不怯场,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回顶回去。   “哼,整个江渔村谁不知道徐水舟这个哥儿不仅长得好看,干活又麻利又利索,水性又好又能挣钱,家中有儿子谁不想求娶,只是可惜人家眼界高得很,看不上你我这等农人,要去攀那秀才的门户。”牙尖嘴利的妇人撇撇嘴,与那妇人当道就开似撕起来。   江景元听得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身体挪了挪往旁边一颗大树躲了躲,他此刻身体瘦弱得厉害,一颗树就把他整个人给挡个结结实实。   那带着儿子的妇人也开始反驳牙尖嘴利妇人的话,“再想攀高枝又怎样,人家又看不起他,水舟幸幸苦苦给他们家干活这么多年,人家正眼都不瞧他一眼,依我看啊他们那桩婚事迟早要完。”   这妇人打着一手好算盘,等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的婚约一解除,她就带着媒人上门提亲,这退过婚的哥儿啊,没得选,他们家在附近人家也算得上是中上人家,不然也不会把儿子养的肥头大耳。   “就算完了也轮不上你们家。”牙尖嘴利的妇人不肯认输,叉腰恶狠狠地看着带儿子的妇人。   江景元看她们都快要打起来了,旁边也围着三五个看热闹的人,这才从大树旁走了出来。   “咳咳咳,几位婶子今天可是个好日子,莫议论是非,平白冲淡了节气。”   江景元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她们,笑语彦彦,像是没有听到她们刚才的争论一样。   “江小相公?”旁边有认识江景元的人呼出声来,擦了擦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   江景元不太认识这些人,只能对他们报以微笑。   那两个刚才争论不休的妇人此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是羞又是怒,那神色当真是好看得紧。   江景元颔首,一身湛蓝色长袍衬得他的皮肤格外白皙,如墨一般的长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眉似远山,目光清澈又深邃,淡笑间周身还萦绕着一股气势。   一群没有读过书的人自然是形容不出来,总之就是觉得江小相公如同谪仙一般,好看极了。   尤其是江景元站得位置也刚刚好,正好离那肥头大耳说要邀请徐水舟一同游江的小胖子旁边,高显立见。   怪不得那徐水舟日日去帮陈秀秀干活,原来江景元生的这般好,他们家要是有女儿的话,也会痴迷般这样的人物吧。   那小胖子可能被江景元的出场打击到了,整个人缩成一团,躲在他母亲身后,不敢与江景元对视。   江景元挑了挑眉,不予理睬,说了句告辞的话,就继续不紧不慢地去往徐水舟家里。   徐水舟今儿卯时初就起来了,今天要去陪江景元游江,他得早早起来把家中的琐事给料理好,谁知才刚忙完,就看见江景元的人已经站在他家门外。   徐水舟有些诧异,这还是江景元第一次来到他家,虽然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但是江景元从前可是极少出门,甚至现在好多同村的人都不认识他。   徐水舟忙扔下正在浇地的水瓢,把围在院子里的栅栏打开,还一边问道,“景元哥,你怎么来了。”   “来邀请你一同游江,不过我没有船,也不会划,得去租了,也不知道这个时辰还能不能够租到。”江景元在路上就已经把细节思考好。   徐水舟神秘一笑,“我有船,而且还会划船,不过就是船的样子不怎么好看,不知道景元哥赏不赏个脸。”   “怎会。”江景元有些哭笑不得,来之前他都打算好和江景元两人就围着清水江周一圈再去县里逛逛得了,现在有船能够去很远的地方赏景,自然是很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算错了日子开文,后面只能压压字数,2000一章,绝对不是我偷懒… 第十章   徐水舟收拾了一番,跟江景元并排走向他的停船处,两人都不是什么急性子,晃晃悠悠地着,路上还有不少看到江景元和徐水舟的村人,基本上都会打上一声招呼。   江景元看得出来,徐水舟在江渔村很受欢迎。   今天可能有点流连不利,没走几步又遇到之前嘴碎的两个妇人,不过跟之前争锋相对的场景截然不同,已经演变成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哎呀,我说大妹子,我也别气,江景元是读书人气质当然好,那徐水舟一时被迷惑很正常,等他以后嫁进门就知道苦日了,那陈秀秀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牙尖嘴利的妇人拉着带儿子的妇人好声劝慰,一点都看不出刚才两人还差点打起来的模样。   带儿子的妇人听到牙尖嘴利的妇人这样一说,有些阴郁的脸瞬间好看不少,叹气道,“那可不是,现在得娃都看对方长得好看就被迷得晕头转向,殊不知啊这嫁人还得看婆婆,就陈秀秀那样的徐水舟嫁过去早晚要被折磨死。”   “那可不是,看看水舟天天在陈秀秀面前献媚那样还得不到两个好脸色,我都替他心疼,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妇知足吧。”   江景元听得一头黑线,尤其是徐水舟还在旁边,气氛略带尴尬。   “那陈秀秀就是八字不好,面相也不好,你看看这又克夫又克儿子的,连带着江秀才的那些家产都被败的精光。”   听得两位妇人越说越过份,甚至开始说一些诋毁陈秀秀的话,江景元就有些忍不住了,陈秀秀即使有万般不好,也不该任由人这样诋毁。   他现在是陈秀秀的儿子,就有义务维护母亲的名誉。   “两位婶子,常言道,宁在人前骂,莫在人后议,如果我母亲有做的不好地方,两位婶子大可当着我母亲的面一一指出,这样在背后说人有点过份吧。”   江景元半眯起双眼,刚才那种柔和的气息瞬间收敛起,从而带出一股子锋利,压迫得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两位同仇敌忾的妇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当着别人儿子议论是非的时候被当场听到,都怪她们说得太起劲,没有注意到周边的人。   牙尖嘴利的妇人最先反应过来,一脸讪笑的看着江景元,“瞧江小相公说得,我们这些无知的妇人哪能跟陈夫人比,都怪我这张嘴一时说的起兴,该打。”说完自己扇了几个嘴巴子,都不重。   另外一个妇人也装模作样的做了一套。   徐水舟脸色也是有些不好看,今天是过节,又不好做得太过分,只能就此放过两位妇人,要是换做平时,他都想上去对面两句。   徐水舟上前两步想要说些话,被江景元一把拦住,淡漠地扫视一眼两位妇人,“来说是非者便是非人,我们走。”   徐水舟眼睛一亮,偷笑,景元哥不亏是读书人,骂人都不吐脏字的,非人就不是人啊。   两位妇人对视一眼,都没听懂江景元刚才的话,每个字都听得懂,和起来的意思就完全不明白了……   江景元走了两步,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消退了不少,蹙眉缓缓开口,“其实她们有一句也说得对,母亲对你的确苛刻了些,我代母亲替你说声抱歉。”   儿不论母过,不过江景元拎得清,有错当然要改。   徐水舟眨眨眼睛,有些蒙圈,旋即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景元哥你不会也误会婶子了吧。”   “误会?”江景元不解。   “嗯呐。”徐水舟点点头,“在我看来婶子对我已经够好了,如果换成我父亲因你而死,我心中也会有怨气的,你会大度的去原谅一个间接害死你亲人的人吗?”   江景元沉思起来,一直以来他都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也会因为一个人的片面情绪忽视到一个更深刻的问题。   陈秀秀的确对徐水舟有时候苛刻了些,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打骂过徐水舟,也没有强迫徐水舟去干活,只是漠视他,冷淡他,排挤他。   正是因为心中有怨。   就像他在江家的时候,江家人对待他也算是不错了,不过他一点都不会去亲近,反而还有些冷淡,正是因为他们都是害死或者间接害死他父母的人,他做不到大度的放下。   同样陈秀秀也做不到大度的放下,一笑泯恩仇说起来简单,世上有有几人能够做到。   “况且在这些村人看不见的地方,安能知道婶子的不容易。”徐水舟目光悠远,忧伤道,“景元哥你是江渔村土生土长的人都要受排挤,我跟娘一个外来户,如何能过上安生日子?”   “我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村里人天天排挤我们,因为娘生的美貌,不少妇人骂娘狐媚子,什么难听的话都有,甚至有些泼皮竟然摸到了我们家里想要对娘不利,是婶子察觉到不对,拿着砍柴刀一路砍到人家家中去,还去族中大闹一场,说那些泼皮想要玷污她清白,逼得族老们不得不出来整治。”   徐水舟回忆往事,心中只觉得一片心酸。   江景元也有些触动,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起因完全没有印象,想来是陈秀秀对“江景元”隐瞒了。   “从那以后娘为了不惹事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婶子带着我去地里干活,在村里晃悠,虽然没给我好脸色,但也让我在村中博得了一番同情,我跟娘的日子也好过上得多。”徐水舟说着眼睛湿润起来,这么多年下来,他其实早就把陈秀秀看待成第二个娘了,别说是没给过脸色,就算是打骂他都认了。   “景元哥,对婶子好些吧,别在死读书了,你那天帮婶子把那些麻烦事都解决了,看得出来婶子很开心,连带着对我都好了不少。”   “嗯。”江景元点头明白了,陈秀秀是活的太过于压抑了,又要把儿子养大,又要照顾着徐水舟一家,看似强势,但谁都把她忽略了,她其实也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她想要的生活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只是生活逼得她不得不这样,在生活中得不到快乐,只能通过回忆去找寻,每回忆一次就是揭开一次伤疤,每揭开一次伤疤心中就会多一丝怨恨,尤其是在看到徐水舟的时候,那种痛恨就会浮现出来。   “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还是有好多人误会江母的,在这里说一下。   江母为什么开始会怨恨受受,第一原因是因为江爸因为受受母子死的,这只是其一。   其二,那时候江景元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她整个人心底的怨恨就更加强烈了。   如果不是因为受受跟她儿子有婚约,不去接她们母子回来,他的丈夫还好好活着,说不定都考上举人或者进士了,丈夫不会死,儿子也不会死,她当时是抱着这种想法去怨恨的。   她一个女人没嫁人的时候,是父母的掌心宝,嫁了人也是被宠的,就因为江父欠的债,她咬牙把这些都压在自己身上。   是个人心里都有些不快吧。   就像是一个父亲欠了高利贷,死了,要母亲去还。   她没有抱怨过,江父死了,她自己在村中活的也是步履维艰,更何况要带着儿子。   更难的是还要照顾受受母子,受受妈长得柔柔弱弱,生的又美,一个外地来的,你们说会不会被欺负。   有流氓要调戏受受妈,是陈秀秀把这种玷污人清白的名声扣在自己的脑袋上,不然村民们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受受妈。   但是这样还不够,总不能一直不让他们母子出门,她就带着受受去干活,干活的时候故意刁难,说些难听的话,总有些虚荣心强的出来说好话。   受受又机灵,三两句就获得了别人的好感。   人就是这样,在没有对比之前不觉得,一旦有了对比,是不是得可劲在一个对比面前嘚瑟,而陈秀秀成功的把受受打造成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在她面前嘚瑟的对象。   “瞧,还是个秀才夫人呢,对待人还没有我们这些农妇温和。”   所有苦她来背,几句不中听的话,和几个白眼,换来受受母子这么多年的平安,她心里的苦,谁明白。   大家只是看文有几处描写陈秀秀对受受不好的地方就觉得不好,是真的只看到了表面。   在这一章我也解释了,受受一直都明白陈秀秀的苦心,只是大家没有仔细看。   还有些说刀子嘴豆腐心这这种人扎起人来是真的狠,说真的我身旁也有种人,但是这种人一般都是嘴毒,说话就是无意识的扎刀子,绝对不可能有江母这般好心肠。   说实话我写的时候最心疼的就是她,好几次都写哭了,别人都不理解她,只有受受理解她,她心里是疼爱受受的,但是她只能够把这份疼爱深深的放在心底,只等儿子功成名就,她才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人家暴露她的真性情,所以这些年她把原来的江景元培养成一个书呆子,就是希望他能够爬得高点,这样大家才不会被人欺负。   结果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就要一命呜呼,她所有的希望都被碾碎,有人站出来说,我可以给你赊账,就像是我们现代一个人要死了,这时候有人站出来说,我可以给你募捐一样,只要是个人都会抓住这个希望。   但是她不知道这是儿子的催命符,所以她心中也愧疚,这事后面再解释,这是一个连环阴谋,就算是没有李三全这个大夫,也会有很多人想要他们的命。 第十一章   徐水舟的船的确挺别致的,用各种新旧不一的木料拼凑而成,不过好在也结实安全。   两人同着江面上形形色色不一的船只同游了一会,徐水舟划着船进入到一个分叉口,让江景元有些惊讶。   “景元哥,我带你去一个我的福地,你可不能说出去哟。”徐水舟笑着眨了眨眼睛,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福地?”   “嗯,等会你就知道了。”   徐水舟划着船行驶到一个水草比较多的水洼处,用船桨在水草上划拨了几下,就从水草下面弄出几个鱼篓子来。   江景元帮忙把这些鱼篓子全部都给弄上了船,徐水舟查看了一下,果然在一个鱼篓里找出一条清江鱼。   “你看。”徐水舟炫耀的从鱼篓子里把清江鱼给捉出来。   江景元这才算明白,徐水舟说的宝地是什么意思,“你说的宝地就是因为这里能够篓到清江鱼吗?”   徐水舟使劲点点头,“这清江鱼太难捉了,我在村里也算的上是水性极好的,能够捉上两条半个月就不愁了。”   “那我们昨天岂不是吃掉了你半个月的收益。”江景元有些愧疚,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清江鱼的价值,吃着味道极好,还以为纯天然的东西都是这样美味。   “没事,没事,我这块宝地也能时不时的篓到几天,不过江条鱼罢了,再值钱还不是给人吃的。”徐水舟满不在乎,江景元身体才刚好,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   其他肉类都太过于油腻,唯独鱼清香鲜美,还补人。   江景元听徐水舟这样一说,心中更觉愧疚,接过徐水舟的篓子仔细查看起来,这鱼篓就是普通装鱼的篓子,没有半点机关。   在里面放点诱饵就跟钓鱼似的愿者上钩,怪不得好几个鱼篓才收货一条鱼。   江景元低头想了想,看着徐水舟那因为一条鱼而欣喜的样子,笑了笑,“我倒是知道一种鱼笼,鱼进入了就出不来,如果你用那个鱼笼,收获肯定会必现在大。”   “真的?”徐水舟呼吸都有点急促,“长什么样子,快给我说说。”   江景元把记忆中的鱼笼给说了说,他也是在网上看过人家编,记下来样式和步骤,要让他动手的话肯定不行的。   “我这也是之前县里读书的时候,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只记得这些,我也没做过。”江景元摊手,他也是个动手废材啊。   “只是把入口改成一个漏斗的形状,这很简单。”徐水舟听完江景元的描述后,在心中想象了一下编织的步骤,发现不是很难。   江景元的目光落在徐水舟的手上,想不到这瘦弱的小手居然这么巧,不仅能够自己修缮船只,还会编织。   徐水舟缩了缩自己的手,惊喜道,“太好了,我们这就回家编一个吧,我速度很快的,今晚就能下一个,明天早上就能看到效果。”   一提起挣钱,徐水舟的眼睛里就迸发出精光,划着船只往家里赶,说好的游山玩水被两人彻彻底底的抛弃了。   回到家徐水舟就马不停蹄的从屋后抱出一大捆晒干的竹蔑,试着开始做起来,刚开始一两个有点变型,从第三个开始就有模有样了。   “景元哥,你看这个怎样。”直到太阳西下,徐水舟才做好一个完整版,递给江景元看。   “对,就是这样的。”江景元忍不住赞叹,他只是把他在看过的形象说错出来,没有想到徐水舟就能够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太好了,我们这就去试试吧。”徐水舟拉着江景元还要去他的那块宝地,却被贺雨竹及时叫住。   “阿舟,你景元哥今天也陪你累一天了,你就找个水草边随便试一试,不然他的身体可吃不消。”   徐水舟懊恼得一拍脑袋,他今天实在是太兴奋了,想到如果这个鱼笼成功的话,就可以挣不少的钱,也可以替婶子和娘减轻一点负担,从而忽略了江景元的身体。   “景元哥对不起,是我大意了。”徐水舟不好意思的向有些疲惫的江景元道歉。   江景元摇了摇头,“没事,我也很想看到成品呢,我们的阿舟真棒,手很巧。”   徐水舟开心一笑,“我去把这个放到水边试试,景元哥你休息一会,我去去就回。”   徐水舟说完就跑出了院子,把他做的鱼笼放在他停靠船的不远处。   “这孩子性格被我养的有些活泼,让你见笑了。”贺雨竹看着徐水舟蹦蹦跳跳跑出去样子,嘴角也浮出一抹浅笑。   江景元也跟着笑起来,“这样的性格很讨喜,很好。”   贺雨竹的眼睛一亮,江景元这样说是不是也意味这孩子喜欢自己儿子,这样一来,两家的婚事看来能够尽快提上日程。   “做了些吃食,吃了饭再走吧。”贺雨竹邀请江景元进屋,昨儿陈秀秀请了水舟,她也应该要回请才是。   “好。”江景元想也没想的答应下来,“不过我得先回去通知母亲一声。”   贺雨竹指了指不远处的江景元的家,江景元顺眼看去,只见陈秀秀正在自家院子眺望着他。   江景元哑然,做了一个吃饭的手势,陈秀秀挑了挑眉,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景元还在熟睡着,就听得自家院子里传来一阵声响,吓得他连忙起床出来查看,还以为是家中进贼了。   打开门一看,正是徐水舟驮着他昨天下的鱼笼,江景元看了一眼水哒哒的鱼笼就清楚,看来是成功了。   “成了?”江景元欣喜的问道。   徐水舟捣蒜一般的点头,“成了,满满一笼子,就算是没有清水鱼,别的鱼也成,一天一笼子都能挣不少的钱。”   “景元哥,你太厉害了,我昨天担心了一晚上,大半夜才想起来我都没有在鱼笼里放诱饵,想着今天肯定是没有收获了,没想到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徐水舟兴奋得滔滔不绝讲起来。   “有用就好。”江景元欣喜过后,又冷却下来,他也不过是顺嘴说了几句,功劳都在徐水舟身上。   两人清点了一下,足足三条清江鱼,还有一些小的鱼虾,趁时间还早,打算去县里卖掉。   结果刚一踏进县城,江景元就被一个熟人叫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by日进斗金的章推,她的《星际雌虫穿成乡村哥儿》也超级好看,主受哒,文荒的宝宝可以去淘文。 第十二章   秦初九一大早就在县城里觅食,不过今日他跟平常不同,往日他都是笑眯眯的,今日却是愁眉苦脸的,就连常去的那家早食铺子,他也不愿意去了。   因为县令大人可算是给他们这些大老粗找了麻烦,让衙门上上下下清点账簿,他一介武人,大字都不识几个,让他去查账簿,这不是有意为难他嘛。   所以一大早他就被这件事情愁得睡不着觉,还不如起来找点吃食,想想法子。   这件事情难办啊,如果是别的账簿他还可以请个账房先生来帮忙,但是这县衙的账簿,里面不知道要涉及多少县里的势利,这要是从账房先生的嘴中吐露出去,县令还不得把他这身皮给扒了。   别看他只是个衙役,但这衙役也是有福利的啊,家中免税十亩,家中另有两人可以不用服徭役,何况做衙役的时不时还能捞一些外快,这工作比在县里任意找其他一份活来的轻松。   况且他还想把这身皮传承给他的儿子,所以这份工作绝对不能丢。   秦初九这时心里已经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测,这会不会是新县令的一个测试,都说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张县令来了三个月一直没什么动静,突然这样一下,会不会借机辞人。   就在秦初九忧愁得吃不下饭的时候,他的眼前一亮,看到一个能够让他产生希望的人。   江景元一席靛蓝色长袍,身上有萦绕着一股高贵的气质,走在这满大街普通老百姓街道上,想不引起人注意都难。   “江小相公,这里。”秦初九想也没想,就张口叫住江景元。   江景元自然也是看到了秦初九,点头示意后,这才带着徐水舟走了过去。   秦初九一脸殷勤,“江小相公一大早来县城,怕是还没有用早膳,店家快快煮两碗阳春面上来。”   “能够在此碰到九哥也是缘分。”江景元笑笑也没有推辞。   他正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去衙门里查阅查阅卷宗,如今对方主动交好,倒是可以顺水推舟。   煮一碗阳春面的功夫,江景元和秦初九已经聊成知己好友,这时秦初九才面露为难之色,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   江景元暗道一声,来了。   梧桐县虽比不得其他县繁华,但也算是人杰地灵,街上时不时的也会走过几位穿长袍的秀才,为何这秦初九放着别人不结交,偏偏来结交他,定是有求于人。   “九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江景元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自己碗中的肉片挑到徐水舟碗中,他大病初愈,闻着荤腥就难受。   秦初九为难了好一阵子,这才缓缓开口,“九哥我也不瞒你,的确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帮成了我这件事,九哥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以后你们家不管遇上什么麻烦,只要我秦初九能够帮得上忙的,只管招呼。”   江景元脸上挂着浅笑,并不搭话。   秦初九过了好一会儿才讪讪把事情娓娓道来。   “既然九哥都说了这是县令给你们的考验,我掺和进来怕是不好吧。”江景元还是那副老样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让人猜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秦初九干笑两声,神色有些尴尬,“我一介武人,哪里会什么算账,县令大人这不明白着为难我们这些人,况且我也看得出来,县令大人是有意招揽江小相公你的。”   江景元挑了挑眉,来了兴趣,“哦,九哥此话怎讲?”   “嘿嘿,还不是你去衙门递诉纸那一日,因着我收了这位小哥一吊钱的缘故,夸大说了几句江小相公与知府大人的事情。”秦初九指了指徐水舟说道。   徐水舟吃着自己的面,听到秦初九招呼他,只是抬头含笑点了点头,又继续吃面。   江景元对这略带油腥的面没什么胃口,见徐水舟吃得开心,单独拿碗挑了些吃了两口,就把那一大碗没动的面送到徐水舟面前,“长身体,多吃点。”   秦初九对江景元和徐水舟桌上的互动视若罔闻,继续说道,“后来,我又听衙门其他兄弟说起,县令大人那日还回去翻了一夜你的卷宗,才有了第二日我来找你之事。”   江景元心中一动,这县令大人是误会了他与肖知府的关系,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十二年前,江父病亡,肖开棋看在同门的份上才对家中向朝廷申请那份秀才福利,但是此后两家人并没有来往。   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这一个举动,却在十二年后无意间又帮了他们江家的忙,可以说没有这层关系的话,江景元那日的官司也一定会打赢,但是绝对不会那样轻松。   一个做到县令的人,怎么回对一个小小的秀才,和颜悦色,江景元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全部想通了。   张县令这是想要利用他,去巴结肖知府,毕竟肖知府现在可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又顶了肖知府的缺,想不引起肖知府的注意都难啊。   在这个县令的位置上,他可是如坐针毡,但是如果他一旦跟肖知府绑在一起,成为一条线上的人,那就可以说得上是平步青云了。   肖开棋的身后可是有个工部侍郎,抱好这条大腿,只要工部侍郎不倒,他再混个知府不成问题。   不得不说张县令这一手算盘可算是打得响亮,就是可惜了,他与肖知府半点交情都没有,如何给张县令当踏板。   可这个误会要是没有还罢,但是一旦有了,希望的种子种了下去,如果这个时候,他直接掐灭张县令的希望,说不得要惹怒他。   为今之计,只能扯虎皮拉大旗,来个狐假虎威。   “九哥说笑了,我家中的确与知府大人有些交情,但是这事也上不得什么台面,让县令大人抬爱了。”江景元眼眸深沉,笑着摆了摆手。   秦初九心中一松,他就是这样一试探,没想到江景元还真与知府大人有交情,那他就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   “江小相公说笑了,能得知府大人垂爱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江小相公就帮我这一次罢,再有县令大人也存了心要与你结交,借此机会也好让你们二人的关系更上一层。” 第十三章   江景元最终还是在秦初九的左右劝说之下,答应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九哥留步,我跟阿舟还得去把今早打得鱼给卖了,家中实在是拘谨得很。”江景元看着街道上渐渐涌入的人多了,起身给秦初九告辞。   徐水舟也很有眼力的提着水桶,一副要走的样子。   秦初九这时才注意到一直放在徐水舟身边的水桶,前面看了眼水桶里的鱼,然后大笑道,“哟,上好的三条清水鱼,正好我内子最近嘴馋得紧,这位小哥就一起卖与我吧。”   秦初九说完也不等徐水舟回复,从怀中摸出二两碎银塞给徐水舟,提着水桶,笑呵呵对江景元又说道,“那账簿晚些时候我给江小相公亲自送去,我还要去衙门上差,就不唠叨二位了。”   说完就提着水桶离开了,徒留下徐水舟看着水中的二两碎银子发呆。   “怎么,是钱给少了?”江景元问道。   徐水舟摇了摇头,捏着手中的碎银,茫然说道,“不是,不是,是他给的太多了,加上水桶三百文顶天了,他这给的也太多了吧。”   江景元看徐水舟那茫然和吃惊的样子颇为可爱,想要揉揉他的头,又想到这里不是现代,又把刚伸出的手给放下了。   “收下吧,他有求于我,别说是多给,就算再给十倍他也愿意。”江景元对钱财一物看得淡然。   上辈子他就没缺过钱,这辈子刚穿越原主又是个只读书的书呆子,对钱财也不怎么看中,所以他现在还没有体验到缺钱的痛苦。   徐水舟却惊呼一声,“哎呀,那我们岂不是亏了,原本可以赚二十两的,现在却只得了二两,还搭上我一桶鱼,景元哥你辛辛苦苦帮他的忙可不能就二两银子打发了。”   江景元莞尔一笑,“有些事不是钱财能够衡量的,这钱你就看成你卖鱼的钱就行。”   “那不行,”徐水舟把钱递给江景元,“鱼都是景元哥你想办法弄来的,这钱我也不能收。”   “收好。”江景元推了回去,“莫要被街上的偷儿给偷了去,我不缺钱。”   因为两人拿着碎银子推来推去,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视,再这样下去哪些人可就按捺不住过来抢了。   徐水舟这才有些不情愿地将钱收好。   事情办完,两人也没有要添置的东西,商量好出县回家。   他们刚走,离他们不远处有个鬼鬼祟祟的人,正在对他身旁一个大汉汇报道,“老大,我们真的不追上吗,那两个人可好下手了,那二两银子我们得来不废功夫。”   “没眼色的东西。”那大汉躺在一张摇椅上,只是微微眯了眼,“刚才给那书生钱的可是衙门壮班的秦捕快,你真的要让去偷钱?”   这鬼鬼祟祟,如同猴子一般的人,顿时如临大敌,“原来是壮班的人,小的知道了,以后碰到这两人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那大汉眯着眼,看了一眼他,满意地点点头,“总算还没有傻到家,方才那秦捕快对那书生都恭恭谨谨的,想必来头不小,你下去查一查,以后眼睛放亮点,莫冲撞了贵人。”   “是。”   虎头帮,在明面上是个做布庄生意的,在梧桐县大大小小经营着好几家店铺,甚至一些镇上也开设着有分店。   但做生意嘛,哪有一些歪门邪道挣钱来的快,所以他们背后还养着一批做小偷小摸的人,一来可以挣点外快,二来也可以打听点消息。   这位坐在院中晒太阳的大汉,正是现任虎头帮的帮主,任荃,外形看上去五大三粗,雄壮挺拔,也只有了解他的才知道,其实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江景元一回到家中,就察觉陈秀秀的状态有些不对,但又表现的不是很明显,要是不注意观察还真看不出来。   “娘,可有什么事么。”   江景元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在陈秀秀把洗干净的菜当成烂叶扔掉的时候,问了出来。   “没,没事。”陈秀秀回神,慌乱了一下,忙把地上的菜给收拾起来,有叮嘱江景元一句,“这些日子你身体不好,少看会书,多出去走动走动。”   “嗯。”江景元低声应了一句,见陈秀秀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也不追问,低头又翻阅起大明律典来。   都说了解一个时代最快的方法就是了解它的刑法,尤其是在消息闭塞的古代,只有了解全刑法,才能够清楚的知道,那些事是可为,那些事是不可为的。   江景元早就不是一个愣头青了,他并不觉得凭借一些小聪明就可以玩转古人,尤其是今天跟秦初九的一席谈话,让他深刻的意识到,就算是一个小人物身旁也萦绕着各种各样的麻烦。   想要解决这些麻烦,就要有一个可靠的靠山,诚然现阶段想在梧桐县过上舒心日子,张县令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靠山,但是这也是建立在张县令愿意结交好说话的份上。   江景元看了一遍律法后就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只觉得全身困乏,放下书,推开门想要出去走走。   却听见厨房的一角,传来小声的抽泣声。   江景元慢慢走了出去,一瞧,正在哭泣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秀秀。   江景元皱起了眉头,想到徐水舟昨天说的那席话,心中一动,慢慢上前,一把搂住陈秀秀的肩膀,让她可以有个依靠。   陈秀秀身体一颤,忙收住哭声。   “娘,家中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难事。”江景元轻轻一叹,“且说与我听听吧,我现在已经长发大了,可以为娘遮风挡雨,把这个家给撑起来的。”   江景元知道陈秀秀一个妇人要养家糊口得有多么的不容易,能够让她今天一天都神不在焉,甚至躲起来偷偷哭泣的事情,肯定又是大事。   “景元,不是什么大事,你快回去读书吧,娘应付得过来。”江景元的话让陈秀秀心中一暖,儿子长大了是好事,可是这种小事情,不该让儿子来烦心,甚至去操劳。 第十四章   “娘,有事别一个人担着。”江景元目光深邃地看着陈秀秀,“我也是家中的一份子,娘现在所承担的事,孩儿以后也要经历的,何不如让孩子帮娘一把,也好早日历练起来。”   陈秀秀盯着江景元那神深沉得如同大海的眼睛,心里有些发慌,“我…我,哎,告诉你也妨。”   陈秀秀总算是不在坚持,把事情仔细说来,“早上你出门之后,你舅母来找过我,之前给你看病我向娘家借了二百余两银子,现在你舅舅家也是入不敷出,你两个表哥又到了成家的年纪……”   陈秀秀后面的话没有在接着说下去,但江景元已经明白了意思,舅母这是来要账了,母亲连房子都卖了,手头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来。   不过这事也怪不得舅母,之前肯把这么多钱借给陈秀秀那就证明情谊很深厚了,如今他身体大好,这还钱也该提上日程才是,两个表哥还等着这笔钱成婚。   江景元微微一思索,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娘,这等小事由孩儿来解决遍是,娘去跟舅母说一声,十日内,便把这钱还与她。”   “十日?”陈秀秀皱起眉头,不解,“十日怎么可能凑到这么多钱。”   “娘,孩子可是有秀才功名的,不过二百两罢了,你且安心,”江景元说完又怕陈秀秀胡思乱想,又道,“你且放心,孩儿保证这钱来的干干净净,堂堂正正。”   陈秀秀想到江景元从醒来到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沉稳有度,有理有据,也不是一个轻浮之人,想来这银钱之事,也不会孟浪。   “嗯,娘信你。”陈秀秀最终还是点下了头,“不过要是遇上困难你可千万得给娘说,不许一个人硬抗。”   ————   傍晚时分,秦初九下了工,就带着一包袱账簿冲冲往江渔村赶来,不巧路上遇上几个其他两班的衙役,言语起了冲突。   “这不是壮班的秦初九嘛,背着个包袱去哪儿啊。”皂班捕头刘熊拦住了行色冲冲的秦初九。   秦初九现在有事办,也难得管刘熊这等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只是不冷不淡的打了声招呼,“刘捕头,我要去哪儿不需要向你过问吧,现在是下差时间,你们皂班无权过问我的私生活。”   “哼,头儿,我看这小子怕是被县令大人的命令吓破了胆,收拾包袱准备跑路。”站在刘熊身后的一个小跟班不屑地说。   “放你娘的屁,我会被这点小事吓住,张老三把你那当臭嘴收拾好,别挡我面前的路。”秦初九听张老三那一说,顿时火大,他做衙役十多年,什么风风雨雨没有经历过,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怕了?   张老三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言语更加不屑,“秦初九告诉你也无妨,县令大人这个命令就是主薄大人怂恿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你们这些占着位置不拉屎的家伙从衙门里踢出去,不管你是办不办好,得罪了我们捕头,你就等着被扒皮吧。”   “张老三!”刘熊看张老三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了,及时制止了。   秦初九心中一沉,他就觉得事情透着一股子不对劲,没有想到其中就是这个刘熊在暗中捣鬼,看来这个刘熊是铁了心要他秦初九在衙门里待不下去。   “秦初九,如果没有你当初之事,我也不会跟你作对,总之你好之为之吧。”刘熊恶狠狠地盯了刘老三一眼,都是这个多嘴的属下。   刘老三缩了缩脖子,没在挑衅秦初九。   秦初九背着账簿一路心事重重的来到江景元家,深思熟虑一番后,还是没有把这话对江景元隐瞒。   “江小相公,此时也是我思虑不周,把你牵扯进来,如果江小相公嫌麻烦的话,我看此事就罢了吧。”   江景元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然后淡然一笑,“既然认下了九哥这个兄弟,景元自然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罢了,九哥莫怕。”   秦初九震惊了,他与江景元不过是萍水相蓬,人家肯帮自己已经是很不容易,如今还叫他卷入这衙门内斗,秦初九的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没有想到江景元却没有闲麻烦,却是一口答应下来。   江景元笑笑,没有说话,如果是秦初九先开口让他帮忙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出手,但是秦初九为人还不错,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他不要掺和。   一个小细节展现人品,这才江景元想要帮他的原因。   秦初九走的时候,是再三感谢,此刻他脑子迷迷糊糊的还没有明白江景元说话的意思,直到走回家脑子清凉了些,这才细细咀嚼江景元的话。   只是一个主簿罢了。   难不成江景元想把主薄大人拉下马,我的乖乖,这可不得了,一个主薄可不是刘熊那等阿猫阿狗可以对付的。   秦初九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绝对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接下来几天,江景元一直在家中查阅账簿,都是一些流水账,从账面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但是拿复式记账法一陈列,再高深的流水账,也逃不过江景元的法眼。   就连县衙里分为几股势力,怎么个贪污受贿,江景元心里都有了个大慨,在心中打好草稿好,江景元找出纸笔,重新写了一份类似流水账的账簿。   他并没有想要把衙门里的人一干打尽的想法,水至清则无鱼,相信其他的县的账簿也不会比梧桐县干净多少,挑了一个梧桐县,就等于跟整个大明的县衙做对。   但是只是从一个账簿中想要把一个人给拉下马,这种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娘,外公家中,那边可有算数学的好,又精通认为人处事之人,最好是有功名在身的,但又没有再继续科考之心的。”江景元写到一半突然问道。   陈秀秀不明白江景元这是何意,想都没想便道,“你外公不就是你说的这种,这还用问。”   江景元点了点,没有再说话,继续写着他的账本。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预防针,明儿有点小虐,希望大家不要打我,后面就甜甜了。 第十五章   到了三月初十这日,江景元刚把账本做完,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胳膊,徐水舟就从院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江景元蹙眉,“出了什么事。”   徐水舟跑得有些喘气,额头上还有一些细汗,翘挺的鼻端也挂着一颗晶莹的汗水,有些急促地说道,“景元哥,不好了,我编制的那些鱼笼被村里人知道了,他们现在正准备找我,让我教他们。”   江景元心中一松,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你没事就好,坐下来慢慢说。”江景元不慌不忙的给徐水舟搬过来一个凳子,让他先放松下来。   徐水舟坐下后,面上还带有焦急的神色,“这怎么行,这可是景元哥你想出来的,我绝对不会告诉他们的。”   江景元听到徐水舟如此维护,心中颇为感动,神色自若地说,“被他们知道也无妨,这事本就瞒不住人。”   这几天徐水舟编织了不少的鱼笼,每天都能抓到十几条清水鱼,一斤清水鱼二十文,十几条算下来也有三四百文钱了,如何不令人心动。   被人盯上是早晚的事。   “那可怎么可以,这可是景元哥你的办法,可不能让这些人轻易的就学了去。”徐水舟眉头皱得死死的,一脸的不情愿,脸上还带着几分自责。   要是他谨慎一点,也就不会这么快被人发现。   江景元轻松一笑,“好了,此事不怪你,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内,早点被发现,我的下一步计划就能早点实施。”   徐水舟抿了抿嘴,一脸的不相信,“景元哥,你就别安慰我了。”   江景元没有在继续劝下去,只是淡淡笑道,“你想不想挣笔大钱。”   “什么大钱?”   江景元把心中的计划慢慢说出来给徐水舟听。   徐水舟听得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也发出精光,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看江景元的眼神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景元哥,你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嗯。”江景元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现在不自责了吧。”   徐水舟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一脸的欣喜,“那我这就去办景元哥交待的事情。”   看着徐水舟欢喜跑去的背影,江景元没由来的也是浑身一松,这样简简单单的日子过得可真舒心。   没过多久村里就有谣言在传,徐水舟得到了一种可以捕捉清水鱼的鱼笼,有个外村人愿意花十两银子求学,徐水舟非但没有愿意,还说他只教给本村人,一两银子即可。   这句话彻底在村里炸了锅,才一两银子而已。   他们可是打听过的,徐水舟每天都能捉十几条清水鱼,还有一些其他的鱼虾,一天能挣七八百文呢,好的时候一天就能挣一两银子。   而学费才一两银子而已,这样赚钱的买卖,不学这手艺,就是大大的亏啊。   不过一天的时间,江渔村大大小小的三百户村民都跑到徐水舟家里去学习鱼笼的编织,徐水舟费了一天的时间教会众人,并收获了三百多两银子。   不仅仅获得名利,同时还收割了银钱。   徐水舟驮着三百两银子跑进江景元家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正如同江景元说的那样,计划进行的特别顺利,他现在对江景元的佩服,如同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三百多两银子啊,仅仅一天的功夫就赚到了,他挣了十多年的钱,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多的钱。   陈秀秀看到银子的时候,心中也是一喜。   唯独江景元对银子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情,“看到了,你拿回去吧。”   “咦?”徐水舟一脸惊疑,“景元哥,你不要这钱吗,这些都是你的努力。”   “都是你的努力。”江景元摇了摇头,“我只是出了一个主意而已,大部分都是你的功劳。”   徐水舟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不行,我绝对不可以独吞这些钱。”   陈秀秀看了看徐水舟,又看了眼江景元,最后还是拉了拉江景元的衣角,有些为难地说,“景元,家里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还有你舅母的欠款……”   “婶子,缺钱怎么不跟我说。”徐水舟难过的询问陈秀秀。   陈秀秀皱了皱眉,就算是家中没有一粒米,一文钱,她也不会要未来儿夫郎的一分钱,不然景元成了什么。   “娘,我有办法的。”江景元此刻哭笑不得,这鱼笼本就是徐水舟自己琢磨出来的,他只是顺嘴提了一句,说起来还真没有什么功劳。   前前后后都是徐水舟自己在忙,他可是一丁点力都没有出,这钱他收得不安心。   徐水舟瞪了一眼江景元,推开门飞快的跑回自己家,拿着锄头在自家院子里刨了许久,才从里面刨出来一个细小的盒子。   抱着这个沾满泥土的盒子又跑回江景元家,把盒子递给江景元,“给你。”   “这是什么。”江景元有些不解。   “嫁妆。”徐水舟脱口而出,“既然景元哥不愿意接受我的钱,那接受我的嫁妆总可以吧。”   江景元把盒子上的泥土抹去,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极品的羊脂玉,上面还刻着一个舟字。   江景元盖好盒子,摇摇头说道,“对不起,我不能接受,另外有些话,我想对你说清楚。”江景元说完又看了眼陈秀秀,“娘,请你回避一下。”   陈秀秀无奈走出了房门。   屋里只剩下徐水舟和江景元的时候,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良久过后,江景元先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阿舟,我从前一心只醉心于功名,对儿女情长之事,漠不关心,所以我对你没有半分心思,我一直都只拿你当弟弟看待,我不能接受你的这份嫁妆,对不起。”   江景元知道这个时候,就算说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都无济于事,但是他实在是过不去良心那一关,早点说清楚对两人来说都是好事。   徐水舟眨了眨眼睛,脸上一脸的平淡,“景元哥,谢谢你对我吐露真言,但是我也想说,我过去也并没有喜欢上你,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弥补婶子,所以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过去”“从前”,这个是要考的!   其实写的也不虐哈,就是打个预防针hhhhh。 第十六章   徐水舟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点落寞。   江景元有些呆滞,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徐水舟对“江景元”有一份心思,没有想到,中间居然还有这样多的误会。   徐水舟落寞了好一会儿,又鼓起勇气说道,“不过,景元哥你自从醒来后,就改变了好多,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我想再跟你相处一段时间,如果、如果那时你依然不接受我,我们再取消婚约好不好。”   江景元呆呆的看着徐水舟,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那坚定的眼神,让他生不出拒绝之心,这还是前世今生第一个对自己表白的人,犹豫了好久,江景元还是重重地点下了头。   徐水舟一脸的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笑,两个小小的梨涡带着红晕,看着惹人醉。   江景元终于没有忍住,揉了揉徐水舟的脑袋,“接下来,我会好好接受你的心意的,我也希望等到我们成婚的时候,是两情相悦。”   “嗯。”徐水舟没有躲开江景元的接触,反而还有些享受。   “那桌上的钱我就收回一半,毕竟没有你的主意,我也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嫁妆、嫁妆我就先带回去了。”徐水舟提起嫁妆还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他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听到婶子说缺钱的时候,就脑袋一热,把这件父亲留给他的嫁妆给挖了出来。   “嗯。”   江景元心中也是一松,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一下子就都被打开了。   回过神来,看到桌上留的钱,江景元无奈笑笑,他这算不算被人给包养了啊。   陈秀秀在屋外一直注意着屋内的动静,怕两人打起来,结果一直静悄悄的,徐水舟还满面春风的出来,这就让她有些看不太懂了。   “娘,这些银子你先拿去收着,待会再帮我找个话多的婶子放出话去。”江景元把徐水舟留在桌上的一百多两银子交给陈秀秀,又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陈秀秀听得脸色古怪,“儿啊,你这样做未免不太好吧,要是让族人知道,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奚落你呢。”   江景元冷笑,“娘,过去父亲对待族人何尝不是掏心掏肺,结果父亲一去世,江家族人怎么对待我们母子二人的,那江远财过来逼娘的时候,族中哪有一个人替我们说话的人,现在还想从我手中讨到好处,门都没有。”   这些天下来,江景元或多或少也有探听一点村中的消息,江父对待族中如何,他是看在眼中的,结果这些年下来,得到过江父恩惠的族人,可是一点都没有帮衬陈秀秀母子呢。   真是好的很,升米恩斗米仇,在这些人身上真是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是你的名声……”   陈秀秀这些年下来,早就看清了江家族人的龌龊,心中对他们早就寒了心,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耽误了儿子的名声。   “无妨。”江景元神情平淡,“是他们对不起我们在先,一些流言蜚语还不至于威胁到名声。”   江景元已经在心中做好预案,如果族中想要用流言蜚语来对付他,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果然在农村里家家户户都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陈秀秀出了一小会儿,到傍晚时分,就有不少人还带着礼上门拜访。   江景元一一接待。   “江景元”本就是秀才功名,虽然没有像他爹一样是个廪生,但一样也能免税六十亩,家中没有余钱买地,又没有人手再去种多余的地。   这六十亩免税的地,放着也是放着,何不如操作一番。   这也是江景元看律法的时候才突然想起,算起来也是算是钻了法律的漏洞。   而现在屋里所有来的人都是来投田的,村民把他们的田投在江景元的名下,这样就可以不用交税,原来的江远茂也是这样做的。   只不过他是大公无私,分文不取,但江景元可没有这样心肠,一亩地五两银子,永久性的,只要江景元不死,这地就不用交税。   五两银子说来多,但是相对于税收来说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一些村里人想到江家族人那些不交税的人家都发达了起来,如何不眼红。   有钱的直接投了三五亩,没有钱的就几家合伙,总之江家院子里格外热闹。   江景元也秉承着公平的态度,只要给钱他就当场写租约。   原本田投到他名下,这田也就是江景元的了,这只不过是名义上的,所以江景元还需要写一份永久性的租约,租给投田的人。   陈秀秀一边收钱一边给江景元提示,江景元也很无奈,这些同村人,他几乎都不认识,村民们又七嘴八舌在一旁说着话,半天都问不到点上。   要不是陈秀秀帮忙,他还得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写好一份租约。   江景元这边干得红红火火,江家族人却坐不住了。   这江景元怎么说也是他们江家的人,虽然村里人大多数也是江家旁支,但是比不得族人亲近啊,这江景元放着这样好的事不给族人,却偏偏给外面人,岂不是有些吃里扒外。   族人们也不傻,很快的便聚集在一起思考对策。   “族老,你倒是说句话啊,再不去江景元家,我们半点好处也捞不到了。”   族人聚集在一个有号召力的族老家中,一个个焦急万分。   族老冷冷的看了面前的族人一眼,满头苍白的他微微摇了摇脑袋,声音沙哑低沉地说,“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为何。”   族人立刻焦急得抓耳挠腮,这么好的机会,只要族老出马,那江景元还不得把田地乖乖奉上,就如同江远茂当年一样。   当年那些受过江远茂恩惠的,如今家中已是衣食无忧,他们要是再争取到一份,以后下半辈子也不用在辛苦操劳。   如今到好全部便宜了外人,倒是他们这些族人一点好处都没有落到。   “哼。”族老拄着拐杖冷哼一声,吵吵嚷嚷的族人们,立刻禁下声来。   “我且问问你们,你们这些年何曾帮衬过江家母子半分,你们都当人家是傻子,好欺负吗。”   族老摇头晃脑,一脸的失落,声音虽然低沉,但清晰地传入到每一个族人的耳中。   有些族中一愣,有些族人脸色有些微红,还有些族人面带不屑。   “那又如何,到底还是我们江家的人,江家的东西,哪有便宜外人的道理。”有些眼红的族人,才不管什么恩情和付出,他只认为江景元的东西,那不就等于他们家的东西。   “哦。”族老看了眼这人,淡淡开口,“那把你们家的地,免费给景元家,你也愿意。”   这人一听这话如同炸了毛的猫,立刻不情愿起来,“当然不愿意,我自家的地,凭什么给他们家。”   “那景元为什么要白白给你家的地免税呢。”   族老这句话顿时堵的这人哑口无言,也把有同样想法的人的嘴给堵住了。   “那我们江家族人好歹也庇护了他们母子这么些年,做人也没有这样绝情的吧。”   很快有人有找出借口来,为了利益他们可以找出千千万万的理由,总之江景元不把这地给他们免税,就如同千古罪人一般。   “那前几日我听说族人还去逼迫秀娘子,逼得人家差点拿刀砍人,怎么,我说的不对?”   族老失望的看了眼族人,本就苍老的身躯显得更加的佝偻,他老了,老得牙齿都快要掉光了,头发也全部都白了,没几天活头了,但是他的心还没有老。   是是非非还是看得清楚。   很快族人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欺负江景元母子的是他们,逼迫江景元母子的还是他们,如果要人家把手中的东西交出来的还是他们。   换成谁到现在也没有脸去上门说这些话。   “都是拿杀千刀的江远财,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跟秀娘子的关系闹得这么差。”   但是人怎么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呢,有错当然都是别人的错啦,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个发泄口,那就是江远财。   族人纷纷对江远财唾骂起来,甚至有些好事的,还跑到江远财家里,把他拖出来大打一顿,总之要是没有江远财,江景元跟他们的关系就不会破裂。   那六十亩的水田,也就不会平白便宜了外人。   族老看着这群“冥顽不灵”的族人,更加的失望,拄着拐杖,佝偻着身体,如同乌龟一般慢慢的爬向屋内。   穷山恶水出刁民。   以前江景元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涵义,因为在他心中,农民都是憨厚老实的,但是看着面前这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江远财,江景元明白了,原来农民中也是有无赖,有刁民的。   “景元,我们把这江远财给收拾了,你是不是就可以让我们投田了,一切都是些江远茂的错,跟我们半点关系也没有啊。”   江景元听得族人们一个个的忙着跟江远财撇清关系,笑了。   笑意森寒,让所有聚集在江家院子的众人不禁毛骨悚然。 第十七章   利益熏心这句话果然说得不错,江远财故然是对不起他们母子,但是他的作为又何尝不是在跟这些族人谋福利。   事情败落后,这些族人非但没有出来帮忙,还落井下石,不得不说令人寒心呐。   江景元目露寒芒地看着面前这些凉薄的族人叫嚣着要让他接受投田,眼眸深沉,抿嘴不说话。   徐水舟看到江家院子这边不对劲,抓起一把锄头扛着,护在江景元身侧,以防这些咄咄逼人的村民狗急跳墙。   “呵——”   江景元嗤笑一声,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这些族人了啊。   “景元侄儿,你倒是给句痛快话,我们这些叔叔伯伯你到底是帮衬还是不帮衬,可不能发达了就忘了我们这些族人,你可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族中人见江景元久久不语,有些不耐烦起来。   江氏族人这话一说出口,旁边有些村民就有点不情愿了,“什么叫做忘恩负义,都说这远亲不如近邻,景元从小到大也没见你们这些族人帮衬过一二,现在景元有出息了,你们一个个上杆子来打秋风倒是跑得快。”   “话别说那么难听,景元在怎么说也是我们江氏族人,我们族中之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来插嘴。”族人们依旧不依不饶,今天他们退步了,往后就只能看着别人发达,说什么也不能退缩。   “什么叫我们是外人,虽然不是江氏嫡系,好歹我家儿子也有娶你们江家女子,算起来也算是景元的亲戚,难道你们还能不认自家的女儿不成。”   江景元看着院子的闹剧,挂在嘴边的冷笑愈发的森寒,漆黑的眸子就像个黑窟窿一般深不见底,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一点都把院子里的众人看在眼中,好似这些人还比不上他身上的一件衣服。   “诸位叔伯散了吧。”江景元整理好衣服,看也不看族人一眼,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句。   还在争吵的族人明显的愣了一下,“景元,我们可都是你的叔叔伯伯,你就忍心看我们过穷苦日子。”   “呵。”江景元眼中寒芒更甚,“这位叔伯怕是说错了话吧,我江景元快要死的时候,也没见着你们过什么穷苦日子。”   江景元的话音一落,吵吵嚷嚷的院子一下子就清静起来。   江景元慢慢挪动身体,步步紧逼,一字一句说道,“我在病床上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怎么不见叔伯你来照顾我一二。”   “我娘为了给我治病,到处求人借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些叔伯出来帮衬一二,我年丧所亲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些所谓的叔伯出来帮忙。”   江景元一步步的走进面前这些族人,那双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他们,那冰冷的语气犹如修罗,要把人给拉下地狱。   “如今我身体好转,你们这些自称是我叔伯的人倒是钻了出来,像一条条恶心的水蛭活生生要把我们母子二人的血给吸干净才肯罢休。”   江景元来到族人面前,用一副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们,讥笑一声,“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有一点身为长辈的才德吗,若要别人给予,先要有所付出,这些道理想必不用我一一说给各位叔伯们听吧。”   那声叔伯江景元咬得很重,这样的亲戚他们要不起。   江景元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压得在场的族人有些抬不起头来,一个个面如土色。   “就算是我们从前对不起景元你们家,那你也不应该给这些族外人免税呀。”   即使是这样任然还有人反驳,在这些人心中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算是他们先对不起江景元母子在前,江景元也不能不对他们好。   江景元冷冷扫过,不再愿意搭理他们,对于这种脑子已经腐朽掉的人,就算灌输再多的正确观都是没用的,对于这种人只有一个方法,以暴制暴!   “既然叔伯们想要来投田,那便来吧,一亩五两银子。”   江景元眼眸微眯,一脸冷漠地看着面前的族人。   “嘶!”   族人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五两银子,景元你怕是想钱想疯了,五两银子得一家人幸幸苦苦好几年才能够攒出来。”   “是啊,这可是五两银子,谁家拿的出来啊。”   “都是苦哈哈的穷人。”   说这么多,就没有一个人为江景元考虑周全的,都是一群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的人,看着面前这些自称是他的叔伯婶婶们的人,江景元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江景元冷漠开口,“话已至此,各位叔伯听不听是你们的事。”   话落,江景元又话锋一转,“当然,各位叔伯如果觉得今日之事,是景元做的过份,大可以请出族老,将景元一家驱逐出族。”   江景元这话倒是给族中人一个机灵,对啊,只要把他们母子驱逐出族,让他们无家可归到时候还不得可劲求着他们。   当下有不少的人都动了心思。   “我外孙说得好,要是你们江氏族人不稀罕,我们陈家村敞开村门欢迎,不过再这之前我可得替我女婿收回他当初给予江氏族人的东西。”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五旬左右的儒雅中老年人,一丝不苟的深蓝色长袍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显得老气,反而给人一种压迫的气势,让两旁的人自动让路。   “爹。”陈秀秀双眸含泪的低沉一声。   江景元也对他行了一礼,“外公。”   “嗯。”陈钰泓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上去冷淡,但那双充满赞赏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爹,你怎么来了。”陈秀秀上前,又惊又喜。   陈钰泓看了眼饱经风霜的陈秀秀,言语犀利道,“我再不来,怕是你们都要被欺负死了,我在家怎么教的你,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你真是一点都没有记到脑子里去。”   陈钰泓的语气听起来是在责备陈秀秀,但言语之间却是在处处维护陈秀秀。   “诸位江氏族人,我陈某人为能够拥有景元这个外孙而感到荣幸,也为我女儿能够找到远茂那样的相公而庆幸,我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你们江家的水的确养人,不过……”   陈钰泓的话一转,“不过既然你们江氏不想再要我这外孙,连带着迁怒远茂的话,我们陈家倒是可以捡个便宜,我不介意我的女儿招婿,也不介意陈家宗祠放远茂的牌位,想必我的外孙也不介意改姓陈。”   陈钰泓一句话,让江景元好感备升。   他的话里没有一句指责江氏族人的话,却处处讽刺着江氏族人,说得江氏族人无人敢抬头,更不敢吭声。   “咳咳咳,陈相公此话差矣。”陈钰泓话音刚落,江氏族老就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陈钰泓身子微微一弯对着江族老行了一礼,“见过江族老。”   “陈相公,我们有话好好说,景元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怎么可能不疼他,咳咳咳……”   江族老的确是年纪大了,这会说话又急,还没说完两句话,就咳嗽个不停。   “江族老,你是知道我陈钰泓为人的,我敬重你,但是也不会让你身后这些人强行逼迫我外孙。”   陈钰泓的脸色冷了下来,等待江族老把气息喘匀了才说话。   后面有族人给族老搬来一个竹椅,江族老听到陈钰泓的话,瞪了眼后面的族人这才小翼翼地说道,“陈相公消消气,今日之事的确是我们江氏族人做的过份,我身为族老待他们得向景元说声对不起。”   江景元忙挪开身体,“族老,此时与你无关。”   江景元气恼是气恼,但是也不是不谙世事的人,今天这事与族老无关。   “呵呵,景元倒是长大了,记得你刚生下那会才一点点小,一眨眼长得这么大了。”族老用手颤抖的比划了一个长度,那双深邃而又浑浊的眼睛看得江景元鼻尖一酸。   “既然江族老出面,我陈钰泓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们拿出一个说法来,并且保证不再欺负我女儿与外孙,这件事情我可以放过一马,不然我陈钰泓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你们让你们江氏好看。”   陈钰泓目光闪烁了一下,权衡利弊了一下,还是打算就此放下,总不能真的让外孙转母姓。   “陈相公是个明事理的人,这样吧,既然是我们江家族人对不起景元家,就让这些闹事一家写一份承诺书,另外每家罚一人去宗祠给远茂磕头认错,我哪儿单独还有一艘船,一并当作赔礼,给景元这孩子吧。”   江族老笑呵呵的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爹,那艘船……”江族老的儿子有些急了,那船可是村中最好的一条船,就这样送人了。   “慌什么,那船放着你们也不用,还不如给景元做个添头,祝他一帆风顺,我这个老头子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拿的出手的了。”江族老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显得更加苍老了。   看江景元的目光有些飘渺,像是透过江景元再看另一个人似的。   江景元知道他是想从自己身上找出一点江远茂的影子,可惜他不是江远茂,也不是“江景元”。   作者有话要说:  虐得还是轻了,以后慢慢收拾哈。   还开了本预收《修仙不如种田》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 第十八章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族中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清楚,要是惹怒了江景元,江景元就会离开江渔村,并且会把他父亲给予村中的东西全部收回。   再有族老的大棒子打压,就算是心有不甘也不敢表现出来。   看着一群人离开去了江氏宗祠给江远茂磕头认错,江景元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心中那股怒气也消退不少。   徐水舟忙扔掉手中锄头,吐了吐舌头,刚才真是吓到他了,精神都绷得紧紧的,就怕景元哥有个什么意外,一不小心咬到舌头,都没注意。   不过景元哥真的好厉害啊,刚才的气势实在是太霸气,他就学不来。   “外公,你怎么来了。”   江景元将陈钰泓迎进屋内,沏了杯茶,问道。   陈钰泓入座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正眼打量一下江景元,冷哼一声,“我要是不来,你们母子就等着被人欺负死吧,遇上这种事都不知道只会我一声,你这孩子心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外公。”   “自然是有的。”江景元有些尴尬,他这刚穿越,还不太适应这亲戚关系,而且这件事情他自信可以解决。   “长大了,翅膀硬了。”陈钰泓瞥了眼江景元,又呷了一口茶,叹气说道,“是红梅那孩子给我说的,算起来你得唤她一声表姐,去年刚嫁入你们江家村,有空多关照一下。”   “知道了,我有空上门去感谢一番。”江景元点头,这种能够在危难时候帮一把的亲戚,才是最可靠的。   “景元啊,身体如何了。”陈钰泓终究还是担心江景元的身体。   “好多了,只是还有些虚弱,再调养一段时间就差不多了。”江景元在陈钰泓面前转了一圈,让他可以全方位的观察。   “嗯,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外公说。”陈钰泓说完又转过身去批评陈秀秀,“你这孩子也是不听话,什么都要强,家里都这样了都没跟我说一声,你是不是打算让我这个老头子给你收尸才肯软下来。”   陈秀秀紧咬着唇,没忍住眼泪簌簌往下落,哽咽不成声。   陈钰泓慌了手脚,脸上挂着两份无措,“你这孩子哭什么,我又没有骂你,好了好了,爹不对,爹给你认错。”   陈钰泓急的满头大汗,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见这女人落泪,尤其是自己的妻女。   “爹。”陈秀秀听见陈钰泓的话,非但没有停止,还抱着他的胳膊大哭起来。   算起来陈秀秀也不过才三十多岁,要搁现代的话,好多都还是父母的掌中宝,她却早早的经历风霜,一个人独自撑起两家人,还要时不时面对这些族人的刁难。   江景元也忍不住鼻头一酸。   “好啦,好啦。”陈钰泓像哄孩子一样拍打着陈秀秀的后背,“孩子都是快要成家的人了还哭鼻子,你不怕孩子笑话你啊。”   “婶子给你帕子。”徐水舟忙凑上前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递给陈秀秀。   陈秀秀接过擦了擦眼泪,今天她实在是没有忍住,把挤压在心中的委屈都给哭了出来。   “你这孩子也挺不错的,远茂看人的眼光果然很准。”陈钰泓赞叹的看了眼徐水舟,“以后景元要是欺负了你,尽管给外公说,外公帮你教训他。”   “好,谢谢外公。”徐水舟甜甜一笑,两个酒窝显露出来,眼睛像一弯月牙,怎么看都惹人喜欢。   “咳。”江景元看了眼徐水舟,向陈钰泓欠身说道,“外公,我跟水舟说两句话,你跟娘先说着话。”   江景元说完就拉着徐水舟到了厨房,徐水舟一脸的不解。   “张嘴。”   到了厨房,江景元抬起徐水舟的脸,让他张开嘴。   “啊~”徐水舟很听话的张开了嘴。   果然在舌苔上看见一个小小的伤口,还在沁着血,江景元倒了一杯热水,慢慢吹凉,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一点金银花。   “漱漱口。”江景元将吹凉的水杯递给徐水舟,等他漱完口,又把金银花小心翼翼的放在徐水舟舌苔上的伤口处。   略带温热的手触碰到徐水舟的唇瓣,徐水舟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好了,别张着嘴了,口水都要下来了。”江景元微笑着揉了揉徐水舟的头,“以后做事情可不能伤到自己,金银花含一会再吐出来,可以帮你消炎,不然你今晚都没办法吃饭。”   徐水舟一脸惊讶的捂着嘴,原来景元哥是担心自己的舌头上的伤口……   “还疼,嗯?”江景元皱了皱眉头。   “唔系……”徐水舟因为嘴里含着东西,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只能闭上嘴摇了摇头。   “那你捂嘴干嘛。”   徐水舟适应了好一会才说道,“景元哥,你刚才没有洗手。”   江景元:“……”   徐水舟回家的时候,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以至于他早就把舌头上的痛处给忘到九霄云外。   江景元再回到屋里的时候,陈秀秀和陈钰泓都安稳了下来,父女两个正在有说有笑。   “景元,你今天的事情处理得很好,但是还是有些欠缺,鲁莽了一点。”陈钰泓安稳下来,又开始说教起江景元来。   “嗯。”江景元不得不承认今天的确是鲁莽了,实在是那些族人惹得他一肚子的火气,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别说是人了。   “还有这投田的事,你做的太明目张胆了,以后别人说起你难免会说你几分市侩。”陈钰泓把一些江景元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揉碎了给江景元说清楚。   投田这种事,说道理还是钻了法律的漏洞,这只要是有功名的人,八成都干过这事,只不过有些人是图名,有些是图利。   像江远茂就是图名,这种事情传开了别人都只会赞叹,但是像江景元这样做,太过于明目张胆了,不然哪里还有今日之事。   江景元沉默了片刻,明白了过来,看来他还是太过于稚嫩了些,要是有陈钰泓这样的远见,今天这事就闹不起来。   “多谢外公指点。”江景元深深的给陈钰泓一辑。   “孺子可教。”陈钰泓见江景元迅速反应过来眼底更加赞叹,摸了摸浅留的胡须,笑呵呵问道,“景元啊,你未来可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科举之路,还是找份其他的生计。”   “继续科举。”在“江景元”的记忆中江景元看得出来,他对于功名的那种执着,他会完成他的心愿的。   而且身处这个时代,江景元太明白万般皆下品为有读书高的道理了,如果没有一个功名在身,谁都可以上来踩你两脚。   江景元可不希望下半辈子跟一群村民斗智斗勇,一旦有个更高的功名在身,这些村民谁敢这样上门来欺负啊,一个秀才还不够。   “不错。”陈钰泓更加满意了,“你能看明白是再好不过,不过可不能向以前那样死读书了,人情世故也都要学一点。”   官场如战场,一味的死读书最后功名是有了,可也保不住,只有才情和人情都到位,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加顺畅。   陈钰泓说着有叹息了一声,“可惜外公已经年迈了,记忆力也大不如从前,现在得考场又瞬息万变,不然外公也可同你一起去考。”   陈钰泓早年时候科考举人几次落败后,便一蹶不振,在家荒废了几年,等悔悟过来的时候,早就时不待他。   江景元眼睛一亮,从自己的书桌旁拿出一本账簿递给陈钰泓,“外公觉得县主薄这个位置怎样?”   原本江景元还想考察一下这个外公,因为主薄这个位置说来也不小,如果随便安排一个人上去,做不好的话,很快就会被人给拉下马,但是今天见识过陈钰泓之后,江景元觉得这个位置是在适合不过。   “主薄?”陈钰泓下意识接过账本,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县主薄不是做的好好的,外公虽然有些能力,但是也爬不到那个位置。”   说完陈钰泓这才翻阅了眼手中的账本,越看眼睛越瞪得大,颤声问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江景元和陈秀秀对视一眼,知道李三全那件事情瞒不住,便如实相告。   陈钰泓听完后气的全身发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简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竟然加害你,景元早就该跟外公说的。”   “孙儿也是在病榻上缠绵,觉得无趣,把从生病时候的事,仔仔细细在脑中推敲,又恰逢那李三全都不诊断就说要母亲准备后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江景元皱着眉头说道,不过他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他没有说出来。   “哼,如果不是那李三全已身死,我定要他后悔活在这世上。”在陈钰泓看来,李三全死的还是太过于轻松了一些。   “都已过去了,外公还是看看主薄这个位置如何,经过这件事孙儿也明白了,朝中有人好办事,主薄这个位置低虽然低了些,但是好在在梧桐县这个芝麻大的地方还是有不少权势的。”   既然要拉一个主薄下马,何不如再顺水推舟扶持一位自己人上马,不然再上来一位跟他作对,那就是吃力不讨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辣鸡存稿箱,明明定好了时,硬是不给我发出来,如果我不检查的话。今天估计要断更了…… 第十九章   陈钰泓当然没有二话,只要是有功名在身的人除非是心无大志之人,谁不希望自己的路能够走的长远一些。   做个一县主薄总比做个闲散秀才的好,只有有了权势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的家人。   陈钰泓回去的时候,江景元给了他一包袱的银子,“外公,这是先些时候娘从外婆哪儿借的,现在手头上也宽裕了,还请外公一并带回去。”   陈钰泓却是不接,脸色难看得紧张,“你身体刚好,这些钱留着买些补品,钱财乃身外物,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家里还有,听说两个表哥要成婚了,这些钱还是带回去,也好让两位表哥的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   江景元把钱硬塞给陈钰泓,他现在身体好多了,这些钱放着也是生锈,还不如还了账,身上也轻松一些。   “如此也好。”   陈钰泓沉默了一下,还是把钱收了回来,两个孙儿就等着这笔钱成婚,这婚事一拖再拖,女方都快要来上门退亲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他不能因为偏爱景元,就耽误了两个孙子。   送走了陈钰泓,江景元又把钱给了陈秀秀,“娘,你看看这些钱能够把我们原来的住所给买回来吗?”   “够是够了,但是娘不想回去住了。”   陈秀秀点了点头,脸色有些苍白,“从前是娘太过于陷入回忆中,每当回忆起和你父亲在一起的日子,心中的怨恨就会加深几次。”   陈秀秀说着帮江景元薅了一下他脸颊旁的发丝,浅笑说道,“这段时间娘也反思了很多,逝者已去,就算是我心中再怨恨再痛苦也要把日子过下去,尤其是看到景元你现在出落得这般懂事,娘很欣慰,所以娘想开了。”   陈秀秀说完像是下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心一样,“娘想试着放下过去,好好的活下去,看着你光宗耀祖,子孙满堂。”   “这儿虽然破旧了些,但好在不会让我回忆起那些过往。”   陈秀秀的一席话,听得江景元心中惊愕不已。   “娘……”   “好了,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父亲留下来的宅子,买回来还是很有必要的,等你之后跟水舟成亲了,你们俩就搬过去,娘就住这儿就行。”   陈秀秀打断了江景元即将要说得话,一锤定音说道。   江景元看陈秀秀坚持,也没在说话,皱了皱眉,不知道心中在盘算些什么。   又过了两日,江景元把所有的账本整理完,想到秦初九应该等急了,把账本弄好,打算到县城里去找他,正好碰到一起去县里的徐水舟。   “景元哥,好巧啊,你怎么也去县里。”徐水舟看到江景元眼睛一亮,一蹦一跳的来到江景元面前。   江景元看到徐水舟那双泛着星星的眼,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咳,好巧。”   两家隔着不远,徐水舟出门的时间他都是掐好了的,徐水舟前脚刚出门,他后脚就跟上了,这样都碰不到一起,干脆拿豆腐撞死。   “正好去县里办点事,你呢,这鱼卖得怎样。”一路上防着尴尬,江景元没话找话说。   一提起这事,徐水舟的两边腮帮子鼓得老高,一脸的不高兴,“别提了,村里那些人在我这里学了鱼笼后不讲信用,又传给了外村人,现在能网到鱼的人不少,生意又回落了不少。”   “要是不教给他们就好了,现在我们还可以闷声发大财呢。”   徐水舟说着长长的叹息一声,觉得好后悔。   江景元笑笑,安慰他道,“我帮你分析分析,如果你当初不教他们的话,我保证不出三日,他们就会去你放鱼笼的地方偷偷拿一个回去研究,到那时也会跟现在一样,而且你还不会挣到钱。”   “也是哟,哎呀,我怎么这么笨,还是景元哥你厉害,未卜先知,还挣到了这么多钱。”   徐水舟一想起家中还藏着的一百多两银子,心中底气足足的,要是没有江景元他现在还在苦哈哈的每天打鱼卖,现在有了这些钱,他的日子可以轻松好多。   “不笨,很聪明的。”江景元微笑着揉了揉徐水舟的头发,夸奖了一句。   徐水舟享受了一下,提着鱼桶跟在江景元身旁,江景元本想帮忙,却被婉拒了,“景元哥的手是用来读书写字的,可不是用来干粗活的。”   江景元,“……”   好不容易到了县里,两人随着街角找了个摊位,摆摊卖鱼,不多时就有三三两两个人过来挑选。   看样子都是认识徐水舟的,时不时还能攀上两句话,他人长得乖巧可爱,嘴巴又甜,不到一个时辰,一个装满鱼的水桶,就被卖得干干净净。   江景元本想插嘴帮忙的,结果的一句话说话上,还显得有些多余。   徐水舟找了个相熟的人家,放好水桶,紧跟上江景元,“景元哥,好了,我陪你去办事。”   “嗯。”江景元摸了摸有些受挫的自尊心,点了点头。   江景元记得秦初九说过得地址,但他不认识县里的路,七拐八拐找到秦初九家,但是他家中只有妻子和年迈的老母,江景元也不好上门叨扰,只好向县衙走去。   梧桐县县衙。   已经到了下差时间,秦初九被堵在县衙里出不去。   “秦初九,说好的今日交账本,为何今日大家都交了,唯独你没有,是不是你不把县令大人的话放在眼中。”   张老三一脸的趾高气扬,一想到今日就能把这个碍脚石给一脚踢开,他这心里就舒爽得很。   秦初九内心很是着急,今日是他跟江景元定好的时间,但是今早他并没有等到江景元,就先来衙门报道,谁知大家都像是约好了一般,早早就把账簿交了,唯独他没有。   这就显得有点鹤立鸡群,好不容易熬到下差时间,想去江渔村一探究竟,结果被堵在县衙里。   秦初九着急归着急,但是面上却不显,一脸无惧地说,“今日不是还未过去,我什么时间交账本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张老三来管吧。”   “我看怕是秦初九你拿不出来吧,县衙里可用的会识字算数的人都被我们请了,哪里还时间帮你秦初九算账。”张老三十分地得以,哈哈大笑起来,“总之今日你交不出账本,就等着被县令大人发落吧。”   秦初九冷冷地看着张老三,“你们皂班的人都很闲吗,也敢管到我们壮班来,让开。”   秦初九想跨过张老三出门去,却被两个皂班的人把门给拦得死死的。   “别费力气了,要是识相一点的,你就托人回去把账本拿来。”张老三吃定了秦初九拿不出账本,“或者说你直接去跟县令大人摊牌,没准县令大人还能从轻发落呢。”   秦初九一肚子的火气,要不是这还是在县衙里,不准私自斗殴,他早就上去把面前这个无耻小人给打一顿出气。   论身手和力气这张老三都不是他的对手,收拾一顿还是戳戳有余的。   “谁叫你不开眼,要去捉了张风等人呐。”张老三一想起自己的堂弟被送去北方挖煤,心中就一股怒气,这个一切都是秦初九做的好事。   要不是秦初九非要跟他们皂班作对,他堂弟也不会被害得这么惨。   说起这事秦初九也是一肚子的火,堂堂梧桐县皂班,一整个班手底下居然养了一群偷鸡摸狗的人,没事就祸害县里百姓,今天偷只鸡,明天偷只鸭,这也就罢了,居然趁人家家中壮汉不在,偷摸进去偷了钱不说,还糟蹋别人的媳妇。   要不是那媳妇受不了被人辱了清白,跳河自杀了,这事也不会归到他们壮班来管。   平时里衙门给的薪水还算是不错,他们皂班专管行邢,油水也没少捞,居然还做出这么龌龊之事。   首当其冲就是这张老三的堂弟张风,他身为壮班捕快自然是要把张风捉拿归案的,而且前县令大人也给了面子,只是送去挖两年煤,又要不了性命,哪知他就这样被皂班的人给惦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贿赂好了主簿大人,连起手来给他来了一招仙人跳,清查账本是假,整他才是真的,怪不得所有人都统一交了账本。   秦初九一瞬间全部明白了过来,显得有些颓废,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就算是江景元真的把账本送来,今天怕也是在劫难逃了。   幸亏江景元没来,不然今天说不得还要连累人家。   “张老三,劳资认栽,不过祸不及妻儿,你放我妻儿一马。”秦初九想明白过后,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   张老三看秦初九一脸愤恨的样子,只觉得心中更加舒爽,阴森森的笑道,“这是自然,我们也做了这么多年同事,不会对你怎样的,只要你也去挖两年煤就好。”   “好,希望你说道做到。”秦初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色蜡黄,一身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   正在秦初九要去给县令大人认罪的时候,江景元来到了县衙门口,找了个衙役,打听秦初九。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一号马仔已到位。   大家放心吧,元元大部分就是在家看书,种田,挣钱,逗媳妇,科举都是很遥远的东西,至于当官啥的会写在结局。 第二十章   刚问了个名字,守县衙门口的衙役神色就有点不耐烦,还带着几分得意。   江景元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灵光一闪,很快就抓住了不对劲,这个点早就到了下差时间,秦初九没有回家不说,这守门的衙役神色又很不对劲。   想到之前秦初九跟他说过,衙门里有一伙人看他不顺眼,还连和主薄大人给他下绊子。   看来这不是下绊子,是直接要整治他,想来多半都是被堵在了衙门里,回不去。   “衙役大哥,多有得罪,我原本以为守门的只有那叫秦初九的,麻烦衙役大哥帮我通告一声县令大人。”   江景元反应过来也不耽误,在衙役的手中递上一吊钱。   这衙役也是见钱眼开的,听见是找县令大人的,冷淡的道了句,“等着吧。”就转身去县衙里了。   江景元后退两步来到徐水舟身旁,蹙眉,“阿舟,情况很不对劲,你就先别进去了,旁边有个茶铺去坐坐,别晒着。”   “景元哥,我陪你,万一出事了,我也好有个照应。”徐水舟却是不同意,扯着江景元的袖子,不放手。   江景元拍了拍徐水舟的手背,柔声道,“不成,我需要你里应外合,没准有人会狗急跳墙,你在外面帮我照看点,我放心。”   江景元只能用这个含糊不清的话语,稳住徐水舟的心,如果秦初九真的遭遇不测,他进入衙门就是深潭虎穴,有县令大人这层关系在,他准没事,但是徐水舟可就说不准。   江景元不能拿徐水舟来冒险。   徐水舟脸色不好的点点头,“那好吧,我就在茶铺等你。”   “嗯,乖。”江景元揉了揉徐水舟的头发,“要是觉得饿,就去买点吃食,别省钱。”   江景元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锭子放在徐水舟的手中,笑道,“就当是我请你的,吃饱了才能长身体。”   徐水舟的身高只到江景元的胸口处,一伸手就能够摸到他的头,导致江景元总以为徐水舟还没发育起来。   才十七岁,还有几年能够长身体,可不能因为营养不良而耽误了长个。   “哦。”   徐水舟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儿怪。   很快的衙役就出来了,领着江景元进了县衙,张县令正在衙署等候。   他的夫人一脸的不情愿,明明说好了今天要陪她去逛街的,结果又被这个叫江景元的人给搅和了。   “江景元、江景元,我这天天听你唠叨好几遍,到底我是你夫人,还是他是你夫人,都没见你对我如此上心过。”   张县令的夫人胡绫一脸的抱怨,来到这鸟不拉屎的梧桐县也就罢了,大不了过些清闲日子,结果丈夫嘴中天天唠叨着别人,哪个女人不吃味。   “哎呀,夫人你不懂,你也知道我这梧桐县一穷二白,连个油水都捞不到,我这位置顶得又是知府大人的,想要升官难如登天,这江景元可是与知府大人颇有交情,你说我能不唠叨着。”   张县令好言好语的安慰着夫人,他这不也是无奈,本以为来了梧桐县日子会好过上不少,结果还没有他当举人的时候过得舒心。   搞的他现在如同溺水之人,只能够抓住江景元这根稻草试一试希望。   “那行吧,不过我今天可要见见这江景元长什么模样。”胡绫也是懂分寸的人,要是这个江景元又几分本事还好,要是没本事只会口头吹嘘……   江景元进来的时候,胡绫已躲到门后观察。   “学生见过县令大人。”江景元态度恭敬的给张县令行礼。   “嗯,景元啊,你可是考虑好了,要到我这衙门做个清闲职位。”   张县令也没有多想,以为江景元是想通了。   江景元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拒绝道,“多谢县令大人抬爱,学生深思熟虑一番,还是觉得颇有些不妥,学生还太过于年轻了一些。”   张县令的脸一下子就冷了起来,完全没有刚才的和颜悦色,但是面上却不显露。   “那你今天前来就是为了这事?”   江景元把张县令的神情转变都净收眼底,带着几分浅笑道,“当然不是,学生虽不能进衙门为县令大人效犬马之劳,但只要县令大人有用得到学生的地方,学生定义不容辞。”   江景元也有自己的顾虑,他不想跟衙门有太深的牵扯。   “嗯,不错。”张县令的脸色这才好看几分。   “学生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向县令大人禀明。”江景元说着便把身上的包袱解开来,放在桌上,“这是之前,县衙的秦捕快让学生帮忙清查的账本,还请县令大人过目。”   “哦?”张县令的目光一凝,他记得这件事,是主薄吴桂承说要清查一下县里的账本,好给自己汇给总。   他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这等小事只管让他们看着办,没想到这秦初九倒是找上了江景元。   “我看看。”张县令也没放在心上,既然是江景元清查的账本,那他就好好考察考察他,看看当不当起这秀才之名。   初时张县令还看得连连点头,越到后面他的眼睛就瞪得越大,神情也开始不自然起来,惊讶地问道,“这账本真是你做的。”   江景元肯定的点点头,“的确是学生做的没错。”   “可有其他人看过。”   江景元摇了摇头,“学生这几日在家连门都未出。”   “那就好。”   张县令放下账本,松了一口气,“还请景元不要把这件事往外传。”   “这是自然。”   江景元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通报,“禀县令大人,壮班的秦初九前来认罪。”   “认罪?认什么罪?”张县令一时之间没有回味过来,“进来吧。”   秦初九是被刘熊押进来的,一同进来的还有主薄吴桂承。   “禀县令大人,之前县令大人交待下官清查账本的事,现如今已经全部完成,正式查出这秦初九贪张枉法,徇私舞弊,手段及其恶劣,还请县令大人将此人捉拿归案,以儆效尤。”   吴桂承一进来就先发夺人,秦初九此刻被刘熊压着,佝偻着头,根本就没注意到张县令身后的江景元。   张县令刚看完江景元做的账本,就听到吴桂承这一番话,神情有些古怪的看了眼江景元。   江景元依旧神色平淡,好似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哼,吴桂承本官才上任几个月,你们这群衙门小吏就敢使手段来耍我,真当我这个县令是草包不成。”张县令此刻有些恼怒。   如果没有看到江景元清出来的账本,他今日肯定要受这吴桂承的蒙骗。   吴桂承一怔,不明白张县令这又是闹得那一出,忙从袖口处掏出一本薄薄的账本来,“县令大人请过目,这都是秦初九做下的恶端。”   张县令没有去接账本,而是拿了一本江景元做的账本扔给吴桂承,“你自己看看这个吧。”   吴桂承不解,捡起地上的账本,慢慢看起来,顿时冷汗淋漓,神情大变,噗通一声,跪在了张县令面前。   “县令大人,这肯定是有人污蔑啊,下官、下官保证没有做过此事。”   刘熊看傻了眼,没搞清楚状况,明明是他们来治秦初九罪的,怎么到最后反而演变成主薄跪地求饶。   秦初九此刻才察觉不对,抬头轻轻扫了一眼,看到江景元对他点了点头,他的心才骤然松开。   “物证在此,你还想欺骗本官不成。”张县令却是不相信吴桂承,刚才他一一比对过江景元做的账本,确认没有错。   他没有考上进士之前,家中也做些生意,虽然明面上是农户人家,但是谁暗地里没个营生,不会算账可不行,加上娶的夫人家中也是做生意的,对这算账之事都颇为精通。   江景元的账本在他看来,这是做的极好的,就靠这一手算账的本事,以后都不愁挨饿。   “死不认罪。”张县令摇了摇头,“来人啊,给我把吴桂承,还有这刘熊押下去,关押起来。”   很快就有几个带刀的衙役进来,把吴桂承和刘熊给拖了下去,任凭两人怎么求情喊冤都没有人搭理。   张县令揉了揉额头,这主薄没了,一时间又找到不合适的人也是麻烦。   “县令大人可是在烦恼找何人代替主薄一事。”江景元适当的开口问道。   “正是。”   “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   “说来听听。”   张老三原本等着看秦初九的笑话,结果笑话没有看成,自己倒是成了笑话,吴桂承和刘熊气势汹汹的进去,却被人给押着出来。   看两人那痛哭流涕求情的样子,是个傻子也明白,出事了,张老三二话不说,收拾好东西准备跑路,此时不跑等到刘熊把他供出来可就跑不掉了。   刘熊刚被抓,整个县衙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一路顺风顺水的跑出衙门,准备从衙门的小巷子里逃跑,结果还没有跑两步,就感觉头一阵发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徐水舟拿着一根扁担,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第二十一章   当秦初九带乌泱泱的捕快去捉拿张老三的时候,就在衙门外的巷口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看那身型,这不就是张老三嘛!   只不过他旁边还蹲着一个手拿扁担的小哥儿,正露着一排雪白的牙齿对他们笑。   明明是很可爱的哥儿,怎么看上去却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众人齐齐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忙上去查看。   “的确是张老三不错。”   大家都是一个衙门共事的,熟的不能再熟,一眼就认出这地上躺的就是张老三。   “我认识你,你就是经常跟着江小相公身旁的哥儿。”秦初九上前打量了几眼徐水舟,这才想起那个跟在江景元身后的乖巧哥儿。   “今天还真是多亏了你们。”秦初九没有多想,以为这一切都是江景元一手策划的,心中对江景元更加佩服不已。   徐水舟跟着秦初九进到衙署里,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时不时东看看,西看看,显得十分好奇,不多时他就见到了江景元。   欣喜的跑过去。   江景元不慌不忙端着茶杯的手,一下子就打滑了,滚烫的水落在他的手上,他也好像没有知觉一般,急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坐在茶铺无聊,正好老板缺人手去挑水,能挣两文钱呢,我从水井挑水回来就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人从衙门跑出来,你不是跟我说要里应外合,我上去就是一扁担给拍晕了。”   徐水舟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他不光拍了一扁担,而是好几扁担,他怕把人给拍死了,力道都控制得极好,导致人很快就醒了过来,为了不让人逃跑,他就只能再多拍几次。   江景元震撼不已,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却让徐水舟记在心里。   “没事,你做的很好,可是帮整个梧桐县的老百姓除了一条害虫。”   “真的,那太好了,我以后一定会再接再厉的。”   徐水舟对着江景元眨了眨眼睛,眼眸里全是星星。   “咳咳。”江景元咳嗽一声,鼓励道,“再接再厉。”   张老三被一盆水给泼醒,看清楚情形后,立马翻过身子来对着张县令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县令大人,小的知错了,这一切都是刘熊指使我干的,小的是冤枉的。”   “呸。”秦初九对张老三鄙夷不已,“枉刘熊平日里待你不薄,出了事,卖起人来倒是干净利落。”   张老三痛哭着爬向秦初九,抱住他的大腿,“初九,初九,我知道错了,以前那些事,是我对不起你,你放我一马吧,我给你钱,我有好多好多的钱。”   秦初九不屑的一脚踢开他,“谁稀罕你那些脏钱,给我滚远一点,还不老老实实给县令大人认错。”   不多时刘熊和吴桂承也带了上来,不过两人脸色都十分难看,一直在回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刘熊倒是没有张老三那般屁滚尿流,而是目光炯炯地看着秦初九,那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   吴桂承看到堂上的情形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忙求饶道,“县令大人,这一切都与小人无关啊,都是这刘熊和张老三怂恿的。”   “是非对错,本官心中自然有一杆称,你等不要在狡辩了。”   张县令看着堂下跪着神情各异的三人,心中冷笑,早就知道衙门里的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可这三人行迹实在是太恶劣了些。   吴桂承在县衙中做假账,仅仅只是江景元清出来的账本就贪污了五千两,那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主薄不知道贪墨了多少银子。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张县令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像条水蛭一样去吸老百姓的血。   江景元也跟着摇了摇头,账本他做的他心中最清楚,吴桂承死的不怨。   吴桂承见张县令不肯放他一码,双眼通红的扑向刘熊和张老三,也不管什么仪态不仪态,上去就是打和咬,“都是你们两个祸害干的,要不是你们两个我怎会有今日这般下场。”   刘熊只是跪着一声不坑,任凭吴桂承对他又打又咬,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张老三却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主。   见吴桂承打他,抬手就反击回去,“你这老狗还有脸说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娶了三房都可以做你孙女的小妾,你贪污的银子可比我们偷鸡摸狗挣得多多了。”   “噗~”   徐水舟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来偷鸡摸狗的人也明白偷鸡摸狗这个词的意思啊。   江景元抽了抽嘴角,也闪过一抹笑意,看向徐水舟的目光带着几分温柔。   堂上的两人打成了一团,左一言右一言很快就交代了罪行。   张县令下令让人去查抄他们三人的家,人很快就回来了,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被抬了进来,大头都是从吴桂承家里搜出来的。   吴桂承看到自己大半辈子的家产都被搜了出来,一瞬间就像是老了几十岁一般,颓废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老三也不折腾了,只是尿了裤子。   这其中唯独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没有在刘熊家里搜出来什么,搞的秦初九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三人证据确凿,押下去吧。”张县令闻到一股尿骚味,皱了皱眉头,挥了挥手,“再好好审审看看还没有同伙。”   很快有几个捕快上来,像拖死人一般把张老三和吴桂承拖了下去,还有人上来收拾。   江景元冷眼旁观着,自认为没有自己什么事了,起身想要告辞。   张县令却叫住他,“景元别急着离开,这些从吴桂承家中搜刮上来的,你看看有没有看的上的。”   江景元眉眼微微弯了一下,看着那些金银钱财,内心不为所动,刚想开口拒绝。   张县令却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沓契约,笑道,“知道这些阿堵物入不了你的钱,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有个产业才能安生立命。”   如果从前的张县令是想利用江景元,但从这一刻起,张县令有些欣赏江景元了,所以才会为他考虑。   “更何况今天要是没有你,吴桂承这个大蛀虫也不会被挖出来,当给你记首功。”   张县令一席话,让江景元也有道理,拿起契约看了看,有些是县里的商铺,有些是宅子,还有一些是乡下的田产。   修长的手指一张纸的划过契约,最终江景元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张书社的契约上。   语气淡然的道,“就这张吧。”   “书社。”   张县令看了江景元的选择,挑了挑眉,只觉得这个江景元还真是个妙人。   因在衙门契约转让很快就办好了,期间写契约的问了江景元一句,“江相公,不知这契约要写何人名字。”   “徐水舟。”江景元想都没想想就报出徐水舟的名字。   徐水舟正坐在一旁吃茶点,听到江景元的话,差点没噎死,忙喝下两杯茶水,压压惊,等回神的时候,契约上已经写下了他的名字。   “我……”   徐水舟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嘘!”   江景元那白皙而又略带温热的食指抚上他的唇。   徐水舟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溺水了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把刚才要说的话给忘得干干净净。   江景元收好地契,起身要跟张县令告辞。   这次张县令没有再留步,只是跟江景元说了一句话,“景元啊,月底梧桐县的才子们会举办一次春游,介时我希望你也能来。”   江景元眉眼低垂,沉思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江景元”去年也参加过这类的春游,不过体验感极差。   他常年在家读书,不善于交涉,别人问他好几句,他才答一句,而且这种才子聚集的地方,向来都是捧高踩低的。   “江景元”本就是梧桐县年纪最小的秀才,难免会引得某些人的注意,有人看他什么都不会,不刁难一二才怪。   江景元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这种趋炎附势的地方,如果能够清静,他巴不得能够多清静清静。   但是像这种不入流的聚会,张县令居然刻意提醒,那这其中又多了几分深意啊。   走出衙门的时候,徐水舟总算是把气息喘匀了,深吸一口气,问道,“景元哥,为何那书社要写我的名字。”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契约,要知道大明朝盛行读书,这书社的生意自然是不差的,他这就相当于白捡了一个聚宝盆。   “给你就是给你了,还需要理由吗?”江景元温柔一笑。   徐水舟,“……”可这不是什么小物件,而是一个聚宝盆啊。   “婶子要是知道的话,肯定骂你败家。”徐水舟最后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在心中偷偷窃喜。   败不败家,现在还尚且未可知呢,江景元笑着跟上徐水舟的步伐。   一回到家,江景元这才从衣袖里伸出被他藏得很好的一只手,只见洁白的手背上已经被烫的通红,上面还起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水泡,看上去颇为刺目。   江景元找来银针一一挑破,疼的他直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甜的我牙疼。   徐水舟,“景元哥为什么要给我书社啊。”   江景元揉了揉他的脑袋,“傻瓜,我叫你去茶铺喝茶,你给我跑去挑水,是嫌我养不起你吗。” 第二十二章   江景元第二日就去看了看书社,别说古人修的房子还挺别致,尤其是在读书盛行的地方,书社这个地方那就是高大尚的代言地。   上下两层的阁楼,虽说修得不是多么的精致,但屋后挨着清水江,站在阁楼上一望,总能体验一把江南水乡的雅致。   要是再添两把椅子,放张茶桌,坐在阁楼上看书,那就更加的舒适。   但原主人可没江景元这般闲情逸致,楼下设置成店面,楼上就改成储藏间,密密麻麻到处都放着书,严重破坏了阁楼的格局。   在阁楼后面是个小院,以前是给书店小厮居住的,但吴桂承被抓了后,这些人受牵连的受牵连,害怕的都跑了。   只剩下原来的掌柜还在,掌柜姓杨名万书,这名字倒也对得起这间书社。   “掌柜的,我看这店里的伙计都走了,你为何不走。”   江景元有些奇怪,连这些小人物都清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这杨万书不会不明白。   杨万书颔首低眉,低沉道,“新东家,老朽在这家书店做掌柜做了三十年,前前后后换了四五任东家,如若不是对这家书店有情,老朽早就离开了。”   杨万书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在这家书店做掌柜,只不过那时他还不是大掌柜,是由原来的老掌柜带着,老掌柜去世后,就由他接替掌柜。   后来这书店的主人换了,原本他是想离开的,毕竟还年轻想去外面多看看,但是那主人是个什么也不会的,书店就交给他全权打理,每月只派人来查账。   他觉得挺不错的,出去另外找活也不见得会有这里轻松,遂就留了下来。   换了几任主人皆是如此,他也就从青年干到了老,老了再想找份活计就更加的不容易了,索性就不走了。   江景元了解前因后果之后,点了点道,“那你就留下来吧,正好我对这经营这书店的事也不太懂,你给我讲讲。”   杨万书当然没有二话,开始给江景元一一讲解起来。   大明朝的书店,大多数都是前店后厂,也就是说前面是店,后面即印刷厂,如果有人来书社投稿,而稿子又写得好就可以立即印刷成书,出售。   还有一些就是别家书店卖的好的书,比如其他省比较着名的书,但是运输上又比较麻烦,就可以让掌柜的过去谈,让他们授权给自家书店印刷版权,以此来省去中间的运输费。   原来的几任书店主人也不是没有搞过印刷,就是都搞砸了,这阁楼上堆积的书都是印刷出来没有卖出去的。   后来索性就不收稿了,就只印刷一些别的书店授权过来的版权书,既能赚钱,还省事。   江景元了解后,这才发现在后院住所的后面还有一家小院,就是书店专门印刷的地方。   “新东家,如若想要书坊尽快开张的话,就得尽快招人手,”杨万书想了想还是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书店都是现成的,直接开门也大无不可,这可印刷的事,没有人手搞不定。   “嗯。”江景元同意了。   大明朝的印刷术已经极为成熟,只要招集起人手就能自动搭起书社的架子。   “回头我去问问有没有愿意来书社上工的,对了,我们这工钱是怎么开的。”江景元又问。   “普通的打扫小厮一月一钱,要是稍微会点笔墨文字的一月三钱,负责雕刻印刷的一月五钱,老朽作为掌柜的一月一两。”   杨万书恭敬的回答。   江景元清楚后,又嘱咐道,“这几日就不开门,你找几个临时人员负责把书社里的书都给整理一下,四书五经分一类,其他杂书又分一类,顺便把楼上这些都清理出来,按照十二天干地支排好序。”   “是。”   杨万书有个好处就是不会多嘴,你怎么吩咐他就会怎么做。   这种人就是统称的榆木脑袋,思想不会转弯,但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是最舒心的,不用防着他会背地里搞小动作。   江景元想,这也就是书社的几任主人都留下他的原因。   交代完杨万书,江景元留下几两银子给杨万书开工钱就出了书社,转去糕点铺子买了些点心。   从点心铺子出来,他的内心就一阵心绞痛,就手中提着的一斤槐花饼居然要半两银子,也就是五钱,都可以付一个印刷工人一个月的工钱了。   家中前些日子投田的确赚了一笔,但那钱还了债,又赎回了自家的房屋,现在家里剩下的钱,就只够日常开支。   这书店要是再不开张,就只能坐吃山空。   钱呐,还真是不禁花。   上辈子没有体验过缺钱的江少爷,总算是体验到了缺钱是一种什么日子。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刚才他甚至都有心想重新装潢一下书店,让整个书店变得整洁明亮一些,但是盘算了一下钱,默默放弃了。   提着糕点回到家,向陈秀秀打听了一下表姐陈红梅的住处,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不急不慢的向表姐家中走去。   到江渔村快一个月了,因为江景元对族人的厌恶,他基本上都不怎么出来走动,活动的范围也只有家附近几十米。   现在因为要拜访表姐,他不得不踏进江渔村中心地带。   陈红梅年纪差不多有二十五岁,嫁的是江渔村的农户江大明,是二嫁。   陈红梅原来嫁的陈家村隔壁村子的一位读书人,但是嫁过去八年,只生得一个女儿,名唤大丫,婆婆嫌弃,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使唤着儿子把陈红梅给休了,连孙女也不要。   后来经过媒人说媒才二嫁给江大明,这江大明三十岁了,因为家中兄弟众多,又清贫,娶不起媳妇,才拖到这个年纪。   陈红梅会嫁给江大明就是因为江大明说会把她的女儿大丫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这才同意的。   江景元到陈红梅家的时候,大丫正在院子外面和几个江家村的娃在地上玩泥巴。   江景元不认识大丫,只是从怀中掏出几颗麦芽糖问道,“谁是大丫。”   “我。”人群里一个瘦弱而又怯生生的女孩站了出来,用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江景元。   江景元把糖逐一分给几个孩子,蹲下身子对大丫道,“乖,去屋里唤一下你娘好不好。”   江景元虽然与陈红梅是表亲,但这男女大防也不得不谨慎,要是江大明在家还好,要是不在家他冒冒失失走去屋去,明天就会有各种闲言碎语传开来。   陈红梅住的这一片有好几家村户,江景元就这么站了片刻,有不少的人在打量着他。   大丫拿了糖,高高兴兴的进屋去喊陈红梅,不多时屋里就出来一个干净利落的妇人。   陈红梅显然是认识江景元,有些惊讶,“景元,你怎么来了。”   “红梅表姐。”江景元也笑着打招呼。   “大明不在家,我就不请你进屋了。”陈红梅原本想邀请江景元进屋坐坐,看到周围都是好奇打量他们的目光,皱了皱眉,一脸不悦。   “没事。”江景元把买来的糕点递给陈红梅,“这次来是多谢表姐上次的帮忙。”   陈红梅没接,笑着说道,“什么谢不谢的。”   见陈红梅不收,江景元只好把东西塞给大丫。   陈红梅无奈,对大丫道,“大丫,叫舅舅。”   “舅舅。”大丫对江景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没有任何的抵触,谁叫这个舅舅刚才用一颗麦芽糖俘获了她的心。   “乖。”江景元摸了摸大丫的头。   陈红梅脸色有些尴尬,看向江景元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孩子还没有个名字,麻烦景元帮忙取一个吧,她爹说这两天给她上族谱,族谱上写大丫也太难听了点。”   上了族谱就意味着这名字就要伴随大丫一辈子了,但是江大明没有读过书,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好名字。   “好。”江景元没有拒绝,只是在心中叹了口气,表姐这个前夫可真不是个东西啊,连给自己亲生女儿取个名字都不愿意。   江景元思忖一会,笑着说,“叫/春芽怎样,春天的芽儿,代表着新生、希望,又有健康、成长的意思。”   陈红梅眼睛一亮,欢喜道,“好,就叫/春芽。”   “大丫,以后你就叫/春芽了,快谢谢舅舅取名。”   “谢谢舅舅。”江春芽今年有六岁了,很明白一个名字的重要性。   从陈红梅家回来,江景元的心情明显有些低落,给陈秀秀说了这事,陈秀秀也是一脸的忿忿不平,“哪有这样当爹的,你看着吧,准有后悔的一天。”   提起孩子,就像是撩拨起陈秀秀心中的一根弦,“对了,你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操办,为娘盼着抱个孙儿或者孙女呢,你放心娘绝对不会偏心,水舟不管生个什么,娘都中意他。”   “最好是三年抱俩,要不你努力点,生个双胎也行,就是不知道你这小身板行不行。”陈秀秀掰着手指头幻想着,又看了眼江景元瘦弱的身材,撇了撇嘴。   门外抱着一堆青菜的徐水舟,整个人如同熟透了的柿子一般,绯红绯红的。   就在江景元筹备着去参加春游的时候,陈秀秀的话,一语中的,陈红梅的前夫果然后悔了,带着他娘在江家院子里闹腾。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一脸纠结,“到底是三年抱俩好,还是一胎生两宝。”   元元抽了抽嘴角,这种事情不是我做主的吗??? 第二十三章   江景元和徐水舟赶到陈红梅家的时候,陈春梅正抱着女儿春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江大明一脸涨红,不准姚家母子去抢春芽。   院子外面还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姚氏一脸气凶凶的,“把孩子交出来。”   “不。”江大明人太过于憨厚,说不来狠话,只是护着陈红梅母子。   姚斌也是一脸不悦,“红梅你我夫妻一场,把孩子交出来吧,我是她生父,又不会害了她。”   “不,我的春芽不去做童养媳。”   原来这姚斌在县里遇上一个人,对方在给自己的傻儿子找一个童养媳,姚斌这就想到自己的女儿大丫。   反正这个女儿跟他也不亲,去富人家做童养媳,也是吃香喝辣的,不会亏了她,况且他还能拿五十两的聘礼。   这买卖怎么算都划算啊。   “别傻了,红梅,人家愿意出五两银子的聘礼,你看看这村里谁拿的出五两银子的聘礼。”   姚斌也不傻要是把女儿带走不出点血,肯定是不成的,他觉得能够给出五两银子,已经是算的上大方了。   “不成,哪怕是给一万两银子,我都不卖女儿。”陈红梅就知道姚斌肚子里没有按什么好心肠,五两银子就想把女儿卖给一个傻子。   这是一个火坑,她绝对不会让女儿往下跳,可这姚斌到底是女儿的生父,就算她百般阻挠,也抵挡不住。   姚斌急了要上去抢人,江景元快步上前,拦住了他,“我竟不知这天地下还有逼着别人女儿去做童养媳的。”   “你是谁啊,你给我滚开,这是我的女儿。”姚斌看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江景元,一脸怒气,“还有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吧。”   “哦……”江景元的伪音拖得老长,指着陈红梅说道,“这是我表姐,我算不算他的家人,你是她什么人。”   姚斌显然是气极了,脱口而出,“我是她丈夫。”   江景元不急不躁,指了指江大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才是我表姐的丈夫,你算那根葱。”   “我、我是她前夫行了吧。”姚斌气的脸都绿了,看江景元的目光也是不善。   江景元摊手,一脸无奈,“你看你都说了你是他前夫,既然都是前夫了就再也没有瓜葛咯。”   姚斌气的牙痒痒,很有一种想要揍江景元的冲动,拳头捏的死死的,呀牙切齿地说,“陈红梅跟我没了关系,但我的女儿总归是我的吧,难不成我这个当爹的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不能带走。”   江景元退后一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姚斌,“你说春芽是你的女儿,你可有证据。”   “证据?”姚斌显然愣了一下,随即又觉得江景元是在耍他,怒吼道,“你、你给我滚开,我自己生的女儿还要讲究证据?”   “不然你随随便便像条疯狗一样跑进别人家,说要拉别人的女儿去做童养媳,那可不成。”   江景元的话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笑出了声,气急了眼的姚斌可不就像一条疯狗似的,描述得挺贴切的。   “你、你……”姚斌气的说不出话来,“我们姚家村的人都知道大丫是我的女儿,还有接生婆都可以证明。”   “就算是看到又怎样,都是你们姚家村的人,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是没有证据啊。”   江景元不依不挠,他今天还就不相信这姚斌拿的出证据来。   姚斌气的暴跳如雷,恨不得让面前的江景元去死,他瞪了眼江景元把目光挪开,看着哭泣的江春芽,怒吼道,“大丫,还不到爹这儿来。”   “我不,你不是我爹。”江春芽小脸都哭得煞白,抱着江大明的大腿,抽泣道,“这是我爹,这是我爹。”   “看到了吧,你不是她的爹。”江景元摇摇头,一脸的嘲笑。   “大丫!”姚斌怒不可遏。   江春芽好像明白了什么,使劲哭喊道,“我不叫大丫,我叫、春芽,江春芽。”   “大丫,你不姓江,你姓姚,你叫姚大丫。”姚氏急了,对大丫教育道。   江春芽一时间不怎么该怎么回话,只能哭,哭得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这位大婶,你说她姓姚,你可有证据,你们姚家村的族谱上可有她的名字。”江景元心疼嗓子都哭哑了的江春芽,对着姚氏可没有什么好语气。   姚氏一脸的不耐烦,“一个丫头片子上什么族谱。”   江景元冷眼看着她,振振有词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江家的族谱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江春芽三个大字的,你们姚家要的人可不在我们江渔村。”   “你少唬我,他江大明舍得为一个丫头片子上族谱。”姚氏自是不信。   江景元冷笑一声,“如果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把江家族老请出来,把族谱摊在你面前给你看,不过你跟你儿子今天大闹江渔村的事情怎么算。”   “不清不白的就来我们江渔村要人,我可以告你拐卖幼儿,按照《大明律》拐卖幼儿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罪犯家中的妻、子及同居家口虽不知情,亦流二千里安置,为从者斩。   也就是说大婶你的儿子要被凌迟处死,而你则是当街斩首,连同你们家的亲戚都要流放二千里。”   江景元之前就把《大明律》给看了一遍,对这些刑法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拿出来吓唬吓唬他们还是没有问题的。   果然江景元一说完,那些原本跟姚家村有点亲戚关系的都躲开了姚家母子,生怕被她们牵连。   姚氏则是吓得瘫软在地上,脸色煞白。   “胡说,这是我女儿,我这当爹想怎样就怎样,大明律上没写着父亲不可以给女儿指配婚事吧。”   姚斌是个读书人,江景元所说的《大明律》没有错,可他不认同。   “那你就拿出证据来证明江春芽是你的女儿啊,这江春芽,姓的是江,名的是春芽,堂堂正在上的我江氏的族谱,跟你们姚家没有半文钱关系,如果你强行带走春芽,那就是在拐卖幼儿。”   江景元一席话堵得姚斌哑口无言,今日之事是行不成了,只能改日在徐徐图之。   姚斌深吸了一口气,扶起地上的姚氏,咬牙道,“娘,我们走。”   “好走不送。”江景元冷笑连连,又对陈红梅道,“表姐,以后只要是春芽不见了,你就别耽误直接去衙门告状,有人贩拐卖幼儿,我跟梧桐县的张县令交情不错,报我名字,可以直接缉拿人贩的。”   刚走了没两步的姚斌,浑身一个激灵,忙带着姚氏,飞速逃离了江渔村。   江春芽看姚斌走了,才渐渐停止哭泣,慢慢恢复过来,抽泣着在陈红梅的怀中睡去,脸颊上挂着全是泪珠。   陈红梅抱起江春芽,向江景元道了声谢,“今日多亏了景元,我收拾收拾,留下来吃顿饭吧。”   话音刚落,有个震耳发聩的声音传来,“姚斌那个兔崽子哪儿去了,今天看劳资不教训他一番。”   来的人正是陈红梅的父兄们,一个个抄起锄头,一副跃跃一试的模样。   江春芽吓得又是几声哭泣,眼睛都未睁开。   “爹,人刚被景元给骂跑了,你声音小点,别吓到了春芽。”陈红梅把江春芽交给江大明,让他抱进屋内,她自己则是抹了把眼泪,招待起众人来。   徐水舟在江景元出去帮忙的时候,就快步跑向了陈家村,给陈红梅的父兄通风报信,没想到江景元的速度太快了,人还没来就搞定了。   “景元哥,没事吧。”   徐水舟凑到江景元身旁小声问道,一副担心的模样。   “没事。”江景元摇了摇头。   江景元最后还是拒绝了陈红梅的留饭,他向来都不怎么吃外人的食物,而且她的父兄都在,喝酒是免不了的。   江景元不喜喝酒,要是不喝显得不给大家面子。   徐水舟后来向大家打听了一下,江景元是怎么解决姚氏母子的,听得他目光烁烁,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让他再亲眼见证一次江景元的英勇神武。   可惜他当时因太过于担心江景元,跑去了陈家村,结果错过了这一幕。   后来还为此伤神过好久,之后只要别人一谈论这事,他总是会在旁边旁听,直到最后版本越传越神呼,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春日的阳光正好,江景元抱着一本书坐在院中翻看,温暖的阳光打他身上,就像是身上沐浴着一层圣光。   “景元哥,我给你做了些吃食,明天要记得带啊。”   徐水舟在江景元的耳边絮絮叨叨的念叨着,明天江景元就得出去春游,他有些放心不下。   江景元翻着书,嘴角挂起一抹弧度,“何须如此麻烦,有你一路上照顾着,我不会饿着的。”   徐水舟呆滞片刻,猛然抬头,兴奋道,“景元哥,要带我去么。”   “嗯。”   江景元回答得漫步尽心,但是心情却是大好。   徐水舟一脸坚定,脸颊上的两个酒窝深沉,“我一定会把景元哥照顾得无微不至的。”   “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我的基友文(主受)   《错误绑定红娘系统后[快穿]》by云初棠   简介:本欲给男女主绑红线,岂料绑成了男主和……我自己Σ(°Д°;   我欲给男女主绑红线,岂料绑住了男主和……我自己Σ(°Д°;   九尾狐黎舒闭关千年,被红娘系统错误绑定,穿进虐文世界完成任务。   系统1314:我们的任务是撮合男女主,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几个世界后:   系统1314给自家不按常理出牌的宿主跪了:宿主,你住手!我们的目的是撮合男主和女主,不是男主和你!!!   黎舒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任务不是完成了吗?   1314看着宿主身边幸福值upup的男主,再看看几个完成度SS级的世界,无言以对。   后来,1314拿到统生最高成就奖时,沧桑道:这一切,都要感谢年少无知的我绑错了宿主!   cp:颜值武力值双爆表狐妖受vs虐文世界总想黑化男主攻 第二十四章   第二日,江景元早早就被徐水舟给叫醒,由徐水舟亲自替江景元打扮,细致乌黑的长发仔仔细细的绾好,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穿上一身被徐水舟小心烫平的蓝色长袍。   江景元就像是焕然一新一般,看起来更加的璀璨夺目。   家中尚有一面铜镜,江景元只是粗略看了眼,比自己打理得好看多了。   往日都是他自己绾发,一个习惯了短发的人,突然长了一头长发,其实挺不适应的,尤其还要打理,只能说马虎。   但是今日被徐水舟这样一弄,他看起来更加的精神不少,五官和身形也更加的出挑。   “婶子,你觉得怎样。”   徐水舟给江景元打理完,忙转过头去询问陈秀秀,希望听到陈秀秀的夸奖。   “很不错。”   不负所料,陈秀秀端详完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景元哥今天一出场,定是最惹人瞩目了。”徐水舟喜滋滋的想着,一双眼睛又眯成了月牙。   江景元点了点徐水舟的额头,“想什么呢,走了。”   “哦。”徐水舟这才提着食盒,背着小挎包,跟在江景元的身后,他今天要扮演的就是江景元的书童。   “景元哥,春游都会干些什么啊,不会是像上巳节那样就看看风景吧。”   徐水舟有些兴奋,他还从来都没有参加过这样有排面的聚会,听说整个梧桐县的青年才俊都会到场,一同踏青、游春。   光是想想都令人心生向往。   “嗯,看看初春的风景,欣赏一下大好河山,然后吟诗作对,就是这样简单。”   江景元摊了摊手表示一点都不期待,如若不是张县令开了口,他更加愿意在家窝着。   “那也肯定能够看到不少的青年才俊,以后也能跟村里人炫耀一下,我也是见过文曲星的人呐。”   徐水舟倒没有颓废,像这样的聚会是多人挤破头也挤不进来的,他能有幸去参加一次,回来可以吹嘘一辈子了。   “……”江景元有些吃味,眼神有些迷离,低喃,“难不成除了我,你还想看其他的青年才俊。”   “景元哥,你嘀咕什么呐。”徐水舟落后江景元两步,没听清江景元说了什么,忙追上。   江景元眉眼温柔,温柔笑笑,“我在想你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吃食。”   从昨儿起徐水舟就把他的食盒给严密保护起来,就连陈秀秀和贺雨竹都不知道他到底给江景元做了什么。   徐水舟紧紧把食盒护得死死,警惕道,“才不告诉景元哥你,这可是我要给你的惊喜。”   江景元一脸宠溺,摸了摸他的头,“好,只要不是惊吓就好。”   “才不会呢。”徐水舟抱着怀中的食盒,如同护犊子的牛一样,不许江景元碰一下。   梧桐县的县门外已经围着十几个身着长衫的青年,年纪都大概在三十岁左右,一个个朝气蓬勃的,惹得从他们身旁走过普通人羡慕不已,还有好些云英未嫁的姑娘对着几个长相好看的秀才暗送秋波。   梧桐县每年都会发起一次春游,就是为了加深这些才子的友谊,说白了就是为了拉帮结派。   能都考上秀才的又年轻的谁不希望能都再上一层楼。   来参加的大多数心里都各怀鬼胎,要不就是希望巴结一位有前途的,要不就是纯粹来交结好友的,反而对着踏春之事不太看中。   没等多久梧桐县外的清江水上飘来一艘巨大的花船,装扮得美轮美奂,仔细听还能听到几声靡靡之音。   “我们你们说,今年我们的春游可不像往日踏青那般简单,新立兄今年可是包了一艘船来邀我们一同踏青游湖。”这人说着说着就看到清水江上的船只,笑着说道,“你们看来了。”   众人一一望去,嘴中都发出感叹的声音,“新立兄不亏是发起人,每年都这么够意思,今年更胜往年啊。”   “那可不是,今年可比往年不同,当然得重视。”这时从一辆马车上也下来一个人,身上的衣服与说话的秀才们截然不同。   一身白色的华服,上门还若隐若现绣着图案,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高贵。   “原来是良骏兄,这次春游有新立兄和良骏兄一起,真是太荣幸。”   有人看到魏良骏,不禁喜形于色。   在梧桐县有两大秀才阵营,一方是以方新立为首的,另外一方就是以这魏良骏为首的,两人平时交集也不多。   如果一方发起诸如此类春游的聚会,那另外一方必定不会出现。   这么多年下来,都已经形成规矩了,原本以为这次聚会会像往年一样,但是魏良骏的出现带给了大家振奋。   这就说明今年的春游不普通啊。   果然魏良骏出现不久后,以他为首的一些秀才们也纷纷抵达,江面上的船也愈来愈近。   “良骏兄方才说今天的聚会不简单,怕是另有所指吧。”有个头脑比较灵活的秀才,凑到魏良骏身旁问道。   魏良骏撇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说道,“就你还有一点眼光,我跟方新立也是才知道今年我们梧桐县来了个大人物,听说大儒顾仁怀的弟子,也就是现大同省巡抚王林杰要来梧桐县巡视。”   “巡抚大人为何要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旁人有些不解,梧桐县相比起其他县来说,的的确确是挺尴尬的,物产不丰富,人口也不发达。   相比起发达的江南一带,说句穷乡僻壤也不为过。   “这我就不太清楚,我们也是临时得到这个消息的,所以这次春游大家都提起精神来,要是被巡抚大人看中收入门下,这辈子就官路无阻了。”   魏良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已有八分把握,要是没有方新立,那他就有九成九的把握。   “我们可没这个指望,只能做个陪衬,良骏兄如果有幸得了巡抚大人垂青,可一定莫要忘了我们这些同窗好友。”   这群秀才的大多数年纪都差不多,都是在梧桐县的学堂里读书出来的,算起来都是同窗。   魏良骏笑着收下了这些来自同窗的祝福。   这时道路一旁来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只不过他全身上下的衣服有些破旧,还有好几处都经过缝补,身上还背着一个破布包儿,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那位要饭的。   “这不是谭疯子嘛,他怎么也来了。”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更多的人则是鄙夷和不屑。   这叫谭疯子的却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笑呵呵的回答,“我为何不能来。”   这春游没有明确的规定别人不能来,只要是年纪达标的秀才都能来参加。   往年这谭疯子都是不来参加的,不知为何今年却不请自来。   “谭疯子我劝你还是离开吧,今年不比往年,方新立和魏良骏都来了,你穿成这个样子,又是一副破烂相免得污了大家的眼。”   有些人想到魏良骏方才的话,此刻看魏疯子哪哪都不顺眼,只希望他赶紧离开,别到时候玷污了巡抚大人的清高。   谭疯子听到这人的话,非但没有离开,眼底反而发出一抹精光,依旧笑呵呵道,“如此好的春光,我不一睹为快,岂不是错憾终生。”   “你愚不可及。”这人被谭疯子噎得说不出话来,气的大吼一声。   谭疯子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   听见两人吵架的魏良骏看了眼快要到达的花船,皱了皱眉头,抬手压声道,“别吵了,让他过来吧,我们是君子,君子就不该以己度人。”   谭疯子笑笑跟了上来。   “这两年还真是怪,去年来了个江傻子,今年又来一个谭疯子,好好的一个春游,弄得乌烟瘴气的。”   有人看到魏良骏居然让谭疯子过来了,心中难免不忿,冷嘲热讽起来。   话音刚落,江景元就带着徐水舟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张乌鸦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今年这春游倒是热闹,方魏二兄都在不说,居然连疯子和傻子都有,可真是群魔乱舞啊。”   “一个傻子和一个疯子,倒也是个绝配,今年的春游有乐子看咯。”   江景元刚一走过来,就看到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其中还有不少冷嘲热讽,他神色如常,就像是没听到一般。   倒是徐水舟忿忿不平,脸色难看得紧,要不是景元哥不在意,他真想让去撕烂这些人的嘴巴。   “枉称读书人,一些污言碎语说起来比我们村的那些村妇还要恶臭。”   徐水舟跟在江景元的身后小声嘀咕着,在心里诅咒那些说江景元是傻子的人,早点烂嘴巴。   “何必跟小人计较,你越是在意,他们就越是得意,你越是不在意,他们心中就越气。”   江景元听到了徐水舟的嘀咕,小声在他耳边劝了一句。   徐水舟咬牙切齿,“可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说你是个傻子,明明景元哥你能言善辩,才不是他们嘴里说得那样。”   江景元只是心情大好的笑笑,“你来之前还说要见识一下梧桐县的青年才俊,如今见识过了可有何感想。”   徐水舟一脸不屑,“什么才子,我看八婆才是。”   “所以啊,你何必生这些八婆的气。”江景元点了点徐水舟的额头。   “哟,今傻子还带了个书童,看来是家中发际了啊。”   “我看未必,你看他身上穿的依旧是旧衣,只不过洗得比较平整,说不准这书童就是从家中带出来充门面的,大字不识一个。”   “我看也是,如今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不在少数,就算是这江傻子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花儿,没有文采,也就只是一朵好看的呆花罢了。”   “哈哈哈,有理有理。”   江景元经过徐水舟一打扮,看起来的的确确不俗,跟一身华服的魏良骏不相上下,加上江景元五官俊美,那笔挺的身姿自带一股气质。   可以想象要是江景元穿上魏良骏那身华服该是何等的贵气。   只不过江景元去年给人的呆样,实在是太深入人心,就算此刻江景元穿上跟魏良骏一样的衣服,大家也只会笑话他跟个傻子一样。   江景元听着众人的议论,面色不变,徐水舟刚压去的怒火又冒了起来,都是些什么人啊,直接把他心中对这次春游的期待感降到了冰点。   要不是这次准备了许久又有张县令开了金口,他都想拉着江景元哥离开这里。   谭疯子看到江景元脸色一喜,又听见他被众人嘲讽,心中就更加满意,趁人不注意,悄悄的溜到江景元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基友末话的新文,哈哈哈这是一只码字机,经常生更半夜都在码字。   文名:《重生后渣攻成了我的死忠粉[娱乐圈]》   文案:四十岁的来明刚拿到影帝就被爆出靠潜规则上位,回头一查还是金主查楠下令传出去的。   来明被舆论逼得突发心脏病直接嗝屁了。   再一睁眼,回到二十年前。来明赶紧收拾东西从查楠家跑出去。   ——   查楠:我查楠,就算单身一辈子!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喜欢一个替身的!   来明:哦,那再见。   1v1,来明(受)x查楠(攻),身娇体弱老年人思想养生受x真柠檬精死傲娇沙雕老总攻,沙雕文。 第二十五章   “兄台,不介意我跟你同行吧。”谭靖远依旧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对着江景元。   江景元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徐水舟撇了一眼,也没有说话,心想这人挺可怜的,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很快船行驶到跟前,众人一一上船,江景元和谭靖远不出意外的落在最后。   花船的夹板上有一群正在歌舞的女子,见到众秀才上船这才停下来,逐一退到一旁,只是那有意无意的打量,就没停过。   船舱的正中间坐着一个身穿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身后有几名凶神恶煞的侍卫,在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个看不出深浅的老者,右手边坐着战战兢兢的张县令。   一表人才的方新立出来迎接众人,顺便给众人介绍,“这位是大同省的巡抚王大人,这位老者是王大人的好友,这位是梧桐县新上任的县令。”   众人一一行行,王林杰一脸的高兴,摆了摆手,笑罢,“尔等都是我大明的才子,今日能在这船上相遇,也算是有缘,都坐罢。”   众人以此坐好,江景元和谭靖远两人自然而然的就被排挤到边缘地带去了。   待到坐下后,王林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笑吟吟说道,“你们都是大明的才子,我也就不考教你们学问,我就出一道题,你们若有兴趣答上一答可好。”   方新立和魏良骏脸上一喜,知道是他们俩的机会来了,忙起身行礼,“还请巡抚大人出题。”   “哈哈哈哈,好。”王林杰开怀大笑地说道,“我就想问问诸位学子,何为官。”   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人低头开始沉思起来,其他的学子也在埋头思索,唯独谭靖远和江景元两人稳坐钓鱼台,喝着歌女们送上来的茶水。   “谭兄你怎么这般淡定。”江景元好奇地问道。   谭靖远好似永远不会生气,脸上永远挂着乐呵呵的神情,笑道,“我志不在此,倒是你怎么也跟我一样。”   “我……”江景元端起茶来微微抿了一口,滋味不错,旋转茶杯递给徐水舟,“你也别光看着,这茶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尝尝才不需此行。”   徐水舟接过也不嫌弃是江景元喝过的茶杯,也跟着抿了一口,小声道,“洞庭碧螺春,一芽一叶,清香中又略微带一点甜味,果然如此。”   江景元有些好奇,“你从前喝过。”   徐水舟摇了摇头,“没,我看书上是这样描写的。”   谭靖远看了看徐水舟又看了看江景元,沉思一会,从他的破布包里掏出纸笔来,开始写字。   江景元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你在写话本。”   “嗯。”谭靖远也不觉得尴尬,头也不抬的继续说道,“家中贫寒,无以谋生,只能靠这个挣钱,兄台勿怪勿怪。”   谭靖远今日来参加这春游,也正是因为最近想写一个才子佳人的话本,来取才的,江景元人又长得俊美,符合他话本的男主人公形象。   江景元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眼眸里闪过几丝微不可查的精光。   这时那方新立已经想好了怎么回答,向王林杰回复道,“回巡抚大人,学生认为官应守纪奉公,清廉公正,大公无私。”   “不错,不错。”   方新立答完,魏良骏又立刻起身答道,“学生倒是以为为官应有为民谋利忧怀之心,即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心,才是正理。”   “嗯。”王林杰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新立一脸妒忌地看着魏良骏,心想如果是他后一点答,也能答得比魏良骏好,可惜自己错失了良机。   江景元听了一会,就没在关注,继续喝起茶来,像这样的碧螺春前世他还能经常品品,现在能够碰上一回,可遇不可求。   “其他还有没有学子上来答一答。”王林杰又问道。   船舱内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并不是他们答不出来,而是觉得答得肯定不如前两位好,就不出来献丑了。   张县令见没有人在站出来,脸色也是尴尬,他也希望这梧桐县能够多出几个才子,好让他这个县令能够长长面子,可惜没有啊。   王林杰的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微微摇了摇头,这梧桐县终究是比不上其他县的才气啊。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淡定喝茶的江景元身上,开口问道,“这位学子,不知你可否前来一答。”   江景元还在喝茶,被徐水舟扯了扯衣服,才算反应过来,站了起来,恭敬道,“禀巡抚大人,学生自愧不如方、魏二兄,便不献丑了。”   江景元倒是干脆,目光磊落,态度不卑不亢,动作也行云流水,倒是让王林杰眼前一亮。   “无妨,你只管作答便是,好不好暂且不论。”   他话是这样说,但是江景元扫视一圈等着看好戏的众人微微叹气,回答道,“何为官,在学生看来,能为百姓解忧的就是官,能为江山做社稷的也是官,能为君王着想的也是官,官分百种,人分百类,不同的人做官有不同的做法,只要能够在其位谋其职的,就叫官。”   “好好好,不错,不错。”王林杰的目光中多了几赞叹,“这在其位谋其职,语出《论语》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真是一句话道出为官精髓啊。”那老者也是感叹者摸着胡须,现在的学子都太过于浮躁,还没走到进士就想到以后封侯拜相,却忘了为官者当从基础做起,如果连自己职位上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却想着其他职位上的事,岂不是好高骛远。   江景元的话虽然白了点,但是话糙理不糙,小小年纪能够明白这一点,很不错。   看到江景元一席话居然把方新立和魏良骏都给比了下去,一群奚落过江景元傻子的人顿时有些吃味。   这江景元要是傻子话,那他们岂不是连傻子都不如。   顿时他们的脸色如同猪肝一样难看,想不通短短一年的时间这江景元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   江景元没有搭理他们,回答完就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徐水舟满眼的小星星。   “景元哥,你太棒了,你看刚才在岸上笑话你的,如今脸都变色了,笑话你傻子呢,现在傻眼了吧,比傻子还傻,自己打自己脸,也不知道疼不疼。”   “你啊。”江景元宠溺呢喃一句,没有半分责怪。   方新立跟魏良骏两人脸色更加难看,如果是输给对方任何一人,他两都甘心,最起码是势均力敌的,但是输给这样一个傻子,就让他们颇为不服气。   一定是这傻子运气好,恰好说到了王林杰的心窝窝处。   江景元得了巡抚大人的赞叹后,就连给他上茶的舞女们对他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徐水舟注意着还有好几个给江景元抛了眉眼……   很快就到了午膳时间,一道道美味佳肴被端了上来,这让徐水舟有些泄气,他精心准备的食盒没了用武之地。   “去年的春游,可没有这样大的排场,都是自己带干粮的,没想到今年出了这档子事,这样你把你做的都拿出来,这些我就不吃了。”   江景元本就不爱吃外面这些人做的食物,无论做的味道再好,他也都是浅尝而止,反倒是家里人做的,哪怕是一碗清粥,他也喝得香甜。   徐水舟甜甜一笑,他就知道他的景元哥不会嫌弃他做的食物的,忙去提放在一旁的食盒。   恰好这个时候有一个上菜的舞女看到,一脸的不悦,她们手中端的可都是梧桐县最好的大厨做的,跟徐水舟那破烂食盒里提的食物可不一样。   要是让徐水舟真把食盒里的食物放到桌上来,还不得让大家笑话死,因此从徐水舟身旁走过的时候,故意提了一脚,打翻了食盒。   “你!”徐水舟看到自己的食盒被打翻,忙上去查看,只见精心装点的菜肴都搅成了一团,哪里还有半分美味的样子。   徐水舟本想发火,但是看了看在场这么多人,要是自己发火,可不就是给景元哥丢人,想了想忍了下来。   把食盒盖好,徐水舟一脸的颓废。   “拿出来吧,即使没有了原来的装盘,但是食物本身的味道不会变。”   江景元早就把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把刚才那舞女的容貌记在了心上。   “算了吧,摆上桌也不好看。”徐水舟看着桌上比自己带来的食物装点的一万倍好看,泄了气。   “无妨,我就喜欢朴实的,这些东西我都吃不下。”江景元说着把桌上的美食往边上放了放,把食盒里的食物一一取出来。   “兄台,不介意搭个伙呗。”谭靖远也拿着两个杂粮馒头,笑嘻嘻的看着江景元。   江景元指了指桌上他不吃的那堆美食,“喏,都给你了。”   “谢了哈。”谭靖远二话没说,从破布包里拿出一堆油纸,把所有的美食都打包起来,再塞回破布包里。   继续拿着他的馒头,一脸希翼地望着江景元。   江景元,徐水舟:“……”   “你怎么不吃。”徐水舟满脸的好奇。   “家中还有八个妹妹,我吃馒头就够了,这些带回去给她们吃。”谭靖远随口解释道,眼睛还是盯着徐水舟做的菜肴。   “八个妹妹,你娘可真能生。”徐水舟乍舌,看他可怜主动把一盘菜往他身前推了推,“吃吧。”   刚才那个踢倒徐水舟食盒的舞女看到这一幕,都快要气得跳脚了。   “秋玉,你在看什么呢。”一个舞女看秋玉一脸的不忿,问道。   “喏,那个小厮一点都不识抬举,他方才还想提着一个破烂食盒上桌呢,我走过去踢了一脚,好心提醒他,他居然把混成一团的菜又端上桌。”秋玉越说越气,“他服侍的那位公子可是方才巡抚大人都夸赞过的,要是让巡抚大人知道我们怠慢了这位公子可咋办。”   秋玉很明显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江景元的位置离王林杰隔着很远,前面又有好些秀才挡着,恐怕他们都吃完了,王林杰都不知道。   更何况一个堂堂一个巡抚大人,还来管别人吃什么饭不成。   这位舞女看秋玉因为一个小厮生气,捂嘴笑笑,“秋玉你可是我们清水阁里跳舞最好的姑娘,居然会与一个小厮置气,你若是看他不顺眼,找个由头唤他出来,惩戒一番就是。”   秋玉眼前一亮,是啊,只不过欺负一下下人罢了,想必他也不敢告状。   秋玉眼珠子一转,忙使唤了一个舞女去唤徐水舟出来,徐水舟也不疑有他,结果刚走出船舱,背后一个猛劲,他的身子没站稳。   “嘭——”落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入v了,如果觉得好看,麻烦大家多多支持正版。   下一本求预收啊   《六零反派攻》   顾元青从一个国际混乱的时代穿越到六零年代的一个重组家庭中,一个身份尴尬的继子,为了不被熟悉的人的察觉,主动接受去插队。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穿越的是一本书中的反派,无意间就改变了原主的命运。   季小淳死后才发现自己是一本书的炮灰,作用就是女主成功路上的拦路石。   重生后,他决定离女主远远的,主动放弃了去农场工作的机会,转而去上山下乡。   在火车上还没有来的及高兴,转头就看见那个书中最大的反派就坐在自己身旁! 第二十六章   “嘭——”   落水的声音可不小。   立马有人反应过来, 大声喊道, “有人落水了。”   江景元心头一跳,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船沿边,一刻都没有停留, 便跳了下去。   还好他前世也是学过一点游泳的, 飞快的游向徐水舟正在下沉的方向,拖住徐水舟的胳膊, 游向花船。   谭靖远见状,从船边找了一圈船绳扔给江景元,江景元抓住被人给拉了上来。   “咳咳咳——”   徐水舟这下是真的呛的不轻,一上岸就猛咳。   江景元心疼不已, 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帮他把气息抚平。   “他是怎么掉下去。”   等徐水舟气息稍微平稳一点,江景元颤声斥问。   徐水舟的水性很好, 从小在江边长大的孩子水性都是不错的, 如果提前知道自己要掉下去,绝对不会被呛成这样。   江景元眯了眯眼睛,一串的水珠从他长长睫毛上抖落,常挂在眼底的温柔,骤然变得凌厉起来。   围过来的不少人听见江景元的质问, 忙不屑地回道,“我们怎么知道,一个书童, 还要我们时时刻刻关注不成。”   “是啊,只不过是一个书童落水,又没有出什么事,我们还是回去继续吟诗作对。”   这群书生才不在乎徐水舟的性命,方才他们还以为是船上的那位舞女落水了,他们也好来个英雄救美,没想到只不过是一个书童罢了。   就连巡抚王林杰听到只不过是一个书童落水,没有性命之忧之后,便也不再关注。   谭靖远人看着挺疯癫的,但其实人很机灵,找船上的船夫们借了两套衣服,让江景元和徐水舟换下。   换完衣服徐水舟拿着一个粉色的穗儿递给江景元,“景元哥,这是落水的时候慌忙间抓住的,没准这个可以成为证据。”   江景元接过,很眼熟,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你还记不记得叫你出去的舞女长什么模样。”江景元忽然问起。   徐水舟摇了摇头,“不是她,我就是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才被推下水的。”   “找她出来,我问她两句话。”江景元沉思道。   徐水舟很快便把那个找他出去的舞女给找了出来,江景元向她询问,“是何人派你来唤他出去的。”   舞女吓得惊慌失措,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哭泣道,“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他怎么掉下去的。”   旁边有两位秀才,看到舞女被江景元这般无情问询,撇了撇嘴道,“我看此时就算了吧,没准你的书童自己没站稳,无意间掉了下去的呢,何必为难人家姑娘家。”   江景元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继续盯着舞女,大有一种你要是不说,我就一直盯着你,看你能哭多久的气势。   “是我,是我叫他出来的。”秋玉咬了咬下唇,主动站了出来,“我之前给这位公子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他带来的食盒,叫这位舞女去唤他出来就是想跟他道个歉。”   秋玉说道这里,水盈盈的眼眶一红,捂嘴掩饰着委屈道,“哪知,这书童一出来就对我动手动脚,慌忙中我推了他一把,谁知竟然不小心让他给落下水。”   秋玉说道这里一种惊慌失措的感情油然而生,听得旁边的几位秀才,恨不得立刻替她教训徐水舟。   “我看这位书童被公子救起来,原本想着这件事情就此打住,不予追究,谁知……”   秋玉说道这里竟然哭泣了起来。   “江傻子,听见了吧,这件事情本就是你的书童做的不对,秋玉姑娘好心帮你家书童遮羞,你还有脸指责秋玉姑娘吗?”   旁人听到秋玉这番话,都觉得秋玉的心肠是再好不过,纷纷替她说起话来,至于徐水舟则是无人理睬,都拿他当可恶的登徒浪子。   徐水舟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他一脸急切的去看江景元的脸色,他才不是什么登徒子呢,明明受害的是他才对,却被人颠倒黑白,要是景元哥也误会了可怎么办。   毕竟这秋玉长的挺不俗的,给人一种盈盈弱弱的感觉,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的吧。   江景元只是冷冷看着秋玉装腔作势,等她哭的时候,这才拍了拍手,冷笑,“不亏是个妓子,真是演得一手好戏,不去演戏都是在浪费你的才华。”   “你在说什么呀。”秋玉心都一惊,脸色惶恐,像是听不明白江景元在说什么似的。   有几个秀才听见江景元死不认罪,大怒道,“姓江的,你也未免太欺人太甚了吧,本就是你家书童辱人家姑娘清白,你们不道歉也就罢了,还羞辱秋玉姑娘为妓子。”   江景元轻呵一声,“我竟不知清水阁里出来的人,竟然也可称之为姑娘。”   “你懂什么,秋玉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整个船舫上的姑娘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有人更加的鄙夷,江景元连妓.女和清倌人都搞不清楚。   “是吗?”江景元冷笑,盯着那个正在哭泣的舞女问道,“给你一两银子,我就摸了摸你的脸怎样。”   舞女愣了愣,停止了哭泣,慌忙的点了点头。   江景元又转身走向一旁找到一个在船上做粗活的妇人问道,“给你一两银子,让我摸摸你的手可好。”   妇人想都没想想就向船板上吐了一口唾沫,“呸,不要脸的登徒子,斯文扫地。”   江景元恭敬的告了一声罪,转身回头道,“这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清白姑娘,为了一两银子就可以随便让人摸,他日为了更多银子便可让人睡,清白人家的姑娘,可做不出这等事。”   江景元语气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说什么清倌人,说白了还是一个艺妓,装什么清高。   其他的秀才脸色很是尴尬,但还有几位嘴犟的,不服气地道,“即便是这样你的书童,随随便便就去动手动脚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景元拉过徐水舟的手,把他手腕上绑着的白色丝带给解开,露出一朵颜色鲜红色的莲花来,“我想一个哥儿应该不会对一个女子动手动脚的吧。”   这下众人没了话说,哥儿的外貌与男子无异,但能令他们心仪的也就只有男子,对女子没有半点□□之心。   那就证明秋玉说了慌。   秋玉脸色惊恐,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徐水舟居然是一位哥儿,要早知道他是哥儿,她就不会说这样蠢的措辞,狠狠地咬了下唇,内心暗恨不已。   “送给这位秋玉姑娘一首诗,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装成一身娇体态,扮做一副假心肠。”   江景元不屑地看了眼还在伴柔弱的秋玉,只觉得这首诗就像是给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我们走。”拉起徐水舟便离开了这里,徒留下一群尴尬的秀才们。   那些秀才自觉得自己被人耍了,还是被一个妓.女给耍了,怒火中烧,想也没想的打了秋玉一巴掌,“你还真是一个贱人。”   秋玉被一巴掌打倒在地,放声哭泣,她们做一行端的就是一个清高,清贵,如今名声没了,以后就等于废了,只能去做真真的妓.女。   清水阁的妈妈芙蓉也在花船上,听说秋玉被众位秀才给打了,皱眉一凝,找到秋玉,看到她那狼狈不堪的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高贵,厌恶道,“你也别怪别人,是你自己作了恶,污了名声,明儿出去接客吧,我这儿可不养闲人。”   秋玉立马跪地求饶,磕头磕的碰碰响,“妈妈救我,妈妈救我。”   芙蓉蹲下身子挑了挑眉,吩咐人拖下去。   徐水舟被带走的时候还是愣的,呆呆的问了句,“景元哥,要是她换了一副说辞,说是我欺负了她,你会相信她么。”   “不会。”语气十分笃定。   “为什么。”   “因为你作为的我的未婚妻,我便会无条件相信你。”江景元莞尔,相信一个人,就会无时无刻的相信,并不会因为他人的故意陷害,就会误解。   感情就是这样啊,有时候明明知道这个人不是好人,但是你还是会莫名其妙的去维护他,如果没有,则爱的还不够深沉。   徐水舟不知怎的,只觉得心花怒放,比吃了蜜还甜,甚至觉得今天的罪没白受。   回到座位上,谭靖远悠悠飘来,语气深沉地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就是一对,证明我的直觉没有错。”   谭靖远看江景元和徐水舟的目光就像是发现新大路一样,然后掏出纸笔继续写起来,徐水舟偷看了一眼,纸上写的是——俊美公子俏书童。   !!!   徐水舟的脸一下通红起来,“你,你不会是要把我们写进书里吧。”   “不会,只是刚好灵感来了。”谭靖远摇了摇头。   徐水舟拍了拍胸脯,放下心来。   “不过我写的时候,会参照你们的原型。”   谭靖远一句话又把徐水舟的心给提了起来,要是这真的写出来,那多难为情。   “好了,你就别吓唬他了,你写出来了准备去投哪家的书坊。”江景元拉过徐水舟,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安宁下来。   “我们梧桐县的书坊都不收,只能去大同,可大同吧,估计不会收我这样的书,我之前写了两本就给了几两银子,哎。”   谭靖远说起这事就一脸的落寞,不是他不想多赚钱,而且大的书坊看不起他写的,小的书坊又不愿意多出钱,投稿难啊。   江景元来了兴趣,“我有一家书坊,可以帮你投稿,我们三七分成吧。”   “我七你三?”谭靖远目光炯炯的看着江景元。   江景元摇了摇头,“我七你三。”   “不成。”谭靖远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我家里还有八个妹妹要养,你不能这样残忍。”   “你去别的书坊,也只会给你几两银子的稿费,最低只能给你四了。”江景元盘算了一下,自己又要出书又要印刷,还要担风险,给出四成很不错了。   谭靖远这次没急着拒绝,而是问道,“你家书坊一般都收什么类型的话本,或者什么类型的话本好卖。”   江景元尴尬笑笑,“还没开张。”   “兄台,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谭靖远猛然反应过来,端详了一会,“看你们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怎么开的起书坊。”   “吴家书坊你知道不。”江景元压低了声音。   “知道,不过听说被封了,而且他们家书坊好多年都不收话本了,我以前去过几次每次都是被赶出来。”   “现在那是我的了,等过几日整修好,你可以进去随便看书。”   江景元笑道,他打算把阁楼上的书都共享出来,让一些没钱买书的学子们免费看,甚至可以借阅出去,他看了看都是一些话本,还有一些是关于四书五经的注解,作用都不是很大。   与其放在阁楼上发霉,还不如拿出来做点贡献。   ——————   谭靖远呆滞片刻,没有想到这家书坊落在了江景元的手中。   “怎样,来投稿吗。”江景元诱惑道。   “唔,我考虑考虑。”其实谭靖远已经心动了,他的话本也不算多好,关键还挺小众现在的读书人都喜欢看有关于科举的书,对这种话本挺鄙夷的。   最多就是写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吸引一些闺阁中的姑娘家,但他出生贫寒,写不出那种深闺女子幽怨,所以话本卖得不好。   江景元已经笃定了谭靖远回来投稿,当下也不多话了,言多必失,让他自己考虑是再好不过。   一个好好的春游,被两人弄成这样,整整一个下午两人都没有去参加那些才子们才艺展示,要不就去看看江上的景色,要不就坐下来讨论几句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谭靖远则是偷偷给自己的布包里打包食物,原本平整的破布包,到下船的时候被塞得鼓鼓当当的,还有好些人对他这种做法颇为不屑。   谭靖远就当作没有看到一样,依旧我行我素。   “兄台,这么多年唯独你对我没有过异样的眼神。”谭靖远走的时候,还是真诚的向江景元道了谢。   今天是他过得最舒心的一天,不仅仅有了新的灵感,还认识了江景元这样一位朋友,席间江景元还帮他打包了不少的食物。   要是换作别人,肯定是离他离得远远的。   “节约是一种美德,反正这些东西不吃,他们也会扔了。”江景元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不过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找个营生才是正理。”   “我也想找个正经的营生,可是我家中还有八个妹妹要照顾。”谭靖远脸色很是尴尬。   “你妹妹们多大了。”江景元这一天都在听谭靖远唠叨他有八个妹妹,不禁好奇。   “最大的不过才八岁,最小的还有在襁褓中的。”谭靖远的目光有些伤感。   “那你的父母呢。”徐水舟也跟着问道。   谭靖远更加的落寞,“我的父母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说完就逃一般的离开了。   徐水舟看着他逃窜的背影嘀咕一声,“父母去世的早,怎么会有在襁褓中的妹妹,还真是怪。”   江景元的目光也是一沉。   谭靖远离开后,张县令找到江景元,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今天我为何要你来参加这次的春游。”   “可是为了巡抚大人,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江景元摇了摇头,作为一个县令讨好巡抚大人无可厚非,但是要他去接近,未免有些舍本逐末。   “非也,非也。”张明渊叹息着摇了摇头,“你还记得巡抚大人身旁的那位老者吗?”   “记得。”   “那位老者不是普通人,正是巡抚大人的恩师,顾仁怀,你现在可知你错过了什么。”   张明渊之前让江景元来参加这次春游为的就是让江景元获得顾仁怀的好感,哪怕只是挂一个记名弟子也好,对他以后的官路也有所帮助。   可惜江景元全程都不往他这儿看上一眼,他使劲打眼色,江景元就当没看到一样,给他气的。   江景元恍然大悟,然后笑道,“县令大人,你却是心急了,别人都在讨好巡抚大人,你却让我去讨好顾大师,顾大师会怎么想,我不认一个可以桃李满天下的人看不出来我们使的这些把戏。”   张明渊一顿,心中明悟开来,也是,顾仁怀这次出来可是来散心的,不是来收弟子的,太过于刻意,岂不是败坏了好感。   “还是有些可惜,这样好的一次机会啊。”   张明渊还是有些可惜,要知道这不是别人,而是活生生的大儒的啊,他教出来的每一个弟子都在朝廷里有些举重若轻的作用。   要是拜在他名下,以后最低也是个五品官,可惜自己的儿子年龄还尚小,女儿倒是生的聪慧,但又不顶用,来到这梧桐县只有这江景元还算是看的上眼,可江景元没有抓住。   “县令大人,我却觉得没什么好可惜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有时候缘分都是天注定的,强求也强求不来。”   江景元没觉得什么好可惜的,这些大儒的眼光都是毒辣的,若不是天才,怎么可能看的上,而且他江景元也不愿意去迎合别人。   “如此也好。”张县令想了想,叹息着离开了。   “这江傻子怎么会跟县令大人走到一起去了。”张县令单独去找江景元,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   有人愤愤不平,“难道,这江傻子被巡抚大人看上了不成。”   “我看不可能,要是巡抚大人看上了江傻子,早就找人过来传唤,怎么可能让县令大人大人过来传话,”   “那你说说县令大人怎么会去找江傻子。”   “肯定之前两人认识呗,多稀罕的事,都这么晚了,我还是赶紧回去搂着我的美娇娘睡觉来的舒服。”   经过众人一分析,大家都觉得江景元会被巡抚大人看上的可能性很小,江景元今天出来开始的时候,出了一会儿风头,后面更是没有他什么事,就这样都能被巡抚大人看上的话,那岂不是笑话。   江景元也对这件事情没有在意,就当是带着徐水舟出来游玩了。   大同省巡抚衙门内,已是漆黑的夜晚,巡抚衙门内灯火通明。   王林杰一回到衙门就把脸上挂着的威严面具给摘了,转而变得和蔼起来,对着顾仁怀笑呵呵地说道,“恩师,觉得今日如何。”   顾仁怀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感叹一句,“景色虽好,人却有些浮躁。”   “恩师不愿意选择大同的其他县游玩,却偏偏选了梧桐县就是希望能够清清静静的游玩一场,甚至还隐瞒身份,只是没有想到今日不巧,遇上了梧桐县的才子们游春,这才扰了恩师雅兴。”   王林杰一脸的歉意,恩师的一位故人去世,近来心情不佳,想着来自己这里散散心,没有想到出门第一天就扰了雅兴。   “无妨,以你现在的身份,不管出现在哪儿,都会引来这样的‘碰巧’,算起来是老夫失算了。”顾仁怀没有在意这些小事。   想到今日自己隐瞒身份,却也看开了很多,原来除却自己这个大儒的身份,不过也是一平凡人尔。   今日给众学子指点,没成想众学子表面上把自己的话听了,内心却并不认同,反倒是弟子王林杰的话,听得更多一些。   学问学问,学的到底是学问,还是名声啊。   “那老师有没有看上的。”王林杰问道。   顾仁怀再次摇了摇头,“那方新立和魏良骏的学问也不过平常,如若努力一点做个七品县令还行,但是还像今日这般浮躁,一门心思巴结,举人到头了。”   顾仁怀的眼光一向都很独到,一句话就可以基本确定一个人今后的命运。   王林杰倒也没有失落,“梧桐县本就是一个落魄小镇,恩师失望也是在所难免。”   “倒是初时回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那位学子有点意思,我看不透他。”   顾仁怀沉吟了一会儿,初时他也以为江景元跟别的学子一样,想着巴结王林杰,但是后来看到江景元对这是并不热衷,倒是跟一个衣着破烂的学子聊的起劲。   后来他的书童落水,他又奋不顾身去的救,他都是看在眼中,越是看下去,他就越看不懂这名学子。   说他淡漠名利,不像不像,说他追逐名利,不像,不像。   “哦,难得遇上一个恩师感兴趣的人,何不如在大同多待些时日。”王林杰看顾仁怀有感兴趣的人,趁机想多留些日子。   “也好。”顾仁怀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几日江景元和徐水舟都在忙着筹备书坊开张的时,多亏了有徐水舟的帮忙江景元才能这样快的把书坊开起来。   没办法谁叫他江景元不通人情世故,让他招人,他都不知道去哪儿招,还是徐水舟一把接过,在村中招了几个识字的人。   其中就有江景元的表姐陈红梅,还是陈钰泓推荐的。   陈钰泓经过江景元一手操作,成功进入梧桐县县衙做上了主簿的位置,这也给江景元大开了不少方便之门,最起码以后自己的书坊可没有人敢招惹。   这一忙就忙到了清明这一日。   江景元和徐水舟都在筹备去扫墓之事,在县城里买了些香烛纸钱,又备了一些糕点水果,素酒,两人的心情看上去都挺肃然。   江父去世的时候,贺雨竹在江父的坟旁边也立了一个衣冠冢,每年的忌日和清明都会来祭拜。   江景元带着陈秀秀,徐水舟带着贺雨竹,两人自个在到自己的父亲坟前祭拜。   江景元一言不发的摆上水果糕点,又点燃香烛,手中拿着一踏纸钱,一张接一张的烧着,沉默着不说话。   倒是陈秀秀在江父的坟前唠唠叨叨好一阵子,最后徐水舟和贺雨竹都完事了,她还没有说完。   “景元你带着水舟他们先回去,娘跟你爹,还有好些话要说。”陈秀秀挥了挥手,让他们不必管她。   江景元想了想还是带着徐水舟和贺雨竹离开了。   陈秀秀等江景元走后,这才从坟后的草堆里从新拿出一套香烛纸钱,在江父的坟旁的空地上,单独开始摆了起来。   这次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烧着纸钱,但是脸上早就已经泪流满面,等纸钱烧完了,她还静静的坐在地上,很久过去后,她才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开始往家的方向走。   江景元在家一直担心着陈秀秀,见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他的心才放心,看到陈秀秀红肿的眼眶也没有多问,还以为是陈秀秀不愿意在自己的面前掉泪,所以才把自己给支走的。   清明节一整天,家里的气息都很低沉,江景元的内心同样也不好受,他也想给“江景元”点上一炷香,可他怕陈秀秀察觉,所以在江父坟前他一言不发,纸钱买的也是双份的。   ——————   清明节过后江景元和徐水舟筹备开店的事情,全部都已经筹备完,他们想到之前说过要邀请谭靖远来参加开业的,准备去谭家村邀请他,顺便问问他的书稿写的怎样了。   谭家村不似别的村子挨着梧桐县近,在一个小镇的偏远处,两人只好借了一辆牛车赶去。   看到牛车的时候,江景元脸色一白,想到之前坐的时候,吐得昏天黑的狼狈样,他莫名的有些抗拒,但不坐又不行。   一路上徐水舟的的驾驶得很平缓,倒是让江景元好过不少,行驶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赶到丰收镇,向人打听了一下谭家村的位置,就直奔谭家村而去。   谭家村是一个小村,村子里就住着十来户人家,与江渔村根本没法比,江渔村的人虽然穷,但好歹还过的下去。   但是到了谭家村,江景元看到那瘦弱皮包骨的大人,和一点菜色都没有的孩童,身上的衣服也大多也是衣不遮体,相比之下谭靖远穿的那一身都算是好的了。   江景元和徐水舟赶着牛车从他们身旁走过的时候,很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羡慕和嫉妒的眼神,那种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景元哥,我总算是明白谭靖远为何会穿成那个样子,相比之下,我觉得我们生活得挺不错的。”   徐水舟有些心酸,心里堵得慌,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江景元的心情也不好受,穿越过来到现在他都觉得古代的百姓过得都还挺不错的,但是到现在他才发现是他狭义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依然还有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是白白饿死。   两人心情沉重的问清楚了谭靖远家的方向走,一路沉默,直到找到那个隐藏在山水之间的小茅屋,才渐渐缓过劲来。   “大姐,小妹又在哭,家中还有没有米啊,熬些糊糊给她喝吧。”一个清澈而又稚嫩的声音从小茅屋里传出,隐约间还能听见婴儿的哭声。   在小茅屋外几米地远的溪流旁正蹲着一个八岁的女孩,抱着一大框的破衣服在小心翼翼的清洗,那样子就好像在洗一件绝世珍宝一样。   “家里就只有一捧米了,你抓半捧给小妹熬糊糊吧,多加些水,等米软了把水舀出来,这米水等着大哥回来给他下点野菜,可千万别倒了啊。”   那七八岁的女孩如同一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的,生怕这茅屋里面的女孩不懂事把米水给倒了。   江景元和徐水舟一听都颇为心酸,从来没有想过煮米的水居然还可以重复利用。   “小妹,谭靖远在家吗?”徐水舟不好意思去茅屋里打扰,只好走到那洗衣服的女孩身边问道。   女孩一脸警惕,“你是谁。”   “我是来找你大哥谈事情的,我们几天见过。”徐水舟声音很轻怕吓到她。   谭玉殊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那日大哥带了好多好吃的回来,还说遇上了两个有趣的朋友,想必就是你们吧。”   徐水舟点了点头,“是的。”   谭玉殊把衣服放在框里整理好,不慌不忙地说道,“远道而来既是客,两位客人,我大哥去镇上给人写信挣钱去了,你们到寒舍一座吧。”   谭玉殊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像八岁的孩子,反而像二十八岁的妇人,给徐水舟和江景元安排得井井有条。   “三妹,去找两个凳子来给客人坐,有客人上门了。”谭玉殊脚还没跨进家中,就嚷嚷着,瞬间从屋里出来六个小萝卜头,其中有一个背上还背着一个婴儿,都好奇的打量着江景元和徐水舟。   “你们好。”江景元和徐水舟尴尬的和他们打招呼。   有个小个子的女孩就给江景元搬来两张歪歪扭扭的凳子,怯生生的看着他们。   “请坐,大哥很快就会回来,”谭玉殊和她大哥谭靖远一样,非但没有表现的尴尬,反而大大方方的,让人心生好感。   江景元原本想找些话题与她们聊聊,又不知道该跟她们聊什么。   谭玉殊就端着两个缺了口的碗到递给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位,家中无茶叶招待,一碗清水还请不要嫌弃。”   “不嫌弃。”江景元笑笑,没有当回事的接过喝了一口,徐水舟也跟着把水给喝了下去。   谭玉殊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哥教的面对气势比你强的人一定要稳,却对不能岔气,这样别人才不会小瞧你。   “我叫谭玉殊,你们称呼我为小殊就成,这是我的二妹、三妹、四妹、五妹、六妹、七妹,小妹。”谭玉殊看江景元和徐水舟和完水,气氛有些尴尬,把自己的妹妹们都拉出来介绍了一遍。   “我叫江景元,这是我未婚妻徐水舟,是你们大哥的朋友。”江景元也开始介绍自己,想了想又问道,“虽然觉得不合理,但我还是想问一问,你们的父母呢。”   谭玉殊一脸的落寞,不在意的道,“我们没有父母,我们都是大哥从路边捡的,从生下来就被抛弃了。”   谭玉殊说着话的时候一点都不伤感,就好像很自然的一件事情一样。   “对不起。”江景元这才明白谭靖远那句父母很早过世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妹妹是什么意思,看着永远脸上挂着笑的人,没有想到背后居然这样伟大。   “没事,习惯了。”谭玉殊不在意的笑笑。   锅中的米糊糊就熬好了,谭玉殊把米碾碎,拿着一根小勺子,一点点的把米喂进小妹的嘴中,其他几个孩子只是羡慕的看着,还有两个暗暗咽口水,但都没有吵闹。   “对不起啊,家中贫寒,小妹饿了一早上了,这才煮了点米糊糊,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别介意。”谭玉殊说话的时候,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一点都没觉得尴尬。   “没事,应该的,应该的。”   江景元和徐水舟倒是显得有些局促,尴尬的直喝水。   “妹妹们,你们大哥我回来了,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这时屋外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屋中的孩子们脸色一喜,纷纷冲出房门,开心的嚷嚷,“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了。”   就连沉稳的谭玉殊脸上也挂着笑容。   江景元探了个身子出去,就看到谭靖远再给孩子们发糖,他轻咳了两声,“咳咳咳。”   谭靖远抬头,一脸惊诧,“你们怎么来了。”   “之间跟你说过,邀请你去参加我们书坊的开业。”江景元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路过丰收镇的时候居然没有碰到谭靖远。   “哦,我家妹妹们没有怠慢你们吧。”谭靖远不在意的点头,看着一脸开心在吃糖的妹妹问道。   江景元摇了摇头,“她们都很好,很乖。”   “大哥,糖哪儿来的,该留着的,说不准还能去村里换两斤米呢。”谭玉殊喂完小妹,出来看到在吃糖的妹妹们,撇撇嘴。   家中已无米下锅,她得精打细算一点才行。   谭靖远点了点谭玉殊的鼻尖,“知道了,小管家婆,回来的路上路过一位地主娶小妾,抢到的糖,你看我带了些米和肉回来。”   “大哥明白就好。”谭玉殊板着的小脸,瞬间开心起来,欢喜的提着肉跟米到厨房藏好。   江景元和徐水舟对视一眼,眼前的谭靖远让他们既陌生又熟悉,之前的谭靖远为人有些木纳,但现在他妹妹们面前又变得像个邻家大哥哥似的。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啥也没有,可招待不起。”谭靖远安排完妹妹们,对着江景元摊了摊手。   江景元淡笑,“无妨,我今日来就是想来看看你的书稿写的怎样了,要是好的话,还是四六分啊。   谭靖远抱着最小的妹妹熟练的哄起来,逗得孩子咯吱咯吱发笑,在一旁吩咐道,“小殊啊,把我昨天写的东西给两位公子看看。”   “好勒。”谭玉殊很快找到一沓纸递给江景元,   江景元翻开慢慢看了起来,故事挺俗套的,就是一个公子出门游玩,掉下了船,被一个农家的哥儿所救,开始了一段悲伤而又伤感的爱情故事。   “文采挺好的,但是故事有些乏味,比如公子被救起来这段可以写失忆了,然后公子执意要娶农家哥儿这一段可以加个母亲要他强娶小妾之类的……”   江景元滔滔不绝的讲着,谭靖远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行啊,兄台,不如你也写话本吧,我要是有钱的话,我一定会买你写的话本。”   江景元摇了摇头,“不感兴趣。”   “可惜了,你这样好的脑子。”谭靖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江景元。   “你写吧,我要是有好的点子我可以跟你说,收益还是按先前说好的来,你同意不同意。”江景元再次诱惑道。   “同意啊,不过你可得给我写个契约,万一你反悔可怎么办。”谭靖远还是觉得跟江景元不太熟,万一本子写出来,江景元跑了,或者不履行诺言了,他不就白写了。   “好,纸笔来。”   江景元接过纸,行云流水的写了一张契约,递给谭靖远,“签字吧。”   “渍渍渍,你这字,写得可真好看。”谭靖远看了眼江景元的字,再看一下自己写的字,顿时觉得有点拿不出手。   “你写话本只要速度快就行,要那么好看的字做什么。”江景元不在意,自己的字可是练了十几年,请名家书画大师来教的,跟谭靖远这种自己学的字肯定没法比。   但是他文采好,能写话本,这就是自己和他不能比的地方。   回去的时候,徐水舟好奇问道,“景元哥,你怎么不多给他点分成,他还得养八个妹妹呢。”   徐水舟的心情明显低落好多,江景元握住他的手,笑道,“阿舟,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不需要同情的,你看谭靖远,别人都说他是个疯子,但是你了解过后觉得他疯吗,还觉得他的那些作为丢人吗?”   徐水舟摇了摇头,非但不觉得丢人反而还觉得敬佩。   “所以啊,我不会给他加成的,那样会让他觉得我在同情他,就让他靠自己的实力养活他的妹妹吧。”江景元看了看天上朦胧的月色,感慨道。   江景元和徐水舟一回到家,就看到两位从来不都怎么说话的母亲,正正襟危坐等待他俩回来,两人心头猛跳,莫非是有大事发生? 第二十七章   “娘, 出什么事了。”   徐水舟上前询问道。   贺雨竹跟陈秀秀两人对视一眼, 轻声说道,“你们还知道回来啊,成天没个定性, 你们说说到底什么时候成婚啊。”   陈秀秀也一脸期盼地看着江景元,“还有你也是,身为一个男人, 怎么每一点担当,水舟跟着你天天在外面忙, 你知道村子里的人在说什么吗?”   以前江景元醉心读书的时候,村里虽偶有蜚语,但也还好,但是自从江景元身体大好以来, 整天在外奔波,连带着徐水舟也跟着他一起。   这流言蜚语就开始传开来了, 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一次两次陈秀秀还能当成没看见, 次数多了,她也禁不住唠叨了。   “成婚……”江景元只觉得太快了些吧, 他与徐水舟才认识一个多月,就成婚, 未免有点仓促。   徐水舟双颊绯红,低着头不说话。   江景元向徐水舟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结果徐水舟头都没有抬一下。   “成与不成, 你今儿放句话罢,也好绝了我们这两个当娘的成日惦记。”陈秀秀放下了狠话,非要江景元今日给个说法。   贺雨竹倒是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牵起徐水舟的手,她儿子的心思,她这个当娘的是再清楚不过,如果今日江景元拒绝的话,说什么也要带着徐水舟离开江渔村。   江景元揉了揉眉心,“娘,要是成婚的话,家里的钱不够吧,操办婚事可不能太过于马虎。”   陈秀秀笑逐颜开,江景元这样一说他就明白了,拍了拍桌子,开心道,“你只管放话,这钱的事情不用你担心,娘会来想办法的。”   “那好吧,儿子都听娘的。”江景元摊手,准备一切都听从陈秀秀的安排。   陈秀秀恨铁不成钢,“什么叫听我的,关键还得看你自己的意思,要是你不愿意,我还能拿刀架着你娶不成。”   江景元看了眼在一旁沉默着不说话的徐水舟,叹气道,“我只是不想婚礼办得太仓促,委屈了阿舟。”   江景元看了看这间还算能够顶风遮雨的屋子,他自己倒是挺不嫌弃的,但是阿舟呢,总不能让他一嫁过来就面临着家徒四壁。   再想想家中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要操办婚礼的话,肯定是再简陋不过的婚礼的,就算阿舟不嫌弃,他也不愿意委屈了他。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当年你爹还给你存了一笔成婚的钱的,只是这钱在你奶奶手上,不到你结婚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陈秀秀并不担心没有钱操办婚事,江远茂去世之前单独留了一笔钱在江母哪儿,就是想给他们留条后路。   至于江远茂为何没有跟江母住在一起,此时说来话长,江远茂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江母侍奉完江远茂的双亲去世后,没了牵挂后这才二嫁了出去。   江远茂那时候还小,性子倔,不肯认江母嫁的丈夫为爹,一个人跑回了江家村,江母无奈只好托付江氏族人照顾江远茂。   但江远茂性子太倔,不肯接受江母给的钱财,这才导致十岁的时候,想读书都没有钱。   后来江远茂考上了秀才,又娶了陈秀秀,才带着陈秀秀到江母那边去认了认门,但是两家一直都没什么来往。   直到江远茂要去世的时候,江远茂才肯让江母过来看他最后一眼,也就是这个时候,江远茂留了一笔钱在江母哪儿,并嘱咐陈秀秀不到江景元结婚绝对不可以把这笔钱拿出来。   “奶奶。”江景元蹙眉,他记忆只有一点点的印象,“且不说奶奶家,家境如何,我们这样贸然找上门去,奶奶还会认么。”   陈秀秀笑笑,“这你就甭担心了,你奶奶嫁的可是我们梧桐县有名的富商任家,这些年来每年都会派人来打探你的消息,再怎么说你也是她的孙儿不是。”   任家在梧桐县那可是有名的富商了,做绸缎生意做的十分好,江渔村就有不少的农户养蚕专门卖给任家,至于任家为何会看上江母一个二嫁的女子,这就不得而知了。   江景元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那这事就这样拍板定了,我跟雨竹妹子再商量商量那天日子好,称天还没热,尽快把这婚事给操持起来。”   陈秀秀看江景元沉默不语,不以为意,这谁家的婚事不都由父母来操持的,哪用得着江景元来操心。   徐水舟此刻的脸都已经红的能够滴血了,拿余光偷偷的瞄着江景元,见江景元给往他身上瞄,慌忙的把目光错开。   贺雨竹也温柔笑笑,“至于我们阿舟,你们也别担心,嫁妆是不会亏待了他的。”   “娘~”徐水舟拉了拉贺雨竹的衣袖,让她别说了。   “都快要是一家人了,还这样害羞。”贺雨竹不在意的笑话了儿子一句,站了起来,对着陈秀秀告辞道,“那事情就说定了,劳烦秀姐姐看个好点的日子,我这就带着阿舟回去绣嫁衣去了。”   江景元送了两步,目送着他们进了家门,这才转身回屋。   “娘,奶奶哪儿。”江景元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江母,毕竟都这么些过去了,他甚至连江母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肯定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没事,就算你奶奶不认你,娘砸锅卖铁也能把婚事给你办起来。”陈秀秀倒是大气了起来。   先前因欠着娘家债,让她有些抬不起头来,如今江景元有了本事,不仅仅把欠款都给还了,还给陈钰泓安排了这么好的差事。   前些天,大嫂又来找过她,让她又什么困难尽管给她说。   如果这次江母不认景元,那她大不了就再回娘家借钱。   江景元皱了皱眉,见陈秀秀这样笃定,也不好说什么,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想办法挣钱才是正理。   ————   徐水舟一回到家,贺雨竹就从压箱底里番出一匹上好的绸缎,“这料子还是你爹在的时候,给我准备的,只是娘还没穿上嫁衣,就先有了你,这料子就此搁浅了。”   “娘?”徐水舟惊讶抬头,他从来没有听过贺雨竹跟他讲她和爹的故事,这个时候听到这样震撼的消息,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贺雨竹抚摸着红色的绸缎,略带伤感道,“阿舟,你不是一直好奇娘的身份吗,娘今儿就说给你听听。”   “啊?”徐水舟有些手足无措。   的确,贺雨竹不管从那方面来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她教导给徐水舟的东西都不普通。   有时候徐水舟甚至想到要是贺雨竹走出江渔村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一定是个绝代风华的人。   “娘原本是前宰相之女,但因你外公牵扯进一桩判国案中,全家人下狱,就连旁亲也受到了牵连,你外公在狱中以死明志,才护得娘没有被拉去砍头,不过娘命不好被教坊司的人中,就在娘想要自裁的时候,是你爹几乎花光了家产把娘给赎出来的。”   贺雨竹摸着绸缎,娓娓道来。   徐水舟只觉得脑袋反应不过来,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之子,怎么就变成不普通了。   “娘与你爹认识的时候,才七岁,你爹可是整整比娘大了十岁,那时候你爹还想拿钱贿赂你外公,只不过你外公拒绝了,倒也还是帮了他一个小忙,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善缘,却在十年后救了你娘一命。”   “娘不悔嫁给你爹,但是娘想不通,你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为何出一趟海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娘只是想弄清楚,没想到却把你江叔叔给连累了。”   贺雨竹说道这里已是泪如雨下,要不是当年她一意孤行要调查徐郎的死因,也不会把江远茂给牵扯进来,后来也不会在路上染上痢疾。   徐水舟贴心给贺雨竹递上绢布,“娘,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贺雨竹擦了擦眼泪,摸了摸徐水舟的脸颊,轻声说道,“你爹人死不能复生,娘再调察那些事有什么用呢,如今娘把这些告诉你,就是希望你以后跟景元两人好好过日子,别学娘,害人害己。”   “嗯,我会的。”徐水舟重重的点头,什么宰相,什么诛九族,他就当没有听见。   “阿舟你可曾怨过娘,明明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但是娘却不得不让你藏拙。”贺雨竹是怕了,怕再出一次满门抄斩的事情,或者怕再一次有夫君这样死的不明不白的事情发生。   她只有水舟这一个亲人了,要是连水舟也因为遭了无妄之灾……   “阿舟,娘今日对你说的话,你不许说出去,烂在肚子里,就包括景元你也不能跟他说,还有娘教给你的那些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在人前显露,这些只会带给你们灾难,知道吗?”   贺雨竹再三对徐水舟警告。   徐水舟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娘,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哥儿,什么也不会,笨笨的那种。”   徐水舟一句话倒是逗乐贺雨竹,“我的阿舟才不笨,聪明着呢。”   ————   因着江景元和徐水舟的婚事传开,江渔村的八婆们又开始说起酸话来,“哎,你们听说了吗,那江景元和徐水舟要成婚了。”   “可不是,这徐水舟我看是脑子有问题,就陈秀秀那种凶婆婆,嫁过去准没有好果子吃,你们看着吧,到时候怕是要被欺负死。”   “那可不,我们等着看戏呢,徐水舟帮她陈秀秀做了多少的活,每天天不见亮就起来干活,那陈秀秀连个好脸色都没给,嫁过去了那还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特别感谢大家的支持,加更我也看到了,只不过最近身子不太好啊,又要忙结婚的事,实在是写不出,等我有空在给大家加更啊。   写文也一年了,我妈妈追着问我马甲也问了一年,今天更是给我打了三次电话,捂紧小马甲啊,不然万一给她看到开车怎么办…… 第二十八章   整个江渔村的人都不瞧好江景元和徐水舟的婚姻。   这江景元虽说是个秀才, 可这秀才不管家务事,陈秀秀又是个强势的,肯定会把徐水舟给压压死死的。   还有不少的妇人都替徐水舟捏了一把汗, 毕竟这孩子她们也是看着长大的, 心中颇为喜欢, 也不愿意看到他嫁入一个不好的人家。   可这桩婚事又是江远茂订下的, 旁人又不好多嘴, 她们再于心不忍,只在在私下里说两句牢骚话。   江景元和徐水舟对着这些流言蜚语都当作没有听到, 日子过得好不好, 不是靠这些人的嘴巴说出来, 而是自己过出来的。   因着两人成亲的事,就连书坊开业都往后推迟了。   这些天陈秀秀在找人打扫原来江远茂修的房子, 现在他们住的房子太破了,做为婚房实在是太寒酸了些。   江景元本想让徐水舟过来参谋参谋, 这房子以后可是有他的一半,结果被贺雨竹和陈秀秀两人联手拦住,说什么也不让他俩在成婚之前见面。   徐水舟有好几次想偷跑出门,结果都被逮了回去,乖乖的坐着绣嫁衣。   如果按照京城人的婚服是要绣鸳鸯戏水的, 但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贺雨竹别出心裁只让徐水舟绣上简易的比翼双飞。   徐水舟还带了一点自己的小心思,在两套衣服的开襟处绣上两句诗,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绣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做了什么,但是又不能再改了,只好让贺雨竹把他给江景元做的婚服给送过去。   江景元收到婚服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做的刚刚好够他一身的,穿的时候还一不小心发现了开襟处的字。   细细摩挲了会,江景元莞尔,他好像还没给徐水舟求婚吧,本来婚礼就办得匆忙,要是连这个都省略过去,他心里委实有些过意不去。   皱了皱眉,从厨房里找了一块木炭,在纸上画了一个图形出来。   到了五月十五这日,陈秀秀看时间实在是不能再拖了,拉着江景元往江母所嫁的任家而去。   把借的牛车放在未开张的书坊后院,母子二人提了些点心糕点,迈步向梧桐县的中央地带。   站在任家大门前,江景元点了点头,不愧是本县有名的富商,院门修得多气派,对比旁边的两户人家来说,高了好几个档次。   陈秀秀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又给江景元检查了一下,这才抬步上前去敲了敲门。   从门房里出来一个看门的老人家,陈秀秀说明来意后,通告了主人,很快就有一位丫鬟出来迎接。   进了宅子里,江景元匆匆看了眼,大户人家的气派果然不俗,这园林的装扮要是放在现代那也得是大师级别的。   江景元在江家的时候,也参观过不少的园林,但是那些园林多数都没有人气,给人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这任家的宅院则不然,淡雅别致中又带着几分贵气,但又不显得俗。   “老夫人这会正在佛堂礼佛,让我先带二位到偏厅一座。”丫鬟领着他们来到一间厢房处,推开门迎了他们进去。   入座后,又有其他的丫鬟们奉上茶水糕点,然后就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江景元和陈秀秀独自吃了些茶点,也不多话,不多时便传来一阵脚步声,进来一个体态丰腴,满脸带笑的老妇人。   江景元起身行礼,就连陈秀秀也是恭敬的跟着行了一礼。   “快起,快起,景元啊,跟奶奶客气什么。”王香云一脸慈爱的拉起江景元,不停地端详,“和你父亲有五成像。”   这还是江母自江远茂去世后,第一次见到江景元,以前都是听下人说起过江景元长什么样,没自己见过。   “奶奶。”江景元与王香云并不熟,但也不能不认这个奶奶。   “哎,好孩子,好孩子。”王香云听到江景元这声奶奶,泪水差一点就夺眶而出,忙掩饰着别过头。   等平息一会儿,这才看向陈秀秀,“你早该带景元来找我的,前些时候听下人说还大病了一场,没事吧。”   陈秀秀摇了摇头,“初时有些凶险,好在景元是个有福的,都熬过来了。”   王香云听到凶险二字的时候,握住江景元的手一紧,后才渐渐松开,叹气道,“早该跟我说的,有奶奶在,怎么也不会让你受这等苦。”   江景元有些不适应,虽然这位奶奶很亲切也很慈祥,但毕竟两人还不是很熟,微微蹙了一下眉,把话题岔开,“奶奶,不说这些了,今日除了来拜访奶奶外,是来给奶奶道声喜的。”   “哦,什么喜事啊。”王香云听到喜字,也不禁喜上眉梢,心里已经猜到了半分。   “景元要成亲了,特来给奶奶道声喜。”   “娶得还是你父亲给你订下的那个哥儿?”王香云对徐水舟还是有点印象的,只不过那时徐水舟还小,才四岁左右。   一眨眼都到了成婚的年纪。   “是。”江景元肯定的回答。   “好好好,奶奶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王香云笑逐颜开的拍了拍江景元的手背,吩咐下人道,“小红,去把我的那个檀木盒子拿过来。”   很快一个深红色的檀木盒就交到了江景元的手中。   “这里面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钱财,原本只有一百两,我后来拿去投了些生意,这些年翻了几翻,就当成奶奶给你的新婚贺礼。”王香云笑呵呵说道。   江景元打开盒子,里面装着有五六百两的银票,推辞道,“既然是奶奶做生意翻的,孙儿怎好意思收下,孙儿只取父亲给的即可。”   王香云的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把拐杖用力的杵在地下,“奶奶给你,你收着便是,你可莫要学你父亲那般犟的性子。”   “婆婆喝茶。”陈秀秀看气氛有些尴尬,忙给王香云砌了一杯茶。   王香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哑然,人老了这脾气也就越发的收不住,今儿才跟景元第一次见面就惹得不快,后面恐怕都不会上门了。   “如此,孙儿可就收下了。”江景元也没有想到王香云一下子就发怒起来,只好硬着头皮把钱收起来。   “娘,听说家里来了客人,怎么也让下人告诉我一声。”   江景元刚把钱收下,就听得门外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踏步进来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男子,差不多在二十七八左右。   “你给混子,成天不着家,我想找你也找不到啊。”王香云看见来人,一脸的气呼呼。   任荃笑呵呵的,一点也不介意,看了两眼江景元,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这是你远茂哥的儿子,景元。”王香云停顿了一会,就开始介绍起来,又对江景元道,“这是我在任家生的孩子,任荃,你可以唤一声小叔。”   “小叔。”江景元没有含糊,虽然对方看起来很年轻,但这个时代的辈分格外的讲究。   接下来就是一番叙旧,聊了些过往,王香云还留了饭,时候不早了这才让任荃把江景元母子给送出了门,临走前再三嘱咐江景元成婚要把徐水舟带给给她瞧瞧。   “你今天做的很好,没有给母亲说你的病因,她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   任荃一出家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对江景元说道。   江景元,“……”   “关于那李三全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有消息传来,你派去的那个衙役不行,空有武力,没有脑子。”任荃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说的话让江景元心头猛跳。   “走吧,你大婚,我会派人给你送礼的。”任荃把江景元送到门前的大街上便不再说话,转身进了宅子。   江景元眉眼微垂,眯了眯眼,看来这位“小叔”很不简单呐,快走两步跟上陈秀秀。   “看吧,我就说你奶奶人很好的,你还不相信。”陈秀秀笑道。   “嗯。”江景元轻应一声,似想到了什么,忙问道,“娘,你可知道这任家以前是做什么。”   陈秀秀皱眉,“以前?”   “就是没有做绸缎生意之前是做什么。”   陈秀秀想了想,茫然地摇摇头,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了。   “没事。”江景元叹息一声,脸上又挂起笑容,“前些天我在金银铺子里做了个东西,今日正好路过,我去取来,娘先去书坊等我吧。”   江景元去的凑巧,再晚上一会儿,金银铺子就关门了,把他定做的东西取走,付了钱,这才跟陈秀秀两人驾着牛车回了江渔村。   一连几日晚,江景元深夜都在村里找东西,那东西盛夏的时候多,这五月份虽然也有,但是太少。   还找了一位村中一位很会划船的老人,学习了一下划船的技巧,陈秀秀这几日忙得团团转,也没怎么关注江景元。   直到十九日晚,半夜,江景元从家中的窗户爬了出去,来到徐水舟的房间外,轻轻的敲了敲他的窗户。   徐水舟睡得也不踏实,想到再过一日他就要出嫁了,心中即是甜蜜,又是烦闷,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觉。   后半夜睡得有些迷糊,直到听到窗边传来几声轻响,他才惊醒过来,仔细听了听,确认不是风吹的之后,他慢慢起身,来到窗边。   小心的打开窗户,看到江景元正猫着腰,用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他。   “景……唔。”徐水舟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景元给捂住了嘴巴。   “嘘。”江景元此刻有些紧张,手心里全是汗,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祝福,我都收到了【笔芯】。   推荐一下预收《六零反派攻》接档文,看到专栏里的几个坑,实在是忍不了,得想办法填了,都怪我年纪不懂事,胡乱挖坑。 第二十九章   漆黑的深夜,耳畔只能够听到声声蛙鸣和蝉叫, 一叶小舟在清水江的江面泛起。   徐水舟错愕的看着面前这一切, 半夜偷偷跑出来泛舟???   “坐好。”江景元抬抬手, 示意徐水舟稍安勿躁。   之前族老送的船一直没有排上用场,这次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船桨轻轻拍打着水花, 缓缓向清水江的中间行驶而去,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享受着这难得安宁的片刻。   江景元划着船来到清水江的中央, 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个布袋来, 缓缓打开。   眨眼睛,漆黑的夜晚就变得荧光闪闪,上百成千只萤火虫从布袋里钻出来, 用它们身上的荧光点亮整个湖面。   如同繁星璀璨的深夜。   徐水舟直接看呆了, 呆滞的望着面前的这一幕, 脸色全是惊叹。   “这些流萤都是景元哥你捉的吗?”徐水舟长大了嘴巴, 一脸的激动, 呆呆地问。   江景元小心的平衡船身, 微笑着看着满天的荧光, 紧张地说, “每一只都是我亲手捉的,阿舟还喜欢吗。”   “喜欢……”   徐水舟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激动。   “阿舟, 愿意嫁给我吗?”江景元从布袋里掏出一个木盒子,里面放着一枚他亲自设计的戒指,找梧桐县最好的银匠打造的。   虽然在这个时代找不到钻戒, 也没有铂金,但是江景元还是想尽一切办法,给徐水舟制造一场难忘的求婚。   “愿意。”   徐水舟此刻无比感动,再也遇不见比景元哥更好的人了。   本以为两人就会这样平淡的成亲,但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因为他从没有在江景元的嘴中,听到过一句心悦他的话。   这就让他有些患得患失,一方面能够嫁给自己心仪的人,他心中欢喜,另一方又觉得江景元不是真心想娶他的。   但是经过今夜,他再也不会这样有这样的心情,如果景元哥不心悦他的话,根本就不用大费周折来准备这一遭。   “阿舟,现在得我跟以前的我不一样,你要确认好,你想嫁的是以前的江景元,还是现在的江景元。”   江景元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徐水舟的发丝,哪怕是他现在不问出这句话跟徐水舟成亲这事已经算的上板上钉钉,但是江景元还是想要弄清楚。   “不,我仅喜欢现在的你,还喜欢未来的你,只要景元哥不嫌弃我就好。”徐水舟擦了擦眼泪,十分的确的说。   江景元心中欢喜,单膝下跪,跪在徐水舟的面前。   把徐水舟吓得差点跳起来,满脸通红,“景元哥,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可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就下跪。”   “阿舟,嫁给我吧。”江景元打开装戒指的木盒,真诚无比的看着徐水舟。   江景元取出戒指,拉过徐水舟的手,轻轻的套在他的无名指上,轻轻一吻,“套上了圈,你以后可就不能跑了。”   徐水舟脸色酡红,只觉得手背处刚刚被江景元吻过的地方灼、热得很。   “景元哥……”   “叫我阿元吧。”江景元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说道。   “阿……元?”徐水舟的舌头有些卷不过弯来,想不通江景元为何要他换一个称呼。   “嗯。”江景元低声应道,内心深处有一股蠢蠢欲动,蠕动了一下喉结,身子微微一弯。   略带湿热的唇附上徐水舟的唇上,浅浅一吻,微微一笑,“以后只能叫我阿元,我已经盖好了章,你以后只能属于我。”   江景元舔了舔嘴唇,回味着嘴唇上的那一抹甜美。   徐水舟的大脑极速缺氧中,呼吸都停止了,大气也不敢喘,如同憋气在水下似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一双如同黑珍珠的眼珠子,呆滞地看着江景元。   “傻瓜,吐气,深呼吸。”江景元看着呆滞的徐水舟,温柔笑笑,他的可人儿,真么会这样可爱。   徐水舟照做,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只是双颊上的潮红,却怎么也消退不了。   “阿舟,我心悦你,唯愿此生共度白头,唯你一人。”江景元看着漫天的夜色,许下承诺。   徐水舟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指环,猛然抬头,使劲摇头道,“不成,景元……阿元,如果你考上功名的话,不纳妾会被人笑话的,尤其我还只是一个哥儿……”   徐水舟的话越说越低沉,哥儿在大明朝的地位虽然与女人一样,但这仅限于寻常老百姓家,在一些权贵家只配做妾室的,甚至有些比妾的地位还低,至于做正妻的一个都没有。   江景元娶了他以后要是功成名就,别人知道他有个哥儿的正妻恐怕是要笑话死。   所以当初江远茂能够许下正妻的位置,可见难得。   江景元开怀大笑的捏了捏徐水舟的脸颊,“你怎么这样可爱,这天下的人看法与我何干,既然你已成为我的正妻,我往后只会在意你的想法,至于别人,我管他滔天洪水。”   徐水舟羞红的别过脸,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给跳出来了,有一种甜从头顶贯穿全身。   “阿……元……我也心悦你。”   徐水舟整个脸蛋红得出水来。   “我知道。”江景元勾了勾唇,抬头看看天空,低喃一声,“今晚的月色真美。”   “嗯~”徐水舟不解的抬头,明明天空之上只挂着几点繁星,还没有到盛夏,还没有漫天的繁星,到那时才是真的美。   “傻瓜。”江景元笑笑,没有解释。   ————   回到家天色都有些朦胧亮了,徐水舟小心翼翼的从窗户爬回卧室,就看到贺雨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娘——”徐水舟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贺雨竹笑笑,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徐水舟的卧室。   徐水舟看着贺雨竹离开后,这才大松一口起,真怕他娘过问他去哪儿,还好娘什么都没有问。   躺在床上回忆着今晚的一幕幕,徐水舟忍不住笑出声来,整个人在被子欢喜的翻来覆去,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在被子里,偷笑。   笑够了之后,徐水舟这才摸到无名指上的指环,钻出被子查看起来,只见银色的指环上刻着半艘船,在指环的内、壁还刻着一个元字。   虽然简单,但看起来无比精致,可见是费了心思的。   徐水舟带上,欢喜得不愿意再摘下来,决心就这样带一辈子,钻回被子继续窃喜。   很快就到了五月二十这日,江景元寅时就爬起来准备,陈秀秀更是和一群妇人一夜没睡,准备着婚礼的酒席。   实际上三天前就已经在准备了,只不过今天最忙。   有钱了,陈秀秀也不小气,请了县里最好的妆娘来给江景元打扮,虽然江景元底子好,一身大红的绸缎都能穿出一股高贵的气质,但这头发和仪表还是需要打理一下的。   江景元看着铜镜里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自己,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大明朝的妆也跟唐朝的妆容一样,男子需要涂脂抹粉,那样还不如素面朝天呢。   一身大红色的喜袍穿上,衬着他的皮肤更加的白皙,发冠束得高高的,脚底穿的也是徐水舟亲手做的红靴子,靴底厚实柔软,踩在石子路上也不觉得硌脚。   江景元整个人,从脚到头,心都是暖的。   “客人来了,你出去迎接客人,等到了傍晚才能去接亲。”   陈秀秀推门进来了,左右端详了一下江景元,满意的不能再满意,果然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长相就是不俗。   江景元一脸喜气的点点头,从昨晚他们就从挨着徐水舟家的房子给搬回了老房子里,所以这会儿看不到舟舟的家。   好在江景元也没有失落,过了今天他就能时时刻刻看到他的阿舟了。   江景元满面春风的出去接客了,陈秀秀一脸得意的听着周围的恭贺,都夸她生了一个好儿子不说,还夸江景元的容貌长得一等一。   陈秀秀一脸的扬眉吐气,那可不是,她这等这天,已经等了好久了。   江家正在热热闹闹的筹办婚礼,但是村子里又有些一些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兄弟们,今日就是徐水舟出嫁了,要不要我们干一票大的。”江大郎把所有心仪过徐水舟的人都给召集了起来。   “大郎你要做不什么,可不能干傻事,不然很有可能被赶出族,族老可是偏爱那江景元呢。”   “抢婚敢不敢,就算是族老也没有办法阻止我们抢婚吧,这可是光明正大的。”江大郎一脸的狠意,这个决定他从昨天晚上就下定了。   徐水舟只能是他的,江景元那个病秧子加书呆子怎么配得上徐水舟。   众人沉默不说话了,的确抢婚在江南一带很出名,如果抢赢了,那就证明新郎没有用,新娘就可以跟抢赢的人走,如果反之那就是一场笑话,两家还可能沦为仇人。   村子里的人都是同根同族的,一般不会有人出现抢亲这事,但是这次不一样,他们村最能干的哥儿要出嫁了,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好,干了他娘的,就看看这江景元到底有没有本事从我们手中抢走徐水舟。”众人沉默后,呼吸有些急促,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对徐水舟有意,万一抢赢了,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就可以今天就可以做新郎了。   徐水舟穿好嫁衣,着急的等待着江景元过来接亲,三五步就往门口看上一眼,不会儿就看到一伙穿着红色衣服的人鬼鬼祟祟的在他家周围徘徊。   徐水舟皱眉,拿了把剪刀,三两下就把自己的婚服后摆给剪掉。   哼,想抢亲,门都没有! 第三十章   络绎不绝的客人从村中的四面八方涌来, 很快便把江家老宅给挤得水泄不通,江景元站在门边迎接着每一位来客, 就算是不认识的他也要微笑着打招呼。   一天下来脸都笑僵了, 腿站的也有些发麻,好在江景元今天的气质实在是太过于高贵,旁人也就只有在送礼的时候祝贺两声, 就远远走开了。   众人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江景元身旁总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甚至还有点无地自容, 尤其是江景元那双眸子扫过的时候, 更加的自惭形秽。   总之没有一个敢跟江景元对视的。   江景元刚迎完一批客人,见道路上没有人了,想坐下来喝口茶, 稍微歇一歇,一辆马车就出现在眼前。   江景元眯了眯眼又重新站了起来,驾驶马车的是任家一位管家, 上次江景元去任家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江渔村来了一辆马车, 还出现在江景元家,都挺令人好奇的, 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打量着。   “嚯, 谁啊, 没听说过这景元家有认识这么富贵的人啊。”   大明朝看似平静,但外有鞑靼不断骚扰边关,内有瓦剌不安分,随时都有打战的可能, 就算是在繁华的江南,家中能够养得起马的人,也没有几个。   大多数人家用的马车还是受伤但不行影响使用的马或是老马,但这辆马车的马很明显就是一匹良马,而且跟在马车后面居然还连带着一匹神清骨峻的枣红色马匹。   让人一瞧就眼前一亮,放在战场上没准可以令那位将军英勇杀敌。   陈秀秀先江景元一步,笑着上前,“可算是把你给等来了,这要是误了吉时,那我买这匹马岂不是浪费了钱。”   哗——   陈秀秀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神了。   这马要是管别人借的他们都还可以接受,以江景元和江远茂秀才的身份认识几个有钱人,不足为奇。   但是说直接买了马,他们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马啊,好多人有钱都买不到。   就连江景元也都是愣了愣,娘什么时候买的马。   “孙少爷的终身大事,老夫人可是一直惦挂着,老奴可不敢误了良时。”管家一脸笑吟吟地说,“只是可惜老夫人不能亲自来看。”   陈秀秀笑而不语,这二嫁出去的人身份本就尴尬,要是来这江渔村,景元这婚事怕是结不成了。   “这是夫人要的马,这是老夫人给孙少爷的贺礼,还有我们家少爷给的。”管家岔开话,忙把马车上礼给抬了下来,又把马匹牵给陈秀秀。   陈秀秀一一接过,本想留这位管家喝杯喜酒,但这位管家拒绝了,送完礼对着江景元说了一句话,就驾着马车离开了。   “孙少爷,老夫人再三叮嘱,你成亲完后,一定带着少夫人去府上看望她。”   江景元郑重地点了点头。   目送管家离去后,江景元和陈秀秀这才把任家送的礼给抬进屋。   “娘,你什么时候买了马匹。”江景元对这时可是一点都不清楚。   陈秀秀白了儿子一眼,“就你这天天半夜爬出去货,能知道啥,让你来筹备这婚事,怕是弄的一团糟。”   江景元尴尬得摸了摸鼻子,原来娘都知道他半夜爬出去过啊,他还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呢。   “娘花三百两买的马怎样,好看吧,你骑着这马去接亲,定能够让水舟心中欢喜,娘可是偷偷准备了好久。”   陈秀秀端量着自己买的马,越看越欢喜。   江景元的手抖了抖,好不容易家中有些闲钱,想着婚事结束还匀出一点去装修他的书坊,结果一匹马,一朝回到解放前。   陈秀秀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听得周围的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这两年顺风顺水,家中的日子好过上不少。   但是也没有富裕到能够拿三百两去买匹马来接亲的地步!   不是说这陈秀秀对徐水舟不满意嘛,怎么他们看着不像那么一回事!   陈秀秀才不管周围的人如何交头接耳,看天色不早了,在厢房中把迎亲的队伍叫出来,又把江景元拉到一旁嘀咕了好久。   主要就是给江景元传授一些骑马知识,弄得江景元哭笑不得,这马他会骑,只是不多熟练。   但还是接受了陈秀秀的这番好意。   利落的翻身上马,江景元摸了摸心脏处,有一颗强壮的心脏,不管做什么都这般轻松容易。   脸上挂着微笑,踢着马腹,带着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一路向徐水舟家而去。   陈秀秀看江景元会骑马,一颗心落下了,她就怕自己的莽撞,让儿子出了丑。   她儿子长的这样好,用牛车接亲,她都替儿子觉得委屈,何况一辈子就成这么一次亲,她一点也不舍得委屈了他。   徐水舟听着愈来愈清晰的锣鼓声,就知道迎亲的队伍要到达了,欢喜的站起身子。   “坐下,不着急。”贺雨竹看着这个没有半分留恋家里的儿子,哭笑不得。   “哦。”   徐水舟无奈又只好坐下,等着江景元来接他,脸颊上的酒窝,深深的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很快锣鼓就来到徐水舟家的院子里,在院子里敲打了好一会儿,走完流程,江景元才下马进到屋中。   徐水舟早已在屋里端坐着等候,一脸甜蜜的笑意,正痴痴地望着他,江景元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撩开袍子,双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贺雨竹磕了三个响头。   “娘,我来接水舟过门。”磕完头,江景元对贺雨竹的称呼也改变了。   “好。”贺雨竹揉了揉额头,她原本都想好了,等江景元一进门就开始刁难来着,但前有儿子做猪队友,后有江景元不按套路来,让她的一番心思付之东流。   无奈只好让他们二人顺利出门。   江景元牵起徐水舟的手,二人欢喜的出门,徐水舟的脚踏到门边,想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收回脚,跑回贺雨竹身旁。   弄得贺雨竹心中一紧,以为儿子总算开窍了,还知道回来给她这个做娘的说几句贴心话。   哪知徐水舟高兴的凑到她身旁,笑道,“娘,只是出嫁而已,家离得这般近,我想回来就回来,娘来看我也成,不用废那些掉眼泪的心思,成亲呐,高兴点的好。”   贺雨竹内心一噎,一向脾气很好的她,破天荒地说了一句,“滚。”   “好勒。”徐水舟答应得欢快,跑到江景元身旁,主动拉起他的手,“阿元,我们走吧。”   “好。”江景元温柔的握住徐水舟的手。   两人刚走出院子,还没来得上马,就从徐水舟家的周围窜出几个人,都身穿着红衣,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江景元。   江景元反应迅速的将徐水舟拉到自己的身后,那几人也不傻,忙上来抢。   江景元的身体一侧,手关节,直击人的薄弱处而去,好歹他也是学过一点防身术的,跟这些毫无章法的莽汉还是有些差距的。   只不过江景元的身体还是有些弱,只能够把人打疼,阻碍不了他们上来抢的决心,眼看着一个人就要拉住徐水舟了。   徐水舟的脚一抬,一招断子绝孙腿就招呼上,疼得上来抢他的人嗷嗷直叫。   江景元憋笑,手上功夫也不停顿,直拳打眼睛,勾拳打侧腰,正踹肚子,侧踹大腿,三两下将三个来抢亲的五人打趴下,其中还有两个是被徐水舟踹中命根子的。   看着在地上疼得哇哇直叫的五人,江景元甩了甩有些红肿的拳头,这些人都是身强体壮的农夫,他的手打在他们身上也疼啊。   “嗷——,水舟,我们只是来抢婚你不用下这么狠的手吧。”   一个壮汉捂着下身,眼泪都要疼出来了,一脸幽怨的看着徐水舟。   “谁叫你们来抢婚的。”徐水舟活动活动腿脚,冷哼一声。   “我们这不是为了你好,江景元身体板这么弱,你嫁给他没好日子过的。”   这人看徐水舟的眼光跟个小媳妇似的,他是来抢亲的,没想到没跟新郎交上手,倒是被新娘子给踢中要害,传出去多丢人啊。   “我喜欢就够了。”徐水舟看着江景元吐了吐舌头,他刚才会不会太暴力了,给阿元留下不好的影响。   五人看着徐水舟对江景元“撒娇”的动作,欲哭无泪,明明你刚才对我们还很凶的!   “江景元,以后要是让我们看到你欺负水舟,见一次打一次。”   几人就算是全身疼得嗷嗷叫,就算是徐水舟对他们下狠手,也要给江景元放狠话。   江景元不在意的握起拳头,淡淡地说,“我会对阿舟好的,不过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   “还有我,你如果打我夫君,我就真的让你断子绝孙。”徐水舟也放下狠话。   抢亲者们:“……”   江景元翻身上门,一把拉起徐水舟,从身后挽住他的腰,两人共骑着回家。   拜过天地后,徐水舟就被送出了洞房,两人俊男美男,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开席后,江景元给众多亲戚们敬礼之后,这才回了洞房,幸好之前他就把酒换成了白水,不然这会肯定醉得不省人事。   还有几个偷偷摸摸跟在他身后想要闹洞房的,江景元推开门的一霎那,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不给他们机会。   徐水舟正喜笑颜开的坐在床头等待江景元,江景元微笑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徐水舟,两人喝了交杯酒。   “阿舟,以后你就是我的夫郎了。”江景元呢喃一声。   “嗯,阿元也是我的夫君。”徐水舟低着头,看着脚尖。   吹灭了灯,江景元躺在床上,轻声哄道,“睡吧,今天也累了。”   徐水舟点了点头,躺在床上睡了好久,总觉得好像什么事情被他遗忘了。 第三十一章   第二日一睁眼,徐水舟才恍然想起来, 昨晚他把洞房给忘了!!!   “醒了?”江景元在徐水舟撑起半个身子的时候, 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一个清冽而又带有慵懒的声音传进徐水舟的耳中, 徐水舟脸带潮红, 跪坐着,低下头,“阿元,昨晚、昨晚我们、没有圆房。”   江景元起身揉了揉徐水舟的头发, 眸光温柔,浅笑道, “不着急。”   徐水舟的年纪还是太小了点, 才将将十七岁,就算是江景元自己也才十八, 虽说成年了,但太早行房事不利于身体的发育。   尤其是在古代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成年了,但是身体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 根本就发育不完全。   反正亲都成了,离圆房还会远吗, 来日方长的事,得好好规划。   江景元话说得轻松, 但落在徐水舟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层意思,阿元不想跟他圆房!   明明都成亲了,为什么不想圆房呢, 难不成是他太没有吸引力了?   徐水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脯,果然没什么吸引力……可他是个哥儿也没有办法补胸啊……丧气。   天色不早了,徐水舟和江景元也不敢在床上墨迹太久,还得起来给陈秀秀敬茶。   江景元洗漱过后,换上徐水舟亲自做的衣裳,终于不再是一身蓝色的长袍,浅青色的长衫穿在江景元的身上显得更加年轻,没了蓝色长袍的老气,带着一股年轻的朝气。   “我夫君真好看。”   给江景元换好衣服,徐水舟忍不住赞叹一声。   江景元回身,点了点徐水舟的鼻尖,“我夫郎也不差。”   今天的徐水舟也褪去往日一身褐色的衣着,转而穿着跟江景元一模一样的浅青色衣服,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儿。   尤其是成婚后,这哥儿的头发得需要束起来,不像以前那样随意的披散着,一张精致的脸从厚厚的头发中露出来。   看上去略带稚嫩,但不可否认很好看,比江景元前世见过不少的偶像明星都还要好看,如果现在去现代,剪个发型,拍个素颜照,都能在网上出道。   两人来到正房,陈秀秀刚从偏堂给江远财烧了一炷香出来,看到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笑道,“天色还早,怎么不多睡睡。”   话毕又刮了眼江景元,“你这个做夫君的也是,怎么不多体谅体谅水舟。”   再怎么说也是洞房花烛,新婚燕尔,她都已经做好等到下午再来喝这杯媳妇茶的,没想到一大早两人就过来了。   徐水舟内心悲凉,他们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同房啊……尴尬的看了眼神色如常的江景元,微微有些委屈。   “娘,喝茶。”徐水舟给陈秀秀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跪着奉上。   陈秀秀满意的接过,一饮而下,这才拿出找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徐水舟。   “水舟,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你了,这是家里以前的各类开销,账本,还有田契,房契。”陈秀秀如数家珍的一一说给徐水舟听。   最后掏出一个木盒道,“这里面就是家中所剩的银钱,这些东西娘都交给你了。”   徐水舟愣愣的看着陈秀秀,过了良久才推辞道,“娘,不成,我哪里会管家啊,还是得由娘亲自来才行。”   “怎么不成,你几岁就开始学打盘算了,就连那学堂里的教书先生都没有你的算术快,再有娘也想过两天清静日子。”   陈秀秀正是因为没有经历过被婆婆压迫的日子,才会这样体贴徐水舟。   在她出嫁之前,她的娘就一直在她耳旁唠叨,以后找婆家一定不能找个太强势的婆婆,不然她准没有好日子过。   后来陈家能够看上江远茂,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秀才,还因为他孤身一人,陈秀秀嫁过来就能当家做主,总比嫁给一个差不多的还要受婆婆磋磨的好。   在村里这么多年,她也是见过不少的新媳妇被婆婆磋磨得不成样子,甚至跳河的都有几个。   她陈秀秀一向强势惯了,固然徐水舟能够迁就她,但这牙和舌头本是一体都有咬到一起的时候,更别说两人中间还隔了一层。   想要让两边都满意,最好这婆婆和儿媳得分开来。   各过各的谁也不碍着谁。   “娘,你真的不打算同我们同住吗?”江景元看出了一些苗头,问道。   陈秀秀低眉,“是呢,娘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儿就搬木屋那边,再说雨竹妹子一个人住那边我也放心不下,我们两个倒是可以搭个伴。”   听到陈秀秀提起他娘,徐水舟没有话说了,确实他这一嫁,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想回娘家就回娘家了,天天往那边跑,肯定是要被人给说闲话的。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也谁也不许劝我,我带景元带了这么些年,早就累了,如今我心愿已了,只想过过种花种草,弹弹琴看看书的日子。”   陈秀秀这话一出,江景元挑了挑眉,他倒是差点忘了,陈秀秀以前就是闺秀来着,要不是因为江远茂身死,她现在根本不用这样劳心劳力。   江景元拉住了还要再劝说的徐水舟,“好,娘既然决定了,儿子也就不再劝了,不过娘要是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儿子。”   陈秀秀扬了扬眉,一脸的舒畅,“那是自然,难不成不住一起你就不认我这个娘了?”   “儿子不敢。”江景元放心了。   “水舟,景元就交给你了。”陈秀秀拉着徐水舟的手,嘱咐一句。   “好。”徐水舟点了点头,他会好好照顾阿元的。   说是收拾,其实家里也没什么东西,老宅这边都是新添置物什,旧东西都被陈秀秀搬回木屋那边。   三人忙着把昨日大家送的礼给清理出来,这种村中族亲送的礼,都得记录下来,以后别家办喜事,这礼还得还回去。   别人给了多少,就得还回去多少,不能坏了规矩,不然你多给了,人家少给了,岂不是显得别人小家子气。   陈秀秀负责清理是谁家送的礼,徐水舟则负责报备,江景元就负责记录下来。   人数有些多,怕时间久了忘了,还是记下来比较好。   徐水舟坐在江景元的对面,看着江景元动作优雅的磨墨,蘸墨,写书,一脸的自豪,“阿元握笔的姿势好好看,手也好看。”   江景元的手修长,握笔处虽然有两个不大不小的茧子,但也不影响美观,尤其是他没有干过农活,双手白皙,此刻是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徐水舟伸出自己的手做了一下对比,顿时就觉得自己自惭形秽,他从小就跟在陈秀秀身旁跟着干农活,整个手心都长着不少的老茧,手背也没有生的江景元那般的好看。   江景元放下笔,拉过徐水舟的手,在他的老茧上摩挲了一会,笑道,“不难看,这些都是过往的经历,每一个茧都有它过去的故事,比我这双没有任何经历的手,要荣耀得多。”   翻过手心,握着胖胖软软的手背,非但不咯人,还挺舒服的。   徐水舟的手就那种肉嘟嘟的手,跟江景元修长的手一对比,就显得有些肥。   “看这软乎乎的手多可爱啊,听说长肉手的人,下半辈子都是有福的,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江景元捏着徐水舟的手,都有些舍不得放下。   徐水舟看江景元喜欢,心中欢喜,他只是怕江景元会嫌弃而已。   中午徐水舟下厨,炒了一桌子的菜出来,昨天原本还有不少剩菜的,陈秀秀全部都包给了来帮忙的人,天都热起来了,这些菜本就放不久,与其留着馊掉,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加上这新媳妇上门本就要显露厨艺的,她是从小看着徐水舟长大没有错,可这徐水舟的手艺她可是一口也没有尝过。   “娘,味道怎样。”徐水舟一脸期盼地望着陈秀秀。   陈秀秀放下筷子,故意板着脸,道,“你做的这些菜……真是不错。”   徐水舟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就怕陈秀秀会突然发火,听见她说不错,这才平静下来。   江景元端着碗,看着这一老一小,明显比跟他亲近多了,无奈笑笑,继续吃饭,他的味觉会把阿舟做菜的味道记住,这样以后不管吃到再好吃的菜,他也不会留恋。   到傍晚时分,陈秀秀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去木屋居住,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的人。   “秀娘子,你们这一家老小可是要去哪儿啊。”大家看到陈秀秀带着一包袱的东西,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徐水舟和陈秀秀向来都是不合的,不会这才刚过门一天,徐水舟就被陈秀秀给赶出家门了吧。   而且这走的方向好像也是徐水舟的家啊,只是可惜了水舟这娃,摊上这样一位婆婆。   陈秀秀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道,“我儿这不是成亲了,这新婚燕尔的,我一个老人家掺和什么,索性老宅就让我儿媳跟儿子住,我一个人还乐的清静。”   众人的笑话没有看成,倒是显得自己成了笑话,有些悻悻。   徐水舟不动身色的上来搀扶着陈秀秀,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怕陈秀秀摔倒了一样,这些长舌妇,又在嚼舌根,等着看笑话,他们一家好着呢。   回到木屋,贺雨竹也在对面的屋子里静静的注视着徐水舟,徐水舟突然有点心酸,家就在对面却不能过去。   “回家去看看你娘吧。”江景元注意到徐水舟的心情,开口道。   徐水舟摇了摇头,“才成婚第一天就回娘家不好。”   “胡说,整个江渔村都是你婆家,以后就是你家,回家还分什么婆家、娘家。”陈秀秀反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三十二章   忙完了婚事, 江景元总算是可以张罗着书坊开业, 杨万书早就按照江景元的吩咐把书坊收拾好了, 就等江景元挑个黄道吉日开张。   五月二十七日宜开张,日子就选在这一天,江景元去炮仗店,买了几元鞭炮回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 响彻了整个街道, 使得整个街道人都拥挤过来看热闹, 瞬间就把书坊的店门前给围得水泄不通。   一些农夫、农妇们看着是书坊开店,兴致缺缺的离开了, 倒是留下来小部分穿长衫的读书人。   梧桐县的读书人也算是不少, 县里还有两三个学堂, 唯独书坊只有这一家,这书坊都关门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他们都是靠着借别人的书来誊抄度过。   这会看见书坊开业, 喜不自胜, 誊抄的书哪有书坊印刷出来的书精美。   “可算是等到书坊开业了,要再不开啊,我爹都要把我送到大同去读书了,在外哪有在家舒适。”有个穿着不俗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 撅撅嘴道。   另一个跟在他身旁的人也是满脸抱怨,“我这一个月誊抄的手都快要费了,想买书都找不到地方。”   “是呢, 先生前几日有给我们出了难题,让我们买一本诗集来看看,书坊都关门了都不知道去哪儿买,让大同的好友带书,人家也不见得这几日会来梧桐县。”   听着这些抱怨声入耳,江景元微微一笑,看来今日开张的事,落定了。   之前他的心里或多或少的还是有些担心,万一这书坊开张不利,他就得另外想法子赚钱,目前他的产业也只有这座书坊了。   “阿元,今天生意肯定会很好的。”徐水舟也喜悦得在一旁手舞足蹈。   “嗯。”江景元重重的点头,眸光柔柔。   杨万书今日也换上了新衣,出去迎接客人,“诸位,我们江氏书坊今日开业,凡是购买满五百文的,一律有一次抽奖机会。”   杨万书的手一指,指着放在门口的一个红色的木箱旁,在木箱的一旁还放着各类奖品,有糕点、书籍、笔墨纸砚等等不一。   “还有这等好事,只要够五百文就能够抽一次,那我要是买了一两银子,是不是能抽两次。”   有旁人问道,以前的书坊注重读书气息,对这种带有市侩的事,不屑一顾。   但江景元可不这样想,如果不能给书坊带来利润,再多的文气,也养不活书坊上上下下的人。   他开业是来挣钱的,可不是来做慈善的。   当然做慈善能够增加书坊的收益,他也愿意去做。   “这位郎君说的不错,够一两银子就能抽两次,这个是没有限制的,只要够,就能够抽,另外,因本店刚开业的缘故,主家说了,二楼的所有书都可以免费观看。”   杨万书的话再次震惊了所有的读书人,二楼的书可以随便看,还不收费,那书店不得亏本。   抱有便宜占,不占白不占的道理,他们今天也要进到书坊里瞧瞧。   “景元,你这样做,会不会有点折本。”陈红梅有些担心,她不知道这间书坊是江景元白得来的,还以为他盘下书坊花了不少的钱,有些担心。   “表姐放心,一切都在我的计划内。”江景元笑着逗弄着江春芽。   陈红梅在他这儿上工,春芽这丫头在家也没人带,就一起带过来了,好在这孩子还挺听话的,拿着一本带图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那就好。”陈红梅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见江景元胸有成竹,便不再过问。   等杨万书介绍完,那些读书人就争先恐后的拥挤进来,那模样有点像要去酒楼吃垮掌柜的一样。   大多数都是冲二楼去的,只有少部分的人在门店内逛,招聘来的伙计都很有眼色的上去给顾客介绍,保证不会让客人找不到他要的书。   等大部分的人都进来之后,店门外只留下两三个婢女装扮的人,有些踌躇的看着店门,看样子应该是梧桐县的闺秀们打发出来的。   书店里都是些男子,她们也没有办法进来。   大明朝的民风开朗,女子也能抛头露面,但能够接受的人还是在少数,多数人还遵从着从前的女子足不出户的思想。   陈红梅很有眼色的迎了上去,“几位小姐可是来本店购书的。”   这几位丫鬟相互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我们都是来替我们家小姐买话本的,不知道你们书店可曾有。”   “自然是有的。”陈红梅笑道,“前几日正好印了一批新话本,几位来的可是凑巧。”   陈红梅将丫鬟们领进雅间,将话本给予她们。   江景元看见这一幕笑着对谭靖远说道,“诺,你的生意来了。”   先前江景元和徐水舟忙着成婚的事,耽误了开店,正好让谭靖远把话本写了出来,江景元看过一遍觉得没有问题后,就让人先印刷了五百本出来。   谭靖远看着那三个丫鬟摇摇头,叹气道,“印了五百本,这才卖出三本,还不够笔墨钱。”   “这才刚开张,你又是个没名气的,能够卖出这几本都是运气,等她们主子看完觉得不错,在圈子里传开来,那时再挣钱也不迟。”   江景元好言安慰着谭靖远,知道他家贫,着急挣钱,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也是,是我心急了。”谭靖远拿着笔坐在柜台上,一边写写画画的,却是在做下一本的大纲。   “你就这么喜欢写话本啊。”徐水舟抓着一把瓜子,一粒粒的剥好,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满一碟就递给江景元。   谭靖远看见他的动作,只觉得牙疼,他都二十五了还没成亲,偏偏面前这个两个小家伙还在他面前恩爱,一点都不体贴老人家。   “也说不上喜欢,只是我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考上个秀才都是老天爷开了眼,总得找份生计养活自己,目前也就这写话本还尚可,给人写信只能碰个运气。”   谭靖远心态倒是挺乐观的,自从他的养父母去世后,他也就绝了读书的心思,好在多年的读书也让他学会了一技之长,写个话本,帮人写写书信,倒也能把日子混走。   可每次他在山间或者路边看到一位弃婴的时候,内心总是会生出恻隐之心,随着家中的妹妹越来越多,他身上的担子也就越来越重。   有时他也想过要不下次看到弃婴就不捡了,但每次良心上都挺过不去的,要不是当年他的养父母把他从山沟沟里捡出来抚养,哪里还有今日的他,恐怕早就被狼给叼走了。   就这样贫、淡的过到今日,早已过了娶亲的年纪,哪家的女孩或者哥儿愿意嫁进他这样的人家……   “别灰心,总会有出头之日的,这次的话本写的很好,不出三天准有人回来购买的。”江景元吃着徐水舟剥好的瓜子,安慰着谭靖远。   《富家公子的俏书童》这本书经过江景元的加工,结尾写的极为虐心,富家公子最后还是没有抵抗住母亲的逼迫,娶了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婚夜书童独自在柴房一杯毒酒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这种题材对常年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千金们冲击是十分大的,现在市面上的才子佳人故事最后都是圆满的,看过也就忘了,唯独这种虐文,看了能叫人肝肠寸断,记很久。   对于没有半分名气的谭靖远来说,是打开销路的最好机会。   加上谭靖远的文笔不错,整个故事的悲伤气氛渲染得非常好,就连徐水舟看完后也都忍不住落泪,强烈要求江景元和谭靖远改结局。   因为没有名气,一本书定价不高,跟千字文的定价一样,三百文,三本一共九百文,四六分成,江景元二话不说给谭靖远分了三百六十文。   谭靖远握着三百六十文钱,眼睛都笑眯了,“这下总算是能够解决一下家中无米下锅的窘迫,家中的那小管家婆也能轻松一点。”   “这样一算,是不是一天卖三本还挺划算的。”徐水舟有些羡慕,写本话本,只要卖出去了就有钱收,可比他以前累死累活的打渔卖要轻松得多。   谭靖远点了点头,“这也是你们大方,要换个书坊最多给我一两银子的润笔费。”   这厢有人买了五百文的书籍,获取到一次抽奖机会,结果运气爆棚,居然抽到一支狼毫笔,就这一只笔就值二两银子呢,可比书本贵多了。   杨万书二话不说就给他兑换了,旁人看到真的能够兑换,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购书,就算是没有够五百文也要想尽办法凑够。   开业第一天书坊的生意还挺不错的,人来人往的,杨万书的算盘就没有停过,账本也记了好几页,打烊的时候,徐水舟一算账,今天足足收了二十两银子。   抛去成本,也能有十两银子的利润。   “阿元,发财了,一天十两,一个月岂不是三百两。”徐水舟一手算盘,一手毛笔,眼睛里全部都是精光。   江景元点了点他额头,宠溺道,“哪有你这样算的,有这样的收益是因为,书坊一个月没有开门,有需求的读书人不少,再有这书坊前面留下的不少书,我们可以小赚一笔,从明后,可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徐水舟的眸光一下子就暗淡下去,随后又亮了起来,“没关系,就算是没有今日这般的挣钱,只要不折本,都是赚的,最起码我们生活足够了。”   “嗯。”江景元摸了摸徐水舟的脑袋,在书坊里也给自己挑了一套合适的书。   成家立业他都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要去考科举了,幸好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完全来不及,就算是考不上,还能再等三年,这事不急。   挑好书,陈红梅的丈夫,江大明打渔回来正好可以接陈红梅母子一起回去,四人结伴回江渔村,倒也不觉得寂寞。   ——————   三日过后,果然不出江景元的所料,《富家公子的俏书童》这本书,让不少在深闺里的千金,哭的肝肠寸断,第二日一起来,眼睛都还是红肿的,都为那个小书童悲叹。   迫切想要发泄的千金恨不得把书给撕了,但是真正下手的时候,又有些舍不得,最后只能让人把自己的小姐妹请来。   这样好的书怎么能不分享给自己的小姐妹,一定要让小姐妹跟自己一样,也哭的肝肠寸断才甘心,一个人孤零零的哭多无趣,一群人哭才有意思。   从第三日起,《富家公子的俏书童》这本书,每日都能销售出十多本,谭靖远每天都来领钱,就算是知道这钱放在江景元这儿,江景元也不会贪墨了他的,但他还是会忍不住过来取,想知道今日又卖了多少本。   虽然《富家公子的俏书童》这本书卖得挺不错的,但书坊的生意从第二日起就一落千丈,每天抛去成本也就只有两三两银子。   完全没了第一日的火爆状态,倒是每日来阁楼看书的人多了起来,梧桐县毕竟是个偏远小县,有钱人少,读书人多数都是耕读人家,家中也没有余钱可以让他们肆意挥霍的去买书。   话又说回来,不多看书又怎么可能考得上举人甚至是进士,学堂先生教的那一套早就过时了,放在十年前用来科举还行,但放在现在就有些余力不足,最多只能促使人考上秀才,再上只能砸钱了。   好的教书先生早就去了别的富裕县城,一些家中富裕的秀才们也跑去别的县城读书,留下来的大多数要么是成绩不佳,要么就是家中窘迫之人。   阁楼上的书大部分都是些杂书,但里面鱼龙混杂着不少注解,费点心思把这些注解记下来,也能多多少少丰富自己的知识层面。   当然众人对江景元这个主家也是佩服和敬重的,要是没有江景元他们也没有这个机缘不是。   偶尔有钱了,也会在门店里买上一本自己需要的书籍。   日子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江景元没事的时候,也会同徐水舟做在书店的柜台里看书,学着写八股文,一向镇定自若的江景元,为写八股文愁的头发都要掉了。   四书五经都还好,上学的时候多多少少学过,现在一边复习,一边背诵,出不了这太大的岔子,唯独八股文……光是开章的破题,江景元都抓耳挠腮的。   每次江景元一犯愁的时候,就想把朱熹拉出来暴打,谁叫大明朝的八股文要写的跟他的观点相同。   现在江景元每日都要逼迫自己写一篇八股文,虽然写的不好,但就当刷题了,想想当初高三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刷题的……?   他好像没有参加过高考……是被直接送到大学读书的。   因为心脏病的缘故,他去学校读书也是三两天请假,江家有给他配了家庭教师,就算是不去读书的时候,也能在家上课。   他去学校纯粹就是为了体验一下校园生活,不至于让他跟社会脱节……   算了想那些做什么,还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刷八股文吧。   江景元一想起江家眉头就拧在了一起,摇了摇头,把这些不相干的记忆散去,继续勾着头写他的八股文。   正当江景元写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得店外传来一声吵闹,导致他的手一抖,毛笔上的墨汁渲染开来,把他的纸张上染上一大片墨汁。   江景元放下笔,用布擦拭了一下手,出门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三两个头带纱巾的富家千金,领着一群丫鬟小厮站在书坊门前嚷嚷,杨万书急的焦头难额的在一旁解释,徐水舟在一旁也帮忙劝慰着。   “出了什么事。”江景元上前拉过徐水舟问道。   徐水舟挥挥手道,“还不是谭靖远那本书给闹的,纷纷过来要求改结局,阿元是不是影响到你读书了,快进去吧,就当歇歇吧,我们很快就好。”   徐水舟蹙眉,这样的小事吵到江景元读书实属不该。   “在让她们在书坊门前吵吵闹闹的也不好,影响生意,何况楼上还有些学子在读书,惊扰了他们也不好,你还是把人领进雅间谈比较好。”   江景元扫了眼吵吵嚷嚷的门前,就这样吵下去,吵到打烊也不一定能够有个结局,还影响生意,尤其是江景元看到好几个长衫打扮的人原本是想进来的,看见门前这架势都溜走了,心下更觉得不妥。   “也好。”徐水舟点头,走了出去,跟打头的那个女子说了几句,把人给迎进了门,走到雅间里去密谈。   “想必你就是这家书坊的主家吧。”一进门一个高挑的女子先声夺人地说道。   徐水舟点头应道,丝毫不慌地回道,“是的,高小姐,我也清楚了你们的来着,但是这话本全部都印刷了出来,想要改结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我把印刷的书都买了还不成,你们再让这个黄粱改改结局不就成了。”高小姐自从看了这本书后,心中就一直有股郁气消散不开,组织起小姐妹来要求店家一定要把这悲伤的结局给改了。   徐水舟笑笑,落落大方地回,“高小姐,我们一共印刷了一千本,如果你要买下需要付三百两银子,另外还得需要支付黄粱的润笔费一百两,还有给本店带来的声誉损失……”   徐水舟一张嘴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银子,直接把高小姐给说蒙了。   她家虽然在梧桐县小有名气,但是一年收益也不过一二百两银子,她的小私库,也不过只有一百两银子,原本以为只是一本话本,费不了几个钱,却没有想到店家一开口就七八百银子,卖了她都拿不出来。   一时间有些尴尬。   徐水舟微微有些小得意,果然这种深闺的千金,最是容易忽悠,“高小姐,如果你觉得行的话,我们现在就是签契约,一手交钱一手交书,三日后,保证能够把你想要结局的书,在本店出售。”   高小姐愣神不说话了,刚才还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些无措起来。   她带来的小姐妹们也不啃声了,她们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当然徐水舟也不会傻到把送上门的客户得罪死,这些姑娘以后可都是她们店的购买力啊,只要操作的好,以后会给店里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   “当然,这事还有的商量的,黄粱下个月会出一本新书正是这本《富家公子的俏书童》第二部 ,结局也好很多,但是本店还压着第一部书还没卖完,我看几位小姐家中都经营着偌大的生意,想必认识的小姐妹也多。”   徐水舟很快就抛给几位小姐抛出一个台阶下。   “那是自然。”高小姐一脸得意,她们家可是做服饰生意的,梧桐县整个县城的有钱人家都在她们家定做衣服,认识的夫人小姐不知凡几。   “只要高小姐能够帮我们推一推这一部,让本店挤压的书籍能够销售一空,不仅能够拿到黄粱的亲笔手稿一份,还能为高小姐专属定制一本话本。”   徐水舟的脑子转得飞快,这种送上门来的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付出只需要一点点代价,只要能够把书坊的名气打出去,几张手稿算什么。   再有定制话本,反正谭靖远都是要写的,让他换个跟高小姐差不多性格的主人公不就行了。   高小姐一听能够拿到黄粱的手稿,一脸的激动,再听还能为她定制专属话本,整张小脸都潮红起来,好在她带着面纱,别人看不见。   只不过她那双不停绞着手帕的手,一样不安分的出卖了她。   坐在她身旁的小姐妹都忍不住替她答应下来,反正也不需要费什么精力,只需要顺便在那些小姐夫人面前顺上一句嘴的事,就能获得专属话本啊。   哪家小姐不怀春,尤其是到了她们这种快要出嫁年纪的姑娘,整日所思所想的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高小姐犹豫了一下,免得让徐水舟认为是她心急,这才答应下来。   徐水舟有些好笑,憋住笑道,“放心,要不签个契约,再说我的店就在这儿,我能跑到哪儿去。”   “也是。”高小姐似乎是放心了。   江景元在一旁全程沉默的看着徐水舟忽悠别人,等送完几位小姐出去,江景元给了徐水舟一个赞叹的眼神。   “不错,把书坊交给你打理果然很有一手,看来这书坊要在你的手中起死回生了。”江景元来书坊开业的第二日就把整个书坊交给徐水舟打理,省得徐水舟每天跑去打渔。   江上风险多,一个不注意就会翻船,要是附近没有人,那就一个死字,江景元也舍不得徐水舟整日这般累,还不如给他找点安全的事做。   徐水舟眨了眨眼睛,拉着江景元的胳膊蹭了蹭,“阿元也觉得我的做法不错,是个大人了吧。”   “是呢,阿舟比大人还要厉害呢。”江景元摸了摸徐水舟的脑袋,心中暗忖,什么时候阿舟才能再长长个子阿,才到他的胸口,看他都要仰起头来。   徐水舟嘿嘿一笑,呢喃道,“那、那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够吧房给圆了,我最近看了不少的书,技术很厉害的。”   “咳咳咳……”江景元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淹死,忙问道,“什么书?”   “就、春、宫、图啊。”徐水舟低着头,脸颊羞红。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甜甜今天超级棒,加更了呢。   主要是被吓到了,一放假家里一群爱看鬼片、蛇片的弟弟妹妹回来了,没事就在家里放,但偏偏我最怕鬼啊,蛇啊啥的。   但是大家不一起看又不好,只好硬着头皮陪着,每次抱个枕头遮住眼睛,偏偏这群没有眼力见的,一到关键时候就喊,“姐姐,精彩的来了快看。”   我心想啥精彩的,头一抬,艾玛一张鬼脸出来了……!!!   睁着眼睛,一晚上没睡着,爬起来写文…… 第三十三章   “你哪儿来的那种书。”江景元眸光里闪过一抹深意。   难不成是有人在徐水舟耳边说了什么, 或者说故意给他的这种书。   徐水舟红着脸,小声道, “是、是在阁楼里翻出来的。”   江景元哑然, 书坊是做生意的,当然有印刷这种书, 这年头谁家不备一本春宫图, 就等着儿女出嫁的时候好给他们温习温习婚后知识。   他成亲的时候不知道陈秀秀是刻意忘了还是没准备, 没有看过, 但在村中生活久了, 也听到过一些成家的汉子打趣, 尤其是他成婚后, 走在路上都有人开黄腔。   “拿出来给我看看。”怎么说也在书坊待了许久, 他怎么不知道书坊还有这种书。   徐水舟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从柜台下面翻出一个小包袱,从里面取出几本书来。   江景元挑了本随意翻开看了看,那人的脸话的跟鬼似的,动作也不怎么优雅, 就这种书也□□~宫!?   “我知道店里买这种书有伤风化, 所以就叫掌柜的都收了起来。”徐水舟在杨万书给他说的时候,就把书收了起来。   然而好奇心使然, 他没忍住翻了翻, 越看越来劲,尤其是一想到阿元到现在都不愿意跟他圆房,他觉得问题肯定是出来自己身上, 多看些书没准能够学习到一点本事。   只要能够学会一招半式,还怕阿元不跟他圆房?   江景元揉了揉额头,一个头两个大啊,看了眼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徐水舟,叹气道,“你啊,你啊。”   啊了许久也不不忍心斥责,最后无奈摸了摸他的脑袋,“下次不许看这种书了。”   徐水舟一脸纠结,“可我成婚了,就可以看啊,而且这是学习夫妻之道。”   “你还太小,等你大一点才可以看。”   “我成年了,不小了。”徐水舟有些不服气。   “额……”江景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往日阿舟都是乖乖的,没想到居然在这件事情上,跟自己杠。   如果不是替他的身体考虑的话,他现在可以强行圆房,可他不是禽兽,做不出那种禽兽做的事,可这种事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只要你不再看这书,我晚上给你福利好不好。”江景元无奈,只好小声的哄道。   徐水舟眼睛一亮,“什么福利?”难不成是圆房?   江景元看到徐水舟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知道这孩子的思想又歪了,轻咳一声,含糊道,“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徐水舟怀揣着晚上回去圆房的心思,一下午都有些坐立不安,只想时间过得再快再快一点。   江景元倒是不慌不忙,拉出一张新纸,重新构思一篇八股文,把四书五经里面的书能够出的题都罗列出来,每天按照顺序刷题。   刚开始或许很难,但是习惯了也就还好,毕竟八股文是固定的思想,比数学还要考虑逻辑等问题要简单一点,就像写作文,它可以出无数个题目,但只要中心思想不变,写上个几百篇,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了。   一篇八股文写完,书坊也到了打烊时分,徐水舟招呼着伙计把门给关好,带着陈红梅女子俩,火急火燎的拉着江景元往家赶。   他这一番心急的模样落在陈红梅的眼中,还以为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路上抱着江春芽,脚步也不慢,急急地问,“水舟啊,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啊?”徐水舟被问得迷糊。   看了看自己拉着江景元飞奔的样子,拍了拍脑袋,知道是自己心急之下失了礼,忙扯谎道,“就是想家了。”   陈红梅不解,又没有出远门,天天都在家,怎么会想家。   直到回了江渔村,陈红梅都还在疑惑,心神不宁的想去江景元家里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   江春芽拉着她的裤脚,软萌萌道,“我下午听见他们两个在吵什么圆房的事,可能是因为这个事吧。”   “啥?”陈红梅傻了眼,还好及时被女儿拉住,要不然她今可不就是坏了人家的好事。   “乖,春芽,你知道圆房是什么意思吗。”陈红梅把江春芽抱起来,柔声问道。   江春芽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陈红梅有些好笑,新婚燕尔也不用这样着急吧。   江家老宅,徐水舟真是恨不得一进门就把江景元给拖进卧室,可江景元一回家就坐在书案旁死活不起来,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   “阿元,你说要给我的福利呢。”徐水舟关切地问。   “不急,这天还亮着呢。”江景元忍俊不禁,现在的哥儿就这般开放了吗,要不是还克制着,他都觉得徐水舟想来一个霸王硬上弓。   徐水舟看了看窗外的天,果然,太阳刚刚西落,天色还没有彻底昏暗下来,白日宣yin好像有些不太好,悻悻然的跑去厨房做了点吃食。   两人刚吃完饭,天色就黑了下来,徐水舟一脸希翼地望着江景元,江景元摸了摸肚子,刚吃完饭,我们在院子里活动活动吧。   徐水舟低头看了眼肚子,他刚才就不该做饭,该直接等到天黑的。   江景元不急不躁的在院子里散步消失,看着徐水舟那一脸的黑线有些好笑,至于那么着急吗,又不是圆房……   好不容易等到夜幕降临,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徐水舟略微有些紧张地说,“阿元,你说的福利呢。”   “噗——”江景元忍不住低声笑笑,笑过之后这才把头凑到徐水舟的身旁,附身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   “好了,这就是我说的福利,乖乖睡觉。”江景元一吻毕,给徐水舟盖好被子,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徐水舟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气结的看着沉睡的江景元,他又被耍了!   “还不是男人啊。”徐水舟小声嘀咕一句,再怎么说他也是江渔村长得最漂亮的哥儿,多少汉子巴不得取回家去,怎么阿元跟其他人一点都不一样。   难道阿元的身体不行?   徐水舟想着往江景元的身下扫了几眼,漆黑的夜晚什么也看不见。   只好泄了气蒙头大睡。   次日,徐水舟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把昨天的事给忘的干干净净,抱着一大盆衣服,跑出去小河边洗。   书坊那边有杨万书看着出不了岔子,他只需要隔几日去查查账就好,像昨日那种突发事件,都是很少发生的。   再有明日就是端午节,他也得为端午节做准备,梧桐县习俗,家中要是有壮男,必须去参加划龙舟,可江景元是个读书人,这种事情他肯定是不会去的。   那他就只需要包粽子就成,洗完衣服去摘点粽叶回来,还有再去下几个鱼笼,弄些清水鱼,明儿把娘她们也叫过来,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个端午节。   徐水舟边洗衣服,边思索着接下来要做什么,没有发现他的身旁已经有不少的人蹲着跟他一起洗衣服了。   徐水舟思索完,一抬头,发现周围围着不少人,有些惊吓。   “水舟,洗衣服呢,你家景元的衣服好洗吧,又不下地,半分泥土都没有。”一个哥儿端着一盘脏兮兮的衣服,一边洗,一边跟徐水舟搭话。   徐水舟也摸不清对方什么路子,含糊点头,“嗯,我家景元的衣服是好洗,可架不住他爱干净,这衣服一天换一套,哪有你汉子疼人呐。(衣服几天都不洗,洗的时候累死人。)”   在江渔村这么多年,徐水舟早就练成了叫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再有他们家式微,如果让这些人得知自己的日子过的舒服,没准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尽量把自己说的惨一点,也好降低他们的防备。   果然这个哥儿听见徐水舟每天都要洗衣服,心中舒服了不少,拿着棒槌槌衣服的时候,也麻利了起来。   原先看到比自己混得还惨的徐水舟成婚居然那样风光,让他心里不舒适极了,尤其是后面陈秀秀居然不和徐水舟两口子住一起,让他们两个人过自己的小日子,心中就更加的不舒服了。   一直以来徐水舟都过的不如他们,如今看着他倒是过上了天堂般的日子,心中肯定是不服气的。   这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徐水舟好笑低头,我过得什么日子我能明目张胆告诉你听。   “我家汉子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他知道疼人啊,这地里的活重来都不让我干。”   这话就有些讽刺了,谁不知道徐水舟这些年还下地呢,好好的一个哥儿,整日被风吹日晒的,偏偏那张脸还没晒黑。   徐水舟笑笑,“是呢,这读书人眼中就只有读书,一点都不知道疼人,还是欢哥你嫁的人好,看把你疼的(脸都黄了)。”   欢哥儿一听徐水舟恭维的话,整个人都舒畅了起来。   一大早起来没有看到徐水舟的江景元正往这边溪流走过,就听到徐水舟在说,读书人不疼人。   江景元抬手看了看自己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好吧,的确自己在家务事上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所以阿舟这是在抱怨了?   江景元一声不吭的走到徐水舟身旁,蹲在身子抢过他正在洗的衣服,轻声说道,“你累了,我来洗吧。”   徐水舟猛不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到江景元那张脸,有些茫然,“你怎么来了。”   周围的哥儿们也像是看稀奇动物一样看着江景元。   “你不是说我不疼人,以后家里的家务事交给我一半,我也帮你干干。”江景元抢过衣服,慢慢的清洗起来,说起来这还是他两辈子第一次洗衣服。   徐水舟,“……”你可这是我的亲夫君,这么快就来拆我的台。   ——————   看到刚才还有些洋洋得意的哥儿,脸都气绿了,刚才他还说自己的夫君怎么疼自己,结果跟江景元比起来算个什么。   哪家的男人肯弯下身子来洗衣服,还说以后把家里的家务事都分担一半的。   这男人不都是跟个大爷似的,从外面回来就是躺床上,等着夫郎把饭菜做好,洗澡水烧好,伺候着睡觉。   低头看着自己手中这件满是泥土的衣服,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拿着棒槌槌。   江景元第一次洗衣服,洗得不是很好,好在他的衣服都很干净,稍微槌槌,过过水就能捞起来。   徐水舟看着江景元那双洁白的手因为在水中泡着都有些起皱了,有些心疼,“还是我来吧,这洗衣服就不是男人还干的事。”   江景元皱眉,反驳道,“怎么就不是男人干的,这夫郎啊,就该娶回家好好疼着,家务本就是两人分担来的,男人挣钱给夫郎花是天经地义的。”   江景元的话音一落,旁边蹲着洗衣服的几位哥儿把那棒槌槌得更加响亮了,一时间在小河边溅起一大片水花。   “那不成,你还得读书呢。”徐水舟说一万个不同意,要是让江景元做家务活,还不得耽误他读书。   江景元摇摇头,淡定地说,“干活又不耽误读书,我总不能看着你一个人累着。”   “呼——”   嗨呀,好气啊,一众偷听的哥儿,都气的不行,人比人气死人,他们的夫君是个农家汉子也就罢了,但是却半点都比不上江景元体贴。   听听这话说得,多暖人心,比自己家中那个只会吆五喝六的,不知道强了多少辈。   衣服总共就那么几件,很快就一好了,不过江景元的手也被磨破了一点,谁叫他的手实在是太嫩。   等他们走的时候,那些哥儿还在用力的槌打着脏得不能看的衣服,看那样子没有半天功夫不费点劲,怕是洗不干净。   比对之下,江景元的衣服是再好洗不过,过过水就成。   江景元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们洗衣服都不用皂角的吗。”   “皂角?”徐水舟皱了皱眉,“也不是不用,只是农家的衣服太过于难洗,都是泥土,用皂角太过于浪费,毕竟一斤皂角可是要十文钱的。”   十文钱那放在农家是绝对舍不得的,不是洗那种好衣服是绝对不可能拿出来的。   “当然阿元的衣服是不需要用到皂角的,连汗水都没有。”   “唔,我倒是可以做出一种比皂角更好用的东西出来,就不知道价格会不会比皂角便宜。”   江景元知道肥皂怎么做,毕竟初中的化学课本上都写着呢,但是在这古代,他不熟悉的地方太多了,以前他们做实验也是在实验室里,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做出来。   “能有比皂角还好用的东西?”徐水舟来了兴趣,然后又哑然道,“阿元莫非说的是胰子,那东西的确比皂角好用,不过就是贵了点,一快得要一钱银子,而且用几次就没了。”   不是富贵人家那里用的起胰子,尤其是江景元的衣服还需要天天洗,差不多用五六回,就没了。   江景元想了想,点头道,“跟胰子差不多吧。”   “阿元会做胰子?”徐水舟更加好奇。   江景元摇了摇头,“也不定会,只是记得以前在某本书上看到过,也不定会做的出来。”   徐水舟一脸惊喜道,“不管做不做的出,总得试试啊,要是做出来,我们也拿去卖。”   江景元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在心中默默想,肥皂的原理是,油脂和氢氧化钠共煮,水解分为高级脂肪酸钠和甘油,高级脂肪酸钠加工成型之后就是肥皂。   不过实验的过程很恶心啊。   不过话以从口出,看着徐水舟跃跃欲试的模样,就算是恶心也要做下去啊。   “这样吧,明天就去端午,过了端午我们就去做胰子怎样。”徐水舟很快的就把行程给安排好。   江景元没有反驳的理由,点头道,“都听你的。”   回家把衣服晾好,徐水舟和江景元一同出去找粽叶,回来洗刷干净,晾晒好之后,等着明天用来包粽子。   江景元正在按照徐水舟的吩咐,一片片的晒粽叶,门口传来一个嚷嚷声,听声音有些像是在喊水舟。   江景元退出门去,就看见一个哥儿出现在门边,看到是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有什么事。”江景元问道。   这哥儿脸红了红,小声说道,“我来找水舟。”   江景元朝屋内喊了一声,“阿舟,有人找。”   “来啦。”徐水舟正在泡糯米,听到声音,利落的擦了擦手,飞快的跑出来看到哥儿愣了下,问道,“小殊,你怎么来了。”   随后又转过头给江景元解散,“这位是族老的孙儿,江殊,以前也是我的玩伴。”   “你好。”江景元只是朝他点了点,算起来也算是他的弟弟吧。   “你好,景元哥。”江殊看上去十分秀气,还有些害羞。   “小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徐水舟问道。   江殊的脸有些红,低着头,小声道,“我爹、我爹让我来借船,明天用来赛龙舟。”   江殊说完脸颊烧得厉害,江景元那条船可是他们家赔给江景元的,如今村中有事,又要把这条船借回来,尤其是还当着江景元的面,他都觉得有些丢人。   徐水舟恍然大悟,族老给江景元那条船可是整个江渔村最好的船,明天的赛龙舟,可是得跟周围的几个村子一起比试,总不能拿一条破船去比吧。   徐水舟没有办法做主,看向江景元,“阿元,你觉得呢。”   “借吧。”江景元没有犹豫,一码事归一码事,江氏族人的确待江景元母子不咋滴,但这族老一家可是对他们照顾颇多,只是借船而已。   徐水舟把别在腰间的钥匙递给江殊,“小殊给。”   “谢谢、谢谢景元哥。”江殊来的时候都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没想到江景元还挺好说话的,毕竟他之前见过江景元大怼族人的场景,每次一想起心中就忍不住发寒。   “谢啥,都是一家人,快家去吧。”徐水舟笑笑。   端午这天,徐水舟早早就起来包粽子,蒸粽子,江景元去木屋那边将陈秀秀和贺雨竹都叫了过来,一家四口,热热闹闹的吃了一个端午饭。   到下午时分,四人结伴去江边看几个村子的赛龙舟,江边早就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江景元挤了好久才挤到一个视线极好的位置。   果然有了好船就是不一样,江景元那条船首当其冲冲在最前面,第一回 和就拿了一个第一,岸边江渔村的人发出喝彩的声音。   后面几个轮回可就没有这般幸运,只拿了几个第二,和几个第四,就光听着别人村子的喝彩。   江景元和徐水舟看了几个回合后,觉得无趣就回家来了,回家也是无所事事,徐水舟提议不如试一试做胰子。   “要准备,一口锅,还有猪油,水、生石灰……”江景元思索的需要准备得东西,然后看向徐水舟,“你确定这些东西都有。”   徐水舟从凳子上爬起来,出去忙活了一阵,就把江景元要的东西都给找了出来。   江景元,“……”   江景元把猪油扔进窝里,逐渐化开,看的徐水舟有些心疼,整整一罐子的油,能够吃小半年呢,就这样被糟蹋了,不过再想到只要能够做出胰子也是赚,便不再多言。   要做肥皂还少不了一样东西,就是氢氧化钠,江景元找出一个装满水的铁通,往里面倒生石灰粉,制成石灰浆,在石灰浆中加面碱。   不多时铁桶里的氢氧化钠溶液反应之后,就会分解出沉淀物和氢氧化钠,也就是铁桶里的浮沫。   把氢氧化钠撇出来倒入熔化的油锅里搅拌均匀,就会有皂化反应,不过这味道不怎么好闻,而且搅拌也很费力,最后还是徐水舟接过棒子,帮江景元搅拌。   搅拌均匀之后等了一会儿,锅中就有了反应,油黄色皂质开始成型,江景元把它给取了出来,水解出黄色的皂块,和甘油。   “好了。”江景元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拿出一块黄色物质给徐水舟,“这就是我说的肥皂。”   徐水舟有些嫌弃,毕竟是猪油做的没有任何的加工,还带着一点点猪油的味道,“这真的能当胰子用。”   “试试不就知道了。”江景元也只是在实验室上做个这个实验,经验还是稍微欠缺,做出来的肥皂一股猪油味,或许下次可以试着加点香料。   徐水舟去取衣服实验,江景元把水解出来的甘油用坛子小心翼翼的装好,这可是个好东西。   看了看油锅里还剩小半锅油,江景元皱了皱眉,想了想找了一块盐碱丢进锅里,不一会儿锅里就形成了一种白色的蜡状。   江景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   徐水舟抱着衣服从外面欢乐的跑进来,“阿元,这个还真好用,一洗就洗干净了,不过衣服上有一股猪油味儿。”   江景元洗干净手,摇头到,“是我疏忽了,下次我们加点香料,就不会有猪油的味道了。”   “好。”徐水舟放下衣服,去清理锅子,看到锅里有一块块蜡状物问道,“阿元这是什么。”   “这是蜡。”江景元答道,找了根棉线出来,放在蜡中间,取了火折子点亮。   “蜡烛就是这样被做出来的吗。”徐水舟有些好奇的问道。   江景元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成亲用的蜡都是石蜡和虫蜡,并不是这样做出来的。”   “可是我看着差不多啊,这光亮比买的蜡烛都还要好,以后阿元晚上看书就不费眼睛了。”徐水舟崇拜的看着江景元,只不过一坛子猪油就能做出这样多的好东西,一点都没有浪费。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化学那个没写好,如果有专业人士看了不要喷我,毕竟我读书的时候,也没学好化学。   皂化反应:油脂中的脂肪酸与碱溶液混合所发生的反应。   油脂+苛性碱(氢氧化钠、氢氧化钾) +水=肥皂+甘油 (皂化反应)   猪油+火碱反应之后得肥皂,加入盐酸,形成蜡。 第三十四章   徐水舟一整天都拿着算盘在扒拉, 垂头丧气的,肥皂是做出来了,但是经过江景元一算账,根本就不挣钱。   “一罐油三斤重, 就是六十文,能够制造差不多二十块左右的肥皂, 然而要去掉那股子恶心的猪油味需要买小二两银子的香料, 想要回本一块肥皂需要卖上一百文才能行, 加上包装, 最低也要卖上一百五十文才能有赚头。”   卖价太高, 别人还不如买胰子划算呢, 而且在梧桐县这个小地方根本就打不开销量, 除非降低成本,开发养猪, 同时兼并做香料。   “为什么这样好的东西, 居然卖不出去。”徐水舟打着算盘,恨不得一块肥皂十文钱就能回本。   江景元有些好笑,不在意地说,“就算是成本降低在一块肥皂十文钱, 我估摸着也没有人买, 你看就以我们江渔村为例,明明有皂角,村民们宁肯自己辛苦点,也不愿意买皂角, 这是什么原因呢。”   归根结底还是穷啊,打算一年用掉十块肥皂那也得一百文钱,而换来的却是不能吃的肥皂,衣服洗不干净怎么了,乡下人整天土里地里滚的,谁在乎啊,饭都吃不起了,人都养不活了,谁管你衣服干不干净。   而富人家的确不在乎银子,但是他们更愿意花钱雇人来洗衣服,而且不过是一套衣服,脏了不要就是,谁还穿第二次……   徐水舟更加丧气了,“那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罐子油。”   “不会啊,肥皂不可以卖,但是我们可以自己用。”   江景元做的时候就没打算靠肥皂发家致富,在这个贫富差距巨大的社会,想要靠几块肥皂发家明显不太可能。   连猪油都凑不齐……   就他们做肥皂那罐猪油还是攒了好久才攒起来的。   还是那句话,想要富,先养猪……   猪——   江景元一想到猪,脏兮兮的,再想想自己要是每天泡在作坊里做那恶心的肥皂,然后整天顶着臭哄哄的一身,整个人都有些抗拒。   看着徐水舟还在颓废中,江景元把藏在袖子里的一个木盒子递过去,“别不开心,试试这个。”   “这是什么。”徐水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堆黏糊糊的东西,看着有些恶心。   江景元用食指挑了一点木盒里的东西,把徐水舟的手拉过,轻轻涂抹在他手心的茧子处,慢慢的等它吸收。   徐水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怎么觉得手心里的茧子好像小了一点。   “这个是用芦荟和甘油做出来的,可以用来护肤,以后你没事的时候,可以涂抹在脸上和手上,时间长了一定可以把你手上的茧子消除掉的。”   江景元微笑着解释,自从上次看过阿舟的手后,他就一直在想可以用什么方法帮他消除手上的老茧,阿舟虽然嘴上没说,但还是看得出他心里其实挺介意的。   也是,哪有人不爱美的。   做肥皂只是顺便,他真正想要的却是这甘油,这东西比肥皂的价值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徐水舟惊奇的盯着木盒,像宝贝一样的揣在手中,“这是阿元特意给我做的?”   “嗯,可以当作日常护肤,每天早晚涂在脸上,可以使得皮肤更加水润,消除暗斑,还可以去疤。”江景元说着又挑了一点,仔细地涂在徐水舟的脸上。   徐水舟的脸其实偏白,可能因为常年劳作的原因,有一点点显黄和干燥,但其实还好,比起村中那些被晒得黑黢黢的哥儿们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十公分,徐水舟都可以听到江景元的呼吸声,长长的睫毛微垂,小脸微红,紧抿着嘴,让两颊的酒窝微微显露出来,看上去有些羞涩。   阿元还是真是温柔——   他是因为我才单独做的这个吗,徐水舟心里甜滋滋的。   徐水舟想到江远茂,在内心十分感谢自己的公公能够给他定下这样好的一桩婚事,他看过太多哥儿因为不受夫家的喜欢,而遭受折磨。   吃不饱,穿不暖还能熬,更可怕的是遭受毒打,而且打了便打了,娘家也不会出头,所以嫁个好人家这一条显得尤为重要。   如果不是江远茂的话,他很有可能现在会嫁给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做妾,或者是跟母亲两人相依为命。   徐家是个商户,更看重的商业,要不是当年爹为了娘花了不少的银钱赎身,也不会辛苦到跑到海外去挣钱,最后落得身死异乡的下场。   江景元轻轻把芦荟胶涂满徐水舟的小脸,见他一个人独自在发呆,拿手晃了晃他的眼睛,“想什么呢。”   徐水舟回神,笑道,“我在想阿元做的这些东西,有没有给娘备上一份。”   不论是陈秀秀还是和贺雨竹其实年纪都不算太大,三十五岁左右,这个年纪放在现代还如花似玉着,江景元怎么可能忘了。   又拿出两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子,温柔道,“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两位母亲,待会你就替我送过去吧,用完了尽管给我说。”   芦荟在这个古代,就是一种没人要的杂草,况且它的生长能力十分顽强,往往找到一株,周围一大片都是。   比起卖肥皂,江景元更愿意卖芦荟胶。   按照市价来估算,一盒脂粉最便宜的都要一两银子,他的芦荟胶可是能使皮肤水润光泽,如果能有珍珠粉,还可以调出美白的产品,怎样也要卖上二两银子一盒。   而一盒芦荟胶才用上几片芦荟,相当于纯赚。   江景元也不怕被人知道芦荟的作用,不加甘油的芦荟单独使用的话效果根本就算不上多好,而甘油江景元现在可以自信无人能够做出。   毕竟谁也想不到这东西居然是从做肥皂的废水里出来的。   怎么算都比卖肥皂划算啊。   徐水舟有些不敢相信捏着自己的脸颊,才刚涂上不到不会儿,自己的脸颊就比之前要水润许多,要是天天用,那脸岂不是嫩得都可以掐出水来。   “这效果也太好了,我这就给娘送出去。”   徐水舟说着是一刻也坐不住,拿着桌上的两个木盒飞快的跑出去。   江景元笑笑,找出纸笔想重新设计一个精巧的盒子,如果要卖芦荟胶的话,他更愿意走高端路线,要么不开张,要么开张吃半年。   而且用手涂有点低端,再设计一个小勺子更加完美。   徐水舟拿芦荟胶先找到陈秀秀,陈秀秀如今可算是彻底解脱,把木屋收拾回来,院子外面种了些花和蔬菜,屋里都是按照她喜欢的风格陈列的,没事就坐在院中里喝茶,看书,日子过得不知道多惬意。   看到徐水舟过来,还热情的招呼他过来喝茶,临近六月,不少的花儿都开了,她去摘了点回来晒干,加点蜂蜜做花茶,既可以解渴又可以养颜。   “娘,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徐水舟把芦荟胶拿出来。并没有先去喝茶。   陈秀秀试用了一下,大乎神奇,“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作为女人,陈秀秀也是爱美的,只不过做了娘和亡夫之后,她的心思就没放在这上面过,她现在很清楚徐水舟手中的这个东西,要是放出去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徐水舟低笑一声,莫不说话,在婆婆面前恩爱,是要被打的。   陈秀秀看徐水舟这样,心里也多半猜到了,“是景元做给你的吧,还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徐水舟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这是专门给娘的。”话落,徐水舟的声音更加小了些,“我娘也有一盒。”   “行了,娘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既然你跟我儿成了亲,就不要分你娘我娘的,你娘也是我儿的半个母亲,孝敬岳母本就是因该的,你不必这样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   陈秀秀捏着手中的木盒,只觉得心中烫贴,并不在意江景元同样也给贺雨竹做了一份。   养儿子本来就不是求回报的,她这个做娘的更希望看到儿子能够幸福。   她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也挺不错的,起码儿子的事在用不用她去操心,君不见村中的妇人们,在儿子成亲后还要帮着带孙子,自己的贴己钱还要拿出来补贴儿孙。   她一个人在这边生活,景元可是答应了每个月给二两银子的,她是他的母亲,这钱,是收的心安理得。   村中还有好多人说,她是被儿子给赶出来的,简直都要笑掉大牙了,每天什么事都不用操心,还有钱拿,说出去怕又是一堆人要气结。   “嘻嘻,娘最好,我这就去娘那边。”   徐水舟真是恨不得在陈秀秀脸上亲上两口,但是碍于礼法,他还是没有这样做。   贺雨竹看到徐水舟回家,心中也是欢喜的,虽说都在同一个村子,每日都能看到,但这不在一块生活,心中还是惦记着。   “娘,我给你一个好东西。”徐水舟率先就把江景元做的芦荟胶拿出来。   贺雨竹试用过后,大呼这个女婿找的好,还白了眼徐水舟,“比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我怎么就没良心了。”徐水舟有些不服气。   “出嫁那天是谁惹得我生气的。”贺雨竹现在每每一想起徐水舟出嫁那天的事,心肝就疼,觉得白养了一个儿子,这些天她还时常去陈秀秀那边请教人家是怎么教育儿子的。   徐水舟没了话说,拿着贺雨竹给他和江景元准备的东西,就落荒而逃……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院子外面停着一辆牛车,徐水舟不由得加快脚步向家走去,不清楚是不是家里有发生了什么事情。   ——————   进屋后,看到是杨万书和谭靖远,徐水舟这才送了口气,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村中那些人来找阿元麻烦的时候,那灼灼逼人的气势。   要是他不在身边保护,阿元受伤了可怎么办。   江景元坐在案几上正在安静的听杨万书的汇报,原来徐水舟拜托那位高小姐帮忙宣传话本的事,有了反应,这些天仓库里印刷的五百本话本一售而空。   杨万书拿不定注意到底还要不要印刷,见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三天都没来了,铺子里又老是有人在问,他只好亲自过来询问。   出门前又碰上谭靖远,于是就拉他一起过来到访。   谭靖远听说自己的书,被大卖特卖,心下高兴,还给江景元买了一份礼,算不得多好,就是一些糕点。   “你这个抠门的,也舍得送礼了。”江景元看着谭靖远提过来的一盒子糕点,打趣道。   谭靖远可是出门随便吃个饭都要打包的人,平日里能省则省,这还是江景元第一次收到他送的礼。   谭靖远的脸皮比较厚,一点都不介意江景元打趣,反而笑道,“你是知道我家还有八个妹妹等着养活的,要不是这次话本挣了钱,连这点糕点都没有,就当作是祝贺你们新婚的贺礼吧。”   江景元笑着把糕点递给徐水舟,“这份礼可是收得珍贵,尝尝吧,没准比平时买的还好好吃。”   徐水舟接过尝了尝,果然比平时吃的糕点要好吃……   江景元听完杨万书的汇报之后,简单的给徐水舟说了一遍,既然已经把书坊交给徐水舟,那么由他来管理才是正解。   “我觉得还是可以再少量的印刷一点,另外第二部 书也要加快了,靖远你准备得怎样了。”徐水舟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问道。   “差不多收尾了。”   谭靖远的话本走得不是长篇路子,一本话本最多也就五万字,少一点三万字也可,一个月的时间完全可以写出来。   当下三人就在书房里讨论开来,江景元在一旁偶尔给些建议,最后天色渐黑,杨万书和谭靖远才起身告辞。   “赚钱了,可真好。”徐水舟伸了个懒腰,想到五百本话本一售而空,抛去成本也能挣四十两左右,心里就开心得不行。   这才多少天的功夫啊,半个多月就能挣这么多,等再有钱了,可得把娘的木屋从新修整一下。   “别高兴得太早,这次是因为有高家小姐在背后帮忙,下次呢,人总是会产生视觉疲劳的,书看得多了,时间久了就有些乏味。”   江景元不是故意给阿舟泼冷水,作为一个生意人,就应该随时要保持冷静才对,阿舟目前都做得挺不错的,可能因为年纪的关系,还不够稳重。   既然他喜欢这行,江景元觉得自己有义务,随时在旁纠正,免得他一个得意忘形,走错了道。   “也是。”徐水舟一下子低落了起来,他好想每天都能有大笔大笔的钱赚,然后给阿元买最好的笔墨纸砚,穿最好的衣服。   “不着急,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最多再过几个月,靖远的这本书,因该可以传出梧桐县,走向大同,甚至更远,那时候,才是我们书坊的春天。”   江景元之前就留意到大明朝书坊的运营模式,是前店后厂,而想印刷别的书,必须去购买版权。   自产自销始终都是小打小闹,只有把路子铺得广点,把版权卖出去才是正理,想想整个大明朝只要有十分之一的书坊过来买版权,那也相当于一座金山。   当然江景元也怕盗版,不过大明朝的读书人都比较重视名誉,要是去买盗版的书被同窗或者是好友发现了,定是要被人耻笑的。   因此大明朝的盗版还没有猖狂到无法无天的地步,这种事是杜绝不了的,只能靠自己的自觉,反正被抓到挖煤二十年是跑不掉了。   “你是说版权?”徐水舟的眼睛亮了起来,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卖版权这块,真是傻到家了,只要书本运营得好,把名气打出去了,还怕别的书坊不上门来吗?   江景元说完又指了指桌上的芦荟胶,“还有你别把这个给忘了,你觉得我们售卖这个有没有人会买。”   “当然会有,像那高小姐,怕是抢都抢不赢。”徐水舟深知女人的骨子到底有多爱美。   那高小姐那天一身穿着就不俗,虽然看不到脸,但她身上的衣服穿起来衬着她的身材,凹凸有致,身上也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光身上就好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自己的脸可得更加爱护,不光女人,有些哥儿和男子也很爱美的,尤其是大户人家,绝对不会在自己的脸上吝啬。   徐水舟说着说着想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道,“说起大户人家,我们是不是还没有去给奶奶请安。”   江景元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前王香云再三嘱咐他,成亲后要到任府去看望看望她老人家,可他对任府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抗拒,下意识的就给忘了。   “去看看吧,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奶奶。”徐水舟叹气,他小的时候倒是见过王香云一面,可这么多年过去,早就记得不清楚了。   “嗯。”江景元沉默着点了点头。   次日,徐水舟准备好礼,跟江景元去到任府拜访,看门的大爷还记得江景元,没多久就放了江景元和徐水舟进去。   王香云一听说孙儿上门,欢喜得赶紧赶到正厅来,一见面就拉住江景元和徐水舟手,左瞧瞧右瞧瞧,慈眉善目的说道,“好好好,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景元长的温文尔雅,徐水舟长的清新俊逸,两人站在一起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叫人怎么看都看不腻。   “奶奶,之前孙儿跟阿舟帮着书坊的事,没有及时来看望奶奶,还请奶奶恕罪。”江景元一脸的歉意。   “无妨、无妨,你们能来看奶奶,奶奶这心里就欢喜,早来晚来有什么区别。”王香云不甚在意,她也是时刻关注着江景元的,知道他在城西开了一家书坊,她还派人去买过几本书回来呢。   虽然看不懂,但也能支持一下自己孙儿的产业。   王香云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串金色的项链递给徐水舟,“第一次见这孙媳妇,奶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串项链可是奶奶带了十来年的,每日都受香火熏陶,一定可以保佑你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接,这大金链子带在脖子上有些晃眼啊。   “收着吧。”王香云笑呵呵的催促。   有道是长者赐不可辞,徐水舟只好无奈收下,但是他只敢收起来,可不敢带在脖子上,怕出了任府的门就被人给抢了。   “小红,下去备饭,正好今天我那老头子和我那不孝子都不在家,我就可以和我这乖孙儿和孙媳妇好好的吃一顿家常饭。”   王香云和江景元说了会话,就吩咐下人下去备饭。   江景元看着这偌大的任府只有三位主人,恍惚明白了什么,怪不得王香云对他这么热心,原来那任荃还没有娶亲生子,而孙子辈的只有他。   王香云这是把对孙儿的疼爱都放在了他一个人生上,要是任荃有子女,恐怕就没有他啥事了。   三人坐在八仙桌上,还没来得及下筷,外面就传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老婆子,怎么不等我就开饭了。”   正是王香云如今的丈夫任彻,看模样也差不多六十岁左右,不过他的身体明显要比王香云的身体好像不少,走路四平八稳的,要是不看正脸,还以为是个四十左右的壮汉。   “你这老头子说话小声点,别吓着我的乖孙儿。”王香云清楚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德行,出声呵斥。   任彻看见坐在桌上的江景元和徐水舟,爽朗笑道,“哈哈哈,是景元来了啊,早就听老婆子说起过你,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比我那混账儿子强多了。”   “爹!你又在说我坏话。”   任荃刚从外面回来,就听见他老爹又在埋汰他,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连忙反驳。   江景元和徐水舟站起来行礼,两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尴尬,他们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了。   “景元不用搭理他们父子两,都是做强盗的货色,跟你们读书人没有办法比。”王香云见江景元和徐水舟尴尬,连忙出来打圆场。   任彻一听王香云这样说他,不服气道,“我当年如若不做强盗,不把你抢了去,不挣下这家业,如今能有这般日子过。”   江景元,徐水舟,“……”   我们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任荃才不管他爹跟他娘的吵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道,“还产业呢,我们的独家染色配方,被大同的刘家学了去,我为了这事头发都愁白了,恐怕再过不久任家染坊就不存在了。”   “大不了继续干老本行,小荃子,你不是还经营着一个虎头帮,怎么让人给把配方偷了。”任彻别看三大五粗的,其实心思很细腻。   任荃也正是继承到他老爹的这一点。   “别说了,谁知道我那心腹是刘家派过来的探子,七八年都没动过歪心思,为的就是偷配方,这次当真是阴沟里面翻了船。”任荃说起这事就是一肚子火气,被最信任的下属背叛,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个此时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觉得这任家父子未免也太放心他俩了把,这样机密的事不应该关起门来一家人悄悄讨论吗。   “我看啊,关门就关门,卖了宅子我们去乡下过日子一样的,省得你天天拿生意忙做推脱,不给我娶儿媳妇,都快三十了还是个单身汉也不嫌丢人。”王香云看着好好的一桌团圆饭,就这样被搅和了,扔了筷子也不吃了,看了眼江景元,“看看景元如今都成亲了,你这个当叔叔还没着落。”   父子俩撇了眼江景元,指着饭菜到,“我们家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吃饭吧。”   江景元、徐水舟,“……”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之大金链子   每年某月舟舟突然想起奶奶送的大金链子,翻出来带在脖子上。   不多时就走不动了。   元元疑惑问道,“怎么不走了。”   ……“金链子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觉得再带个小手表更好看,再找两个人抬着走……” 第三十五章   一顿饭吃得江景元和徐水舟如坐针毡。   任家的产业遭逢巨变, 江景元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帮助任家。   从接触任家以来, 任家人给他的感觉也还不错, 没有刻意的来帮助他, 当然也没有漠视, 这种关系很微妙,既不会伤害到自尊,又不会让人自卑。   简单来说任家的人都很会做人。   和这样的人合作也很放心, 他一个秀才要是没有点背景,想要挣钱,恐怕没有命花。   江景元一时间想了很多, 觉得可以试试,反正他如果看走眼了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最多就跟现在一样。   任家父子还在商量染色配方的事, 桌上都没有人注意到江景元的神色。   “这个配方本就是当年无意间得到的,如今没了就没了吧, 我们任家安安心心卖布匹也可以, 挣了这么多年,也积攒下来一点积蓄,够你下半辈子娶上十个八个媳妇了。”   任彻看得很开, 产业没了就没了呗。   他从小就是在强盗窝窝里长大的,跟着一帮强盗打家劫舍, 好不容易积累起一点财富,想都没想就跑了。   有钱谁会傻兮兮的去做强盗。   而王香云就是在逃跑路上认识的,那时他身负重任, 危在旦夕,恰逢王香云相救,才保得一命,不过这个女人也是个傻的。   救人连人家的身份都不问清楚的吗,也不怕他醒来把她给宰了,更傻的是还伺候整天虐待她的公婆,直到公婆去世还操心操力的操持起这个家。   当时他就怒了,必须把这个女人给抢回去啊,他一点都不介意养个小崽子,可那小崽子不听话,总跑回去,后来连自己的娘都不认了,就由他去了。   再后来有了荃儿,他们就把心思放在了荃儿身上,对那个不听话的小崽子关注倒是少了。   有了女人之后肯定就是安家乐业,买下一家布店,正好以前无意间得来的一张方子,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了下去。   “爹,能一样吗,我手底下还养着一帮兄弟呢。”任荃有点心不甘,他可是经营着梧桐县的第一黑帮,虎头帮,要是没了产业他拿什么去养活手底下的兄弟。   “整天不学好,不干正事。”王香云这些年早就被任彻养得忘了原来的唯唯诺诺性子,转而变得有些泼辣,对自己这个不学好的儿子,也是恨得牙痒痒。   转过头看了眼乖乖吃饭的江景元,满意得不能再满意,“还是我这孙儿好,文文弱弱的,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   江景元放下筷子,不再吃饭,而是低声问道,“奶奶,任家所经营的布庄都是靠染色来维持的吗。”   王香云见江景元问起这事愣了一下,但想到儿子的方子都已经被人偷了,也就没了顾及,点头道,“我们任家的染色虽然算不得多好,但是色泽上要比起别家的染坊要明亮一点,因此而得名。”   “而刘家比我们任家的底蕴不知道要深厚多少,他们家的染坊花样多,再有了这增亮的本事,没准今年可以争一争皇家进贡,要是有了这层关系,我们任家就彻底没了活路。”   任荃再在一旁搭话,他跟江景元不熟,但是他娘既然要认这个孙子,他也不能拦着不是,好歹也算半个亲戚。   说道底任家的底蕴还是太浅,这布庄才开三十多年,要是有刘家那样的百年底蕴,他有完全的自信,可以明哲保身。   “如果我有更加好的增色配方呢。”江景元看他们不当一回事,抛出一个爆炸消息来。   “不可能吧,我们任家这几十年也专研过各式各样的配方,都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增色配方。”   任荃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要想调出一个配方不是那么容易的,加上江景元一个读书人对这方面的事一窍不通,怎么可能拿的出更好的配方。   “试试不就知道了。”江景元一脸的自信。   “什么方子。”任荃皱了皱眉,虽然不大相信江景元,但是好歹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有效果呢。   “明矾。”江景元脱口而出,“你试试在染料里加入明矾,看看颜色会不会更加鲜亮,不过这个比例需要你们自己调配,可以多用几块布匹试试。”   明矾好多人都知道可以用来做油条,但是它的价值不仅仅如此……   所以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任荃眯着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用药材来染色,这可能吗。   不过他还是吩咐下人找了几块白布,正好家中又有明矾,自己亲自动手。   两个时辰后,任荃惊讶的看着自己手中颜色靓丽的黄色布匹。   不仅仅颜色靓丽,手感丝滑,更重要的是居然不脱色。   要知道颜色越重的布就越不好染,染出来多半都会脱色,到了夏日被汗水一沁,亵衣上染得到处都是。   这明矾不仅可以增亮还可以固色,这是捡到宝了啊!   当任荃拿着一块明黄色的布出来的时候,就连任彻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的呢喃,“这……这色……”   明黄色只有宫中的贵人可以穿,任彻做了这么多年的布匹生意也算是有点见识,任荃手中这靓丽的明黄色直接可以媲美进贡的布匹。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可以做龙袍!   龙袍啊,如果任家染出的布匹可以做龙袍,那才是真正的飞黄腾达。   比现在这小打小闹的生意不知道高贵了多少倍。   任彻父子两看江景元的眼神都变了。   “景元……你是如何得知明矾可以增色和固色的。”   任彻摩挲着手中的布块,有些爱不释手。   “书上看的,任爷爷应该也听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吧。”江景元一点都不怯场,本来这个知识就是他在书上看到的。   任彻哑然,他一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让他看书比打架还困难,任荃也是,虽说读过两年书,可跟着那学堂先生摇头晃脑的,只觉得头昏眼花,初学堂读完就怎么也不肯再接着读了。   “我们粗人自然比不得你们读书人有用,这样吧以后我们任家布庄的生意分你三成。”任彻也不是一个爱占便宜的主,这配方既然是江景元拿出来的,理当有所回报。   他能够拿的出的也就只有这三成的利润了。   “可以,但是我只拿利润,接下来你们要做什么,我一概不过问。”   江景元也明白,三成已经是极限了,再多这任家的布庄可就不姓任,姓江了,而且江景元也愿意在这上面多费时间,大明朝从根本上来看,还是一个重文轻商的国家,商人再有钱也比不上一个读书人。   签订契约后,任荃又把江景元给单独留了下来。   “景元,你知道我们家是强盗出生吧。”任荃颇有深意的看着江景元。   江景元点了点,他也是刚才才知道,不过他立马说道,“放心,我不会对外透露一个字的,不然也不会跟你们合作。”   说实话强盗江景元还真不怕,生在这个时代,有多少人的身世背景是清清白白的,往上数几代干什么的都有。   而且大明朝的开国君主也是一个土匪出生,要争论起来,谁也不比谁高贵。   “这我当然知道,你想跟你说的是,那李三全的事,我派人去查了查,早在他对你下手的前一个月他的家人就都消失不见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任荃拍了拍江景元的肩膀,没有多说话。   他很欣慰江景元不嫌弃他们强盗身份,要说起来任彻能够洗白还多亏他机灵,从来没有杀过人,有好几次还放过人,做强盗在那时是没得选,但他的心还是善良的。   江景元重重点头,明白了,在这背后还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推波助澜。   “我只能调查到这些,那些人失踪的方向我也追查过,什么都查不到,景元你要面临的可能是一个自己都无法想象到的大人物。”   一群人要想平白无故的消失那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总会留下一点痕迹,他的人一直朝着那个方向追查了两个多月,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这背后要是没人帮忙可能吗。   到底是谁想要至他于死地?   他一介普通人出手,背后半点背景也没有,最多就是一个秀才的身份,一个秀才还用到这样被人给费心费力的对付吧。   江景元一点头绪都没有,如果说江父的背景不简单,惹了什么仇家,他还能有点头绪。   可江父的背景就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哪能惹上什么仇家,何况陈秀秀带着他孤儿寡母这么些年,要害他,在他小时候出手岂不是更简单一些。   从密室走出来,江景元整个人的头都是疼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徐水舟跟王香云说了好久的话,把王香云逗得乐不可支,可能徐水舟天生就有一种老人缘,每个见他的人,都喜欢得不得了。   “阿元,谈妥了?”徐水舟知道江景元是干大事的人,在一旁很明显的没有多问。   “嗯,妥了,我们回家吧。”江景元对王香云行礼,告辞。   “去吧,去吧,回去之后也好早点给我抱上个重孙孙。”王香云乐呵呵的挥挥手。   徐水舟脸色一红,有些幽怨地看着江景元,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圆房,别说重孙了,连个蛋他也生不下来啊。   “阿元——”   走出任家的大门,徐水舟一把拉住正在分心的江景元,差一点就撞在了马车上。   就在这时走过来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牵着一条同样脏兮兮的黄狗,端着一个破碗,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江景元和徐水舟。   ——————   “这是做什么?”徐水舟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景元若有所思的从兜里摸出几个铜板放在小破碗里,不嫌弃的摸了摸他的头。   小孩子深深的对江景元鞠了一躬,牵着那条黄狗从他们面前走过。   徐水舟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前两步想多给几个铜板给他,这时一辆飞驰的马车闪过,把徐水舟和那个小孩一同掳走了。   江景元正微笑着等待着,看到这样的突变,大怒,就在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掳人,周围的一群百姓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   江景元气急的跑进任家大门,直接去马厩夺了一匹马,骑着冲出任家大院,也不管任家人如何惊慌,把任家的园林踩得稀碎他也顾不上。   要是在晚上一会儿,恐怕连人影子都见不到,果然他们一路向西直接出了县城,县城外道路繁多他都摸不准劫人的,到底往哪边走的。   任家父子得知江景元夺了马飞奔出去,问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就先去衙门报了案,这种事情还是要跟衙门打声招呼的。   张县令神色一脸的难看,刚过上两天太平日子,在他的管辖的县区就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掳人,关键掳的还是江景元的夫郎。   这问题就大条了。   派出衙门的衙役们出去帮忙,一群人很快就跟江景元汇合在一起,看着城门外的众多条路,他们傻了眼,这往哪儿去找。   “景元,我们分头找吧,他们还没有跑多久,这么多人一定能够追上的。”任荃骑着马追过来,说道。   他也派了好些手下出去,守住各个关卡,一见到可疑的马车或者人都能拦下来,徐水舟有个特征是脸颊上有两个酒窝,这很好找。   江景元皱了皱眉头,从马上下来,他不认为徐水舟会坐以待毙等着他去救人。   阿舟平时里表现憨憨的,其实他很聪明,在这种分叉路口,没准会留下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就算没有留下东西,通过马车轱辘痕迹也能找到。   江景元把几条路都给查看了一番,果然在一条路上发现新的碾压的轱辘痕迹,更难人可贵的,江景元还找到一枚铜钱。   徐水舟刚追上去给小乞丐钱的时候,手里捏着就是一把铜钱,他是通过这个铜钱在提示他。   “往这条路追。”江景元欣喜地说道。   众人上马,向江景元指的那条路,策马追去。   掳人的马车没有停留,出了城门一路向东南方向行走,他们干这一行已经很多年了,很有经验,像这种街边的乞丐,有谁会注意到。   就算是注意到也没有办法报案。   但是这次有些意外,在掳人的时候,旁边站了个大人,当时情况紧急,他不得已,只好把这个大人也一起掳了。   “老三,你怎么办事的,怎么还抓了个大的。”掳人的就两个人,老三和老四,一个负责架马,一人负责掳人。   “当时情况紧急,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不过这哥儿长得还挺不错的,也能卖个好价钱。”   在人贩的眼中,抓来的人就没有放过的,这次的确是出了意外,但是他们不认为会被人发现。   徐水舟和那个小乞丐被绑在马车里,不过好在徐水舟手中紧紧捏着一把铜钱没被他们发现,他的眼睛死死的从马车缝里像外看去,遇上分叉路口就像办法丢上一枚铜钱。   可惜两个人贩子明显经验很足,到一个三岔路口之后又出现了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更恐怖的是,人贩子并没有把他们安置在任何一辆马车上,而是直接让他们下来走路,走的也不是三岔路,而且一条没有路的路。   徐水舟嘴巴被堵着,他害怕江景元不知道他下马车了,手中的铜钱也不多了,万一他去追马车,错过了那可就遭了。   眼睛滴溜溜的转,不停地想着法子。   “你们两个老实点,别给我耍花样,把你们卖到富裕人家家中去,还能有吃有喝,要是敢耍花样,那就宰了你们。”人贩看到徐水舟有些不安分,呵斥道。   徐水舟连忙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表示自己会很听话的,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跟这些歹徒刚,先蒙混过关再说。   而那个明显不会说话的小乞丐一直用眼睛看着徐水舟,见他摇头,他也摇头。   徐水舟想了想,看了看自己腰间,他记得奶奶送了他一条大金链子,见几个人贩子还在交头接耳,徐水舟慢慢蹲下身子,用眼神示意小乞丐扒开他的衣服。   小乞丐一下子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背对着徐水舟用被绑在背后的手,伸到徐水舟的衣服里抓出一个金链子来,扔到地上。   徐水舟赞叹的点点头,快速的用脚踩了踩周围的草,用草覆盖住金链子。   小乞丐回给他一个微笑。   两人心照不宣的在一旁等候。   不多时,换了两个人带他们往偏僻的地方走,一路上徐水舟都故意往有草的地方走,这样走过的草就有踩踏过的痕迹,也方面江景元找人。   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人贩子可能做一行久了可能警惕心没有之前的强,一路上都没有注意到徐水舟的小动作,还挺洋洋得意。   因为有人驾着马车去甩后面的追兵,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居然会半路会把人给丢下来,等到了山里藏个几日,风头过去了,再把人给偷偷运走,谁也不会发现。   果然江景元他们跟着车轱辘一口气追踪到三岔路口,到这里他们就发现三条路上都有车轱辘了,而且都是新的,明显在停顿过两辆马车。   就是不知道他们往那边走的。   江景元又下马来找铜钱,这次却没有找到,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算是不留铜钱也会留下别的东西才对。   “可能是没东西了,我们兵分三路吧。”任荃看着江景元皱眉说道。   “嗯,你带人分三路去追,我再附近再找找看。”江景元没了办法也只好如此。   任荃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向一个方向追去,衙门的人也向一个方向追去,任彻老当益壮的也带着一波人向另外一个方向追去。   江景元身旁还留着几个人,在附近原地扩散开来找东西,不多时江景元就在道路的五米开外,找到一条隐藏在草堆下面的金链子。   他一眼就认出来是王香云送给徐水舟那条,江景元惊喜道,“看看周围的草有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有在这里。”再向前三米,果然有些草被人踩过。   “追。”顺着徐水舟留下来的线索,江景元带着几人一路向前跑去。   既然他们是走路的,那肯定走不快,而且山里草木众多,很方面徐水舟留下痕迹,就算没有草,徐水舟也会用脚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一路追踪到山里的一处破败的寺庙处。   “妈的,谁能想到这个寺庙居然是人贩子的聚集地。”   众人躲在灌木丛中,见到差不多十几个人贩子围在寺庙外面看守,众人心中都不禁大骂起来。   看着架势这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掳了多少孩子。   “不成,人数太多,我们打不过还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你们几个派人去把刚才的人找回来。”江景元不是一个冲动型的人,很快便分析出情形。   这些人人贩子个个都长的肥头大耳,和他带的几个瘦干人不同,打起架来很明显会吃亏,反正他们的老巢在这里,跑是跑不掉的。   有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溜下山去叫人,其余的人就跟着江景元躲在暗处观察起来。   看样子这群人的警惕心不是很强,也是,干了这么些年的老巢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发现,江景元这边没有大动作,他们发现不了。   任荃带着人去追,就只追到一辆马车架,马却被人给骑走了,这自然是没有办法追了,任彻也是铩羽而归,衙门的人却连根毛都没有看见。   回到三岔路想跟江景元汇合,却发现有两个人说他们找到人贩子了。   众人向山上追来,和江景元汇合之后,任彻率先提着一把大刀冲了上去,毕竟做了多年的强盗,身上还带着一骨子匪气。   后面的人也不甘示弱的抄着家伙冲上去干架,人贩子看老巢被暴露,也不慌,从破庙里一口气涌出二十多口人,死死的护住破庙。   江景元自知自己那防身术不够看,对付几个没有任何招式的农家汉还成,对付这种不要命的歹徒就是找死,也没有上去帮倒忙,而是从侧边溜过去,悄悄转到寺庙的后面。   寺庙的后面都是悬崖,但是这群人贩子明显不是傻的,居然在悬崖处藏着许多吊绳,看来就是为逃跑做准备。   江景元掏出刚才任荃给他防身用的匕首,轻轻的在吊绳的接头出割着,却又不割断。   江景元想的很清楚,这群人本就是不要命的,如果直接把他们的后路都断了,他们很有可能会拼死一搏,这样不管是衙门还是任家的人都会有伤亡,而这悬崖很高,掉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都是家中有老小的人,江景元不想害得他们丢掉性命,只能让这群人贩子去死了,死在他们自己为自己准备的后路上,也算是报应。   等把人贩子的后路都割得半断之后,江景元才悄悄摸进寺庙,看到还有一个人守在一个地窖处,正紧张兮兮的看着正门外,没有注意到他。   江景元找了根趁手的棍子,一步步的向他走去,手心都紧张出了汗水,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生怕被发现,好在外面的打斗有点大,直到江景元的闷棍敲下,他都没有发现。   怕一棍子敲不晕,江景元又重重的敲了几下,直到后脑勺都看到血之后,他才扔下棍子,打开地窖的木板。   待清楚里面的场景之后,江景元恨不得出去把这群畜生给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测芦荟胶好好用,我们老是使用电脑,手腕处会被磨出茧子,用芦荟胶涂一涂,就会消一大半,多使用几次就没得了。   看到大家喊我加更了,日六都不满足啊,我也想写快点,奈何实力不允许…… 第三十六章   等到江景元打开地窖的木板, 能看清里面情形的时候, 倒吸一口凉气。   逼仄黑暗的地窖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全部都被绑住手脚, 还有好些女孩儿, 被扒光了衣服丢在角落,那空洞无物的眼神, 以及遍体的鳞伤。   看得出来之前遭受过何等侮辱。   更惨的是在角落里的一角, 还堆着几个人型骨架!   这群畜生!   江景元气的恨不能把这群畜生给剁碎了喂猪, 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都不能够解恨。   江景元打开了木板的那一刹那,龟缩在地窖里的人,都不自觉的抖了抖,以为那群人又要来折磨他们了。   江景元深呼吸一口气, 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跳下地窖, 闭上眼睛,脱掉外衫,轻轻的盖在几个裸露的女孩子身上。   柔声道,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还在颤抖的女孩, 听到江景元的声音莫名的镇定了一点, 几个人靠着江景元的外衫, 遮住重要部位。   江景元做完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踩到人,来到徐水舟身旁, 帮他解绑,“怎样,没受伤吧。”   徐水舟嘴中堵住的布条被松开,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他其实很害怕江景元找不到他。   一路上他都在强迫自己镇定,心中默念着阿元一定回来救他的,靠着这个信念一直支撑到现在。   直到来到这个地窖后,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看到那些被折磨得快要破碎的女孩,他终究还是害怕了。   万一,阿元也找不到他呢,万一,他也受到这样的侮辱和折磨,他还有勇气去面对阿元吗。   那一刻他真是害怕极了。   江景元轻轻的抱了一下阿舟,以做安抚,温声,“阿舟,打起精神啊,这些人还等着我们去解救。”   “嗯。”徐水舟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用力地点了点头,蹲着身子替旁边的人解开他们身上的绳子。   很快地窖里的几十个孩子加上几个女孩都被松了绑,不知为何所有人的神情都是呆呆木木的,一言不发。   江景元重重的咬了咬唇,抬起手想给他们一点安慰。   距离江景元最近的一个孩子,看到江景元抬起手,忙把头抱起来蹲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求饶,“求求你,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他这一动,旁边的孩子跟着求饶起来。   江景元心痛的把手放了下去,抱起一个孩子想要把他带出地窖,没想到他更加的抗拒。   整个身体都忍不住抽搐起来,好像地窖外面有什么很害怕的东西一样。   “我来的时候,看见那群畜生,就当着这些孩子的面,凌/辱那些女孩。”徐水舟像是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唇,心中难受的说出。   而且还强迫这些孩子睁着眼睛看,要是谁闭眼了,所有的孩子都会遭受到毒打。   “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江景元气的手都在发抖,温柔的握着一个孩子的小手,期盼着用自己手中这点温暖,能够让他再次活过来。   可惜没有一点用,孩子就像是一个木偶人一样,眼神空洞的盯着江景元。   江景元眼眸重重一颤,滴落出一颗泪水来。   狠狠地捏着手中的匕首,咬牙切齿道,“我去宰了他们。”   “我陪你。”徐水舟也于心不忍的哽咽,见江景元发了狠,紧紧的贴着他。   小乞丐这时拉了拉徐水舟的衣角,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   “走。”江景元摔先爬出地窖。   看到那个被他打晕的人贩,心生厌恶,想都没想在他的胸口上刺上了一刀。   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心脏,他们的心都是肮脏的。   温热的血溅满了江景元的手,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却不觉得害怕。   因为他杀的不是人,是畜生,一只畜生的血有什么好害怕的。   “呸。”徐水舟从怀中掏出手帕来,给江景元擦了擦手,“阿元,别为一只畜生脏了手。”   “阿舟,你怕不怕。”江景元看着徐水舟,怕他年纪小,见到这种事情会害怕。   徐水舟晃了晃脑袋,坚定道,“不怕,就当宰猪了,猪都比他们这群畜生好。”   “那就好。”江景元点了点头。   外面的打斗还在继续,已经出现了不少的伤亡,毕竟要跟一群穷凶恶极的人做对,没有点过硬的本事,还真抢不回命来。   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打架的好手,只能躲在暗处敲闷棍,看谁招架不住过去帮帮忙。   一个捕快正在吃力的对付两个大汉,体力有些透支了,就在他以为下一秒会被两个大汉割掉喉咙的时候。   江景元的匕首二话不说就从背后刺进了敌人的后胸腔,直至心脏。   “还愣着干什么,剁了另外一个。”看到这个捕快有些呆愣愣的,江景元大斥一声。   当然人贩也不傻的,反手就给了江景元一刀,还好江景元躲得快,只在胳膊上划破了道口子。   “嘶——”   江景元有些吃痛,皱皱眉,闪躲着避开这个大汉。   正在四下敲闷棍的徐水舟,看见江景元受伤,双眼赤红,从地上抢起一把大刀就往这个大汉身上一顿猛砍。   “让你砍我夫君,让你砍我阿元,我让你砍,我让你砍砍砍——”   徐水舟就像是发了疯似的,一刀又一刀的砍在这个大汉身上。   最后一个堂堂一米九的大汉,竟然被一个一米六八的哥儿砍得血淋淋的。   周围正在打斗的人,都被他那种残暴的方式吓得不敢动。   “骨碌——”   就连做过强盗的任彻都不禁咽了咽口水,这还他娘的是个柔弱哥儿吗?   砍起人来跟砍豆腐一样容易!   就连任荃都打了个冷颤,在脑海里回忆自己好像没有对江景元做过什么过份的事吧,不然招惹上他这个不要命的侄媳妇。   会不会有一天也是这个下场。   徐水舟好像陷入了什么残暴中一样,身前都溅满了鲜血,也不顾,就这样一刀一刀的砍,直到把这个一米九大汉的腰都给剁成了肉泥。   “阿舟,我没事。”   江景元那带有镇定的声音传来,徐水舟手上的动作才顿了顿,一双杀红眼的眼睛凌厉地看了眼江景元。   见到是江景元,他血红色的眸子才渐渐散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两个酒窝突显出来。   惹得众人更加不寒而栗,一个笑容甜美的哥儿,脚下踩着被他剁成肉泥的大汉,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尤其是他刚才抬眸瞬间,他们觉得好像走进了嗜杀的修罗场,那种恐怖的感觉,连身上的血液都快要被冻住了。   人贩子终于率先反应过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撤!”   几个人贩子无心恋战,纷纷向破庙的背后跑去,找到他们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就悬崖下面跳。   结果刚跳到一半,绳子纷纷断掉,就这样被活活摔死——   还有些没来得及跳的人,看见这一幕都惊恐不已,检查了一下绳子,发现接口处全部都被割得半断。   惊慌、恐惧、不安、害怕。   这会这群不要命的人贩总算是体验到了一把,那种被他们掠来的人的那种情绪。   “我们自首。”有个头脑比较聪明的人贩说道。   江景元搀扶着脚下有些发软的徐水舟,刚才徐水舟那一顿猛砍,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爆发出来的,等他清醒过来。   看到自己的杰作,也不由得害怕起来,尤其是那一段被他剁成肉泥的腰,让他没有忍住呕吐起来。   听见人贩子要自首,江景元眼眸眯了眯,点头到,“好,丢掉身上的武器。”   几个人贩见无路可逃,只好把身上的武器都给扔掉了。   “把外面的衣衫也脱了,鞋子也脱了。”江景元低沉着声,继续说道。   人贩脸色有些难看,不愿意脱掉。   “要么脱,要么你们自己跳下去。”   对于这群人贩,江景元可没有什么好脾气,怒斥道。   人贩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无奈只好把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给脱了,果然衣服里还藏着匕首,甚至有些鞋底都藏着小刀片。   衙门里的捕快对江景元这一手都佩服得不行,他们都没有率先想到人贩的衣服里居然还藏着有武器。   如果不是江景元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让这群人贩给跑掉。   没了底气的人贩,只能被众人无情的给绑了起来。   江景元蹲下身子,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说吧,你们拐来的孩子都卖给了谁,拐的钱又放在哪儿。”   一个地窖里就藏着这么多人,江景元可不认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贩人团伙,应该还有一条产业链才对。   刚开始那个首先投降的人贩抬眼看了看江景元,不服气道,“你是谁,我凭什么说给你听,我要见县令大人。”   “呵——”江景元冷呵一声,眼神变得凌厉,沙哑道,“我是要你命的人。”   说完二话不说的用匕首狠狠地扎在他的大腿上。   “啊——”人贩吃痛的大叫起来,有些害怕地看着江景元,“我是自首的,你不能杀我。”   “我想你还没有认清楚形式。”江景元指了指一地的尸体,“我管你是不是自首的,都死了这么多人了,不多你一个也不少你一个,杀了就杀了,难不成你们的主子还能出来替你报仇?”   人贩看着一地的尸体,害怕得额头直冒冷汗,再有大腿上的疼痛感传遍全身,终于不再纠结,求饶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嗯。”江景元的声音好像温柔了一点,“只要你都说来,我保证我不会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今天感冒了,吃了药就眯了一会,起来就晚点了,只写了3000字,我再码一章看看码不码得出来。 第三十七章   人贩见江景元松了口, 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是大同一家赌坊的手下,大同赌坊明面上是经营着赌坊,背地里却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贩卖人口只是其中之一, 还有逼良为娼等等, 要是有人不从的话, 就会像地窖里的那些女孩一样,被活活□□致死。   而那些孩子都是养着等着被卖出去的, 一个孩子也不多值钱,最多也是就三五两银子。   多数都是卖出去做奴隶的,有少部分的人喜欢玩虐孩童的,还有些就是贫苦人家买回去做童养媳,或者是童养夫的。   虽然孩童的卖价不高, 但胜在这买卖好做啊, 拐一个孩童又不费劲,一个糖葫芦, 一块麦芽糖就能够骗到。   比拐大人要轻松。   “畜生。”听着这人贩子的话,旁边的人都不忍住大骂起来。   人贩子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那地窖里的那几具骨架是怎么回事。”江景元继续冷冽地问道。   “都是些不听话的,死了也就白死,谁还会帮忙挖个墓不成。”人贩子不在意地说。   江景元眼睛瞪得大大的,也就是说人死了他们不光不埋,还任由尸体在那群孩童的面前腐烂, 最后变为一具枯骨。   一阵微风拂过,江景元的耳畔仿佛听到了孩童和女孩们的哭泣声,求饶声, 凄惨声。   日日等着盼着有人来救,却日日被折磨着。   那该是何等的绝望,以为死是一条出路,结果死后连一捧黄土的掩埋都得不到。   江景元此刻真的希望这个世界上有鬼,让这些死去的人,化作厉鬼出来报复吧。   江景元痛苦的闭上眼睛,挥了挥手道,“拖下去宰了吧,别让他们死得太舒服。”   既然没有价值了,留着也就没有用了。   旁人早就咬牙切齿了,人群畜生太猪狗不如了,死了都算是便宜他们了。   人贩听到江景元的话,凄惨地大叫起来,“你说不会杀我的。”   江景元冷声道,“我只说了我不杀你,可没有说别人不杀你。”   “你这个无耻小人,你出尔反尔……”   人贩惊恐万分的大骂起来,这一刻他有些害怕了。   然而江景元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辱骂一样,跟一个人贩子讲什么诚信,而且他也做到了他的承诺。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觉得同情,就算如此他们也还是觉得这个惩罚轻了一些。   就连任家父子带来的一群小混混们都颇为不耻人贩,虽然他们平日里混账了一些,但是好在他们没有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有时候还挺义气的。   像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的。   人贩子处理干净之后,大家帮着把地窖里的孩子给带出来,看到还有几个没有衣服穿的女孩儿,都纷纷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们。   那几具白骨也被人给抬了上来,找了块风水宝地掩埋了,希望来生她们不要再遭受这样的痛苦,做个无忧无虑的人。   至于这群木纳的孩子,众人只能小心翼翼的一个一个的抱出来,尽管他们全身都在颤抖,但是这样待在昏暗的地窖里也不是一个办法。   重见天日的孩子们,脸上非但没有喜悦,一个个都被明亮的光线刺得闭上了眼睛,然而他们想到闭上了眼睛又会挨打。   颤抖痛苦的睁着眼睛。   江景元见此,难过得用手替一个孩子遮挡住光线,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温柔道,“乖、别怕,坏人都下地狱了,可以闭上眼睛了,没有人会再打你。”   兴许是江景元的话起了作用,也兴许是江景元的温柔安抚到了,孩子竟然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旁人见有效果,一个个有模有样的学着。   ————   梧桐县破获一起人贩案,震惊了张县令。   原本以为能够把人给找回来就不错了,没想到认证物证都找到了,还把丢失的孩童也都找了回来。   江景元是在一尊佛像里找到账本的,上面写着某某孩童被卖于某某家,也大大方便了找被卖出去的孩童。   可这里面还有一个大、麻烦就是大同的赌坊,一个赌坊后面要是没有大人物的支持,能在大同开的下去?   这远远不是张县令一个县令可以掺和的事,   江景元笑道,“县令大人何不如把这桩功劳送与知府大人。”   张县令不是一直想巴结知府,为此还不惜从自己身上下手,有这个机会,他也好从中跳开,让县令和知府牵上头。   张县令眼睛一亮,心中有了决策。   张县令去大同把这个案子给知府大人送去,江景元来到了县衙,自然也是要去拜会他的外公。   “外公。”江景元来到主簿办公处,唤了一声。   “景元来了啊。”陈钰泓已经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办出了一件大事,心下感叹。   虎父无犬子。   想当年江远茂也是这般聪慧过人,奈何天妒英才。   “外公在这衙门做事可还算顺心。”江景元笑着问道。   “自然是不错。”陈钰泓自从来了县衙,每天都倍儿精神,整个人都年青了十岁。   不管是村中的人,还是梧桐县的人,都想法设法的想要巴结他。   可人老成精,陈钰泓精明着,处理人际关系上也颇为圆滑,不会轻易上了谁的道。   加上他为人温和,做事公允,在县衙里的名声可比之前那位只想着给自己搂钱的主薄不知好上了多少倍。   “前些日子,我给你送礼的贺礼收到没。”   陈钰泓可是一直惦记着这个帮了他大忙的外孙,只是可惜先些日子他刚刚上任,衙门里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因此没有去喝一杯外孙的喜酒。   但他还是托家里人送了份大礼过去。   江景元笑道,“自然是收到了,说起来倒是我先表哥们一步成亲。”   成婚那日,他也是看到了两位表哥,长得倒也一表人才,就是少了几分文气。   “他俩的婚事也快了,到时候少不了你帮忙。”陈钰泓笑道,身子一弯,从案几上的几摞书中,抽出两个本子来,“这是外公闲暇时整理出来一些关于科举的题,你拿回去好生看看。”   “多谢外公。”江景元恭敬着接过,翻了翻,果然比他自己整理出来的题要全得多,还有每年答得比较好的经贴。   从县衙出来,江景元正好碰到回归的秦初九,他紧紧地皱了皱眉头。   “江小相公,这次外出这么久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不过你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一点点眉目了。”秦初九一看到江景元上来就是先道歉。   他也清楚,这趟出去办事久了点,但奈何这次的事情是真的有点棘手。   江景元紧蹙的眉头松开,问道,“有何眉目。”   “我调查到这李三全有个外室,还生了个儿子,要不是无意间听人说漏了嘴,我可能都查不到。”   秦初九说起这事也是一阵唏嘘。   他在李三全村子里蹲了好些天,才听见两个长舌妇谈话,说李三全几年前带了个孩童回家,她们可是真真听得那孩儿见李三全爹爹。   而且那孩子长得也跟李三全颇为神似,但是当她们开口询问的时候,李三全却否认了。   所以她们猜测,这李三全在外面肯定还有个外室,听口音像是铃木县那边的。   秦初九二话不说就跑到铃木县调查,果然查到一个寡妇和一个郎中有一腿,他猜测这个郎中就是李三全。   但是他去晚了一步,那寡妇早早的就搬走了,听说去北边投靠亲戚去了。   随后他又一路调察寡妇的亲戚,看看有没有在北边的亲戚,但是奈何一无所获。   “北边?”江景元皱眉,那么远的地方,就意味着线索断了。   古代可不像现代那样一个身份证就能查到人,跑远了,换个县塞点钱,名字户籍都能改,茫茫人海他上哪儿去寻人。   “嗯,这段日子辛苦九哥了,待改日有空,由我做东邀九哥一叙。”江景元还是像秦初九道了一声谢。   “那感情好,那我这就回衙门复命了。”   秦初九有两个多月没上衙门了,说是因身体原因在休息,其实就是给江景元办事去了,这回来,还得先给县令大人回复。   “县令大人去了大同,一时半会恐怕也回不来,你直接回你的班衙就成。”江景元好心的提心一句。   江景元从县衙出来,就直接去了梧桐县的慈幼居,也就是古代的孤儿院,所有被解救出来的孩童都先占时安排在这里。   徐水舟正和一群慈幼居的姑娘们好生安抚着这群饱受折磨的孩童们,可效果甚微。   “那群姑娘们怎么说。”   江景元叹了口气,又把目光放在被救出来的姑娘身上。   “她们倒是比这群孩子要坚强一点,能说话,就是坚决不回去,说回去也是给父母蒙羞,会让父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   徐水舟说着叹了口气,他太明白这群姑娘的担忧,人言可畏啊。   从人贩手中救出来的姑娘早就没了清白可言,要是回了家,她们的父母如何看待她们,乡亲们又如何看待她们。   人当面可能不会说什么,但是在背后呢,一日两日还可,时间久了谁能受得了,尤其是被认识的人说。   江景元也叹气,这群苦命的姑娘,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伤痛却要她们来背,而且还是一辈子的。   江景元沉吟片刻道,“不回便不回吧,在梧桐县给她们找点事情做,总好过每日沉浸在伤痛中。”   然而要让这几个姑娘做什么,江景元一点头绪都没有,倒是花了一百两银子替她们购买了一处安静的宅院。   好不容易靠着谭靖远的话本赚了一波的江景元,看着账本上大大赤字也不由得挠头。   好在这些姑娘也不是不懂事的,自己去布铺接了手帕香囊的什么来绣,也能勉强维持一下生计,倒也不用江景元和徐水舟完全就操心。   就在江景元和谭靖远忙着新话本之事的时候,大同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同的通判居然跟商人勾结,背后里做拐卖孩童和逼娘为昌的买卖。   已知被卖拐的孩童高达七百余人,逼迫的良家女子、哥儿有二百余人,另外在大同赌坊和大同青楼还搜刮出不少女子、哥儿和孩童尸体。   这个消息彻底震惊了整个大明朝,不光大同各处都在讨论,就连朝廷,皇帝都为此事怒不可遏。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要求各个州府彻底清查自己手底下的官员,如若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严惩不贷。   而这个大同的通判连诛九族不说,自身更是被五马分尸。   当然大同的百姓对件事情也抱有高度的关注,事情后续远远不可能就此完结。   关于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孩童,还需要把他们送会原有的家庭中去。   有丢失孩童的家人,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喜极而泣到大同等县衙认领自家的孩子。   当然也有一些女子、哥儿的父母来接回自家的子女,可惜只有寥寥几人,更多的女子、哥儿则是被留了下来,他们的父母或者家人连个态度也没有。   众人虽然同情这批女子、哥儿,但一想到他们失了清白,一个个都莫不吭声了,就算是街边的地痞流氓听到后都是只摇头。   像这种“窑子”里出来的姑娘家,就算是被骗的,也没有人愿意娶回家,做妾都要掂量三分,要是领回家来,不仅会影响到家人的名声,还会连累家中待嫁待娶的子女。   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些人脑子里几千年的传统思想。   包括这批女子、哥儿自己都不愿意回去,怕连累家人。   江景元找到张县令问了一下,这些人的后续处理问题,得出的结论却是无比的讽刺。   如果没有人来认领回去的,就只好把这批人再送回青楼,虽然大同的一家青楼倒了,但还有不少的青楼在继续经营着,接收这二百多人是完全没有问题。   江景元苦笑,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局,那他救这些人的意义在哪儿?   把他们从狼窝里救出来,又放进虎窝里,自己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再害人。   江景元陷入了沉思。   张县令没有注意到江景元的不对劲,反而显得很开心,这次他给知府大人送去一份泼天功劳,知府大人大手一挥,在他今年的考评中画了一个优,顺利的进入到知府大人的眼。   这一切都是江景元的功劳,张县令定然不会忘记他这个功臣。   “景元啊,这次你帮我了我这样大的一个忙,不知道你想要些什么赏赐,只要在条件内,我都可以满足你。”   赏赐?   江景元还真没有想过要什么赏赐,他帮张县令只是顺势而为,这个张县令虽然为人功利了些,但是骨子里还不错。   “还请县令把那二百多被解救出来的人赏给我吧。”江景元思忖了一会,他实在不愿意做刽子手再把这些人给推进深渊。   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给了人希望,又给人绝望。   “你确定要这些人?”张县令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江景元,要是江景元说是要什么钱财,或者是求个功名之类的,他都不在意,偏偏这江景元居然要的是这些无用的人,张县令有些不能接受。   “嗯,我有我的安排。”江景元肯定道。   “好吧。”   张县令见江景元一脸的肯定,没了话说,反正知府大人也在为这件事情犯愁,江景元出手讨要这批人,无意间又替知府解决了一个忧患。   江景元回答家也没有瞒着徐水舟,把这件事情说给徐水舟听。   徐水舟一边细心替江景元的胳膊伤口处换药,一边认真听着。   江景元时刻注视着他的表情,害怕徐水舟对这时不赞同,毕竟可是二百多人,不是二人,也不是二十多人。   结果没有在徐水舟的脸上看到任何的表情,只能那小心翼翼替江景元换药时的心疼与关注。   “阿舟,你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江景元心里有些发虚。   毕竟成了家,家里就不算是他的一言堂,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因该跟家里人讨论才是。   这次是他先斩后奏了。   徐水舟给江景元换好药,轻松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笑容,“不会啊,阿元做什么事,我都会支持的。”   早在他嫁给江景元的时候,徐水舟就已经给自己找好定位,他只需要做个江景元的贤内助就成,尽量做到不给江景元拖后腿。   因此江景元的任何决定,他都会无条件支持的,因为他相信他的阿元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既然选择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看到徐水舟这样支持他,江景元的眉眼也温柔起来,娶妻当娶贤,这样的阿舟,给他公主他也不换。   “阿舟,我的计划是这样的,现在我们梧桐县的特产就是清水鱼,我刚回来的时候,听见好多人在说外省也想购买这清江鱼,但是鱼的运输方面太弱。”   “所以阿元是想打这鱼的想法吗?”徐水舟皱眉,他并不蠢,但是如果想要把鱼运输出去太困难了。   这需要很多冰块不说,而且清水鱼很难捕捉,成本太高,销路也不是很好。   江景元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做成鱼干,清水鱼在我们大同可是一绝,大鱼稀少,鱼苗却多如牛毛,何不如捕捞鱼苗做成鱼干。”   江景元就很喜欢吃小鱼干,小小的脆脆的,油炸或者腌制过后保存的时间也长,体积也不大,大大的可以节省运输。   江景元的思维开始发散,没准还可以开发养鱼业,大同本就是鱼米之乡,开发稻田养鱼,既可以让大同的百姓创收,也可以让渔民们不用太辛苦。   再有大同的养蚕业也很发达,就江渔村都有不少的村民在养蚕,这些蚕的粪便可是鱼儿们的最好食物。   或许还可以帮大同其他县的百姓一把,养猪业也可以发达起来。   猪在大明朝委实有些不受欢迎,不是因为猪身上那股腥味,这个问题早在很久之前就解决了,而是因为大明朝的皇帝也姓朱。   朱同猪。   怎么都有点轻视皇族的意思,但是这几年稍微好些了,毕竟牛羊太贵,百姓也是是需要肉类的。   只不过养的人不多。   如果有人放出话去,大量收购猪肉的话,相信还是有不少贫苦人家愿意养猪的。   大同离着京城远,对于皇族的敬畏没有那么强烈,只要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有了猪,他就可以把制造肥皂的事弄出来,变相的给自己家挣钱。   江景元拿着毛笔一边给徐水舟说着他的想法,一边把这些需要办的事情都列出来,以免自己忘了。   “这都是阿元刚才所想的?”徐水舟看着手中的纸张,只觉得惊奇不已,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   “嗯,这事还得需要阿舟来办。”江景元也有自己的顾虑,他一个秀才整日跟一群女子和哥儿混在一起有所不妥。   还是交给徐水舟去办最为妥当。   “辛苦你了。”   江景元想了想,又不由得苦笑起来,又要让他操心了,嫁给自己还没让他享过什么福呢。   “不幸苦,这些操作得当的话,没准可以挣好多钱。”徐水舟不在意地摇摇头,可能因为他出身商户,天生对钱就有着一股亲近感。   现在看到这么多挣钱的法子哪里还肯错过。   “这个养猪和收购鱼苗的想法都可以立即实施,就是这稻田养鱼不妥,这样正好我们家有二十亩水田,先自己试着养一次,等成了之后,村里自然就有跟风的。”   徐水舟脑子转得也不满,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好,就按照你的方法来。”江景元没有任何的异议。   徐水舟有了事情做,浑身都是干劲,跑遍了整个梧桐县养猪的人家,定了下所有的猪,只等着江景元要的人一到,这肥皂就可以开工。   再这之前还去买下了一个作坊,不然就江景元买的那个小宅,根本就装不下这么多人。   钱都是跟任家借的,反正任家染坊他们有三分的利润,以后盈利了直接从里面抽就行。   任荃心有不愿,但是徐水舟那漂亮的小脸蛋一笑,他就想起那天徐水舟砍人的时候也是这个笑容,然后就乖乖掏钱了。   忙完了这些,徐水舟又开始收购起清水鱼来,每天现在清水江边,谁家捕到有活的鱼,第一时间就被他给买了。   然后扔到自家的稻田里。   他这一行为,惹得整个村的人都有些不适应。   认为徐水舟这是在败家!   一条清水鱼怎么说也能卖到三四十文,大点的都能五六十文。   每天扔几十条,可不就是在败家。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是议论这事的,还有不少人跑到陈秀秀面前“告状”。   “秀婶子,你可管管你们家水舟吧,每天拿着钱糟蹋,就算是家中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这样糟蹋啊。”   “那可不是,一天扔在田里可不得小半两银子,这都连着三天了,要不是看在这娃从小是个乖巧的,我可不稀罕来说。”   这些都是最近跟陈秀秀修复关系的族亲,毕竟江景元这身体大好了,又是个秀才,以后准有出息,如今跟他们家打好关系,以后发际还能忘了他们?   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一个族的人,还能忘了她们不成。   当然也有不看好的,等着看陈秀秀发飙的,之前陈秀秀和徐水舟可是不和来着,要是知道徐水舟这样败家,指不定闹成啥样呢。 第三十八章   陈秀秀打着蒲扇, 坐在藤椅上听着这些人的闲言碎语, 觉得颇为有趣。   好像村子里的人都对别人家的事情感兴趣啊。   也是,自己过得不如意,多关注一下比她过得更加不如意的,这心里就舒坦了嘛。   陈秀秀冷笑不已, 如今他儿子已是秀才,她可以不用在看任何一个人的眼色, 也不必要唯唯诺诺, 为何还要受这群村妇的冷嘲热讽,   “秀娘子,你说说你是个啥想法啊, 你可是水舟的婆婆,你说的话他不敢不听。”   众人中也不乏有挑拨离间之人,在她们眼中这媳妇儿怎么能压婆婆一头。   “是啊, 景元挣的钱可都归住婶管才是,可不能让徐水舟那个败家子给败光咯。”   “我看啊,这徐水舟就是有些恃宠而骄, 要是再来个人制衡他, 看他还敢不敢这样嚣张。”   陈秀秀总算是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都围在自己身旁了, 原来啊,都盯上他儿子的后院。   也是水舟怎么说都是个哥儿, 哥儿放在农家还有娶正妻的,放在有功名的人身上,就有些不够看。   要是儿子厌恶了徐水舟, 没准她们家的女子有机会上位啊,即使不成,做妾也好过嫁进农家过苦哈哈的日子。   他们听说江景元可是在镇上又开了间书坊的,那可值不少银子呐。   陈秀秀冷笑不止,如果在她儿还没成婚之前,这些人来说亲,她没准还能高看一眼。   如今儿子和儿夫郎小日子过得美满,这些人就有些吃味了,想尽办法给小两口添堵呢。   “我儿的挣钱的钱,想给谁花就给谁花,就算是我家舟舟把银票往水里扔,听个响,只要他开心啊,我这个做婆婆就乐意。”   陈秀秀才不会听信小心言去做恶人,家和万事兴,家里人少些没问题,可千万别来个搅家精。   众人顿时一噎。   不是说陈秀秀和徐水舟婆媳不和的吗?   她们听着这话怎么那么不对味呢。   陈秀秀眯着眼睛看了眼这群脸色难看的人,继续说道,“还有我家景元是不会纳妾的,你们这群人死了这层心思吧。”   “秀婶~我们也没说要给景元纳妾啊。”旁人边尴尬归尴尬,可不敢把这陈秀秀得罪死了。   以前江景元唯唯诺诺,也没有考上功名,她们还能拿捏一二,但是现在人可是秀才的娘亲,还与县令大人交情不浅,连带着她父亲都是主薄。   这样的人物,她们巴结都来不及,可不敢得罪,硬着头皮也要把话圆回来。   “最好别打这个歪主意。”陈秀秀撇撇嘴,才不相信她们的鬼话。   “不敢、不敢。”众人讪笑。   花娘子从陈秀秀处离开,就一脸忿忿不平地杀入江大娘家,站在门口就破口大骂。   “天杀的江大娘,天天编排别人婆媳不和,搞的我闹个大红脸,真是个不要脸碎嘴子的老驴婆。”   江大娘正坐在屋内跟她的老姐妹等着看好戏,没想到就听见这花娘子的这一通骂,顿时气结。   “嘿,你这小浪蹄子说谁是老驴婆呢,我什么时候碎嘴子了,你这张喷粪的嘴,我什么时候编排别人婆媳不和了。”   “说谁小浪蹄子呢,你还是个老浪蹄子呢,一天到晚不要脸,天天编排人家,老不修的。”花娘子听到江大娘说她小浪蹄子,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当即嚷嚷起来。   这下左邻右舍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出来看热闹。   “如果不是你这个老驴婆说徐水舟和陈秀秀婆媳不和,我今天何至于于下不来台,都是你这个满嘴喷粪的老婆子乱说惹得货。”花娘子说着都要快上去动手了。   “他们本来就不和,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还用得着我编排,你自己是个憨货,怪得了谁。”骂架不输阵,江大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管骂回去就对了。   “狗屁,那陈秀秀把徐水舟当个宝一样,徐水舟拿着银钱往水里扔,人家陈秀秀屁都不坑一声,维护着呢。”   花娘子气结,本以为这婆媳不和,她好巴结着陈秀秀,让自家妹子去江家做个妾,这男人嘛,不都稀罕腰圆屁股翘的女人,等那江景元见了自家妹子的好,还能看得上徐水舟。   就算徐水舟长得漂亮点,可天一黑,谁还看得见,等她妹子先怀了江景元的娃,那江家的事,还不是她妹子说了算,现如今如意算盘落了空,搁谁心里舒服。   “都是你这个老货害得我今日丢了脸。”花娘子越想越气,竟然动起手来了。   旁边人见事不对,连忙上去劝拉。   花娘子和江大娘打架的事,还是传遍了整个村,同时也把陈秀秀对徐水舟的态度传了开来。   众人想不通,明明婚前两个人跟仇家似的,婚后怎么一个个都转了性子?   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脸都给打肿了。   当然徐水舟做这事,也给一些人起了歪心思,江上打渔多幸苦,反正那徐水舟不拿钱当会事,他们直接去田里捡钱,多好。   等到徐水舟发现的时候,水田里长起来的水稻都给这些人踩坏了好一大片。   “阿元,都是我的错。”   徐水舟思来想去都怪自己心太急,做事太鲁莽,要是小心一点,不被别人发现,也就不会有这档子事情发生。   “不怪你,是我没有想到。”江景元摇摇头,轻声说道。   是他的主观思想太过于理想化,没有想到古代的人思想会这么愚不可及,还真以为徐水舟是拿钱撒在水中玩。   “这样吧,在村中找个信得过的两个壮汉,在水田旁起个屋子,日夜守着。”   江景元说完,想到徐水舟一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哪还能抽出时间。   自己在小库房里找了几节碎步,拿着去了老族长家。   老族老自然是喜不自胜,难得江景元还没有因为前些时候的事,记恨江氏族人,还知道来看望他,这是个好孩子。   “小殊,快去给你景元哥沏碗茶来。”老族长开怀大笑拉着江景元说道。   “哎、好。”江殊因着上次借船的事,对江景元惧怕少了几分,这会人也轻快了些。   “景元啊,最近读书可好。”老族拉着江景元左看看右看看,见他不再有之前的病色,放心多了。   “挺好,打算后年继续科举之路。”   对于这个颇为公允的江氏老族长,江景元还是挺敬佩的,而且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在为族中之事操心,实为不易。   老族老赞叹地看着江景元,满是青经的苍老手摸了摸花白的胡须,连连点头。   “族老,我想向你请教一件事。”江景元坐了会,喝了茶,这才开口说道。   “但说无妨。”   “景元不才,想让拙荆在稻田中养鱼,却不想遭到村中恶人作恶,以为拙荆乱来,景元特来问候族老一声,村中可有可靠可信之人,能够帮景元看看稻田。”   江景元娓娓把事情道来。   “哦,这稻田也能养鱼,老朽道是头一回听说。”族老听完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景元也是无意间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梧桐县傍清水江的居民们,大多数家中都是靠水稻和清水鱼过活,但江水滔滔,清水鱼又极为难捕捉,所以景元才想一试。”   “大善、大善。”族老越听越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看江景元的目光越来越柔和。   随后又想到愚昧的村人,脸色就冷了下来,“景元,好孩子,难为你有这片心了,找人这事族老一定给你好好考虑,这那水田的事,族老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景元谢过族老。”江景元起身拜谢。   本以为能找两个可信的人就不错了,没想到还能借族老的手,惩治一下那帮恶徒,不得不说是个意外的惊喜。   江景元看似柔和,其实骨子里还是有点狠厉的,别人欺负了他,不代表他愿意忍气吞声。   “让安康安兴两兄弟去看地吧,这两兄弟也是不易。”江族老微微一思索,便想出两个人来。   江景元没有意义,如果人不好,大不了辞退了,再找一个就是。   “景元、族老老了,帮不了你什么了,族老也知道族人们是个什么货色,以后、以后他们你就不要管了,只是族老就只求你一件事情,待我百年后,小殊就拜托你多照看一下。”   族老看着在一旁团团转的江殊,浑浊的眸子变得慈爱起来,“他一个小哥儿,爹不疼娘不爱的,唯有我这个老头子还有点用,愿意带在身旁,不然怕是早就送人了。”   顿了顿,又道,“景元你也是娶了哥儿的人,你知道这哥儿在大明朝的地位如何,如今你也算是小殊的半个哥哥,族老只求你帮忙招抚一二即可。”   有江景元这个秀才哥哥做靠山,即使以后嫁到夫家去,小殊也稍微有些底气,这孩子从小就腼腆,说话声音都小若蚊蝇,一点风春草动就害怕得不行。   江景元没说什么便同意了,好歹族老照顾他这么些年,帮忙照顾一下他的孙儿也是应该的。   江景元告辞后,族老就找人去查了查是谁坏了江景元水田,严惩一番后,每家都赔了一百文。   “呸,什么族老,心都偏得没发看,不就是踩了几根稻子,居然要赔一百文!”有个被打了板子的青年,一边捂着屁股,一边骂骂咧咧的走着。   “壮哥,可是不,那徐水舟都能把银子扔水中听个响,还会在乎那两根稻子钱,我看得给他们一点教训。”江成柱看江大壮骂骂咧咧的,捂着族老打过的屁股,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什么教训,你看看我这被打肿的屁股,没个十天半月能好。”江大壮人长得有些壮,脑子却不似江成柱人灵活。   “嘿嘿,总之我能让那徐水舟好看,大壮哥你要不要也来解一口气。”江成柱人长的清瘦,脑子一转,立马心生一计。   ——————   江景元下午便见到了江安康、江安兴两兄弟,长的人高马壮的,就是人有些憨憨的,让做什么做什么。   江景元满意地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要是换个精明的,时不时在田中捉一两条鱼,他也发现不了。   “那我的水田就拜托安康哥和安兴哥了。”江景元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江安康江安兴两兄弟被江景元这一礼弄的局促不已,黝黑憨厚的脸上都泛出红晕来,他们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礼待过。   当下不安的搓搓手,也学着江景元的动作行了一个回礼,“可不敢受秀才老爷的礼。”   江景元笑笑没有在意。   “对了,这是族老爷让我带给你的。”江安康拍拍脑袋,这才从胸口中摸出一个布袋来递给江景元。   江景元打开一看,里面差不多有半贯的铜钱,不解问道,“这是?”   “族老爷说这是坏了你稻田的赔礼。”江安兴脱口而出。   江景元点了点头,心头一暖,笑道,“代我回去谢谢族老。”   刚送走江安康兄弟两,徐水舟就一阵风的回来了,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就灌进自己的嘴中。   “慢点、慢点,不能喝太急。”看得江景元直在旁边劝道,这天热了多喝水也是应该的,但喝的太急容易呛到。   “我一下午跑了十多户人家,总算是花银子定下了他们家的蚕粪便,说得我这口干舌燥的连口水也没给。”   徐水舟实在是渴得不行,满头都是细腻的小汗。   “不急,慢慢来就是。”江景元连忙拿起桌上的蒲扇给他扇着。   徐水舟一把夺过蒲扇,“我自己来就行。”要是让别人知道堂堂秀才老爷给他打蒲扇,还不知道又会被说些什么。   “我这不是想着快点把鱼养起来,等有了钱就不用这样拮据了。”徐水舟扒拉着账本,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前前后后下来,花了差不多一千两银子。   要不是有任家在背后作靠山,这钱就是把他卖了也拿不出来啊,徐水舟心急如焚。   这钱可是如同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连个响都没有听到。   大头是买了作坊,又置办些被褥还买了米面,那么些人,总不能睡地板吧,每天也得吃饭吧。   徐水舟算了算每天就算是啥都不做,光吃饭都要花上十两银子,还不算吃的多好,一个月下来就是整整三百两啊。   书坊现在靠着谭靖远的话本一个月至多也才赚几十两银子,这一座大山压在徐水舟身上,他能不急。   “作坊那边人都到齐了?”江景元问道。   “嗯,都到了。”徐水舟有些不开心,叹气道,“知府大人也是好心,每个人都给了二两银子做安家费,也不知是谁的大嘴巴说了出去,好多家属上门来要这钱。”   “关键要了钱还不把子女接回去,说是他们的名声也就那样了,以后就自生自灭吧。”徐水舟越说蒲扇扇得越狠,他就没见过如此狠心的父母。   他们也不想想要是他们的子女没了那钱,该怎么生活,难道没了清白的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吗。   江景元听完后也是一阵沉默。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他还可以心安理得的每天坐在家中看书,但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江景元的心中就憋着一口气。   那种明明有能力做些什么,却最终无能为力的无力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开始停下来沉思,他穿越是为了什么。   老天爷让他重活一世,难道仅仅只是一个意外吗,难道仅仅只是让他在这个时代活得安逸一些吗?   如果真是这样,比他更好更有才能的人为何得不到这样的机遇。   他突然产生了一丝不安,如果什么都不作为,老天会不会都看不下去,想到谭家村的百姓衣不蔽体,孩童们骨瘦嶙峋。   再想到那躲在地窖里惶惶不可终日,日渐绝望,最后变得麻木的孩童们。   再想到街边时不时冒出的乞丐们,江景元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既然有能力替这个时代做些什么,为什么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推一把。   他不是圣父,在没有权利的时候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他想,他或许是该给自己找个靠山了。   “辛苦阿舟,等作坊开起来,我们就能进入到盈利阶段,到时候阿舟只需要在家坐着数钱即可。”江景元握着徐水舟的手,渐渐平息他心中的愤怒。   翌日,江景元代替徐水舟去江边买鱼,这可是震惊了整个江渔村的人。   都说这江景元实在是太过于宠夫郎,让夫郎把钱扔水里听个响也就罢了,居然还帮着夫郎乱来。   “这有啥,我还亲眼见过这江秀才独自一人蹲在水边洗过衣服呢,他那手哪里是洗衣服的,我家要是有个这样的能才,我怕是含在手心里都舍不得他干活。”   “洗衣服算什么,上回水舟去地里,这江秀才也跟着去,还帮忙干活呢,秀娘子带了他多少年都没舍得下过地,这一娶亲,倒是下上地了。”   “渍渍渍,我以前怎么看出来江秀才居然这么宠夫,要早知如此,我晚两年出嫁,给他做妾也愿意啊。”   “呵,你还想做妾,人家秀娘子可是放出话来,她家景元不纳妾,你就别白日做梦了。”   “那这徐水舟可不就是掉进了福窝窝里。”   旁边人立刻酸了起来,夫君又是个秀才,婆婆也不在跟前刁难,还不纳妾,关键夫君待他还这样好……   他们怎么就没遇上这样的好夫君!   江景元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也是莞尔一笑,世人只看到他做了几件事,殊不知,水舟做的更多,每天从早忙到晚。   如果他都不能体谅一下他,那他还算是一个人么。   提着鱼到自家的水田,盘算着等挣钱了,是不是该给水舟添置些物件,听说这哥儿和女人一样,也是喜欢点缀的。   还没走进水田,就闻到一恶臭,水田里还漂浮着不少的死鱼。   江安康和江安兴两个憨厚汉子,整个人呆愣在水田旁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江景元黑着脸问道,“你们一来就看到田里是如此吗?”   两兄弟不安的点点头,他俩今天一大早就来这里盖个茅草屋,按照江景元的意思,他们俩兄弟得轮流看守。   结果盖着盖着这水田里的鱼就开始浮了起来,然后就越来越多的鱼都浮起来了。   江景元看了眼水田,脸色冷了下来,看来不给人一些颜色看看,真当他江景元是泥捏的。   “安康哥你们继续盖房子,这里的鱼不用管。”江景元冷着脸吩咐一句,提着水桶回家,牵着马,一路驶去县里。   来到县衙找到张县令,说清楚情况后,张县令二话不说派给了江景元一队捕快。   陈钰泓正在整理账本,看到外孙急冲冲的进了衙门,得知清楚情况后,脸都气红了。   “景元,外公跟你一块去,看来上次给你族人教训还不够啊。”陈钰泓如今也不再是一个普通秀才了,而是主薄,他可以主管户籍、缉捕、文书办理等工作。   怕江景元人小撑不住场子,他这个做外公就是要去给江景元撑腰,省得江氏族人以为外孙没了父亲就可以任意欺负。   “也好,外公如果找出投毒之人,不用给江氏族人面子,尽管缉捕就是。”   江景元在看到水田的那刻就明白了,这是有人蓄意报复,如果是贪财的话,最多也就是偷偷摸摸的捉一两条鱼。   没必要下药药死所有的鱼。   而江景元在村中又没有与谁结过梁子,是谁会这样狠下心来把一田的鱼都给药死,要知道那鱼怎么说也得有百条了。   随便偷上几条,就可以逍遥一阵子。   江景元再一想,昨儿可不正是有人偷了鱼被罚了钱,一百文说来也不多,但也不少,难免有人因钱记恨。   好毒的心肠。   今天有这样的心肠药死所有的鱼,明儿是不是敢在他家水井下药!   这样的人如若不严惩以贷,以后只会成为村中的恶霸。   别人不收拾他江景元来收拾!   衙门的捕快,速度很快,跟在江景元身后前往江渔村,惹得路上的行人频频投来目光,都在猜测是不是哪里又出了什么大事。   等捕快进入到江渔村的时候,整个江渔村的人都沸腾了,不知道江景元这是要做什么。   “壮哥,我刚可是看到江景元回家的时候,那脸色可是难看得紧,秀才老爷又能怎样,还不是得在你我哥俩手底下吃瘪。”   江成柱此时正高兴的拉着江大壮喝酒,干了这样一件舒爽的事,不喝一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还是成柱兄弟机灵,我就想不出这样的方法来,不过你的确没有人发现吗?”江大壮还是有些担心,心里也隐隐约约的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但是他脑子不灵光,即使是有事情要发生,他也想不到是什么事情。   “没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那江景元能么可能知道是谁干的。”江成柱拍着胸脯保证道。   之前他们偷鱼的时候,是因为人太多了,所以被别人给知道了,但是昨天晚上下药的时候,可就只有他和江大壮两人,只要不说出去,鬼会知道啊。   “那我就放心了。”江大壮被江成柱一安慰,立马忘却了害怕,也开始大口大口的喝起酒来。   “麻烦各位捕快大哥去找人了。”   江景元这时已经带着捕快来到族老这儿,问清楚偷鱼的人之后,就拜托他们去抓人来。   旁边还围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见这架势,开始指指点点起来,江景元冷着脸,眯了眯眼,今天他要让江渔村的所有人知道,他江景元可不是好欺负的! 第三十九章   “阿元发生了什么事。”徐水舟听到消息也匆匆赶到, 看到江景元冷着一张脸, 不免有些担心。   “田里的鱼都被毒死了。”   江景元冷冷说道,话音刚落,陈秀秀也闻声赶来,眼眸深深。   徐水舟咬牙切齿, 水田里的鱼,他可是花了差不多快十两银子积攒起的。   十两银子就这样打了水漂, 搁谁谁不气。   江大壮和江成柱正喝得高兴, 捕快们敲了好久的门,见不开,强行撞门而入。   也不多话, 直接把两人给抓起来。   江大壮看到来人穿着官服,酒一下子醒了几分,忐忑问道, “敢问官爷,这是做甚。”   “哼,做甚, 等到地方你就知道作甚了。”抓人的秦初九冷哼一声, 并不解释。   江大壮心下害怕, 莫不是毒鱼那事被人给发现了。   江成柱这下也有些害怕了,平时小偷小摸也没人敢告官, 最多抓到了被打一顿。   但是这次却惹了官司。   江成柱转念一想,恐怕江景元还不知道是他下的毒,他只要咬死不松口, 没有证据,能耐他如何。   江成柱给江大壮使了好几个眼色,希望他待会不要乱说话,然而江大壮彻底被吓住了,没有看到江成柱的眼色。   很快五人就全部带到江景元面前。   江大壮看到江景元的时候,脸色都煞白了,双腿不自觉的就开始抖起来。   江景元冷色问道,“你们几个老实交代昨晚是谁在我的田里下药,没准还可以从轻发落。”   五人沉寂片刻,全部都摇头。   “景元啊,别怕是水田不适合养清水鱼,所以才导致鱼死的,我家成柱是绝对干不出这事的。”江成柱他娘站出来为江成柱说话。   “是不是待会就清楚了。”江景元冷笑着她了一眼。   要是清水鱼不适合水田,早在几天前就死了,而且也不会一死死一大片。   “反正肯定不会是我家娃干的。”江成柱他娘,一脸的肯定。   江景元淡淡扫视她一眼,没有说话,目光转回,紧紧盯着五人。   “如果你们主动承认,赔了钱就行,如若没有人承认,五个人就一起去县衙里吃牢饭。”江景元已经下定决心,要给下毒者一点厉害看看,也好让这些乡亲们看看他江景元到底是不是泥捏的。   “凭什么,没做过怎么承认。”江成柱打死不承认,打算做个滚刀肉。   “就是凭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就被你无缘无故地丢进县衙,你江景元再有本事,也不能做事这样霸道。”   另外三人也不服气,他们是真的莫名其妙。   就算是前日偷了鱼,弄坏了水稻,可那不是赔钱了么。   “我外孙没有本事,那我够不够资格啊。”陈钰泓看着这群人打死不承认,站出来替江景元说话。   “陈主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哗然。   之前陈钰泓来江渔村的时候,还不是主薄,现在地位屹然不同。   就算今天族老出马也没用。   “主薄怎么了,主薄就可以仗势欺人吗。”众村人还是有不服气的,尤其是这五人的家属。   陈钰泓笑了,“是啊,主薄就是可惜仗势欺人,你们如若不服气,也可以把我干掉,我陈钰泓就坐在县衙里等着。”   有权力不用才傻呢,陈钰泓相信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坐上主薄,没准比他还能仗势欺人。   这下没人敢再说话了,他们只是连字都不识的农民,别说做个主薄了,连书都读不起,能干掉陈钰泓下辈子吧。   “既然不说,还劳请几位捕快大哥将几人一同压入大牢吧,我记得故意损坏他人财产,偷窃,判斩手一只,受鞭刑二十,牢狱三年。”   江景元的眸光深沉,既然五人都这样讲意气,何不如一起受罚,反正他们偷了自己的鱼是事实。   “景元,我昨夜与我家娘子,促膝长谈,一夜都没有离开过家门,不信你可以问我家娘子。”五人中一人慌了,尤其是听到要斩手的时候。   “是,我家相公、一夜都家,我的孩儿们也可以做证。”一位粗布妇人,脸色吓得惨白出来解释。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孩子,怯生生地看着江景元,“我、我爹一夜在家。”   “行,你家的嫌疑可以解除。”江景元与之对视片刻,见他不慌不乱,放过了他。   江大壮此刻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他没有想到只是放了一包药,就要斩手,没有手他以后拿什么生活。   想到江景元之前说的只要现在坦白还能够从轻发落,江大壮有些犹豫。   “你呢,昨天晚上哪儿。”江景元问完前面几个,来到江大壮身前。   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六神无主的江大壮。   江景元的声音落在江大壮的耳中犹如魔鬼,令他全身忍不住颤栗起来。   “我……”江大壮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如实说明。   “如果说不清楚并且没有证人的话,可就是两只手都要砍掉,想想下半辈子没了手,该怎么生活啊。”   江景元的话虽然轻柔,但是落在江大壮的耳朵里如坠冰窟,全身冰凉。   “我、我对不起你,景元,我不是故意的。”秦大壮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求饶了,“都是江成柱让我这样干的,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斩我的手好不好。”   江成柱气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连忙大声反驳道,“江大壮,我什么时候让你这样干了,明明就是你干的还来污蔑我。”   江成柱的娘这时也跳了出来,“江大壮,你不要乱说,我们家成柱昨天晚上可是一晚上都在家里待着,什么时候出去过,你不要污蔑好人。”   江大壮傻了眼,明明昨天晚上江成柱跟他一起去的,怎么现在就被说成没有出过家门。   他只是脑子不太灵活,但也不是傻子,这江成柱在坑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最后受罚可不就是他一个。   江大壮大声嚷嚷道,“江成柱,别以为你娘给你做证你就可以开脱,我可是知道你在隔壁村的刘小二哪儿买的毒药,只要把刘小二找出来对症,你准跑不掉。”   “你胡说……”江成柱愣了愣,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刘小二手中买的毒药。   江大壮此时无比精明,幸好昨天他偷偷跟在江成柱后面看着他去买药,不然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估计还真的会上江成柱的当。   很快隔壁村子的刘小二就被找了来,刘小二看到几位官差的时候,就吓破了胆,主动就把事情给招了。   江成柱这才没了话说,他娘也有些悻悻然,不再嚷嚷,村民们看他们的目光都变得怪异起来。   江景元拿着鞭子,冷眼看着江成柱和江大壮,“江大壮鞭刑二十,罚半年牢刑,如若把我亏损的银子补齐,半年牢狱可勉你可有异议。”   江大壮听到自己保下了自己的手,连忙摇摇头,表示没有异议。   江景元转头柔声对徐水舟道,“闭上眼睛。”   徐水舟乖乖地闭上,心跳微微一滞,阿元这是怕他会害怕么。   他不怕的。   阿元即使再凶残他也是不会害怕的。   徐水舟想着又把眼睛睁了开来,他要看着阿元行刑。   江景元修长的手握着鞭子,胳膊稍微一用力,鞭尾甩了出去,打在江大壮的身上。   “蒽——”   一声闷响发出,江大壮脸色煞白,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然而这才是第一鞭子。   江景元没有去同情江大壮。   第二鞭。   第三鞭。   接连落下,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如若这次轻易放过,下次他就会想起这次都可以绕过,然后继续犯错。   整整二十鞭子,打得江大壮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惨叫不断,躺在地上翻滚,鲜血都不仅染红了全身,连地上也都被染红了。   在场的村民无比颤栗,有些比较胆小的哥儿和妇人都有些不忍直视,看到江景元如同看地狱的恶魔一样。   孩童们更是吓得惨白,躲在父母怀中都忘记了哭。   江大壮的父母接到消息,往这边赶来就看到自家儿子被打成这个惨样,吓得直接晕厥过去。   江成柱这时整个人也吓懵了,本以为江景元文文弱弱的没几分本事,没想到下起手来这么狠。   早知道江景元这么不好惹,打死他也不去招惹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江景元淡漠地看了眼江成柱,把鞭子交给秦初九,“九哥你来行刑吧。”   秦初九拿着鞭子,怪笑地看了眼江成柱,他们壮班从来都只有抓捕的权利,没有行刑的权利,今天借江景元的光,还可以过一把瘾。   “天杀的江景元,你敢动我儿子试试。”江成柱的娘这时也反应了过来,护着江成柱。   “行刑。”江景元对她没有同情,如果不是她的纵容,江成柱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子不教父之过。   秦初九更加不会同情一个村妇,既然江成柱的娘要护着,那就一块打好了。   “啊!杀人了。”   第一鞭子就落在了江成柱的娘身上,疼的她直嗷叫,可惜没有人站出来帮她说话,她也不敢再给儿子护着。   江成柱可没有江大壮那样耐打,十鞭子都没打完,就晕了过去,就算晕过去鞭子也没有停下来,身体本能的疼痛产生抽搐。   打完后,江景元心中的那口恶气也出了,看着捕快们像抬死人一样把两人给抬走。   江景元拉着徐水舟从人群中走过的时候,所以人都寂静无声的让开一条道,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掌心握着徐水舟那温热的小手,江景元才感觉到一丝温暖,“你不害怕么。”   徐水舟摇了摇头,从背后抱着江景元的腰,给江景元更多的温暖,“阿元,不管发生我都会一直站在你的身后的。”   “嗯。”   ——————   回去的路上,路过陈红梅的家,陈红梅提着一篮子黄澄澄的杏儿,看到江景元欢喜道,“景元。”   “红梅表姐。”江景元也是笑着打招呼,书坊每月都有四天的休息日,今天恰好陈红梅就在家。   “舅舅~叔叔。”江春芽看到江景元和徐水舟也甜甜地打招呼。   “家中杏树上的杏都熟了,我正愁着,恰好你们来了,帮忙分担一点。”陈红梅笑着把篮子递给徐水舟。   “谢谢表姐。”徐水舟笑着接过。   在村里就是这样,谁家树上的果子熟了,都会分给左邻右舍,也显得亲近。   “等家里的枣树熟了,我也给表姐送来。”徐水舟想了想,江家宅子里有颗好多年的枣树,等到秋天结果,也该还表姐一篮子。   “那感情好,还是我捡了个大便宜,这枣可比杏贵。”陈红梅笑盈盈地说道。   “这可不一定,表姐给的是现成的,我们家的枣子还没个影子呢。”江景元也笑着打趣,把刚才的阴郁一扫而空。   “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亲热,还得把这书上的杏都给摘了,不然这鸟儿雀儿都给啄光咯。”陈红梅笑着打声招呼,回去继续摘杏。   江景元和徐水舟提着杏到小溪边清洗。   刚摘下的杏,外面有一层淡淡的绒毛,用手触碰的话,不适应的人会觉得很痒。   洗杏的时候,徐水舟全程一个人动手,坚决不允许江景元去碰。   江景元看着徐水舟实力宠夫,有些无奈。   “阿舟,让我帮你洗个东西好不好。”江景元突然灵机一动一说道。   徐水舟,“洗什么,洗杏我可不同意!”   “喜欢你。”   徐水舟的话音刚落,江景元就脱口而出。   溪水潺潺,微风拂过,洗边一片寂静,徐水舟洗杏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背对着江景元一张精致的脸早已绯红。   就连心脏也砰砰砰的直跳个不停,好似要从嘴里跳出来一般。   江景元看徐水舟没有反应,眼眸有些淡淡的失落,随后想到古人因该不明白喜欢的意思吧。   “阿舟,喜欢的意思就是心悦,也可以理解为,倾慕。”   江景元站在徐水舟身后,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江景元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徐水舟的脸就更加红得厉害,低着头,浑身烧烫得厉害。   “唔,我也喜欢、喜欢你。”徐水舟躲着身子,都快要把头给埋到水里去了,这才小声的回了一句。   大白天,突然听到阿元的告白,好羞耻啊。   还好周围都没有什么人,不然被别人看到他这副窘迫的样子,准会耻笑他。   “嗯。”   徐水舟的声音很小很轻,江景元却听得很清楚。   清澈又略微带有一股羞涩的声音,轻轻地落在江景元的心中,犹如绒毛在轻轻地撩拨他的心弦。   徐水舟仔仔细细地把每一颗杏洗干净,害羞地塞给江景元最大的一颗,“给,吃杏。”   江景元含笑地咬了一小口,好甜,甜进了心里,不过他面上故意板着脸,“好酸。”   徐水舟看到江景元的脸色大变,忙抢过他手中的杏,自己咬了一口,“明明很甜,怎么会很酸。”   江景元露出得意地笑容。   徐水舟看他那一脸得意的样子,明知自己被骗了,但是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阿元是故意这样说让我吃这颗最大最甜的。   甜蜜地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杏,舍不得吃完。   江景元帮徐水舟提着一篮子杏,看着他一口一口啄着吃了半天还有一小半的杏,只想把他给抱起来亲一口。   他的夫郎,未免也太可爱了。   直到踏进了家门口,徐水舟还依依不舍地捏着那颗杏核。   江景元好笑地翻出一个小铁锹。   “要是舍不得话,我们把它种下吧,没准过几年就会重新长成一颗杏树。”   “好。”徐水舟看着手中被自己啃得干干净净的杏核,微微有些脸红,答应了江景元的提议。   两人忙活一阵这才把杏核种下,至于它能不能长出树来,只能听天由命。   洗干净手,两人到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起杏来。   “怎么感觉,都没有最开始的那个甜。”徐水舟皱着眉头,看着手中这个跟最开始那个差不多杏,微微呢喃。   江景元笑笑,低语一声,“是吗,给我尝尝。”   “给。”徐水舟把手中杏递给江景元。   江景元却没有去常徐水舟手中的杏,而且转头头,在他的唇边轻轻一舔,“唔~我觉得很甜啊。”   !!!   徐水舟满脸羞红,哪有、哪有这样吃的!   “你现在尝尝,还甜不甜。”江景元把徐水舟手中的杏又推回给了他。   徐水舟听话地低头,咬了一口,眼睛都笑弯了,“甜。”   看着徐水舟片刻功夫就吃了四五个,江景元赶紧阻止了他,“少吃点,杏不能吃太多。”   “哦。”徐水舟听话的放下手中的杏,看着还没吃动的一大篮子,叹气道,“可惜了,再不吃明天就坏了。”   “要是原来那家酿果酒作坊还在就好了,起码一斤杏能卖一文钱呢。”   江景元蹙眉,“一文钱,这么便宜的吗。”   江景元暗暗自责自己没有太过于关心这个时代的物价,没想到水果这般的便宜。   徐水舟好笑地摇摇头,“我们梧桐县,基本上每家每户都种着有杏,才能这般便宜,而且酿酒作坊收的也用不着太好的。”   江景元说,“那也很便宜了,照你这样说,那作坊因该很赚钱才是,怎么不再了。”   徐水舟道,“果酒酿出来又苦又涩,只有乡下人和苦力汉子没什么钱的才去买来喝,最便宜的果酒一斤才十文钱,自然是没有什么盈利的,挣个辛苦钱,后来店家的儿子出了事,急需钱,店家就把作坊给卖了。”   大明朝不允许私人酿酒,也就是粮食酒,酒曲等都被官府垄断,普通百姓又想要喝酒,又想赚钱,只能通过无曲自发发酵的果酒来售卖。   然而果酒就像徐水舟说的那样,又苦、又涩,除了普通老百姓会买,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都不会喝。   也就是挣个辛苦钱。   江景元脑海里灵光一闪,果酒又苦又涩?   直接酿出来没有没有去除单宁吗?   是了,只有酿葡萄酒才不用去除单宁,味道才醇,但是换成其他的果子酿酒不去除单宁的话,果酒就会变得又苦又涩。   去除单宁的方法也非常简单,加甘油。   甘油不仅仅可以去除果酒的苦涩,还可以提升酒的品质,使果酒的口味一下子提升好几个度。   江景元正愁拿什么去养活一个作坊的人,现在有了这果酒,何愁挣钱。   大明朝的人喜爱喝酒,家中稍微有些闲钱的人,都会去官府指定的售酒点,买上一斤,回来慢慢的喝。   但是架不住没钱的人更多啊。   只要江景元把这果酒口味提升,何愁没有销路。   猪啊,你还真是一头宝!   江景元心中一激动,低头就在徐水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徐水舟被江景元偷袭,脸又羞又红,觉得脸颊又烫又烧。   “阿舟,那现在还能买到几坛果酒吗。”江景元问道。   徐水舟红着脸,点点头,“村里有的人家会自己酿一点,不过口味极差,比原来酿酒作坊里出来的差太多。”   “好阿舟,我们去买两坛回来吧。”   江景元搂着徐水舟不经意间,竟然撒了一个娇。   徐水舟面对这样的江景元完全没有抵抗力,江景元说什么他都同意,全程被江景元牵着鼻子走。   直到把江景元带到买酒的农户家里,他才反应过来,这一路上傻兮兮的。   捂着脸,都没有办法直视江景元了。   江二麻,就是个极爱喝酒的,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偷父亲的酒喝,挨过不少打,后来稍微大一些,干脆跟着村子里的老人学了酿果酒。   虽然味道不佳,但好歹能解了他的馋。   江景元到访的时候,他心中还有些忐忑,他可没忘记今天江景元打人的那一幕。   怀着又忐忑又敬畏的心情江二麻轻声问道,“景元,可有事。”   江景元道,“向二哥买些果酒。”   江二麻这才放心,听到江景元喊他二哥,他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知道叫二麻哥,麻哥都不好听。   果然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   高高兴兴的给江景元取了两坛果酒,本来都不想收钱的,江景元还硬塞给他二十文,喜得江二麻喜笑颜开。   回到家,江景元取出上次收藏起来的甘油,按照比例加入到两坛果酒中。   夜幕降临,徐水舟做好了饭,江景元把酒拿出去倒上。   徐水舟惊诧,“阿元,你不是不喝酒的么。”   “这酒不一样,你尝尝。”江景元给徐水舟倒上一碗,推了过去。   徐水舟轻轻抿了一口,眯着眼睛有些享受,这酒,甘甜、醇香,不苦不涩又很润滑,最重要的是还带着一股果子的芬芳。   “好喝。”徐水舟抿出两个酒窝,甜甜地说。   看了看那两个酒坛,惊讶道,“二哥还有这手艺?”   “不是,是我加了点东西进去才变成这样的。”江景元摇摇头,他回来的时候拿筷子尝了尝,味道还真是一言难尽。   现在就不同了。   江景元端起碗,也低头喝了一口,甘甜甘甜的,还不醉人,当饮料喝正好。   两人就着几个小菜,坐在月光下对酌,日子闲的恬静而又美好。   “阿元,你白天就是为这个高兴吗。”徐水舟吃到一半突然问起。   “嗯,阿舟你说我们开一个这样的酿酒作坊,生意会不会好。”江景元问道。   “肯定好,我愿意天天喝这样的酒,喝了这样的再去喝原来那种又苦又涩的,一点都不习惯,阿元你真厉害。”   徐水舟都无法想象自己现在喝的酒,就是由那种又苦又涩的就演变而来的,所以他才更加钦佩江景元,好像不管什么样的东西到了他的手里面都能变废为宝。   江景元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辰,“阿舟,你知道你和星星最大的区别哪儿吗?”   “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换封面了哟,希望小可爱们不要找不到,没办法我发现我的封面都是绿悠悠的,给我一种被绿的感觉。 第四十章   “因为星星在天上, 你在我心里。”   江景元深邃的目光, 深情地凝望着徐水舟,语气温柔得像月光一样,静秘而又带有诱惑,一点点地敲开徐水舟的心房。   徐水舟的脸一下子就被涨得通红。   阿元、阿元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得热情起来。   双目与之对视,徐水舟感觉自己的整个人都快要被江景元吸进去, 他好像看到了一团灼热的火气, 要把他整个人都给灼烧掉。   “咳咳,我喝点酒。”   徐水舟慌忙地端起一碗酒来掩饰,大口大口的一饮而尽。   然而一碗酒下肚, 并没有感觉好一些,反而觉得整个身子都有些微烫,就像是喝醉了一样。   徐水舟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颊, 奇怪明明果酒是一点都不醉人的啊,这才喝了几杯就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徐水舟全身无力的瘫软在椅子,呢喃道, “阿元, 我可能有些醉了。”   “嗯。”   在烛光的摇曳下, 徐水舟那张紧致的小脸早就绯红得可以滴出水来了,瘫在桌上, 正用一双迷离的眼睛痴痴地看着江景元,嘴角边还勾勒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嗯,有点傻, 又有点可爱。   江景元蠕动了一下喉结,强压下心头那抹剧烈的跳动,饮下碗中最后半碗的酒。   看着徐水舟那双醉人的眼睛,越来越深,最后忍不住要打架了。   江景元这才站起身体,走到徐水舟身边,附身将他整个人给搀扶起来。   “阿舟,回屋睡觉,好不好。”   “睡觉、睡什么觉。”徐水舟挣扎着起身,眸光迷离得厉害,眨了好几下还是不能够看清。   低头微微一嗅,像个小狗一样,闻到江景元身上好闻的味道,笑容甜美,“阿元,不要睡觉,要圆房。”   江景元心中那根弦彻底被徐水给撩拨起来,尤其是徐水舟的手也不老实地在他身上乱摸起来。   江景元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低头失笑,或许当初他同意先成婚就是给自己提前挖得坑。   他以为自己忍得住诱惑。   但是当那个自己心仪的人日日躺着身边,想尽一切办法来引诱的时候,还能忍得住吗。   江景元一把抱起还在他身上胡乱摸着的徐水舟,再由他继续下去,他真的怕自己做出什么禽兽的事来。   一路歪歪扭扭地抱着徐水舟踏进卧房,卧房的门都是江景元一脚踢开的,好不容易将人放在床上,徐水舟赖在他身上不肯下去。   江景元只好躬着身子,低声哄到,“阿舟,睡觉了,乖。”   “不、要圆房。”徐水舟像个不停话的孩子,紧紧地搂着江景元的脖子,双腿在床上胡乱踢着,绯红的脸上全是抱怨,“哪有成亲不圆房的,阿元坏。”   “坏透了!”   江景元满头的黑线,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个不听话的孩子给劝松手,徐水舟却一个挺身。   嘴边传来一个湿热的吻。   嗯,有点像狗啃。   但这傻孩子又不舍得咬,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全是抱怨,绯红的脸与江景元的紧贴在一起。   热感就像是会传染一般,江景元只觉得大脑‘轰’的一下子丧失了理智。   感受着嘴边的‘狗啃’,转守为攻,闭着眼睛,试探着伸出唇尖,一点点的进攻。   徐水舟就像是毫无防备,打开门专门等待着江景元一样。   酒味的芬芳在两人的唇边发酵,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只想让这片刻的美好,继续沉沦下去。   江景元的手不自觉的向下向下,触碰到怎么也解不开的腰带时,他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看着还躺在床上傻笑的徐水舟,江景元失笑地摇摇头。   细心地给他盖好被子,江景元走出了房门,来到客厅,借着还在跳动的烛光把桌上的碗筷给收拾到厨房。   打了清水,一点一点的清洗起来。   然而江景元地脸色却一点点的凝固,就连冰凉的冷水都冲刷不掉他内心的燥热,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刚才与徐水舟那美好的一幕。   清洗完,就着月光在院子里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一点一点的平复自己的内心,直到心底的那丝燥热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江景元才回房睡觉。   望着躺在里间睡得正香的徐水舟,江景元呼出一口气,挨着枕头,做个了很甜美地梦。   翌日,徐水舟起床看着自己躺在卧室,拍了拍脑袋,却怎么也像不起来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唔、你是自己走回来的。”   江景元很善意地撒了个小谎。   “哦。”   徐水舟眼眸深深,似乎有些不相信,但到底还是没有怀疑什么。   江景元没有在意地起床去梳洗。   徐水舟目送他离开房门,这才笑出声来,欢快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笑够了,下床穿上鞋,披散着头发,欢喜地去梳洗。   酿果酒的技术并不算太高明,村中就有不少的人都会,江景元和徐水舟请了两个酿酒手艺较好的婶子,一个月开五钱的工钱安排到作坊里去。   作坊里全部都是女子、哥儿,安排男子的话,以免召来非议。   就连江景元这个实实在在的店家,都从来没有踏足过作坊那条街。   或许徐水舟并不会在意,但这不代表旁人不会不会在意,在这个男女大防的时代,有些事情不得不注意。   徐水舟一早给马喂了些草,江景元也练习了一篇八股文后,两人揣着家中仅剩几两银子的铜钱,去借了一辆牛车。   沿着村子开始收起杏来。   徐水舟拉着牛,来到一户家中有杏树的农家门前,清嗓子喊了几声,“婶子在家吗?”   “在。”   从屋里出来一个收拾得干净利落的中年妇人,看到江景元和徐水舟的时候,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颤声问,“有什么事?”   “婶子,你家的杏卖吗?我们收杏,一文钱一斤。”徐水舟好像没有看到这位婶子的害怕一样,笑着说道。   江景元也明白昨儿给人的印象‘深刻’,报以微笑在旁边做背景板。   恩威并施才能够让人尊敬不是。   “卖、卖,怎么不卖。”这位婶子听到钱,忘却了刚才的害怕,像是怕徐水舟反悔一样,从屋里叫道,“老大老二家的,都出来摘杏了,景元家的来收杏了。”   从屋里呼啦啦地跑出来三四个人,好奇地看着江景元和徐水舟,看到江景元的时候,下意识地都有点害怕。   好在有钱的喜悦冲淡了那份恐惧。   不耽误的手脚麻利在杏树上摘起杏来,江景元和徐水舟在一旁帮着秤,一杆大秤,满一箩筐就抬起秤一下。   一筐差不多有三十多斤,三颗杏树总共装了十六个箩筐,江景元付了五百文,喜得婶子一家喜笑颜开。   拉着徐水舟继续问道,“水舟啊,我家旱田边还有两颗只种了几年的杏树,味儿有些酸,你们还收吗?”   那还是前些年县里有个酿酒作坊开着的时候她种下的,想着一年也能给家里增添一点进项,谁知果子熟了,作坊没了。   “收,有多少都收。”徐水舟底气十足。   喝了昨晚那醇香的果酒,徐水舟真是恨不得日日都想尝上一两口,连他不喜喝酒的都恋恋不忘,更不要说那些喜欢喝酒的。   现在这个时节也就只有杏这一种便宜地果子收购,而这杏又坏得快,不加紧点时间怕是收不了多少。   反正酿酒也不用味道太好的。   婶子喜逐颜开,今年可算是不用看着那黄橙橙的杏烂在地里了。   牛车上放了十六个箩筐,就再也放不下了,江景元和徐水舟决定先把杏给拉到县里再回来,同行的还有两个会酿酒的婶子。   “作坊里的事,就有劳两位婶子了。”江景元对待两位妇人还是挺恭敬的,在古代这种会一点手艺的人,都很值得尊敬。   江兰花、江春花两姐妹可不敢受江景元的礼,齐齐摆手,“秀才老爷,这可使不得。”   江景元笑道,“两位婶子帮景元做事,景元自然也得真心感谢。”   江兰花和江春花两姐妹见江景元这般好说话,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景元啊,婶子托大一句,这果子酒其实不怎么赚钱,你看我们村里就有几位,旁的村子也有,也就挣个辛苦钱,你可得想好。”   不是江兰花不想挣这个钱,江景元这个人她可是算是了解了,只要不惹到他,什么话都好说,但是一旦惹了他,那可就不好说了。   江大壮和江成柱还躺在县衙里的牢房里呢。   所以江兰花觉得还是把情况给江景元说清楚为好,免得他一头扎了进去,最后不挣钱却来怪他们姐妹俩。   “无妨,景元心中已有数,两位婶子尽管去做就好。”江景元笑笑。   “婶子放心,我们家景元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徐水舟也在旁边劝道。   两人最后没再说话,跟着徐水舟进了作坊,江景元则是在徐水舟作坊的路上就停住了脚步,转身去了任家。   刚一到任家大门,就碰到任荃急冲冲的回家。   “小叔。”江景元含笑地喊了一声。   任荃看到江景元吓了一跳,然后往江景元的背后看去,没有看到以往都会跟在江景元身旁的徐水舟,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家夫郎没有跟来,我现在看到你夫郎都得绕道走。”任荃苦笑着给江景元解释道,“谁叫你家夫郎隔三差五就找我借钱,他那张脸一笑,我这心里就有一种发毛的感觉。”   江景元依旧微笑着看着任荃,耐心地等他说完。   “对了,你来找我干什么。”任荃吐槽完,这才开口问道。   江景元含笑缓缓吐出两字,“借钱。”   ————   ……   空气一片沉寂,还带着丝丝尴尬,任荃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又再次问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借钱!”江景元再次咬字清晰地说道。   ……   “你莫怕是开玩笑地吧,都借了一千两了还不够用。”任荃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夫夫俩不会是拿他当冤大头了吧。   越看越觉得像啊。   “不够。”江景元继续含笑。   “你们夫夫俩不会是联起伙来骗我钱的吧,我们任家小门小户的,也没有金山银山给你挥霍啊。”   任荃脸色微微一怔,嘀咕道,没见过借钱还借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而且他们任家刚遭受一场产业的亏损,还要筹备着新染料的事,手头也不太宽裕啊。   江景元脸色不变,含笑道,“小叔既然没有就算了,我突然又想起一个染方来,没准还可以把颜色染得再高贵一点,唔、刘家挺不错的,听说还是百年家族呢。”   江景元说着踏步从任荃身旁离开,眼角还带着一抹意味深长。   一、二、三。   “等等!”   才刚走了三步,江景元就听到了任荃那急促的声音,满意地停住脚步。   “那个景元侄儿啊。”任荃的脸上带着几抹尴尬,“说什么借钱不借钱啊,多俗气,没钱了尽管来找小叔要。”   “嗯。”江景元装作小白一样地点点头,摊手,“我这不是来了。”   “走走走,小叔给你拿钱去。”任荃拉着江景元进入大门,一脸的亲热,恨不得江景元是自己的亲儿子。   进到自己屋里二话不说从藏私房钱的地方找出五十两递给江景元,神情显得难看道,“那个、那个最近手头有些紧。”   要搁在几个月前,几千两他都能拿的出来,但是现在是真心没钱了。   “谢了,小叔。”江景元没有嫌弃的收下,迈着步子离开了任府。   任荃摸了摸脑袋,想了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给忘了。   等到江景元的背影都消失不见,他才想起来,江景元说的那个更好的方子还没有告诉他呢。   “等等、我的方子呢。”任荃追出任府,拦住步伐沉稳地江景元,问道。   江景元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小叔刚才可是说了,景元找你要钱太俗,缺钱直接给小叔说就行,既然不是借钱自然也就没有抵押。”   ……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任荃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回去扇自己两耳巴子,乱说什么话。   “那……”任荃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让江景元把方子免费给他的话来。   “槐米加明矾可以染出极为漂亮的黄色。”江景元玩笑开够了也没有藏着掖着,含笑地说出,“另外茜草、姜金、薯莨……等等都有可以用来染色。”   任荃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江景元。   “好了,小叔快去试试吧,毕竟你赚得钱也有我的一份呐。”江景元拍了拍已经呆傻的任荃,大步流星离开了。   任荃咀嚼着江景元说得那些名称,回去找了一位对草类颇为研究的老人家,把这些草都给找了出来,试验一次。   看到槐米和明矾染出来的正黄色还带有一丝亮光,任荃的眼神就更加明亮了,这下任家想不发达都有些困难。   命纺织作坊那边加紧把收上来的蚕缫出来,只要那边生丝一出来,就把丝染上色再进行纺织,出来的颜色还会更加漂亮。   任荃心中一片火热,只觉得任家在他手中早晚有一天会发展地越来越好的。   有钱了江景元和徐水舟收购杏也不用畏手畏脚,加快了在村里收杏的步伐,毕竟杏的果期也就这几日。   作坊里收留的人,也不用像以前闲着,每天都有源源不断地杏送进作坊,所有人按照两位婶子的吩咐,马不停蹄干起活来。   又送完一车徐水舟彻底有些走不动了,这几日他天天都要往县里送十趟左右,脚底板都磨出血了。   江景元心疼地蹲下身子帮徐水舟涂抹着药膏,试探地说道,“要不,我们还是请个人来帮忙吧,总这样累下去也不是办法。”   每天天一亮就得起来收拾家里,然后去江边买鱼,再去收杏,到了县里还得去书坊那边看看情况。   就算是铁打的人,每天这样高强度的劳作也是受不了。   “家里没钱了。”徐水舟苦丧着一张脸,要是有钱的话,他也不想这么累,关键是实在是没钱了,想着自己辛苦一点,就能够多节约一点。   “没事,我来想办法,你就在家歇着,哪儿也不许去。”   江景元想了想怕徐水舟不听话,还去木屋把陈秀秀给叫了过来。   结果不出意外,陈秀秀把徐水舟和江景元两人给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你们两个要钱不要命了,我还只道你们收杏有钱赚,哪知背地里干了这么多事。”   江景元做的这些事可都没有告诉过陈秀秀,旁人也知道得不清不楚,陈秀秀还被懵在鼓里。   “娘,我们知道错了,你消消气。”徐水舟拉拉陈秀秀的衣角。   “还知道错啊。”陈秀秀不冷不淡地看了眼徐水舟,又对江景元骂道,“还有你,一天烂好心肠,你管那些人做什么,人家爹娘都没管,你一个外人,用得着这样费心又费力。”   江景元自知理亏,抿着嘴不说话。   “要不是你是我儿子,我才懒得管你。”陈秀秀骂了两句,就泄了气,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不是,还能打死不成。   接过徐水舟管的账本看了一遍,冷淡道,“行了,这事我清楚了,你去忙你的,水舟你好好歇着,敢下床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徐水舟缩了缩脖子,娘怎么越来越彪悍了。   徐水舟的事情有陈秀秀帮忙处理着,江景元心里也放心,扛着一个包袱到了书坊。   这日高小姐的丫鬟到书坊拿了专属于高小姐的话本以及谭靖远的亲笔书稿后还免费得到一个店家赠送的木盒子。   高小姐拿到话本后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不过也就是一两个时辰就看完了,看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拿着谭靖远的亲笔书稿爱不释手起来。   谭靖远的字虽然普通,但是他文笔好啊,手稿上的只字片段,也足以让高小姐回味好久。   等她放下手稿后,这才注意到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一个精美的木盒。   “这是什么。”高小姐指着木盒向丫鬟问道。   “这是店家送的,说是什么养颜圣品叫玲珑膏。”丫鬟答道。   “玲珑膏?”高小姐轻呼一声。   她刚才看的话本里就写到里面的一家富家小姐本来长得极为丑陋,正是用了这玲珑膏使得肌肤变得水灵雪白,才一举在诗会上惊呆了众人。   本以为是虚幻的东西,没有想到还真有啊。   高小姐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打开玲珑膏的盒子,率先看到的是一张精美的卡片,上面写着玲珑膏的使用方法。   在卡片的下面还压着一个小勺子,再次打开内层,才露出里面晶莹的膏体。   是了,无色无味,膏如凝状,雪白晶透,与书上描写的一样。   “去帮我打盆水来。”高小姐吩咐丫鬟。   洗了脸,从小勺子挖了一点玲珑膏涂抹在脸上,在用手均匀的抹开,拍打。   严格按照卡片上的要求做了一遍,等待了片刻后,高小姐摸了摸自己有些光滑的脸颊,惊喜道,“是真的,是真的!”   第二日高小姐就带着话本和玲珑膏到自己的一个小姐妹家,这个小姐妹别的地方都还好,就是脸上长了不少痘痘。   一眼看过去有些渗人。   她这个小姐妹自从长了这满脸的痘痘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终日郁郁寡欢。   高小姐自认为自己是个讲义气的朋友,当然要把这个养颜圣品介绍给自己的小姐妹。   果然小姐妹用了玲珑膏后好了许多,第二日更是消退了大半,七日过后肌肤已经恢复如初,只是还有些印子了,看起来也淡了不少。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彻底痊愈。   高小姐替小姐妹高兴不已的同时,又心疼不已,想了想准备去找店家问问玲珑膏出售不出售。   同行的当然还有她的一群小姐妹,自从见识过那个小姐妹的脸大好后,众人都对玲珑膏感兴趣不已。   只要是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皮肤能够吹弹可破。   三两银子一盒的玲珑膏,这些小姐们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了下来。   抛去成本一盒玲珑膏净赚二两五钱,大多数的本钱还是花在了那精雕细琢的木盒子上。   仅仅一天时间,江景元就靠着玲珑膏净赚了五十两。   驮着银钱回家的时候,徐水舟和陈秀秀还坐在床边算账,计算着哪儿能省钱,简直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钱花。   就连贺雨竹得知儿子受伤了也过来探望,三人正你一句我一言的商议着。   就连江景元回来了都没有人注意到。   “要不这鱼的事情往后推推,每天都要花上不少银子,短时间又见不到成效。”   “不行,娘,我都跟村里人订好了,要是断了的话,这养殖的事只能推辞到后年了。”   “那这样花钱下去哪成,你看看你们账上就剩五两银子了。”   江景元听他们讨论了半天,这才轻声咳嗽道,“银子的事情解决了。”   “又去小叔那里借了,老逮着他借也不是个办法。”徐水舟说起这事有些脸红,如今连虎头帮的人看到他和江景元都绕道走,就怕他们突然借钱。   江景元摇摇头,否认了,然后将包袱里的钱取出来放在徐水舟面前,“这是玲珑膏挣的。”   “玲珑膏。”徐水舟的眼睛一亮,这不就是芦荟胶么,对啊,他忙得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阿元真棒~波~”   徐水舟欢喜得把江景元的头抱过来就是一阵猛亲,完全没有注意他的两位娘都在当场。   陈秀秀、贺雨竹:“……” 第四十一章   “咳——矜持点。”   最后还是贺雨竹看气氛太尴尬, 尴尬提醒一句。   徐水舟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做了什么, 脸色羞红,把头埋在被子里。   “挺好、挺好,些许再过段时间,我们俩都能升辈份了。”陈秀秀反倒觉得还好, 刚成亲的时候谁不是这样的。   贺雨竹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同时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定, 等外孙出来后, 绝对不可以养成他阿爹这般轻浮的性子。   江景元尴尬地摸摸鼻子,孩子、孩子的影子都还没呢。   转头就看到徐水舟那双水雾的眼睛正幽怨地望着他。   …………   有了两位娘亲的帮助,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算是彻底清闲了下来, 又恢复到了隔三差五去书坊盘查,在家看书的日子。   徐水舟的脚还没好全,贺雨竹和陈秀秀两人严禁他下床蹦跶, 这可是把他憋坏了。   “要不我抱着你去外面走走。”江景元正在练习八股文,看到徐水舟坐在床上做衣服做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提议道。   徐水舟摇了摇头, 看了看自己的小脚丫, 苦着脸, “我觉得我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让我自己出去走走吧。”   他哪有这样娇气过, 一点都不习惯。   江景元看了看他雪白的脚丫子上还带有几个没好完的水泡,吓唬道,“天热了, 如果你的脚没好,万一发炎了,就会从脚心一直烂到腿根,最后只能把腿砍掉。”   徐水舟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阿元、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吗,这种话能吓唬到我。”   不过徐水舟到底还是没有再嚷嚷着下床,乖乖坐在床沿边,帮江景元做衣服。   “阿元、再过两天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新衣啊,淡青色太淡,褐色又显得老气。”   徐水舟闹闹叨叨地说着。   江景元愣了愣,生辰?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过生日,因为他的生日也是父母的忌日。   “都行吧。”江景元淡然道。   “那就选天蓝色吧,我看你很喜欢那件深蓝色的长袍,但是太过于老气了。”徐水舟看江景元对选择新衣服方面没有太大的兴趣,自己做了主意。   江景元没有意见,他本身就是一个对穿着不是很讲究的人,喜欢穿那件蓝色的长袍是因为它显眼,每次从柜子里拿衣服的时候,入眼就是它。   徐水舟让江景元从柜子里把天蓝色的布匹拿出来,他拿着手比划着尺寸,在脑袋里想象着要把衣服做成什么样子才合身。   “对了,酒坊里的酒可以出来了吧。”徐水舟比划着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开口问道。   “嗯、差不多可以了。”   江景元算算日子,过去差不多十多天了,第一批的杏酒应该都已经发酵出来,也是时候拿到市场上来售卖了。   江景元给杏酒定制了高低两个档次,高等走精品路线,低等走平民路线。   还是徐水舟无意间提了一句,说是这样甘甜果酒放在一些富贵人家的后院怕也是有喜欢的,但是如果是平民喝的就有点上不得台面。   “待会娘从县里回来应该会带新出的酒回来,你晚上的时候可以适当饮一点。”   江景元含笑,徐水舟最近老是嚷嚷着要喝果酒,在他的脚没有大好之前江景元是绝对不允许他喝的。   憋了他那么久,现在也是时候给他解解馋了。   “真哒。”徐水舟开心得两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我要喝最贵的那种。”   “好。”江景元宠溺道。   晚上陈秀秀果然带回来几坛新出酒,闻着那幽香的酒味,两位母亲都忍不住感叹。   “喝了这么多年的果酒,竟然不知果酒还能有这样香甜的。”   “娘,等果酒赚了钱我就把家里翻修一下,你搬来过来一起住吧。”徐水舟在适当的时候提议道。   “没事,我住木屋那边挺好的,我要是搬过来了,你娘怎么办,一个人住那边你放心啊。”陈秀秀摇摇头拒绝了。   贺雨竹长着一张魅惑脸,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上的那股气质还没有消退,最近因着帮徐水舟老在村里晃悠,早就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了。   陈秀秀要是不在旁边守着,她一个人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怎么办。   “我……”   徐水舟有些犯难,一边是自己的亲娘,一边是自己的婆婆。   江景元给三人一人斟了一杯酒,放下酒坛笑道,“何必这样麻烦,娘和岳母都搬来老宅即可,大家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贺雨竹不同意道,“那不成,这从来就没有岳家住在儿婿家的,不符合规矩。”   “无妨,在江渔村相信还没有人敢说我的闲话。”上次的立威还影响着众村民,现在整个村子都听不到议论他们家的事了。   江景元并不在意那些守旧的观念,儿婿也是半个儿,侍奉岳母本就是应该的。   “好,就这样办吧。”   陈秀秀倒觉得这样挺好,省得她和贺雨竹两人每天两头跑,晚上还要防着贼人。   “把西厢房收拾两间屋出来就行,我们两个老人家还是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生活。”   陈秀秀无意做一个恶婆婆,她习惯了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对管束徐水舟没有半分兴趣。   贺雨竹看陈秀秀和江景元都决定好了,没有在吭声了,本来她住在江渔村都是靠陈秀秀多加招抚,才能安安稳稳地活在今日。   因此她的内心是很尊敬陈秀秀的。   “谢谢娘。”徐水舟见陈秀秀答应得这样爽快,端上酒杯对陈秀秀道,“我替我娘敬娘一杯。”   “谢啥,都是一家人,你不记恨我就好。”陈秀秀知道徐水舟是个聪明的孩子,能够感受到她这些年下来的那种痛苦。   “不记恨,不记恨,娘对我最好了。”徐水舟连连摇头,陈秀秀为了他受了多少苦,他内心都是明白的。   早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拿陈秀秀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娘。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碰了个杯,饮下了杯中的酒。   “这酒味道果然好。”陈秀秀眼眸一亮。   “都尝尝。”江景元笑道。   见连两位母亲都抵不过果酒的魅力,江景元的心彻底的放心下来。   第二日早早收拾过后,江景元穿着一身粗衣带着几坛酒去了县里。   先去了梧桐县最大的酒楼,凤凰楼。   向掌柜的推销了他家的酒,刚一进去,掌柜差点没把他给赶出来,但是当江景元打开酒坛的时候,掌柜的彻底呆住了。   “这、这是果酒的芬芳?”吴权一脸陶醉地闻着酒香,脸上呈现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江景元笑着向店小二讨要了一个酒碗,从酒坛里倒出一杯酒来,道,“吴掌柜,你品品。”   “好。”吴权端起碗品了一口,眼睛越发的明亮,“甘甜,不苦不涩,果酒应当是这样才对。”   凤凰楼是梧桐县最大的酒楼,进来的人也都是富贵人家或者读书人居多,像街边的贩夫走卒们是肯定不会走进来的。   而江景元今天为了方便做生意穿了一身粗衣,一到凤凰楼就说是推销果酒,可不就差点被人给赶出去。   按照以往的思维,凤凰楼是绝对不会卖果酒的。   但是江景元这个果酒的味道非常好,让吴权看到了商机,他们凤凰楼不仅仅有少爷公子哥过来会客,也会有不少的小姐夫人聚会,要是把这果酒推出去肯定大受欢迎。   “你这酒作价几何。”吴权想了想问道。   “售价五十文一斤。”   江景元拿给吴权的酒自然是最高档的那种,像这种酒的销路也只能够从大酒楼出去,不然再高档的酒拿去街边卖也不会有人买的。   “尚可。”吴权对这个价格还算是满意,毕竟这酒的味道的确是不俗,就算是卖一百文一斤相信也有人买的。   “先来五百斤吧,明儿送到酒楼后门。”吴权想先试试这酒的反应,再大肆售卖。   “成。”   敲定好这笔单子,江景元又拿着低档的酒去了任家虎头帮的大本营。   “江爷,今儿怎么穿成这样。”任荃的小跟班王文看到江景元今天穿着一身粗衣,下巴都快要惊讶掉了,忙对手下人吩咐道,“没有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去给江爷找一身合适的衣服来。”   “不用,我来找你另外有事。”江景元摇摇头拒绝了,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几坛酒道,“你们拿着这些酒帮我跑一跑除凤凰楼其他的酒楼,订下来的单子,我给你们一成利润。”   江景元从凤凰楼出来就察觉到自己做生意的经验多有不足,想到自己是个秀才去做生意怕有不妥,换了一身粗衣还差点给人赶出门。   如果不是酒的质量过关,今天怕是要无功而返,所以一出凤凰楼,他就即可奔向虎头帮。   要论地头蛇,肯定非虎头帮的人不可,由他们去谈酒的生意,肯定要比自己这个生面孔的好。   王文看到酒坛上写着梧桐酒.杏的字样,有些牙疼,果子酒并不好卖啊。   江景元拆了一坛子酒给他们喝过后,个个脸色都变了,“江爷,这酒好。”   江景元看他们喜欢,笑道,“只要你们帮我拉单子,我不旦给分成,还可以免费送一车酒给你们。”   “那感情好。”王文开怀笑了笑,招呼着手底下兄弟们开始干活,“都听见了江爷说的话吧,一人领一坛子酒去给我把梧桐县跑遍。”   “得勒。”一群吊儿郎当的混混们听到王文的话,一个个有精有神的出去干活去了。   “谢了。”江景元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虎头帮,没想到王文竟然意外的客气。   “谢啥,江爷你夫郎才是这个。”王文说着比了一个大拇指。   江景元,“……”   ——————   还别的说,虎头帮的效率挺高的,下午的时候就给江景元拉了一踏单子出来,足足有五千斤。   不过这些都是低档,一斤只作价二十文,这样算下来也有一百两银子了,刨去给王文的分成,也还能赚九十两。   而且这还是第一天,等梧桐县的人喝过这杏酒之后,相信一天不会只有这区区五千斤的。   王文拿着江景元给的十两银子,眼睛都笑眯了,手底下的人就出去活动了一下午就赚了十两,而且以后只要这些店家还在江景元处订酒,他们就会一直有分成。   眼睛转了转,这生意大大的有搞头啊。   最近他们老大任荃在忙染方的事,好久都没来虎头帮,而虎头帮手下的布店因为染坊整改的事都关了好几家。   手下的兄弟们手头也很拮据,要是再不找点事情干,都要重新去干老本行,做“夜行者”。   “江爷,你这酒产量如何。”王文在心里打着算盘,问着江景元。   “一天差不多八千多斤吧,要是果子多,还能再提一提产量。”江景元低头想了想,主要还是他们收杏收得太晚了。   “过段时间,梨熟了,就能酿梨酒,味道比杏酒还要好。”江景元沉吟着说道。   王文喜形于色,“何必等以后,现在就能开始收梨了,有些村子的梨熟得早,比如我们王家村,江爷要是信的过我,让我们虎头帮帮江爷打个下手吧。”   江景元笑笑,他来之前打的就是这个注意,想到徐水舟之前收杏把脚都给跑伤了,他可舍不得再来一次。   “行。”   王文一脸地讪笑,“那江爷等梨酒出来了,你可得多酿造一点,这样我们好卖到大同去。”   “大同?”江景元失然笑笑,看不出来这王文还有几分事业心。   “嗯,江爷的这个果酒实在是非同寻常,只要喝过这果酒,再去喝其他的果酒,就变得难以下咽,梧桐县还是太小了,卖到大同去,生意定然更好,可惜就是量太少了。”   王文既是兴奋又是失落,兴奋自己也可以干一番大事业,失落的是酒量太少,现在只能够勉强够梧桐县的量。   江景元摇头,这件事还是急不得,等在梧桐县彻底的把名头打响再一步步向大同扩张。   翌日就有江景元雇的几两牛车,按照订单一家一家的给将酒送过去,就连凤凰楼也推出新酒,这种清淡而又不苦涩的酒,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一天的反应好到出乎江景元的意料。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凤凰楼一口气订下了一天两千斤的量,事实上如果不是江景元一天只能生产这么多,吴权还想订得更多。   毕竟不光梧桐县有凤凰楼,别的县也有。   书坊、芦荟胶、酒坊都给正常的运作起来,只剩下养殖了。   江景元拿着毛笔在养殖上画了一个圈,如今水田里的鱼累积得差不多有几百条了,收鱼的事情可以占时歇一歇。   只需要每天记得投喂,再看着田防止有人偷盗即可,这些由江安康兄弟照看着,江景元也不怕会出什么乱子。   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家中有了稳定的开销,他也总算是可是歇一歇了。   “阿元,来试试我新做的衣服。”徐水舟看江景元忙完了,忙把他新做的衣裳递过来。   江景元拿过,脱了外衫,穿在身上焕然一新,满意地点点头,“针脚很密,手艺很好,我很喜欢。”   徐水舟见江景元喜欢,心中更甚欢喜,对于每一个做夫郎的人来说,自己的手艺能够得到夫君的认可就是一种幸福。   “我还做了一双鞋,毕竟生辰嘛,总得从头到脚都要新才好。”徐水舟眉开眼笑地从针线笸箩的最底层秘密拿出一双崭新的棉鞋出来。   江景元当下即可脱了鞋子,换上,脚步轻快地走了两步,鞋底很后,里面又垫了一层薄薄的棉花,穿起来刚刚好,又很舒服。   “非常好,阿舟的这个手艺去开鞋店,生意肯定兴隆。”江景元夸道。   徐水舟笑容很甜,软糯地道,“我只给阿元一人做鞋。”   “咳——那你娘我是不配穿你的鞋么。”贺雨竹本来只是路过,无意打扰他们小两口的恩爱。   但是突然听到徐水舟那句只给你一人做鞋的话,恨不得把自己脚上穿的那双徐水舟做的鞋给脱下来砸他脸上。   “娘……”徐水舟看到贺雨竹一脸的尴尬,“我……我是说我只给阿元一个男人做鞋。”   徐水舟脑子赚得飞快啊,一边是娘,一边是夫君,谁都得罪不起。   “嗯、这还算是句人话。”贺雨竹看了眼江景元,点头满意了。   江景元却有些吃味,故意板着脸,“难不成你还想给别的男人做鞋。”   “不是、我没有……”徐水舟欲哭无泪。   江景元被徐水舟委屈的表情逗乐,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道,“量你也不敢。”   徐水舟瞪了眼江景元,他这是又被耍了,早晚有一天,他要‘报复’回来。   “我去给阿元准备生辰的膳食。”徐水舟甩甩手,深呼吸出门转身去了厨房。   明天可就是江景元的十九岁生辰,邀请了差不多两桌子人,他今天可得好好准备一番。   ——   大同,巡抚衙门,王林杰和顾仁怀同时看着书案上的一张纸,两人相视一笑。   “老师来大同可是来对了。”王林杰笑呵呵道。   顾仁怀也有些感叹,“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老师何出此言,当时老师就说过这个江景元看不透,这样也不算是看走眼吧。”王林杰笑笑,恩师还是太过于谦虚了。   顾仁怀摇摇头,“我当时只是说看不透,却没有想到他能够有这样的魄力,这样的果断。”   寻常人要是遇见人贩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先报官,再让官府出面去调查,但这个江景元偏偏能够立马追上去救人。   随后的一系列事情都能看出他有勇有谋,当挖出人贩背后背景的时候,也没有害怕退缩,反而找出证据一举捣鼓,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小家伙。   “老师,他既然能够找出证据,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来查这个案子呢。”王林杰心中充满了疑惑。   文人爱名,只要抓住一丁点可以扬名立万的机会,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秀才虽然地位低了点,但他手上有人证,又有物证,自己出面办案,官府也不会阻拦,只要破了这个案子,他的名声可就传遍整个大江南北了。   就连今上也会注意到他,以后科举之路也会顺畅一点。   顾仁怀摸了摸胡须笑道,“这也正是他的高明之处,还记得你问他的那个问题,他是怎么解答的吗?”   “不在其位,不谋其职。”王林杰脱口而出。   “他不过一小小秀才尔,名声大噪固然不错,但是岂不是显得大同的其他官员无能,平白无故给自己添加麻烦,而把功劳拱手让人,既可以让自己隐匿起来,也能同时活得县令和知府的好感。”顾仁怀慢悠悠地解释道。   王林杰这才恍然,官场如战场,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他在上位者的位置坐久了反而忽略了下面这些人的小心思。   “再看他也不是没有好心肠,那二百余人既然救出来了,他也可以完全不用管,但是为了这些人不再沦落青楼,不惜设法开办作坊,林杰你知道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吗?”   顾仁怀问道。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治世的才能。”顾仁怀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多少读书人的梦想,可惜到最后功成名之时,只一门心思向上爬,有多少人真正体验过百姓的悲哀。”   顾仁怀一生教了数不清的弟子,可谓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可是却没有一个弟子愿意真正的替百姓考虑。   他们都是好官不假,虽然公正廉洁奉公守法,但是这些与百姓何干,越是接触到最底层,心中就越悲凉。   好像不管天底下的读书人再多,最穷苦的百姓依然还是最穷苦的,吃不饱饭,穿不暖衣。   但是江景元的出现让顾仁怀看到了一抹光亮,只有真正为百姓考虑的人,或许才能打破现状,让处于最底层的百姓们,也能有安身立命之所。   王林杰差异万分,他没有想到老师对江景元的评价如此之高,连当朝的宰相也没有得到过老师这样高夸赞。   ——   “娘,你明天要回木屋,不跟我们一起帮着阿元过生日吗。”徐水舟此时正差异地看着陈秀秀。   陈秀秀点了点头道,“你们年轻人的热闹,我就不掺和了,我想回去静静,正好也有机会陪陪景元他爹。”   江景元和徐水舟成婚后,陈秀秀也没有把江远茂的牌位移过来,如今牌位还放在木屋那边。   江景元似有所感,但是对上陈秀秀那双关切无比的眼睛,又觉得不太可能。   “在说家都交给你打理了,这段时间你打理得也很好,娘非常的放心,娘啊,就是这多年下来,不习惯热闹,等你们把客人送走了,娘就回来了。”陈秀秀笑着拍拍徐水舟的手。   徐水舟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陈秀秀独自一人把江景元带大,家中从来没有办过什么喜事,也不见她去别家吃酒,因该就是不喜欢热闹吧。   “我陪着秀姐姐吧,我也不适合出面景元的生辰。”贺雨竹看陈秀秀这样说了,也跟随着说道。   “啊?”徐水舟懵懂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陈秀秀这个亲娘都不在,自己娘亲在场也不合适。   “好吧。”最后江景元和徐水舟还是同意了两位母亲的要求。   七月二十日,江景元生辰。   木屋内一块没有刻名的牌位立于堂屋内,陈秀秀一言不发的烧着纸,贺雨竹在一旁也跟着点了一炷香。 第四十二章   “秀姐姐, 别担心,景元、景元一定会过得很好的。”贺雨竹上完香, 蹲在地上帮着陈秀秀烧纸。   陈秀秀神色肃然, 一言不发地烧着纸, 良久过后这才长长地叹息一声, “雨竹妹子,我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人。”   “怎会, 秀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了。”贺雨竹拉着陈秀秀的手,好生安慰。   陈秀秀自嘲一声,声音低沉, “夫君我护不住, 儿子我也护不住, 活着还不够失败。”   “不是这样的。”贺雨竹连连摇头, “秀姐姐要怪就怪我, 都是我们一家不好,连累江大哥哥秀姐姐了,说起来都是我们一家的错。”   陈秀秀摇摇头, “说实话我以前也怪过你们, 但是后来看到‘景元’的行事我才明白,一味的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   顿了顿, 长叹一声, “这人呐,还是得靠自己,如果自身不强大终究还是任人宰割的命。”   陈秀秀说完抬头望了望屋外的天, 脸上早就泪如雨下,“这老天爷想要我夫君和儿子的命,我能有什么办法,好在景元是个懂事的,期盼他下辈子投胎投到一个好人家。”   “会的,没准还能有你们一家重逢的那一天。”贺雨竹哽咽地看了看旁边,努力不让自己眼眶里的眼泪落下来。   “期盼吧,好在‘景元’也是个好孩子,我不管他是孤魂野鬼也好,还是借尸还魂也罢,只要他还认我这个娘,还顶着我儿的身子,他就是我的儿子。”   陈秀秀的身子瘫软地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间,泣不成声。   早年丧夫、今年丧子,她的心比被挖了还要疼,说不怨恨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她不知道该去怨谁,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好在景元在去世之前都安排好了,水舟对‘景元’也不排斥,希望他们以后得知真相不会怨恨你我替他们做了决定。”陈秀秀把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后,这才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   “他们还真不愧是天定的缘分,小两口恩爱着,依我看他们两个小家伙还得感谢你我在中推了一把才是,不然一个刻意克制,另一个隐忍不说,何时才能走到一起去。”   贺雨竹说起这事还觉得颇为好笑,自己儿子跟江景元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有动过心,这‘江景元’一来轻易就俘获了他的心。   但是两人偏偏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个装聋作哑,一个视而不见,跟玩过家家一样,要不是她和陈秀秀联手逼婚,还不知道这两人的感情什么时候才能戳破。   陈秀秀想起江景元和徐水舟来,也不由得发出笑声,“是呢,虽然我失去了一个儿子,但老天爷好在又给我送了一个好儿子来,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秀秀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一些,一想到儿子在自己怀中死去那种痛苦,蚀骨铭心,要不是后来江景元来了,她真的怕自己会干出什么傻事。   “好在,都过去了,秀姐姐我们向前看,害死我们家人的人还安然无恙地活在这世上,我们就算是死,也得看着他们下了黄泉才能闭眼。”贺雨竹反手握住陈秀秀的手。   “是呢,我得给我儿报仇。”陈秀秀的脸上划过一道决然,紧接着又叹息道,“只是苦了景元和水舟两人,谁叫你我没用,帮不了他们二人。”   “景元很聪慧,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找出凶手的。”贺雨竹说着也叹息,以为躲在这乡下就可以让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没想到都这样了,那些人还不肯放过。   ……   江家老宅,正在宴请宾客,满满正正坐了两桌,有族老和江殊,也有谭靖远和他的八个妹妹,还有江安康两兄弟。   “景元,你娘呢,你今日生辰怎么没有看到她。”江殊扶着族老进到门内,左右都没有瞧见陈秀秀,问道。   江景元上前行礼道,“娘说她喜欢清静,今天在木屋过。”   族老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小殊啊,去后厨帮帮你哥夫郎,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忙活。”族老坐下后,就把林殊给打发走了。   “景元、可是你娘还记恨着我,所以才不来见我。”林殊走后,族老尝试性地问道。   江景元苦笑着摇头,“族老说笑了,我娘绝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妇人,族老是族老,族人是族人,景元和娘还是有几分分寸的。”   族老见江景元神情自然不似有假,这才把一颗心给放了下来。   “景元,你看看你这才十九就有家有室,叫我好不羡慕呢。”谭靖远坐在一旁,吃着桌上的糕点、水果,满脸都是羡慕。   他十九的时候才还在手忙脚乱的照顾着妹妹们呢,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那时候觉得最幸福的事就是能够顿饱饭。   明明两人的名字都差不多,但命运却是完全不一样。   “你少来,如今整个梧桐县谁不知你黄粱公子大名,我还听说你在县里置办了一个宅子,我如今可还是住在乡下呢。”   江景元喝了一杯茶,斜着眼看着谭靖远。   谭靖远没有不好意思,指了指在后厨帮忙的几个妹妹道,“我这不是为了她们考虑。”   他这几个妹妹说来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让她们挤在乡下那破屋子里,与其重新修还不如在县里买个宅子,以后也好说个县里人家。   总不能一直让妹妹捡别人不要的布条一点点的缝成布来填补那个早就已经破烂得不能再破烂的家吧。   江景元也朝厨房看了眼,看到那八个之前一直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姑娘如今个个穿上新衣,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不由得鼻子微微一酸。   “说真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不想着成家。”江景元偏头问道。   谭靖远心中钝痛,失笑道,“我这样的人家有谁看得上,别人一听我有这么多个妹妹,谁还愿意嫁进来。”   “那是以前,现在不是有了些积蓄。”   谭靖远仿佛不在意一般,把头偏向一边,“可能缘分未到。”   江景元原本想套套谭靖远的话,看看能不能帮他说上一门亲事,既然他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他也识趣的把话题岔开。   “那下一本书准备得也差不多了吧。”   “嗯。”谭靖远点点头,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江景元严肃说道,“你可不能把我卖了,我现在出去摆摊卖字画,都听到有人在议论黄粱,我真怕我被人知道后,会被人给套麻袋打一顿。”   谭靖远现在出门都提心吊胆的,真怕一个不注意被人知道了他黄粱的身份,尤其是不少读书人都在讨论的时候,他的神情实在是太复杂了。   成名固然好,有了更多的银钱,可是当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把这个黄粱给找出来打一顿那种感觉,实在是有些不秒。   江景元微笑地拍了拍谭靖远的肩膀,“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出卖你的。”不过要是被人给查到的话就不关我的事了。   谭靖远心头微跳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撑着脑袋问道,“景元,你怎么不让我写一些阖家欢乐的文,非得结尾的时候悲一点。”   谭靖远一想到自己的新书比起以往的书来还要悲得多,肝就有些疼。   之前死了一个主角,就有好些小姐公子吵着要把他拉出来打一顿,如今又来一本还要悲惨的,他是真的怕半夜被人在家给杀了。   “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喜欢看话本的人记住你啊。”江景元无奈地看了眼谭靖远,不在意地问道,“你是想有钱被打,还是想没钱被打。”   “当然是有钱被打,没钱还被打那岂不是更冤。”谭靖远一时语塞,如果要在挨打和贫穷之间选一个的话,他自然是选挨打。   厨房里有人帮忙,很快的两桌佳肴就做好了,端上桌,香味扑鼻,惹得人食指大动。   “弟夫郎好手艺,景元娶了你还真是好福气。”谭靖远笑着夸了一句。   徐水舟对着江景元眨了眨眼睛,笑着回道,“哪里,哪里,今天多亏玉殊妹妹和小殊了,要不是他两帮忙,我肯定手忙脚乱的。”   江景元笑笑,把徐水舟爱吃的菜特意每样都夹了一点放在自己碗中。   等到徐水舟忙完坐下来吃饭时,江景元就把自己的碗推过去,对他也眨了眨眼。   徐水舟低头窃笑一声,吃着碗中菜感觉无比的甜蜜。   谭玉殊看了看江景元和徐水舟,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若有所思。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江景元和徐水舟这才把人一一送出家门,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总算是把今天给混过去了。   这生辰过得还真是累,期间一直都在说话,喝酒,好在果酒的酒精量不高,不然这会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   走在回县城的路上,谭玉殊突然有些幽幽地说道,“大哥,你是时候娶个媳妇了。”   “什么?”谭靖远没明白妹妹的意思。   “大哥不小了,该给自己找个媳妇了,以后家里有了进项可就不能再随便花了,得存起来给大哥娶媳妇。”   谭靖远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大妹,你觉得你有人看得上我们家。”   “不试试怎么知道。”谭玉殊一本正经地说着,“我看今天筵席上那位跟我同名的哥儿就挺不错,性格也好。”   “别乱说,人家可是有婚约的。”谭靖远摸了摸谭玉殊小大人的脑袋。   “那就可惜了。”谭玉殊一听有婚约二字,神情有些失落。   夜晚,江景元在堂屋替“江景元”点上一盏祭魂灯,希望他在地府或者是天上也能够收到他给他的生日祝福。   香甜的睡梦中,江景元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一声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深呼吸一口气,深沉地给大家道个谦,我咕咕了十五天呜呜呜呜。   刚开始和基友拉了码字群,日常如下:   上午,码字吗?   下午来。   下午,码字吗?   晚上来。   晚上,码字吗?   看电视中   啥电视   亲爱的   全职高手   ……   ok明白,我也去瞅瞅。   ……十五天过去了……   特别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鞠躬] 第四十三章   “阿元, 新一岁安好。”   翌日清晨,徐水舟早早的起床就是为了给江景元贺好,从今天起, 阿元又长了一岁,真好。   江景元睁开眼突然想逗一逗他,叹气道,“是啊,我又老了一岁。”   徐水舟连忙摇头, “才长一岁,怎么能说老呢, 十九这个年纪正少年呢, 要是被村中的老人家们听见, 准会揍你。”   江景元摸了摸他的脑袋, 眉眼温柔, “傻瓜, 我开句玩笑,你还当真了不成。”   徐水舟的脸颊气的鼓鼓的, 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两只眼睛瞪着江景元,想给他来上两爪子。   但是心里又舍不得, 琢磨着法子想折腾折腾江景元。   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把目光挪移到江景元那双秀气洁白的脚上,嘿嘿一笑,扑过去, 挠着脚板心。   江景元:“……”   江景元的脸上面无表情,任由徐水舟挠着他的脚心,一点感觉都没有。   “奇怪,你怎么不笑。”徐水舟挠了一会,见江景元没有发笑,自觉有些无趣,便停了下来。   江景元只是笑笑并不多说话,等到徐水舟穿衣出门去打水,他脸上的笑容才退散开来,抱着脚发出低低的笑声。   媳妇越来越不好骗了,这可怎么办。   吃过早饭后,徐水舟找出一把镰刀对江景元说到,“阿元,你就在家看书习字,我去田里把稻子割了。”   江景元放下手中的书本,眉心微微一皱,“田里的稻子熟了?”   “嗯,我前两天去田里看了,早就熟了,只是忙着你生辰的事,没有时间。”徐水舟找出镰刀,又找出其他的工具,做势要出门。   江景元看了看窗外的骄阳,心中有些不舍徐水舟顶着烈阳去干活,“就不能请人来干?”   “这两天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收稻谷,哪里有人啊,我先干着,待会看见谁家收完了我再请。”徐水舟推着一个大木桶,腰间揣着镰刀,出了门。   江景元整理好书本,忙给自己换了一身粗衣长裤,连鞋子也换成草鞋,找出一把镰刀跟着去了田边。   “阿元,你怎么来了。”徐水舟正勾着腰,在田边割着水稻,就这么一大会功夫就割了一大片,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水舟这一声惊呼,也把周边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大家都是用一副不解的目光看着江景元。   “我来帮你干活,二十亩地,靠你得割到什么时候去。”江景元边说就边扎起自己的裤腿,露出雪白的小腿来。   徐水舟连连阻阻止,“阿元你快回去,田里不是那么好玩的,累不说还有水蛭。”   江景元置若罔闻,继续扎着自己的裤腿。   “景元,赶紧回家去,这下地哪里是你们读书人该干的事。”旁边的村民们也开始劝说起。   “景元快听你夫郎的,你看看你那细皮嫩肉的,哪里是干这等活的。”   江景元看着这些好心劝慰的村民,头上满是黑线,“景元谢谢诸位叔伯的提醒了,只是景元身为男儿身,没有道理让夫郎在此劳作,自己却在家中清闲。”   江景元说完也不管众人是如何的错愕,径直地下了地,学着别人割稻子的动作,劳作起来。   初时还有些不习惯,毕竟他从来都没有干过这样的活,脚下踩着泥,也有些重心不稳,勾着腰干活也是极为不舒服。   江景元只是皱了皱眉头,适应了一下,就开始手脚麻利的干起来。   长痛不如短痛,干得快些就能少受些罪。   徐水舟走到江景元身旁,心疼地说,“阿元,你何必来受这等苦,在家看书多好。”   江景元割下一把水稻放在徐水舟那个大木桶中,微笑道,“我总不能看着你一个受累,你我夫夫一体,要苦一起苦,要累一起累。”   “阿元……”徐水舟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些粗活本就该他做的。   “好了,我是男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娇弱,趁太阳还没出来,我们抓紧点。”江景元看了看天,有些忧愁。   夏日本来就热,顶着这样的太阳干活,也不知道会不会中暑。   徐水舟正准备勾下身子,却看到江景元雪白的小腿上有个东西在蠕动,有些颤抖地说,“阿…元,有水蛭爬你腿上了。”   “你快回去吧。”徐水舟的语调都有些哽咽了,眼里心里全部都是心疼。   江景元看了眼自己的小腿,用手把它给拍打下来,扔到田坎上,笑着说道,“你看,我不怕的,没事。”   转过身江景元呼吸乱急促,控制着有些微微颤抖的手,继续割着水稻,像个没事人一样。   徐水舟深吸一口气,用力的握着镰刀,弯下身子加速干活,自己多干点,干快点,阿元就不会这样累了。   村里人刚开始都以为江景元只是说说而已,或者只是做做秀,毕竟一个秀才老爷,就算谷子烂在地里也是不用来干这种活的。   没想到一个时辰后,江景元还勾着腰在割水稻,身后都已割了两亩地了,不得不说让人佩服。   还有好些哥儿羡慕地望着徐水舟嫁得如此好一个夫君,虽说他们的夫君也在田间干活,可跟江景元比起来真是哪哪都不如。   想到他们之前还等着看徐水舟嫁给江景元之后的笑话,结果呢,人家的婆婆知书达礼,根本就不刁难,夫君也对他宠爱有加。   同样都是哥儿差距怎么这般大。   想想就觉得好气哟。   正午时分,江景元好歹还割了三亩半的地,徐水舟却是割了六亩,整整比江景元多了一半。   江景元此时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沁湿,汗水顺着他的额头脸颊一直滴落在田里,洁白如玉的肌肤此刻好像也被太阳晒黑了几分。   紧抿着干涸有些起皮的嘴唇,眼神看上去也有些涣散,张了张嘴对徐水舟道,“阿舟,午时了,回家吃了午饭再来吧。”   江景元直起身子只觉得自己的背脊骨一直到腰痛彻心扉,有一种要断了的感觉。   看了看还遥遥无期的水田,天晕地眩。   徐水舟起身也舔了舔干渴的嘴唇,原本想一鼓作气一直干到傍晚的,不过想到不能饿着江景元,点了点头同意了。   “水舟,怎么不干了。”   挨着江景元家水田里,有个哥儿看到徐水舟和江景元从田里出来,问道。   “回家吃了午饭在来。”徐水舟舔了舔嘴唇,嘴里苦涩得厉害,不在意地说道。   徐水舟不在意,这个哥儿却是惊诧到了,讪笑一声,“你家还吃午饭啊。”   徐水舟哑然,忘了村里人都是一天只吃两餐的。   不过徐水舟不说话,却架不住这个哥儿会脑补,江景元是个秀才,在镇上又有作坊,又有书坊,挣的那么多钱,吃个午饭好像也不过分。   江景元洗干净了脚,穿着那双扎人的草鞋过来,看了眼这哥儿田里的水稻,问道,“你家是不是收完了。”   这个哥儿看了眼再收拾的家人,点点头道,“是割完了,下午还要打谷子。”   “那你回去问问,空出来的人下午能不能帮我家割水稻,中午管饭,再给二十文钱。”江景元的手攀上徐水舟有些无力的背脊,微微帮他托着。   他看出来徐水舟在强撑,下午实在是舍不得他再辛苦下去。   “好的,我问问。”哥儿眼睛一亮,忙回自家大人身旁问了问。   他家长辈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江景元,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午饭是陈秀秀和贺雨竹做的,看到两个累瘫的孩子,两位母亲有些于心不忍,“何必自己亲自下地,等别家做完了花银子请人就是。”   “没事娘,你知道我是累惯了的,这一天不干活,心里就觉得不踏实。”徐水舟自己不在意,但是想到跟自己一样累瘫的江景元就开始自责起来。   “只是苦了阿元要陪着我一起受累。”   江景元埋头吃饭,不认同徐水舟的话,“我这身体也不能天天坐在家里看书,很容易生病,多出去劳作一会就当锻炼身体了,怎么能说受累。”   徐水舟扒了两口饭,嘟囔道,“明明就是为了我。”   吃过午饭,江景元和徐水舟提着两个食盒往地里走去,隔壁田的小哥儿一家五口都在江景元家田里干得热火朝天起来。   “过来吃了饭再干吧。”   江景元也清楚农家大多数中午都是不吃饭的,但是这样高强度的劳作,要是不吃饱饭,很容易就累虚脱。   众人放下手中的工具,洗手洗脚来到岸边,江景元打开食盒把饭菜摆了出来,也不多丰盛,五菜一汤。   看到一盘盘装满肉的菜被江景元拿出,众人齐齐地咽了咽口水,秀才家里都吃得这般好的吗?   “时间仓促,没有做的太过于丰盛,三位叔伯,还请不要嫌弃。”   陈秀秀也不知江景元请了人,中午的饭菜做的并不多,还是回家后又另外做的,还好家里昨日留了不少的馒头跟食材,勉强还能凑合。   这叫仓促?   都能赶上做酒席了。   大家也不跟江景元客气,端起碗就开始胡吃海吃起来,劳作了一上午早就饿了,这会看到有肉,哪里还忍得住。   饱餐一顿的好处就是,下午人家干得更加起劲了,反正到了下午,二十亩地里已经完全收割完。   江景元下午没有下地,正站在田边把一把把的水稻往一个大木盆里摔打,让稻穗上的谷子摔落,手臂早就累的抬不起来了,不过他还是咬着牙在强撑。   直到江景元彻底累到抬不起手的时候,田坎边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   只见秦初九脚步匆匆地往江景元这边走过来,江景元停下酸涩不已的手臂,稍微活动片刻,待到秦初九走到跟前,用一双迷茫地眼睛望着他。   跟在江景元旁边帮忙的两个老汉,一看穿着官差服饰的秦初九,遥想到江景元整治江大壮时的情景,忙丢下手中的水稻躲得远远的。   江景元见此番情形不由得苦笑。   “江相公。”秦初九上前笑着打招呼。   江景元微微点头示意,问道,“九哥来找小弟何事。”   “这次是给江相公报喜来了,过了农忙就到了百姓们服徭役的时候。”秦初九可能是刚走完路,话说到一半还有些微微喘息,额头上的汗也是跟着一路顺流。   江景元更加茫然了,这服徭役有什么好报喜的,这徭役苦是天下人都皆知的,官府根本不会拿百姓当人看,去了的人都是当牲畜用,每年因为徭役死的人不在少数,百姓们怨声载道,谈徭色变。   虽然自己有功名在身可以不用服徭役,但一村的亲戚皆要去,这般幸灾乐祸未免有些小人得志,还上门来报喜,要不是刚才挨着自己的两位老汉走远了,听到这会没准会暴怒。   秦初九气息喘均匀了,这才慢慢道来,“以往徭役都是由县衙主持大局,但这次不一样,巡抚大人上次来我们梧桐县巡视,对我们梧桐县颇为看中,这次提议让我们梧桐县的青年才俊们出来主持徭役,一来是为了锻炼,二来巡抚大人恐有收门徒之意。”   “县令大人一接到消息,就让我来通知江相公,江相公如此聪慧,想必一定可以从中脱颖而出。”   秦初九说完眼光里也泛着羡慕,读书人果然就是不一样,人在家中坐,机遇自然来,这次要是被巡抚大人看中,还不得一步登天。   江景元微微思忖就明白了这是张县令在暗示他,把握住这次的机会。   能够让秀才们出动去主持徭役,看来这顾仁怀和王林杰的的确确是起了收门徒的心思,就是不知这次是顾仁怀的意思还是王林杰的意思。   再一想他们梧桐县也没有特别出彩的青年才俊,也许不是这个意思也未可知。   江景元想着身上的酸胀感也随之涌上来,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大人物的心思。   “好,麻烦九哥帮忙带话了,还请九哥到寒舍稍作休息,待景元把这里的事收拾收拾就回去陪九哥一叙。”   闷热的夏天,即使是傍晚也不见清凉,但比起下午时分的燥热还是要稍微好上许多,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抢收的好时候。   秦初九听江景元这样一说,才恍然醒悟过来,江景元还在下地干活,不过他却是呆愣住了。   堂堂秀才公何须下地干这等粗活,而且江景元家中又不是穷到无米下锅,在县中还有产业,出些银子就能摆平的事……   江景元见秦初九呆愣,多半也猜他此刻在想什么,但并不在意。   堂堂秀才都在下地干活,秦初九也不好意思站在田坎上,更不好意思回江家干坐着等。   当下也挽上裤腿,撸起袖子跟着江景元干起打稻穗的活来。   徐水舟挑了一担子稻谷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斟酌地对江景元道,“阿元,要不你还是回家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江景元没有停下手中的活,继续用力地拍打着,“就还剩一点了,一鼓作气干完,也省得明天再累。”   顿了顿,从怀中探出一块绢布替徐水舟擦了擦汗水,心疼道,“况且、况且我也舍不得看你一个人累。”   “我没事。”徐水舟伸手去接江景元手中的绢布想要自己来擦拭。   江景元却很巧妙地给躲开了,“别动,你我手上都是稻芒,万一落在脸上,会很不舒服的。”   徐水舟不敢想被稻芒刺挠过手臂的那种痛苦要是落在脸上该是何等难受,于是便不在随意乱动,乖乖站在原地。   江景元捏着手帕的另一端,小心翼翼地替徐水舟把额头上的汗水都给擦拭干净。   炙热的炎夏,也带着两颗炙热跳动地心脏。   站在一旁的秦初九顿时有些尴尬,总觉得自己这位置貌似有些碍眼,早知道今儿出门也把自己的媳妇给带上。   替徐水舟擦好汗水,江景元没有停留继续拿起身后堆得高高的稻子打着稻穗,顺便也把刚才跑远地老汉给叫回来。   两位老汉看到秦初九时,整个人身上都写满了局促,后来见秦初九并不似那天惩罚江成柱那般凶神恶煞,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就怕这位官爷一个心情不好就抽出腰间的鞭子出来抽人玩。   江景元微微摇头,百姓果然都是最愚昧的一批人。   家中的两位母亲也没有闲着,帮忙把徐水舟挑回家的水稻中的杂叶给筛出来,在院中空地上铺上粗凉席晾晒。   直到太阳西落,江景元付给帮忙人的钱后,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已经累到快要虚脱地徐水舟和秦初九回家。   徐水舟挑稻谷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给两位母亲报备过秦初九来帮忙的事,这时两位母亲已经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有客上门,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秉承着上门就是客的道理,怎么也要好酒好菜招待起。   江家的厨房里有两口锅,一口做饭,一口烧水,此刻江景元和徐水舟回家立马就能提热水洗一个舒舒服服的澡。   江景元找了一套宽大的衣服递给秦初九,“今日麻烦九哥了。”   秦初九也不客气,接过衣服大大方方笑道,“如若不是有江相公,哪还有现如今的秦初九,当日某承诺过,只要江相公帮初九解决事情,愿给江相公做牛做马,不过是一点体力活,算不得什么。”   秦初九说着就提着一桶调试好的热水,躲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冲凉去了。   江景元却是推开了徐水舟正在洗澡的房间,提着水桶帮他往木桶里添水,门一开,吓得徐水舟往水桶里缩了缩身体。   看到是江景元的身影这才长舒一口气。   “忘了敲门。”江景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可能今天实在是太累,所以才会犯错。   徐水舟露在水桶外面的头不知是被热腾地水雾给韵得绯红,还是纯粹就是羞得,一双迷离的眼神配合着通红的小脸,直勾勾地看着江景元,使得整个房间都染上了绯红。   江景元喉结微动,提着温热的水桶上前添水,烛光太暗,看不清水下的风华,沙哑地嗓子问道,“有没有冲过凉再进木桶。”   徐水舟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刷过江景元的心房,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墙角一摊水渍。   江景元看到徐水舟那被热水烫得有些微红的手臂,眸色一暗,神情有些严肃,从屋中的另外一个角落,拿过装满芦荟胶的盒子。   细心地将芦荟胶涂抹在徐水舟的手臂上,眉头皱起,“有没有舒服点。”   徐水舟忐忑不安地心一下就放了下来,刚才看到江景元的神色不好,还以为他哪里做的不好。   结果下一秒就看见江景元温柔替自己的手臂涂着芦荟,空荡荡的一颗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塞得满满当当。   靠在水桶的边缘,感受着手臂上的冰凉,摇了摇头,小声道,“不疼了,一点都不疼。”   江景元垂眸,点了点他的鼻子,“傻,明知道疼还在水里泡,疼也不知道说出来,下次别傻干了,家里又不是缺钱,请人来做就好。”   “阿元今天也干了一天呢。”徐水舟说着把江景元的手翻过来仔细看了看。   只见原来雪白如玉的手心,如今上面早已伤痕累累,多了些茧子不说,还有好多被稻叶划伤开裂的口子。   徐水舟心疼得直抽气,抢过江景元手中的芦荟胶帮他涂在手中的伤口处,“也不知道是谁傻,明明都这样了还在操心我。”   看着埋头给自己清理伤口还叨叨絮絮的徐水舟,江景元不仅不觉聒噪,反而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身上的疲惫好似消失不见,就连伤口处疼痛也消退不少。   “我是男人嘛,哪有看着自己夫郎独自一人累的人,男人本就要替夫郎遮风挡雨的。”江景元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读书人就有多么的高大尚,可以心安理得的做个闲散人。   徐水舟听着江景元的话愣了愣,好久才喃喃说道,“可是阿元,哥儿也是男人,虽然地位不高,但本质上是男人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的,有很多人还把哥儿当牲畜用呢,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好到我要是不做点什么,总觉得会失去你。   “在我的眼中没有人就没有三六九等之分,不管你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我既然认定你,你就一辈子是我的夫郎,是我想要宠在心尖上的人。”   江景元握紧徐水舟的手,话说得肯定而又坚定。   “不要害怕,阿舟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也很优秀,你觉得配不上我的同时,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呢。”   “怎会。”徐水舟惊呼,阿元不管从那方面看都是一个很完美的人。   江景元嘴角苦涩,秀才的功名不是他考的,家务活一律不会做,要不是穿越过来有徐水舟和陈秀秀在前面顶着,自己形同废人一个。   所以江景元也会患得患失,也会没有安全感,才会想要改变自己,努力不做一个一事无成的废人。   “不会的,阿元才不是废人,阿元会挣钱,会做家务,还会读书写字,对人也温和……”   徐水舟嘴皮子一番说了许许多多江景元的好。   江景元笑而不语,摸了摸徐水舟的头,“好了,洗好了就出来吃饭吧,我先出去了。”   刚走出房门,江景元就看见院子中跪着一个人熟悉的人,烛光下的眸色显得更加深沉。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牛鬼蛇神都往自己这里跑。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今天在外跑了一圈,忙活家里的事,回来已经晚了,勉强写了六千,知道自己偷懒了也怪不好意思的,后面会努力多更的,今天拉着基友开了个码字房,说什么也要写出来,这会眼皮子打架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错别字…… 第四十四章   此刻跪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江景元打得血淋淋扔进监狱的江大壮。   只不过他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身材也有些消瘦, 看来在牢狱中吃了不少的苦头。   “你来做甚。”江景元微微挑眉,挪移开步子。   江大壮并没有对不起他, 做错了事也受到了相应的惩罚,他可当不起他这一跪。   “我来负荆请罪, 并把之前破坏你水田的银子送来。”江大壮看到江景元瞬间没了气焰, 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着他父母卖了水稻好不容易凑出来的银子。   看管他的牢头看到他们把银子凑齐后,上报了主薄, 主薄就把他给放了回来。   “银子你拿回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好,惩罚你也受过了, 地上凉, 起来吧,你并没对不起我。”   几两银子, 江景元还不放在眼中, 当初那么生气也是因为都是一个族的族亲,没有把他江景元放在眼中,当他家好欺负。   现在人也罚了, 也意识到了错误, 也就没有理由让人家赔这么多钱。   “可我娘让我来赔礼认错。”江大壮有些憨憨的,在他的意识里,他觉得自己挺对不起江景元的。   “不, 你对不起的应该是你的父母,你对我顶多算做错了事,但是你的父母为了你,才是真的操心操力,但凡你要是有点这个意识,在做错事之前多想想家人父母,也许结局又会不一样。”   很多人做错事之前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对于这件事情会给自己的家人带来什么样子的后果,是完全没有去考虑过的。   最后做错事的是他,却连累得父母家人陪同他一起受苦。   心中装着家人的人,说什么也不会去干这种害人害己的事。   江大壮低下头,细细沉思,想到这次事后,父母为自己跑断腿,借遍亲戚,塞银子带大夫去牢狱里帮他看病,这才在收完稻谷后,凑齐银子。   反观隔壁的江成柱他娘根本就没有管他,身上的药还是自己给他的,整日眼巴巴地望着牢狱的门,可是始终没有等到自己想看到的人,也是可怜。   江大壮越是回忆,眼珠子也就越水润,鼻子也开始发酸起来。   江景元摇了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   江大壮想通后还是给江景元磕了个头以示感谢,“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当日要不是你出手惩罚我,恐怕我现在也只能吊着半条命。”   江大壮憨是憨可是并不傻,他在牢房里的时候也怨恨过江景元,都是同族之人为何下手这般恨。   直到看到江成柱身上的伤久久不能痊愈,又在牢房里看过其他犯人还渐渐明悟过来。   读书人的手劲跟武夫的手劲怎么能一样。   江景元再怎么说也是个四肢不勤的读书人,那鞭子打在他身上虽然疼,看起来也挺吓的,但都是一些皮外伤。   江成柱身上的伤才要命,每一鞭子打的就极狠,这天又热,外面的伤口不好,里面就开始流脓,整个人在牢房都有些发臭。   可见江景元对他还是留了几分情的,不然为何一个堂堂秀才公,来做这种贱事。   “回家去吧。”江景元眼神淡然,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嗯。”江大壮想到家中的父母,心里烫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急冲冲跑回家去。   “嘿嘿嘿,江相公这是又拉了一把误入歧途的人呐。”江大壮刚走,江景元的身后就传来秦初九的笑声。   江景元笑笑没有接话。   徐水舟洗完澡出来,陈秀秀跟贺雨竹也摆好饭菜,招呼着秦初九入座,都是认识的,家里人也不多,也不用分桌吃饭。   人累了吃粗粮都觉得是美味,一桌子好酒好菜招待,吃得秦初九晕晕乎乎的,直到夜幕降临才摇摇晃晃地提着灯笼回家去。   江景元这才托着自己酸胀的身上赖在椅子上不肯起来活动,一天下来整个身子都要散架了。   切切实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   “看吧你们两个能的,为了省两百文钱,把自己累死累活的,结果晚上这一餐酒就把省的钱都给花出去了。”   陈秀秀收拾着饭桌上的碗筷,看着秦初九喝了三四大坛的酒罐,叹息。   “花钱买教训呗。”江景元瘫在椅子上,看着徐水舟笑,眉眼温柔。   徐水舟咬了咬唇,不甘示弱,“家里的活也不让我做,外面的活我也不做,早晚有天要成废人。”   “瞎说,那有让秀才夫人做活的,要不是景元不喜铺张浪费,我还想买点丫鬟仆人回家来呢。”陈秀秀摇了摇头不赞同徐水舟的话。   她当年要不是夫君去世的早,也不会受这等苦,读书十余载,求取一个功名可不是让家人继续受苦受累的。   “丫鬟仆人能做的活,我也能做。”徐水舟嘴硬道。   “傻孩子,我们家景元娶你回来又不是为了干活的,你不要总把自己想的那么不堪。”陈秀秀侧身躲过了徐水舟要过来帮忙的手。   “你啊,只管把我们家景元伺候好就成,争取一年多生几个,我们家子嗣单薄,就只能靠你了。”   陈秀秀一边忙活着一边笑着说道,“你也别担心肚子不争气,我问过大夫的,这哥儿子嗣单薄好多都是因为没有调理好身体才导致的,有些富人家的哥儿,生个好几个孩子都是没有问题的。”   “娘——”徐水舟的脸蹭的一下就羞红起来,屋里可是有四个人呐,说这话真的让他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娘,我娶阿舟可不是为了生孩子的。”江景元的脸也有些微红,轻咳一声掩饰道。   “娘知道,不过再怎么说也得生一两个孩子才行,不然我们家的脊梁骨都会被人给戳断的,外面那些人有会编排无数笑话来笑话我们。”   陈秀秀把洗好的碗筷放好,又接着说道,“世人都道多子多福,但是穷苦人家只知道生不知道养的居多,世道如此,你若不生,苦的还不是阿舟。”   “娘,我知道了,不过这孩子的事,急也急不来。”江景元看了眼都快把头给埋在地里去的徐水舟,小声说道。   “你们成亲也有两三月了,要快也快了。”陈秀秀瞅了眼徐水舟的肚子,她当年成亲三个月就怀上了江景元,别人都说她是个有福的呢。   徐水舟的手揪着衣角,一言不发,一想到他跟江景元到现在都还没有圆房心中钝痛,他实在想不通阿元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圆房。   “哪能那样快。”江景元说这话的时候也挺没有底气,“总得先给阿舟养养身体,大夫也不是说了,养好身体才能生,我听说这生孩子就犹如从鬼门关过了一趟。”   江景元这样一说倒是勾起两位母亲生孩子时的情景来,想到她们身孩子的时候,差一点点就没命了还是有些后怕。   “是呢,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等我改日再早几个郎中问问,看看这哥儿有什么调理的药方。”   经过江景元的事,陈秀秀也不太敢只找一个大夫看病,她宁肯多花点钱,多问几个大夫,以保证安全。   都说这大夫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救死扶伤,哪知这大夫才是真正的杀人与无形,要不是江景元机灵,恐怕他们还真不知道这大夫有问题。   “对,多找些大夫问问,最好啊就是食补,是药三分毒,药喝多了也不好,食补就没有这个顾忌。”   江景元见陈秀秀的注意力从生孩子上转移到补身体上,忙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而且两位娘亲也需要补一补,现在家里不缺银子了,我们可不能再亏空了身体,最好问清楚这一日三餐吃什么最滋补人。”   江景元越说,陈秀秀的眼睛越亮,“还是我儿聪明想得周到,我明儿去县里问问大夫。”   “秀秀姐,顺便帮我卖一副刺绣。”贺雨竹见陈秀秀要出门忙把自己绣的刺绣给递上。   她住在江家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可不能再心安理得让儿夫婿养着她,她有一手好绣活,养活自己没有问题,也能积攒一点银钱帮景元他们减轻一点压力。   “雨竹妹子还刺绣呢,你那双眼睛不想要了?”陈秀秀有些责怪贺雨竹,这刺绣最是废眼,这些年下来贺雨竹也不知道绣了多少。   以前大家都穷,她也不多说,但是现在景元跟水舟两人都是能干的,家中不缺进项再这样劳累下去就有些不和理了。   “我知晓呢,做的也不如以前多了,我这做惯了,突然一下子让我清闲下来,我还多不习惯的。”贺雨竹笑着解释了一句。   “你心里有数就好。”陈秀秀也并不多劝,贺雨竹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做事情心里多多少少也有数,不是胡来就行。   江景元看话题彻彻底底从生孩子上跑开,心中松了一口气,就怕他娘直勾勾地盯着阿舟的肚子。   催生大队长,惹不起呢。   闲聊一会儿后,几人都累了,便各自回屋睡觉,徐水舟磨蹭了好大一会儿,才忐忑走进房中。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江景元看他靠在门边低沉着头,问道。   徐水舟慢慢地摇了摇头,脚步踏进屋,帮忙把被褥铺好。   江景元躺好,总觉得徐水舟怪怪的,结果转过头就看到徐水舟在宽衣!   夏日的衣服本就单薄,外衣里再套件亵衣即可,可徐水舟这是要把亵衣也脱掉,难不成准备强行……   江景元忙把身子往里挪了挪,背对着徐水舟,闭上眼睛装睡。   徐水舟转过身听到江景元绵长的呼吸声,轻叹一口气,吹灭了蜡烛,躺在外面也陷入了沉睡。   黑暗中,江景元睁开眸子,内心生气一抹惭愧。   ————   翌日两人都顶着酸胀肿痛的身子起来,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散架,身上的各个关节处还在钝痛,走路都在排斥。   偏偏屋外还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吵闹,让两个准备睡懒觉的人不得不起来查看屋外出了什么事。   “阿元你歇着,我出去看看。”徐水舟见江景元皱着眉头,主动起身。   “一起吧。”江景元撑起半个身子,拉过衣服困难起身穿好,随意整理了几下头发,匆匆忙忙洗漱过后,去打开大门。   “天杀的秀才,把我儿关进狱中,如今只剩下半条命了,你的心咋就那样狠,我蔡花儿今天要让整个江渔村的人都看清你们家的嘴脸。”   刚一打开门,江景元就听见门外传来的刺耳声,眉心一皱,心中说不出的一股恶感汹涌而上。   徐水舟跟在江景元身旁,一直注意着江景元的神情,见他不喜,忙上前呵斥,“一大早的蔡婶子你这是哭丧呢,要闹回家闹去,别搁在别人门前晦气。”   “哟,有你这个哥儿说话的地位吗,你们大家看看这就是秀才夫人,张口闭口死人,可见心有多歹毒。”   蔡花儿斜视了眼徐水舟,并不把徐水舟放在眼中,一个哥儿罢了,就算是成了秀才夫人,也不足以为惧。   徐水舟眉头皱起,没见过在人家门口闹事还倒打一耙的人。   江景元上前把徐水舟给护在身前,皱眉冷声不悦道,“这位婶子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也扔进牢狱里去。”   蔡花儿看见江景元皱眉,身子微微缩了缩,不过一想起江大壮都回来了,而且还说她儿子在牢狱里都快半死不活了。   她这个做娘的一定要为儿子讨个公道,要在江景元身上刮他个十几两银子,没有银子怎么跟儿子看病呐。   一想到快要病死的儿子,蔡花儿就有了底气,掐着大腿,抹着眼泪,嚎啕大哭道,“你这个秀才最是狠心,我儿在狱中都快要病死了,就算是我儿做错了事,看在同族的份上关两天就得了,没必要真要他命吧。”   江景元当然认得这位蔡花儿是江成柱的娘亲,当日看到这位婶子替江成柱挨了一鞭子,他还觉得这位母亲泼是泼了些,起码对自己儿子还是有情的。   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儿快死了,你怎么不去狱中看他,在我家门前闹我是能治病还是能做神仙让他好起来。”江景元对这种蛮横无理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感。   一般遇上了也就远远躲开,但是欺上门来可不成。   “那、那狱卒都是要给塞钱才能进牢,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银子去打点。”蔡花儿哭得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直拿衣袖擦,擦过鼻涕又去擦脸。   看得江景元频频皱眉,为了不恶心自己,江景元只好把目光挪移到别处去。   “那与我又有何干。”   “就是你这个狠心的把我儿送进牢狱的,如若不是你,他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江景元你不配作为一个秀才,秀才老爷哪有你如此狠心的。”   蔡花儿义愤填膺地说着,脚步往江景元身前挪了挪,徐水舟见势不对忙从门后摸出一根扁担拦在蔡花儿身前,不准她靠近江景元。   江景元轻蔑笑笑,闹了半天还不是为了钱。   “又不是我教他去下药毒害田里的鱼的,大明法律也不是我写的,你要觉得我江景元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大可去县衙状告,要是觉得县令大人包庇我,还可以去大同知府告,如果大同知府依然判得不合理,还可以去京城告御状,就不必在我门前逞英雄。”   江景元一席话说得蔡花儿哑口无言。   她一介妇人怎么去告状,一见到当官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更别说理据了。   “我、我、我一普通妇人,怎么说得过你这个秀才,衙门的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蔡花儿顿了顿又想到什么,继续说道,那口水沫子都喷到江景元身上了。   江景元的皱眉皱得更加深了,神情更加的冷峻,眼眸也幽深得可怕。   他今儿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可是阿舟亲手做的,今天才穿第二次。   江景元步子挪了挪,离蔡花儿远远的,冷漠道,“那跟我有何干系,言以至此还望这位婶子自重,如若还要在景元门前狂吠,莫怪景元又要把大明律法搬出来唠叨唠叨。”   “咋的,就连在你家门前说话也有罪?”蔡花儿还在旁边抹着泪,听见江景元如此一说,当场愣住,有个眼泪卡在眼眶中迟迟落不下来,那表情神情总令人觉得滑稽。   “在我家门前说话自然是无碍,可聚众闹事又不一样了。”   江景元说话时那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周围看戏的普通族人身上。   他不相信蔡花儿这种欺软怕硬的主儿背后要是没人怂恿敢独自一人上门来撒泼。   果然人群里面有几个不怀好意的人看着江景元那深冷的目光,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蝉。   本以为这江秀才听到死人应该会害怕才对,到时候他们再趁机恐吓,怎么说也能从他手中抠出一笔银子来。   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死人,让他们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一个个弄的灰头土脸的。   这些人要是知道江景元狠起来连人都敢杀,更别说牢中再多一俱尸体,就不会这样想了。   “我、我没有……”   蔡花儿本想反驳她没有聚众闹事,旁边的人都是来看热闹的,结果江景元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不管事情如何,还是那句话,若有不服气的地方尽管去衙门状告,我江景元随时奉陪,如再有上门闹事者,一律关进衙门中。”   “我数一二三声,还有在我家门前看热闹的一律当成闹事者。”   “一”   “二”   ……   江景元还没有数到三声,门前看热闹的人顿时就跑得没影了,就连不甘心的蔡花儿,也都远离了江景元家十几米。   看得徐水舟目瞪口呆,原来还能这样的?   “下次再有人上门挑事,一律报官。”江景元也是被这群村民们弄的烦躁不已。   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已经把他的好脾气也磨的干干净净。   “嗯。”徐水舟重重地点头,表示记在心中了。   江景元打了个哈欠,回去重新洗漱了一番,另外还把衣服也都给换洗下来,总觉得衣服上有股子泼妇的味道。   徐水舟则把昨天的晾晒谷子的粗席子摊开,趁着这两天太阳好,赶紧晒干入库。   江景元抱着换洗下来的衣服出门放好,跟着帮忙了一会儿,看着整个院子里都是黄灿灿的稻谷,顿时觉得昨天的劳累都是值得的。   “有没有称过今年收了多少稻谷。”江景元目测是目测不出一共多少斤谷子的。   徐水舟估摸了一下,“大概有个二十石左右。”   大明朝一石大概在一百五十斤左右,二十亩地才产三千多斤稻谷,这还是没有算税收的。   相当于亩产才一石,想想那些家中只有一二亩地的人该如何过活,刨去税收也就真的不剩什么了。   “二十石够家中一年的吃用了,还能有剩余。”徐水舟默默地盘算着。   家中一共四口人,饭量都不大,一年加上面粉等杂七杂八的也才吃十石左右的粮,剩下的十石还能卖。   大同挨着苏州就是好,如果有从北方来收稻谷的商队,一石可以卖上一两银子呢,比卖给大同本地的粮铺要高上二钱银子。   十石也能多二两银子。   一年能挣十二两银子,也是个不错的进项。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阿元有秀才的功名上,如果只是普通人,每亩地还得给朝廷交上二成的税。   当然这二十亩地族中也不会给阿元。   可见大明朝的读书人地位有多崇高。   “对了,我昨天听你跟九哥说话,说要你去主持徭役?”徐水舟扒拉着给稻谷翻面,一边用耙子赶着时不时飞来的鸟雀问道。   “嗯,阿舟你说我要不要抓住这次机会。”江景元坐在门沿边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   徐水舟不解,“能有这样的机会,是每个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吧。”   反正昨天晚上听秦初九反复说着巡抚大人有多么厉害的,有多少读书人听到这样的消息都在摩拳擦掌,就为了在巡抚大人跟前博取一下好感,就知道这件事有多么重要。   “阿舟,你知道我的,我不是一个趋于奉承的人。”   江景元偏着脑袋,他原本只想通过科举慢慢地往上考,但是了解过大明朝的官场制度后,江景元逐渐有点没信心。   如果背后没有一个靠山怕是很难在往上考取功名了,不管是为了原来的江景元也好,还是为了自己和家人也好,这功名都是要去考的。   所以他不得不找个靠山使自己强大起来,不然就像今天一样,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上门来。   徐水舟沉思良久后说道,“那阿元就把这次的徭役当成一种锻炼吧,不为奉承,只为让那些受苦受累的百姓们能够轻松点。”   每年徭役死的人不计其数,徭役过后一段时间棺材铺子和香火铺子都能够发财一段时间,都形成了一个旺季。   如果谁能够上徭役少死一点人,那必定是全天下的百姓的恩人,也一定是最有能耐的人。   江景元听徐水舟这样一说心里好过了一点,上前摸摸徐水舟被晒得发烫得头,笑道,“被你这样安慰,突然觉得自己很伟大呢。”   “阿元本来就很伟大,读书人都是很了不起的,我现在一看到四书五经头就犯晕。”徐水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让他算账还可,让他看书真的很犯困。   江景元笑笑,他其实也想说,他看书也困,为了不破灭他在徐水舟心目的的形象忍着没有说。   ————   忙完家中的事,歇了几天,两人这才相伴着去县里查看产业。   其实也不用去查看,平日里有外公帮忙照看着,还有两位母亲管着出不了什么乱子,说是去查看产业,还不如说是两个人出门走走。   家中有马代步,有急事去县城也快。   夏日太过于炎热,走在路上犹如炭烤一般,骑着马儿好歹有些风,也能加快脚程。   江景元和徐水舟走在去县城的路上,也有一队人架着马车赶到梧桐县。   “雪松,我去梧桐县做生意你怎么也跟来了。”马车的一角被挑起,露出一张明亮大方的脸,手背的莲花璀璨得艳红,望着车窗外白衣白马少年。   “君汐我可不是来游玩的,诺,我可是为了这本书而来的。”林雪松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慕君汐。   慕君汐只是随意翻了翻书,他知晓他这位好友最是喜爱话本,要是一天不看就浑身难受,但也没见过好友为了哪个写话本的人偷偷跑出来啊。   “雪松,你别怕是喜欢上了这话本里的公子,想去见见写话本的黄粱公子?”慕君汐打趣道,“不过我听说写话本的一般都是落魄书生,邋里邋遢,定然与想象的不一样。”   林雪松的神情古怪起来,一张俏丽的脸上全是肃杀,“别让我知道这个黄粱公子是谁,不然我定要抓起来套麻袋打一顿。”   “他又没惹你,这样不好吧。”慕君汐微微皱眉,不明白只是一个梧桐县的写书人怎么惹到了林雪松。   “他、他把我最爱的角儿写死了……”林雪松说着自己都没有底气。   自从看过这本从梧桐县流传出来的话本后,他的脑子里就再也看不进去别的书籍,一想到书中的角色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爱人也在默默地等着他,就心疼地掉眼泪。   很想当着这位写书人的面问一句,他的心怎么就那般狠,为何就不能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慕君汐看着这个入戏太深的好友,无奈摇了摇头,只是一本话本罢了,不用如此吧。   不过想到自己来梧桐县做生意也是一展莫愁,有这样一个好友陪在身边,也不显得寂寞,反正好友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位写书人,有自己照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来到梧桐县书坊,徐水舟最先查看的就是各类账本,“阿元,最近酒坊的量好像又增加了不少,还有好多未完成的订单。”   “意料之中。”江景元并不觉得意外,大明朝的百姓好酒,家中稍微有些闲钱都会咕上一壶酒。   江景元作坊里出来果酒,滋味好不说价格也合理,自然买的人就多起来,而且跟官府卖的酒也不会有太大的冲突。   毕竟喝惯了烈酒的人,也不会来喝这样的淡酒,喝淡酒的人也买不起烈酒。   捏着酒坊收上来的收益,江景元突然升起一股豪气,“想买什么,今天都由我买单了。”   “买啥啊,这钱还得还给小叔呢,咱们可是把小叔的钱都给抠个干干净净,听说他最近连打赏下人的钱都没有了。”   徐水舟扒拉着算盘,摇摇头,总不能赚钱就忘了任荃,要是没他的支持,家里这些产业也起不来。   “他的染坊还没有弄好?”江景元不太关注这些人际关系,在书坊里找着看自己能不能够用得上的书。   “听说是为了年底选贡品的时候为了一鸣惊人,彻底震惊刘家。”徐水舟左手算盘,右手毛笔速度快的飞起,很快就把一页账本给盘查完。   “哒哒哒”   有节奏的算盘声音听得悦耳舒服。   “那还得有小半年。”江景元找到一本自己心怡的书从书架上抽出来,看到徐水舟那飞快拨弄算盘的小手,有些感慨,“真该给你买个金算盘。”   “一两金子十两银子,一个金算盘怎么也得有个两斤重,一个算盘就要二百两,不划算,而且十两银子不一定能兑到金子。”   徐水舟一边打着算盘算着账还能分心与江景元对话。   大明朝的金子稀缺,理论上来说一两金子十两银,实际上一两金子不止十两银子,因为一两金子能买的东西,十两银子甚至十五两?银子也不一定能够买到。   谁家要是能有个金元宝,那一定是大户中的大户。   “那就真的不需要留点钱给你置办点东西?”   “不用,我能吃饱穿暖就成。”徐水舟头也不抬的算着账本,他喜欢挣钱,但是却不喜欢在自己身上花钱。   “那我那去还钱了。”江景元拿着钱,装作要出门的样子。   结果直到走出门也没有见徐水舟追出来,无奈笑笑。   正好出都出门了,顺便去给任荃送钱。   还没走到任府就碰到任荃的马车,他一看到江景元,就让车夫赶紧调头。   “这个要钱鬼怎么又来了,是真的没钱了啊。”   任荃从怀里掏出最后的五两三个铜板,有些心疼,曾经几百两银子都不放在眼中的公子哥,如今为了三个铜板心疼!   一想到待会江景元张口他最后的五两银子也保不住惨状,心就抽痛得厉害。   这两口子太厉害了,连个裤衩子也不给他留。   忙把五两银子塞进鞋底里,他今天就算是硌脚咯得残废,也坚决不拿出来。   “小叔,你跑什么。”马车再快,在这车水马龙的县城里也跑不起来,三两步路就被江景元给追上了。   “哈,景元啊,我突然想起家中有东西忘带了。”任荃一张脸笑的开朗,装作没有看到江景元的样子。   江景元抽动了一下嘴角,指了指旁边的茶楼,“今儿天气正好,请小叔去茶楼一叙如何。”   任荃的脸一下子就苦了下来,他是真的没有钱了啊,去茶楼一次也要花上一两银子左右吧,大概?   “我请小叔的,这些日子多亏小叔帮忙了。”江景元拉着任荃下马车,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一样。   任荃听到江景元那句他请客,也顾不了许多,开开心心的站起来准备下马车。   “咔——”   塞在鞋子里的银钱一下就硌脚了,生疼生疼的。   “怎么?”江景元回头询问。   任荃碍神色有些尴尬,如果当着江景元面把塞在鞋子中的银钱取出肯定尴尬,只好忍着痛,装作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下了马车。   站在车外脚心处无时无刻不传来痛楚,偏偏脸上还不能露出痛苦的样子,拉着江景元快步走向旁边的茶楼。   “小二,上一壶好茶。”   忍着剧痛上楼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任荃才长舒一口气。   抬头看到江景元那双疑惑的眼睛,尴尬笑笑解释道,“天太热,有些渴。”   江景元也尴尬笑笑,“理解、理解。”   “哈哈哈哈。”任荃大笑着转移注意力,待到小二上完茶,这才端起茶杯,一个骨碌喝完,装作很渴的样子。   江景元轻轻挑起茶杯,慢慢吹凉后这才轻抿了一口,茶楼的茶也就一般的样子,不值得一品。   “小二再上点你们这儿的特色菜。”一晃就到了中午,任荃想着反正江景元请客,顺便就在茶楼里把午饭也解决了。   来茶楼喝茶的大部分人都是来谈生意,或者听戏文的,楼下的戏台上,坐着一个说书人正在横飞吐沫说着书,旁边有不少叫好的人。   虽然茶楼的饭食一般,好在管饱,对于好久没有出门吃过饭的任荃来说,不讲究了。   隔壁桌坐了两个好看的哥儿,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楼下说书人说书,看到旁边有个看狼吞虎咽的人,投来质疑的目光。   江景元微微有些愧疚,好像羊毛薅得太狠,薅过头了。   “小叔,我原本打算在凤凰楼再叫上一桌菜的。”江景元神情有些尴尬,跟凤凰楼有酒水上的合作,去吃饭也便宜,他好像忘了跟任荃说了。   “跟这位小哥打听点事。”慕君汐本来没有注意到这两位不像是来喝茶的人,不过听到他们谈论起凤凰楼,还是会忍不住关注。   “请问。”江景元颔首示意。   “听说这凤凰楼是梧桐县最大的酒楼,啊,我们是从外县来的,准备宴请好友,所以想打听清楚。”慕君汐笑着说着。   江景元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慕君汐,一身上下的衣服都显得十分精致,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来的,是去凤凰楼请得起客的人。   “嗯。”江景元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话。   慕君汐听了等了良久没有听到江景元回答,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倒是任荃笑着给他解释了一句,“我这侄儿不喜与陌生人说话,你刚才问他凤凰楼是不是梧桐县最大的酒楼,他嗯了一声就表示是了。”   “哪有、哪有这样回答的。”慕君汐看江景元一身长衫是个读书人,本以为他会长篇大论一番凤凰楼,结果就一个嗯字结束。   任荃笑笑不再说话了。   江景元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递给任荃,“多谢前段时间小叔的招抚了,家中产业挣了钱,这些银钱应当归还。”   任荃看到一大把银票,眼睛都看直了,一把抢过数也不数的揣进怀中,刚才没有底气的样子瞬间变得有底气。   对于桌上的饭菜也看不入眼了,“景元你去凤凰楼点一桌好菜吧,我就在茶楼听听戏。”   “我去叫小二。”江景元伸手正准备拦住一个茶小二却被任荃拦住,“你亲自去快些。”   江景元皱眉,不过看任荃坚持,还是转身下楼去了凤凰楼。   任荃等江景元一走,弯下身子把放在鞋子中的银子给扣了出来,藏回怀中,可算是把怕给硌死了。   跺跺脚,感觉舒服多了,才舒展开眉头。   只是他没有看到隔壁桌的两位哥儿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他,他刚才那系列的动作都落入了两位哥儿的眼中。   江景元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提着一个食盒回来,都是凤凰楼的招牌菜。   看到凤凰楼的菜,再看看茶楼的菜就有些不够入眼。   待到任荃吃饱喝足后,叫来小二付钱,有钱有底气也不用江景元请客了。   “客官,承慧二两银子。”   任荃从怀里摸出刚才硌得他难受万分的碎银子,像这个硌脚的银子还是尽快花掉的好。   店小二拿起来银子仔细检查一番,还用牙咬了咬确定是真银后这才笑着对任荃说道,“客官你这银子是真银子,就是味儿有些大。”   “哈哈哈哈哈。”旁边忍得辛苦的两位哥儿再也坚持不住,不顾及形象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哇一写写到晚上三点多,超时了啊,眼皮子也在打架,万字希望大家看得爽。 第四十五章   从茶楼出来, 任荃脸色又绿又臭, 今天可是丢老大脸了,还被两个哥儿给嘲笑!   无语凝噎。   好在江景元并没有笑话他, 不然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小叔慢走。”江景元忍着笑,目送着任荃坐上马车离开。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任荃把银子藏在了鞋底, 一两碎银相当于一块小石子, 任荃今天穿的又是比较薄底的布鞋。   如果是鞋子里面进了石子,恐怕早就脱了鞋清理干净,不会这般欲盖弥彰。   既然任荃不想让他看出来, 他也揣着明白装糊涂。   送走了任荃,江景元这才从袖子里抽出一两银票。   徐水舟嘴上说着不用给他买东西, 但是江景元可不这样想。   挣钱本就是为了把生活品质给提上去, 没理由挣了钱还过着苦哈哈的日子。   走在琳琅满目的大街上, 江景元挑花了眼。   微微思忖了一会儿,这才踏进一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铺子。   “客官,请问需要些什么。”   小店里没有聘请店小二, 只有一个中年年纪的掌柜坐台, 看到江景元进门, 忙堆起笑脸,拱手迎了上来。   江景元只是笑笑没有接话,用余光打量了几眼这个铺子的陈设。   上前走到一个柜台前, 仔细端详着放在柜台上的物品。   “客官好眼力,这是上好的黑牛角梳,能去垢而不沾, 解痒而不痛,温润不挂发,用来滋养头发最是不错。”   掌柜的并不在意江景元的态度,笑容可掬地上来给江景元介绍。   “我能拿起来看看嘛。”江景元并没第一时间去触碰,颔首后,问道。   “客官,请。”掌柜的扯着长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景元这才挑了一把自己看上去不错的黑牛角梳拿起来细细端详。   约莫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放下,对这块梳子并不是很满意。   “还比这个好要点吗?”江景元追问。   掌柜见江景元对这款黑牛角梳不满意,又忙从另外的柜台找出几把牛角梳一一递给江景元。   江景元每一个都细细查看,好的牛角梳温润如玉,圆润,手感好,也不起静电。   每一个都看过后,江景元还是摇了摇头,都有不大不小的瑕疵,不怎么符合他的心意。   “掌柜,你们店里如若都是这等的货色就不同再拿给我看了。”   见掌柜的还要给他挑选,江景元出声劝阻了他。   “客官都不满意吗?”掌柜的有些为难,咬了咬嘴道,“本店倒也还好比黑牛角梳还要好的白水牛角梳,只不过这价格上就稍微贵点。”   江景元挑了挑眉并不在在意,“东西在精不在于贵。”   听到江景元并不在意价格,掌柜的大喜,忙从柜台里找出一个木盒子递给江景元。   江景元打开木盒,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色泽饱满的梳子,色泽呈淡蓝色,看上去如同一块璞玉。   江景元一眼就看中,轻轻拿起,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没有找到瑕疵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就要它了。”   “承惠五两银子。”掌柜的连算盘都没有打就曝出一个数字。   江景元只是微微拧眉,五两银子买一把梳子的确是贵了,怪不得这家店冷冷清清的,梧桐县能够花五两银子买把梳子的人不多。   但是这个价格对江景元来说却不算什么。   “包上三把吧。”家中还有两位母亲,不能厚薄彼此。   “啊——”   这下倒是轮到掌柜的震惊了,五两银子一把的梳子,一下子就要上三把,看江景元的衣着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   江景元从怀中探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过去,掌柜的才把怀疑的心给落下来。   “能刻字吗,我想在这把梳子上刻上几个字。”江景元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可以的,可以的。”掌柜的给江景元找好银钱,眼睛都笑眯了,他这家店生意本就冷清,往常像这样的梳子好几个月也卖不出去一把,这样一次性卖出去三把绝对是个大客户了。   而且这位客人也是大方得很,三把木梳连个价格也没有讲,对于这样的客人,掌柜的是最喜欢的。   掌柜的找出纸笔递给江景元,“还请客人写下你要刻的字,如若对自己的字迹不满意,可以在本店选择字体。”   大明朝喜好宋体,但江景元却喜欢楷体,不多说话,蘸墨在纸上写上四个形体方正的楷体——风雨同舟。   “就照这个刻在那把淡蓝色的梳子上。”写好后,吹干墨迹,江景元把纸张递给掌柜的。   掌柜接过字一看,不由得赞叹一声,“客官这字写得可真是好看,想必一定是请书画大家刻意指导过的。”怪不得能够舍得买五两银子一把的梳子,原来是个低调的公子哥。   江景元只是笑笑,不去接掌柜的应承。   坐在店里喝了一壶茶,掌柜的就把刻好字的梳子送到江景元面前。   检查一番没有问题后,手中揣着三个打包好的木盒慢慢走回书坊,也不知道徐水舟有没有吃午饭,路过烧鸡店又买了一只烧鸡,老板认识江景元还顺便送了两个饼子。   “忙完了吗。”江景元踏进书坊,就看见徐水舟做在柜台上正跟杨万书商量着什么。   “没、老杨说要去大同谈谈书的事,我这不正跟他商议着。”徐水舟满脸愁容地看着江景元。   “怎么了。”江景元把给徐水舟买的午饭放在柜台上,“我买了午饭,你将就吃一点。”   “书店的书有些滞销了,得去大同找些新的书回来,如果能够收购一批京都来的书那就最好了。”徐水舟盘查完书店里的账本,发现生意下滑得厉害。   也是梧桐县笼统就那么多学子,总不能让学子们一直反复买内容差不多的书,是时候去弄些新书了。   而且大同那边也不断的有人过来谈谭靖远话本的事,这些都有的忙。   “是怕没人陪你去大同吗?”江景元一下就想到了关键的地方,过两天他得去筹备徭役的事,肯定是陪不了徐水舟了。   “嗯。”徐水舟有些恹恹的,他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而且现在又成亲了,怎么说都有些不合情理。   “没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江景元给了徐水舟一个微笑,他相信徐水舟的能力,就算这次出门没有谈成功也没有关系,就当成是历练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怕娘她们也不会同意,哪有做了夫郎的人还天天在外面跑的,对你的影响也不好。”徐水舟考虑得比较全面。   江景元可是要科举的人,他绝对不能给江景元掉链子,读书人的名声是十分重要,一个不慎没了名声,这辈子就完了。   “没事,娘那边我去说,其他的问题你也不需要考虑,一切有我呢。”江景元给了徐水舟一个鼓励,在他看在徐水舟考虑的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阿元……”徐水舟的眼眶里升起一抹雾气,他何德何能能够找到这样的一位夫君。   江景元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容,“你要相信自己啊,对比起整天在家相夫教子的你,我更加喜欢看到一个努力向上的你,同样的我也要努力啊,不然我恐怕就真的成为一个吃软饭的男人了。”   “每天看到你努力向上,积极去迎接每一天的生活,也是给我一种激励,毕竟我的夫郎都如此能干了,我也不能落后不是,就让我们夫夫携手同进退,万一哪天我科举失败,在我的身后还有你。”   在我的身后还有你。   这句话就像是鼓点一样敲击着徐水舟的心灵,浑身腾升起无穷无尽的动力,为了阿元,他就算倾尽全力也要闯出一片天啊。   徐水舟的嘴角蔓延出一个甜甜笑的笑容,对上江景元那张温柔的脸,眼中闪烁着万千星辉,肯定道,“阿元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挣下一座金山来。”   “我要金山做什么,我啊,就像让你这一生都平安喜乐,也想让自己舒心一点。”江景元捏了捏徐水舟脸颊旁的两个酒窝。   如果可以他也想活得轻松点,但人生来就是要受苦受累的,与其每日担心受怕的担心着别人来算计,不如争取努力爬到高位,让所有人都伤害不到他。   但高处不胜寒。   不过他不怕,只要他的阿舟能一直陪在他身旁,再寒冷的地方他也愿意去闯一闯。   “那你不怕我跑了吗,万一我出了远门,见识更优秀的人,看不上你了怎么办。”徐水舟佯装着问道。   “阿舟,你在我身边,万里江山,我与你同行,如若真的有比我更优秀更值得你喜欢的人,那山高水长,我也同样祝你安乐。”江景元摸了摸徐水舟的发丝。   “你说我傻你才傻呢,我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妻,不管是你休我也好,合离也罢,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优秀愿意娶我为正妻的人,是我该牢牢抓住你才对。”   徐水舟不知道为何眼眶中的眼泪就夺框而出,炙热的眼泪滴落在江景元的手背。   “是啊,所以我很放心你呢,错过了我你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放心去闯一片属于你的天吧,我希望有一天大明朝的哥儿也能像正常男子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人,而你就是他们的榜样。”   江景元替徐水舟抹干了眼泪,揽他入怀,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无声的安抚。   “我哪能有这么伟大。”徐水舟感动了好久,仔细琢磨着江景元的话,觉得不对劲啊,给全天下哥儿做榜样,这实在是太伟大,太了不起了,他就是一小人物而已。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江景元自信笑笑。   ————   “对了我给你买了礼物。”   两人说着话,江景元都忘记吧给徐水舟买的礼物拿出来了。   “什么礼物,你哪儿来的钱。”徐水舟擦拭干净眼角的泪水疑惑一声。   “给小叔还钱的时候,偷偷寐下了五十两。”江景元摸了摸鼻子尴尬笑笑。   徐水舟偷笑一声,刚哭得眼睛还有些通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沾染着水珠儿,显得格外的可爱。   “等有钱了,阿元用钱就不用如此偷偷摸摸,再给我三个月,定让阿元过上花一百两银子,丢一百两银子的日子。”   刚哭过的鼻子还有有些堵塞,说话的舌头有些微微发卷,带着一股奶音,偏偏话又说得霸气,奶萌奶萌的。   “好,我就等着被我夫郎养。”江景元捏了捏徐水舟的脸颊,转过身把带回来的白水牛角梳递给徐水舟。   “这是什么。”徐水舟看着手中不大也不重的木盒,好奇地打开一看,一个淡蓝色如玉般的梳子映入眼帘。   “梳子?”徐水舟不解。   拿起仔细观看却见梳子上刻意四个大衣——风雨同舟。   “白头偕老,风雨同舟。”江景元拿过梳子,饶到徐水舟的身后,替他梳理了一下身后的头发,温声问道,“怎样,有没有觉得比木梳好用一点。”   徐水舟愣神,脸颊羞红,“阿元,我自己来就好,没有让夫君给夫郎梳头的道理。”   “我说有就有,夫夫之前不分彼此,如若都照着道理来,这日子也就没什么过头,别动,小心扯到头发。”江景元轻轻扳正徐水舟的头,不至于让梳子扯到头发。   本身头发又浓又密还长,最是容易搅在一起,要是这样拉扯一下可疼的直掉眼泪。   家中的木梳梳得久了,起了木屑或者木刺,拿来梳头发才叫痛苦,如若可以他真的很像剪个短发。   奈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现在还没有能力挑战这个世界的权威。   ≤   “雪峰,梧桐县就这一间书坊,你那本书应该就是从这间书坊里印刷出来的。”   就在江景元细心替徐水舟梳理着头发,门外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也没有抬眼去瞧,继续替徐水舟梳理着。   倒是徐水舟脸色有些着急,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跟阿元两人怎么都好,这样亲密的事被外人看到总是不妥。   “嘶——”   结果他一着急站起身,就不小心扯到头皮,疼的他眼睛直在眼眶里打转。   江景元赶紧放下梳子,仔细地替他揉着痛处,拧眉道,“叫你别动不听话,这下自己吃亏了吧。”   说话间说话的人已经到了跟前。   “是你?”慕君汐进门看到江景元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家书坊的掌柜正是他方才在茶楼遇见的闷葫芦读书人。   “嗯。”江景元轻应了一声,继续替徐水舟揉着头皮,连看都没有看这位哥儿一眼,倒是徐水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通红着脸,一直在拉江景元的衣服。   慕君汐和林雪松看到江景元的动作两人都对视一眼,本以为这位读书人一定是个不懂风情的闷葫芦,没想到是他们看走了眼。   不过也不排除这是哥儿是新纳的妾室,这会儿正是得宠的时候。   “咳咳咳,阿元我没事了。”徐水舟被两位哥儿看得浑身燥热,最后迫不得已叫停江景元。   “没事就好,下次不要再鲁莽了,小心扯下你的头皮。”江景元最后替徐水舟绾上发丝,嘱咐了一句。   “嗯,下次不会啦。”又抬头打量两个哥儿一眼,略略有些不安地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江景元摇了摇头,“刚才去见小叔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哦。”徐水舟安心了,这两位哥儿长相挺不俗的,身上的衣着也颇具华丽,对上他们徐水舟就像是难民一样。   “两位客人上门可是来买书的。”徐水舟调整好略微有些自卑的心态,笑容亲和地问道。   林雪松挑了挑眉问道,“你可是这书坊的店家。”   “算是半个吧,真正的主人是我的夫君,我只是替我夫君代为管理。”徐水舟语调平和,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   林雪松微微皱眉,“你一个妾室也能管理家业么。”   “纠正一下,是正妻,阿舟是我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妻子。”江景元有些不悦地斜视了眼林雪松,严肃纠正道。   “正妻。”林雪松捂紧了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是不打算考取功名了么。”   江景元眼神更加的不悦,“大明朝有明确的法律规定过读书人不得娶哥儿为正妻么,还是说朝廷有公文说过为官者不能娶哥儿。”   “都没有,可是……”   “没有可是。”江景元一把搂住徐水舟的肩,无声地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林雪松见江景元已经十分不悦便不再说话,和慕君汐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对徐水舟的羡慕。   “是我无礼了,还请公子勿怪。”林雪松最后还是给江景元道了歉,就冲江景元能娶一个哥儿为正妻的勇气上,也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没事的,不知者勿怪。”徐水舟见江景元冷着脸不说话,忙出来打着圆场,“两位是来本店买书还是买话本,我都能与两位引荐一二。”   话本?   提起话本倒是让林雪松想了起来他来书店的真正的目的,从怀中掏出一本话本摔在柜台上,“我要见这位叫黄粱的作者,开个价吧。”   徐水舟看了眼被拍在柜台上的书,暗暗咽了咽口讪笑道,“不知两位找这位黄粱有何事。”   “无事,就是想打他一顿。”林雪松愤怒地捏起白嫩的拳头,一脸的愤愤不平。   徐水舟的额头跳得有些厉害,果然他就猜到如此,这已经这个月以来第五六波人来找黄梁的了。   “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黄粱……”   徐水舟的话还没说完,林雪松就拍了一百两银子放在柜台上,“只要店家告诉我他的下落,价格随便你开。”   慕君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好友乱来,拉了拉林雪松的衣服,“雪松,不可胡来。”   “没事,我有分寸。”林雪松抿了一下嘴唇。   “一千两也可。”徐水舟斟酌着询问。   林雪松送怀中掏出一大把的银票来,利落地数出十张,“只要你告诉我黄粱的下落,这一千一百两银子就归你了。”   徐水舟叹息着悠悠道,“哎,实不相瞒我也不知这黄粱身居何处啊,他每次来本店都是神出鬼没的,都是他主动联系我们,从来没有我们主动联系他的。”   说完徐水舟还看了眼桌上的一千两银子,有些肉疼道,“公子的这些银子,我却是想挣也挣不着啊。”   林雪松盯着徐水舟看了许久,见他不似说假,勉强相信了徐水舟的话,皱着眉头思忖片刻,“那他如何结算书籍的银子。”   “都是来谈合作的当天就把银子给结走了。”   林雪松揉了揉有些不耐烦的额头,指着柜台上的银钱说道,“那他下次过来谈合作的时候能不能通知我一声,我就住在凤凰楼,这些银钱就当作是谢礼了。”   徐水舟呆了一刻,他还真没有见过如此豪气的人,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就为了问个写书人的下落,要不是那一脸的煞气冲冲,还以为他对黄粱是真爱呢。   “公子作为商人我是很想赚你这笔银钱的,但是作为一个人我还是想劝劝你,挣钱不易,这样挥霍貌似有些不好,也不值得。”   徐水舟看对方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没事,我家有金矿,这点银子还是不放在眼中的。”林雪松瞥了眼徐水舟,觉得这个哥儿还挺好玩的有钱不挣,居然还来劝自己。   “雪松,不要什么都对外人说。”慕君汐有些无语望苍天,自己这个好友实在是太过于单纯了些,什么都往外说。   梧桐县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是有人起了歹心那可怎么是好。   “没事,这个哥儿傻傻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坏人。”林雪松摇摇头,并不在意。   徐水舟,“???”   “好吧,那这银钱我就收下了,等到下次黄粱来的时候,我一定通知这位公子。”被一个家中有矿的公子哥儿说他傻傻的,这钱他不收都有些对不起自己。   “那就多谢你了。”林雪松扔下了钱就带着慕君汐离开了书坊。   “阿元,看白挣了一千两银子。”徐水舟等他走远后,看到柜台上留下的银钱欣喜不已,才刚给阿元说了要挣钱,这给钱的就来了。   还不需要任何的本金,想想就挺美滋滋的。   江景元看着林雪松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家中有金矿的人,能是普通人吗,希望不是麻烦。   “嘿,等下次谭哥来拿银子走的时候再去通知他,等他到了店里,谭哥都走得没影了,料想他也是找不到谭哥的,这钱我就能心安理得白拿了。”   徐水舟一脸财迷地摸着手中银子,人生呐,还真是大起大落,上午还在为银子发愁,下午就暴富这种感觉真是好。   “小财迷。”江景元点点徐水舟的额头。   徐水舟才不理江景元,把手中轻而易举得来的银钱数了一遍又一遍之后,锁进了柜子中。   看得江景元直摇头,还真以为徐水舟掉钱眼子里去了,结果还不是等着把这钱还给人家。   那个柜子里的钱锁得都是别人的钱,自己挣得都是放在别处,两人相处旧了从一些生活上的习惯就能猜到对方要做什么,就徐水舟那点小心思,江景元可是拿捏得死死得,这辈子恐怕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咯。   ————   下午无事,江景元坐在柜台上写着关于徭役要注意的事项,既然答应下来就一定要去把这件事情给做好,不为自己也要为了那些受苦受累的百姓。   边写边想,期间还出门问了问一些路过的百姓们,彻底了解清楚大明朝的徭役。   等到手中的册子拟定好了之后,江景元才起身慢慢走向梧桐县的县衙。   梧桐县整个衙门的人就没有不认识江景元的,门口看门的衙役得知江景元是来拜访主薄,连通报都没有就给了放行。   来县衙就如同回自己家一样方便。   “外公。”江景元进入陈钰泓办公的地方,陈钰泓正在喝茶。   “景元来啦。”陈钰泓看到江景元很是开心,放下茶杯,眼睛都笑眯了。   “看来衙门的日子很清闲,外公也能轻松点。”看到案几上没有堆积过多的公务,江景元笑着说道。   “那还不是巡抚突发奇想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去管徭役给闹的,要是往年啊,你这个时候来县衙,县衙恐怕都会没有几个人。”   陈钰泓也是开心,上任第一年运气好,手头上最棘手的手的事情就这样被上头分刮了出去,现在才能在衙门里悠闲的喝茶。   顺便也能趁机向这些年轻人学学,这么多人呢,总能有一个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点子,学会了明年他也能够轻松点。   “我来正是要跟外公商议这徭役的事。”   江景元心想正巧,他来也正好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哦,需要外公帮忙么,要什么尽管开口。”陈钰泓倒是没有太过于惊讶,从古至今这徭役就是大事一桩,多少能臣名将都败在这个上面。   更不要说百姓们也谈徭色变,让这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去做这等大事,难免有些困难,寻求长辈们的帮忙也是应该的。   江景元饮下一口茶,认真的拿出他策划好的册子,淡定道,“关于徭役的事,孙儿心中都已有数,只是有些地方还请外公稍微帮一帮忙。”   陈钰泓看江景元话说得自信也来了兴趣,他知道自己这个外孙从来都不会打没有准备得仗,拿起桌上的册子仔细观看了起来。   江景元的徭役策划案一条条的罗列得很清楚,他把这次徭役当成一个工作,做起来也是得兴应手。   但是这样条理清晰的策划落在陈钰泓眼中可是不得了,越看呼吸越重,越看对江景元就越是感叹。   直到看完最后一条陈钰泓才长吁短叹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可真是老咯,看了景元你对这次徭役的布局,我都觉得我这半辈子的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   “外公何出此言,景元不过也是讨了些巧,还不知这次徭役重点在那一块。”江景元微微摇头,要真论学识,他可真是一点都比不上古人。   不说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二十四史也都精通,没有强大的记忆力和刻苦是绝对做不到的。   而他不过是占了个时代的先机罢了。   “不管如何,外公定然是不如你的。”陈钰泓才不听江景元那些谦虚的话。   在他看来他这个外孙哪儿都好,就是为人太过于谦虚了,怒其不争固然好,就是少了些年轻人的朝气。   要是江景元年纪再大些有这份稳重,那就是再好不过,可放在这个十九岁的少年郎身上总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转念一想,江景元毕竟年少丧父,如若不成熟稳重点,一天也会让女儿操心不少,又觉得江景元应该有这份稳重。   “外公太言过其实,景元怎可于外公相提并论。”江景元继续谦虚。   陈钰泓不再跟外孙理论,出门找到一个衙役,让他去牢房里走一趟。   江景元起身也想跟着去瞅瞅,却被陈钰泓拦住,“狱中多晦气,你身子骨弱,别沾染了脏东西,回头你娘可不得回娘家来一哭二闹三上吊。”   江景元没有坚持,顺势又坐了回去,“我只是想起来狱中还关押着我的同族人,听说快要落气了,想去看看。”   一想到江成柱,江景元的眉头就微微皱了一下,再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又没有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罪不致死。   在狱中关押了这么几个月,想必该受到的惩罚也受到了,他想去看看顺便再找个大夫看一看。   陈钰泓却是笑了,重新给江景元沏上一杯茶,“放心吧,外公都给你安排好了,早就找大夫给他看过了,这几日的伤口都恢复得挺不错的,再过段时间都能出狱了。”   陈钰泓好歹也是做了这么些年的秀才,平日里在族中也算是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处理这些人情人际关系还算是得心应手的。   江景元可以把同族之人关进狱中,却不能让人死了,这死人跟没死人的区别可大了去。   在说这江成柱的事情说来严重也严重,说来不严重也不严重,但是要是涉及到人命上面,可就没法收场了。   所以听见下面衙役们说江成柱快要不行的时候,他就找了个大夫赶紧过去看病。   “多谢外公,这次又是景元给外公添麻烦了。”江景元起身,深深地给陈钰泓鞠了一躬。   “不要跟外公客气,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家中只有你这一个孩子在读书,景元你可要争口气啊。”陈钰泓说着说着又说到了这科举上面。   他生的儿子对读书方面没有多大的兴趣,导致下一代也对读书没有兴趣,一旦他去了,可就没有没人能够帮他们了。   好在景元这个孩子是个争气的,不论以后如何,好歹他也有个念想不是。   “你外公到你父亲再到你都没有能够再往上走一走的人,外公现如今可都是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要是你考上个举人,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举人运气好走走门路也能赐个同进士出声,再花点钱上下打点一下,也能混个官做,比一个小小的秀才强的不止一星半点。   陈钰泓还是希望江景元能够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秀才在梧桐县顶多也就是有点地位,一旦考上举人,才叫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外公,景元心中清楚。”江景元心中也跟明镜似的,徐水舟是打定主意想要走商这条路子的,在这个士农工商的阶级,要是背后没有靠山早晚要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靠山山倒,靠人人会跑,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还不如想办法令人强大起来。   靠山可以找,但绝对不可以把它当成依靠。   “另外那件事情你有没有头绪。”陈钰泓闹闹叨叨的给江景元说了许多,最后才试探地小声问了一句。   江景元无奈地摇摇头,所有线索都断了,除非挖地三尺把人给找出来对峙,不然别想知道真相。   陈钰泓的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这下事情可就真难办了,都过去小半年了,人估计早就跑没影了。   天下何其大,想要找人困难咯。   “不急,既然有人想要加害我,一次不成必然还有二次,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跑的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跳梁小丑罢了。”   江景元觉得里面的事情没这么简单,既然有人想要死,势必不会看着他过得滋润下去,总有按耐不住的时候。   “自己多加小心。”陈钰泓刚说完话,去牢狱中盘查的衙役回来禀明,两人只好把话题都收了收。   “回禀主薄大人,梧桐县牢狱中关押犯人一共有七百九十八人,其中有一百一十二人带有重伤,另外还有二十人年迈的人。”   “嗯,做的不错先下去吧。”   “比我预想中的人还要多一点,那这事办起来可就轻松了。”江景元微微吐了一口气。   “你要是不写这个册子,谁能够注意到牢狱中的人,光是梧桐县这个巴掌大的地方都有六七百人,要是换成大县,人数还不得成千往上冒。”   陈钰泓感慨万分,在没有看过江景元的册子之前,打死他也想不到怎么减轻牢狱的好方法,但是看过江景元的册子之后,又会恍然大悟,原来解决的办法如此简单。   “如果景元你的这个方法能够实行开来,想必会让整个大明朝的徭役减轻许多,到那时你可真就是名扬天下,全天下的百姓都会感激你的,同样的也能获得巡抚大人的关注。”   陈钰泓一脸喜气的说。   “名利皆是浮云,我只求能够帮到百姓就好。”江景元对于名利也挺不在乎的。   “此言差矣。”陈钰泓却不认同他的话,“不要觉得名利没有用,一个出名的人才能更好的做出一番事业,只要你心中扪心无愧,再大的名利也不会惧怕。”   江景元直到走去县衙都在回味着陈钰泓的话,一直以来他都秉承着人怕出名猪怕壮的法则,觉得一个人太过于出名太过于高调有失稳妥。   但今天被陈钰泓说了一通也觉得有理,要是一个始终默默无闻要做的事情也很限,相反只有人的名声大了,就算是皇帝也奈何不了你。   这就是民心所向。   人的名,树的影,只要够出名,搬出一个名头来,也不会再有哪个不开眼的上门来欺负。   江景元走在回书坊的路上,看到街上又聚齐起不少的乞丐,蹲在各个街道的路上向从他们身边走过人乞讨。   有年纪才几岁的,也有半大不小的孩子,更有断手断脚的,各式各样,不过他们身上的特征也特别的明显。   脏、乱、臭。   身上就没有一件衣服是完好无损的,多多少少都破了好几十个洞,头发更是不知多久没有洗了,脸上脏得出了五官看不出任何样子。   江景元手心捏着一两碎银子丢在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不大不小的乞丐碗中说道,“小兄弟给你打听点事。”   小乞丐拿起银子仔细地检查,确定是真银子后,这才一脸谄媚地看着江景元,“贵人想问什么尽管问,小的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想到你还会拽文。”江景元有些吃惊,看来乞丐也是有文化的。   “只是之前偷听过先生讲课,算不得什么,难登大雅之堂。”乞丐面对江景元有些局促,不过在江景元跟他多聊上几句之后,就彻底的放弃了窘迫之态。   当江景元把自己想要打听的事情都打听完之后,又丢了一个碎银子放在这个乞丐的碗中,看得旁边的乞丐羡慕不已,不过都没有上来争抢的。   看得江景元啧啧称奇,没有想到乞丐居然也是有职业操守的。   回到书坊,江景元却发现徐水舟不见了,楼上楼下都没有找到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成功写完了! 第四十六章   在书坊外面询问一圈, 得知徐水舟是自己走出去的, 江景元就放下开心,安心地坐在柜台上等着徐水舟回来。   傍晚时分, 徐水舟这才牵着小孩回来,两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后面还跟着一条脏兮兮的黄狗。   “你回来了, 我刚去了趟慈幼居,顺便看看他。”徐水舟微笑着说着, 顺便还摸了摸小孩的头。   小男孩看到江景元扬起一个如同阳光一般的笑容, 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怎么看都叫人喜欢。   比划着手势给江景元打着招呼。   “你好啊,又见面了。”江景元蹲下身子,给同样给他打了一个招呼,怕他听不见,还学着打他做的手势。   小孩不是别人, 正是上次同徐水舟一同被抓去的那个小乞丐,之前一直忙着事情, 就把他寄居在慈幼居。   小孩看到江景元明显很开心, 他知道是这位大哥哥救的他, 给江景元比划了一个很棒以及感谢的手势。   江景元不是很看的明白, 不过那个很棒的手势倒是看明白了, 知道他在说上次的事,轻笑一声,“你也很棒, 临危不乱呢。”   小孩听见江景元的话眼睛一亮,脸上满是被人夸赞的小傲娇。   “你能听得见?”江景元叫他听得见,有些惊喜。   他知道有一部分天生的哑巴是听不见,所以刚才怕他听不见,一边说话一边打着手势。   小孩点了点头。   “我带他去看过大夫了,他的嗓子是得风寒烧哑的,没有能再恢复的可能了。”徐水舟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落寞。   对于这个跟他共患难的小乞丐他还是抱有感激的,要不是他当日机灵看懂了自己的眼神,可能他们两个如今都回不来了。   本想带他去医馆看看能不能够治好,结果却得到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   小孩像是知道徐水舟的落寞一般,扯了扯他的衣袖,露出一个无比阳光的笑容,摇摇头就像是在说我没事的一样。   “乖。”   徐水舟瞬间就被他的笑容给治愈了,再次揉了揉他的头顶。   “阿元给你商议一个事。”徐水舟过了良久有些腼腆的开口。   江景元低声笑笑,也揉了揉小孩的脑袋,“你是说你想收留他的事吧,没问题的,如今你主持家里的中馈,这等小事不必与我商量的,反之我如若有什么事该跟你商量才对。”   小孩听江景元这样一说,两个大拇指对着弯了弯,笑眯了眼。   徐水舟见他的动作,羞红了脸,倒是江景元乐得开怀,笑道,“对了,你有没有名字。”   小孩偏头想了好久,最后还是摇摇头,一起乞讨的朋友都叫他哑巴来着。   “那哥哥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江景元微眯着眼,一脸的温柔。   小孩乖巧地点了点头。   “江鹿,愿你如同山间的麋鹿吉祥而又自由。”   江景元一看见江鹿那双湿漉漉而又很灵性的眼睛就感觉像他像一只麋鹿,所以想到鹿这个名字。   “小鹿,江鹿,真好听,长的也像。”   徐水舟笑弯了眼,左看看右看看江鹿的脸,觉得这个名字与他再匹配不过。   “喜欢吗?”江景元轻声问道。   江鹿乖巧地点头,笑容很甜,从今往后他也是个有名字的了人。   “以后你就跟我们住在一起,我是你的哥哥,这是你的哥夫,家中还有一位母亲和婶子。”   江景元捏了捏江鹿的脸,慢慢地把家中情况说与江鹿听。   江鹿听得很仔细也很认真,以后他也是有家人的人,再也不用跟大黄到处漂泊。   等江景元说完家中的情况后,江鹿把自己带来的狗叫到跟前,给江景元打起手势来。   奈何他比划了好大一通,江景元就是没有看明白他的意思。   “这条狗是你养的?”   无奈只好一点点的去猜。   江鹿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你们相互养着对方?”   这下江鹿点了点头。   通过这样相互猜的方式,江景元倒是慢慢的理解他的意思了。   他是说他的大黄也是他的家人,还说大黄会捉老鼠会看家,总之说了大黄的一通好处。   看到他着急解释的小模样成功地逗乐了江景元和徐水舟。   “好,以后大黄也是家中的一份子。”江景元拍了拍大黄健硕的身子,“要多帮忙看着家,有坏人上门你就上去咬他。”   “汪~”   也不知大黄有没有听懂,很应景地叫了一声。   “走,我们去买些好酒好菜回家庆祝。”   家中新添了成员,江景元去凤凰楼准备买些吃食,好巧又碰上了林雪松和慕君汐两人。   且凤凰楼的掌柜吴权还对慕君汐毕恭毕敬的,看到江景元来了,笑着打招呼道,“江相公来了,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凤凰楼的少东家。”   “少东家。”江景元低喃,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中午在茶楼的时候,这位少东家还向自己询问过茶楼的消息。   慕君汐的神情有些尴尬,解释了一句,“那个,我中午的时候做个调察,没有别的意思,这位公子还请不要见怪。”   江景元点了点头,转头对掌柜吴权的说道,“劳烦帮我打包一笼招牌菜。”   “没问题。”吴权笑着吩咐店里的一个小二去办妥这件事,然后又大笑着对江景元说道,“江相公还真是来的巧,我正与我们少东家说起你,你就来了。”   “嗯?”江景元有些疑惑。   “哦,是这样的,我们少东家想要大批量的订购果酒,不知道江相公肯不肯坐下来商量一二。”吴权笑着解释。   江景元眉头微蹙了一刻,旋即又很快的舒展开来,把一直站在自己身后默不作声地徐水舟给拉了出来。   “家中的产业我都已交于我夫郎打理,少东家如若想谈生意的话,与我的夫郎交谈即可。”   徐水舟猝不及防被江景元给推到两人面前还有些不适应,但看见江景元那双鼓励的眼神立马就挺起胸膛来。   慕君汐看了眼徐水舟,有些怀疑,这样一位软弱的哥儿能够做生意吗?   他可是见过徐水舟在江景元身前软弱得如同一只小绵羊的模样,像这样的人就应该同小白兔金丝雀一样被人给养在家中。   对于商业上的事,能行吗?   不过这样也好,对付一只小白兔,总比对付一只闷葫芦的好,且看他杀个价,把对捏得死死。   结果很快慕君汐就自己打了自己嘴巴子。   说好的小白兔呢,这明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现在我们的酒坊人手已经严重不足,而且收购的果品的事也需要增加人手,梧桐县周围能够被我们收购的也已经收购得还不多,再多就有要去外县收购。”   徐水舟说着露出一抹狡黠而又自信的笑容,“所以少东家你想增加供应不是不可以,原订的价格还得再往上提一提才行。”   “可是我们需要的量大,你们也应该赚的更多吧。”慕君汐眨了眨眼睛,他有些想不通明明刚才柔柔弱弱跟个小白兔人,怎么一下子就转变的如此之快。   “呵,如果少东家需要的是以前那种又苦又涩的果酒,那你想要多少都成,但是要现在这种嘛,不加价格真的没法谈。”   徐水舟双手撑在桌子上,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慕君汐。   慕君汐的目光也跟徐水舟对视,两人的眼眸中都闪硕着寒芒,周围都是刀光剑影,谁也不让着谁。   “这位小哥,如果你是拿以前那种果酒来滥竽充数的话,我想我们之间的谈判就可以结束了,毕竟我凤凰楼能够屹立不倒靠得就是口碑,我可不想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砸了凤凰楼的招牌。”   良久过后还是慕君汐开了口。   徐水舟不屑地撇撇嘴,“是啊,凤凰楼家大业大的,自然是看不起我等这种五十文的小酒水,少东家如若如此,下个月的果酒就不供应凤凰楼了,正好万福楼的人来谈了好几次,加了不少的价,也好把凤凰楼不要的提供给万福楼。”   慕君汐的眉头微皱,这果酒他的的确确不放在眼中,但好歹也能让够凤凰楼每月增加一成的客源。   倘使把这一成的客源让万福楼给抢了去,那万福楼与凤凰楼的差距就将会拉小,再过上几年,凤凰楼还能不能称上梧桐县第一酒楼,很难说。   “这位小哥,即使价格说不拢也不用把事情做得如此绝吧,明明是我们先与你商议好的。”慕君汐在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败下阵来,只不过还是有些不服气。   倘若不是这酒被面前这人一家垄断,他今天也不会被拿捏得死死得。   “兵不厌诈,再说这生意上的事情就是一天一个主意的,先来后到也要看熟人的面子嘛,但是少东家我好像跟你不熟吧。”   徐水舟的嘴角微微一勾,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我们与凤凰楼签订的契约都是一月一签的,也算不上违约什么的。”   慕君汐的呼吸微微一重,扭过头狠狠地瞪了眼吴权,你这个蠢货办的蠢事。   原来主动权都应该在他们手中的,要是新的合作谈不拢也罢,好歹能保证凤凰楼的供应,他家这个蠢货,这样好的东西,就不知道把时间契约得久一点。   吴权的神色也显得不好看,之前他哪里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别人都是挤破了脑袋想到他们凤凰楼做生意,哪里会有人把送上门的肉给叼走的。   “少东家别怪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这风水都是轮流转的,也要给对面万福楼一个崛起的机会不是。”徐水舟看谈判得差不多,又给慕君汐上了一记猛药。   慕君汐此刻双手握拳,重重地打在桌上,狠狠地看着徐水舟。   徐水舟当仁不让地对视着他的眼睛,主动权在我的手上,我还能怕你不成。   “我——”就在慕君汐咬着牙准备妥协的时候,徐水舟突然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家中还有事情,就不在此就留,少东家不妨再好好想想,想通了再与我说也行,不着急。”   徐水舟说完对着慕君汐眨了眨眼睛,拉着提着食盒的江景元就跑出去了凤凰楼。   作者有话要说:  熬不住了,我先更上一章,白天起来再写,今天家中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多年后阿舟回忆起自己与小婶见面的第一天就把人家气的差点吐血,有点后悔…… 第四十七章   慕君汐气的都快要吐血, 直拍桌子,直到把自己的手拍到都红肿了这才罢休。   “他这是把我当成猴耍呢。”   林雪松递给慕君汐一瓶上好的消肿药, 好言好语地安慰道,“你何必为了几文钱与他争论不休,依我看啊,他要给他不就成了, 反正就是涨了几文钱,你不也有赚头吗?”   慕君汐眼色怪异地看着好友, “你到底是站在谁那一头的, 这两人明明就是我们的克星好不好, 从中午遇见那个读书人开始就一直倒霉不断。”   “可恶,我何时吃过这种亏,啊——”   慕君汐说着又没有忍住拍了一下桌子, 顿时疼得他眼泪汪汪的。   “嘶,你小心点, 自虐不疼吗。”林雪松看到慕君汐拳头肿痛的模样, 也替他心疼。   “你不懂, 我这不是为了几文钱生气, 而是为了尊严,尊严你懂吗。”   林雪松摇摇头呢喃一句,“难道尊严不是用钱砸, 砸到对方心服口服吗?”   慕君汐:你这个家里有矿的不要跟我说话!   “掌柜的,好酒好菜招待上。”正在慕君汐愤愤不已的时候,有了钱的任荃一脸阔气进门嚷嚷着。   慕君汐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 暗暗咬了咬牙齿,“奈何不了你侄媳妇,我还奈何不了你!”   任荃背后一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上了他,四下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啊,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去包间吃他的饭去。   江景元带着一食盒的好菜,外加两个孩子一条狗一匹马回了家。   路上江鹿时不时左右看看,用心地记住回家的路。   回到家陈秀秀和贺雨竹了解过江鹿的身世后,也是一脸的疼爱。   江鹿笑容灿烂地比划着手势,他并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反而觉得很幸运呢,乞讨的时候有大黄陪着他,被人贩子拐卖还能遇见两个神仙般的哥哥。   “小乖乖,以后家里有一口我吃的,就有一口你吃的。”   陈秀秀的一颗心都快要被江鹿给熔化了,他的笑容实在是太干净,太清澈,明明生活得不容易,却怀揣一颗感恩的心。   [谢谢娘亲。]   “不客气。”陈秀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江景元看到他们对话十分惊奇,“娘,你能看懂他的手势么。”   “能啊,你才一岁的时候,话都说不圆,我都能听懂,这就是母亲,等你自己做了父亲你就明白了。”   陈秀秀一脸笑意地看着江景元,“所以啊,你跟水舟两快些生个孩子出来吧,有个现成的哥哥可以带着他玩。”   “吃饭娘,这几道可都是凤凰楼的新菜,不尝尝可惜了。”江景元微笑着给陈秀秀夹子一筷子菜。   “吃,你们也多吃点,尤其是水舟啊,吃完饭再把鸡汤喝了,娘可是炖了一下午,肉都炖烂了,正是好喝的时候。”   徐水舟听到鸡汤两个字,肠胃中就浮出一股油腻感,他好像已经连续喝了七八日左右的鸡汤了吧。   娘亲手做的他也不能说不喝。   可吃多了会腻啊。   “好的娘,我知道了。”徐水舟欲哭无泪的答应下来。   吃过饭,陈秀秀和贺雨竹带着江鹿去收拾房间,徐水舟去厨房里把陈秀秀专门给他炖得鸡汤端进自己房门。   “给我喝吧。”江景元坐在烛光下看书,见徐水舟一脸生无可恋的端着鸡汤进门,笑道。   “正好每次用功读书也破费脑子,喝点鸡汤补补也不错,我娘怎么不给我炖呢。”   江景元说着也不等徐水舟回话,自顾自的端过徐水舟面前的盅,喝了起来。   “味道挺不错的,这鸡肉也软烂,以后都端给我吃吧。”江景元微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好。”徐水舟见江景元的神情不似有假,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是娘做的,给了景元吃也没有关系吧,反正他与景元是一体的,他吃了就等于自己吃了。   “明日我就要去负责徭役之事,家中就托给你照顾,去大同的事也不用担心,我明早会给娘说清楚的。”   时间还早,江景元看了会书消化消化刚才喝下去的鸡汤,放下书本后,慢条斯理地对徐水舟说起话来。   “明日就要去么。”   徐水舟说起来还是有些不舍,江景元说得轻松,但徭役那是那般好打发的,一个不慎会死很多人的。   “近日连清水江的水位都上涨不少,唯恐会有大雨,还是早做打算得比较好,我们家都挨着清水江,万一要是涨水,谁都说不好。”   江景元无奈地活动了一下身子,朝廷其实也不希望百姓们拿人命去服徭役,但是不用人命填,死得人还要多。   说到底这几千下来就没有人重视过这个问题,大家都习惯得麻木,下面的小官做不了主,上边的大官不管这等事。   最后苦得还不是百姓。   “那我给你多准备些东西,我听别人说服徭役的地方都苦得很,都没有一个棚子睡觉,累了直接躺在地上就行。”   徐水舟说着就开始在屋里团团转,琢磨着要给江景元带些什么东西,总之家里有的东西都恨不得给江景元带上,生怕他去了吃苦。   “准备些换洗的衣物以及被褥即可,我又不是出远门,要真是缺了什么东西,回家来取也方便。”   江景元看着满屋子乱转的徐水舟只觉得满心都是温暖,家就是如此,平淡而又温馨,还会有个时时刻刻替你着想的人。   “那不成,别把着服徭役想的太简单,进去了那是那么容易出来的,我之前打听过,一整日都有官差看着呢,谁要是逃跑当场就可以射、杀。”   徐水舟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在得知江景元要去主持徭役后,他就向很多人打听过,知道这服徭役可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我应该不一样吧。”江景元撑着下巴,暗暗想到,别人去服徭役不准随便走动是怕人给跑了,他则不然。   “别想的太乐观,朝廷的事都是说不准的,我们先准备着即使用不上也没什么,就怕没个准备。”   徐水舟说着身体却没有停下来,各种在家中翻找,拿出一个布包来,把他翻找出来的东西,通通打包进去。   最后一个布包被塞得满满当当,一点空隙都没有,徐水舟使了很大的劲才把它给打包起来。   次日,江景元一起来就去敲了敲陈秀秀的房门,跟她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这才驮着一个又丑又大的包袱离开了家。   大门后面他没有看到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一直目送着他走远。   江景元去到梧桐县县衙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秀才聚集在县衙的大门口,正熙熙攘攘地说着话。   把整个县衙门前弄得跟菜市场一样。   江景元驮着一个又大又丑的包袱进入到众人视线中的时候,所有人都轻蔑地笑了起来。   “这是去做事还是去安家啊,至于带如此多的东西?”   “此言差矣,我看呐怕是被服徭役给吓怕了,所以才带如此多的东西。”   “上有巡抚大人,下有县令大人,谁能亏待得了我们。”   “你看他那样子像不像乌龟驮着个壳。”   江景元听着这些嘲讽的话,不屑一顾,你笑我的样子丑,我也笑你没人疼。   不多时人到齐,巡抚和县令从县衙的正门出来,两人的神情都颇为严肃,站在台阶上,微微扫视了一下台阶下的众人,神情有愤怒。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江景元带了行礼,其他人就根本没有把这次的徭役当成一回事。   这是去徭役,不是去游玩,会死人,死很多人的!   巡抚大人深呼吸了一口气,神情淡然道,“诸位都是我大明的青年才俊,这次也是为大明的百姓效力,更是为当今的圣上效力,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拿出全力去对待。”   “即使做不好,不会做也没有关系,我们会抽调衙门的人给你们助力,但是一些人不要妄图使小聪明,徭役结束后我们会根据衙役们的评价以及服徭役百姓的评价来考核。”   王林杰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对这群秀才不抱什么希望了,只希望他们这次能够帮忙打个下手就成,如果连个下手都打不好,那这种人进了官场也是个一事无成的。   “是。”   一众秀才齐声应道。   接下来县令大人也说了一番注意的话,但是除了几个比较用心的秀才们在记之外,其他人都挺不当回事的,江景元站在人群中,也把张县令的话仔细的记在心中。   最后就是选择衙役,每个秀才身边都要跟一个衙役,一是可以起到保护作用,二是可以给秀才们做个参考,三来也是监督众人。   选择江景元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初九,江景元的目光朝张县令看了看,张县令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其他人在搭档好衙役后,不乏有讨好的,在他们看来既然这次考核是自己身旁的衙役说了算,只要把衙役讨好就完事大吉。   “九哥,接下来我们要去做什么。”江景元驮着包袱问道。   “江相公还是把你身上的包袱给我吧,你这样看上去有些滑稽。”秦初九怎么看此刻的江景元都有些别扭。   江景元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十分好笑,没有办法徐水舟给他准备的这个包袱又大又重,把他的背都给压弯了不少,整个人就是驮着背在说话。   不过他还是不想把包袱放下来,这可是阿舟请手为他准备的,他怎么舍得假于他人手,累一点就累一点,全当锻炼身体了。   “无碍,九哥给我说说徭役的事情吧,让我这心里也好有个数。”其实江景元就是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不把注意力转到包袱上就不会觉得包袱重。   秦初九见江景元坚持,也不再纠结,给他讲起这徭役的事情来,“待会呢我们要去各个村子里召集人手,遇上个别态度强硬的可能还得用些暴力手段,江相公待会可不要被吓到。”   ————   秦初九说话的时候,态度已经够温和了,实际上每年的徭役都有很多人不愿意去,因为去了有可能就是死,不去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徭役的事情可容不得这些人想去或者不想去,当然有些有钱人家塞些银子也可以不用去,不过名额不多,最多也就只有十人左右的样子。   毕竟人太少了傻子也能看出问题来。   “江相公这次倒是准备得充分,服徭役哪能是儿戏,吃住都要驻扎在营地,进了营地想出来没有那么容易。”   秦初九说着看了眼周围正在巴结衙役们的秀才,嘴角勾勒出一抹轻笑,这些人把徭役当成是好玩吗,出门连个准备也没有。   “都是家中夫郎准备得妥当。”江景元心中微微一暖,家中有个贤惠的夫郎就是不一样。   要不是徐水舟坚持,恐怕他今天也就只会带些换洗的衣物出门,做不到如此面面俱到。   很快衙门就给众人派遣了一队人人马,神情都挺肃然,看样子都是军中之人。   江景元的眉心微微一跳,都出动了军中之人,那这次的徭役绝对不会很简单。   “九哥知晓我们会被分去何处么。”   “我们这批应该是被分去清水江治理水患,听说江南那边下了大雨发了洪水,所以这些天清水江的水位上升不少,县令大人怕下雨会引起洪涝,这次重点应该在这上面。”   秦初九说着又有些惭愧地看着江景元,“本来县令大人想让你去修路的,哪知巡抚大人一来大手一挥就把你也给添进了治水这一项。”   江景元摇了摇头不在意,都是徭役不分工种,既然水患这边至关重要,那还是先紧着水患比较好。   那边的其他秀才看到都出动军队了有些人脑子灵敏的就反应了过来,向跟在自己身旁的衙役仔细打听了一下,脸色苍白。   赶紧吩咐在旁等着自己的家中仆人去准备东西。   其他人见有人这样做,打听一番后也匆匆忙忙的去准备了。   再也没有人笑话江景元了。   秦初九粗犷笑道,“一个个总算是还没有蠢到家,只不过现在准备也晚了啊。”   幸好大家出门的时候虽然没有带行礼,好歹身上都是揣着银子的,这服徭役不比其他,有点银子傍身万一有用得上的地方呢。   县衙旁边就有不少的铺子,买点东西还是很方便的,就是买的都不齐全。   等这些秀才闹哄哄地买完东西后,巡抚大人一声令下,让众人开始出发。   江景元首先去的就是江渔村,张县令阻止不了江景元去治理水患,但好歹可以让江景元去自己村子召集人手。   军队的人也跟在他们身后,如有不服徭役者,当问邢。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四散分开到各个村子后,村子里的人都惶惶不安起来,都知道这是要拉自己的家人去服徭役,所有人都恐惧地看着他们。   江景元首先找到的还是老族长,像这种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就算内心再恐惧也得去。   老族长显然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找人把村子里能够服徭役的人都给召集起来,众村民虽然恐惧,但都还磕磕巴巴地到齐了。   “大家不要害怕,今年的徭役由景元负责,再怎么说景元也是我们村走出去的,更是江家的族人,不会把大家怎样的。”   江渔村有一百多户人家,此刻站在这里的也有一百多人,老族长不说江景元还好,一说江景元这些人就更加害怕了。   江景元那可是恶魔秀才,动不动就要把人给抓进牢狱的,万一他公报私仇怎么办,他们可是现在还记得之前去江家闹事的时候,江景元说得那些话。   人的名,树的影。   整个江渔村的人都有些害怕江景元,甚至一听到这个名字,浑身都能发出一股寒颤。   老族长再怎么说,也安抚不了这些人,只好无奈地看着江景元。   江景元上前一步,所以人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江景元勾了勾唇,他又不是吃人的魔鬼。   “大家都是江氏族人,我江景元就算再心狠手辣,也不会把族人怎样,相反我手中还有些名额,要是谁不想去服徭役,可以交二两银子。”   江景元的话一出,刚才还有些害怕的村民们顿时哗然起来,拿二两买一条命划不划算,当然划算了。   去徭役一个不慎都会丢命,就算是侥幸回来累得也只有半条命,有些甚至回来还缺胳膊少腿的,本就是家里的劳力,这要是缺胳膊少腿的一个家还要不要活了。   当下有些不缺钱的就回去拿了银子,剩下有些犹豫的,再考虑一番后,也有十几个跑回家中去拿了银子。   这还是要多亏当初江景元传授了渔笼,要不是有了渔笼让大家捕鱼更加轻松,现在能够拿的出二两银子的人真不多。   江景元把这些交了银子的人记录下来,一共有三十人,一共收了六十两银子,等等都记录在册。   就在江景元忙着记录的时候,徐水舟急乎乎的揣着一个包袱塞给秦初九,他本来就还想给江景元再带些吃食的,结果早上江景元走得太匆忙。   还好他眼尖看到江景元带人来征集人,便回家收拾出一堆吃食给江景元带上,看见他在忙也没有上前来叨扰,将东西给了秦初九。   “九哥麻烦你多多照顾我家景元了,嫂子那里你放心我也给你看着,改日我再多拉些酒去家里,保管让你服徭役回来喝个痛快。”   徐水舟拉着秦初九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话里话外都是让秦初九多关照江景元,就怕江景元去了会吃亏等等。   听得秦初九连连点头,再三保证他一定会将江景元给照顾好的,才被徐水舟给放过。   江景元忙完后,抬头也对徐水舟点了点头,徐水舟也挥手示意。   等到他们出村子的时候,徐水舟还一路相送到村口。   从江渔村出来,江景元又去了别的村子,跟江渔村一样,只要有人愿意出钱,就可以免除徭役。   看得带队的士兵都暗暗摇头,甚至都有人出来劝阻,“这位小相公切莫被银钱迷花了眼,这徭役要是人少的太多,小相公你没有办法交代。”   “多谢这位大哥好意,景元心中有数,就不劳大哥费心了。”江景元也是真心实意谢过这位出来劝阻他的士兵,他这样做定然有他的原因。   士兵还想说些什么,听到江景元这样一说微微叹了口气,又摇摇头,回归了队伍。   江景元继续我行我素,去一个村子,只要拿钱就免徭役,有些穷一点的村子就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出钱,有些稍稍富裕一点的村子,能出十几个。   很快江景元的本子上都记录下来上百人,到最后一统计这次免税的人竟然达到了三百多人,也挣了六七百两银子。   士兵们刚开始还会出来劝阻后来见江景元听不进去也就没在劝了,只是一个个都暗自摇头,觉得江景元还是太过于年轻了些,被银钱冲昏了头脑。   待会回去被巡抚大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责罚,到最后银钱没有挣到反而丢了名声。   不过江景元这样做倒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他去到过的村子,没有引起纠纷的,也没有人抗拒,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顺利。   这个时代的百姓还是不太敢与官对抗,但是其他村子可就不好说了。   江景元他们带着人路过的时候都能够听见里面的惨叫声,众人心有同情,但谁也没有出面去帮忙。   江景元的动作很快,差不多是首个召集完的人,也是首个率先抵达清水江决堤营处,隔着滔滔江水,边上已经扎起不少的帐篷。   巡抚王林杰看见江景元第一个回来还有些欣喜,觉得这个小子挺对他胃口的,结果听完下面的人禀告,再一清点完人数,脸色就有些铁青。   把江景元叫到跟前,严肃道,“你可知这徭役的重要性。”   “回巡抚大人的话,学生知道。”江景元态度不卑不亢。   “那你为何还要如此胡来,少三百人很有可能就会导致这次的水患淹死更多人家。”王林杰心中堵着一口气,这次徭役明着说是给众秀才的一个机会,实则是他的老师对江景元的一个考验。   如果江景元真是个有本事,愿意为百姓着想的人,那江景元以后可就是他的师弟,结果这小子一上来就胡作非为。   “学生没有胡来,大人待会就知晓了。”江景元哭笑不得,本以为巡抚会斥责他胡乱敛财,没想到居然只是被轻飘飘地说了两句。   王林杰一甩衣袖,吹胡子瞪眼睛道,“我倒是想看看你这小子到底能够玩出什么花样来,自己下去收拾收拾吧,先来的可以挑个好点的帐篷。”   “学生谢过巡抚大人提点。”江景元伏了一揖,然后恭敬地走出巡抚的帐篷。   一出来看到已经有不少的队伍回来了,还有不少的百姓哭哭啼啼的,每家至少要出一个劳动力,有些才将满十四岁的孩子都给叫来了。   江景元扭头看了看那奔腾不息的江水,心中涌起一丝沉重,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不少人已经得知江景元刚才被巡抚大人叫过去挨了一顿骂,这会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我说江傻子啊,你还真是傻啊,这次可是巡抚大人给我们的一个机会你都敢明目张胆的捞钱?胆子不小啊,是说你太精明还是说你太憨。”   “看看人家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个事情办的多漂亮,不仅没有收百姓们的一分一豪,回来的衙役和士兵们都是一嘴夸,我记得当初在船上这江景元可是能跟他们二位并列的呢。”   “那只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哪能比得过方兄魏兄。”   是人就免不了捧高踩低,这会众人见江景元落势都冷嘲热讽起来,他们再蠢也没有蠢到这种地步的。   江景元只是淡淡笑笑,先去挑了间不错的帐篷,打开包袱准备铺床,里面掉落出一地的东西,其中还有不少他喜爱吃的吃食。   江景元的一颗心都被填的满满当当。   作者有话要说:  哇补上了。   解释一下,小婶是小叔的媳妇啊,小婶还好没有多少钱,重点是他的朋友家里有矿!   话说我也想找个家里有矿的朋友啊啊啊啊啊! 第四十八章   一个帐篷里可以住六个人, 在这炙热的夏天, 拥挤不说, 还特别的闷热。   说是稍微好点的帐篷, 也就是帐篷保存得比较好,没有漏洞, 蚊子钻不进来罢了。   这还是王林杰考虑到都是一群娇生惯养的秀才特意从军中调来的帐篷,往年哪能有这待遇。   像外面的士兵和民夫们都是累了躺在地上睡, 谁会关心你躺地上烫不烫背, 能有休息的时间就不错了。   江景元坐在自己的小床边轻蹙了一下眉头, 他虽没有洁癖,但也不喜与这么多人同住,遑论他还不知道要同住的都是些什么秉性的人。   想到这里江景元把徐水舟给他带的东西一一整理出来, 只留下了一些无关紧要的, 然后提着包袱来到王林杰的帐篷。   他这一举动又让某些人误会了,以为他这是去贿赂巡抚大人,都在笑他不自量力。   “你这小子还想贿赂我?”王林杰看到江景元抱着一个大包袱进来, 斜视了他一眼。   江景元轻笑一声, “大人误会了。”   指着自己的包袱说道, “这是家中夫郎准备的, 奈何准备得有些多,学生这也是恐其他学子眼红伤了情分,特意来请大人帮忙照看一二。”   王林杰被噎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江景元如此胆大,挑了挑眉, “你就不怕我?”   “怕大人什么,学生相信大人是个勤政爱民的大人,这等小事定然也不会与学生计较的。”   江景元说着迈开步子,就在王林杰的帐篷里到处找地方藏包袱,他相信这帐篷给外人一千个胆子他也不会来偷。   王林杰瞪大了眼睛看着在他房间里胡作非为的江景元,有些气结,这小子几顶高帽子给他带下来,让他生不起反驳他的话来。   江景元拿着包袱最终找到一个王林杰的衣柜,里面乱糟糟地放着两件臭衣服,江景元把衣服拿出来放在柜子上,将自己的包袱塞了进去。   “臭衣服不用放在柜子里,大人还是注意点卫生比较好。”   “你和臭小子,给我滚出去。”王林杰气的胡子都瞪起来了,这小子怕是得了失心疯吧。   江景元像是没有听见王林杰的话一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不冷不淡道,“包袱一共有三套换洗的衣服,半斤牛肉干,一坛子酱肉,还有些饼子与糖果……我会每天都过来检查的。”   “你个臭小子,我堂堂四品巡抚还会偷你东西不成。”   江景元越说王林杰的呼吸就越重,恨不得把面前这人给丢出帐篷外面去。   “学生相信大人的人品,但万一大人手下有馋嘴的偷吃了学生的吃食,学生可没地方说理去。”   江景元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就是在试探巡抚的底线。   “滚出去,之后允许你每天来检查,要是少了一样,我三倍赔给你。”   王林杰大怒地瞪着江景元,最后吼了一句。   江景元行礼过后退出了帐篷,随后背后就被王林杰的脏衣服给砸中,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给甩了出来一样。   江景元笑着收拾地上的衣服,准备找个地方给洗干净,就当作是给巡抚大人的保管费。   王林杰看着江景元走远的背景,无声地笑了笑,“这小子倒是挺有意思的,胆大心也细,连我都敢来试探。”   “就是不知,这次会有怎样的表现。”   王林杰摸着下巴想了想,叫了个士兵进来:“去给我盯着我的衣柜,任何人都不得打开。”   “是。”士兵站着笔直地应了一声。   江景元刚从江边洗好衣服回来,就看见陈钰泓带着六百多人浩荡地走进营地。   瞬间就惊动了营地里的所有人,他们征集徭役的人都已经全部到齐,怎么这会还有这么多人过来。   就连王林杰得知消息,也亲自过来询问。   “陈钰泓你带如此多的人过来做甚。”   “回禀巡抚大人,这些人都是狱中的罪犯,都是过来帮忙徭役的。”陈钰泓神色淡然地回道。   “胡闹,万一有人逃跑怎么办,你这不是乱来嘛,这么多罪犯,要是都逃走了,梧桐县还不得乱套。”   王林杰这次是真的气得不轻,陈钰泓又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做事怎么这般鲁莽。   “回巡抚大人,是我叫陈主薄这样做的。”江景元晾好衣服,擦干手上的水渍紧赶慢赶地过来说清楚。   “又是你,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江景元不出现还好,他一出现王林杰怀中就揣着一团火。   这小子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吧,都敢把狱中的罪犯放出来,知不知这要是被人给将一军,他下半辈子可都完了。   “巡抚大人稍安勿躁,这些罪犯的脚都是用铁链锁住的,跑是不太可能跑的。”江景元不急不躁地说。   王林杰却不这样想,“你可知这些人都是因何犯罪入狱,其中不乏有些技艺高超的偷儿,你怎么就知道他打不开脚上的锁。”   “学生相信能够到这里的人都不会逃跑,因为他们干活是有报酬的。”江景元自信笑笑,每一个到这里的人都是经过备案的,并不是胡乱挑选的。   “报酬,你那儿来的银子。”王林杰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你的意思是说用你收上来的银子给他们付工钱?”   江景元含笑点点头,本来他想给县令建议以工代赋,但是时间上来不及了,而且衙门也不一定拿的出这个钱来,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不仅仅是每日开工钱,干得好的还能减刑,真有想不开的想逃跑,他也带不走这么多人,被抓到刑法还要更重,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家人都还在梧桐县内。”   江景元可谓是把这些罪犯的软肋全都捏在手中,萝卜加大棒双管齐下,他就不信这些人还能跑了。   “说得也再理……那就依你这样办吧。”王林杰沉思半响,觉得江景元的这个法子实在是妙。   既赚了钱,又能给狱中的罪犯找点事情干,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要是狱中的罪犯再多一点,就能代替好几个村子的徭役了。   江景元见王林杰在沉思,出声打断他,“巡抚大人,为何每年都把徭役集中在这一个月内呢。”   “那是因为平常百姓们都得农忙,总不能为了徭役就把农事给耽搁了,冬日又太冷,土地都冻僵了,也不好开工。”   王林杰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但是这些狱中的犯人是不需要农忙的,学生记得一些重犯都是需要运去煤矿挖矿的,煤矿危险,但修路治理水患等相对的要安全得多。”   江景元的话点到即止。   王林杰立马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是说让这些罪犯代替徭役,妙啊,妙啊。”   王林杰越想越觉得妙极,每年的徭役百姓们都苦不堪言,朝廷也是想了各种减轻徭役的办法,但都治标不治本。   江景元的一番话却给他打开了思路,这些罪犯有些本身犯的就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罪,丢在牢狱中也起不到惩罚的作用,反而生起人的懒惰心理。   要是罚他几个月的徭役,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再犯,就算是累死病死也没有关系,反正死的也是犯人。   王林杰思索着就回了帐篷开始写起折子来,这样的好法子,一定要上报朝廷才行,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减轻一丝负担。   江景元没有管王林杰去做了什么,把这六百多的罪犯组织起来,去远一点的地方砍了些树木回来。   正好田间又刚收了稻谷,稻草都被村民们摞起来准备当柴禾烧,江景元花了极少的代价就拿到一大堆。   又组织起村民帮忙搭了个草棚子,给不了大家太好的住宿坏境,起码让人家有个避阳的地方吧。   睡在稻草上比睡在炙热的地板上强,夏日燥热,到了晚上地上回潮,这一冷一热,人又处于一个极度疲惫的状态下,不生病才怪。   其他的秀才也不傻看到江景元来了这一手,觉得不能落后太多,纷纷组织起人手搭棚子,其中以方新立和魏良骏最为积极。   两人不愧为秀才中的新秀,很快就举一反三,不仅盖起棚子,连带着厕所卫生问题都考虑到了。   甚至还想到了防止瘟疫,正准备请求巡抚大人批准,去采购一批石灰粉回来。   江景元见他们把剩下的细节都大包特揽,也乐得省事。   俗不知两人这是被江景元给吓到了,他一上来就搞出这样大的动静,还在巡抚大人面前混了个熟脸,他们要是不加把劲,岂不是叫江景元给比了下去。   江景元见这边没了他什么事,沿着清水江的江堤走了一阵子,观察观察地形,时不时在自己随身带着的纸上用炭笔写写画画。   直到傍晚了,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才恍然想起自己没有吃饭。   想到在家看书或者练习八股文忘记时间的时候,阿舟都会提醒他吃饭,现如今没人提醒,他都记不起来要按时吃饭了。   沿着江水慢慢走回自己的帐篷,净了手,就去了王林杰的帐篷。   此时王林杰的帐篷里并不清静,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人正在给他汇报着他们俩罗列出来的注意事项。   江景元一进入到帐篷两人的声音就戛然而止,脸色都有些憋红。   明明两人都比江景元还要大上几岁,却总一种在江景元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江景元淡淡地扫视了一眼他们,点了点头打招呼,走到他放包袱的柜子里,自顾自的拉开柜子门,把包袱里的吃食掏了一点出来。   拿在手里,慢悠悠地吃着出了王林杰的帐篷。   “他、他吃的不会是巡抚大人的吃食吧。”方新立咽了咽口水,抽动了一下鼻子,仿佛还没能闻到江景元手上牛肉干上的鲜香味。   魏良骏摇了摇头,表示也是一脸懵,难道说江景元和巡抚大人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   ————   第二天,天刚一见亮,所有人都被叫了起来,挖土填堤坝。   一排人站在清水江的两边不停地加厚堤坝,江景元观察了一下,江水好像比昨晚又长涨了点。   “大人,这样加深堤坝有用吗。”江景元看着干得热火朝天的民夫们,深深地有些担忧。   王林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能防一点算一点,现在挖河渠工程量太大,时间上也来不及。”   王林杰也有些担忧,梧桐县整个县的民夫召集起来也不过才一万多人,看起来虽多,但这点人想挖一条可以排洪的渠道远远不够看。   “祈祷别下雨吧,只要不要雨,这堤坝就不会决堤。”   王林杰抬头看了看天,在心中默默地期盼着今年不要下雨。   江景元幽深的眸子看着奔腾的江水闪过一抹担忧。   靠老天爷都是不靠谱的。   夏日这般热,即使现在不下雨,待到九月份,这加固的堤坝依旧有些不靠谱啊。   “好了,这些都不是你改考虑的事情,下去忙你的去吧。”王林杰观察了一会干的热火朝天的民夫之后,就回了帐篷。   江景元思索了一阵也去忙活他的去了,他们这些读书人虽然不用去买力气但要出力的地方真不少。   要给民夫们合理地安排劳作,还要安抚他们的心灵,及时发现不足的地方并改进。   第一天所有的人都有些乱糟糟的,分配也有些不合理,勤快的拼命干,偷奸耍滑的各种想着法子偷懒。   照这个速度下去,累的累死,闲的闲死。   “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出来一下,单独扛沙包,其余的负责挖。”   江景元很快把那几个偷懒的给找了出来,让他们负责扛沙包,这样不容易偷懒。   刚开始这些人还有些不情愿,江景元却不会惯着他们,如果不愿意干,就刑法伺候。   一天下来所有人都累得跟个死狗的,躺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关键如此高强度的劳作,工地上的伙食却做的不怎么好,一碗稀粥,一叠咸菜,而且只供应早饭和晚饭饭。   江景元还好,徐水舟准备得东西很充足,能够自己打个牙祭,关键他也不用高强度的劳作。   但是这些民夫却不成,这样一个月下来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他还看见好多人累了也不喝热水,而是跑到江里随便掬一捧江水解渴!   要知道周围可是有一万多人呐,吃喝拉撒全挨着清水江,江中不知混入了多少细菌。   回到帐篷里,江景元坐下沉思,慢慢在自己带来的纸,用炭笔一点点的记录下来,并修改了一部分。   从第二日起江景元便不再让所有人死干,搬沙包的搬半个时辰就必须得换换,不能让人累到虚脱。   也不许他们喝江水,并且拿了些银子在伙食房那边买了些绿豆,熬了一大锅的绿豆汤,渴了可以喝绿豆汤解渴。   征召来的民夫们都抱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有上好的绿豆汤,谁还去喝不干净的江水。   其他人也想学江景元,但是一掏荷包发现根本没有钱。   绿豆贵是不贵,也才五文钱一斤,但是架不住人多啊,每个秀才手下最少也得有五百人左右。   五百人一天怎么也得需要十斤绿豆,一个月下来就要一两银子,家中富裕的还好说,负担得起。   家中有些贫寒的就舍不得这个钱了。   江景元的一番动作看得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人着急不已,本来有些势均力敌的两人,因为江景元第一次准备联合起来。   “魏兄,没有想到这江景元人不大,心眼子却这般多,如果我们两个不联合起来,这次就真是给他做陪衬了。”   方新立其实心里很不好受,一直以来他都是被众星捧月的,不论是家世还是才学,在梧桐县里都是拔尖。   本以为这次事情肯定比上次游春要来的妥当,再怎么说他方新立在梧桐县还是有几分名气的。   可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先是没有通知大家带行礼,就已经是落后江景元了,更没有想到江景元一上来就放了一技猛招。   彻彻底底真晕了他。   但再怎样他方新立也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就算有江景元的珠玉在前,他方新立也要跟江景元掰掰腕子才行。   魏良骏摸了摸下巴,看了看江景元的帐篷,又看了看王林杰的帐篷,把方新立拉到一旁小声嘀咕。   “这江傻子你我都知道他的性格,不可能有这样大的转变,你说他会不会是受了高人指点。”   方新立一拍脑袋觉得也有道理,江景元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挺呆头呆脑的,怎么这才多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方新立仔细一反思,江景元自从上次游春之后就变了好多,莫非那次游春之后,江景元就得了巡抚大人的赏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有巡抚大人在背后指点,江景元一下子变得如此聪明也就说得过去了。   “那我俩岂不是给他做了绿叶。”方新立顿时有些老羞成怒,搞了半天,好处全被江景元给占了去。   魏良骏按住有些生气的方新立,“稍安勿躁,你现在就是冲到他面前去把他打一顿又能怎样,除了败坏巡抚大人对你的好感,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可是我一想到所有的努力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就心有不甘。”方新立捏紧了拳头,如他只是个普通的学子,他肯定没有这样在意。   可他是梧桐县的新秀,和魏良骏并称为二才的才子,就这样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抢了风头,心中肯定是有些意难平的。   “事于至此,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吧,即使得不到巡抚大人的好感,也能给自己增长增长阅历和见识。”   魏良骏其实心中也不甘心,他们努力了这么久,在大同的时候甚至隔三差五的就去拜访巡抚大人,结果换来的却是半路杀出来个江景元。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人生哪能事事如意,要怪就怪自己时运不济吧。   两人在商讨的时候,江景元隔着老远也眯了眯眼睛,正好他也要找这两人说些事情。   等到他们两人商议完,准备离开的时候,江景元快步过去留住了他们。   “两位请留步。”   魏良骏和方新立两人齐齐停下脚步,看江景元的神色都带着疑惑。   两人还对视一眼,不会是他们刚才偷偷说江景元坏话的时候,被江景元给听到了吧。   “我有些事情想与两位说说,不知两位可否给赏个光。”江景元说完后就一直看着两人的神色。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传闻这两人貌似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看来也并非如此。   虽然传闻都是假的。   “请讲。”两人其实不太想搭理江景元,毕竟两人对江景元都还心怀怒气。   但两位作为秀才们的领袖,倒也没有小气到非要跟江景元作对的地步。人家既然找人门来要谈谈,听听无妨。   江景元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递给两位,“这是我近两天记录的江水水位,我发江水水位增长的越来越高了。”   “这又如何,我们这不是在召集人手修筑堤坝。”两人看了看江景元的记录,有些不在意地道。   江景元摇了摇头,:“你们再仔细算算,现在水位的增长比例是每天都在增加,这就意味着江南肯定在下雨。”   “而且下的雨还不小,我们谁也不知道这雨会不会哪天就下到了我们梧桐县,以现在水位增长和堤坝修筑的速度来算,最多五日,江水就会蔓延出堤坝,一旦下雨的话后果就会更加严重。”   江景元绝对没有危言耸听,他也是经过每天的比对和精密细算得出的结论。   果然魏良骏和方新立一听,立马照着江景元的思路又算了一遍,两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大家的家都是依靠这清水江的,这清水江要是决堤,重责家破人亡,谁也不敢拿这个来赌。   “那你可有解决之道,现在这种情况唯有挖沟渠排水才能成吧,这五天时间,怎么可能挖出一条排水的沟渠来,而且这水往哪儿排也是个问题。”   两人不愧是梧桐县的领头人,很快便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忙,你们谁哪儿有这周围附近的地形图,我想试着能不能够找出解决的办法。”   魏良骏眉头微拧,“地形图我们倒是能够弄到,可如果看地形图能够解决的话,朝廷早就想到了办法,还用的着我们。”   江景元淡然一笑,“不试试又怎么能确定有没有方法,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干等着,两位可愿看着家破人亡。”   的确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最后没了希望,大家都会一起遭殃的。   方新立眼珠子转了转,一拍大腿道,“要地形图没问题我们可以给你,甚至后面要是需要帮忙的我们也会义不容辞,可是你得答应我知道条件。”   “什么条件。”   “我可是听说你收了不少的银子,要不分摊一点出来给所有人都熬上点绿豆汤吧,总不能你们的人享福,其他人就干看着吧。”   江景元笑了笑,这方新立到还真是个一点都不肯吃亏的主,十几两银子买一份地形图也划算。   “成交。”江景元想也没想的便立马同意下来,“不过时间要快,再磨蹭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很快的。”方新立见江景元同意,一溜烟的跑回自己的帐篷内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起地形图来。   他记得他出门前就好像带了一副地图,上面应该有这周围附近的地形,就是不知道被他给塞到了哪儿去。   好久之后他才在角落里的稻草里把这本地图给找了出来,翻看了几页确认无误后,又飞奔跑回江景元的身旁。   “你看这就是这周围附近的地形图,连带着梧桐县整个县都有,我跟你说这个书可不好找,好多年前印刷的,要不是这次来主持这个徭役我才不会把这本书给翻出来。”   方新立本以为有本这样的地形图在好歹也会有点优势,结果一来完全派不上用场,于是就把它给丢到了角落。   ————   江景元翻了翻书,虽然上面的地地形跟现在的地形还是有细微的差距,但好歹变化也不是很大。   “有用,我这就沿着这书上的地形走走看看,你们去跟伙房那边说一声让明天也给大伙熬上绿豆汤,我之后去付钱就行。”   江景元拿着地形图开始在周围附近找起路来,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一座小山坡脚下,出于好奇他爬上了小山坡。   站在山坡上,一眼就能看到山脚下正在忙碌的农夫的们,另外一边却是一面一望无际的农田。   欣赏了好一会的美景江景元这才从山坡上慢悠悠地走了下来,下来之后,他又向人打听了一番,沉思着走回帐篷。   “怎样,有没有收获。”方新立眼睛挺尖的,看到江景元回来,忙上前询问道。   江景元抿了抿嘴,目光深沉地摇了摇头,低沉说道,“外面都是农田,一望无际的农田,你们有什么好法子吗。”   魏良骏目光闪烁了片刻,“我就说能想到的朝廷都想到了,哪能那么轻而易举的想到法子。”   “那也不能放弃啊,退一步家破人亡呐。”方新立脸色不仅苍白,头也有些发晕。   梧桐县可是他们大家的根,要是没了以后都不知道该去哪儿生活,跑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没说放弃,一定能想到办法的。”魏良骏抢过江景元手中的地形图,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或许,只要把堤坝再加固修高点能够防住决堤。”方新立重重地咬了咬嘴唇,看着远处的民夫说道。   江景元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清水江环绕着整个梧桐县,除非把整个梧桐县的人都给召集起来修堤坝才能把堤坝修高,加深,但是这样一来肯定会引起恐慌的。”   “而且就算是保住了梧桐县,别的县城也保不住啊。”   “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难道就这样坐着等死不成。”方新立抓了抓头发,颓废无力地坐在地上。   “我有一个办法,去庙里祈福吧,祈求上苍保佑我们风调雨顺的,没准还没有一线生机。”魏良骏看完了图,脑子也转了一圈,也实在是想不到解决办法,最后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方新立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求佛有用的话,我现在都位极人臣了好吗,还至于去考科举吗?”   “也是。”魏良骏合上了书,把地形图还给了方新立。   “江景元有人找。”   就在三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的时候,有个士兵对江景元喊到。   江景元起身迷惑,也不知道谁来找他,跟着士兵的脚步出了营地,一眼就看见那个站在道路中央,正在殷切等待地可人儿。   “你怎么找到了这儿来。”江景元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既是欣喜,又是惊讶。   徐水舟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两颊旁的酒窝浅浅的惹人醉,“是外公告诉我的,想不到吧。”   江景元心花怒放地捏了捏徐水舟的脸颊,“的确没有想到我的夫郎居然这样聪明。”   “在这里生活得还好吗,我看到好多的人啊。”徐水舟的小脑袋往营地里探了探,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   “还行吧,除了睡觉的地方味儿有些大,人有些挤外,其他都好。”   江景元微微蹙眉,他其实是很不适应这种地方的,两世为人他就没有住过如此环境差的地方,就算是出门野营的帐篷也比这样随意的帐篷要强的多。   徐水舟抿嘴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住的地方我是没有办法替你解决,但是其他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齐了。”   徐水舟说着把自己身上的包袱往江景元怀中一塞,“那天你走后我越琢磨越不对劲,晚上的驱蚊膏你没带,这要是被蚊虫咬了可怎么办,还有洗漱的衣服,以及吃食这些都准备得有些少,今天我特意都给你带了来呢。”   看着面前这个跟座小山差不多大的包袱,江景元心中既感甜蜜又感有点沉重。   “你要不打开再看看还缺少些什么东西,我骑着马过来的,脚程快。”徐水舟指了指被系在远处的马匹。   江景元把包袱放在地上重重地抱着徐水舟,将他恨恨地揽入怀中,贪婪地吮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不过才一两日不见,他却觉得就像是过了好几年似的。   这一刻他竟然有些舍不得放开,就想把这一刻永久的定格下来。   徐水舟的心跳得十分厉害,他好像从未见过阿元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手慢慢抬上江景元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慢慢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嘴里裹着一丝甜糯,“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要是被别人欺负了,我就帮你揍他,我打人超级厉害的,我的断子绝孙腿见识过吧,百踢百中的。”   徐水舟越说越肯定他的阿元一定是被人给欺负了,他从未见过阿元如此的脆弱,要不是受到了欺负,怎会如此。   别让他知道是谁干的!   “噗……”   江景元彻底地被徐水舟的话给逗乐了,刚才还笼罩在心头的雾霾一下子就被消退了。   想到成亲那日两人共同打跑来抢亲的人,徐水舟那命中率极高的断子绝孙腿,还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贪婪地眷恋着徐水舟身上阳光的味道,靠在他的怀中慵懒道,“没事,我就是想你了。”   阿元说想他了!   徐水舟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摸了摸江景元靠在他肩膀上的头,满心欢喜道,“其实我也很想阿元呢,没有阿元在身旁睡的日子,很不习惯。”   徐水舟说完就后悔了,暗暗咬了咬舌头,他这样一说岂不是让阿元更加担心他。   “嗯,我知道的。”江景元搂着徐水舟的细腰,一时间竟然有些舍不得放开。   说起来他好像还没有如此进距离地抱过阿舟,江景元此刻内心竟然升起浓浓的后悔来。   早知道以前就改日日夜夜都抱着阿舟的睡的,管他什么礼义廉耻,反正两人都成亲了,搂搂抱抱本就是很正常的事。   可惜后悔也晚了,时光并不能再倒流。   此刻的江景元恨不得像个挂件一样,时时刻刻地依附在徐水舟的身上。   他好害怕下一秒就洪水滔天,把这一刻的美好都全部给冲毁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久到江景元的胳膊都有些满麻木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   “是不是要去大同了。”江景元很清楚,如果不是着急的话,阿舟应该不会才几天就给自己送东西。   “嗯。”徐水舟勾着头点了点头,露出颈后的一抹雪白,可能是刚才江景元太用力的缘故,导致他的衣服有些松垮。   江景元细心替他整理好衣服,柔声嘱咐道,“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尤其是这衣服一定得给我穿紧一点。”   “还有你手上的这朵莲花也一并遮挡了吧,我不再你身旁,什么事情都只能靠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呐。”   江景元说着又抬起徐水舟的手,仔细的抚摸了一下他手背上的莲花,很舒服,有一种纹路感,让人舍不得放手。   徐水舟有些茫然,两只黑珍珠般的眸子里透着莹莹光芒,“阿元,该多注意的人是你吧,我此去大同说是做生意还不如说是游山玩水,倒是你整日风吹日晒的,比我辛苦多了。”   江景元深深地看了眼徐水舟,像是要把他的样子一点一滴地刻在他的心里一样。   “嗯,我不辛苦,男人哪有说辛苦二字的,我就是担心你。”江景元摸了摸徐水舟的脸,小心翼翼地如同易碎的陶瓷一般。   “不会有事的,外公说他还会派个捕快保护我呢。”徐水舟抬起俏脸,微挺的鼻子一耸一耸的,乍显可爱。   “那我就放心。”江景元真的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放心下来,随后他又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轻松,就把两位娘亲也带上吧,我怕她们成天闷在家里也是无趣,趁着年轻就该多出去见见世面。”   “好啊,好啊,大家一同出门路上不仅有个伴,还能让娘她们开心点。”徐水舟爽快的答应下来,觉得江景元这个注意实在是太棒了。   “嗯,那娘她们就交给你照顾了。”   “包在我身上。”徐水舟拍着胸脯保证道。   “还有你回来可不许瘦了,在外面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切记不可贪玩。”   江景元闹闹叨叨地说个不停,像个老妈子在对儿子临行前的交代。   徐水舟一一乖巧地听着,江景元说完一句还重复一下,表示自己都记在了心里。   “阿舟真乖,真听话。”江景元最后又揉了揉徐水舟的脑袋,看着这个只有到自己肩膀的夫郎,一脸的眷念。   徐水舟享受地咪起了眼睛,“那我乖,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徐水舟的话还没有说话,江景元的唇就印在了他的唇上。   如蜻蜓点水般浅谈而止。   “这个奖励够不够。”江景元低低笑道,嗓音带着无比的魅惑。   徐水舟通红着脸颊看了看没人的周围,小声说道,“不够呢。”   江景元又低下头,在徐水舟脸颊旁的两个小酒窝上面轻轻一吻,带着无尽不舍。   “这样呢,还不够吗?”   徐水舟的脸颊早沸腾,却又很满足地点点头,“够了,剩下的等我回来取。”   “好。”江景元沙哑着嗓音,重重地点下头。   目送着徐水舟远去的背影,江景元这才扛着小山般的包袱进了营地。   “小别胜新欢?”方新立这人长了一张不太会说话的嘴巴,上来就戳中了江景元的痛处。   江景元斜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我都看到了,有什么不好的意思的,你才多大点,别总板着一张老成的脸。”方新立搓搓手靠近江景元。   江景元侧过身,声音有些冷,“我好歹还有个夫郎,你有什么,你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   这话说得可就有些扎心了,方新立的脸变得不自然起来,离得江景元远远的,嘴里还嘟囔道,“神气什么,不知道恩爱遭雷劈么。”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平底一声响,正好有个雷打在方新立不远处的树干上。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老天爷专劈单身狗,谁叫人家两口子是老天爸爸最爱的崽。 第四十九章   方新立吓得寒毛竖立浑身直冒冷汗, 就差一点点, 那雷可就劈在他的身上。   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远离危险地段。   然而老天爷就好像故意捉弄他一样。   “砰——”   “砰——”   “砰——”   三声连贯的雷声响起,没过多久,刚才还晴天万里的天空, 一下子就变得阴云密布起来。   江景元扛着包袱又去了王林杰的帐篷, 出来就看见这样的天空, 脸色阴晴不定。   “遭了,要下雨了。”   王林杰听见雷声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此刻更是黑得都能滴下墨来了。   作为巡抚的他,自然清楚清水江水位增长的事, 往年类似的事情也没少发生,本以为这次也可以像往年一样躲过一劫。   可没有想到,这次运气有点不好。   “所有人都抓紧一下时间, 能把堤坝加高就多加高一点,所有的士兵也去帮忙,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王林杰的反应也是很迅速,趁这次雨还没有下下来, 加紧时间巩固堤坝才是紧要。   “另外再强制性的召集周围几个村子除了老人小孩以外的所有人, 过来帮忙。”   江景元眉心跳动得厉害, 跑到堤坝上看了圈, 很明显的水位又增长了一节,水流的冲击力也越来越大。   看了看天上的雷还在闪烁不停,恐怕等不了多久这雨就得下下来。   “喂,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说一句话居然会遭雷劈啊。”   方新立愁眉苦脸地看着江景元,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早知道说那句话会引来雷雨,打死他也会闭紧嘴巴的。   “闭嘴吧你,你还是少说话为妙。”魏良骏拧着眉,也是一脸愁容。   江景元没有搭理这两二货,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帐篷,把炭笔和纸拿出来,将周围他所见过的地形快速的描绘出来。   时间紧迫,图画得十分抽象,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这画的是什么。   “魏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方新立还有一点心有余悸,刚才那一道雷真的离得他很近。   导致他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乌鸦嘴闯的祸。   “哎,既然知道是你的乌鸦嘴闯了祸,那就把你那张嘴巴给闭起来吧,再说话万一再惹点什么事情出来,把你沉江都不够赎罪的。”   魏良骏实在是被方新立烦得没有办法,再怎么说也是一男子汉,怎么一出事就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本想呵斥他两句,一抬头看见他那张慌张的脸,不知怎的,竟然有点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方新立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但是任何人都能够看得出来他内心的焦虑。   “不关你的事,那道雷应该只是碰巧,如果你们两个没事的话,帮我去看看周围农田有多宽广,最好能帮我记录下来,我有用。”   江景元一边画一边沉思,最后把目光挪移到图上的那一大片农田上,重重地用炭笔给圈了起来。   “哎,好,我这就去将功补过。”   方新立说着急冲冲地出了帐篷。   “去借匹马快一点,能有多远就走多远,速度快些。”江景元见他走的急,又出声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声音传来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   “那我也去。”魏良骏略略有些尴尬,江景元比他小的多,让他听一个比岁数小的人的话,还是有些不习惯。   “嗯,麻烦你们。”江景元点点头,说了句感谢,步子也没有停留,去了清水江的堤坝,时时刻刻地关注着。   “速度快一点。”   “都没有吃饭吗。”   “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堤坝上到处都是催促的声音,所有人都恨不得自己的速度能够再快,再快一点。   听到雷声的民夫们也都不傻,知道这是要出大事,如果不把堤坝堵住,决堤了,谁都跑不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这些民夫们本就没有吃多少的饭,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就算再催也快不起来。”   江景元有些忧心忡忡地说。   “那就加饭,加肉,今天晚上的饭菜敞开了供应,要是逃不过这劫,留着再多的粮食也没用。”   王林杰刚走到江景元身旁,就听见江景元这句低喃,咬咬牙说道。   很快的就有人把王林杰的话传达了下去。果然民夫的士气增长了一点,就算要死,好歹能做个饱死鬼不是。   结果还没有高兴太久,又一阵雷声滚过之后,天上淅沥沥的开始下起雨来。   “来的这么快,时间上是彻底来不及了,估计明早就会决堤。”江景元按照雨量算了一下,心中有一丝悲凉。   王林杰递给江景元一把伞,“要不你先回去,这个时候带着家人逃,时间还来得及。”   江景元接过雨伞,用掌心接了些雨,摇摇头拒绝道,“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今天逃了,他日再遇上这样的困难也逃吗?   “没想到你还挺有骨气的。”王林杰笑着赞叹了一句,“年纪轻轻地没想到胆子却不小。”   王林杰刚说完话不久,就有几个秀才打着雨伞扭扭捏捏来到王林杰的面前。   王林杰皱了皱眉头,“有什么事情说吧。”   “回禀巡抚大人,学生们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些事情未、未处理,可否求巡抚大人给个宽容,让学生回去处理家事。”   这几位秀才的脸色也是难看的紧,他们还年轻,还不想死,挨着这堤坝,要是决堤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跑不掉。   这个时候回家,还能带着家人离开,只要出了梧桐县,出了大同,换个地方他们的日子一样过得很舒心。   王林杰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几个秀才都没有忍住打了一个寒颤,即急切又害怕地望着王林杰。   最终王林杰还是点头同意了,“行,你们走吧。”   几位秀才喜出望外,纷纷给王林杰作揖感谢,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营地。   “一群胆小鬼,这辈子也就这样没有出息了。”王林杰望着这群落荒而逃的秀才们,不屑地叹气。   “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也不能说是贪生怕死吧。”   江景元与他却想得不同,人本来就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何况这群秀才也的确没有义务在这里陪着等死。   毕竟人活着才有希望,人死了可就真是什么也没有了。   “也是。”王林杰略一想,也跟着赞同江景元的话。   有了先前走的秀才做榜样,后面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几波秀才,也都是各种来请求离开的。   王林杰大手一挥全部都给放行了,与其留着这群人在营地里惶惶不安,还不如放他们离开,去寻找生路。   处理完众秀才的事,王林杰一抬头就看见江景元还在一旁皱眉沉思,笑着上前说道,“你这小子也别太悲观,你知道隔壁省吗?”   “圩钏省?”   “嗯,昨日我已经派人去圩钏送了信,他们哪儿挨着我们大同的交界处有个大水库。”   王林杰缓缓说道。   “只要我们这边下雨,他们那边就会开闸,将清水江的水引进水库中,不过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人家最多只能开闸两天,不然我们大同不遭殃,他们圩钏也会遭殃。”   王林杰打着伞,说话间还夹杂着雨滴的嘈杂声。   “那这样说来,朝廷也不是没有做准备。”江景元轻轻一笑,他就知道朝廷不可能不做任何的准备。   要不然这么多年下来,大同早就不复存在了。   王林杰爽朗地笑了两声,“所以我很佩服你,明知道死路一条却还选择留下来,这次的考核算你通过,明年科举大同这边考官们会优先录取你。”   “这不是最终的目的吧,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巡抚大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我。”   江景元撑着雨伞稍微抬了抬头,从他这次开始见王林杰以来,王林杰对他就好似有一种不一样的感情夹杂着。   但是这种感情又被王林杰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江景元太过于敏感还真没有察觉出来。   “你这孩子太过于精明也不好,早慧早夭懂不懂。”王林杰抿了抿嘴,没想到还是被江景元给察觉了出来。   “大人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学生自认为学生还没呢慧敏到让老天爷嫉妒的地步。”   他不过是靠着一点后世的知识和自身的警觉罢了,算不得什么聪慧。   “上次的人贩案办的不错,我的老师很欣赏你。”   王林杰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遮掩,反正靠江景元这份聪明劲儿想必多多少少也一定能够猜到一些。   “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弄出这次的徭役真正想要考察的人是我?”江景元很快变想到了关键处,说实话他还真是受宠若惊。   被一位桃李满天下的大儒看中,想必谁都有跟他一样的心理吧。   “这难道不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么,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王林杰一直在观察江景元的表情,本以为江景元猜到真相后肯定会惊喜若狂,结果还是他低估了江景元。   江景元笑笑没有回答王林杰的话。   如果他说这一切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中,不知道会不会另王林杰愤怒。   他其实也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吧,当初救那些孩童的时候,其实他还真没有想过布局。   只是县令提了一句,被拐卖的女子无地可归时,他的脑中瞬间就产生了一个计划。   获得顾仁怀的好感。   一个桃李满天下的大儒,甚至在朝堂之上都能举重如轻的人,如果能获得他的好感,即使不成为他的弟子,以后的科举之路也会走得通顺很多。   而且就算获取不了好感,自己也不亏,开设酒坊不也能给家中增添一点进项。   一举两得。   王林杰看着奔腾的江水有些感慨,“这次过后,你可就成了我的师弟,以后该换个称呼了。”   “大人是否高兴得太早,还是先度过眼下这一劫吧,圩钏最多能帮没我们拖延两日,两日过后又该怎么办。”   江景元眉头紧蹙,眉心紧锁,神色并不是很乐观。   ————   “你是说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王林杰哑然,嗓子眼也觉得有些堵得慌。   江景元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观察过这几日的江水,每日江水的增长量都在成倍的增长,如果不出意外的,我们南方大部分地区都在下雨,而且有不少的地方有暴雨。”   王林杰点头,江景元说得没有错,南方的确在下雨,前些日子苏州那边还发过一场洪水,好在解救及时,没造成太大的伤亡。   “大人觉得,南方在大规模的下雨中,两天时间能够保住梧桐县的堤坝吗?”江景元心中是没有底的,除非雨能够在两天内停了。   但是很明显这不太可能。   所以圩钏的水库最多也就只能够保住梧桐县百姓两天的生命。   王林杰思忖半响,觉得江景元说得有道理啊,世人都说南方好多年没有下过如此大的雨,突然一下是要把这些年的雨一次性给下个够。   很明显两天的时间,雨停不下来。   两天内向朝廷求助时间上也有些来不及啊,快马加鞭到京城也需要两天时间,一来一回也需要四天。   王林杰更是深知朝廷上那帮人的秉性,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扯上个好几天,等到他们商议出一个章程来,梧桐县怕是早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能想到了办法他都想过了啊。   王林杰思忖着走回了自己的帐篷,准备回去好好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江景元看了眼还在雨水里忙碌的民夫,无声地叹了口气,其实无论怎样最悲哀的还是这些最底层的百姓。   看到他们一个个就算是跌倒在泥水里也要拼尽全力的站起来把沙包扛到堤坝上去。   这么努力的干活就是希望能够保住自己的家乡,家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江景元想着目光已经挪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也不知道阿舟他们有没有离开梧桐县,希望离开了吧,一旦洪水爆发,可就真的跑都没有办法跑。   他是走不了,可他希望阿舟能够好好的,带如果有个什么万一,也能带着他的那一份活下去。   想到阿舟就想到那个温暖的家,鼻尖就有些泛酸,眼睛里也像是进了沙子一般,通红起来。   好想回家抱抱媳妇。   “聿~聿”   马啸声划破长空,同时也打断了江景元的思路,专过身看到方新立正骑着马奔驰而来。   “吁~”   方新立站在江景元面前勒住了马,在他身后不远处魏良骏紧追不舍。   “方新立你不要命了,跑那么快,万一摔了你就算是不死也得搭上半条命。”   魏良骏边说边擦着脸上的雨水,这会雨越下越大,打在他的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一说话还灌进去不少的雨水。   “我,咳咳咳咳——”   方新立一张口就是一阵猛咳,雨水拼命的往他嘴巴里面灌,刺.激着他有原本就有些发痒的嗓子。   魏良骏见势不对,翻身下马准备去查看,结果方新立也从马上下来,脚一滑差点就栽进了泥地里。   要不是魏良骏反应快急时接住他,就等着吃一嘴泥吧。   江景元找了一把大点的雨伞给他们,“先回去换了衣服再来商议,我在我的帐篷里等你们。”   “嗯。”魏良骏应了声,扶着方新立进了他的帐篷。   一进帐篷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相互看着对方谁也不先开口。   “你傻了吧,换身干衣服啊,你不换我还想换,衣服呢,先借我一套。”   此时因着好多秀才都走了,帐篷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魏良骏也不挑,他选的那个帐篷离着方新立这个帐篷隔着老远,反正两人都是男人,就在一起换了呗。   “你要换回你自己的帐篷去,出去。”方新立瞬间脸就黑了下来。   魏良骏傻了眼,“方新立,你这就有点过份了吧,我刚才可是拉了你一把的救命恩人呐,这才多久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出去,出去,要换回你的帐篷换,我的衣服比你的小。”   方新立站直了身体,一路推着魏良骏出了他的帐篷。   “方新立!可真有你的,下次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救你我也不会救的。”魏良骏这次是真的发怒了。   撂下一句狠话,淋着雨向自己的帐篷走去,的确方新立比他矮一点,但衣服又不是不能穿,等他换了,回去再换回来给他不成啊。   卸磨杀驴,用完就扔,什么人呢。   亏他以前还觉得方新立虽然老跟自己挣梧桐县的第一,但至少人品不坏,没想到是是他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魏良骏越走雨下的越大,连前面的路都看不清,更别说找到自己的帐篷,咬了咬牙准备回方新立的帐篷拿伞。   方新立站在帐篷里看着魏良骏离去的背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脱.衣服。   当湿衣服一件件的脱下,此刻他的肩膀处也显露出一朵颜色鲜红的莲花来。   “呼——”   方新立摸摸肩膀处的莲花,找出衣服来准备换上。   就在此时魏良骏拉开帐篷的布,恶狠狠地说道,“我来拿我自己的伞没有问题吧。”   擦干模糊的双眼,魏良骏就看见赤着上半身的方新立,以及那肩上的一抹艳丽。   努力瞪大了眼睛,又使劲眨了眨眼睛,最后他还揉了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看够了没。”方新立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随手扔了个东西去砸魏良骏。   “看够了,就给我滚出去!”方新立气得直想哭,说话都带着一丝哽咽。   “啊,那个,那个对不起。”   魏良骏反应了过来,立马背过身子,一脸歉意走出帐篷,却发现自己又没有带伞,想转身回去拿,脚又被定住了。   怎么也迈不开腿。   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的同窗貌似是个哥儿?   虽然哥儿大多数的标志在手背上,但是长在其他地方的也不是没有。   他与方新立是从小就认识的,他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哥儿呢,不应该啊。   魏良骏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莫非他刚才是看错了!   对,很有可能是看错了。   下雨天,眼睛花是很正常的。   “那个方兄,麻烦你把伞扔出来一下,我这就回我的帐篷去。”魏良骏心理想着不可能,身体却不敢挪移半分。   方新立换好衣裳,随意抓起一把伞扔给魏良骏,怒吼道,“魏良骏如果你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方新立跟你势不两立!”   “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魏良骏的脸一下子就苦了下来,方新立这样一说看来是真的了。   这怎么可能,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方新立。   回自己帐篷的路上,魏良骏拍了拍自己脑袋,这一刻他想了很多,想到以前他跟方新立读书那会。   两家原本就是世交,从小他跟方新立也玩得好,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发展成了势不两立的对头。   魏良骏一路上把所以的记忆都过了一遍,想到他跟方新立交恶的前一天,他好像拉着方新立一起去如厕来着。   当时方新立说什么也不肯脱、裤子。   然后、然后他就好像把他裤子给脱了,……   从那天起方新立就再也没有给过他脸色看,更是处处都与他做对,势要压他一头。   魏良骏越想脸就越黑,他是真不知道方新立是哥儿,不然也不会……   头昏脑胀的换好衣服来到江景元的帐篷,方新立已经在里面了,他一看到魏良骏就直翻白眼,冷着一张脸,把脸偏向别处。   “那个新立,对不起,我不知道……”魏良骏一看见方新立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手脚都局促起来。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砍了丢到江里喂鱼。”方新立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把魏良骏给丢出去。   “好,我不说了,不过你要是觉得不解气的话,打我一顿也好。”魏良骏此刻恨不得回到过去给自己扇上两巴掌。   叫你眼瞎。   “怎么你们闹矛盾了?”江景元的手肘撑在膝盖上,半眯着眼觉得面前的这两人好像有故事啊。   听到江景元的对话,两人立马异口同声地回答。   方新立摇头,“没有。”   魏良骏点头,“嗯。”   两人对视一眼,又立马变了回答。   方新立点头,“嗯。”   魏良骏摇头,“没有。”   江景元摸摸下巴,觉得两人不仅仅有些不对劲,就连空气里也好像漂浮着一股子酸味。   又感觉有些不对,两人都是男人,应该是他想歪了。   “好了,你们两人的矛盾先放一放,说说你们这趟出去有什么收获。”江景元又拿出他的炭笔,准备随时做笔记。   方新立给了魏良骏一个刀眼,魏良骏低着头,不敢与方新立的眼睛对视。   “我们一路往东去都是农田,大片大片的农田,田里的水稻都被百姓给收割了。”   江景元在他原来的地形图东边给画上农田,接着问了句,“那还有没有没有收割水稻的。”   方新立摇了摇头,“我问过了不会没有不收割的,这都八月了,再不收稻谷,稻谷可就烂地里了,而且八月九月多雨,不可能还有不收的,至少我走过的地方没有看到还没有收割的。”   方新立也拿不准其他地方有没有没收水稻的,因此多说了一句。   “嗯,那挨着水田的旱地多吗?”江景元做好记号又继续问。   “不多,至少我走的这一片不多,我们梧桐县山林颇多,大多数百姓为了省税收就把旱田开辟在山上,这样有时候可以躲税。”   以前的方新立就是一公子哥,根本就不知道农民的辛苦,这次他自己走了一趟,多看多打听之下,才渐渐体验到那种寒酸。   大明朝的农税真心不高,也就二成,但是这二成有时候可能是可以用来救命的。   大明朝有规定,开辟山地是不征收农税的,所以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这样做。   “嗯。”江景元在纸上画了圈,又写下一个可字。   ————   “你们俩有什么矛盾自行解决吧,我去找巡抚大人说点事。”   江景元写完之后,拿着纸笔去了王林杰的帐篷。   “大人,学生有一计策,要不要听听。”江景元掀开帐篷的门帘,笑着走了进去。   “噢,说来听听。”王林杰也正在冥思苦想,听见江景元说他有办法。眼睛一亮。   江景元把自己带来的纸给铺设在王林杰面前,对王林杰侃侃而谈,“大人请看,这南面是我们现在的位置,这里是清水江的位置,这东面是大片的农田。”   江景元怕王林杰看不懂他画的图,很细心地给他点明。   “我知道了,你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给我你的办法就行。”王林杰看了一遍就明白了江景元所画的图,不想让江景元把时间浪费在这无意义的解说上面。   “大人,学生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把这清水江的水往东面引,引到农田里去,是不是就可以缓解决堤。”   江景元在纸上画了一条线说道。   “可农田周围附近都是农户,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过于冒险。”   王林杰仔细推敲了一番,觉得还是有些不妥,水势太大,万一冲毁了农田直接冲进农户家里,比决堤还要可怕。   “我是这样想的,在通往农田的道路上再挖一条沟渠,在沟渠的源头处设置一个水闸,如果真的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把水闸给关闭了。”   江景元说着就开始在图上画了起来,方便王林杰更更加直观的知道江景元的想法。   “当然一条路肯定缓解不了清水江的水位,我们可以在不同的地段设置许多个这样的水闸,到时候再同时开闸一定可以将洪水控制住。”   王林杰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阵子,最后一捶定音道,“好就照你说的去办,两天时间完全可以够我们弄好。”   王林杰下了决心后,也不拖沓,立马把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民夫们叫停,规划出一条水渠让他们开挖。   又派了人手去找各个村子的人商议,甚至让侍卫回去给张县令带个话,让他全程监督此事,一定不能耽误了时间。   一条条命令传达下去,所有人丢丢掉了原先手中的活,有条不紊地干起现在的新活来。   “真够有你的,还真让你想出个办法来。”魏良骏此刻对江景元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谁都没有头绪的事,却让江景元给想了出来,这就证明人家有本事。   江景元只是笑笑并不邀功,“这其中的功劳也有你们的一半,要不是你们去奔走,我也想不到不是。”   “胡说八道,你在让我们去打听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想到了这个方法吧,只不过在做最后的确认。”魏良骏可不敢抢江景元的功劳。   他以前的确是不把江景元放在眼中,毕竟家世才学不在同一层面上,也走不到一起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江景元展现了他的才学,让他心服口服。   “别说我了,说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江景元笑着看了一眼在一旁刻意跟魏良骏保持距离的方新立,问道。   魏良骏脸色一红,他到现在还没法忘记当日的惊鸿一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方新立。   而且他想真心实意的去跟方新立道歉,人家也不愿意搭理他,两人只好这样僵持下去。   “说什么呢,是不是又在说我的坏话,就知道魏良骏你没安什么好心。”方新立隔的有点远,没有听清楚魏良骏和江景元在说什么。   但是他们下意识的把目光挪移在他身上,傻子都知道他们谈论自己。   “没有,我刚在说景元这招‘祸水东引’是真的妙,既节省时间,又能排除隐患。”   魏良骏此刻看见方新立就像是老鼠看见猫一样的害怕,就连眼神对视都不敢了。   “最好如此。”方新立见江景元看他的目光没有异样,勉强相信了魏良骏的话。   “能不能成还两说,且在等等看看吧。”江景元并没有被高兴得冲昏头脑,反而显得十分冷静。   “我看十有**都成。”魏良骏无比的自信,用水田来缓解水压,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紧赶慢赶两日后,一共五十条水闸全部修好,此刻因为没有人在管清水江的堤坝,堤坝里的水都已经开始在往外溢了。   眼见着堤坝就快要坚持不住,王林杰一声命下,“开闸!”   哐哐哐,五十个水闸齐齐打开,顿时拥挤在水闸旁的江水就开始往通往水田里的水渠跑去,速度非常的迅速。   很快便把最近的几亩水田给填满,每亩水田的田坎上都有一个可以排水的口子,这些江水满了就顺着这个口子往下一间田涌去。   汹涌的江水被这样无限地分化下去,越到后面流速就越慢,渐渐控制住了水力。   “成了。”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欢喜得大叫,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家乡,可以不用忍受妻离子散之痛,也可以不用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江景元直到此时脸上才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这发自内心的喜悦,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如沐春风。   “快去借个鱼网子来。”江景元笑着大声对一个江渔村的村民喊道。   这个村民摸不透江景元要渔网做什么,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吩咐,去附近的农家给江景元借了个渔网。   江景元把渔网撒在水闸边,差不多等了半个时辰招呼着众人一起拉网。   一网子满满的鲜鱼都快要把鱼网给撑破了。   “嚯,好多鱼啊。”   大家忍不住吆喝起来,这一吆喝就把更多人给吸引过来,众人看到如此多的鱼又是一阵欢呼。   今天不光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收获了这么多鱼。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王林杰也在人群中,眼睁睁地看着江景元拉上来满满一网子的鲜鱼,上前笑骂道,“我看你这小子就是冲着这个法子能捕鱼来的,还跟我玩心眼子呢。”   江景元笑道,“大人,学生哪有那本事啊,这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还叫什么大人学生,以后就叫师兄,等事情完了,我再带你拜师去。”   王林杰见江景元还叫他大人有些不情愿了,有如此聪慧的一位师弟在,将来入了朝廷也是个举重若轻的人物。   这样的人一定要先拉拢。   “巡抚大人,学生还没有拜师这样不符合情理,等他日顾太师真的愿意收学生为弟子,再改口也不迟。”   江景元提着两条鲜美的清江鱼笑着拒绝了王林杰说改口的事。   看着江景元潇洒离去的背影,王林杰笑骂一声,“这个臭小子,不知好歹。”   魏良骏和方新立眼睁睁的看着江景元居然拒绝了做王林杰的师弟,两人都是目瞪口呆。   本以为能得到巡抚大人的青睐就已经很好了,没有想到江景元竟然入了顾太师眼。   方新立脸皮比较厚,凑到王林杰的身前谄媚道,“巡抚大人,这江景元看不上顾太师,你不妨考虑考虑我吧,你收我为学生都行。”   方新立心想自己做不了顾仁怀的弟子,做王林杰的也行啊。   王林杰斜视了他一眼,哈哈大笑道,“那也成,我收了你做弟子,以后你们看见江景元可不得叫一声师叔。”   方新立的脸泄气,有些恹恹的,“叫师叔那也成吧。”   “哈哈哈哈,你小子到是能伸能屈,别急,虽然我恩师可能不会再收弟子了,但收你们做个记名字也成,等我回去问问吧。”   王林杰对方魏二人这次在徭役中的表现也颇为满意,二人虽是对头,但是为了大义居然可以抛弃前嫌,携手共进,也是难得一脸的赤诚之心。   虽有些功利,但也算是半个可塑之才。   “那就多谢师兄了。”江景元不肯改口,方新立却改口改得非常快。   “滑头,去吩咐伙房那边今晚做个全鱼宴吧。”王林杰笑看一眼方新立,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魏良骏跟在方新立身后好一阵子,最后等周围的人少了这才上前拦住方新立。   “新立,多谢你今日为我求得一个机会。”魏良骏对方新立是真诚地感谢,他的脸皮不如方新立那般厚,要让他去求着王林杰说做他弟子的话,他肯定是说不出来的。   没有想到方新立一出马就搞定了,而且不是王林杰的弟子,而是顾仁怀的弟子,虽然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但也足够了。   “让开,你以为你是谁啊,值得我为你求情,我那是为了我自己,你就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吧。”方新立白了眼魏良骏,头也不抬的从他身侧走过。   “那个,那个,新立,我再跟你道歉,我年少时不懂时,脱、总之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想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解气做什么都行。”   魏良骏憋了半天还是把道歉的话说出了口,只要方新立解气了,他挨一顿又怎么。   刚走两步的方新立听到魏良骏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溃烂,转过头一脚往魏良骏的下、身踢去。   魏良骏没有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地躲开了。   “你躲什么,不是说只要我解气,我做什么都可以吗?”方新立说着又往魏良骏身上踢去。   “不行啊,新立,我家九代单传,要是废了我没办法给爹娘交代,要不你等我回去娶妻生子之后,主动来找你赔罪怎样。”   魏良骏没想到方新立一上来就如此的凶猛,有些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过。   “你还娶妻生子。”方新立顿时咬牙切齿,拳脚都魏良骏身上使唤,“你不知不知道因为你,我都没有办法恢复真实身份,不得不一直男儿身打扮。”   “这些都是因为你。”方新立越说越来气,“要不然你脱我裤子,还说那地方小,弄的全同窗知道了,我至于一直扮作男儿身。”   “魏良骏我都二十二还未出嫁都是你给害的,你还好意思娶亲,我让你娶娶娶!”方新立边说边打,“你是逍遥了,可怜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魏良骏又不敢还手,只能被方新立压着打,最后实在是被打怕了,他吼了一句,“我娶你行了吧。”   刚提着两条鱼准备找二人吃饭的江景元,顿时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手中的鱼一松砸在了魏良骏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石锤了,景元真红娘体质。   方新立,真男扮男装大佬   魏良骏,同窗+死对头变媳妇刺不刺激。 第五十章   “呸呸呸, 一嘴腥。”   魏良骏忙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又吐了好几口唾沫, 满脸苦意。   方新立赶紧从魏良骏的身上爬起来,羞红着脸,掩饰地整理了一下头发, 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我们闹着玩呢。”   江景元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却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要不要一起来烤鱼。”   “咳咳咳, 好啊。”方新立紧张的手一松, 立马答应下来, 末了还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魏良骏,“听见没, 还不快点起来。”   “哦哦哦, 我这就起。”魏良骏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脏了,跑回去换了一身衣服。   夜幕降临,三人就在江边点起来篝火, 正在烤鱼——动手的却只有魏良骏和方新立两人。   江景元却坐在一旁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明明是他叫我们过来吃烤鱼的, 为什么最后烤是我们干的活,吃的却是他。”方新立不停给烤架上的鱼翻着面,一边看着江景元嘀咕道。   魏良骏时不时的注意火候,看见快好了就往上面撒调料, 听见方新立的话,嘟囔一声,“谁叫人家以后是正式弟子,而你只是一个记名弟子,记名弟子不都是要讨好内门弟子的。”   方新立点了点头,话是这样说不错,可就是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魏良骏看方新立没在纠结白天的事,一颗心落了地,果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好骗啊。   “喂,你手里把玩的是什么,我看你都摸了好久了。”魏良骏拿着一根烤好的鱼,来到江景元的身旁,问道。   江景元把玉佩收入自己怀里,接过烤鱼咬了咬口尝了尝,夸赞道,“味道不错,没想到你们两个有钱人手艺还挺不错的。”   “那是。”魏良骏得意地笑了,“不是我自夸,在学堂上学那会,我们可是经常偷溜去捉先生的养的鱼来烤呢。”   “你们先生还养鱼。”江景元听得有趣。   “嗯,一池子的鱼呢,每次受过先生的罚,都拿他的鱼出气,时间久了自然学得一手好技艺。”   方新立也笑着回了句,他们上的可都是梧桐县几户有钱人家自己出钱盖得学堂,大家都是世交,请得先生也不是外人,打起学子来可不会手软。   “那你们先生就没发现过。”江景元听得有趣,既然是爱鱼之人,鱼塘里的鱼恐怕也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没发现,每次都气得跳脚,追着大家打,奈何他体力跟不上,雷声大雨点小,哈哈哈。”   回忆起在学堂事,魏良骏和方新立两人都笑得畅快。   江景元背靠树干,有些羡慕,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在学堂的快乐。   以前去学校读书,学校上到老师下到同学,都拿他当瓷娃娃一样,连跟他说话都软绵绵的,更不要说跟他插科打诨。   “说了半天,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把玩的是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转移话题。”   魏良骏说着又把话题转移了回来。   江景元眉心跳了跳,所以说他讨厌跟聪明人打交道。   摸出怀中的玉佩,借着火光给他看了一眼又收了起来。   魏良骏手都伸出收去接了,结果江景元根本就没有要拿给他看的意思,撇撇嘴,“小气,就看了一眼。”   “我夫郎的嫁妆,给你看一眼还不够。”江景元轻斜了他一眼,是朋友才给他看的,不是朋友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魏良骏给火堆里加了一把火,笑道,“就是那天给你送东西来的哥儿,我之前在船上也见过。”   “嗯。”   “是妾室么。”   “不是,是正妻,堂堂正正娶得正妻。”江景元摇了摇头,说说得铿锵有力。   这下魏良骏和方新立两人都吓得不轻,“你不准备考科举了?”   “考,怎么不考。”江景元吃完手中的烤鱼,借着火烤了烤手,下了几天雨,感觉还有些冷。   “要是让其他学子知道你娶了一个哥儿做正妻,准会笑话你,有些考官还会因为这个不予录取。”方新立很严肃地说道。   这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开玩笑的事,大明朝的等级制度森严,是普通人娶个哥儿自然是没人来说道。   但要是进考场,进官场,很有可能连第一关的审查都过不了。   当然也有喜爱哥儿的,娶回家当妾室自然不成问题,但是正妻,就算是让你考上了状元,也是个让人笑话的状元。   朝廷一向都是好面子,在这方面绝对不会退步的。   “无妨,我以前觉得考科举就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让自己不受欺负,我想我现在又多了一条目标。”江景元微微勾起嘴角,显得心情极好。   魏良骏和方新立像看大傻子一般看着江景元,“什么目标。”   “为了让我的夫郎有一天当别人说起的时候,都知道这是我的正妻,堂堂正正明媒正娶迎进门的正妻。”江景元抬起头,胸中充满了自信。   方新立被江景元的豪言壮语给敬佩到了,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对徐水舟的羡慕,他要是能遇见一个对他如此上新的夫君,怕也是甘愿为他死心塌地。   “额,兄弟,别的不说你这心胸我是佩服的,可是太难了,你连考场都进不去,又怎么能实现目标。”魏良骏愣了半天,对江景元很佩服,但他又不得不给江景元泼下一盆凉水。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大明朝从来都没有明确的文书规定过考生不得娶哥儿为正妻,这一切不过都是人云亦云出来的。”   江景元对于这事不是不清楚,可那又怎样,管他前路是洪水滔天,还是荆棘满地,一路披荆斩棘走过去便是。   “我支持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开口的,尽管开口。”方新立同样作为哥儿,对江景元无比的佩服。   正因为他是一个哥儿才知道这世道对于一个哥儿来说有多么不公平。   明明什么都不输于女子,却要居于女子之下,只能做个妾室。   如果不是当年他父母狠心,将他扮作男子,恐怕这会他早嫁于他人做妾。   生的孩子也是庶子,连家业都没有办法继承,只能去讨好嫡母,奢求她能够在成年后多赏赐一点财产。   多么的可悲啊。   魏良骏撇撇嘴,低头吃着手中的烤鱼,虽然嘴上没说支持与不支持,但是行动上还是向江景元靠拢的。   江景元眉眼含笑,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放心,有困难我一定会开口的,我今天跟你们说这么多,可不仅仅只是闲聊而已。”   ???!   魏良骏和方新立两人一脸的懵,感情他们这是又被江景元给忽悠了?   “你这人心眼也忒多了些,连朋友都舍得算计。”魏良骏抬了抬眼皮子,掏出手帕抹了抹嘴角的油渍。   “不是朋友我还不算计他,怎样要不要帮忙。”江景元看着魏良骏说道。   “我有说不帮吗?”魏良骏翻了个白眼,只不过吃了一顿自己动手烤的烤鱼,就被江景元给拉上了贼船,他找谁去说理。   “你呢。”江景元又把目光偏向方新立。   “我能说不吗?”方新立本能得觉得江景元图谋不小,而且这件事情本身就存在很多的困难,要是栽进去可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不能。”江景元活动了一下腿脚,状似不经意地说,“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你哥儿的身份说出去,想必一个哥儿考上了秀才这等趣闻,一定会传遍大江南北的。”   “江景元!你好歹毒的心肠,你是怎么知道的!”方新立立马站起身子,将手中的木叉子一把折断,一脸的煞气。   “听到的。”江景元靠在数干上,环抱这双手,一脸风轻云淡,“你们两个下雨吵吵闹闹的声音那么大声,我能听不见么。”   “那你还装傻。”方新立气绝,爆踢坐在地上的魏良骏,“都是你害得。”   被一脚踢倒在地的魏良骏,“……”   “稍安勿躁,只要你肯帮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江景元抬抬手,制止了在暴怒边缘的方新立。   “说吧,到底要我们做什么。”真是把自己卖了还给江景元数钱!   “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安心科举就好。”江景元含笑。   “科举,我没听错吧,我一个哥儿,考上秀才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隐藏,你再让我往上考,要是被人发现了,还不得诛九族。”   方新立拍了拍脑袋,觉得头晕眼花的,完了这下是真的上了贼船,不去科举就是被江景元揭发,去科举就等着被别人揭发。   魏良骏表示没有问题,他原来就是准备要一直科举的,只是他也一脸的惆怅,“可是大明的读书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能在梧桐县颇有才名,到了大同却连个浪花也翻不起来,更别说考举人,考进士了。”   “拜进了顾太师门下,你们俩都不太用担心。”江景元笑笑,他好像在拉虎皮扯大旗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我们只是记名弟子啊。”魏良骏还是有些不赞同,顾仁怀的记名弟子无数,说出去也就说名声好听点,偶尔能向他请教请教学问,别的还真不好说。   江景元拍了拍魏良骏的肩膀,“这不是还有我。”   “行了,只要你们不透露我的身份,我是可以科举的,但是江景元今天你必须给我烤鱼。”方新立是个一点都不肯吃亏的主,他今儿给江景元做了一天苦力,累死累活的,还被他给卖了。   心理有些不舒服,必须得讨回来一点。   “确定?”江景挑了挑眉。   “确定!”   “好吧。”江景元认命的去给方新立烤鱼,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烤得黑曲曲的,无从下口。   “江景元你就是故意的!”方新立气结。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会。”江景元否认三连。   ————   一个月的忙碌,天总算是放晴了。   所以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次的徭役算的上最轻松的一次,大家有酒有肉吃,还没有生病,也没有累死人。   因此民夫们都对江景元三人表示感谢。   走的时候,还拉着他们一通感谢,就差跪下了磕头了。   “江景元后会无期啊。”方新立家中的管家过来接他,踏上马车对江景元挥了挥手,表示再也不想看到这人。   他一个好好的公子哥跑去给别人做小厮这种事情已经够丢人了,还被江景元给算计了一通想看到他才怪。   “告辞!”魏良骏也心有余悸的对江景元抱拳,跑去追方新立去了,“哎,你等等我,说好了一起回去的。”   “你自个走路吧你。”   ……   江景元轻轻笑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也背上自己的东西,徒步离开了营地。   走在羊肠小道上,江景元笑了,果然看见前方的路上,站着一青衣少年,牵着马,等待着他。   看到他的人影,少年飞奔过来抱住他,温柔道,“我来接你。”   “一个月下来你都瘦了。”徐水舟心疼的摸摸江景元的身子,又捏了捏江景元的脸颊。   也不知道这一个月,阿元都吃了些什么苦,回去得给阿元好好滋补一下,正好最近赚了一笔钱。   徐水舟小脸皱成包子,掰着手指头在算计给阿元补身体。   江景元却抽了抽嘴角,这一个月他每天都在忙着,没有时间坐下来歇歇,锻炼了身体不说,一向寡淡的胃口也好了不少。   因此他看起来瘦了,身体却结实了。   倒是他的阿舟才是真的瘦了,腰都变得盈盈一握,刚才那一抱,明显感觉尺寸不对。   “我没瘦你捏捏我身上的肉,是不是有点硬,这是身体变好的象征。”江景元拉过徐水舟的手往他的肩膀上捏。   徐水舟轻轻捏了两下,双目明亮,一脸惊讶,“真的耶,硬鼓鼓的。”   江景元板脸,“倒是你怎么瘦了不少,身上都没二两肉了。”   “嗳?”徐水舟小心翼翼地抬眼,见江景元板着一张脸,搂住他的胳膊,“想你想瘦的呀。”   “谁叫你一走就是一个月,说起来都怪你呢。”徐水舟一边说话,一边观察起江景元的神色,“你看看都是你不好,罚你回家把我喂肥。”   江景元捏了捏徐水舟的脸,小脸上的两个酒窝都比他脸大,“这么说还是我的错咯。”   “那可不是。”徐水舟窃笑,露出几颗白嫩的小牙。   “你可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江景元哭笑不得,面对一个这样可爱的人儿,真是一点都生气不起来。   “那到底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徐水舟地头靠在江景元的肩膀上,睁大一双眼睛,懵懂地看着他。   江景元低低笑笑,凑进他的耳朵,“当然是爱多一些。”   “暧,可是我对你只有爱,没有恨怎么办。”徐水舟忍着笑意,低头像是很纠结一样。   江景元揉了揉徐水舟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是恨你为什么不爱惜自己,你看看这一个月你都没长高过。”   徐水舟还是只到自己的肩膀,明明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半年多了,一点也没长,江景元内心焦急。   “啊?长高?”徐水舟彻底愣了愣,阿元一直纠结的都是这个吗?   徐水舟偏着头想了想,貌似吃饭的时候阿元总是会给他夹不少的肉,就是为了让他长身体?   “噗呲哈哈哈哈哈哈。”徐水舟实在是没有忍住,大笑起来。   “阿元……阿元你是觉得我没吃好才不长身体的吗?”徐水舟捂着肚子,像是被人点了笑穴一般。   难……难道不是?   江景元一脸茫然地看着徐水舟。   “不是啦,哥儿的身体与女子和男子不同,十六岁就算是长大了,体内的囊胎也可以孕育生命了,所以不会再长高了。”徐水舟踮起脚尖,也学着摸摸江景元的头。   他的阿元好可爱,原来一直纠结的都是这事。   江景元略略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他还真的不知道此事。   “呼呼不气不气,我绝对不会笑话你的。”徐水舟憋红着脸,一本正经地说。   江景元犟嘴,“没有,我是怕你太瘦摸起来没肉。”   “是吗?”   徐水舟一脸疑惑地帮忙把江景元的行礼放在马背上,一点都不相信。   “是的。”江景元十分肯定的承认道。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也没有笑话你哈哈哈。”   徐水舟没有忍住一直笑,笑到他的腿肚子都有些发软,靠在马身上,有些使不上劲。   江景元上前吻住徐水舟大笑的唇,笑声戛然而止,一阵柔风拂过,撩起两人的发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这样你就不会笑了。”吻毕,江景元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徐水舟的鼻尖,温柔地说。   刚大笑过的徐水舟只觉得全身发软,身子控住不住的向下滑。   江景元眼疾手快的接住,一把抱起来,笑话道,“才一个吻就软了,你看那些春宫图的时候,怎么没晕过去,嗯?”   “我……”徐水舟咬了咬嘴唇,把头埋在江景元的怀中,真是好丢人,笑话不成反被笑话。   “我,我那是笑软的。”   “哦,那肯定是我技术不到家,这荒郊野地的也没法施展,不如我们先回家。”江景元看着在自己怀中乱串的可人儿,就忍不住想多逗逗他。   徐水舟不敢乱动了,呼吸有些紊乱,强制镇定道,“先回家,娘她们可是做了一桌好吃的,就等着你了。”   “还有我没有看春宫图了,没有,绝对没有!”徐水舟否认三连,他发誓他真的没有看多少,只是看了一点点,一点点不算看吧?   江景元抱徐水舟上马,自己也纵身上马,搂住徐水舟的细腰,在他耳旁低语,“回去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徐水舟好奇。   “回去就知道了。”江景元神秘一笑,腿一瞪马肚子,朝着家的方向行驶。   陈秀秀和贺雨竹听见马蹄声就知道是江景元回家了,毕竟村子里去服徭役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回家了,江景元骑马没道理比他们还慢。   两位母亲都知道肯定是这小两口,躲起来偷偷腻歪呢。   “娘,我回来了。”江景元看到陈秀秀含笑着说道。   陈秀秀上上下下打量着江景元,满意地点点头,“嗯,身体结实了不少,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话锋一转,又说道,“可苦了我们舟舟,一天到晚都在想你有没有吃饱饭,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累着,想着吃不下饭,尖下巴都瘦出来了,看着多憔悴。”   “娘,我哪有。”徐水舟急急去拉陈秀秀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在说了。   陈秀秀拉来徐水舟的手,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是太软了,就因该也要让男人知道你也很辛苦的,爱不要藏在心里,要说出来。”   “娘、你真懂。”江景元轻咳一声。   “那是,你还嫩了点。”陈秀秀一脸骄傲。   “吃饭,吃饭,午时都过了。”贺雨竹摆好菜,张罗着吃饭。   “好。”江景元坐下看着一桌子的菜,没忍住又夹了一根鸡腿给徐水舟。   徐水舟看了眼碗中的鸡肉,眨了眨眼睛,又有点想笑。   江景元神色不变,又一样夹了些放在他碗上,说,“是谁回来的时候说,要惩罚我把你喂肥的。”   “咳咳咳。”徐水舟见两位母亲都看着他,咳嗽瞪了一眼江景元。   “哦,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喂。”江景元好笑说着夹起一块肉放到徐水舟的嘴边,“啊~”   “我自己来。”徐水舟红着脸用筷子接过,真的好羞耻啊,再怎么也不能当着两位母亲的面吧。   陈秀秀和贺雨竹目不斜视的吃着饭,就当没有看到这两人的互动。   “对了,大同一行还顺利吗。”江景元看到徐水舟乖乖地在吃饭,都不肯抬头就不再捉弄他,问道。   “嗯,很顺利,我不仅仅把谭哥的书卖给各大书坊,而且还买回了不少的书,这些天书坊的生意又好上不少。”   徐水舟一说起生意来,眼睛里总是闪烁着光芒,这也是江景元喜欢看他的样子,   “哎呀,你是不知道我们舟舟可厉害了,那嘴皮子一碰,好多人给他送钱呢。”陈秀秀也跟着徐水舟去了大同,是亲眼看见过徐水舟是怎么做生意的。   “还是耽误了这孩子,要是早些发掘他这天份,那家里还不得有个金山银山的。”说着又有点惋惜。   “秀秀姐,你就别夸他了,免得他太膨胀,我觉得平平淡淡挺好的。”贺雨竹当然清楚徐水舟是块做生意的料子,遗传到他爹,但同时她又有点害怕。   害怕徐水舟步了他爹的后尘。   “娘你就别夸了,都是谭哥的书写的好,跟我没有关系的。”徐水舟被夸得也有些脸红,他哪有娘说得那么好。   “挺好。”江景元心情大好的又吃半碗饭。   看的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江景元的饭量搁以前可是只能吃小半碗的,现在都能吃一碗半了。   “可能是劳作了一个月又加上是家中的新米胃口不错吧。”江景元解释了一句。   “明明就是旧米呀。”徐水舟扒了一口饭,在心里嘀咕一声。   吃过饭后,回到房间,徐水舟悄悄的摸到江景元身旁,软糯道,“你说要给我东西呐。”   江景元宠溺地从包袱里翻出一个盒子递给徐水舟。   徐水舟一脸惊喜,正准备打开。   江景元却说道,“我觉得现在打开不适合,你还是晚上再打开吧。”   “有什么不要等到晚上的,我就看一眼,到了晚上再看仔细看。”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控制不住去想,他是一刻也等不到了。   打开盒子就看了一眼,徐水舟浑身就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元的马的独白。   我是犯了什么错,主人成婚的时候我要吃狗粮,主人去镇上的时候我要吃狗粮,在荒郊野地溜达一圈我还要吃狗粮!   请记住我是马,吃草的,不是吃狗粮的!当然如果我的主人能够给我找匹母马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明天七夕,祝大家七夕快乐,更新时间改白天了嘿嘿嘿,昨天晚上睡过了头嘿嘿嘿。 第五十一章   “啪”盒子缓缓打开, 在最上面的正是一副说不清道不明的图。   那水乳.交融的画面,那栩栩如生的人物, 都令徐水舟面红耳赤,浑身赤热。   “这……哪儿来的。”   徐水舟看着盒子的图画,羞红着脸问道。   “我画的,怎样,这才□□宫图,你看的那些都太粗糙。”江景元的手肘撑在桌上, 温柔而又魅惑地看着徐水舟。   “你……我……”   徐水舟轻咬薄唇, 脸都羞红到了脖子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梗着脖子良久才道, “阿元、你是怎么会的, 难不成是你在军营里学坏了。”   徐水舟暗暗咬了咬银牙,心里暗恨,明明阿元还没有离家之前还是个正人君子来着,肯定是军营里的那些兵痞给带坏的。   江景元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出不来,他什么时候学坏了……   徐水舟把箱子里的图画全都拿了出来,一张一张看完,不仅仅脸颊烧得慌, 心中更是升起一团火。   深呼吸一口气, “阿元, 你是不是逛过青楼了。”   江景元刚喝下一口茶想压压惊,被徐水舟这句话吓得差点呛到,他什么时候去逛过青楼!   “你想什么呢, 我怎么会去那等地上。”江景元没忍住点了点徐水舟的额头,他这小脑袋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徐水舟双眸酝着水雾,嘴唇也咬着通红,捏着纸张,有些委屈道,“没、没经验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额……”   被徐水舟那双委屈的眼睛看着,江景元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好像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坑了。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去那等地方,在徭役的时候连营地都出不去,且每天都忙脚不沾地怎么可能有这等闲情。”   江景元啼笑皆非地给徐水舟耐心解释起来,看着他手中自己把自己给坑了图,恨不得立马拿去烧了。   徐水舟听完江景元的解释明显的不相信,“阿元、如果你实在是想,你可以跟我说,青楼的女子都不干净。”   想到这里徐水舟又鼓起莫大的勇气说道,“大不了我给你多纳几房妾,如今家里有钱了,纳上十个八个的不成问题。”   “如今家里不缺钱了,我能挣钱。”徐水舟说着都要哭出来了,双眼红肿得跟兔子似的,拉着江景元的胳膊不肯松开。   “小傻瓜,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江景元搂着徐水舟的细腰,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你知道的,在军营里面又没个女人,因此好多人都偷偷带着戏春宫,我无意间也看过,一时兴起就自己画了几副,毕竟别人都有,我没有显得有些突兀。”   从来没有撒过慌的江景元第一次撒谎,还是对自己的夫郎撒谎,脸都红了,甚至表达得也不是那么自然。   偏偏徐水舟还真相信了江景元的话,抬起一张如小兔子般的红眼睛,沙哑问道,“真的?”   “真的。”江景元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善意的谎言应该不叫骗吧。   “好吧,我相信你。”徐水舟转过身保住江景元,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低声道,“如果阿元不喜欢哥儿的话,我可以自请下堂的。”   徐水舟的心里揪疼揪疼得,脑海闪过一幕幕跟江景元在一起的画面,明明那样的美好,如果有一天他的阿元真的不要他了,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景元把徐水舟的小脑袋从自己的怀中拽出来,再捂下去都快没有气息了。   “傻瓜,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等傻话来,你是我真心想要娶的人,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江景元捏了捏徐水舟被憋的通红的耳朵,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圆房。”徐水舟水汪汪的眼睛里全都是委屈,都成亲半年了,肚子没动静也就罢了,可是没还没圆房就说不过去了。   江景元看着徐水舟那哭红的双眼,一脸委屈的小模样,微微蠕动了一下喉结,一把把起徐水舟往床上去。   “我原本想着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既然你如此的等不及,我就只好满足你。”   江景元一脸的惋惜。   徐水舟抬头听江景元如此一说,心中几是欢喜,原来阿元并不是不喜欢他,只是想留着一个更好的机会的。   这样说来,他今天这样又哭又闹的,岂不是显得有些无理取闹。   阿元不会因为这个讨厌他吧。   徐水舟想着去看江景元的脸色,见他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刚消散下去的羞红,又浮上耳根。   “阿元、百日宣y不好,我可以等到你金榜题名的。”徐水舟说着把头埋里了被窝里,再也不想爬出来。   脸颊滚烫得都可以烧开水了,身上热的也微微出汗,更要命的是心脏砰砰砰地都快要跳出来了。   这可怎么是好。   江景元看徐水舟傻兮兮地躲进被窝,笑容愈发深沉,这孩子怎会如此的憨傻,大夏天的钻什么被窝。   不怕热出毛病来么。   一把欣开徐水舟的被子,露出里面热的满头都是汗的可人儿来。   “你不怕热么。”   徐水舟顶着满头的汗珠儿拼命地摇头,“我不热,我不热,我真的一点都不热。”   “不热还满头大汗,难不成被窝里还有水不成。”江景元说着就拿自己的衣袖去替徐水舟擦拭他的汗水。   “别、别弄脏了你的衣服。”徐水舟侧头轻轻躲过。   江景元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不是多精贵的,由于出门在外他舍不得穿徐水舟做的衣服去糟蹋,都是买的现成的,在徐水舟的眼中就觉得这买的衣服就是比自己做的好。   “再精贵的衣服也比不上你给我做的一件粗衣。”江景元没有去听徐水舟的话,自顾自的拿着衣袖去擦拭徐水舟的额头。   汗水打湿了他的袖口,他也浑然不在意。   徐水舟听见江景元的话,心里甜滋滋的,又觉得有些愧疚。   明明他的阿元如此的好,他怎么会误会阿元不喜欢他,一定是分开太久,所以才会疑神疑鬼。   以后可不能再如此的糊涂了。   “你啊,小脑袋里就是容易想太多,我江景元对天发誓,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也只会与你一人为妻,生同眠,死同穴。”   江景元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徐水舟给打断。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这些不吉利的话赶紧吐掉。”   “这怎么能是不吉利的话,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我的小家里,我不允许有小妾这些的存在。”   江景元握住徐水舟已经烧得滚烫的手,温柔地在他的手背一吻,“同样的,你此后今生也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江景元说着两两个人手上带的戒指靠拢在一起去,“你看,戒指上的小船只有你我二人在一起它才是一个整体,分开了可就什么也不是了。”   徐水舟感动的双眼去瞧一对紧紧挨在一起的戒指,滚烫的泪水如雨般打在后背上。   心里深深的愧疚起来,“阿元,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信任的的。”   都怪他,整日要死要活的求着阿元圆房,破坏了阿元的计划。   这会阿元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都怪他太过于心急,要是、要是时光可以重来该有多好。   江景元替徐水舟抹干脸颊上的泪珠,温柔地在他的额头上亲亲一吻,“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呢,是我没有说清楚才害的你如此的患得患失,明明就是我的不对。”   “我给你保证以后有什么事情不一定先给你说清楚好不好。”江景元心疼的提徐水舟擦着脸颊上的泪珠,再哭下去红肿的眼睛可不好消。   “嗯。”刚哭过的鼻息略有些堵塞,吐出来的声音也带着一股子娇俏。   “看看我的阿舟如此的可爱我怎么会不喜欢呢,以后别老是瞎想,还张罗给我娶妾,再有这样的想法我就惩罚里顿顿喝鸡汤。”   江景元突然想到徐水舟喝鸡汤时那股嫌弃的小模样,跟现在哭得如同小花猫的人可是判若两人。   果然徐水舟一想起鸡汤来,小鼻子都皱到了一起,整个身体都透着一股子拒绝。   可是他一想起江景元,眉心又皱到一起,形成倒川,声音软糯而又沙哑道,“可是如果阿元不纳妾会被别人笑话的。”   徐水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哥儿要子嗣艰难,最多只能生两胎,要第三胎的都很少,咋们家人丁兴薄,别人会笑话阿元你的。”   “你看看,刚说了让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又不听话的胡思乱想起来,我娶你又不是为了生育的。”   江景元说着牵起徐水舟的手,十指两扣道,“人这一辈子短短数几十年的光阴,生命中除了孩子,还应该有其他的繁华才对,你生来不是为了嫁人生子的,而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在这短暂的生命中活出自我,百年过后才不会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江景元的这番话对徐水舟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哥儿不都是只需要嫁人后相夫教子就好了么?   但是阿元说得话也好像有道理,相夫教子总归不是为了自己而活,难道阿元希望他如同一个男子?   只有男子才对去追求自己想到的生活,可以三妻四妾,也可以建功立业,如若换成女子和哥儿就有些不伦不类。   严重点的还会被世人给唾弃,说是不守妇道。   江景元看着徐水舟那迷茫的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在他的唇边低语,“不要想太多,以后你总会明白的。”   四瓣薄唇相对,徐水舟只觉得头脑发热什么也想不起来。   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窗外还白亮亮的天,好半天才想起来,拍打着江景元的肩膀说着,“阿元、天还没黑呢。”   江景元哑笑着从床的里间翻出来一盒药膏,再次附上了徐水舟的唇,他现在已经管不了是天黑还是天亮了。   等到金榜题名还有好些年,他可舍不得他家阿舟苦熬下去,而且他也有些等不及了。   屋内巫山**,屋外鹊笑鸠舞,愿花长好,月长圆。   ————   到了晚间,江鹿准备去叫两人起床吃饭,还没走进屋子就听见那低低的旖旎声,羞得小脸通红通红的,快步跑开了。   “小鹿,你两哥哥呢,还不出来吃饭。”陈秀秀麻利地从厨房里端出饭菜,看见江鹿一个人急急忙忙的跑出来,问了一声。   江鹿通红着脸,又开始比划起手势来,两个大拇指弯了弯,又对在一起,最后做了一个羞羞羞的表情。   “咳,那啥,没你小孩子啥事,你去厨房帮你竹姨看着点火。”   这下轮到陈秀秀有些尴尬了,都说这小别胜新婚是不错,可江景元这未免有些太心急了吧。   才大白天的,也要等到吃了晚饭再说嘛。   算了,左右两人也算是分开了一个月,偶尔放纵一回也无妨。   晚间三人都心照不宣地吃着饭,就连洗碗都轻手轻脚的,回房睡觉的时候都尽量都走另外一边。   陈秀秀和贺雨竹此刻有些庆幸给江鹿选的房间挨着江景元的房间极远,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要不然这要是教坏了小孩子可就是罪过。   翌日阳光正好从窗户洒落进窗户,照耀着两个还在昏睡中的人。   江景元被光芒刺醒了双目,动作轻缓地起身揉了揉双眼。   低头看了看身上淡淡的咬痕,无声地笑了笑,他到底是娶了个什么样可爱的夫郎啊。   明明昨晚都承受不住了还克制着自己,才使得他身上没有青一块紫一块。   看了眼同样还在沉睡中的徐水舟,江景元小心地替他盖好被子,防止春光乍泄,他自己则是动作轻缓地起来穿衣。   惦着脚尖,悄悄拉来房门,从屋里钻了出去。   一出门就被陈秀秀给逮着了,“你个臭小子也不知道节制一点,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什么时辰了,娘。”江景元被屋外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根本就算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   “这都下午丑时了,你们昨天到底折腾了多久,就算小别胜新欢也不能如此的放纵,水舟这些日子可都是在担心受怕当中度过,你也得担待着点他的身子。”   陈秀秀皱着眉头,一手擀面杖架在江景元的腰间,像是要打人一般。   “娘,我知道了,我心里有分寸。”   江景元重重地点头,他当然知道繁事不能太过,但是徐水舟很明显极度缺乏安全感,他要不这样做,又怕他会胡思乱想。   “娘,你做些吃食呗,我有些饿了。”江景元说着脸红红的,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可是一口都没有吃,又运动了许久,肚子早就饥肠辘辘。   “还知道吃饭啊,厨房里给你两热着呢,你自个胡乱垫垫肚子,给水舟端进屋吧。”陈秀秀给了江景元一个大大的白眼,说道。   “谢谢娘。”江景元本就有此意,从厨房的大锅里找到几个馒头,一碟剩饭也不嫌弃,囫囵吃完。   正准备收拾收拾端进自己屋中,却被陈秀秀给叫住。   “你就给水舟吃这些啊?”   江景元低头看了看盘中的伙食,脸色有些尴尬,他这是饿昏了头,失笑地看着陈秀秀,“麻烦娘给水舟做些好的吧。”   “哼,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陈秀秀假意吃醋。   “没有怎么会呢,我心里可都是惦记着娘的。”江景元忙哄道。   “哦,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可娘就不同了,娘可是有了媳妇忘了儿的人呐。”   江景元蹙眉,他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秀秀没有搭理江景元,走到一小炉子前,揭开了锅盖,把里面热着的碗取了出来。   “这碗燕窝粥可是娘炖了一早上了,知道水舟爱吃甜食,我又在里面加了糖,再有桂圆红枣配着,放在炉子里温着,这温度取出来也是刚刚好,不热不冷,最适合下口,来来来给我们家舟舟端进去。”   陈秀秀说着一脸笑容地把盛着燕窝粥的托盘递给江景元,嘱咐道,“小心点别撒了哈。”   江景元看着手中红白相见的燕窝粥,顿时有些心塞,貌似他刚才好像吃的是馒头剩菜来着。   “娘,还有吗,我觉得我没有吃饱。”江景元咽咽口水,觉得自己还能在填填肚子。   陈秀秀甩了甩手一脸嫌弃,“没了,燕窝这可是个好东西,那能一炖炖一大锅呢,你娘我和岳母都没捞着吃,还能有你的份,赶紧端进去,凉了味儿可就不对。”   “好。”江景元端着燕窝粥,进了卧房。   徐水舟听见推门声,也被惊醒了,露出迷茫的双目,撑起半个身子来,盖在身上被子滑落下来,露出一片好风华。   “起来了。”江景元放好托盘,给徐水舟拿过一件衣服,温柔地替他遮盖好那一片的风华。   徐水舟看见江景元,脑海里回忆起昨晚的一幕幕,羞红着脸勾着头,不敢与江景元对视。   “饿了吧,娘给你炖了燕窝粥,我去给你打水擦擦身子。”江景元又捏了捏徐水舟羞红的耳尖,笑着说了一句。   “阿元,我去就好,怎么可以麻烦你,嘶——”徐水舟听见江景元给他打水,急急忙忙起身,身上却传来一阵酸楚。   “我……”徐水舟又羞又急,眼帘微微颤动,有些无措。   “今儿就躺着休息,其他事情都由我来就好。”江景元笑道。   徐水舟想要拒绝,可江景元不等他说话就离开房间去打水了,内心既是甜蜜又有些担忧。   很快江景元就打了一盆温水进来,绞干帕子上的水渍,细心地替徐水舟擦干净了手。   “阿元,你把水盆放在床上,剩下的我自己来就成。”徐水舟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些恃宠而骄。   他记得身为哥儿好像不可以恃宠而骄,而让江景元亲自来照顾他已经算是失了礼数。   “躺好,我批准你今天可以不用下地。”江景元按住了还要挣扎的徐水舟,又替他擦拭起脸来,最后才是身子。   直到把他全身都打理干净,这才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呼出一口浊气,看见徐水舟还一身紧绷着躺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笑道,“看你这样乖的样子我还有些不适应。”   “暧?”徐水舟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忙扯过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江景元净了手,端起拿碗燕窝粥笑道,“这可是娘特意为你准备的,你要是凉了不喝,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燕窝?”徐水舟看着碗里的粥嘟囔一句,“这好像是我给阿元买来补身体的。”   江景元听到这话停了停手,略略有些心塞,舀了一勺子喂到徐水舟的嘴边,“可不是,娘都不准我喝一口,要你把这些全部吃完呢。”   “啊?我吃一口就行,剩下的都给阿元吧,这本来就是我买来给你补身体的,徭役那么苦,不多补补万一亏损了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徐水舟咽下一口燕窝粥,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了。   江景元听得心里暖洋洋的,不过他也就是这样顺嘴一说,没有给徐水舟抢东西的意思,“傻瓜,我这一次回来身体好了不少,该补身体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吃吧,娘可是说了,你要一口不剩的吃完,要是冷了可就辜负了娘的一片心意,她会伤心的。”   江景元说着又舀了一勺子喂到徐水舟嘴边,徐水舟羞愧地低下了脑袋,他既不想让阿元为难,也不想让娘伤心怎么办。   江景元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徐水舟的脑袋,“乖啊,我也很想把阿舟喂肥呢,你说的要惩罚我把你喂肥的。”   徐水舟羞愧难当地别过头,气呼呼地梗着脖子说,“我那只是玩笑话。”   “可我当真了,你要是不再不吃,可就凉了,我出去叫娘来喂你。”江景元笑着又给徐水舟喂了一勺子。   徐水舟瞪着江景元,一口一口的把燕窝粥给塞进了嘴里,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你可别后悔,这红枣桂圆都是娘去了核的,唔,还加了冰糖,可好吃了。”   江景元抿嘴笑笑,小样还想诱惑我,这些东西前世他可是当饭吃的,在陈秀秀面前表现的孩子气一点不过是为了讨她欢心。   徐水舟边吃还边看江景元的脸色,见他真的不当一回事,顿时气焰就回落了下去。   直到把碗里的最后一口的燕窝粥给吞下肚,徐水舟这才长舒一口气,“你看我吃完了,娘就不会生气了。”   “嗯,真乖,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娘给你做。”江景元眉眼温柔地看了眼碗底,真是吃得干干净净的好孩子。   “唔,我自己去做吧。”徐水舟摸了摸有些涨鼓鼓的肚皮,想起来活动活动消消食。   “你确定你能行。”江景元低沉笑道,“如果你今天下了床,岂不是说明我昨晚不够努力。”   徐水舟羞红着一张脸,想要往被子里钻,却被自己浑身的酸楚给打败了。   “别动,以后我会注意不让你操劳的。”江景元按住想要蠕动的徐水舟,叹声道。   徐水舟微红着脸不敢动了,眼珠子微微转动,突然想到昨天晚上江景元在自己身上涂的药膏,梗红着脖子问道,“那个东西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一直就准备着,就怕我也会有忍不住的时候。”江景元轻咳一声,略略有些不自在整理好碗勺,端着走出房门。   “水舟醒了吗,吃了没,不会是你小子偷吃了吧。”出了房门一到厨房,陈秀秀的话就让江景元的心碎了一地。   “娘,我中午吃的剩菜。”江景元心里有些苦。   “知道了,剩菜怎么了,剩菜就不能吃了,给你留了饭,我这个当娘的也算对得起你了,你说说谁家儿子睡到日上三竿,要老娘给他做饭的,舟舟那是情况特殊,你又没事儿。”陈秀秀不在意地接过碗去洗,浑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又多扎心。   娘……貌似最累得应该是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不允许写车,只能靠脑补了。 第五十二章   徐水舟在床上躺了一天, 第二天说什么也不肯躺了, 自己早早就爬起来干活, 想把家里里里外外都给收拾一遍。   他去大同回来也就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遍,家中不少地方还积了灰, 更重要的是下了一个月的雨, 不少地方发了霉。   江景元抱着书本坐在窗前看书, 时不时见徐水舟在旁边忙着,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看到眼睛有些酸涩他放下书本,给徐水舟的杯子里填上热茶,“歇会喝喝茶再做。”   “不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徐水舟摇摇头, 帖在发间的头发丝都打湿了。   “你要再这样不听劝,我就给你买一堆丫鬟仆人回来,让你整日无事可干。”江景元佯装生气。   勤奋的夫郎虽然好, 但是也不能把自己累着, 江家老宅说起来也不小, 整理起来也不算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徐水舟的小鼻子一皱有些不情愿, 但看江景元坚持只好坐来下歇歇。   江景元拿过放在桌边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徐水舟扇风。   下过一整个月的雨, 这会天气晴朗, 却架不住闷热得厉害, 两人即使坐着什么都不做, 也热的厉害。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个天,谁啊。”徐水舟嘀咕一声出去开门。   进门的却是一脸着急的秦初九。   “九哥,有何急事。”   江景元看见一身冒着热气的秦初九忙给他倒上一杯凉茶。   秦初九没有客气接过咕噜噜地一饮而下, 用衣袖擦干嘴角的水渍和汗水,说道,“江相公,县令大人请你到县衙一续。”   说完又带着几分踌躇。   “九哥但说无妨。”江景元眉头上扬在心中多半都猜到了是什么事。   “在县衙的还有巡抚大人和一位老者,他们跟县令大人说了一会儿话,县令大人就让我来找你。”秦初九自然清楚江景元是入了巡抚大人的眼,但是其中的事他了解的并不多。   江景元藏在衣袖里的手微微动了动,眉梢微动,嘴角也微微弯了弯,转过身对徐水舟说道,“麻烦阿舟帮我准备一份浓重的拜师礼。”   “拜师?可是巡抚大人。”徐水舟眉头微蹙。   “不是,另有其人。”江景元微微抬手,“按照最浓重的拜师礼准备就是。”   “好的。”徐水舟没有多问下去准备了。   “恭贺江相公拜师了,从此以后我等粗人怕是攀不上江相公了。”秦初九抱拳祝贺了一句,又微微有些惆怅。   认识江景元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小的秀才郎,谁都可以上来踩两脚,不过半年时光,人家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巡抚大人都另眼相瞧。   假以时日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九哥何须此言,景元心中领着九哥的情,这半年下来也多亏九哥忙前忙后的打点,只要九哥还看的起景元,往后有什么困难只管找上门来就是。”   江景元笑笑,秦初九不愧是个豪爽的人,心中想什么就会直接说出来,装也装不来。   江景元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心不累,不用去猜他的心思。   “那就先谢过江相公,以后有了麻烦,定还要来上门唠叨。”秦初九听江景元这样一说自然是喜不自胜。   从江景元表现出来的手段来看,此子以后肯定会飞黄腾达,能与这样的人物结交好,也好给自己留一条路。   徐水舟准备了一份十分厚重的拜师礼,放在马背上都有些沉重,更不要说还要驮着两个人。   好在秦初九也是骑着马匹来的,帮江景元分担了一些,不然还真怕马儿驼不动。   “拜的是何人?之前不是说是巡抚大人吗?”徐水舟心中升起一万个疑问。   “是巡抚大人的恩师,当朝太师顾仁怀。”江景元一手拉缰绳,一手搂着徐水舟的细腰,在他的腰间轻轻地挠了一下。   “顾太师……”徐水舟低声惊呼,又被江景元挠得发痒,不自觉的地扭动了一下。   拍了一下江景元的手,恼怒道,“你别动我,小心摔了下去。”   江景元这才不动了。   “顾太师为何会来大同,又为何会收你为弟子。”徐水舟的脑袋使劲运转,就是想不起来前因后果。   江景元低着头在他耳边低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仔细说与徐水舟听。   徐水舟听完后一张秀脸都皱在了一起,“所以说,你把我都给算计进去了。”   “亏我那些日子整天都在操心酒坊的事,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你这人心眼子未免也忒多。”徐水舟嘴上说着不饶人的话,心中却并没有跟江景元计较。   江景元搂住他的腰,语气低沉,“我没有算计你,就算我算计全天下也不会算计我的夫郎,我当时心中有那么一个计划,却总是摸不到门路,最后还是多亏了你帮我完善,没有你我的计划也不可能成功。”   江景元有些感慨,果然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定都有一个贤惠的夫人,要是碰上那等又蠢又笨的,只会把事情变得糟糕。   “那是当然,我也是顶个聪明的,书虽然读得没有你好,但是其他的事情,我心中自然有一杆秤。”   徐水舟听见江景元的夸奖,骄傲地抬起头,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笨呢。   两人一路说着话就到了县衙,很快就有衙役将江景元的马给牵到马厩。   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提着厚重地礼进了县衙公署后面。   一踏进屋,江景元就看见屋内坐着地三个人,这会的位置已改变,不再是王林杰坐上首,而且那位看清来有些清骏干练地老者。   王林杰和张明渊两人坐在下首的一左一右。   江景元一进门就拂袖行礼,语气不卑不亢,“学生见过顾太师,巡抚大人,县令大人。”   顾仁怀慈爱地笑了笑,“果然生得一表人才,这等好相貌,这等好算计是个做官的好料子。”   江景元的心头微跳,勾着腰,没有抬头。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不错不错。”顾仁怀说着又抚了一把自己的胡子,那双具有智慧地双眼绕有深意地盯着江景元,“哈哈哈,老夫今年已是花甲之年,而你江景元却是第一个敢算计老夫的。”   江景元的身子又微微弯了一弯,脸上满是骇然之色,额头上更是沁出几滴汗珠来,果然还是瞒不住。   顾仁怀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景元良久,又笑着说道,“行了,别装了,别以为老夫看不出来你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连做戏都做得这般以假乱真,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顾仁怀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别有用心地看了眼王林杰。   王林杰脸色一红,他也知道自己在老师门下算不得多聪慧的人,如今连江景元都比不上,真是让他有一种想要钻地洞的感觉。   “谢太师宽厚。”江景元这才起身,自顾自的掏出怀中的绢布来将额头上的汗珠都给擦拭干净。   江景元这一举动看得张县令差点把心脏都给跳出来,面对当朝太师,江景元竟然敢做出这等大胆之事。   顾仁怀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眼中还透露着一股欣赏,只有大胆之人才能干大事啊。   一味的胆小如鼠,最后终将一事无成。   “如果老夫猜测地不错,你从那次人贩案就开始在布局,一步步地引诱老夫注意到你,包括刚才你的一举一动,都是演出来的,不得不说你真的敢想也敢做。”   顾仁怀的手指在茶桌上轻轻地敲了敲,眼睛盯着江景元的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师谬赞了。”江景元心中暗暗赞道,果然不愧为太师,这双眼睛如此的狠辣,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   “不过老夫想不通,如若想要引起老夫的注意,在船上那一次,为何不尽力表现自己。”顾仁怀思索了好久都没有想通江景元当时为何要藏拙。   江景元眉梢微动,眼角挑了挑,回道,“正是因为藏拙才能让您去探究去思索不是么。”   “哦,这么自信,万一我那日之后,并没有如同你所想,该当如何。”顾仁怀听江景元的回答,深感有趣。   “不如何,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沉伏,以待他日机会。”江景元不在意地答道。   他相信世间万物一饮一啄自有定数,该是你的始终都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抢也抢不到。   “太师大人门下弟子无数,比景元优秀的学子不知凡几,就连当朝太子王爷们昔日也是大人门下学生,景元不认为区区学业就能令大人另眼相看。”   江景元想的很通透,那怕他当日惊才绝绝又如何,在顾仁怀眼中什么样的才子没见过,就凭借这个想要打动他太难。   “你这娃小小年纪倒也聪慧。”顾仁怀笑得很是开心,又摸了一把胡须道,“不错,我见过你写的八股,也见过你文章,匠气太多,过于死板,不堪一睹,不过你这为人倒是有趣,是个治世之才。”   江景元听见顾仁怀评价他的文章,也不尴尬,他心里还是有些自知自明的,他一个理科生写出来的八股文能见的有多好,能写出来就算是不错了。   “我且问你,他日你若是走进金銮殿做了官可有何想法。”顾仁怀见江景元神色自若,点点头,又接着问了一句。   “让百姓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江景元连思索都没有思索便答了出来。   “恩,不错,出自《礼记.运礼篇》: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顾仁怀目光微微一动。   ————   紧接着他又摇了摇头,叹息道,“天下的读书人问他都与你这般回答无二,但能做到的实乃少数,你若做了官,你该当何去做。”   “免农税,扩商业,办书堂,修路。”江景元回答得很自然,这些他早就在心中有了数。   顾仁怀眉头微皱,刚想呵斥江景元,那农税岂是说免就能免的,但随后稍加一思索,立马一拍大腿赞叹道,“妙极、妙极。”   随后眉头一皱,“不成,实施起来还是太困难了。”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江景元笑道,“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我若做不到我就交给我的孩子去做,如若我的孩子学生还是做不到,再交给下一代去做,总有一天会使得我们的国家越来越强盛。”   “说得好。”顾仁怀这次是真被江景元给惊艳到了,百年大计,这才是真正的百年大计啊。   “为何你才是个小小的秀才,如果是个举人该多好,明年的春围,老夫保你进二甲。”说着顾仁怀又轻叹一口气,江景元年纪尚小,又是个秀才,纵然心怀大志,却也无计可施。   张县令听见顾仁怀那句老夫可保你进二甲,心脏跳动得厉害,呼吸紊乱,如果他当初也有这样一位恩师,是不是情况又不一样了。   看江景元目光多了些羡慕。   江景元却不着急,“学生年纪尚小,就算是有一腔热血,也难堪大用,还不如在这梧桐县先实验一翻,以后有了基础实施起来也容易。”   “哦,如何实施。”顾仁怀越看江景元越觉得看不透,他以为江景元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没成想人家是走一步看十步之人。   江景元躬身向张县令行了一礼,“学生请问县令大人今年的秋收的农税如何。”   今年的秋收刚过,张明渊自然清楚农税收了多少,忙回答道,“梧桐县一共有一万八千九十六户人家,共收水稻五千石,还是因为今年风调雨顺,才有如此收成。”   一石差不多有一百五十斤,五千石也不过七十五万斤左右的粮食,换算成银子不过才五千两,这还是按照多的算的,实际上也只能得个四千两左右的银钱。   “那商税一年又如何。”江景元又问。   “一年下来差不多也在五千两银子左右,刨去县里各种开销,可以上报给朝廷六千两的税收。”   张县令话这样说实则不然,因为每年收上来的税交上去的大多数都是粮食,银子并不多。   这粮食一运折损就是必然的,还有地方不同,粮价的差异,所以实际上交上去能折成多少钱,他心里也是没有底的。   江景元笑了,一个偌大的县,一年的税收才六千两,就这点钱梧桐县的富户们怕也是出的起的。   归根结底还是商业的不发达,街道上虽然都是叫卖的商人可都是一些小商小贩,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大钱。   真有有钱的是那些开作坊的,可梧桐县没有什么产出,交通也并不发达,拿什么来开作坊。   江景元想了想便说道,“想必众位大人都知晓景元开了家作坊,就这几月的流水开看,一年可交税一千两,这还是限定在作坊不大的情况下,如若景元的作坊能再扩大一辈,这个税收还能翻上一翻。”   大明朝的商业税,十抽二,也就说挣十两银子抽二两银子,江景元一年能给梧桐县上税一千两,也就是说他一年能挣五千两银子。   如若梧桐县多开办几家这样的作坊,那就抵得上一个县的税收,到那时,农税就可以完全免除。   作坊的开启同时也能带动周边的经济,就拿江景元的果酒作坊来说,供应整个梧桐县大大小小的酒楼小店,他们的生意好了,税收也同样会跟着上涨。   张县令一听江景元的作坊能够给梧桐县带来一千两银子的税收眼睛一亮,那这样一来明年他的考绩又能得一个优。   今年有了人贩案和徭役的事情朝廷已经对他表示了嘉奖,往后再有江景元的这个作坊撑着,连续四年得了优,他就可以升官了。   与张县令的惊喜不同,顾仁怀和王林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   从前他们也是认为商人挣钱,不过也是认为挣些辛苦钱罢了,并不放在心上,如此看来这些商人还真是狡猾。   就江景元一个小小的作坊一年都能税收如此之多,再想想那些与官勾结的商人,一年能寐下多少的税收啊。   顾仁怀想到如今国库空虚,每年连边疆战士们的饷银都发不齐,内心就极度痛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早日发现这里面的文章。   江景元看到顾仁怀的神色暗暗咬了咬舌根,好像一不小心捅了一个骷髅,这下子朝廷都要震三震了。   过了良久顾仁怀才恢复自己的神色,对江景元说道,“行了,跪下拜师吧。”   江景元不含糊地从张县令的桌上倒了一杯茶,递给顾仁怀,“先生,请喝茶。”   “好。”顾仁怀笑着接过了江景元的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喝了这杯茶以后得叫我师父咯。”   “是,师父。”江景元改口改得很顺。   “好,让那两个小家伙也进来吧。”顾仁怀起身把江景元给扶起来,转身对张县令说道。   张县令应诺一声,把被关在侧殿的方新立和魏良骏给放了出来。   两人也是人手一杯茶恭恭谨谨地给顾仁怀敬茶磕头拜师。   这次顾仁怀没有一饮而尽,只是轻轻抿了一口,“以后你们就是师兄弟了,亲如手足,就算以后在官场上政见不同,我也希望你们的手段能够光明正大,而不是搞什么阴谋诡计陷害同门,如若有这样的人,我顾仁怀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承认他是我的弟子。”   “是。”三人齐声应下。   顾仁怀一人给了一本他亲自批注地书,就打发着三人离开,他还有些事要与王林杰商议。   从屋内走出来,方新立一脸不悦,“就江景元办事磨蹭,我们都被关在偏殿好久了才被放出来。”   江景元回头看了他一眼,勾唇道,“叫师兄。   “我偏不叫,你能拿我怎的。”方新立翻了个白眼,才不搭理江景元。   “那我就告诉师父,说你不尊师兄,把你逐出师门,反正也是个记名弟子,谁在乎。”江景元背着手,心情大好地说。   “你!”方新立气得不轻,又踢了一脚在一旁的魏良骏。   无辜躺木仓的魏良骏:“……”关我何事。   徐水舟早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这会看见江景元出来,忙迎上去,“事情办的如若。”   江景元点了点头。   “嘿,小夫郎,生得如此俊俏,不如跟了哥哥如何。”方新立看到徐水舟眼睛一亮,忙拿手中的折扇去挑徐水舟的下巴。   徐水舟眉头一蹙,藏在衣衫下的长腿顺势一踢就向方新立的腿关节而去,“哪儿来的登徒子,敢在县衙调戏人。”   方新立没有想到徐水舟如此果决,膝盖处被徐水舟踢中,吃痛加重心不稳,向背后倒地,跟在他身后的魏良骏也被他的突然倒地给掀倒。   “哎哟,我的腿恐怕断了。”方新立整个人压在魏良骏的身上,身上倒是不疼,但是腿关节处疼得钻心。   “方新立!你给我起来,别以为、别以为你是…我就不敢打你。”   魏良骏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方新立给压出来了。   “嘿,你还敢打我,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魏良骏我告诉你,我跟你事没完,你今天要是敢打我,我明天就跑你父母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方新立听见魏良骏说要打他怒火中烧,要不是当初他扒自己裤子的事在整个学堂里传得沸沸扬扬,让他没有办法恢复哥儿身,他今天也不至于被江景元给利用。   一个哥儿顶着男子身份去科举,被发现有可能要掉脑袋的呀,他能不委屈,都是魏良骏给害的。   魏良骏秒认怂,被方新立压着大气都不敢出。   徐水舟再踢了一脚之后还想再踢却被江景元给拦住,“是朋友,别跟他一般见识。”   “登徒子。”徐水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方新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指着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人说道,“这不是那日在船上见过的两位秀才。”   “恩,以后就是我的同门师弟了,他刚才也是逗你玩的,”江景元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顾太师眼瞎吗?这种人也能看上。”徐水舟想到方新立刚才那轻浮的动作,有些恶寒。   江景元无奈在他耳边低语一句,惊得徐水舟的下巴都快要掉出来了,对躺在地上哀嚎的方新立行了一礼道歉道,“抱歉,刚才无礼了。”   “没事,小爷不跟你一般见识。”方新立痛着从地上爬起来,顺便也把魏良骏给拉了起来,指着江景元说道,“你夫郎打我了我,得赔礼道歉,我要去吃凤凰楼的烧鹅,你看着办。”   “新立,景元家境不好你就别为难他了,你要吃我请你。”魏良骏有些无语,他们都是知道江景元家境的,就江景元家里那点底子去了凤凰楼还不得窘迫死。   “轮得到你说话吗。”方新立白了眼魏良骏。   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低低笑道,“好,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我做东去凤凰楼大吃一顿。”   “爽快。”方新立拍手叫好。   一出县衙大门,江景元就遇到任荃,此刻的他正躲躲闪闪地走在大街上,神似小偷。   “小叔,干嘛呢。”江景元一把抓住正在躲闪中的任荃。   任荃吓了一大跳,看见是江景元才镇定下来,“是你啊,我就是随便走走。”   “正巧,今儿我拜了师,同两位同门一起要去凤凰楼喝酒,小叔要不要一起。”江景元微笑地说道。   任荃一听见凤凰楼三个字,脸都煞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揣包子,嘿嘿嘿,那我们元元就苦逼了,一年不能吃肉肉。   推荐基友文文主受娱乐圈甜文《心尖宠【娱乐圈】》by千里孤鸿 第五十三章   “能不能不去。”任荃的手抖了三下, 脸皮子又抽动了几下, 脚下恨不得生风,立马跑路。   “小叔, 凤凰楼可是你最爱去的, 加上我这不是刚拜了师,碰见了就一路吧。”江景元看向任荃有些不习惯。   突然一下见他不占便宜了,心里还觉得空落落的。   任荃暗暗咬了咬后槽牙,额头上沁出一滴汗水来, 想了想吐出一个字, “行吧。”   五人驶向凤凰楼,梧桐县巴掌大的地, 左右不过百步路就到了凤凰楼。   站在凤凰楼的门口, 闻到那熟悉的味道, 任荃都有些心猿意马。   要说这饭菜啊,还是凤凰楼的做得最合他心意,尤其是那位少东家的手艺那真是没得说, 就是这少东家有些……有些泼辣?   江景元神色如常地带着众人踏进酒楼,任荃落在最后, 用衣袖遮挡住自己的脸, 期盼柜台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年没有看见他。   “掌柜的, 要个包间。”江景元修长地手指轻扣柜台, 淡定说道。   慕君汐抬了抬眼皮,看见是江景元和徐水舟恨得牙痒痒,上次加钱那事, 没忍住还是把钱给吐了出去。   他关心的是那几文钱的事么,他就是落不下那口气。   本想不搭理江景元的,他的目光挪移到几人身后那个遮遮掩掩的人身上。   笔尖轻快地在账本上写下,“楼上雅字号包间,几位要点什么。”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招牌菜都给上一遍,还要你们店最好的师傅来做,味不对就得重做,还有去对面的清水楼给小爷我再请两个如花似玉的哥儿捏捏肩。”   江景元还没开口,方新立就噼里啪啦报了一串,他今天打的注意就是吃垮吃穷江景元!   “行。”慕君汐在账本上记下后,江景元就带着众人上楼。   任荃也准备快点跟上去,一个冷清地声音传来。   “站住!”   准备开溜的步子顿了顿,整个人的后衣襟都被人抓住了,“这位大爷,好久不见呐。”   任荃转过身,看到那张堆满笑容的脸,身上不自觉地闪过一抹恶寒,打着哈哈,挠了挠后背,“那啥,不是前几天才见过么。”   “几天?”慕君汐眯了眯眼睛,艳丽地外表都掩饰不住周身地冷气,语气更加的琢磨不透。   “六天十二个时辰没见过了,我都记着呢,嘿嘿嘿。”任荃浑身抖得更加厉害了,立马老老实实地回答。   慕君汐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看见抖得如同筛筛子一样的任荃,呵斥道,“我有那么可怕么,看你抖得。”   “没有,没有,绝对不可怕。”任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回答,“就是我今儿身体有些不利索,不宜喝酒,我看我还是回家去吧。”   慕君汐笑得意味深长,妩媚地用手摸了摸任荃的脸庞,“爷也真是的,一来我这店里就不舒服,是不是嫌弃人家店里不干净呐,还是觉得人家招待不周。”   任荃只觉得浑身都僵住了,任由那双雪白地小手在自己脸颊上乱摸。   “爷要是是再这样,我就跟我这里的食客唠叨唠叨,爷可是在店里吃了饭喝了酒还对人家动手动脚的人呐,如今把人家吃干抹净了,翻脸就不认人了?”   慕君汐靠近任荃怀中,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的任荃魂不守舍的。   他始终也没想起来那天自己是怎么调戏慕君汐的,就见自己酒醒了,面前这人哭得梨花带雨的,要是个清水楼里的,给几两银子打发就成,但人家这可是良家哥儿,清清白白的就被自己给玷/污了,说出去有损名誉。   更重要的是他当场耍赖不认账来着,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堂堂任家少爷,虎头帮的扛把子,怎么可能会被这小小的哥儿吓唬到。   然后他就被这小哥儿给收拾了,打了一顿准备抬回任家,要求任家给个说法。   任家如今式微,人慕家再怎么说在大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们任家跟人家比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   当时他就怂了,就他那草台班子的虎头帮上不得台面,加上家中老爹老娘年事已高,受不得惊吓,这不他的把柄就被人家给捏得死死的。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还好,起码以后见面躲着走就成,可架不住人家凤凰楼的菜好,他就好这一口,尤其是这少东家,别看长得细皮嫩肉的,那一手厨艺可是绝了!   至今还回味无穷,每天溜达着溜达着,这不就溜达到了凤凰楼。   该死,不说说好要戒了这口腹之欲,怎么今天又不自觉地跟着景元跑了过来。   “这次要多少钱,我给我给。”任荃对上慕君汐那双水汪汪地眼睛,不自觉地就从怀里掏出来钱来。   美名其曰,封口费。   哎,江景元还得钱又不剩多少了。   任荃捏着手中薄薄几张银票有些心疼。   慕君汐看见任荃居然对一两百两银子心疼,眉心微微拧了一下,在任荃的胳膊上掐了一下,“今天不收你的钱,这一下就当作是今天的封口费了。”   任荃嗷叫一声,痛彻心扉,明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的手劲这般大。   任荃的哀嚎,瞬间就吸引了在大厅里吃饭的食客,好在这时饭点早已过了,食客并不多,不然他今天可就把脸都给丢光了。   江景元在包间入了坐,迟迟不见任荃上来,便下来一探究竟,恰好看见他跟慕君汐“打情骂俏”这一幕。   似笑非笑地看着任荃,“看来是我打扰小叔的雅兴了。”   任荃看见江景元就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抓住江景元的衣袖,拉着他直往楼上去,“走走走,上去吃饭吃饭。”   “哈哈哈,今天还挺乖的。”慕君汐看着任荃那落荒而逃地背影,没忍住笑了出来。   旁边地林雪松总觉得今天有些心神不宁,担忧道,“君汐,你这样老捉弄他,要是他那天反应过来,也要整你怎么办。”   林雪松总觉得任荃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现在没有跟慕君汐计较是因为人家大度,要是那天真的清算起来,他怕他的好友会顶不住。   慕君汐大气地扬了扬眉,“没事,到时候就见招拆招呗,我慕君汐怕过谁,给他任荃一百个胆子,量他也不敢招惹我。”   林雪松眉心猛跳,每当他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的时候,这眉心就跳个不停,尤其今天来的格外猛烈。   “可是……”林雪松有意再劝。   “别可是了,他还能吃了不成,最多最后我给他赔礼道歉还不成。”慕君汐搂着林雪松的香肩,大气地安慰了一句。   在楼上吃着酒席地任荃果然有些心不在焉,他觉得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次两次被讹诈些钱财还没什么,但是作为一个男人的面子不能丢。   要是传出去他任荃威猛的名声还要不要,得给那哥儿来给下马威才是。   “小叔,怎么心不在焉的,要不要我把他们少东家给叫上门来。”江景元看任荃整个人心神不定的样子,挑了挑眉。   任荃听见江景元的话,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酒杯,道,“今天我要叫你们看一出戏。”   “看戏,好啊,好啊。”方新立正翘着腿享受着两个哥儿的捏肩,捶腿,一听见任荃说要带他看戏,顿时来了兴趣。   看得魏良骏想要把他给掐死,你一个哥儿调戏两个哥儿有意思么,有种冲男人去啊。   “新立,今天本就是庆祝我们拜师摆的筵席,你这样未免有些有伤风化,你我都是这梧桐县领袖般的人物,这样被人看见不好。”魏良骏皱了皱眉,还是劝了方新立。   方新立一脸地不情愿,“魏良骏你是我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我爱怎样就怎样,我爹娘都没管我,你管得着么。”   “我……”魏良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自从知道方新立是个哥儿后,方新立整个人都变得像个炸了毛的猫,动不动就拿话噎他。   偏生他还说不出反驳地话来,闷闷地饮下一杯酒,什么时候两人才能和好如初。   方新立偷偷看了看魏良骏有些不好的神色,撇撇嘴还是没有再拿话去呛魏良骏,把头转向任荃,嚷嚷道,“我要看戏,看戏。”   “等着,我这去。”任荃纠结了一会,见方新立催起来,站起身来,一脸地坚定。   江景元却拦住他,温声劝慰道,“小叔,切莫做傻事,今日你只是平常的胡闹玩玩也就罢了,如果你是想着打楼下的少东家主意,我劝小叔还是放弃。”   江景元在任荃上楼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他,见他时而皱眉,时而脸色铁青,连对桌上的美食美酒都不闻不问,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是想着事。   之前还好好的,自从见过楼下的少东家后,他才变得不自然起来,这事多半都跟楼下的少东家有关。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叔打人家主意,如若两人正常的来往也就罢了,但是很明显两人现在处于针锋相对的局面,他就怕事情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到时候既伤人又伤己。   “我做事情如何轮得到你来管,放心吧,小叔也不傻子任人宰割,我今天就是使些小手段,不碍事的。”任荃看到江景元的阻拦有些不悦。   “慕君汐?小叔是怎么跟他认识的?”徐水舟听江景元说起楼下的少东家才想起来慕君汐的名字。   想到两人为了一坛酒的价格吵到不可开交,徐水舟觉得这人还挺有气性的,没想到小叔居然跟他走到了一起去,看样子还结下了恩怨。   “他叫慕君汐,没想到名字还挺好听的。”任荃眉头微挑,正好他的计划也需要慕君汐的名字,这下什么都不用准备齐活了。   ————   “就这样放他走了,万一小叔干出些傻事怎么办。”徐水舟看着任荃远去的背影,忧心忡忡的。   他的心跳得也厉害,总觉得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小叔是我们长辈,又不是小孩子,做事应该有分寸,我们只能从旁劝慰,也不能替他做决定。”   江景元摇摇头,就凭借任荃的那倔强的性格,今日之事不成,改日不会善罢甘休的。   且看他今日玩什么花招,有他看着他也能补救一二。   方新立不在意地让两个侍君给他倒了一杯酒,道,“你们啊,就是心眼子太多,你家小叔最多也就是戏耍一下,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新立,还是把这二位公子打发回去吧。”魏良骏看着两位哥儿对方新立那谄媚样,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方新立挑头,得意笑道,“我偏不。”说完还搂着其中一个哥儿的腰让对方坐在自己腿上,挑起他的脸颊,“说,还愿不愿意陪大爷玩玩。”   “大爷,您想怎么玩都成。”侍君对着方新立抛了个媚眼。   “哼,丢人现眼。”魏良骏握住杯子的手都气抖了,偏过脸去不看这幅惹人生厌的画面。   江景元对桌上的美食只是浅尝而止,并不多食,但他总能找最美味的部分夹给徐水舟。   “阿舟多吃一点,免得浪费不回本。”江景元想着这次怎么也是自己结账,可让阿舟多吃一点才行。   “嗯嗯,你也吃。”徐水舟忙着扒拉江景元给他夹的菜,两个腮帮子吃的鼓鼓的,像一头正在啃松子的小松鼠。   江景元笑笑,却并不夹给自己,他的味觉只记住了徐水舟做得的味道,旁得那怕是山珍海味到了他面前也是索然无味。   “哼,小气鬼。”方新立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偷偷计划着待会去把账给结了。   江景元刚想说话,却听见酒楼外面传来一阵吹锣打鼓的声音,错愕地一瞬间他手中的筷子就掉了地。   忙起身推开酒楼包厢的窗户,看到楼下那个身穿红衣的任荃,太阳穴直直发胀。   徐水舟看见江景元这样的神情,快速吞咽下嘴中的食物,吃惊道,“不会下面敲锣打鼓的就是小叔吧。”   唰的一下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人都齐齐盯着江景元。   江景元皱着眉点了点头。   “厉害了我的小叔,这是上门逼亲啊。”方新立当下酒也不喝了,扔给两位哥儿一人一锭银锭子,打发走了。   “不对,凤凰楼的少东家姓慕,慕、慕、大同慕家,不好今天要完。”只有魏良骏握着酒杯不停地在转动。   “慕家很厉害么。”徐水舟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整个大明朝排不上名号,但是大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人家爷爷辈可是出了几位御厨的,专供圣上和娘娘的那种御厨,你说呢。”   魏良骏说着都起身团团转,本以为江景元的小叔只是戏耍一下人家,这下可好直接上门逼婚,要是传回大同,被人家长辈找上门来,今天在场的一个都跑不了。   “快快快,我们快下去阻止小叔。”徐水舟听完推开椅子,火急火燎地要下楼去。   江景元拉住了他,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刚才说话间人就已经进了酒楼的大门。   这会凤凰楼外面都已经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就算是下去也阻止不了事情的发展了。   “那我们也要下去看看,看看有没有补救的机会。”徐水舟着急得不行,他是真没有想到小叔这么大个人了居然做事还这般鲁莽。   “也好,我们都下去看看吧。”江景元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牵着徐水舟的手,不疾不徐地走下楼梯。   方新立和魏良骏对视一眼也紧跟了上去。   “慕君汐,你总让我给你一个交代,如今我八抬大轿来娶你过门,这个交代够不够。”   任荃春风得意地大跨步走进凤凰楼的大门,把婚书往桌上一拍,他想好了只有用这样的方式吓退慕君汐,才会让对方不会再缠着自己。   想想这段日子的以来憋屈,都会在今天做个了结,以后出门再也不用鬼鬼祟祟的,他这心里就如同大热天喝凉茶一般舒坦。   “挺能啊,还知道了我大名。”慕君汐看到任荃一身红衣,听着楼外的敲锣打鼓声,以及百姓们的议论纷纷并不惧怕,接过婚书一脸笑意森然地盯着任荃。   任荃见他不害怕皱了皱眉,随后又状着胆子走近道,“如何,你今儿敢不敢上花轿。”   林雪松在任荃踏进门来的那一刻就气得不轻,这人分明就是来羞辱自家好友的。   就算好友捉弄了他,他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逼婚这等事,无论今日如何,以后君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敢,我有什么不敢的。”慕君汐抬眸与任荃对视,不就是上花轿么,早晚都有这样一天他怕什么。   “我且问你,你这八抬大轿娶的是正妻还是小妾。”   任荃差点被慕君汐那句我敢给吓到了,随后听到慕君汐的问话这心里才稍安落定,笑容灿烂道,“八抬大轿自然是娶正妻的规格,小妾没这资格。”   慕君汐眉目如画,笑容嫣然,如同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一般好看,“那好,我这就上花轿。”   任荃被他的那一笑彻彻底底地惊呆了,他从未见过哪个哥儿笑得如此好看过,随后又被慕君汐毅然决然地要上花轿的模样给吓到了。   “君汐,你傻了不成。”林雪松及时拦住了慕君汐,他可不能看着自己的好友往火坑里跳,这任荃看着不像好人,这般欺负人。   慕君汐拍了拍林雪松的手背在他耳旁低语,“雪松,以我的身份回慕家也是给别人做妾的资格,如今能有一个愿意八抬大轿娶我入门做正妻的我开心还来不及。”   做了正妻他的孩子以后就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不像他只是个妾生的庶子。   “可是,慕家那边……”林雪松还是有些不同意。   “今天是他八抬大轿抬到我凤凰楼逼亲的,我若不上,名声传回大同,父亲也只会将我许配给更差劲的人。”说着慕君汐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任荃,“这个人起码我拿捏得住。”   林雪松不吭声了,毕竟他不能替好友做决定。   “愿君只羡鸳鸯不羡仙,永结同心在今日。”林雪松拉着慕君汐的手依依不舍起来,他没有想到只是偷偷溜出来找个写书人,居然眼睁睁看着把自己的好友给嫁了出去。   此刻慕君汐身旁连个娘家人都没有,他就是他唯一的娘家人。   林雪松不阻拦了,这下轮到任荃害怕了见慕君汐只差一步便踏上花轿,他总算是是害怕了,“慢着。”   “这婚姻大事岂能这般儿戏,今日我没准备好聘礼改日再来吧。”任荃擦了擦额头的的汗水,憋了半天总算是想出一个办法。   慕君汐笑着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一叠银票来,“这里面是你这些日子以来给我的银票,一共八百八十八两,就当做是你的聘礼了。”   “我……”任荃见一计不成,眼珠微转又道,“光有聘礼不成,你还没置办嫁妆,我看改日吧。”   慕君汐笑得愈发深沉,抬眸看着任荃背后的凤凰楼笑道,“我以整栋凤凰楼做嫁妆,也不算给你们任家丢脸吧。”   这话一出街上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沸腾起来,用凤凰楼做嫁妆,谁不知道这凤凰楼可是梧桐县最大最好的酒楼,这任家可是大赚特赚啊。   “不成不成,这成婚怎么能没有媒人。”任荃听见众人的议论,脸色漆黑起来。   这慕君汐也太难对付了,这都吓不到对方,他今儿恐怕是真要栽进他手里了。   慕君汐的目光凤凰楼里转了一圈,言笑晏晏地指着江景元,“谁说没有媒人的,他不就是你我的媒人。”   正在吃瓜的江景元,“???”   任荃看到江景元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拉过他,“景元,你可得帮我过过这一关。”   江景元抿嘴一笑,拱手笑道,“恭贺小叔新婚,祝你跟小婶两人百年好合,是男人就别婆婆妈妈了,你看看小婶多爽快,都没跟你计较。”   “不是,你到底站那边的。”任荃急的团团转,婚姻大事怎能这般儿戏啊,见江景元不顶用,他只能使出最后一招,看着慕君汐有些害怕道,“你,你没穿婚服,这婚成的不吉祥。”   慕君汐盯这任荃看了良久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一步步走进任荃,吓得任荃连连倒退,他不会是要杀人吧。   慕君汐上前抓住人的衣服,在他红色的袍子上割下一节红布,自己盖在头顶,头也不回的踏进花轿。   “起轿。”新娘子自己踢轿门。   “我不娶。”任荃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哭丧着一张脸,娶了这样一个厉害的媳妇,他以后还活不活了。   “切,还是不是男人,还没有人家新娘子厉害。”   “可不是,是他自己抬着轿子上门来求娶的最后却先认怂。”   “………”   众人议论的声音传进任荃的耳朵,犹如针扎一般在刺痛着他的心。   “阿元,这事就算成了?”徐水舟看了看这架势,今天小叔恐怕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了。   “本以为今天肯定闹剧收场,没成想这是天注定的姻缘,找个熟人回家给娘报姓,让她们来镇上喝喜酒。”江景元笑得爽朗,他今儿可真是看了“一出好戏”。   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人也齐齐点头,他们刚才都做好了出来解围的准备,没有想到剧情转折太快了,让他们目不暇接。   果然不寻常之人,不走寻常之路。   任荃最后见没有人帮他,只好认命地领着花轿队伍向自己家出发。   设计这个局他是想让慕君汐知难而退,没有想到居然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花轿外的新郎愁眉苦脸,花轿里的新娘在盖头下笑眯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我的救星呢?”   阿元,“你看错了,我是媒人,快点成亲。”   小叔绝望.jpg   推荐主攻基友文,超级甜甜甜甜的。   《捡只忠犬来投喂》by点清镜   美食博主裴年钰一朝穿成闲散王爷,却因故不小心把自家的年长影卫统领给睡了   影卫冷面严肃,一心一意保护他,被他欺负了也要愧疚自责:主人,怪我媚主。   裴年钰强忍笑意,捻起甜点喂到影卫嘴里,临了再温柔地偷亲一口:本王赦你无罪。   影卫默默脸红:主人,你调戏我。裴年钰眨眨眼:老男人,你喜欢我。   温柔美攻x深情忠犬受,互宠,年下,年龄差7岁。多年主仆变情人,影卫统领与王爷的暗恋史,(伪)老夫老妻的狗血小甜文。 第五十四章   太阳西下时分, 一队热热闹闹的花轿从凤凰楼向任家抬去。   任家的两位老人正躺在回廊上享受着丫鬟仆人们的伺候,忽地听见敲锣打鼓的喜乐声。   王香云怔了怔道,“是谁家又娶媳妇了啊, 怎的也没个喜帖上门, 如今我们任家都破落到如此地步了?”   声音由远到近, 看情况因该就是往他们这一片来的,既然都是邻居,家境又都差不多, 这大喜的日子不通知他们家, 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任彻抬了抬眼皮, “管他呢,不来请爷,爷还落得清静。”   王香云越听喜乐越觉得不对劲, 拉了拉任彻的衣服,狐疑道, “老头子,我怎么觉得这声音是往咱家来的。”   “老婆子,你怕是耳朵听错了吧, 就我们家荃儿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他要是能娶到媳妇, 那就是我们家祖坟上冒了青烟。”   任彻转过头, 继续悠闲地哼着小曲。   这时家中仆人急急忙忙跑到跟前禀告,“老爷,夫人不好了, 少爷他、他……”   “荃儿怎么了,不会是在外面惹上了事吧。”王香云蹭的一下动躺椅上坐起来,关切地问道。   “夫人,少爷、少爷娶亲了,这会正抬着花轿往府上来。”仆人不敢耽误,忙把事情说来。   “什么。”王香云起身一拍桌子,大笑,“好啊,还真是我儿娶亲,快快快吩咐下去,府里操办起来。”   “夫人,别的你就不问问,这少爷娶的是何人……”   仆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香云给打断了,“我管他娶的是何人,这人进了我任家的大门,就是我任家的媳妇,哈哈哈哈。”   王香云是彻底乐疯了,她儿今年二十八了,再不娶亲就到而立之年,别人家的儿子这个年纪孩子都能上学堂了,就她儿子那根榆木脑袋不开窍。   如今好不容易开窍了,就算这人是楼里的姑娘她也认了。   “是是是,我这就吩咐下去。”仆人见老夫人没有意见,忙领着一众仆人丫鬟下去忙活。   这少爷成亲成的突然,家中又没有个准备,这事可有得忙了。   “哎呀,我说今儿一早怎么喜鹊渣渣叫,原来是我家祖坟真的冒青烟了。”任彻这时才会过神来,一拍大腿,大笑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走去大厅,我这就准备着新人进门。”   王香云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了一声红色的衣服,正好不用换,开心走去大堂。   任彻一拍脑袋找出一把铲子,在自家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挖起坑来,早年给儿子存的媳妇本如今总算是排上了用场。   没多久就挖出一个小酒坛子,揭开红封,露出里面金灿灿的一片,整个酒坛子里都装满了金子。   “管家派人去各家各户送信,我任家今儿娶亲,都管到我家喝喜酒。”任彻抱着酒坛子,找到管家,让他吩咐下去。   花轿刚一落地,慕君汐就自己踢轿走了出来,拽过想要逃跑的任荃,“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还敢逃婚。”   任荃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居然挣脱不开慕君汐的手,苦着脸道,“你怎么这般难缠。”   “瞧夫君说得什么话,婚书又不是我写的,这花轿也是不是我抬的,你强娶,我强嫁,哪里不对嘛。”慕君汐怂了怂肩膀。   “请新人跨火盆。”这边管家们都要忙疯了,见新人在大门前都站了好久,忙急急忙忙点了个火盆。   “走。”大夫君.慕君汐拽着小娘子.任荃踏过火盆,进入到任府,直奔正厅而去。   王香云眼尖见这对新人还手拉着,一张老脸笑得开怀,“瞧,他们还真是恩爱,这成亲也舍不得放手。”   “奶奶,可不是,小叔和小婶实乃天注定的缘分。”江景元也笑着恭贺上前。   “景元也来了,去请你母亲了没,这等大喜事,她要是不来,我这心里不舒服。”王香云见江景元和徐水舟也来了,眼睛更加明亮了几分。   “请了请了,我还有两位同门也都带了来。”江景元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王香云高兴着还没有忘了向管家问候,“媒人请了吗,这拜堂还得由媒人来主持。”   “额……听外面看热闹的百姓说,孙少爷就是媒人。”管家有些踌躇地看着江景元。   江景元笑着抬步上前,“管家说得不错,孙儿正是小叔与小婶的媒人。”   王香云有些意外,但见新人都要到跟前也顾不得许多,“那就麻烦景元帮忙主持一下。”   江景元无不答应。   两人走到跟前,任荃脸上还是有些不情愿,看到自家爹娘,想开口求助,却被任彻踢了一脚,“你这臭小子,大婚的日子给我板什么脸。”   爹你就看不出来你儿子不情愿吗。   “一拜天地。”江景元不合时宜的话响起。   慕君汐转过身,顺便也把任荃给拽过了身,强硬按着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天地都拜了,父母不能不拜。   “夫妻对拜。”   这下慕君汐不好再掌控,任荃的头迟迟不肯低下去,连王香云都看不过去了,起身帮着按了去。   “这下子礼成了。”所有人看着这一出闹剧向好的方向结了尾,都不由得送了一口气。   “厨房的酒席,准备好了吗,赶紧上。”门外被临时通知到的左邻右舍都开始陆陆续续进门,礼也成了,任彻就关心起筵席来。   “老爷,已经在准备了,就是厨子不够。”任家总共就是这么些人,帮着布置的布置,忙着请人的请人,厨房里就剩下两个大厨和三个打杂的。   要准备这样大的筵席人手肯定不足,尤其是事先一点准备也没有。   林雪松这时带着一批人进来了,“有有有,我把凤凰楼的所有大厨跟小二都带了,这下人手肯定足。”   “凤凰楼?”任彻听到这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他放在桌上的小酒坛,他这点金子够请凤凰楼的人置办这样一场酒席吗?   “老婆子,你哪儿还没有私房。”任彻一脸的担忧,儿子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儿媳妇觉得过于草率。   本来婚礼就很草率了,这要是付不起凤凰楼的银子,那乐子可就大了。   “爹娘,凤凰楼是我的嫁妆,这人手也尽管使唤。”这时慕君汐听见任彻的话,把盖头一掀,回道。   “什么?”王香云和任彻两个人大吃一惊。   他们家荃儿能有这福气,娶到凤凰楼的东家?   两人对视一眼,又相互眨了眨眼睛,最后齐声应到,“好,好,好。”   管他呢,反正人进了他们任家,拜过堂成了亲,就是他们任家的媳妇。   任彻也是很大方的把小酒坛子递给慕君汐,“好儿媳妇,这金子你先拿着使唤,过两日爹在想想办法,总之这钱肯定是不会差你的。”   “谢谢爹。”常言道长者赐不可辞,慕君汐顺势就收下了。   任荃看着那一坛金子眼红不已,“爹,那是你给我准备的。”   “是啊,是给你准备的,准备给你娶媳妇的,这不媳妇进门了,这钱不都由媳妇保管。”任彻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我……我没想娶来着,是他要强嫁给我的。”任荃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家中就剩下最后这点家底了,这下可好,人被坑了,连钱也被坑了,这不倾家荡产了。   “啥,强嫁。”王香激动一声。   任荃看她娘如此“生气”,感动的眼泪汪汪,快把这哥儿赶出家门吧,把钱也拿回来。   王香云上前激动地拉住慕君汐的手,感慨加感激道,“哎哟,我的好儿媳,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招呢,还是你有办法,这样,以后荃儿有做的不对不好的地方,你尽管给娘说,娘保证为你出气。”   “好,谢谢娘。”慕君汐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本以为今天肯定少不了婆母刁难,毕竟那个做婆婆的也不希望自己儿媳太过于强势,把她儿子管得死死的,没想到不仅没有遭到反对,反而还站在他这边。   “娘!你怎么能这样,我才是你儿子啊。”任荃上前拉开王香云气急。   “你个傻小子偷着乐吧,能娶到个这样如花似玉的媳妇该是你赚了,人家要不强嫁,你还能娶到媳妇。”王香云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任荃。   这儿媳妇,家室容貌人品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关键对荃儿还一心一意,不一心一意能使出强嫁这等手段?她家荃儿能有这翻福气,是他们任家赚了。   “蛮狠,不讲道理,一点都没有哥儿的样子到底哪儿好了。”任荃在心中承认那么一丢丢,慕君汐是长的不错,可这性格……是他驾驭不住的。   “我觉得挺好啊,是该有个人管着你了,你看看我被你娘管了这么些年不也很好。”任彻觉得没什么,就任荃那不着调的性格找个厉害的才好。   不然就柔柔弱弱的哥儿,整天一哭二闹三上吊整的家里鸡犬不宁有啥好的。   “小叔,这夫妻之间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字,你看小婶和你多投缘。”徐水舟也出来劝道,这亲都成了还想反悔不成。   “我们没缘分。”任荃挥了挥袖子,不承认。   “小叔,这缘分还是天注定的,如果你们之间没有缘分的话今天的亲也不会成,既然都走到了这步,你就看开点吧。”江景元拍了拍任荃的肩膀,顺便让徐水舟给慕君汐暗示。   “我……”任荃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   “夫君,这堂也拜了,亲也成了,你就不要人家了吗,那好,你就一纸休书干脆把我休了好了,我明儿就吊死在你家门口。”慕君汐使劲眨了眨眼睛,挤出两行泪水来。   ————   “儿媳妇,你可不能做傻事。”王香云吓得不轻,只揪着任荃打,“都是你这个不识好赖的货,有了这么好的还不知道珍惜,如果你媳妇不活了,我也不活了。”   “我不过就是捉弄了几下,你就抬着花轿来羞辱我,婚书也是你自己写的,我要是不接,明天整个梧桐县的人怎么看我啊。”   慕君汐说着说着就大哭起来,“哥儿本来就难嫁,再被你这样一羞辱,我爹还不得把我给嫁给七老八十的老太爷做妾,我没办法啊,我只能上花轿,你倒好娶了人家就不想要人家,那我只好吊死在你家门前了。”   “混账东西,看你干的混账事,还不给你媳妇赔礼道歉。”慕君汐这一哭倒是让老两口明白了前因后果,顿时心里就更气了。   “我……”任荃听见慕君汐这一哭心里也有些软了,是啊,他做事这般冲动,慕君汐真不上花轿,回去被家族责罚,没准还真可能嫁给那种老的掉牙的人做妾。   想到他那如青葱般的年纪就这样嫁给比他爹还大的人,他心里也是难过。   他真的做错了。   “好了,好了,我娶还不行。”任荃心里烦躁不安,最后还是没有禁住慕君汐的眼泪。   慕君汐这才噙着泪含笑。   “好,送入洞房吧。”江景元时刻紧记着他是任荃和慕君汐的媒人,见他们二人误会解开,送上最后一成祝福。   敲锣打鼓中,把新娘子送入了洞房。   陈秀秀和贺雨竹急急忙忙的赶来,她俩心中也是迷惑着,不是说今天景元来县城拜师,怎的又遇上任荃成亲的事。   徐水舟拉过两位母亲,在饭桌上把今天的趣闻一一说给她们听。   听得陈秀秀美目流盼,点了点徐水舟的小鼻子,感慨道,“这下你小叔可是被吃的死死的了。”   徐水舟乖巧的点点头,小婶的手段太高超了,能弱则弱,能刚则刚,真的是给他们哥儿做了好榜样。   看得连他都佩服不已。   徐水舟拿目光去瞧江景元,他好像根本不敢跟他们家阿元闹脾气。   “别看我,我跟小叔不一样的,我起码疼媳妇。”江景元往嘴里塞下一团糕点。   他现在已经能够幻想到任荃婚后的悲惨生活,跟他这样的幸福生活根本就没有办法比。   徐水舟疑惑一声,“那可不一定,万一小叔和小婶很恩爱呢。”   “不可能。”江景元手肘撑在桌上,两人分明就是水火不容之势,连亲都成的这般戏剧性,哪能与他和阿舟相比。   到了晚间,陆陆续续的佳肴从厨房里往外端,这婚事本就成的突然,惹了不少人的闲话,但是大家一看桌上摆的居然是凤凰楼的招牌菜,顿时就没了话说。   都用美食把自己嘴给堵起来。   本来这成亲只需要新郎官出来敬酒就好,可是王香云两口子觉得自家挺对不起人家,把慕君汐也叫了出来,让他跟任荃一块儿去挨桌去敬酒。   江景元是与他们最近最亲的一桌,率先敬的当然是江景元这一桌。   “小叔小婶,祝贺你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江景元端起桌上的酒杯,恭贺道。   慕君汐也回敬,“谢谢景元侄儿的祝贺,我可是还记得一个月前侄媳妇为了几文钱跟我吵得不可开交的事呢。”   徐水舟听慕君汐这样一说,有些尴尬,早知道是一家人,他肯定不会跟对方计较,谁知道他们这样快就成了亲,还成了自己的小婶。   “不过,没有那天的事,我也不会跟你们小叔走到一块儿去,这件事情就一笔勾销。”慕君汐心中的那口气咽下了,也不再去计较,举着酒杯正要饮下。   却被任荃把杯子抢过,“你这酒杯里倒的是烈酒,这杯我替你喝,下一桌得换成淡酒。”   江景元和徐水舟还有陈秀秀和贺雨竹都奇怪地盯着他。   任荃也有些尴尬,梗着脖子通红着脸道的,“怎的,就不准我疼媳妇了。”   慕君汐笑笑给陈秀秀行了一个弟媳礼,带着任荃往下一桌而去。   “刚才小婶在洞房里怕是调.教过了小叔。”徐水舟摸着下巴肯定道。   “你们小年轻就不懂了,这男人最是好哄了,想要让他听话,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不就行了。”陈秀秀摸了摸徐水舟的脑袋笑道。   徐水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娘,对阿元怎么打一棒子再给甜枣啊。”   “哈哈哈哈,你还想举一反三。”陈秀秀听得直乐,捏了捏他的小脸,“没用的,景元的段数太高,你还没出招他就算到了你的后路,然后把你吃的死死的。”   “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不能翻身了。”徐水舟有些闷闷的,他也好想像小婶那样威风一回。   “感情就是这样,不能两个人都想着拿捏对方,得互补,不然那得多累。”贺雨竹给徐水舟碗里夹了些他爱的菜,柔声细语道,“景元够疼你就行了,每个人每对夫妻都有自己恩爱的方式,不必羡慕别人。”   “知道了娘。”徐水舟安心的开始吃东西。   晚宴持续了很久,王香云也是考虑到江景元他们回去走夜路不太安全,索性就让他们留了下来。   正好明天一早慕君汐还得给陈秀秀见礼,省得麻烦还要再跑一遍。   有任家的仆人和凤凰楼的小二们帮忙,江景元他们就根本没有帮忙收拾的余地。   徐水舟在一旁看着,无聊的开始出馊主意,“要不我们去闹洞房吧。”   “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去破坏君汐的洞房花烛夜。”林雪松一个健步拦住了徐水舟。   好友没有娘家就出嫁了,本就委屈,这要是把他的洞房花烛都给搞砸了,他都替对方难受。   “我就是说说,也不一定去。”徐水舟看林雪松这样上纲上线,一头黑线,“听个墙根行吗?”   “不成。”林雪松咬死不松口。   “好吧,那我不去了。”徐水舟看他坚持,也不再嚷着闹洞房,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看着仆人们在收拾院落。   “嘿,你到底啥时候告诉我那个黄粱的下落。”林雪松看徐水舟不去闹洞房,放松了下来,挨着徐水舟坐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问道。   徐水舟一听见黄粱两个字,浑身一个激灵,他怎么把这位大爷给忘了,“你还没死心啊,我看他应该不会再来我们书坊了,毕竟人家现在可是火遍整个大同县的人,也不一定能够再看上我们家这等小书坊对吧。”   “你骗人,你前两天还发了黄粱的新书,玉公子也死了,上本书我就最喜欢他,我那时候就有预感黄粱会把他写死,果然不出我所料。”   林雪松说着双目噙泪,一脸的委屈。   “那啥,那你为什么前两天没有来找我。”徐水舟面对这样一个哥儿,有些手足无措。   “你不是说了会来通知我的,我一直等着呢。”林雪松一脸好奇地盯着他。   ……你还真是好骗,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可能忘记了,下次一定告诉你,要不然你把银票拿回去。”徐水舟是真把这事给忘了,他当时也就当一个玩笑听听,哪里放在心上。   “不成,给出去的钱哪有拿回来的。”林雪松摇了摇头不同意,看向徐水舟委屈道,“你骗人,君汐说了,你们肯定跟那黄粱特别的熟悉,不然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你们书坊发书。”   “我就只是想打他一顿出出气,没别的意思。”林雪松眨着眼泪说道。   “万一你把人给打死了怎么办。”徐水舟心里听得瘆得慌,什么叫做我只是打他一顿出出气,万一把人给打伤了打残了人家一家人怎么活。   林雪松捏起粉拳,“我手劲又不大,万一这黄粱长得跟他书上写的公子那般好看,我就不打他了。”   感情你打人还亲自上阵呢,徐水舟听得怎么那么欢乐。   “再说吧,时机一到我肯定告诉你。”徐水舟对这缺了一根筋的孩子忽悠道。   “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林雪松见徐水舟不肯如实相告,把身上的银票都给抖落了出来,撒了一地。   “只要你告诉我他的下落这些钱都是你的。”   江景元注意到这边,看到那洒落了一地的银票,揉了揉额角,辛好宾客们都走远了,要不然这会一准会哄抢。   徐水舟速度飞快地把他掉落的钱给捡起来,塞回他衣服里,“快收好,为了这么点小事不值得花这么多钱。”   “不是啊,我父亲跟我说,只要你觉得值的事,花多少钱都无所谓。”林雪松不在乎地说。   “那你身上的钱花光了怎么办。”徐水舟觉得自己的头顶都要爆了。   “去钱庄取啊,到处都有钱庄不怕没钱花的。”   “钱庄是你家开的么,你说取就取。”   “嗯嗯。”林雪松使劲点头,钱庄是他家开的呀!   “打扰了。”徐水舟抱拳告辞,有钱还缺根筋的孩子惹不起。   “话说,就没有人敢绑架他么。”徐水舟拉着江景元回屋嘀咕一声。   “想什么呢,人家家中如此有钱,你怎么知道这暗处有没有人保护着。”江景元弹了弹徐水舟的额头,这孩子太单纯了吧。   洞房里,任荃跟个小媳妇一样盯着慕君汐,不敢与他直视。   “过来。”慕君汐扬了扬手,拍了拍自己身下的床。   任荃小心翼翼地虚坐着不敢说话。   “宽衣不用我教你吧。”慕君汐说着一边解自己的腰带。   “你做什么。”任荃惊得站了起来。   “做什么,洞房啊。”慕君汐挑了挑眉,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解下,露出里面的亵衣。   “我、我出去睡。”任荃通红着脸去推门,发现房门早已锁死。   慕君汐一把抓住他,“害什么羞,你不脱,我帮你脱就是。”   慕君汐一边说着,一边将唇附上任荃的唇上,身高上有所差距,他只能掂起脚来,另外一只手还给任荃解腰带。   任荃羞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是你先惹我的,你可别后悔。”   “我不后悔啊——啊!”   慕君汐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任荃给打包带到了床上。   开什么玩笑,他堂堂七尺男儿,还会输给一弱哥儿不成,先前气势弱,就不要以为他好欺负,这下让你知道知道什叫做厉害。   洞房内,一会儿颠龙倒凤,一会儿倒凤颠龙,一会儿巫山**,一会儿朝云暮雨,好不欢乐。   作者有话要说:  喔哟~这洞房好玩了啊,憋了二十八年了,默默地给汐汐点根蜡。 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慕君汐神清气爽地起来准备给王香云见礼, 只不过他那双嗓子是彻彻底底的沙哑了, 恐怕一时半会是好不了。   “娘, 喝茶。”慕君汐沙哑着嗓子端了一杯温茶, 恭恭敬敬地跪着说道。   尽管他的声音有些刺耳, 王香云也一点也不介意, 笑着接过。   “大嫂请喝茶。”给王香云见过礼后,又给陈秀秀行了一个弟媳礼。   “好,好。”陈秀秀一点准备也没有,还是今早托人去金银铺子买了一对银镯子, 喝过茶后顺势就给慕君汐给带在了手上。   “谢谢大嫂。”   等他行完一圈礼后,江景元和徐水舟这才起身给慕君汐见礼,“见过小婶。”   “嗯。”慕君汐也不含糊,给江景元和徐水舟一人准备了一份礼。   江景元的是一套上品的文房四宝, 徐水舟的则是一块拇指大的羊脂玉生子观音吊坠。   陈秀秀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对比起他送给慕君汐的礼还是太轻了些,思索着要不要再重新买上一份见面礼补上。   慕君汐就好像是看穿了陈秀秀的想法一样,温声浅笑道, “大嫂,都是一家人, 礼轻情意重, 我对大嫂的见面礼很是喜欢。”   “对, 小汐说得对,都是一家人不用太客气。”王香云顿时对慕君汐就更加满意了。   等到慕君汐行过礼,任荃才醒过来, 见床上跟他温存了一夜的媳妇儿没了,急急忙忙穿衣出门寻找。   找到大厅见到慕君汐跟自家人正在说说笑笑这才放下心来,他还真怕人给跑了。   听到慕君汐嗓子沙哑,任荃的皱眉皱得死死,上前问道,“嗓子怎么了。”   慕君汐没好气的看了眼任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嗓子怎么会事,他能够不清楚。   任荃神色有些尴尬,想到昨晚那疯狂的一夜,嗓子不哑才怪。   “那什么,我吩咐厨房给你做点清爽润喉的。”任荃抓耳捞腮,想了半天才憋红着脸道。   “不用了。”慕君汐神色淡淡的,一副不怎么想搭理任荃的表情。   “你个混子,太阳都日晒三杆了才起,让小汐一个人过来行礼,换成是我会也生气,还不带下去好好休息。”   王香云把拐杖驻得哐哐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哎,娘我知道了。”任荃挠挠头,讨好地看着慕君汐,“那啥,回房再歇歇吧。”   “我没名字啊。”慕君汐听见任荃的话,顿时脸就拉了下来,感情他连个名字都没有。   “小汐?”任荃憋红着脸,试探地问了一句。   慕君汐把身子偏向一边,不搭理他。   “君汐?”再次试探。   依旧没有反应。   “那慕君汐?”   听得江景元和徐水舟憋着脸发笑,小叔这未免也太憨了吧,哪有直呼人家大名的,这不生气才怪。   慕君汐直接站起身来走出了大堂,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我的傻儿子,成了亲,这可就是你的媳妇儿,你叫一声媳妇儿会死啊,快去把人给追回来。”王香云真是要被自己儿子这个不开窍的脑袋给气死,她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憨儿子。   “哦哦哦。”任荃忙追上去。   “你去哪儿。”任荃看着慕君汐要出门的样子,急急忙忙地问道。   “回家,既然你不把我当内人,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慕君汐一脸的决然 ,撇撇嘴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任荃着急上前拦住他,“没有,没有,我们昨晚都圆房了,你怎么可能是外人,你是我媳妇,是我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媳妇。”   “那你刚来还直呼我姓名,你就是没把我当成你的人,我就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娶我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呢,改明儿就纳十个八个妾回来气我。”   慕君汐用衣袖捂着脸,眼睛里面都噙着泪,一副委屈的样子。   “没有,没有,哎呀,我们怎么会娶妾呢,我中意你,我发誓,我这一辈子都不纳妾好不好。”   任荃顿时急了起来,他他他他不会哄人啊。   “不好,我阿爹说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口说无凭转过背就忘了。”慕君汐还是那副不依不挠的模样。   任荃又急又气,见周围的下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心一狠把慕君汐给扛在肩上,逃回了房间。   “你放我下来,任荃,你干嘛。”慕君汐被任荃扛着,又是害怕又是气,不停地捶打着他的后背。   然而他的手劲才多大,打在任荃身上就跟捶背似的。   进了屋,挥退丫鬟们,任荃小心翼翼的把慕君汐给放在床上,涨红着一张脸道,“那你要怎么才相信我,我给你立个字据好不好。”   “不好。”慕君汐还心有余悸,心中其实已经软了,但就不想服输。   “那我给你跪下了,我求你不要走好不好,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往西我就往西。”   任荃急的没有办法,膝盖一软跪在了慕君汐的床踏前。   “傻瓜,你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可跪我。”慕君汐吓得不轻,忙把他给扶起来。   “我不走就是,我刚才吓唬你来着呢。”慕君汐咬了咬嘴唇,点了点任荃的脑袋,这人怎么这么傻,他人都嫁了,还能跑哪儿去。   “哎,好,只要你不走就行。”任荃顿时心花怒放起来,抱着慕君汐不肯撒手。   要是慕君汐真跑了他上哪儿去找如此好的媳妇去,想起他们认识的一幕幕,他其实也不是没有动过心。   他比慕君汐整整大了十岁了,十足十的老男人,他心里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有个如花似玉的哥儿愿意嫁给自己。   如果不是昨儿慕君汐的主动,彻底让他明白他心里其实是有自己,怕是这个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打开。   “少爷,少夫人,老夫人让我给少夫人送些东西来。”这时门外丫鬟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进来。   打开门,一个丫鬟端着任家所有的账本和地契进门来,放在桌上,给慕君汐行了一礼,“少夫人,老夫人说从今往后这个家都由少夫人来管。”   “啊?”慕君汐彻底愣住了,这才过门第一天就掌家不好吧。   丫鬟见慕君汐愣住的表情,捂嘴笑笑没有说话,行完礼又退了出去。   “掌家而已,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带你去看看我们任家的产业,我把我的所有都交给你,你若是跑了,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任荃拉着慕君汐的手,依依不舍。   “劝住了?”丫鬟回到大堂,王香云急声问道。   丫鬟点了点头,王香云顿时就放心了,转头看着江景元和徐水舟笑着说道,“如今荃儿也有了归属,我这心里就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奶奶如今就盼着你们给奶奶生个重孙孙出来。”   江景元和徐水舟的脸一红,说来说去怎么话题又回到了他们身上。   “奶奶此时不急,阿舟的身体还需要多调理调理。”江景元见徐水舟低着头玩手指,只好自己回答。   “好好好,你心里有数就成,回头要是缺什么,只管跟奶奶说就成,奶奶这库房里还藏了好些药品,给你小叔留一半,再给你留一半。”   可能因为任荃的终身大事落定,王香云的脸色看上去都好了很多,说起话来这精气神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江景元原本不想接受,但是想到这也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要是直接回绝,唯恐伤了王香云的心,只好点头应道,“好,有需要的孙儿定然不会与奶奶客气。”   “这才对。”王香云满意的点点头。   几人又说了些话,王香云都让人准备摆午膳,却听见问外又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几人都疑惑地看着对方,难不成昨儿请的喜乐队一连请了好几天。   正疑惑间,管家飞快地进来禀告,“回老夫人,大少夫人的话,县令大人带着一队人马到了家门前。”   “什么。”陈秀秀和王香云同时愣住,想不通这张县令又再搞什么把戏。   最淡定的要属江景元,想到这事多半都跟他献上去的以工代赋的法子有关,只是这朝廷的办事效率实在是不敢恭维。   事情都过去多久了,现在才有一个结果。   众人疑惑归疑惑但都收拾好衣服,往大门口而去,就连任荃和慕君汐听到动静也都急急忙忙的赶出来。   喜乐行直任家大门前,吹吹打打好一会儿功夫才停下,张县令见江景元他们出来了,这才笑呵呵上前道,“景元你以工代赋的法子通过朝廷上下一致的赞叹,这不朝廷给你的嘉奖下来了,跪旨谢恩吧。”   江景元并不惊讶,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跪旨谢恩。   圣旨上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赞叹了一番江景元年少有为,小小年纪就有这番作为,让他再接再厉,考上个好功名,为朝廷效力,别的就是赏赐了黄金百两,获得圣上钦点的一个慧字。   江景元接过圣旨后,表示了一番对朝廷的忠心后,张县令这才把脸上端着的架子给放了下来。   “本来是要去你家宣旨的,听下人说你在任家喝喜酒,就上任家来了,也好让你们家双喜临门。”张县令现在对江景元可是恭敬得不了。   小小年纪拜了当朝太师为师,又在圣上面前挂了眼,以后科举哪个没眼力见的敢不给江景元面子?   “县令大人,要不要也进屋讨杯喜酒喝。”江景元顺势而为,邀请道。   “不了,不了,对了顾太师让我给你带句话,让你不要跟朝廷一般见识,圣上未必不放在心上。”张县令也想好好的跟江景元叙叙旧,可是一想到江景元这以工代赋颁布出来,他们梧桐县应当做表率才对,衙门上上下下又得忙活好一阵子,可抽不出身。   江景元仔细咀嚼了一番顾仁怀托张县令给他带的话,哑然笑笑,师父他老人家是怕他对圣上的嘉奖有所不满,所以才特意让张县令给他带这样一番话。   可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关心过这件事,只要朝廷能够把这法子推广开,给天下百姓减轻负担,他江景元有没有奖赏又有何妨。   还是怕他太过于年轻气盛。   ————   以工代赋在大明朝推展得很快,以各个县衙为中心,向所有失业的百姓招工。   随着圣旨颁布废除百姓们的劳役后,家家户户的百姓都在欢呼圣上圣明。   大街小巷都能够听见衙役们的招工的声音。   “李家村修路招工,一天十文钱,管三餐,报名的快来。”   “王家村下路挖沟渠,一日两斤粮,管三餐,大量要人速来速来。”   “刘家村筑水坝,管吃管住,一日十文钱,银子不够粮来凑,来多少人要多少人。”   以前老百姓最怕的就是这徭役不拿人当人看,累死了也没有人管你,可现在不同,这是给衙门打工,累死了人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再加上有钱,有粮拿,正在农闲的百姓都纷纷参与,连街头那些小乞丐都跑去报名,人小好歹也能帮忙跑跑腿不是。   最高兴得莫过于江鹿,毕竟他也是做过乞丐的,明白那种受人白眼的心酸,这会他的一堆乞丐朋友正围着他说话。   “小鹿我给你说,我被招去修路了,就每天推推车帮忙运运土,一天十文钱呢,我听工头说这活得干到腊月去,这才九月,还有四个月我能存下一两多银子,到了冬日我就可以买棉衣还能租个暖和的地方过冬。”   “还有我,我去帮忙修水坝,吃的可好了,还能见到肉沫子,隔几天还能吃上一回鱼,从前就听别人说这清江鱼味儿美,我算是知道这味儿究竟有多美了。”   江鹿听得两只眼睛放光,恨不得也能够跟着大家一起去干活,可是他年纪实在是太小了,才七岁多一点,这招工最小的都是要十二岁。   只好比划着手势,让朋友努力,同时也告诉他们不要怕,这活明年开春还有,他听说其他县人数都不够呢,要是梧桐县没了活,还能去其他县谋生路。   干过几年有了积蓄,可以找县令大人批条子,在乡下起个屋子,种一两块地,也总比整天乞讨,居无定所的好。   他听他家大哥说了,大明朝地广人稀,有好多县都凑不齐千户人家,只要有人到衙门落户,这衙门里的人是最开心的。   “还有这等好事,不是说进衙门都需要塞好多银子吗,就我们那点钱,能成?”这些乞丐看到江鹿的手势都疑惑不解。   “是啊,小鹿,我都听别人说,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你可别坑我。”   江鹿抓耳捞腮了一会儿,又比划着手势,[可能别的县不靠谱,但是我们县是绝对靠谱的,到时候你们要落户,就来找我,我跟我家大哥说,他一定有办法让县令大人不收你们钱的。]   众人一喜,现在整个梧桐县的人谁人不知江景元的大名啊,就是因为他,朝廷才废除劳役,才让他们的日子有了奔头。   有了江景元做保,他们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去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等我凑够了钱,就来找你,先不说了,我得去上工了。”   “我们也走了。”   众人跟江鹿挥挥手道别,江鹿也跟他们挥手告别,牵着他的大黄回到书坊。   “回来了,跟朋友们玩得开心吗?”江景元摸了摸他的头,问道。   江鹿连连点头,比划着手势把他跟小朋友说的话告诉江景元,江景元只能连蒙带猜的跟他对话。   徐水舟这时出门买菜回家,满头大汗的,手上也没有提着菜,找出扇子给自己降温,嘴巴不停歇,“镇上的菜农都疯了,见我去买菜,都要往我怀里塞,不收钱,我这哪儿敢收,放下了菜转身就跑,幸好没有追上来。”   徐水舟说着还心有余悸地望了一下门口,见街道两边是真的没有人才彻底放心下来。   “人怕出名猪怕壮,我算是体验了一把。”徐水舟瘫在椅子上,双眼彻底的放空。   江景元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买不到菜就算了,家中的菜园子不还有点,实在不成我们去凤凰楼打牙祭。”   徐水舟一阵无语,“天天去吃,小婶恐怕都要被我们给吃穷了。”   自从小叔成亲来,他家夫君就彻底没脸没皮了,隔三差五去凤凰楼打牙祭,每次都还不收钱,弄的他实在是没脸去了。   “没事,我们回家看看田的鱼养起来了没有,要是再肥一点,就便宜点卖给凤凰楼省得小婶还要去市场收。”   江景元在心里计算着,他可一直没忘他的鱼,这小半年过去怎么着,也得长大了一点吧。   “对,我们还有鱼。”徐水舟可没有忘记他当初在鱼塘里砸下去了不少的银子,再怎么也能见到一点水花吧。   “菜市一条清水鱼十文钱一斤,如果我们的鱼长的好,可以给小婶八文一斤,不成我还得算算,这里面还有蚕粪钱和人工看守钱,也不能太亏本。”   徐水舟说着就把自己的算盘拿出来,熟练地滚着算盘珠子。   好不巧的,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打扮得跟花蝴蝶一般的中年妇人,一身粉色的长裙,一头的□□,偏偏身材还满丰腴。   这一瞧就有些像上色了母猪。   江景元闻着她那一身刺鼻的脂粉味,皱了皱眉头。   他向来喜欢清清爽爽的人,来他这书坊的也是些干干净净的读书人,偶尔有个丫鬟小姐过来买话本,也不会打扮得如此辣眼又呛人。   “哟,都在啊。”钱媒婆翘着兰花指,耸了耸头上的银簪子,轻飘飘地环视了一眼屋中的众人。   徐水舟抬了抬眸子,看到这样一位辣眼睛的妇人,偏生她自个还觉得良好,强忍住笑。   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人?   钱媒婆见没人搭理她,有些不悦,咳嗽一声,“咳咳,我是梧桐县的钱媒婆,想必你们都听过我的大名,我今儿是来给江相公说一桩好亲事的。”   江景元的脸色瞬间冰冷了下来,“我已娶亲,出去吧。”   钱媒婆看着江景元言笑晏晏,一张老脸上的粉唰唰唰的下落,弄得被徐水舟打扫得一层不染的青石地板上一层粉。   江景元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神情更加不悦。   “瞧江相公你说的这话,你我都知道,这要考科举的人是不能娶哥儿为正妻的,我今儿可是特意来给你解决这个麻烦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钱媒婆一点都不惧怕江景元,再怎么说她做媒婆这一行也有二十多年了,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   这男人嘛,不就是表面一套内心一套,是个喜新厌旧的,有了绝代佳人,谁还记得小家碧玉。   “出去,我们家书坊是读书人进来的地方,受不得你这肮脏人。”江景元气的一拍桌子,又冷冷地盯着钱媒婆冷笑一声,“至于我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说道。”   钱媒婆被江景元这样一盯,如同被一条恶狠狠的毒蛇给盯住了一样,浑身打了个寒颤,但一想起左家给的一百两银子的媒人钱,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本县富豪左家有个待字闺中的闺女,名唤左云云,是个万一挑一的美人儿,她家有意将闺女许配给你做妻。”   “噗,钱媒婆你是不知道我家景元已经娶妻了吗,还上门来说亲,你这脸究竟是有多大啊。”   徐水舟在一旁听得直发笑,整个梧桐县谁家不清楚,江景元早已娶妻,他不相信这媒婆上门来之前没有打听过。   钱媒婆不悦地看了眼徐水舟,眼中闪过一抹轻蔑,她从来都不喜哥儿,男不男女不女的,她从入行的第一天起就没有做过哥儿的媒。   “想必你就是江相公娶的哥儿吧,长得很一般嘛,那左云云可是个顶倾城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不过就是个农家哥儿,你自己说说能跟人家比吗?”   钱媒婆相信是个男人都知道怎么换,徐水舟本身长的是挺清秀的,可是跟真正意义上的美女比起来还是少了一股气质。   “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滚吧。”江景元已经怒火中烧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如此的大的火了。   甚至隐隐约约还有些打人的冲动,面对江家族人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的气愤。   这媒婆分明就是要逼徐水舟自请下堂,真是好大脸。   “那又怎样,天底下漂亮的人儿多了去,难不成只要她们看上了我家相公,就都要给她们让位置不成,钱媒婆,你未免也太想当然了吧。”   徐水舟上前拉住江景元,轻轻地给他抚摸着后背,让他不要生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那也总比你一个哥儿占着正妻的位置,耽误江相公的前程好。”钱媒婆不愧是伶牙俐齿惯了,一开口就戳中徐水舟的痛处。   “滚。”江景元抓起桌上的茶杯扔到钱媒婆脚下,他的阿舟平时他都舍不得说句重话,这媒婆有何资格来说。   “江景元我敬你一声相公,是念在你为这天下百姓免除了劳役的份上,不然你以为你一个秀才谁还会另眼相待不成……”钱媒婆被江景元的举动吓了一跳,当下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一通胡话乱说。   徐水舟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再也听不下去,操起放在墙根上的扫帚就往钱媒婆身上使唤,“叫你侮辱我相公,叫你诋毁我相公,我打死你个烂媒婆。”   “嗷——”钱媒婆吃痛,直往门口躲,却被一睹肉墙堵住,跌倒在地。 第五十六章   这恰好给了徐水舟机会, 逮着钱媒婆使劲打, 欺负他可以, 但是不能欺负他家阿元!   “你、你打我,小心你们家所有亲戚都娶不到媳妇。”钱媒婆忍着痛,一脸恶狠狠地看着徐水舟。   徐水舟冷笑一声,“就你这这种水平, 谁还稀罕不成,没了你钱媒婆还结不成了婚?”   任荃看着地上躺着的人,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一团白色的粉渍涂在胸口, 顿时大怒,“我媳妇才给我做的衣服, 弄脏了回去要挨罚的。”   “你得赔我衣服钱。”任荃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 刚伸出脚, 想起来他的鞋子也是他媳妇做的……   “丢出去,把他身上的钱找出来赔给小叔。”江景元捂着鼻子指挥着书坊里的两个伙计道。   两个伙计很麻利得在钱媒婆身上搜索一阵,将她身上仅带的二两银子给搜了出来递给任荃。   任荃嫌弃的拿了一张纸包起来, 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怀中, 无视了钱媒婆的哀嚎, 这钱得回去上交给媳妇的。   花媒婆被丢了出去, 书坊里顿时清静了下来,连空气的味道都没有刚才那么刺鼻了。   “小叔要不去洗洗吧,省得回家小婶又罚面壁。”徐水舟挺不好意的,他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任荃会从外面进来, 平白无故弄脏了他的衣服。   要知道小婶可是把小叔管得死死的,没有经过小婶的批准,回家要是闻到一滴酒味那可是要受罚的。   狠起来那可是三天不准小叔同房,弄得小叔都计划着在自己房间里挖个地道,等小婶睡着了偷偷溜进去。   任荃梗着脖子,一脸不承认自己怕媳妇,“不用洗,不就一点脂粉,你小婶还敢来责问我不成。”   江景元和徐水舟低低笑笑,很给面子的没有方面揭穿他。   也不知道前两天是谁抱小婶的大腿一哭二闹三上吊要进屋的。   “对了,我今儿来是给你说两件事。”任荃皱着眉头岔开话题。   “小叔请说。”江景元忍住笑意,颤抖着手给任荃倒了一杯凉茶。   任荃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有些踌躇地看了眼江景元,“这事说起来还是你惹下的祸事。”   “哦。”江景元撩起袍子坐下,来了兴趣。   “还不是你这免劳役弄的,这朝廷上上下下都要钱,可朝廷贪腐本就不成个样子,哪里拿的出来。”   任荃随意地喝着茶,吃着桌上的花生米,又接着说道,“你这以工代赋固然好,可就是要朝廷出钱,偏偏先前你收银子那招使得太漂亮,让朝廷也跟着学了个十足十。”   江景元眉心微微一拧,斟酌着开口,“难不成朝廷也准备向百姓开口。”   他当初向百姓们开口是迫于无奈,朝廷使唤这一出,不就本末倒置了。   任荃熟练地拨着花生米,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朝廷肯定是不好意思向百姓们开口的,这不才刚刚获得一点民心,一下子又要把民心给败坏光。”   “那就是向商人下手了。”江景元淡定的端起茶杯,轻轻抬了抬眼皮。   “可不是,你说这朝廷还真有意思,让商人交钱买科举名额,商户不可科举,这么多年下来,商户基本上都是嫁女给士大夫们做妻妾,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可以买名额。”   任荃说着有些叹气,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这一招,委实是高。   江景元刚才还淡定拿茶杯的手抖了抖,这怕不是他师父做的吧,官商勾结已经多年,这里面掺杂的利益关系太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土崩瓦解的。   但说瓦解其实也简单,官商勾结靠的就是地位的不对等,低的那一方被高的那一方拿捏得死死的,只要给低的那一方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和高的那一方平起平坐的机会,那些商人还不得疯了交钱。   毕竟谁也不喜欢被压榨,谁不想要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尤其是有钱人,他们也不想给别人伏低做小,奈何士农工商,商是最低等,不得不低头。   反过看这个法子也不损害为官的利益,科举年年有,能不能考上还是一回事呢,倒时候钱交了,给不给过还不是朝廷一句话的事。   商人们也不是没有想过朝廷会卸磨杀驴,但终究是个希望啊,万一自家儿郎争气考上了一个功名,也就不用看别人眼色了不是。   再则就算朝廷不给过,走走关系,塞点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唉,我现在在想我是交一百两银子好,还是交一千两银子好,万一你小婶生个十七八个的,个个都去读书,这要是名额不够咋整。”任荃一本正经的忧愁起来。   江景元差点没把自己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他当慕君汐是母猪吗?还十个八个。   “一个名额一百两?”可真舍得下手去宰,就靠这一波朝廷还不得大赚特赚。   “可不是,这还是特优,家中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发生才有的一百两,要是先前有个什么罪证,这钱还不知道要翻多少倍。”任荃家中虽是强盗出生,可这出生早就被任彻给洗白了不说。   张县令看到江景元的面子上也不敢不给任家消档。   “交个一两百银子就成,我看这件事情没完,好玩的还在后面。”江景元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打着。   咚咚咚好听的声响在桌上响起,那骨节分明又修长白皙的手看的人也赏心悦目。   任荃从江景元的动作里倒是看出来一点小门道,只是轻轻点头,也没多问,出来混的很明白,不该多问的不要问。   “还有件事,你小婶家里派了人来说,既然他自己是个有注意的,慕家就当作没有这号人,左右不过是个妾生子罢了,你小婶这两天关起门来偷偷抹泪呢。”   任荃说起这件事没有刚才随意了,满脸都堆满了愁容,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慕君汐这样柔弱的一面。   他是个要强的哥儿,哭也躲起来哭,没叫他看见过,但是他哭过后,眼角总是红红的,他又怎会发现不了。   “慕家来人了?也是,这事闹得这么大,慕家再迟钝这会也该听见风声了。”慕君汐当初可是被驾着上的花轿,可是慕家人这等做法委实不敢苟同。   哪怕是个妾生子,也是他们慕家的儿孙,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找人打听过了,你小婶的阿爹去世得早,这凤凰楼就是你小婶他阿爹的唯一的嫁妆,他这次出门就是想靠凤凰楼翻身一把,没想到遇到了我。”   任荃说着唏嘘不已,如果不是派人去打听了,他还以为慕君汐就是一直是在被宠着长大的,原来大户人家出来的也有一把辛酸泪。   “所以小叔这是要去给小婶找场子么。”江景元算是听出来了,任荃这是为小婶诉苦来了。   徐水舟无奈地摇了摇头,“慕家家大业大的怎么去找场子,再说慕家这么些年对小婶还有养育之恩,这场子怎么找回来。”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问问怎么哄人开心,你们也知道我是个不会哄人的。”任荃说着脸红了起来,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成亲,连新婚夜都是夫郎主动的,更不要说哄人开心了。   江景元和徐水舟面面相觑,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说,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相处的模式,贸然插手怕弄巧成拙。   “要不你最近让着点小婶,事事顺着点他,尽量不要惹他生气,最好他想吃什么想买什么你都尽量满足他。”徐水舟偏着脑袋想了一会说道,反正他觉得江景元这样做,他肯定就招架不住了。   “其实什么都不用做。”江景元持反对意见,“小婶不是个软弱的人,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别人可怜,你只要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给他最后一点体面,过两天他自己就能回味过来了。”   固然买东西这些的确是很有效果,可慕君汐是个要强的人,比起别人同情他可怜他,他更希望有人能够给他尊严。   “那我知道了。”任荃琢磨了会,明白了江景元的意思,起身道谢。   “其实慕家不想认小婶还是瞧不起小叔你,如果今日小叔你家大业大,就算慕家的嫡子嫡女跟你私奔了,慕家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江景元又提醒了一句,这世上往往最不缺的就是踩高捧低之人,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没有人可以欺负到。   任荃鼻息微微一滞,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年轻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娶到一个大家子弟出来的哥儿,不然也不会弄得这样被动。   “再给我一年时间,明年我要叫慕家舔着脸将小汐认回去。”任荃重重地捏了捏拳头,他是个男人,看着自家媳妇偷偷关起房门来哭,他这心里真的是很不得劲。   江景元看着任荃走出书坊的大门暗暗愣神,这成了家的男人果然就是不一样了,以前的小叔可不会有这样的豪言壮语。   自从成亲以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出去跟他手下那帮混混私混了,花钱也节制了,当然这于小婶的管教是离不开的。   但好歹也是向着好方向进展不是。   等任荃走后,徐水舟眨着他那长长的睫毛,漆黑得如同宝石一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江景元。   “看我做甚。”江景元有些不自在,阿舟不会是有想让他学小叔吧,前几日不是才偷偷关起房门来学了一会么。   “阿元,我觉得你以后考不上进士真的可以去做红娘了,我最近看方新立和魏良骏也有些不对劲,我再想要是我们改行去做媒婆,定然可以生意红火。”   徐水舟是真的觉得江景元有红娘体质的,好像不管再难对付的人,跟他走到一起,总会遇见对的人。   “别乱说,新立和良骏从小青梅竹马的,跟我有何关系。”江景元眉眼弯弯,用食指的指腹点了点徐水舟的额头。   “反正我就是觉得跟你有关系,他们二人没有遇见你之前还针锋相对来着。”徐水舟鼓着腮帮子,一脸的笃定。   ————   时间过得很快,进入到十一月末,天气开始极速转凉起来,徐水舟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吃坏了肚子一样,天天早上爬起来干呕。   “会不会是怀孕了。”贺雨竹很是心疼自家儿子,看到他这种呕吐,怀疑地嘀咕两声。   徐水舟刚吐过的眼眸还噙着泪,一脸否定,“不可能,我之前去县里检查过,大夫说就是有些肠胃不通,不可能怀孕的,我这身体还得多养养,以前亏空得厉害。”   “可能是最近天气太冷了,身体有些不适,往年也不见得有今年冷。”徐水舟说着还哈出一口白气来。   南方一直以来冬天都还相对暖和,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早早的就开始冷了下来。   “我今天就去找师傅来家中补个地笼。”江景元心疼的拿手帕给徐水舟擦着嘴角的口水。   “不用了吧,南方谁家有起地笼的,这不平白给别人看笑话。”徐水舟不同意,整个大同都没有人在家中起地笼的,有钱人家都是买银碳回来烧,只有北方才这样做。   “用碳对身体才不好,很容易煤炭中毒,还是起个地笼安全,笑话怕什么,怕别人笑话这辈子都不要好过了。”   江景元握着徐水舟冰凉的小手,心疼得直皱眉,“况且我在家读书写字,也觉得这手脚冰凉施展不开,太冷了,连这墨都容易冻一块去。”   江景元说得还是有些夸张了,墨哪能这样容易冻上,他只是心里清楚,要是不说严重些,徐水舟肯定会阻止的。   傻夫郎,一颗心都在自己身上,真真是半点也没为自己考虑过,也不知道嫁给自己图啥。   果然徐水舟一听耽误到江景元读书写字,立马就把嘴巴给闭了起来,明年八月就是乡试了。   能不能考上举人就看这一举了,时间算起来还很富裕,但其实一晃眼就过去了。   最近江景元更是日日泡在书房读书写字,从早到晚,只有吃饭如厕才会出来,煞是辛苦。   “好,我去找吧,不耽误阿元的读书时间。”徐水舟不想浪费江景元的宝贵时间,准备自己亲自去找。   这地笼师傅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至少在梧桐县没听过有会这门手艺的人,要是一连几天都找不到,那就更加耽误阿元。   “你们两个谁都不许出门,还是我去找吧。”陈秀秀看江景元和徐水舟推来推去的,一拍桌子,发怒道。   徐水舟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了,他今儿还要去田边看着收鱼。   还别说这稻田养鱼还真是个好法子,这清水鱼给养得肥肥的,最小的看起来也有两斤重,这才多久点功夫。   滋味跟从清水江打捞起来的一样,没什么差别。   以七文钱一斤售卖给凤凰楼正好,不仅不亏,还能赚不少的钱,当初投下的银子总算是回本了。   也让他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当初整个村子的人可都是在传他疯魔了,不拿银子当银子。   现在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一把。   就连谭靖远听到消息,也跟着来看热闹,他今年写话本挣了不少的钱,买了宅子,又置办了些水田,正想着办法给自己家中创收。   果然凤凰楼收鱼的马车一到,谭靖远也跟着到了。   “小舟,我也来看看你这鱼养成什么样子。”马车的帘布一掀开,立马露出一张雪白光滑的小脸来。   徐水舟刚堆起笑容的脸,瞬间跨了下去,如果今天没有谭靖远或者林雪松的话,他肯定会很开心。   但是千防万防居然让这两人给凑到了一起,他想找块豆腐给撞死。   “好巧,没想到雪松你居然也会对我们农家感兴趣。”徐水舟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强掩饰尴尬打着招呼。   好在林雪松这孩子缺根心眼子,根本就看不出来徐水舟的笑意,乐呵呵的回道,“整个梧桐县都被我给玩腻了,我父亲催着我回家过年呢,想来想去我也就你这农家没有来玩过,所以来看看。”   徐水舟听到林雪松要回家了,心中一喜,总算是可以把这尊大爷给送走了。   “这位是?”林雪松指着谭靖远问道。   徐水舟的心还没放安慰,又升了起来。   “这位是我朋友,他家刚买了水田,是来向我学习怎么水稻养鱼法,他叫谭靖远,你随便称呼就行。”徐水舟尴尬地笑着解释。   又指着林雪松道,“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林雪松,林公子。”   徐水舟把林雪松三个字咬得特别紧,希望谭靖远能够聪明些,能明白他的意思。   谭靖远当然不是傻子,徐水舟之前天天在他耳旁唠叨有位叫林雪松的有钱人家的哥儿正在打听他的下落,准备揍他一顿,让他有多远躲多远。   他都带着妹妹们回到乡下去居住了一段时间,刚买的水田这些都是需要人照料的,恰好躲开了,没想到今日碰巧又遇上了。   “哦。”林雪松听完徐水舟的介绍也没有起疑心,只是轻飘飘地打量了几眼谭靖远,暗道一声,“这人模样长的挺不错的,就是有些不修边幅,明明外面穿的衣服是全新的,里面却的打了不少的补丁,连鞋子也是补过的,胡茬子也没有刮干净。”   谭靖远对林雪松的第一映像就是贵气,身上穿着雪白的丝绸质衣服,肩上还披着一件雪狐开肩,脖子上带着巴掌上的玉牌,头顶着玉冠,连脚下的鞋子都感觉不俗。   整个人贵气逼人,看得他好想打劫啊。   尤其是想到这是他的书粉,心中不免叹气,这年头看书的比写书的挣钱多了,挪移开快要闪瞎了狗眼的眼睛。   “咳咳,我这位朋友家中有些贫寒,雪松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徐水舟看谭靖远的目光都快把林雪松给吃了,善意地解释一句。   “缺银子吗?要不要我给你送一百两吧。”林雪松不经意地问道,反正对他来说这点钱不过是一双鞋子钱,这人又是小舟的朋友是可以相互送东西的。   “额,在下自己能挣钱,虽日子贫寒一点,但也能养活一家人。”谭靖远一头的黑钱,哪儿来的散财童子,张口就是一百两。   “哦,反正也就是一双鞋子钱而已,被你这样一说总觉得怪怪的。”林雪松很奇怪的看着谭靖远。   朋友之间相互送东西本就是很正常的,他今年出门没有带礼物,钱倒是带了不少,他可以送给谭靖远一百两银子,然后以后谭靖远也能回赠礼物回来,一来二去他们就可以是好朋友了。   “……?”感情一百两就只是一双鞋子钱,怪不得他刚才觉得林雪松脚下那双鞋子贵气,原来这样值钱。   谭靖远想着目光就挪移到林雪松的脚下。   林雪松看谭靖远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鞋,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来,“这是从京城运过来的鞋,鞋面用的是天丝蚕,花纹是用黄金丝绣成的云骨朵儿,鞋子里面塞的兔毛,这个天穿起来还有些热呢。”   谭靖远一颗贫穷的心被林雪松戳得千疮百孔,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原来鞋子还可以用黄金来绣花纹吗?   “你若是喜欢的话,可以告诉我尺寸,回头我让他们去这家店里再做一双送你就是,也不费什么银子。”林雪松轻送笑笑,他人长得娇小,比徐水舟还要矮上一些,一说话热气直往谭靖远脖子处吹。   “不了,我不喜欢这种不切实际的。”谭靖远连连摆手,无功不受禄,况且他跟林雪松也没有好到可以相□□对方礼物的份上。   “很实用啊,冬天穿着很暖和。”林雪松皱眉不解地问。   “……”不要跟我这个穷人说话。   徐水舟默默地替谭靖远点了一根蜡,找人去田里捕鱼去了,让他们两个先聊着,只要谭靖远不暴露自己黄粱的笔名,两人应该是可是和平相处的。   凤凰楼可是跟徐水舟定好了,每五天订五十斤鱼,刚好可以定到开春,开春后就有人捕鱼了。   就这点鱼其实一天都顶不住,供不应求,奈何冬天清水鱼实在是少,有就偷着乐吧。   五十斤鱼很快就打捞完,让凤凰楼的马车先驶回去,等下再来接林雪松。   刚才捕鱼的时候,田坎边就站着一群村民正指手画脚的嘀咕着,徐水舟并没有把人给赶有任由他们观看。   有些胆子大的看见徐水舟今天心情好,上前问了一声,“江秀才夫郎,你家这鱼可是卖给了凤凰楼,多少钱收的。”   徐水舟也不恼,笑眯眯地回道,“冬天收是十五文钱一斤,比平常多了五文钱。”   这是凤凰楼原订的价格,可如今两家都成一家人了,且小婶还三天两头让他们过去白吃白喝,徐水舟实在是不好按原价收,就给了七文钱一斤,对外价格又不一样了。   “嚯,没想到这稻田养鱼还真能成,这二十亩的鱼能挣不少吧,要不赶着开春也去捞点鱼苗扔田里养养看看。”   大家七嘴八舌的心里没个定数,又怕抢了江景元的财路,江景元会找上门来,斟酌着问道,“江相公夫郎,你这鱼我们可不可以也养。”   “可以,各位婶子想养尽管养就是,凤凰楼巴不得大家都养,他们生意才好哩。”徐水舟微笑着点头,“要是有不懂的,也可以向安康两兄弟询问,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帮我看着的。”   众人这下开始喜上眉梢起来,纷纷夸赞徐水舟是个好人,什么富贵了也不忘他们族人等等。   徐水舟听了一会就走开了,他可没忘记还有林雪松这要打人的大少爷,结果刚一过来就听见林雪松在问谭靖远,“你跟小舟他们如此的熟悉,应该知道那叫黄粱的写书人在哪儿吧,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银子,你告诉我他在哪儿好不好。”   徐水舟的脚下差点打滑,刚想打断他们说话,胃中又涌起一股恶心感,蹲在田坎边干呕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平安,我们这个也刮台风,好吓人哟。 第五十七章   “呕……”   徐水舟在田坎边吐得昏天黑地, 尤其是一闻到鱼腥味,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你没事吧, 要不要我去请大夫。”林雪松看徐水舟这样也顾不得找什么黄粱,蹲下身来给徐水舟轻轻地抚平着后背。   “没事,就是有些反胃。”徐水舟苍白着脸色摇摇头。   林雪松皱眉, 严肃道,“不行, 你这明显一看就是生病了, 如果托下去万一病情越来越重怎么办。”   “没事, 我找镇上的大夫们看过, 都说没有事。”徐水舟吐得有些虚脱, 头也有些发晕, 抓着林雪松的胳膊不肯放松。   “镇上的大夫你也敢信, 都是庸医。”林雪松瞪大了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徐水舟。   “咳, 我去叫景元。”谭靖远见自己帮不上忙,只好快步走向江家老宅, 让江景元过来接人。   林雪松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口哨,轻轻一吹,眨眼睛就见一个黑衣人跪在了林雪松面前, “小主子。”   “去把徐老找来。”林雪松轻声吩咐。   “是。”来人来无影去无踪。   江景元得知徐水舟在田坎边吐的昏天黑地, 唰地一下从屋里跑出来,看到徐水舟摇摇晃晃地站在林雪松旁边,上前抱起, 严厉道,“回家。”   “嗯。”靠在江景元的怀中,徐水舟乖巧地点了点头。   “麻烦谭兄帮我去县里请一下大夫。”江景元见他听话,对谭靖远歉意地颔首。   “没事。”谭靖远摆了摆手,不在意。   “我的手下已经去请大夫了,估计这会都在路上了,就不用麻烦谭大哥了。”林雪松怕耽误,赶紧出声道。   “多谢。”江景元道了谢,抱着徐水舟就回了家。   贺雨竹在家也着急得不行,煮了沸水倒入空的酒囊,放在徐水舟的肚子上,又是心疼又是埋怨,“既然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出门,要是真的把身体给折腾坏了,以后可有你受的。”   “舒服点了没。”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重,摸了摸他冰冷的小脸,温声细语地问道。   “舒服一点了。”徐水舟苍白着小脸,乖巧地点点头,看着一屋子关心他的人,笑着解释一句,“我真的没事,我就是闻了那股鱼腥味才有这不舒服的,这会离得远远的,就没事了。”   “你就作吧你,吐成这样能是小病?”贺雨竹一万个不相信徐水舟这是小病,觉得这孩子肯定是有事瞒着她。   江景元给徐水舟盖好被子,握着他的手,给他取暖,见徐水舟实在是有些无精打采,忙阻止贺雨竹的话,“娘,还是让阿舟歇歇吧。”   “嗯,我去熬些清粥,暖暖胃也好。”贺雨竹满心眼子都是心疼,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儿子,去厨房里熬粥去了。   林雪松站在江家老宅的门口焦急地等待,直到看到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形色匆匆的赶来,脸色一喜,“快快快,这里这里。”   “小主子。”徐老微躬着身子刚要给林雪松行礼,就被林雪松抓着往屋里去,“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快进去帮我看看我的朋友。”   “老朽……慢些。”   可怜徐老连气都没有喘匀,拖着老迈的身子和沉重的呼吸来到徐水舟的床前。   “徐老快帮我朋友看看,他这是生了什么病。”林雪松急急忙忙地问道。   “不急,不急。”徐老一手抚着长长的胡须,慢慢地把呼吸调整平息,这才上前给徐水舟看起病来。   他先用他那双目清明的眸子看了看徐水舟的脸色,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把自己的手搭在徐水舟的脉搏上。   江景元此刻的心就随着徐水舟的脉搏不停地跳动起来,一颗心都给揪了起来,就怕从徐老的嘴里听到不好的消息。   徐老把了一会脉,眉头微微皱起,又换了一只手给徐水舟把了一会。   良久过后才抚须大笑起来。   “敢问这位老先生,内子的身体可有不妥。”江景元的心被彻底的揪了起来,忙上前问道。   徐老大笑过后,向江景元带有笑意道,“你内子并不无碍,只是有了身孕。”   “呀!”徐水舟一声轻呼,似乎是被吓到了,用手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里面居然开始孕育起了生命。   江景元刚开始脸上也是一喜,随后皱眉又紧凑起来,继续问道,“可是先前我们在镇上找大夫看过,并无怀孕的迹象。”   江景元有些想不通,如果仅单单是怀孕的话,镇上的大夫没有道理看不出来。   徐老面色红润地抚着长须笑道,“那是因为你夫郎怀的是双胎,哥儿身体异于常人,怀双胎的万中无一,这脉象委实怪异,与常人一般无二,所以镇上的大夫看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双胎?”江景元看向徐水舟的目光灼灼,他没有想到他们如此幸运,可随后他又有些担忧起来,“可我夫郎身体太过于单薄,这怀胎生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损他元气。”   徐老有些意外地看着江景元,寻常人得知自己要做父亲,尤其是要做两个孩子的父亲,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顾及其他。   江景元见徐老不吭声,也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他的下文。   “嗯,你夫郎的身子的确是有些虚弱,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我这里有张补身体的方子,不过这花费有些……”徐老捻须略微一思索,慢慢说道。   “还请徐老将方子告知我,至于花费,哪怕是倾家荡产我们也在所不惜。”江景元恭敬地给徐老行了一礼。   只要能够给徐水舟调理好身体,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   “好,我这就把方子写与你。”徐老看江景元说的不似有假,笑眯眯地去一旁写方子去了。   林雪松看他们出了门,一脸喜气的蹭到徐水舟身旁,“小舟,你都有宝宝了,让我摸摸。”   徐水舟早就把热水囊放在了被窝里,抓着林雪松的手到自己的小腹上,“你帮我摸摸,你看看你能摸到么。”   林雪松小心翼翼地摸了半天,一点感觉也没有摸到,小脸皱起,“什么感觉也没有啊,我之前摸过姨家嫂嫂的肚子,明明会动的。”   徐水舟轻轻笑笑,“这才多久,都还没有长起来,肯定感受不到动,你姨家嫂嫂的肚子是不是已经涨鼓鼓的了。”   林雪松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纯真,“是呀,肚子像个球一个,走路都费劲。”   “对了,我姨家嫂嫂还跟我说,这女人哥儿怀孕是最辛苦的,也是最享受的十月,这个时期想折腾自家男人就可劲的折腾,有了孩子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林雪松偏着脑袋想了想,他姨家嫂嫂当时给他说的这番话。   “我们农家人怀孕哪有这般矫情的,也是我命好,父亲给我订下这桩亲事,夫君婆婆都是体贴人的,要不然我就算是怀孕这会该下地还是要下地的。”   徐水舟被林雪松的话给逗乐了,果然不愧是有钱人家走出来的孩子,想法如此的天真,还想着折腾夫君,这也是有个强势的娘家做后台,如若娘家不强势,就算是生下了儿子,不也一样要讨好夫家。   “好可怜,怀孕都要下地去干活,这做婆母的心究竟是有多狠才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来。”林雪松不解,就算是婆母不喜这个儿媳,也会看在儿媳为家里开枝散叶的份上,体谅一二吧。   徐水舟拉过他的手,慢条斯理地说起来,“农家人世世代代都是这样过来的,好多人一边干着活,羊水破了,就生在地里,所以你以后找婆家一定要擦亮眼睛,找个温和一点的婆婆,才免得受苦。”   林雪松听完徐水舟的话,沮丧地拉下眼皮,一脸地对农家哥儿和女人的同情,同时又坚定道,“我以后肯定找一个没有婆婆的丈夫,这样就没有敢欺负我了,如果我丈夫欺负我,我就花钱雇人打他,把他打得皮开肉绽,看他还敢不敢欺负我。”   徐水舟被林雪松奇怪的脑回路给吓到了,如果不是有感情的婚姻,就凭借你家对你如此宠爱的地步,谁敢欺负你。   这边江景元果然拿到了徐老写给他的调理身体的方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式名贵的药材,说是药方还不如说是各种不同的膳食。   “你夫郎如今怀孕,直接用药不利于他腹中胎儿的成长,倒是用药膳慢慢温补最为稳妥,我一共写了十五个药膳,每日换着花样做给你夫郎吃,十个月下来想必也不会吃腻。”徐老还很贴心地替徐水舟想到了这点。   “那还有没有别的需要注意的,我听说这怀胎有好多不能吃的,尤其是这兔肉什么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还请先生教我。”江景元看了眼方子,仔细收好,对于上面名贵的药材没有露出愁容。   “看不出,你还是位细心的郎君,也罢,我就跟你说说这怀孕上面的事情。”徐老爽朗的笑笑,越看江景元越顺眼,无论如何能够把夫郎摆在第一,把孩儿摆在第二的郎君,人品都不会太差。   “你夫郎已经怀孕都快三个月了,幸好这三月以来你们都还克制,你夫郎也没有做什么重活,不然中间要是出了岔子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徐老说着也觉得庆幸,江景元是个温和的人,要是换个稍微粗爆一点的,这胎定保不住。   江景元听完心中也是一阵后怕,因为天气转凉的缘故,两人都不喜欢骑马去镇上,转成了走路,要是换成了夏日图凉快,后果不堪设想。   “这怀孕头三个月,不可行、房你夫郎怀的是双胎就更加要谨慎,最好这接下来的七月你都尽量克制点自己,余下要多注意你夫郎的身体,切记不可受凉,生病了也不能胡乱吃药,另外饮食上不能吃寒凉性的食物,比如龙眼、荔枝等,最好隔半月就去找大夫把把脉,以却保安全。”   徐老说得很慢又详细,方便江景元把这些记下来。   ————   贺雨竹听到自家儿子怀孕了也是愣了愣,她早前看见徐水舟呕吐不已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徐水舟多半是怀孕了,奈何去镇上一查二查大夫都说是肠胃不舒服。   哪里知道儿子居然怀了双胎。   她这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又是害怕。   寻常哥儿怀一个都艰难无比,这怀两个孩子万一有个闪失……   她不敢再往下想下去,赶紧吐了吐舌头,“呸呸呸,水舟有他爹保佑着,一定会没有事的。”   说着她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了一串佛经。   “愿上苍保佑我儿这胎能够平平安安,信女愿折寿十年,为我儿祈福。”   陈秀秀在外面找了一天地龙师傅,无功而返,一回家听到徐水舟居然怀了双胎,浑身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先去看了看徐水舟,见他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又紧赶慢赶去县城里买了一箩筐的鸡蛋和红糖回来,煮了红鸡蛋,挨家挨户上门去送,每家两个,意味着他家水舟怀的双胎。   送完鸡蛋又挨家挨户打听起谁家认识有起地龙的师傅,她家水舟怀的是双胎,这可不得了,别说是起地龙,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给他摘下来。   “秀娘子,恭喜了啊,没成想你这媳妇还真是娶对了,这才小半年时间就怀了呀。”妇人们收了陈秀秀的鸡蛋,一个二个围着陈秀秀沾沾喜气。   陈秀秀绾了绾耳旁的发丝,一脸笑意,“那可不是,我们家老头子当年可是算过的,这水舟可是有旺夫命的。”   “旺夫命?”众妇人眨了眨眼睛没有听说过啊。   “这都是找高人算的,就不多说了。”陈秀秀假意说漏了嘴,忙捂住嘴巴,忙岔开话题道,“你们谁家有认识会起地龙的师傅,要是谁能有确切消息,我这有一两银子的谢礼。”   “什么高人?”   “一两银子?”   “秀娘子你问地龙师傅做甚,我们南方可不兴这些。”   每个人妇人的神情不一,有些想的是徐水舟旺夫命的事,有些想着却是那一两银子的事,有些却想着陈秀秀为何要找地龙师傅。   “嗨,还不是我家水舟这胎怀的,怕冷,我们这不想着起个地龙也能暖和暖和。”陈秀秀一脸的不在意,“只是我们南方没有人弄这个东西,这师傅也难找,我这不是想着能够花银子办到的事,都不叫事么。”   有个妇人拉了拉陈秀秀的衣袖,小声嘀咕道,“秀娘子,你以前不是不喜这徐水舟来着,怎么突然一下转变了性子。”   “谁说我以前不喜爱水舟的,这孩子从小就在我跟前长大,我拿他当自家儿子疼着呢,哪会有不喜爱的事。”陈秀秀揶揄了她一眼。   这妇人脸色有些挂不住,只好闪闪躲躲地回道,“是是是,是我想差了。”   她嘴上这样想着心里却不认同,陈秀秀现在待徐水舟这般好,肯定跟这旺夫命有关,尤其是徐水舟现在还怀了双胎,这样想一块儿,由不得她不相信。   “秀娘子,你真的想找地龙师傅?”有个妇人倒是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始问起来,她倒是真有个人选,就是怕这陈秀秀只是一时兴起。   陈秀秀挑了挑眉,一脸肯定道,“那是自然,我陈秀秀说话一口唾沫一口钉绝没有反悔的事。”   “我…我娘家哥哥的老丈人年轻时候去北方谋过生活,学过起地龙的手艺,秀娘子若信得过我,我今晚就过去问问,看看他老人家的手艺落下没。”   这位妇人平素里有些冷清,不是个爱与人打交代的,也不是个爱说闲话的,众人对她的形象几乎是个隐形人,倒是陈秀秀喜欢这种不多事的。   “好,我自然是信你的,这手艺就算是落下了也没事,只要还记得怎么做,开始生疏一点,慢慢琢磨琢磨不就会了,自家用的也不一定要弄得非常好看,安全能用就行。”   陈秀秀听到这话开心得不行,总算是给她找到了一个,已经入冬了,这要是再不把地龙给弄好,万一冻着他家水舟可怎么办。   这怀双生子的人最是娇气了,最容不得有闪失,多花些钱总比把人给冻着好。   “哎,我这就去给秀娘子问问,回头我直接领人到秀娘子家里。”这妇人喜不自胜,她娘家父母今年先后脚去世,家中操办丧事花了不少银子,最近小侄儿又病了,正愁去哪儿挣钱。   如果把这事说成了,家中有了进项,或许小侄儿的病还有得救。   解决完一桩心事,陈秀秀送完鸡蛋就回了家,有好些嫁入婆家两三年没有怀孕的哥儿都纷纷提着礼上门来沾喜气。   在他们眼中这徐水舟是个顶个有福气的人,嫁的人家一顶一的好,成婚半年就有了身孕,怀的还是双胎,只要他们能够沾上一丝喜气,回去怀了孕,或许婆母就能够少刁难几分。   但又怕江家拒绝,要知道江景元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但是狠起来绝对是个能要人命的秀才,而且他的外公还是主薄,自个跟县令关系又好,惹了他没准过两天就会到牢中吃牢饭。   所以这会一个个站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进去。   陈秀秀刚送完鸡蛋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皱了皱眉道,“都是来看望我家水舟的吧,站在门口做甚,都进屋坐吧。”   “秀婶……江相公……”哥儿们扭扭捏捏得有些害怕。   “我进去让我儿子回避点。”陈秀秀这才想起都是些哥儿,要是和自家儿子撞见岂不是尴尬,推门进去把正在陪徐水舟的江景元给轰进了书房。   江景元出门正好看到在门外翘首以盼着的哥儿们,他们看见江景元一个个害怕得直往后缩。   江景元摸了摸鼻子,他如今都叫人这样害怕了么,这样也好,凶名在外就没有人往自己身上凑,也省了事。   江景元进了书房许久不出来后,这些哥儿才大着大着胆子踏进徐水舟的屋子,一个个的拉着徐水舟说好话,又排队摸起徐水舟的肚子来。   徐水舟自然是开心不已,他还从未与这么多人热闹过,让他们经常过来陪着他说说话。   众哥儿也开心,他们巴不得能够多与徐水舟在一起的时间多点,也好沾沾他的胎气,让他们也能够怀上个一胎二胎的。   第二日地龙师傅就上门来了,江景元怕他有些生疏,安全问题上有所疏忽,全程监督着,好在这师傅人是老了点,但做起事来也是有眼有板一丝不苟。   这让江景元放心了不少,看来古代的师傅们都还没有学会什么叫偷工减料。   忙碌了两三天,才把家中的地龙弄好,不过刚修好的地龙泥土还没有干不宜立马烧,得晾两天才行。   刚弄好这边,那边徐水舟又开始闹腾起来,吃啥都想吐,一上桌就开始吐,吃个果干都能吐半天,这可愁坏了一家人。   江景元没了法子,赶到镇上去请慕君汐,没准小婶手艺好,做的吃食能令徐水舟吐得没那么厉害。   “我正等你上门送红鸡蛋呢,没想到红鸡蛋没等到,倒是把你这尊大爷给等到了,走吧,这事可耽误不得。”慕君汐一听徐水舟吃不下饭,心中也是焦急,但又不可避免的埋怨两句江景元。   “是是是,小婶都是我的错,但是家中这两天实在是忙,三个人都围着水舟团团转,实在是没时间上门来通知。”江景元忙赔礼道歉,家中这两天日日有人上门,又忙着地龙的事,哪里抽得出人手来。   一起同行的还有任荃和林雪松,两方都给徐水舟带了贺礼,就连谭靖远听说江家的事,都让妹妹绣了个平安福,特意送去寺庙里开过光,给徐水舟送来。   果然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同样都是按照食膳方子做的食物,陈秀秀和贺雨竹做的徐水舟一喝就吐,但是慕君汐做的他就能吃得下去。   看到徐水舟能吃下去了,慕君汐一拍大腿决定留下来,直到把陈秀秀和贺雨竹教会了为止。   徐水舟也颇有些不好意思,闪烁着一双黯淡的双眼,不好意思地道,“都是我不好,又麻烦大家了。”   “说什么呢,现在你才是最要紧的,你现在一张嘴可是要养活三个人,什么麻烦不麻烦,就算是再麻烦十倍,我也心甘情愿。”江景元拉着他的手,柔声安慰道。   说起来也怪他忘记了做保护措施,才让阿舟早早的怀孕,要是早有准备,也就不会害的他如此的辛苦。   “害喜本就正常,我跟你说我们慕家每房都有几个小妾,每次别人做的饭都吃不下,唯独我做的他们才能吃下,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慕君汐也好言好语安慰着徐水舟。   “而且害喜也就是这一阵子,你这怀着双胎才这点动静已经很不错了,你是没有见过我们慕家那些姨娘们,一个个怀孕了,就跟打雷似的,那才叫折磨人。”   经过慕君汐这样一安慰,徐水舟心里果然好多了,他就怕自己太娇气了,连累了大家。   “乖,不要路思乱想,我知道这人一怀孕啊,就是最容易乱想的时候,要不你给孩子念念书,有助于胎教,虽然他们现在什么也不懂,但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学习,以后一定是个聪明的孩子。”江景元摸摸徐水舟的额头,想着法子让他转移注意力。   “要是看不进去书本,看话本也行,我让谭哥给你写几个欢乐一点的。”江景元的话音刚落林雪松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谭靖远,那话本就是你在写对不对,你的笔名叫黄粱对吧,可算是让我逮住了。”   谭靖远目光闪躲开来,林雪松刚想冲过来质问,挨在他身旁的慕君汐也开始呕吐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林雪松:不要惹我,我不仅有钱,我还能让人怀孕! 第五十八章   “小婶, 不是吧,你也怀孕了?”徐水舟眨眨眼, 一脸的不敢相信。   慕君汐还在呕吐中,任荃赶紧给他顺着后背,听着徐水舟的话,脸上又惊又喜,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请、大大大夫。”紧张得都开始大舌头了,好半天才把话给说麻溜。   “好, 我这就让人去请徐老。”林雪松赶紧出门去吹哨子,他看慕君汐吐成那样, 心里已经八成确定他也怀孕了, 跟小舟吐得时候一模一样。   慕君汐好不容易吐完, 不清楚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 就是突然恶心,或许是吃坏肚子了,不怎么像怀孕。”   慕君汐摸着肚子, 他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别人怀孕还会有个托梦什么的,他怀孕就是突然一下, 直到今天以前, 他都没什么反应。   “那就是了,我也是突然一下就这样。”徐水舟肯定的点头,他当初也是突然一下开始干呕起来。   “等、等大大大夫。”任荃一脸希翼地拉着慕君汐的手, 又紧张成了大舌头。   慕君汐刮了一眼子任荃,颇为不开心地道,“看吧,都是你给害的,过两天还想陪你去京都送布呢,我长这么大,就没看见过京都的繁华是个什么样的。”   任家囤了一堆颜色光鲜亮丽的布,就等着送上去参加贡选,倒时候一定热闹非凡,他这一怀孕,这热闹肯定是看不成了。   亏他先前还计划了一堆,要去什么地方游玩,要给谁谁谁带什么样的礼物,甚至已经等不及想看刘家的笑话,以为他们家的东西好抢的不是。   结果这下全都没了。   任荃缩了缩脖子,一脸鹌鹑样,他也不知道怀孕这般快啊,不是说哥儿有孕困难,他就有些无所顾忌。   “我我我我,错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后,任荃深刻的认识到跟自家媳妇讲道理,或者硬着来是没用的,尤其是这种时候,还是先道歉先示弱最为管用。   果然慕君汐只是恨恨地刮了几个眼刀子,并没有跟任荃计较。   屋子里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秀秀在屋外听到慕君汐也有可能怀孕了,推门进来,一拍大腿喜滋滋道,“哎哟,这样双喜临门的事,大家都应该高兴才对,君汐,也别站着,赶紧坐下。”   陈秀秀找了个相对舒适的椅子搬到慕君汐跟前,又拿出褥子来垫上面。   慕君汐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陈秀秀是他嫂子,又不是他老妈子,没必要忙前忙后的,小声低语,“嫂子……”   “哎,到了嫂子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别不好意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如若你这真是有了身子,可得注意点儿,不能再像之前胡闹了。”   陈秀秀大方一笑,慕君汐才十八岁,看着就跟自家儿子一样,还真没有拿他当自己的弟媳。   说着陈秀秀又推了推任荃,“还有你也是别傻愣着了,你媳妇这是怀孕,又不是别的什么事,平时多看护好你媳妇,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还去颠大锅。”   “哎哎哎,嫂子说得对,嫂子教训得对。”听得任荃连连点头,乖得跟那五六岁的孩子一样,陈秀秀说什么就听什么。   “小婶你又去凤凰楼帮厨去了,颠大锅太累了,一不注意就容易给伤到身子,还是在家安安心心的,若是闷得慌就研究几个新菜品,也比颠大锅强啊。”   徐水舟听到慕君汐又去颠大锅,这额头突突突的跳,之前不明白慕君汐看着柔柔弱弱细皮嫩肉的怎么会有一手好力气,现如今算是明白了,人家呀,可是从小就颠几十斤的大锅,这手上能没有点力气?   慕君汐听得脸色一白,“我这没事吧,主要也是之前没有注意,哪能想到这么快就怀上了孕,待会可得大夫给我看看。”   “对的对的,不要害怕花钱,这钱就是王八蛋,没了再赚,可不能把身体落下。”陈秀秀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又看向屋内这些个小孩,“你们啊,还年轻,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懂,遇事还是得听听大人的意见,我们说得或许不一定对,但是我们的经验总比你们要丰富许多。”   “好的,嫂子,以后你说什么我肯定听。”慕君汐认同的点头。   这会云游在外的任荃总算是回过了神,磕磕巴巴地对陈秀秀说道,“嫂子,你有经验麻烦跟我们讲讲这怀孕都需要做些啥。”   陈秀秀咳嗽了一声,开始讲起这孕期的知识来。   就连江景元这个听过一遍的,也听得精精有味,时不时给陈秀秀添上一杯茶水,让她不至于太口渴。   没多久徐老就赶到了江家,这会不用林雪松催,徐老自己就往屋里头钻。   “徐老,给君汐瞧瞧。”林雪松把徐老给引到慕君汐的身旁。   徐老不多说话,上前就是诊脉,毕了笑道,“没有错,也是有了身孕,老朽祝贺你们家双喜临门呐。”   “哈哈哈哈我要当爹了,君汐你也要做阿爹了。”刚才还在神游天际的任荃,这会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拉着慕君汐高兴道。   就连慕君汐也是一脸懵,这么快,他就要做阿爹了,怎么感觉还是那么的不真实。   “老先生,你看看这孩子的身体怎样。”陈秀秀没有因为慕君汐怀孕就高兴得过了头,而是第一时间问候起慕君汐的身体来。   这怀孕生孩子,看着是挺乐,其实就如同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挺过去了皆大欢喜,挺不过去那就喜事就变成了丧事,多问几句总是没有错的。   “哈哈哈,夫人你这就不必太过于担心,这孩子的身体从小到大都挺好的,底子打得也好,孕期只需要多多注意着,别让着了凉受了风寒,其余按照你家儿夫郎的一律一样就是。”   慕君汐好歹也是从小生在慕家,慕家家大业大也不至于怠慢了慕君汐这个妾生子,再加上他自己也学厨,又有凤凰楼做产业,人又有点小聪明,不会亏待了自己,总体身子比方徐水舟的要好上许多。   “那就好,那就好。”陈秀秀听了心里直乐,赶紧找人给任家报喜,要是让婆婆知道了这事还不知道有多开心。   果然任家老两口听说慕君汐怀孕了,这死活嚷着要去江渔村,虽然江渔村王香云已经十多年没有来过了,她这人老了也走不动了,但儿夫郎怀孕可是大事,怎么也得去瞧瞧。   等老两口赶到,看到的就是跟徐水舟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慕君汐,两人一个在床尾,一个在床头。   王香云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好不欢乐。   “哎哟,我这辈子可算是活齐全了,这孙子重孙子都有了。”王香云乐不可支。   几天内她有了孙子不说又有了重孙子,这喜事一个接一个来,弄得她都还想再活个几百年,再看看重重重孙子都行。   “秀秀啊,娘拜托你一件事。”王香云高兴完,又拉着陈秀秀说起话来。   “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儿媳能办到的,一定想法设法给娘办好。”陈秀秀很是痛快的答应。   “哎,不用太麻烦,我就是想让你帮着照顾小汐一段时间,娘老了,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你们年轻身子骨壮实,由你们照顾着小汐我这心里头放心。”   任家虽然丫鬟仆人众多,但这些下人哪里比得过自己家人尽心尽力,可她跟老头子两个都已经是迟暮之年,平时走两步路都喘气,要真照顾,害怕人没照顾好,反过来让慕君汐来照顾他们。   “嗨,娘你这说的话就见外了不是,君汐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媳,嫂子照顾弟媳本就是应该的,再说我还正愁着我们家水舟找不到人说会子话,有君汐陪着我心里就踏实得多。”   陈秀秀没什么不乐意的,这一个也是照顾,两个也是照顾,反正都是要照顾的。   “那娘给你拨两个人手过来,有用得着的尽管吩咐。”王香云彻底的放心了。   “哎。”陈秀秀答应下来,想着有了人手,去镇上采买东西也方便,不然让她整天这样跑来跑去也是吃不消。   王香云回去不仅给送了两个干净利落的小厮来,还连带着一车药材,这些都是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这会为了两个宝贝疙瘩,可算是全部拿了出来。   “燕窝、人参、灵芝……”江景元忙着记录,王香云是不在乎这些东西,但是他江景元不能不领这份人情,以后用了这些东西得还给人家小婶。   气得慕君汐直说江景元太死板,“用了就用了呗,都是一家人就不能不分彼我。”   江景元坐在窗前写字,听见慕君汐的话笑了笑,“小婶如若你和小叔没成亲,这些东西用了就用了,但这成了亲就不一样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就算了借了根针我也得还你。”   “迂腐思想。”慕君汐嘴上说着迂腐,但其实心里还是听开心的,起码江景元是确确实实为他着想了。   “你们两个没什么事做,要不要也过来学学字读读书,给孩子做做胎教。”   江景元看他两坐在床上也是无聊,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   “好啊,阿元教我。”徐水舟还挺感兴趣的,为了孩子这书他也必须看进去。   徐水舟找出一本字帖,指着上面的字说,“这个字好看,我想学写这个字。”   “簪花小楷,挺好的,挺适合你,我来教你写。”江景元说着起身,来到徐水舟的身后,握住徐水舟的手,一步一步教他运笔,蘸墨,一横一画的在字上写起来。   看得慕君汐吹鼻子瞪眼,只拿白眼对准任荃,“要不你也教我写字呗。”   任荃愁眉苦脸,他的字写的还不如慕君汐的好,他怎么教。   ————   “君汐我教你,我的字也写得好。”林雪松出来打圆场,他的字从小就请名家大师教着的,虽达不到大师的水准,但是书写出来漂亮还是有的。   “哎,好,还是我们家雪松最疼我,你要是个男儿身,我早就与你私定终身,还跟这个木头成什么亲阿,连个字也不会写。”   慕君汐听得眼前一亮,拉着林雪松到窗根下写字,林雪松笑嘻嘻得也学着江景元的姿势教起慕君汐来。   看得一旁的任荃吃醋不已,后悔他小时候怎么不听先生的劝,不好好读书,结果现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媳妇窝在别人怀里头,就算是个哥儿他这心里头也有些不舒服。   谭靖远见林雪松没有注意到他,准备开溜了。   “给我拦住他。”林雪松支着耳朵,听到动静,轻飘飘地吩咐一声,不知从哪儿出来两个黑衣人,左右拦住谭靖远。   谭靖远小心翼翼地拨开黑衣人手中未出鞘的刀,一脸的谄媚,“林公子,林大爷,我就是一个穷写书的,你看看你能不能行行好,放我一马,回去之后我给你写个十本八本爱看的书,你想要什么样结局的都行。”   “不成,本公子找你这么久,还灯下黑了几天,这心里很不舒服,你要早早的就出来了,我一准不跟你计较,但是现在嘛,不好说。”   林雪松一脸坏笑,谁叫他们一个个都欺负我,不告诉我你就是黄粱,这会给我逮住了吧。   谭靖远一脸的苦涩,指着江景元道,“要怪你就怪他都是他跟我说这样能够赚钱,我才这样写的。”   江景元放下笔,乐呵呵地看着谭靖远,“谭兄你这未免有些过河拆桥了吧,手在你身上我也没有拿着刀子逼你写不是,你要是觉得不妥,完全可以不写啊。”   林雪松一听也有道理,点头符合,“就是,你要是觉得不妥,你就不写啊,写了还这么坏,每次都把书中的小姐哥儿写死,你说你是不是存心的。”   谭靖远见江景元不出来帮忙也就罢了,还火上浇油,脸色更加发苦,只好咬咬牙道,“是啊,我就是存心的,不这样写,怎么能赚钱。”   “你们一个个的有爹有娘,不愁吃不愁穿,我家穷得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得养活八个妹妹,别说是写死几个人物,只要给钱让我把整本书写活都没有问题。”   谭靖远见今天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只好脸皮一厚坐在地上诉苦起来。   林雪松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哪有这样穷的,我不相信。”   徐水舟这时出来拉着林雪松到一旁坐下,慢慢道,“谭兄说的都是真的,我刚开始见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如今穿得这般好,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是由一小块的碎布条儿给缝起来的。”   “有这么惨么。”林雪松有些疑惑的看着谭靖远。   “那时他去春游随时都还带着一个破布包儿,把人家吃不完的食物都打包回去呢,就连路过别人娶亲抢到的糖块儿都要攒起来,去村里换个一两斤米。”   徐水舟不是可怜谭靖远,只是把他的遭遇说给林雪松听。   “雪松,你知道吗,我去谭哥家里的第一眼感觉就特别的震撼,他家大妹才八岁,就一个人拿着一箩筐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碎布条蹲在江边清洗,洗得出来的就留下来缝补衣服,洗不出来的就用来缝补屋子。”   “他的二妹三妹就在家中帮忙照顾其余几个小的,连煮过的米汤都舍不得喝一口,一个个嗷嗷待哺,都等着谭哥养,所以他很不容易,也很辛苦,如若不是写话本子赚了钱,如今还不知道在怎么讨生活呢。”   林雪松听着看向谭靖远,见他如此的没脸没皮,也不像是徐水舟嘴里说得那么可怜啊。   “那那那,那我打你一拳,就给你一百两银子,你看好不好,如此我也出了气,你也挣了钱。”林雪松结结巴巴地看向谭靖远问道。   谭靖远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看着林雪松跟看傻子似的,“好啊,怎么不好,挨一拳,一百两银子,我求不得你多打几拳呢。”   谭靖远闭着眼睛,紧咬牙后槽牙,咬牙切齿地说,“来吧,尽管打,多打几拳,我也能挣的多一点。”   林雪松听谭靖远这样一说,果然走到他跟前,狠狠地举起自己的小粉拳,小脸上一脸的煞气,嘴中还叫嚣道,“这可是你让我打的,你别后悔。”   “来吧,给钱的事,我怎么会后悔,你别赖账就行。”谭靖远闭着眼,不准备去看林雪松,他身后可还有个黑衣大汉,只求他们能够轻点下手。   “我林雪松一口唾沫一口钉,觉对不会赖账的。”林雪松被谭靖远给气得不轻,他家那么有钱,会在乎这千儿八两的?这不是小瞧人呢。   一拳“重重”地在半空中挥舞几圈,再使劲地打向谭靖远的胸口。   ???   谭靖远只觉得胸口被棉花击中,软绵绵的,一点痛感都没有。   林雪松一拳出击后,观察着谭靖远的神色,见他脸上没有露出太痛苦的神色,这才放下下来。   把人打伤了治疗也会花上不少钱的吧,他这般穷,也不跟他计较了,免得伤了还要治病,生病了就没有办法写书。   嗯、没有办法写书,他岂不是就是没有话本看了。   书荒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谭靖远睁开半只眼看见自己跟前的林雪松追问道,“你打啊,你怎么不打了,你就站在我面前糊弄两下就完事了,拿不出钱来,糊弄谁呢。”   林雪松听着谭靖远的话,涨红着一小脸,撇撇嘴,委屈巴巴地道,“我、我打完了!”   “说要打是你,站在你面前你又不打了,我说你这人……”谭靖远的话说到一半,又惊奇地看着林雪松,“这就完事了,你挠痒痒呢。”   “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马,你要是,你要是把我惹毛了,我让我的下属们揍你!”林雪松掏出一把银票扔给谭靖远,被他气得不轻。   哪有人如此不识好歹的。   “来吧,拿了钱,我承受得住。”谭靖远掂量着手中的银票,有一小塌,估摸着能有个千两银票,盘算着能够请个好点的大夫看看病了。   “你气死我了,你不知好歹,你不识好人心,你、你……”林雪松气得小脸憋红,如同煮透了的龙虾似的,白里透红,气得在谭靖远身上又是踢又是掐。   “我、我什么我,你个小结巴,骂人都还没学会,就先学会起打人了,想做小霸王呢,你你这嫣儿吧唧的性格,再学个十年八年的吧。”   谭靖远不动如山,仍由林雪松在他身上掐打,嘴皮子也利索,还不停的火上浇油,就林雪松这手劲还想打人,跟挠痒痒似的。   别说还挺舒服的,再重点就更加舒服了。   “你气死我了。”林雪松打了一圈下来,又累又气,把谭靖远给恨得牙咬咬,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最后他实在是太累了,坐在椅子上歇息摆手认输,“不打了不打了,累死我了,你怎么这么皮实,我打你你都是不疼的么。”   “不疼啊,跟挠痒痒似的,我说林大少爷,不行就不行呗,还逞强,打人还有把自己给累到的丢不丢人。”谭靖远看着他累死累活的,只觉得好笑。   雷声大雨点小的家伙,早知道他是这样打人的,他还躲什么,让他天天打也不是不行。   “我打完了,你快滚吧。”林雪松气的吹胡子瞪眼,真是不识好人心,要真让林一林二打一顿,哪还有命活,这些可都是武艺高手,寻常人挨上两圈都得吐血。   “好好好,能离开求之不得。”谭靖远见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回家,家中的妹妹们也该着急了,把银票放在桌上,转身出了房门。   林雪松不解地看着谭靖远,喊到,“站住,你钱没拿呢。”   谭靖远头也不抬地说,“就你那挠痒痒似的打人,我都不好意思收你钱,桌上的钱就当爷给你挠痒痒的费用,不用找零了。”   “啊,气死我了。”林雪松把茶杯扔在地上,气得直跳脚大骂,“你个傻子,有钱你都不要,活该你穷,活该你祖宗八代都穷,穷死你吧,最好穷到你裤子都没有得穿,看你还那张嘴还说得出什么话。”   “嘿,不劳大少爷费心,我就算是没有裤子穿,我张嘴勒还是会吧唧个不停地,毕竟这辈子就靠着这张嘴跟手挣钱了。”   谭靖远走得又不快当然听到了林雪松的骂声,回了两句,声音愈来愈远。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人呐,啊啊啊啊,我要弄死他。”林雪松气急了,冲着要出门,被徐水舟和慕君汐两人联手拦住。   屋内哄笑成一团,这两活宝是来给他们找乐子么。   “雪松算了,反正你也出了那口想打人的气。”慕君汐给林雪松顺着后背。   “啊我这口咽下了,可人却被气得不行,他拿钱侮辱我,他说我给他挠痒痒。”林雪松太气了,从来都是他拿钱羞辱别人的份,哪有人敢拿钱侮辱他。   “这就叫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上苍有好生之德,苍天饶过谁。”江景元笑着解释了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林雪松拿一双红肿的兔子眼瞪着江景元,徐水舟也瞪他,“你少说两句不成啊。”   江景元闭上嘴巴不再言语,但还是想说,这无法无天的人总能够找到有收拾他的人,今儿林雪松受了气,怕是不甘示弱,往后肯定还会受气的,等着看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九章   徐水舟有了慕君汐的陪伴,整个孕期生活要滋润上不少, 连带着其他人也跟着享受了不少福。   他虽然不能亲自下厨, 但是站在一旁做个指挥还是行的, 顺便把陈秀秀和贺雨竹两人的厨艺都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嫂子虾仁去除沙线, 洗净, 沥干水分。”   “鸡蛋打散,再放入虾仁一起搅拌均匀。”   “将豆腐放入沸水中煮透, 沥干水分,切成小块。”   陈秀秀和贺雨竹两人紧锣密鼓的按照慕君汐的指挥再做, 时不时的还把手中弄好的给他看,“君汐你看我这个做法对不。”   “对的,嫂子手艺真巧。”慕君汐也会时不时地赞上两句。   把两个女人逗得乐不可支,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看得慕君汐都想让去帮忙, 然而他时刻紧记着徐老的话, 头三个月不可太过于劳累,只能站在旁边监督。   “吃饭了,都赶紧把桌子拾掇拾掇。”看着锅里的菜快熟了,陈秀秀利落地往围裙上擦了擦手,就开始吆喝起来。   “马上马上。”一听见吃饭最积极的莫过于任荃, 从屋里窜得一下去跑进了大厅,帮忙着擦桌子,摆碗放筷子。   江景元则是帮着架板凳,徐水舟从负责从厨房里端菜, 各有各的分工,弄的两个被派来伺候的下人有些尴尬,好像在这个家里他们两个就是吃闲饭的。   除了每天去县里负责采买就找不到其他任何的事情做,每天的饭食也是跟着主人们一样,每次陈秀秀都会单独留些菜放在厨房的案几旁。   “我尝尝这新做的虾仁豆腐什么滋味。”任荃看着慕君汐手上端着的菜盘子有些跃跃欲试,伸长着筷子要去夹,被慕君汐一手拍开了。   “你多大人了,嫂子们都还没上桌,等等又不会少了你吃的,你看看人家小鹿都比起听话。”慕君汐指了指江鹿,睨了眼任荃。   任荃放下筷子有些脸红,“这不是你研究的新菜式,我给你试试毒呗,万一要是不好吃,我都给包圆了,省得你们吃了遭罪。”   “我做的能有不好吃的?”慕君汐一听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瞧他说得这是人话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媳妇做的,食神都要称赞一个好字的。”任荃咬了咬舌根,差点就伸手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又说错了话,惹得媳妇不快。   “这还不差多。”慕君汐嘟囔一声。   江景元等到大家上桌,率先夹了一块子的虾仁豆腐尝了尝,觉得口味不咸不淡恰恰好,才接过徐水舟的碗给他盛了一个碗底。   “刚出锅的还有些烫,你吹吹再放进嘴里,小心烫到舌头。”江景元边说又怕徐水舟实在是太过于着急,又把放在他面前的碗放回自己跟前,将一块块虾仁豆腐给吹凉了再放入自己的碗,递到徐水舟面前。   徐水舟望眼欲穿得眼全程盯着江景元的筷子,见他如此小心翼翼,小脸微红,低了低脖子,小声道,“我没有那么娇气。”   “没事,就算你再娇气,我也宠着你。”江景元微微笑笑,一点都不介意。   “不就是块菜,这样不好吧。”徐水舟低着头,以最快速的速度扫了眼饭桌,见大家都盯着他,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江景元放下筷子,带着一点点的严肃道,“这可不是一块菜的事,万一你吃太快烫着嘴,咬了舌头怎么办,我可是记得你有一点紧张都能够咬到舌头的。”   江景元想着他们初见没多久时,这傻孩子为了保护他,自己咬到自己的舌头,现在他一天的营养就靠着这张嘴,要是咬破了舌头,吃不下饭,营养供不上咋整。   徐水舟觉得江景元说得好有道理他没有办法反驳,又觉得事情不是这样一会事啊,农户人家的哥儿能有娇气到吃饭还要考虑饭烫不烫的事?   慕君汐看得又是羡慕又是酸,一边在桌子下面踩着任荃的腿,一边笑着对徐水舟说道,“小舟,你家夫君疼你呢,要是换成我们家这根木头,还享受不到你这待遇。”   任荃一只脚被踩到红肿,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憋红着脸,不知所措。   “吃啊,你刚才不是猴急么,这下让你吃你又不吃,你不吃我就自己吃了。”慕君汐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任荃碗中,见他久久不下筷子,又把那筷子菜给夹了回来。   任荃只能沮丧着脸,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媳妇好不容易给自己夹的菜,离他愈来愈远。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熊大真可爱。”江景元浅尝了几块子菜,就放下碗筷,不再进食,小声地给徐水舟嘀咕一句。   “就是这个熊二有些凶还有些精,我看小婶是翠花还差不多。”徐水舟扒拉完碗里的饭,也小声地给江景元回道。   “你怎么不说是光头强。”江景元轻轻在桌下捏捏徐水舟的大腿,笑道。   徐水舟目不斜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淡定道,“没有头发的都是和尚,和尚是不允许成婚的,你少糊弄我,小婶就是翠花。”   江景元见徐水舟固执己见,便不再与他争执,他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什么翠花和尚的,食不言寝不语,你们两个吃饭就吃饭,少给我腻腻歪歪的。”陈秀秀见江景元的好胃口瞬间又掉了下去,吃饭的时候也不好好吃饭,就跟徐水舟腻腻歪歪的说悄悄话,赶紧制止。   “娘,孩儿吃饱了。”一入冬,江景元的好胃口又迅速跌了下去,人看着也清减了不少,上个月刚做的冬衣穿在他身上又大了一圈。   “要不再喝点儿汤,娘知道是为了学业和水舟的事情给忧愁到的,但是再愁也得吃饭不是。”陈秀秀看江景元才吃几口又不吃饭了,心疼得劝道。   江景元摇了摇头,不是徐水舟亲手做的东西,再好吃的到了他嘴里就跟变了味似的。   “再吃几口,就几口。”徐水舟见江景元要离开饭桌,拉着他的衣袖哄道,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要不我喂你试试。”   “好。”江景元又重新坐下来。   徐水舟飞快地在菜桌子上夹了几筷子菜,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入江景元的嘴中。   江景元嘴中如同嚼蜡一般,但脸上却是笑得很开心,看着家人为他担心,他也不好让他们太过于担心。   徐水舟看江景元吃得开心,心中一喜喂得就更加开心,又夹了不少,看着喂下去小半碗的菜,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碗筷。   就连陈秀秀和贺雨竹看到江景元能够吃下徐水舟喂的东西,也松了一口气,只要江景元能够吃下东西就好。   这些天她们越来越担心这孩子吃不下饭,会不会又得了什么病,或者是身体跟灵魂融合得不好,都想去请个高僧回来做做法。   可这样一来,她们也担心江景元心中会不舒服,毕竟一直瞒着这孩子。   陈秀秀心中百般复杂,两个都是她的儿子,她两个都疼,她很害怕江景元知道真相后,会承受不住。   如今看到他能够吃下东西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对于江景元这异于常人的胃口慕君汐也耸了耸肩,能用过的方法他都试过了,江景元就是不吃,哪怕是他爷爷来,使出浑身解数怕也是奈何不了江景元。   按照慕君汐的想法是,江景元有病,而且不是普通病,他这因该是心灵上的一种病,而不是味觉上的病,除非把他心里那个病根找出来,对症下药,否则就算是食神下凡,也解决不了江景元这吃不下饭的毛病。   “孩儿吃饱了,就先告退了,娘,娘亲,小婶小叔慢用。”江景元起身,给众人请礼。   “没有你在,我还能吃得舒心些。”江景元离开了饭桌,任荃脚上的疼痛这才被放开,一脸轻松的大吃大喝起来。   跟江景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慕君汐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正在像一头猪一样进食的任荃,他的丈夫虽然不如江景元温柔体贴,但好歹能够吃下饭不是,瞧瞧吃得多欢乐,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多吃点,肥了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任荃见自家媳妇一脸“爱意”地盯着自己,吃饭就更加来劲了,使劲扒着碗里的米饭,边吃边对慕君汐傻笑。   看我吃饭多乖,跟江景元那个不识货的小孩子根本没有办法比。   “喜欢吃,就多吃点。”慕君汐使劲笑着给任荃添菜,养猪不都是这样养的,吃得多长得快。   “嗯嗯,我媳妇今天对我真好。”任荃感动坏了,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脚上被踩得疼痛,能够吃到慕君汐给他夹得菜这还是头一回呢,能不感动么。   江景元出了大厅的门,胸口出一阵反胃,自己悄悄地溜出了江家大门,来到房屋后面,一块没人的空地,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扶着自己的胸,将刚才咽下去的食物都给吐了出来。   直到再也吐不出来东西,他这才起身用衣袖擦了擦因为呕吐导致出来的眼泪,靠在树上,缓了缓,用脚拨了些泥土,把呕吐物给掩埋起来。   “这病就算是换了个身体依旧还是不见得好,好在心脏是不疼了,不然就光吐点东西,在这个医术不发达的年代,怕是要一命归西了。”   江景元靠在树上,看着蔚蓝得天空,默默地想着,这事绝对不能让阿舟和陈秀秀知道,反正只要到了开春就会好,他们知道也是平白担心。   尤其是不能让阿舟担心,他现在有了身孕,本就辛苦,要是还让他来为自己担惊受怕,他这良心实属不安,万一他跟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怕自己真的会奔溃。   果然有了牵挂,就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不管不顾。   ————   想清楚后,江景元也没有忙着回屋,装模作样在屋外走了几圈,装作消食,就在这时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来到江景元跟前。   “嗨,惊喜不,我来给你送贺礼。”   方新立掀开马车布,一脸喜气地盯着江景元,他今儿穿了件红色金边的衣服,显得又贵气又喜气。   “还没到过年,又不逢过节的,你上门来给我送什么贺礼。”江景元还真被他给吓了一条,笑意满满地盯着他。   “给你儿子送礼呀,听说你家夫郎怀孕了,特意带着厚礼来拜访,顺便看看能不能够把你家夫郎给拐走。”   方新立说这话一点也不怕江景元会发怒,反正他一个哥儿也生不出孩子,把徐水舟给拐跑了,以后娘俩都是他的,还省事了。   “新立,你不许胡来。”魏良骏忙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来拉住方新立。   明明在家都说好了,到了江景元这儿不准给江景元惹麻烦,结果这还没进家门就杠上了。   “没胡来呀,我都想好了,等江景元休了小舟,我就把小舟娶回家,孩子我也要,多好,两全其美的事。”方新立也跳下马车,看了眼魏良骏立马火上添油地说道。   江景元挑了挑眉,一脸不屑地看着他,“我能给我家阿舟你给不了的,床笫之欢,你能行。”   “额……我怎么就不行。”方新立梗红着脖子,犟嘴。   “渍,我家阿舟只喜欢我,你不行的。”江景元对方新立摇摇头,他很自信,方新立撬不走他的阿舟。   “而且我家阿舟你是不是也该唤一声师兄,你这小舟小舟的叫,不合适吧。”江景元拍了拍站在旁边的魏良骏的肩膀。   喜欢人家就主动一点,每次方新立都拿我来刺.激你,你们不累,可我闲累啊。   恋爱的酸臭味,真让人讨厌。   “哼。”方新立今儿算是彻底领教了江景元的不要脸,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江景元将魏良骏拉到角落的一旁问道,“你跟方新立怎么回事。”   魏良骏被江景元问得发懵,“什么怎么会事。”   “你之前不是说了要娶他的,怎么没了下文。”江景元对这个情商略低的魏良骏有些无语,人家哥儿都那样了,还看不出来他喜欢你。   为什么每次人家一见面就呛我,还不是为引起你的注意力,他不呛我,你怎么出来跟他搭话?   “别、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去娶他,而且他现在的身份是男子,我娶他不就等于昭告天下他隐瞒了哥儿身份去考了秀才。”   魏良骏绯红着一张脸,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就打算让他一直这样下去,每次大家见面都跟吃了枪药一样,还有你脱他裤子,害得他的名声传遍整个学堂,没有办法恢复男儿身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江景元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始追问起来。   果然一说起这件事,魏良骏就忍不住会内疚,方新立变成如今这样有很大的成分都是因为自己,他必须得担起这个责任。   如果方新立没有考上秀才,他现在恢复男儿身还来得及,可是坏就坏在他不仅仅考上了秀才,还成了梧桐县跟他平起平坐的一位读书人领袖。   要是让那群有点愤青的读书人知道一直带领他们的人是个哥儿,他们该如何的奔溃,甚至更加糟糕的事情也会发生。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你不也说让他考功名么。”魏良骏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方法来,最后只能无奈地摇头。   江景元真想把这人的脑子敲开来看看里面装得究竟装得是什么,怎么情商如此的低下。   “你就不会找他单独出来聊聊?”   “新立都不搭理我,我怎么找他出来聊。”魏良骏倒也想过这个办法,可是每次一说起这事方新立的脸拉得跟个驴脸似的,没法谈啊。   江景元被这根比任荃还难教的榆木疙瘩彻底没了法子,除非方新立像慕君汐那样用强的才能让魏良骏开窍。   “你啊,活该你受着吧。”江景元最后按住了快要暴跳的太阳穴,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魏良骏一阵无语,不知道江景元跟他谈这些有什么作用。   “嘿,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不准我知道。”等江景元离开后,方新立才上按住魏良骏打听道。   “他就跟我说,怎么样才能让你跟他见面的时候不夹枪带棒的。”魏良骏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呵,一想到这小子算计我,我心里就不舒服,这辈子都不可能不针对他。”方新立冷哼一声,抬眸看了看没有一点反应的魏良骏,心里就更加生气了。   比起对他的不顺眼,我更不顺眼你,总是一副对不起我的样儿,却又不肯说负责任的话,还是不是男人。   “喂,你说床笫之欢真有那么好,好到可以让一对人离不开对方?”方新立气归气,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暗暗琢磨着江景元刚才说得床笫之欢。   魏良骏满头黑线,一张仪表堂堂的脸上,一阵黑一阵红,“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娶妻纳妾的。”   “你进了那么多次的花楼你告诉我不知道?”方新立挑了挑眉,一脸的不相信。   “我那都只是逢场作戏,算不得数的,倒是你,我看你都把花楼当场自己家了,就没有找一个试过?”魏良骏反问道。   方新立气不打一出来,“我的身份能随随便便在花楼里暴露吗?”   “那倒也是。”魏良骏摸了摸下巴,恍然。   “要不找个机会试试。”方新立看着魏良骏那高挑的身子,暗暗嘀咕道。   “你说什么。”魏良骏转头一问。   “没什么,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吹冷风啊,还不快进屋。”方新立推了把魏良骏,将他推了一个踉跄。   进到屋里方新立整个人立马抖了起来,“这有了地龙就是不一样了哈,整个屋里如同春天一般暖和。”   “要喝茶么,对了你们今天来究竟是所谓何事。”江景元扬了扬手上的茶壶问道。   “老师说让我们来跟着你学习,你是我们的师兄,现在离省试就剩下九个月了,抓点紧一举考过举人,后年二月份的会试和三月的殿试一举通过。”   方新立张张嘴还想插科打诨两句,就被魏良骏的实诚给卖了个十成十。   “是啊,我倒是也很想知道师兄有何高见能够让我和魏良骏两个人能够在短短九个月的时间考上举人,并一举考上进士。”   方新立调笑着看着江景元,他就不相信江景元有什么本事,就江景元那一手的八股文写得跟他们一样差,短短九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逆袭。   江景元不动如山地给茶杯添着水,连一滴水都没有洒落出来,脸上神色如旧,一点儿也看不出慌张。   “装得还挺淡定。”方新立自顾自的端过一杯茶,抿了一口笑道。   魏良骏心里虽然也不大相信江景元,但是顾仁怀说江景元有办法,他就相信顾仁怀。   江景元等他们二人喝完茶后,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半米高的纸张来扔在桌上。   “这些都是我收集得大明朝开朝以来所有省区包括殿试的试卷以及一些优秀的答卷。”   “收集这些有什么用。”方新立拉过几张看了看,的确是试卷不错,但是拿这些有什么用,朝廷每年出的题都是不一样的,就算是背下来也不一定会考啊。   魏良骏也附和着点头,他们家以前也试图收集这些,期盼能够从考卷中分析一些蛛丝马迹,可是最后却一点用都没有,每年出题的考官都不是同一个人,各有各的爱好,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揣测。   江景元却是用手肘撑在考卷上,一脸神秘道,“我们可以猜题。”   说着他掏出自己的一个记录本,“这些考卷我都仔仔细细的查看过,考官们每年的确出的考题都不一样,但是总归万变不离其宗,比如前年的考题是以前年发生的一桩贪污案进行策论,你们可以回去翻翻卷宗,或者出去打听打听,还有六年前的科举是以立储为策论……”   江景元举了很多例子,最后才说道,“所以我们只要抓住这个要点一直练习这类的八股文就行了。”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明年会发生何事,要是猜错了可就白费了。”   江景元笑得更加自信了,双眸中如同有星辰大海,“农税、徭役、水患、大旱、官商勾结。”这就是顾仁怀让你们来找我的目的啊。   扣扣——   江景元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他只好终止话题,起身去开门。   徐水舟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糕点,对江景元扬起一张笑脸,“娘让我给你们送些糕点,怕你们学习饿着了。”   “谢谢阿舟,要不要进来陪我们一块儿学习。”江景元接过糕点,牵过阿舟的手,让他踏进屋内。   “会不会很打扰。”徐水舟有点扭捏,男人们学习,他一个哥儿在一旁凑热闹,会不会影响阿元的注意力。   要是害得他不用心学习,那可就是罪过。   “学习的事不着急,我心里都有数,就是可能接下来要辛苦魏兄跟方兄了。”江景元自己早就已经把这类的八股练得烂熟于心,还找顾仁怀评点了好几次,确认没问题了。   但是魏良骏和方新立就得重新开始咯。   “哦。”徐水舟似懂非懂,低着脑袋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江景元的屁.股后面,没有注意到江景元已经挺下了脚步,并且刚转过身来面对他,结果一头撞到了江景元的胸膛上。   “没事吧。”江景元温柔地问道。   “没事。”徐水舟摇了摇头。   “你以后走路能不能看着点啊。”   “好。”   “非要撞在我心上。”江景元摸了摸徐水舟的乖巧的脑袋,一脸的柔情似水。   “渍。”魏良骏和方新立两个人同时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要说:  元元恋爱速成班开课啦!   针对各种不会哄夫郎的老攻,针对各种情商为负的老攻,针对各种追不上媳妇的老攻!   三天包教包会,土味情话撩上心,温柔大攻势,以及恋爱的一百零八种知识。   作者在线求评论啊啊啊啊,看到你们才有写下去的动力(土拨鼠尖叫!) 第六十章   就在江景元三人每日刷题的时候, 任荃依依不舍的登上了去大同的马车,同行的还有他这小半年时光积攒下来的各式颜色的布匹。   布匹一从库房里抬出来, 就彻底闪瞎了几位哥儿的眼   就连早就已经看见过的徐水舟和慕君汐两个的目光都有些震惊,当初他们看到就只是一小片, 就觉得这布的颜色十分漂亮。   可如今整个院子里摆满了各色的丝绸布匹,绚丽得五光十色, 在太阳的照耀下隐隐约约还泛着光泽, 可以想象这布匹做成衣服穿到人身上该显得多高贵。   “任哥, 你家这布简直绝了, 我在京城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到如此漂亮的布匹,这次肯定没有问题的。”林雪松看看院子里的布,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 顿时就觉得低了一等。   任荃稍稍有些得意,“这可是我的压箱底, 如果不是怕走漏消息, 我都恨不得拿出来给家人一人做个十套八套的衣服呢。”   “应当如此, 应当如此。”林雪松连连点头,这布匹跟自己身上穿的差距都如此大, 做出来的成衣穿再穿出来,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差距来。   又会使出什么歪门邪道上门来各种打听,还不如这样闷声不响,来个一鸣惊人的好。   看着所有的布都给搬运了出来,任荃这才抱着一个用檀木做的布匹箱子出来,抱在怀中都生怕磕坏了一个角。   “这是什么, 看着模样也像布匹。”徐水舟好奇地问道。   任荃小心翼翼的拉过一些软布将手中的檀木盒子放在上面,这才打开盒子,一匹黄灿灿还闪着金光的布匹,就映入了几人的眼。   “这是……这是……”   慕君汐捂着嘴巴一脸的不敢相信,甚至都不敢上前去摸一下。   “龙袍!”林雪松见识多,忙呼出声,随后又左右看看,见院子里没有外人在,这才压低了声音,一头冷汗的说道,“任哥,你不要命了,你将这种颜色的布匹做出来,很有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任荃的眼中没有表现出害怕,反而显得十分镇定,“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想要财怎么可能不冒点风险,而且这匹布我全程亲手做的,没有假借过外人的手,世间仅此一匹。”   “那就好,那就好,这件事事情到了大同,也不可透露给太多的人,只需要给内侍公公看上一眼,再塞些银子他自然知道怎么做。”   林雪松拍了拍小胸脯,见任荃心中有数就放心不少,这种布世间只能有一匹,若是多几匹出来让有心知道,上门来威逼,不管有没有造出假龙袍,任荃这造反的名义都是跑不掉了。   林雪松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所不妥,万一路途中不小心将这个消息透露了出去,还没有到京城恐怕就被人给劫了。   据他所知,当今圣上的几位兄弟可都是有些不安分呐,谁叫皇子们年纪都不大,圣上却已到了迟暮之年,这太子之位还没有定下来,各路藩王都已经磨刀霍霍。   别看现在朝廷内外一片安详,谁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自己上位的机会。   就连他们林家也难免会牵扯进去,只不过圣上还没有到老态龙钟之时,还不是表达的时候,大家都还在观望。   如果到时候皇上立的储君不是他们的满意的,这掺和夺嫡以是肯定的事。   六年前就因为这事闹了一次,有位不受宠的皇子还被贬去了边关。   所以现在林雪松谈皇色变,他实在是怕了皇家,伴君如伴虎,一步走错,要的就是全族人的命,所以他爹常说,有钱就花别老想着给后代留,后代能不能够看得到明天的太阳还不一定。   要是被抄了家,命都没了还留着这些钱做什么,现在花了就算是死这辈子起码没了遗憾。   “不成不成,任哥你这次去大同不可把这布露出来。”林雪松想了想还是劝说道。   慕君汐认同的点了点头,大同离着京都实在是太远了,这中间要是有个差错,就怕任荃这傻子给搭了进去。   “那该当如何,这布都做了出来,总不能拿去销毁吧。”任荃当然也知道这事这样冒冒失失的不妥,但是他都准备了小半年,总得要去试试,不撞南墙怎知这南墙过不去。   “你别急,让我想想。”慕君汐点了点任的榆木脑袋,围着马车转圈地想起办法来。   林雪松却是笑了,“不如让我家帮忙吧,圣上如今还欠着我们家钱,让我爹去把布匹呈给圣上,绝对的万无一失。”   慕君汐却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他们自己家的事,可不能连累了林雪松一家。   万一这圣上不是一个好相处的找个由头惩治林家怎么办,富贵钱庄开了百来年,这些年下来朝廷数次伸手向富贵钱庄要钱,欠下了数不清的欠款,没准圣上就是在等一个可以把这些欠款彻底结束的时机。   这不呈上去万一不对劲,岂不是害得林家一家给自己家陪葬。   “这样吧,夫君你去了大同只管把其他的布匹亮出来,如果选上了贡选,内侍公公定是要你把布拉到京都去的,到了京都还要再参加一轮全国的贡选,没准有机会可以接触到圣上身边的人,到时候你多多留意,多带着银子打通关节,务必要把这布当着圣上的面给他。”   慕君汐想了想还觉得自己家的事,让自己家承担风险的比较好。   “要是没有选上呢,要是到了京都还有人比我们更加的布呢。”任荃犀利的目光微微闪烁,不一定所有的事情都能够按照慕君汐所设想的这般来。   慕君汐冷笑一声,“如果真的有比我们家还要好的布,或是你接触不到圣上身边的人,就即可把布烧了,记住毁了布也不可让别人抓住把柄。”   “我知道了。”任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轻重,布没了还可以再做,要是真的让这布落入别人手中,他们一家可就完了。   “其实小叔这次大可不必将这布带去,以身犯险终究还是太过于危险,与其自己主动出击,为何不让皇家主动找上门。”   徐水舟坐在回廊的处,看他们商量了许久,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出声道。   “皇家还会主动找上门来?”慕君汐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在他的认知中,不是有什么天才地宝都是需要献给皇家的吗?   徐水舟站起身来,笑了笑,指了指院子里的布匹说道,“这些布匹,颜色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想必没有人能够再染得出比这颜色更加好看的布,这次贡选,小叔拿到头筹已成定局。”   “想想把,后宫的嫔妃们穿得都是这般眼色亮丽的布匹,甚至一些得了打赏的下人穿得都比龙袍好看,做皇帝的心中会怎么想?”   “当然是心中憋着一口气,到时候就来找我们任家的麻烦咯。”慕君汐想也不想的说道。   “非也,皇帝就算是心中有气也不能因为一件衣服就诸人九族吧,他肯先派人来宣圣旨要小叔做出龙袍的颜色和他呈上去的颜色一致,要是小叔做出来了就是大功一件,要是做不出来就是抗旨不尊。”   徐水舟摇了摇头否定了慕君汐的话,他记得江景元跟他说过,哪怕是作为一个帝王,也不可能想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的,更不可能为了一件衣服而去诛人九族,在这之前肯定会先想好一个由头。   这件事情的解决关键就在于小叔手上的黄色布匹。   “到时候小叔先做出为难之色,然后装作刻苦钻研,最后一不小心做出龙袍的颜色,千万要记得,一定要说是无意间做出来的,世间仅有此布一匹。”   徐水舟方方面面都给任荃想到了,做龙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圣旨下来的时候,肯定会引起多方关注,就怕有些人对任荃不利,所以才让他把配方给藏死。   “这方法不错,到时候就说天命所归,世间仅得一匹,不仅龙颜大悦,还能把我们给摘得一干二净。”慕君汐拍着大腿叫好,这可比他让任荃去以身犯险强多了。   慕君汐上前搂住徐水舟的细腰,挑起他的小脸,一脸的魅惑,“行啊,原来你才是我们中间最深藏不露的那个,就凭借你这小脑瓜,去做生意肯定红红火火。”   徐水舟浅浅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一脸的腼腆,“都是一些山野手段,上不得台面,当不得小婶如此夸奖。”   “嘿,你还会谦虚,你这要是上不得台面,岂不是说我蠢笨如猪。”慕君汐琢磨了一会逐渐琢磨过来,徐水舟这不是就是在拐弯抹角的骂他。   顿时佯怒道,“亏我每天没心没肺的给你做好吃的,这才多久,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你还拐弯抹角的来骂我。”   徐水舟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语地看着天空,“我没有啊,话都是你自己说的,也都是你自己想得,就算你是长辈,也不能如此污蔑我吧。”   “翅膀硬了,居然敢跟长辈我顶嘴了,别忘了我可是你小婶。”慕君汐轻轻挠着徐水舟的咯吱窝,企图逗乐他。   “说起来,你做我小婶是不是因为我上次因为涨酒价的事,一气之下嫁给我小叔的,然后就想着光明正大的占我家便宜。”徐水舟越想越觉得很有这么一回事啊,“不得不说你这计划很成功啊,一下子就把你们凤凰楼的酒价拉低了不少。”   慕君汐气的刮了下徐水舟的小鼻子,“我能为了那点银子搭上我一生。”   林雪松吃着冻枣凑到慕君汐身旁,一脸肯定的点头,“很有可能啊。”   “你到底站那头的。”慕君汐睨了他一眼。   “我站我自己哈哈哈。”林雪松笑着跑来了。   ————   不管怎么说,经过徐水舟这一番话调节到底还是冲散了不少慕君汐心里的忧郁,这才刚跟小叔成婚,小两口还处于甜蜜中,突得一下子要分开心中肯定不舒服。   尤其是这还怀着孕呢,怀孕的人,情绪起伏都比较大,要是没有丈夫在身旁陪着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失落的。   有了徐水舟和林雪松这样打打闹闹的陪伴,起码还可以让他占时忘却离别之苦。   任荃也是依依不舍,可是他下定决心要给慕君汐不给前途光明的未来,不能让慕家小瞧他。   慕君汐虽说是他明媒正娶娶回家的,但是到底没有经过他父亲的同意,奔为妾,这个千古都逃不开的难题,如果不做出点成绩让慕家刮目相看。   慕君汐就得日日受着慕家的嘲笑,听说现在慕家已经拿慕君汐当成不好的典范说给家中其他待嫁的哥儿女子听。   任荃也有自己想法,他想替慕君汐正名,总有一天,慕家会重新认可他,让他变成人人都羡慕的那个人。   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傻,其实很多事情都放在心里,只是不表露出来而已。   “我离去后自己多多保重,不要想着老想着自己是外人,不好意思麻烦嫂子他们,等我回来。”任荃最后握了握慕君汐的手,就头也不回的踏上了马车。   “嗯,你路上也多多注意,如果不成也别放在心上,保命要紧。”慕君汐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任荃在自己身旁的时候他又觉得烦,但是这一离开,他就开始感觉到不适应起来。   任荃挑开马车窗帘,笑得没心没肺,“放心吧,我们家可是做强盗的,谁有事,我都没事。”   “走啦。”任荃放下马车,脸上的笑意散去,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慕君汐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浩浩荡荡的马车从自己身旁走远,目光还是有些依依不舍。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君汐,我带你去给孩子们买给东西,别闷闷不乐的,都快要过年了,任哥过上个十天半月就会回来。”林雪松一手拉徐水舟一手慕君汐,带着他俩去逛街。   “也好,我再给景元和嫂子还有竹姐姐带些东西回去,她上次给我绣得孩子的肚兜儿可好看了,还精致。”   一说起孩子来,慕君汐脸上洋溢着一股慈爱的光辉。   “那可不,我娘做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也就是她喜欢藏拙,不然她那一手秀艺,盖绝无双。”   徐水舟一听到慕君汐夸起贺雨竹一脸的自豪,把两人逗得可不可支。   三人带着买的东西走在回江家的路上,慕君汐这才一拍脑袋看向林雪松,“雪松,你不是说跟着我家夫君一起回家的吗?怎么又没回去。”   林雪松想不到绕了半天还是被慕君汐给想起来了,不是说一孕傻三年么,怎么这两人,怀孕了还一个比一个精。   林雪松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突然又不想回去了,你跟小舟都有了宝宝,我作为宝宝三个的干爹,怎么也要看着他们出生才对。”   “你爹不催你。”徐水舟抬了抬眼皮子问道。   “我不回去,他还能打断我腿不成,再说我周围附近都是他安排的人,他能有啥不放心的。”林雪松觉得自己回不回家意义不大,他爹巴不得跟他娘两个亲亲我我的,他从小到大就是乞丐堆里捡来的。   江家,四个男人坐在书房里,四个都在疾笔奋书,江景元和魏良骏方新立三人在写八股,谭靖远则是在书写话本。   今年的天比往年要冷得多,本来去打算买些炭回家烧着写字的,谁知炭也涨价了,整个手冻僵了,导致他写话本的速度彻底的慢了下来。   江景元这边又催得急,想赶在年前再出一本话本,彻底的收割一波那些富家千金过年收得压岁钱。   他没了法子,想到江景元家今年起了地龙,索性就直接上门来了,还可以蹭一蹭江景元的笔墨纸砚。   江景元不旦默许了谭靖远的做法,还让他把妹妹都带过来,人多也好帮他看着点,也能让家里热闹一点,最重要是的这些孩子也到了读书写字的年纪。   总不能是女子,就一点都不教。   在有地龙的屋子里待着最起码能够暖和一些。   谭玉殊也颇为乖巧,带着妹妹们坐在书房的侧屋读书写字,尽量哄着他们,让她们不哭不闹,打扰到几位哥哥学习。   听见门外有声音,她赶紧放下笔,去帮忙开大门。   林雪松看着大门里露出一个小女孩的头来,惊讶的回头重新打量了几眼江家大门,是江景元家没错啊,怎么会有个女孩。   “你是谁。”   林雪松刚问完这话,徐水舟就上前惊喜的看着她,“玉殊,你怎么来了。”   “景元哥哥让我们来蹭地龙。”谭玉殊的脸被地龙烤得小脸小扑扑的。   “是呢,今年的炭火贵,正好我家烧地龙,一个人也是烧,一群人也是烧。”徐水舟摸摸谭玉殊的头,又跟慕君汐和林雪松介绍道,“这是谭靖远的妹妹,谭玉殊,你们也可以叫她小殊或者大妹。”   林雪松惊讶一声,“谭靖远那糙汉子,还有这般精致的妹妹。”   “咳,都别站在门口,进屋进屋。”徐水舟清咳一声打断了林雪松的话,带着他们进屋。   江鹿很懂事的给慕君汐和徐水舟抱了个烤笼来,让他们两个孕夫先暖暖手,虽然屋中有地龙但是两人从外面进来免不了带了寒气,一时半会热不起来。   “小鹿真乖,给你们买了糖,跟几位姐姐妹妹们分着吃。”徐水舟接过烤笼,暖和了手,就从买回来的东西里掏出一包糖递给他。   江鹿点了点头,拿了糖,做了一个谢谢的手势,带着谭玉殊他们离开了这件屋子,继续回去练他们的大字去了。   江景元知道徐水舟回来了,借水壶里没了水,跑出来透透气。   徐水舟眼疾手快地给江景元把茶壶里的水给添满,一脸笑意地对江景元道,“快回屋学习吧,可不能耽误了学习。”   江景元内心受伤,低头头一脸无辜地说,“阿舟,你这么完美就是有一个缺点。”   “啊?”徐水舟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是我哪儿做的不好么,你说出来我尽量改。”   江景元温柔看着徐水舟笑了笑,不说话。   “到底什么缺点。”徐水舟追问,这样话说一半,实在是吊他胃口。   “缺点我。”最后在徐水舟连连追问下,江景元总算是说出来了。   闹得徐水舟一个大红脸,尤其是林雪松和慕君汐用一双怪异的眼神盯着他下,他的脸就更加透红。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江景元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每天都会说一两段这样肉麻的话,而且每次都是在朋友们的见证下,闹得他不是在红脸就是在被红脸的路上。   “阿元,你这样不好,让朋友们怎么看我。”徐水舟推了推江景元的腰,真是的,要说回屋说啊,当着大家的面儿多难为情。   江景元也想回屋说啊,可这样一来怎么让他的学员学习,他可是每天都在想尽脑汁,让魏良骏那个木头疙瘩开窍。   “学到了,学到了,原来景元你还留着这一手,我得记录下来,写进书里肯定让不少的哥儿小姐们脸红。”   谭靖远在江景元出来的时候,就跟在了他的背后,全程看着江景元用土味情话,叹为观止。   “背后听人说话不出声,阴险小人。”林雪松一看到谭靖远就把脸给拉得老长,啐了一口。   谭靖远看到林雪松也是吓了一跳,“你不是说你回家了,怎么还没走。”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能把我怎么的。”林雪松对谭靖远龇牙咧嘴道。   谭靖远撇撇嘴,不想跟一个哥儿一般见识,低头拿笔继续记录起来。   “江景元你就不能不说这些恶心话么,听得我一身都在泛鸡皮疙瘩。”方新立也冲出来,恨不得把砚台给砸江景元头上。   他现在日日来江家遭受江景元得摧残啊。   魏良骏也点头,他也受不了江景元如此整日跟徐水舟腻歪,请怜悯一下他们这些还未婚的人吧。   现在屋子里就剩下江景元和徐水舟是一对,其他人要不就是丈夫不在身边,要不就是还未成家。   日日遭受这种甜蜜暴击会受不了的呀。   “好好好,我再也不说了。”江景元看大家都反驳,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他的好老攻教学班彻底宣告解散,可怜没有一个学员毕业的。   “你的话本写完了么,明天后天必须结稿,还有两个不是让你们用心写八股么,怎么又跑出来偷懒,还想不想考进士了。”   江景元转过身又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三。   “我们出来透透气。”方新立这话说得好没有底气,他实在是写烦了八股文,这些天日日绞尽脑汁的写,感觉都要写吐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一个人哥儿为什么要遭受这种罪。   “不学也行,就搁这儿看我跟我家夫郎腻歪。”江景元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坏笑。   拉着双脸通红的徐水舟的手,道,“阿舟我想买一块地。”   “啊?”   “你的死心塌地,滚。”屋子里的人齐齐回答,他们实在是受够了这对夫夫,当众秀恩爱,要遭雷劈得晓得不。   尤其是徐水舟揣着明白装糊涂,每次江景元问啥他都装不知道,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就是想酸死他们。   江景元的唇角笑得很开怀,看来大家嘴上说着很恶心,但是私底下都很有用功的在学习,这不都能举一反三了,很快就能够把他的经验都给学去,他的好老攻班学员们也能正式毕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晚点了,夹大姨妈总是有些坐不住,大家谅解一哈。   最近发现这本书的节奏好像有些慢了,反思了一下,后面会加快进度的。 第六十一章   寒冬腊月的,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却是一片火热,徐水舟一边给孩子做些小衣,一边握了握江景元瘦得只麻杆一般的手。   “大家都胖了一圈,怎么就你瘦了, 这些天你也好好的吃饭了呀,怎么还瘦成这样。”徐水舟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既是心疼, 又是疑惑。   江景元眉眼温柔, “可能就是我不长肉吧, 别放在心上,有些人就是天生不长胖的, 没准过两天身上的肉就起来了。”   “你少骗我, 长不胖那是没有吃饱饭, 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 老想着科举的事,才消瘦得厉害?”   徐水舟斜睨了眼江景元, 说什么也不相信江景元的鬼话,哪有人天生长不胖的, 就算长不胖,最起码人看起来些精神,不会一直瘦。   江景元则不然, 每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瘦,就算是那些穷苦人家的人,也没有他瘦得这般厉害啊。   陈秀秀嘀咕一声, “莫不是真要去找个高僧回来做个法,稳固一下魂魄才行。”   她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该怎么处理,又害怕万一这高僧什么都不懂,把江景元给害了可怎么办。   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儿啊,你就别瞒着了,有什么事说出来,兴许娘能帮帮你,看你这样娘心里难受。”陈秀秀说着摸了把眼泪,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失去一个了。   贺雨竹也劝道,“景元,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跟你娘都不会害怕的,你把事情说出来,大家伙共同面对,看着你这样消瘦得不成人样,你娘的心就如刀绞。”   “再有一个,你不为自个想想你为水舟想想,他还怀着你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他们父子三个可怎么活。”   贺雨竹忙给哭得肝肠寸断的陈秀秀抚胸顺气,再这样下去陈秀秀非得心疼死不可,这些天她看着没事,可是一到晚上整宿整宿的睡不着,那佛经都能倒背如流了。   希望佛祖能够保佑景元这孩子。   江景元看着家人担心的神色,一时间不怎么该怎么开口,只能哄着,温声道,“娘,我真的没事,只是胃口有些不佳,到了开春就好了。”   “开春,开春,你这样下去还等熬过这个冬天吗,你看看你都瘦成了什么样子。”陈秀秀气得大骂起来,骂完过后她的手又抖起来。   她是真的害怕失去这个儿子,真的害怕。   徐水舟进屋拿出铜镜摆在江景元年前,“景元,你自个儿瞧瞧,你这样还能等到春天吗,你现在这瘦得都快要没个人样了,大家心里都替你担心。”   江景元向镜子里看了看,吓了一跳,镜子里的人,脸的颧骨都瘦出来了,棱角分明得厉害,一摸都给人一种锋利的感觉。   抬起手来看了看,好不容易养肥养的身体如今又瘦回了麻杆,上面青筋暴起,连手臂也细小得如同小孩们的大腿。   脸色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要不是那双眼眸还泛着光泽,看上去跟个活死人没什么区别。   这不又回到了他刚穿越过来那副模样,怪不得大家都如此担心。   “景元,你心有要是藏着什么事,就说出来,这天底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我跟你娘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兴许能够帮到你一二。”   贺雨竹一边给陈秀秀顺气,一边温声劝慰着江景元,她琢磨着这事还得江景元自个说出来才行,她们在一旁干着急也没用。   “儿啊,你是不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要不我去请大夫给你看看,要不成我们去大同,去京城都行,只能能把你这病给治好,御医娘都给你求来。”   陈秀秀哭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但心里任旧惦记着江景元。   徐水舟也用一双关心的眼神看着他。   江景元沉默着不敢开口,他这病是在还没有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带着得。   在江家的时候,他也受宠过一段时间,毕竟父母都是因为整个江家而死,或者是怀着内疚,或许是对他的真疼爱,从外公到舅舅,就没有一个人不疼爱他的。   尤其是他还整天住在医院,因为心脏病的缘故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就更加惹人疼爱了。   但是这种疼爱有时候也挺令人嫉妒的,比如他的弟弟江景泰,本来应该他是哥哥的,车祸令他早产了一个多月,他就成了他的哥哥。   江景泰是舅舅的孩子,两个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一个受宠一个不受宠,心中难免会产生出怨气,他当时其实也看出来了些他的情绪。   本来想带着他玩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在他的饭食中下了药,导致他差一点因此丧命。   那是一个很美又很冷的冬季,他躺在病床上一字又一句得听着江景泰咒骂他的话,“你早就因该死的,你该随着你父母一起死的,都是你害得爸爸妈妈不疼我了,我才是他们亲生的,你凭什么要来抢夺走我的亲情,你要父爱母爱去地下找你的父母要去。”   许是因为这件事舅舅舅妈察觉到了江景泰的情绪,开始把重心重新放回江景泰的身上,毕竟一边是随时快要死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儿,一边是健康活泼的亲儿子,谁也清楚该怎么选。   从那个冬天开始,他的病房里,四季如冬,刚开始江家人还能偶尔想起来看望看望他,到后来一年也没有两次,就连过年也是打发下人过来看一眼。   只要没死就还行。   从那时候起,他一到冬天就开始食不下咽,一吃饭就想起自己孤独地躺在病房里等死的日子,就忍不住想呕吐,慕君汐说得没错他这是心病,治不好的那种。   不同的是,医院里有营养液,他吃不下饭,起码医生还能整天给他打营养液,但是在这里可就没有这待遇。   “娘,你别哭了,我从今天起试着好好吃饭,不会让你担心。”江景元回忆着过去,心脏处又犯起一股揪心的疼痛,就好像是心脏病又复发了似的。   他其实一直都在害怕,害怕陈秀秀要是知道他不是她的儿子,会不会很崩溃,害怕眼前这一切都是自己偷来的,他从来都没有正式过自己内心。   害怕去面对从前那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死的日子,所以才会放不下过去,挣扎于现实。   “你这是好好吃饭就能行的事么,这些天娘可是看着你吃下去的饭,但是就没见你人精神点。”陈秀秀还有些不依不挠,她的内心同样也生出一股惶恐。   陈秀秀说着抓着江景元的手,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银牙狠狠一咬,“要不娘陪你去寺庙里请高僧做做法吧。”   “做法?”徐水舟有些迷茫,陈秀秀从来没有表现过信这些啊,难不成是被自己娘给带的。   江景元却顿时汗如雨下,身上一股子冷汗直流,就像是当头被人呵了一棒,反过手狠狠地抓住陈秀秀的手,颤抖地问,“娘,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我不是……”江景元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一刻他害怕陈秀秀松开他的手,他好不容易体验到母爱和亲情的滋味,他不想放开。   不想再回去数着等死的日子,所以他有想过瞒着陈秀秀一辈子,可假的就是假的,终究是瞒不下去了么,他要失去这份母爱了么。   “不,你是我儿子,一直都是我儿子,儿啊,别怨娘,虽然你才是娘的亲生儿子,但是娘也疼了景元十八年,娘最苦的十八年都是景元陪着我的,所以我可能要比疼你更疼他一点。”   陈秀秀也不想在隐瞒下去,这些话放在她心里也是沉重,她也害怕江景元会埋怨她,可一颗心要分给两个人,难免会分不均。   从来没有落泪过的江景元落下泪来,他怎么有些不明白他娘的意思。   同样还在迷糊中徐水舟就更加懵,什么景元不是娘的亲儿子,什么景元又是娘的亲儿子,听得云里雾里的。   贺雨竹叹了口气,看着对哭得说不出话来的陈秀秀和江景元两人,轻声说道,“还是我来说吧,你们母子两人都哭成这样了,话都说不清,别弄得误会更大。”   江景元只好用期盼地目光贺雨竹,但是眼眶中的眼泪还不是不停地流,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刻他的心是真的伤了。   拉着陈秀秀的手不肯放开,他怕一放开,他娘就会离他远去。   “此时说来话常,还得从景元…”贺雨竹说到景元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看了江景元一眼,又重新说道,“从前的景元你娘又给他改了个名字,叫景苑,不能再让你们两个重名了。”   “从景苑出生说起,你娘生产那天不小心摔了一跤,生下来的孩子有进气无出气,当时的产婆都说活不过三日,然后秀秀姐不信命,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日日用血养着,又请高僧来做法。”贺雨竹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   看向早就已经把眼睛瞪得老大的徐水舟和江景元,他俩现在还回味不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清咳一声,又接着说道,“那高僧做法的时候,天色就不太对,狂风骤起,当时那婴儿就没了气息,就连高僧都摇头说孩子没救了,然后摇头晃脑地走了。”   “你娘当时抱着孩子不肯信命,哪知一刻钟后天晴了,孩子却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啼哭声响亮,可把你娘高兴坏了。”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你娘安安心心的把景苑养着,后来你爹去世,你娘伤心过一回之后,就带着景苑在这村子里讨生活,一切都风平浪静,虽知去年景苑中毒病亡的时候,兴许是回光返照,拉着秀秀姐的手说了好些话。”   ————   贺雨竹的声音虽然温柔,但是仔细听还是听得出几分悲伤,“那孩子一直拉着秀秀姐的手说,他不是秀秀姐的孩子,这十八年都是他偷来,当初他还是婴儿时不知为何,他跟你是互换了灵魂。”   贺雨竹说着摸了摸泪眼,“当时我不相信来着,但是秀秀姐说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这孩子生下来其实有过一段时间没气,后来她猛然想起,会不会是那次的事,导致两个孩子的灵魂给换掉了。”   “景苑那天说了许许多多的话,说他死后,你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来,叫秀秀姐不要伤心,还有一个儿子带替他做秀秀姐的儿子。”   陈秀秀哽咽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当时她就那么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死在自己怀里,那种痛,痛彻心扉。   “看着景苑的身体凉了下去,秀秀姐都准备去找人办丧事了,我们两谁都没有把景苑说得还有一个人来代替他的话放心上,以为这孩子说得胡话呢。”   贺雨竹也哽咽着用帕子抹了把泪,景苑也是她看着长大的,那孩子虽然木讷了些,但也是个至亲至孝的孩子,就就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结过才商量了一通回来,尸体居然又有了温度,你娘赶紧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病,后来村子里的人知道了你娘再给你筹备丧事,就跳着出来要你娘交出水田,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贺雨竹说着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趴在椅子上也跟着大哭起来。   徐水舟是最震惊的那个,所以说他的阿元后来才会变化那么快,是因为换了个灵魂么。   一张小嘴张得老大,这些事他一点都不清楚。   江景元也彻底愣了愣,震惊地看着陈秀秀。   陈秀秀呜咽着声说道,“我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不管你是孤魂野鬼也好,还是原来就是我的儿子也好,娘都拿你当娘的孩子疼,只是娘还是会时不时想起景苑,毕竟他也曾是我的孩子。”   “我不在乎,娘,我不在乎你偏心不偏心,我只要你一点点的疼爱就行,一点点就好,一点点就好。”江景元忙哽咽着说道,他所求的也不多。   “好孩子,娘虽然不清楚你经历过什么,但是娘也是真心实意疼爱你的,你要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都可以跟娘说,娘就是怕失去你。”陈秀秀上前抱住江景元,期待给这个多灾多难的孩子一点温暖。   “嗯,我知道了娘,以后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说开了,江景元这心里头就舒服了,他再也不用背着一个沉重的负担,日日担惊受怕。   摸干了泪,江景元这才一脸歉意地看着徐水舟问道,“怕么,我只是个借尸还魂的人,抱歉一直都没有给你说实话。”   江景元深深地对徐水舟鞠了一躬,其实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徐水舟,一直都隐瞒着他,也不知道他如今知道真相,会不会害怕。   徐水舟上前握住江景元的手,摇头道,“不,我不害怕,你看你的手是热的,走路也有影子,你才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你有娘有我,将来还有孩子,你不是鬼,是活生生的人。”   徐水舟温柔地掂起脚来,替江景元擦干泪痕,“如今说开了也好,省得大家心里都痛苦不已,今儿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从明天起大笑着生活。”   “尤其是阿元你,你一个人更是要活出两个人的人生才对,你不仅仅要替自己而活,更是要把景苑哥的那一份活出个精彩来,重要是的是替他报仇。”   徐水舟抱住江景元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   “嗯,阿舟你可真好。”江景元依靠在徐水舟的肩膀上,彻底地被他的话给打动到。   如果是他的前半生的不幸是为了让他遇见这样一群可爱又可亲的人,那他甘愿受那些苦。   “对,舟舟说得对,今儿我们痛痛快快哭一场,以后大家笑着过日子。”陈秀秀将埋在心中的痛苦都发泄了出来,虽然脸上还带着泪,但是是笑着得,这一刻她笑得舒心。   屋内众人你看着我我看你,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但都大笑不已。   陈秀秀和江景元解开了心结,她就把那张没有名字的牌位给翻了出来,江景元亲自替江景苑刻上他的名字。   以后逢年过年大家也不用再遮遮掩掩的,可以正大光明得给他烧上一炷香。   站在牌位前,江景元真心实意地给江景苑点上一炷香,插在香炉里,默默地感谢,“谢谢你,谢谢临去世之前还我解了围,不管我俩究竟是不是换了魂魄,但是我还是为你做得这些真心道一声谢。”   冰凉的夜风吹过,将屋中的烛火和香火吹得摇曳,像是从远方传来一个飘渺而又清脆地声音,“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谢,娘给你取了新名字,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可以托梦给我,再给你改上一个。”江景元像是听到了一般,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对着牌位回道。   屋内的风刮得很大,但是吹在江景元的身上一点都不觉得冷,很快就把他刚点的香火给烧光了,江景元上前看了看,香火的余灰写着一个“可”字。   “喜欢就好,在下面要是缺衣服了,缺吃的了,缺钱了要记得给我托梦。”江景元摸摸牌位,像是对弟弟的疼爱一般。   顿时门被风拍得啪啪啪作响,好像再跟江景元说,你烦不烦。   “好好好,我走就是,不打扰你安息,在下面请多多保佑娘亲,希望她这辈子无灾无病,能够寿终正寝。”   江景元说完出了房门,轻轻地关上门。   ..   “娘,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真相,还把我嫁给阿元,难道你就不怕么。”徐水舟这时抱着贺雨竹好奇地问道。   贺雨竹温柔地拍了拍徐水舟的手背,“娘给你算过八字,是按照景元过来的时辰算得,天定的缘分,再说你的一颗心都挂他身上了,娘能看不出来,娘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没别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这辈子快乐就好,别说是你喜欢上一个人,就算你喜欢上一个鬼,娘都认。”   “说起来啊,你还得谢谢你娘,是你娘让我跟她两个联手起来逼婚的,不然你们两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一起去。”陈秀秀说道这里也笑了笑,当初她都觉得江景元可能不会答应,没想到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徐水舟听着瞪大了眼睛,“娘就不怕景元不同意?”   “娘可是一双火眼金睛,景元对你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就是不好意思表明,你们两个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又成天厮混在一起,就冲景元那慢吞吞的性子,等到他挑明可能得过上两年,那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陈秀秀点了点徐水舟的额头,这傻孩子,是真没自己想过,当时村子里各种风言风语都传出来了,她也是有点听不下去了,想着反正两人都友情有意,不如成了亲,一了百了。   江景元在门外听着心情舒畅极了,原来被人真心实意地疼爱的感觉是如此的幸福。   “娘,我性子哪里慢了。”江景元听着推开房门进了屋。   “还不慢,不管是吃饭还是走路,就连睡觉的姿势都是慢吞吞的,看你跟舟舟两个人,连个小手都不敢拉,我跟雨竹妹子都急死了。”陈秀秀白了眼江景元,江景元那生活习惯她几天就给摸得透透得。   “娘,这不是得发乎情止乎礼么。”江景元有些不明白。   “哪里来的那么多戒律清规,谁家不是看对眼了提亲走日子成亲。”陈秀秀摆了摆手,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给你谈情说爱,好多人成亲前连面都没见过,更别说感情了。   陈秀秀说着又摇了摇头,“好了别说这些旧事,说说你吧,娘还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如今愈发的消瘦,要真是身体不适,我们就去找名医,找高僧总有办法的。”   江景元斟酌了一会慢慢说道,“可能我要描述的世界跟你们想象得不一样,还有娘不用担心,我这不是什么身体的原因,是有点心病。”   说着江景元就开始一点点的描述起来,现代那光怪陆离的世界,听得三人好不过瘾,又听江景元说起江家的事,心疼不已。   “孩子,苦了你了,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别想那些不快的事,你爸妈上一辈的事我们也不好去说谁对谁错,只能说时势造人。”陈秀秀听完后长叹不已,怪不得这孩子慢吞吞的性子,原来一直就身体不好。   “是,过去谁对谁错我也不想再去追究,我现在只想跟着两位娘和阿舟过好今后的每一天。”江景元点点头,应道。   很起怪,以前说起江家来他的心总是会钻心地疼,但是现在除了有点惆怅之外,居然没有任何的疼痛。   “阿元,以后有我呢,虽然我们家没有钱,但是肯定不会让你吃苦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管活得痛快就行,家务,钱我都可以做,我都可以去挣。”   徐水舟拉着江景元的衣角,一双眸子全是真诚。   江景元低头摸了摸枕在他膝盖上的头,目光灼灼地道,“傻孩子,在那边从来都是男人养家赚钱,像你这种夫郎都是用来宠着疼着的,连下厨都是舍不得你去做的。”   “那那样不会恃宠而骄么,你不会离开我么。”徐水舟低声问道,他总觉得那样会被宠成废人的。   男人又要赚钱又要养家回来还得宠着他,不累么,感情不是两个人相互宠着么,单方面付出的话,总有一个人会心累的吧。   “不会的,宠爱都来不及,怎么会离开。”江景元目光深邃地看着徐水舟,捏了捏他的鼻头,他的夫郎实在是太可爱了,能得到如此好的夫郎,夫复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误会总算是解开了,以后阿娘和阿元都可以没有负担地去过日子,也不用瞒着阿舟,阿元肩上的担子也能轻松一点。 第六十二章   慕君汐觉得自己回了一趟家再来江家的时候,感觉整个江家的氛围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江景元总有些端着, 不太喜欢跟人说说笑笑, 陈秀秀虽说为人大气, 但是眉宇间总是会露出几抹愁容, 贺雨竹本身就是个闷葫芦, 只喜欢拿着针线笸箩坐在窗根下绣东西。   可今天他看到了什么,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闲聊?   这还是头回见哩。   “君汐来了, 婆婆身体没事吧。”陈秀秀眉眼带笑地看着迈步踏步进来的慕君汐,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子轻快。   就连贺雨竹都破天荒地放下手中的针钱,温柔地对他笑了笑。   江景元更是起身给他搬个凳子过来。   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我变了?   这一刻,慕君汐有些严重怀疑人生。   徐水舟眉眼弯弯地, 笑得清甜, “小婶,城东铺子新进的梅子蜜饯儿你要不要尝尝, 酸甜酸甜的,好吃。”   慕君汐抬手在盘子里挑了几颗, 慢慢地回味着,这才不疾不徐地道, “婆婆身体没事,就是天冷了, 身上一些老.毛病犯了,请了大夫瞧了,几贴药下去, 这会好多了。”   “没事就好,我娘家村子有个郎中,有一手专治这风湿的好手艺,改明儿我回去问问,向他讨两幅药膏,带去给婆婆试试。”   陈秀秀拢了拢头上掉下来的发丝,突然想到小时候她奶奶也是腿关节疼痛,后来村中来了个年轻的郎中,给了两张不知什么材质做的药膏一贴,第二日就不疼了   只不过这郎中只治这类病,一时半儿还想不起来有这号人物。   慕君汐听了有兴趣,俗话说得好,风湿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那感情好,有劳嫂子记挂了。”   “都是一家人不讲这些,对了小荃也走了得有半个月了吧,这都要过年了也不知道过年回不回来。”陈秀秀算起日子来,还觉得有些惆怅。   江景元放下正在书写的笔,笑道,“算算日子也快了,你们也别急,这皇宫里也是要过节的,没准就这两天了。”   这时代的信件速度实在不敢恭维,如果不走驿站的话,往往人回来了,恐怕还没有把信件送到。   但是驿站都是官家办的,通常只负责送官员们的折子以及边关告急,是绝对不可能帮平民百姓送信的。   去外地的人,一般遇上同乡或者相熟的人帮忙带信回来,若是带信这个人路上有别的事耽搁了,这信更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送到手。   稍稍有些闲钱的人,都是通过镖局送信,但是镖局也不可能恰好当天就走你家这条路线,看运气的成分比较多。   慕君汐也是一脸感慨,“要是这信件能有驿站那样快就好了,他走的时候还跟我说写信回来,这都半个月别说信连个音信也没了。”   弄得他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左右无人的时候总是胡思乱想,想着他在路上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想着他见着的那些官儿是不是都特别刁难人。   这一想就觉得自己这时候不该怀孕的,要是有他陪着,任荃那个憨货也不用在外面傻兮兮地被人欺负了去,他的人,只能他欺负。   江景元笑道,“没准过两年信件就能达到不管多远五天准时送到哩。”   慕君汐摆了摆手,一脸的不相信,“不太可能吧,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朝廷都办不到的事,就是有些偏远点的边疆,除非八百里加急,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到。”   江景元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低着头写字去了,不可能的事情才有可能变为真的。   慕君汐走了两天,最想念他的还是徐水舟,谁叫他嘴馋,这会拉着慕君汐的衣袖,可怜巴巴道,“小婶,你有没有什么新想法,我又馋了。”   慕君汐想了想问道,“家里有些什么食材。”   徐水舟笑眯了眼,一听小婶这话今天就是有了口福,“昨天屋后的三奶奶家杀了猪,送了些猪肝过来,说是怀孕吃这个好,吃了头不会晕。”   “这有什么讲究?”慕君汐也是第一次怀孕,感觉有些新奇,要不然周遭都有人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他恐怕都会忘记怀孕的事。   “不知道,老辈儿都说吃这个好,说是从前有个妇人就是怀孕,一直昏昏沉沉的,后来家里杀猪吃了那猪肝就跟生龙活虎一样,眼也不花了,头也不昏了。”   “咳咳。”江景元请咳两声,试图加入话题,在慕君汐怪异的目光下缓慢说道,“吃猪肝是因为,怀孕需要增加身体里的血量,吃猪肝可以补充。”   江景元尽量说得简单易懂,怀孕本就很容易贫血,加上有些人先天就是贫血的,如果血量不足,很容易头昏眼花。   “那不如吃猪血,吃啥补啥。”慕君汐翻了个白眼。   “可以。”江景元扯着嘴角笑了笑。   徐水舟立马站起来,笑裂了嘴,“我去三奶奶家看看还有没有猪血,昨儿才杀了猪,这会肯定没吃,我拿铜板给她买。”   说着徐水舟就风风火火出了门,江景元起身跟上去,怕他走太快容易跌倒。   陈秀秀急得忙喊,“你走慢点,没了我叫人去镇上买,景元护着点你夫郎,别摔着了。”   “傻孩子。”贺雨竹低低笑笑,又继续缝起针线来,没过多久,她的银牙咬断线,将手中做好的衣服递给慕君汐,“瞧瞧,好看么。”   慕君汐将衣服抖开来看,银白色的丝绸衣服上锈着朵朵白色的梅花,看上去即美,又不显得俗气。   “呀,真看好,竹姐姐这手艺真是绝了,这要是拿去卖,肯定要被外人给抢疯了。”慕君汐有些爱不释手,看了好久才把衣服依依不舍地还给贺雨竹。   贺雨竹却是不接,“本就是给你做的,你跟我们家舟舟一人一件,屋里晚上烧了地龙有些热,穿丝质的能透透气。”   慕君汐瞪大眼,不敢相信这是贺雨竹给自己做的衣服,过了好久才喃喃道,“谢谢竹姐姐了,正好我今儿身体觉得轻快了些,今天让我下厨好好犒劳犒劳大家吧。”   陈秀秀嘀咕一声,“还是我们来吧,你在旁监督,冬日凉,你的手别碰冷水。”   慕君汐顿时可怜兮兮地看着陈秀秀,他真的手痒痒,炒了十来年菜,突然一下子清闲下来,他真的不自在。   “看我也没用,你在你家婆婆都舍不得你干活,没道理到了嫂子这儿,嫂子天天让你下厨。”陈秀秀睨了他眼说什么也不同意。   江景元和徐水舟到了三奶奶处买了些猪血,又挑了些猪大骨和五花肉。   江景元看了看,见还有两个猪蹄挂在房梁上,忙问道,“三奶奶,你这猪蹄卖么。”   三奶奶一头银丝,是个和蔼的老太太,见江景元直勾勾地盯着猪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呵呵道,“卖呀,怎么不卖,你们家水舟实诚,每次给的都是镇上的价钱,乡里乡亲的,意思意思就是。”   “那怎好意思,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说着江景元自己取了猪蹄,上了称两个猪蹄三斤多,加上其他的一些杂七杂八,江景元都按照镇上肉价十二文一斤给的,一共给了一百多文钱,乐得三奶奶合不拢嘴。   “多给了,猪蹄不值钱,那猪血也不值钱。”三奶奶笑着要把江景元多给的钱还回去。   江景元拉着徐水舟就快步往回走,边走边笑,“三奶奶,钱没给错,明年再养些猪吧,我那酒厂需要。”   “这孩子,每次都多给。”三奶奶握着手里的钱,觉得江景元也没有村子里的那些人说得可怕,明明就是温和的孩子来着。   三奶奶的儿子,在屋里头倒是把江景元的话给听得明明白白,出声道,“娘,明年还养猪么。”   三奶奶低头想了想,最后咬牙道,“养,多养两头,这过年过节饭桌上还是要见些荤腥的,让家里的几个孩子有空多出去打打猪草也不费事,开春了你去江里捞些鱼苗丢稻田里养养看看。”   “好勒。”三奶奶的儿子开朗地应道。   带着徐水舟走出家,路上江景元看见几颗长的正好的血觅菜,想着正好可以用来炒猪血,上前去薅了个干净。   徐水舟看着江景元去摘血草,不解地问,“阿元,你摘这些血草做什么,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这草都是吸食人血长成的,不吉利。”   江景元被徐水舟逗乐了,扬了扬手中的菜叶子,“这可是个好东西,才不是吸食人血长大的呢,别听村里老人胡说,你就把它当成普通的野菜就成。”   “野菜,也就是能吃咯。”徐水舟嘀咕一声,看着那如同血一样红通通的颜色,心里有些畏惧。   “嗯,味道还挺不错的呢。”江景元轻笑一声,当初他住的疗养院的院子里就有一些退了休的老人专门种来补血,别的菜或许他还不认识,但这血觅菜嘛,走到哪儿一眼就能认出来。   回到家陈秀秀看到江景元手中的血草也是好一阵叨唠,听江景元说能吃,也惊疑了好久,将信将疑。   最后还是经不住江景元的唠叨,试着炒了盘猪血,江景元迫不及待地试了试,赞叹道,“味道挺不错的,你们也试试。”   江景元吃下去好久才反应过来,他今天没有反胃和想吐的感觉,忙操起筷子,又夹了些别的菜,尝了几口,依旧没有那种恶心的感觉。   手轻微地抖了抖,强行镇压下心中的激动,他这是把心里那个结给打开了,以后再也不用忍受那种想吃吃不下的痛苦了。   “有那么好吃么。”徐水舟看江景元一口接一口的,深呼吸一口气,夹了块小小的菜叶子,尝了尝,跟普通的菜没什么区别,不过娘炒得滋味挺不错的。   江景元胃口大开的吃了两碗慕君汐做的猪肝粥,最后还夸赞了他几句,把慕君汐惊得不轻,他从来没有听到过江景元夸他厨艺好。   今天是头一回!   ————   时间进入到腊月二十三,离过年就只剩下了七天,家家户户摆灶糖,送灶老爷上天,   陈秀秀鼓动大家也别老是待在屋里不动弹,让大家伙都早早起来将家中里里外外给打扫干净。   就连林雪松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也都被陈秀秀给塞了个扫帚,让他扫地。   刚胡乱扫了两下,他就没劲了,坐在门槛上死活不起来,他这一撒娇,谁顶得住。   陈秀秀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要不你干脆你县城里把谭靖远找来,这孩儿也是个可怜的,爹娘都没了,又带着那么多妹妹们,大过年的一群孩子能做什么,正好请到我家热闹热闹。”   “好呀,好呀,我这就去。”林雪松一听到谭靖远就来了兴趣,这次知道你家地址了,下次看这家伙还敢不敢欺负我,欺负了我就直接上门去堵人。   陈秀秀不知道林雪松心里在想什么,想着他们经常在一起玩,恐怕玩得好,想也没想便道,“城西第五条小巷右拐第三户就是。”   林雪松低头用心记住,牵了马出来,利落翻身上马就踏马而去了。   “这孩子,让他扫地他倒是不情不愿,让他去受冻倒是跑得快。”陈秀秀看着他猴急的样子,笑了笑。   听到马蹄声,江景元和徐水舟就走了出来,循声问道,“娘,谁出门去了。”   “我让雪松去镇上请了小谭,想着大过年的他们一家都是小孩,能做什么,不如跟我们一块儿过年也能热闹点。”   陈秀秀不在意地回了句,江景元和徐水舟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恐慌。   遭了,这两冤家要在一起,那还不得闹起来。   陈秀秀看了眼正在惊悚中的江景元和徐水舟,温声问道,“怎么了。”   “咳,没啥。”江景元咳嗽一声,偏过头去,在心中默默地给谭靖远点了根蜡。   谭兄走好,遇上这样有钱的读者,干脆就从了吧。   徐水舟双手合十,愿佛祖保佑谭靖远不要死得太难看。   “都怪我,没拦住雪松。”徐水舟诵经完毕,对江景元抱有歉意。   江景元温柔地揉了揉徐水舟的小脑袋,“没事,我也不知道娘会突然这样来一下,我们给他请个好点的大夫吧。”   徐水舟听话地点了点头。   林雪松一路兴奋地奔向县城,因为过节的关系,县城里到处都是人,就连往常很偏僻的巷子里都挤满了人,他想找个地方下马都没有办法。   这时才暗暗后悔起来,自己早该在县城门口的时候就下马的。   这会看着人群挤着马儿,马儿都要脱缰了,急得不行。   谭靖远带着妹妹们出门逛街,反正今儿祭灶可以不用在家中开火。   “哥哥你看看这个头花好不好看。”谭玉殊拉着谭靖远,指着一朵大牡丹的头花问道。   谭靖远瞅了瞅,看见那朵比自己妹妹头还大的头花有些踌躇,这带在头上真能好看,他有些欣赏不来。   谭玉殊见哥哥不喜,带着妹妹们去挑其他小点的头花,她也不是很喜欢那个大的头花,就是觉得那花儿好看。   “大姐,我要这个就好。”谭四妹拉着谭玉殊的小手,指了指边上不起眼的红头绳说道。   谭玉殊想了想,捏了捏谭四妹的小脸,“四妹,大哥说了,今儿每个人都可以挑二十文钱的东西,那个你已经有了,你可以再选个好的。”   谭四妹摇了摇头,“大姐,哥哥挣钱不容易,我想省点钱,反正头花都是一样的,姐姐和妹妹们买了,我也能常看。”   “四妹,别想着给哥省钱,大哥挣钱就是给你们花的,挑个好看的。”谭靖远摸了摸四妹的头,叹息着说道。   谭四妹还是有些不同意,扬起小脸一本正经道,“大哥娶媳妇。”   谭四妹的话一出口,所有正在挑头花的女孩儿都停住了手。   是的,他们大哥该娶媳妇了。   隔壁花婶儿说,都是因为她们这些拖油瓶才害得大哥没有娶媳妇的。   如果没有她们,大哥这个年纪早就娶了媳妇,膝下都能有两孩子了。   这样拖着一群妹妹,除非家缠万贯,不然谁看得上。   几个女孩心思都比较细腻,把花婶儿的话都记在了心中,这会听到谭四妹说要给大哥娶媳妇,都纷纷放下了手中漂亮的头花,转而去买那种没有花色最便宜的红头绳。   谭靖远被她们的举动,弄得鼻头一酸,把头偏向一边。   这一偏,好巧不巧的就看见林雪松骑着马儿招摇过市。   看到他被堵在路中间,甚至还有些想发笑,活该,让你舒服,这下知道惨了吧。   还没笑多久,就看到他被人挤得都快要从马上摔下来了。   谭靖远心想,这样一摔,身上肯定还摔伤,就冲这大少爷家里有钱的地步,家里肯定是舍不得让他吃苦的,身上不知道有多细皮嫩肉。   他都想好了等下林雪松摔伤后大哭的模样,他好上前去好好笑话他一番。   但是不知怎么的,身体居然不听使唤,想着想着他就冲到了林雪松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了从马上摔下来的林雪松。   “咔擦——”清脆地骨折声。   谭靖远的胳膊脱了臼。   将手中的林雪松给落到了地上。   “哎哟……接住了我干嘛还让我摔一下。”   林雪松揉着自己摔疼了的屁.股,起身想看看是谁接的自己。   看到谭靖远的时候,他愣了愣,旋即一脸不敢相信,“怎么是你。”   谭靖远无语忘苍天,对着一脸不敢相信的林雪松嘴犟道,“怎么不能是我,怎么,救了你还要打我一顿?”   “你怎么可能来救我,一定是我看错了。”林雪松被他那痞子样气的不轻,宁愿相信不是他救的自己。   谭靖远扯了扯有些嘴角,看了眼抬不起来的手臂,对林雪松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大少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敢得罪你老人家呀,拿钱砸也能把人砸死不是。”   “你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呀。”林雪松看着他嘴皮子一番,说得没有一句是人话,想骂回去,找不到词,支支吾吾半天。   谭靖远嘴角一勾,学着林雪松的口语,“我我我我……就是这样的人呀,怎么,跟你想象中的写书人不一样吧。”   谭靖远这样一说,林雪松眉头一皱,下意识跟着他的话道,“可不是,像你这种人写出来的书也就那样,一辈子变不成书中那样的人。”   “鲜衣怒马,青衣少年,白衣飘飘,儒雅公子,风度翩翩,温润如玉?不好意思啊,我这穷书生让你失望了呢。”谭靖远讥笑一声,饭都吃不起的人,享受不来书中的风花雪月。   “好了,人你也找到了,打了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这大公子哥还不回家去,待在我们这个破落小县城做甚。”   谭靖远小心翼翼地遮掩着脱臼的手臂,想让林雪松赶紧走。   林雪松拽着马绳,一脸不乐意,“你管我,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谭玉殊带着妹妹们看着哥哥跟林雪松打情骂俏,张大了嘴巴,这个哥儿他认识,在江哥哥家见过,长的又漂亮,又有钱。   “大姐,哥哥是喜欢他么。”谭四妹轻声问道。   谭玉殊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也有些不确定。   “看衣服家境很好呢,娶得起么。”谭二妹有些犯愁。   谭玉殊看了看笑得轻松的哥哥,咬了咬牙,“哥哥看上的,娶不起也要娶,以后大家都省着点钱,我再跟花婶儿学学刺绣,多攒些钱。”   “嗯嗯,未来嫂嫂真好看。”谭三妹看了眼林雪松那光滑如玉的脸蛋,有些想摸,怪不得大哥喜欢。   最后林雪松跟谭靖远在街上拉扯好一阵子,才不情不愿的带着妹妹们回了家。   “我家就这样一贫如洗,你随便找地坐吧。”谭靖远站在门边邀请林雪松进屋。   林雪松看了看这个破落但收拾得还算干净的小院子踏步走了进去,谭玉殊忙搬来一个凳子。   看见林雪松身上的衣服,拿衣袖擦拭了又擦,直到把凳子擦得锃亮,这才让林雪松坐。   “干嘛用衣服擦,你衣服都磨破了。”林雪松不解,拉过谭玉殊的手臂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   谭玉殊有些窘迫,小脸一红,“家中没有合适的布。”   谭靖远没有责怪妹妹,只是淡淡地道,“我家就这样,你将就点,玉殊过来给我搬着点门。”   谭玉殊上前给哥哥扶着门,谭靖远将自己脱臼的手臂,卡在门缝里,重重一折。   “啊!”一声痛呼,带着脱臼手臂清脆的骨骼声,成功的接上了。   “你做什么?”林雪松被谭靖远的动作给吓到了。   “手脱臼了而已,大呼小叫什么。”谭靖远甩甩手,见没什么不适,不在意地道。   林雪松脸一红,肯定是刚才他救自己的时候,手不小心脱臼了,都怪自己没有注意到,还跟人家斗嘴皮子。   “怎么能用这样粗爆的方式,万一落下后遗症怎么办。”林雪松拉着谭靖远的胳膊想检查,就差把他身上的衣服给扯下来。   谭靖远甩开他的手,脸色微红,“你一个哥儿家家的跑到人家家里来扒汉子的衣服,丢不丢人。”   林雪松被他一噎,“你别不识好心人,我这是关心你,不让我脱你衣服也成,走走走,跟我到医馆里找大夫瞧瞧去。”   谭玉殊打着圆场,“两位哥哥别吵了,去医馆看看也好,大哥就听一下这个哥哥的吧。”   林雪松严肃点头道,“是该瞧瞧的好,小姝妹子,等回来的时候,哥哥我再赔给你一件衣服哈。”他没有忘记刚才谭玉殊用袖子给他擦得凳子。   说完也不管谭靖远愿不愿意,拉着他就往医馆去。   留下一屋子的小萝卜头,大眼瞪小眼。 第六十三章   大夫给谭靖远看着胳膊, “还行, 就是接回去的手法太过于强硬, 还得涂涂药膏,不然老了有你的受的。”   林雪松在一旁担心不已, 忙问道, “那大夫,是不是涂了药膏就没事了。”   医馆大夫抬眼看了看林雪松,又低头去写药方,“嗯,按时吃药,按时涂药膏就没事了, 你回家要督促一点你夫君,最近切莫干重活,以免二次脱臼, 要是成了习惯性脱臼就不好了。”   “咳——”林雪松抬手捂住嘴轻咳一声,脸红得不成样子, 他跟谭靖远像是夫夫吗?   明明两人的衣着都不一样,这大夫什么眼神, 但想到谭靖远好歹刚刚还救过自己, 就不跟这老眼昏花的大夫计较了。   从医馆出来,林雪松提着一大包的药材, 没好气地对谭靖远道,“喂,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呀, 我这好心出钱给你看病,你居然还不要,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才……”   “你摔下来的时候其实并不致命,最多也就是摔个鼻青脸肿,当然脸着地,破不破相还真不好说,所以我可没有救你的命。”谭靖远打断了他的话。   林雪松气得直翻白眼,要不是在大街上,他早就想上去打人了,这人嘴怎么这么欠。   “不要把救命恩人这几个字挂在脸上,我可不是你的恩人,说实话我觉得当时就该让你摔一下,毕竟你家也不缺钱,给自己治病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谭靖远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   林雪松气得粉拳紧握,五脏生烟,银牙紧咬,对着谭靖远的后龇牙咧嘴。   “算了,本少爷今儿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过了会看到谭靖远快要迷失在人群中,忙自我安慰一番,跑上前拉住他。   “喂你去哪儿。”   “回家啊,难不成站在街上跟你像个泼妇一样骂街?”   谭靖远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林雪松往周围两旁的店面看了看,刚好看见一家成衣铺子,忙拉着谭靖远的胳膊,“走走走,说好了赔你妹妹一件衣服的,我可不能食言。”   谭靖远甩开他的手,“你一个哥儿,成天对一个汉子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林雪松暗暗咬了咬后槽牙,心中默念,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本少爷天下第一美,身体更加靠近谭靖远,一副狗皮膏药的模样,对谭靖远笑了笑,   “我就是拉扯了,怎样,不光拉扯了,我还摸你呢。”   说着在谭靖远的胸膛上摸了一把,看着瘦瘦高高的没想到还挺壮实。   “不知羞。”谭靖远的脸红了一下,把头偏向一边。   “我就是不知羞咋了,怕我晚上钻你被窝啊,怕你就老老实实的,不然我今儿晚上就钻你家去,然后大喊非礼。”林雪松看谭靖远没有在跟他顶嘴,想着他可能就吃这一套,更加来劲。   “噗——咳——”   谭靖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眉眼带笑地看着林雪松,“你还真是傻,你在我家喊非礼有用吗,谁家非礼人在自己家里非礼的。”   林雪松小脸绯红,咬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个小笨蛋。”   天下第一美是不会犯错误的,抬头犟嘴,“哪又怎样,反正你今天要是不老实,我今晚就这样干,别忘了我身边还有一群人,实在不行我就让他们绑了你到我屋,然后大喊非礼。”   谭靖远彻底被林雪松逗得乐不可支,这哥儿太傻了,既然都有帮手,为何还拿自己做筏子。   这样想着,到底还是没有在拿话呛他,跟着他的拉扯到了成衣铺子。   “店家,你这儿有女孩子们的衣服么,都拿出来看看。”林雪松这也是头回给女孩子买衣服,也不知道应该买什么样,只好让店家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给他过目。   做了一辈子的裁缝铺店家,一眼就看得出林雪松身份不凡,知道今天是有大客户上门,忙客客气气迎林雪松进门,端了茶水过来,好生伺候着。   又吩咐店里的伙计去将所有女孩儿的衣服都给拿了出来。   林雪松坐在椅子上惬意地看着伙计一件件衣服拿过来给自己挑。   谭靖远则被当成了林雪松的跟班,站在他的身后,林雪松暗暗生爽,越看越这个店家就越顺眼。   “不行,这个颜色太土了,换一件。”   “不成,这衣服的料子也未免太粗了些,都是女孩儿,应该精雕细养才对。”   “哎呀,不行不行,这衣服太薄,着凉了怎么办。”   林雪松的眼光早在家的时候就被养叼了,这店家人虽不错,但他拿出来的衣服,他都不入眼,款式老不说,料子也差。   仔细想了想在梧桐县可能也就这样,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店家只好擦着额头上的汗,将新做的一批衣服拿了出来,这是一件淡粉色的冬衣,上衣是用棉布做的,在衣袖和衣领处还襄了兔毛。   下身是白色的冬绵裤,同样也在裤腿处襄了兔毛,样子看上去好看极了。   林雪松眼前一亮,“就要这件了,给我按照八岁,七岁,六岁,五岁,三岁的还有婴儿的各来一套,一共八套。”   谭靖远忙拦住他,“你买这么多做甚。”   “做甚?”林雪松像个傻子一样看着谭靖远,“你有八个妹妹,不能厚薄彼此吧,总不能大姐得了下面妹妹们没有。”   “虽然是小殊给我擦得凳子,但是我看其他七个也挺顺眼,都是乖巧的孩子,不跟你一样。”林雪松说着还斜睨了眼谭靖远。   就这样的人居然还教得出八个这样出挑的妹妹,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谭靖远的脸一红,“待会我给你补钱。”   “好啊,有人白出银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正好到了过年,我还没想好给她们送什么,就当成新年礼物了,还可以不用自己出钱。”   林雪松笑眯眯地一口答应一下。   “客官,一共十六两银子。”店家动作麻利地给林雪松打包好,顺便把账给算了。   谭靖远正伸手去拿钱的手顿了顿,十六两银子,这衣服得多贵!二两银子一件?   他身上只有二两银子……   “给钱啊,发什么呆。”林雪松心中暗爽不已。   谭靖远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店家,“店家,你这衣服未免也太贵了些。”   店家指着一件衣服说道,“客官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你摸摸这衣服的料子,都是上好的棉做的,里面塞得也是实打实的棉花,棉花多贵客官不用我提醒吧,再看看这上面襄得兔毛,穿着可暖和了。”   谭靖远用手摸了摸,他那双粗糙的手还真怕给摸脏了。   的确不错,里面的棉花塞得厚实,穿起来肯定暖和。   只是,他没有钱。   林雪松看够了笑话,就出来提谭靖远解围,总不能真让他给人笑话了去,“哎呀,我出门忘记了,钱袋子放在了我这儿。”   说着掏出十六两银子递给了店家,又看向摆在一旁的鞋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光买了衣服没有鞋子配也不行,挑了一双粉色的绣花鞋说道,“还有这鞋也给我装上八双,按照刚才的尺寸。”   “好勒。”店家嘴上答应得爽快,心里高兴得不行,他很少遇见买这么多,还不讲价的人。   最后走的时候,还给八个漂亮的梅花头花。   谭靖远跟在林雪松身后,气焰低沉,梗着脖子小声道,“钱我会还你的。”   今儿买这些衣服可就花了二十两银子。   “不用,我逗你玩呢,这点钱小爷我还不放在心上,走回家让妹妹们换上,八个穿一模一样的,肯定好看。”   林雪松说着眉眼弯了弯,眼角印出两个深深的月牙,咧着嘴,嘴角边还有两颗虎牙,看的人想上去掐掐他的脸颊。   谭靖远的心被扯了扯,把头偏向一边,就当没有看到。   “哎,这你这人怎么回事,对自己的妹妹们怎么一点也不上心。”林雪松比划了半天,见谭靖远没有反应,转过头去看他,却见他把头偏向别处。   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跟没心肝的人费什么话啊。   拖着谭靖远向他那个破院子而去。   “小姝,二妹三妹四妹快出来看看,你们的新衣服。”   还没进到屋里林雪松就在门边开始吆喝了起来。   一众小萝卜头出来看到林雪松提着一个大包袱,不解地看着他。   林雪松把布包打开,“来看看给你们买的新衣服,看看喜不喜欢。”   “哇,好漂亮的衣服。”一群孩子看花了眼,都不敢伸手去碰,这衣服实在是太漂亮了些,跟他们身上洗得泛黄的衣服一点都不一样。   “都拿下去试试吧。”林雪松将衣服往她们身前推。   “谢谢哥哥,不过为什么要跟我们买,给大家买就成,太破费了。”谭二妹目光虽然舍不得桌上的衣服,但是无功不受禄,给林雪松擦凳子的是大姐,跟她们没有关系。   谭玉殊也在一旁欠身道,“我也没有做什么,我们身上的衣服也不值钱,就磨破了一点,不碍事的。”   林雪松一屁股坐在凳子,也不管凳子脏不脏,“反正都买了,也退不了,你们不要的话,我就只好拿去扔了,我又穿不了。”   谭玉殊没了法子,抬眼看向谭靖远。   谭靖远对她们点了点头,“这个林哥哥一片好心,你们拿下去试试吧,待会出来好好谢谢哥哥。”   女孩们顿时脸上一喜,谭玉殊带着妹妹们高兴的给林雪松行了礼后,开心道,“我去烧水,这么漂亮的衣服,一定要洗干净了才能穿。”   众妹妹们没有异议,纷纷去厨房烧热水去。   林雪松轻松起身,活动了一下,在太阳的余晖下,身影拉的长长的,洁白的脸上还带着光辉,跟这个破落的院子显得格格不入。   像一块极品玉掉落在污泥里,却又不染纤尘。   谭靖远一时间竟然看呆了,仅仅片刻,眸子就偏向一边,烂泥里的尘土,何敢肖想那光辉动人的美玉。   ————   谭玉殊烧好了热水带着妹妹们去了偏房梳洗,每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给梳洗好几遍,这才穿着林雪松给她们买的衣服出来。   “我的天,好看,谭靖远你往常真是糟蹋了你的妹妹们。”这时七个小孩穿得一模一样,站在院子中,刚刚被热水冲洗过的脸还红扑扑的,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谭靖远抱着最小的八妹,看着自己的妹妹,微微勾起了唇,果然女孩儿还是要精养得好。   林雪松逮着一个妹妹就揉了揉她的脸,小孩子的脸本就嫩,虽然平时饱经风霜脸上不太可能太光滑,但这会被那漂亮的衣服一衬托。   一个个跟个吉祥娃娃一样。   “谢谢林哥哥给我们买的衣服。”女孩们感谢着林雪松。   林雪松揉揉这个,又揉揉另外几个,爱不释手,“谢啥,又不值几个钱,要是喜欢,下次再给你们买好不好。”   女孩们沉默着没有应声,已经买过一次,就不能再要了,大哥说做人不能太贪心。   谭靖远逗着最小的妹妹,看向被妹妹们围住的林雪松好笑道,“怎么这么喜欢小孩,家中的弟弟妹妹们还不够你折腾的?”   林雪松被谭靖远的话语给惊到了,这是他知道谭靖远就是黄粱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的温声细语。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谭靖远的话而显得高兴,反而眉宇间有股低沉,“我娘生了我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这些年都是用药物在滋养着,我爹又不肯纳妾,家中哪有什么弟弟妹妹。”   如果他要是真有一个男子就好了,这样奶奶就不会逼着爹爹纳妾,娘也不会日日在痛苦和惭愧中度日。   “哦。”谭靖远的神色有些尴尬。   “哎呀,都是家中琐事,不用在意,那个谁谁谁不是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管他呢。”林雪松一想起家中的事来,心里莫名其妙的烦闷,甩了甩头,把这些烦恼都给甩出脑袋。   这时谭靖远怀中的婴儿不知为何开始啼哭起来,谭靖远顾不得给林雪松说话,抱着八妹轻声地哄起来。   “哼哼哼……”   哄着哄着谭靖远竟然哼起小调来,曲子轻快,声音低沉空灵,听得他怀中的八妹果然不哭了。   谭玉殊忙断出一碗热好的羊奶,看向大哥笑道,“果然还是大哥有办法,小妹哭闹起来谁哄都没用,就大哥一哄她瞬间就不哭了。”   林雪松看着谭靖远低垂着脑袋温柔地给小孩喂奶,一时间竟然看痴了,没想到这王八蛋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以后他肯定是一个好父亲。   跟自己的父亲一样。   林雪松不由得想到,旋即他又甩了甩脑袋,呸呸呸,林雪松你想什么呢,就这混蛋有了孩子还不得把孩子给气死,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好父亲。   “对了,这都一上午了,你怎么还不回家,我们家了可没有什么好伙食招待你。”谭靖远本来想留林雪松吃饭的,毕竟人家刚刚破费了一番。   但是想到家中并无精良的细米,就连菜都是昨儿剩下的,他恐怕吃不了,拿出来招待,岂不是惹人笑话。   林雪松刚刚对谭靖远生起的那一抹好感,顿时就烟消云散,对他翻了个白眼,仔细想了想自己是来做啥的。   “哎呀,我就是来找你的呀。”   林雪松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给掰开,他怎么忘了,陈秀秀让他来找谭靖远去过年的。   谭靖远听完林雪松的话,被他的迷糊样,差点逗乐,组织起妹妹们出屋,他则是去拿一早就给江景元家准备好的礼品。   林雪松看了眼他手上的礼品盒子,轻笑一声,“药品,不便宜吧,你倒是舍得,自己都吃糠咽菜,还给他买最上品的补药。”   “景元对我有知遇之恩,别说是一盒名贵的补品,哪怕是让我倾家荡产我也愿意。”谭靖远目不斜视,铿锵有力地说。   林雪松没由来的心底生起一股子酸意,“他那么好,你怎么不嫁他。”   “渍,男人间的情义并非只有情爱,你不懂。”   谭靖远拍了拍林雪松的肩膀。   一句你不懂,更是气得林雪松张牙舞爪,他怎么就不懂了,他也是男人,表面上跟男人长得一样,就是男人。   =   大年三十,任荃总算是匆匆赶回,一身风尘仆仆的,刚回家看过父母后,就带着父母一起来了江家过年。   慕君汐看到任荃就热了眼眶,可没把他想死。   江景元帮忙从马车上给任荃卸货,看着他们夫妻只是对视却不说话,上前推了推他,“别傻站着,进屋说话吧。”   等到夫妻俩从屋里说话出来,夜幕都快降临了,一屋子人热热闹闹摆了两桌半。   王香云被一众几个哥儿围着,听她讲一些陈年旧事,任彻则是跟着江景元他们一桌喝酒。   小孩子们也有一桌子,边吃饭边在一旁玩闹,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   “小叔,你这一趟还顺利吧。”江景元握着酒杯,跟任荃小小的碰了一下。   “顺利,你们是不知道,刘家当时那个脸色,看得我乐死了。”任荃一说起这事来,就眉飞色舞。   他这次总算是在大同出了一次风头,贡选上去后,没怎么跟人打交道就去了京城,等到开春这事传遍大同,他们家的布匹生意就可以重整起来。   就凭借着这布,不出一年的时光,就能传遍大江南北,到时候全国各地的商人都会来梧桐县,跟他们家洽谈生意。   钱程似锦。   “少得意,你忘了水舟说得话,等过了那关再说。”慕君汐是看不惯任荃那得意的样儿,神气什么,要没有江景元的方子,现在连个家底都没有,只能去做混子,就他那偷鸡摸狗的虎头帮,没了钱的支撑,三两天就得解散。   任荃被他夫郎一说,不说话了。   江景元看着欢乐的一家人,眼眉带笑地去看徐水舟,却看见另一桌子上的徐水舟也正瞧着他。   心底一片暖意。   这才是家的模样,真正的家。   饭毕,江景元去拉徐水舟的手,看着屋子正围着碰碰跳跳的小孩子们说道,“我买了烟火,你们谁要看啊。”   “我,我,我。”孩子们都纷纷跳出来。   江鹿也是高兴得直打手势,他今天偷偷喝了一杯果酒,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徐水舟靠在江景元的肩膀上,也是一脸兴奋地看着他,他也想看眼火,好像梧桐县就从来没有人放过,他们只是听人说过。   一想起这事,徐水舟的眼眸清明了几分,想等下问问江景元是去哪儿买的烟火。   江景元把烟火从屋里搬出来,带着孩子们先试放了一个。   “咻——”的一声,长长的爆破声响,划破长空,在寂静得黑夜里绽放开一朵朵美艳的花朵来。   吓得村子里的人年夜饭也不敢吃了,放下筷子出门来看动静,刚一出门就看见那在天空中绽放开的璀璨,一个个张大的嘴巴,不敢相信。   “这就是别人盛传的烟火,好美。”   徐水舟瞪大了双目,看着那绽放在黑夜里的光明,目光涟涟。   江景元低头看向他,忍不住在他薄薄的唇角上深深地印上一个吻。   徐水舟刚刚清明一点的眸子,被江景元这深沉地一吻,吻得醉熏熏的,早就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问什么。   吻毕,两人十指两扣,一同看向天上的烟火。   旁人当然注意到了他两的小举动,不要以为烛火昏暗,就看不见他们两人的小把戏,不过在如此美的环境下,也没有人来打扰。   “要不要试试。”一轮烟花放完,江景元见徐水舟还有些意犹未尽,拿着火折子问他。   “可以吗?”徐水舟摸了摸小腹,他有些害怕。   江景元反手搂着他,“没事的,我护着你,就算是有什么事也是我先……唔……”   话还没说话,嘴就被徐水舟的唇给堵住,这是徐水舟第一次主动,两双眼睛对视着眨了眨。   徐水舟这才在大家的注视中,放开了江景元,一脸羞涩,“呸呸呸,大过年得说什么胡话。”   大家笑而不语,很是难得看得这小两口斗嘴。   江景元搂着有些徐水舟的嫩腰,浅笑,带着他往烟火的地方,点燃引线。   “咻——”   “咻——”   “咻——”   连着三声,爆破的声响再次哗然整个夜空,江景元的手始终没有送开徐水舟的手,紧紧地箍着。   “阿元,真美,等孩子出来,我们也要带着他们看烟火。”徐水舟一手被江景元牵着,一手摸着小腹,这样就好像是他们一家四口手拉手在看烟火。   “嗯,好,等他们出来,年年春节我都会带着他们看烟火的。”江景元温柔地回应道。   “哈,你们两个也给我们留几个。”任荃看着院子里的烟火不多了,也拿着火折子出来,他也想放。   江景元轻快地笑起来,“大家一起吧,一个一个的不如一起放的好看。”   “好。”众人应声,一个人拿着一个火折子,一起点亮整个夜空,在烟火盛开的那一霎那,江景元躬身在徐水舟的耳旁轻声说道,“我的阿舟,生辰快乐。”   大年三十夜,徐水舟的生辰,只不过因为是在年末,所有人都说这个日子不好,所以徐水舟从来没有过过生辰。   徐水舟的双眸韵起水雾,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这些烟花都是为你准备的,喜欢吗?”江景元拥着徐水舟,轻声问道。   “嗯,喜欢。”徐水舟低头,想要把眼泪憋回去,过年掉泪不好,但是好像越努力,眼泪就掉得越快。   江景元低头在他的眼帘下,轻轻一吻,将眼泪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我吃了你的苦,往后余生你就只剩下了甜。” 第六十三章   大夫给谭靖远看着胳膊, “还行, 就是接回去的手法太过于强硬, 还得涂涂药膏,不然老了有你的受的。”   林雪松在一旁担心不已, 忙问道, “那大夫,是不是涂了药膏就没事了。”   医馆大夫抬眼看了看林雪松,又低头去写药方,“嗯,按时吃药,按时涂药膏就没事了, 你回家要督促一点你夫君,最近切莫干重活,以免二次脱臼, 要是成了习惯性脱臼就不好了。”   “咳——”林雪松抬手捂住嘴轻咳一声,脸红得不成样子, 他跟谭靖远像是夫夫吗?   明明两人的衣着都不一样,这大夫什么眼神, 但想到谭靖远好歹刚刚还救过自己, 就不跟这老眼昏花的大夫计较了。   从医馆出来,林雪松提着一大包的药材, 没好气地对谭靖远道,“喂,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呀, 我这好心出钱给你看病,你居然还不要,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才……”   “你摔下来的时候其实并不致命,最多也就是摔个鼻青脸肿,当然脸着地,破不破相还真不好说,所以我可没有救你的命。”谭靖远打断了他的话。   林雪松气得直翻白眼,要不是在大街上,他早就想上去打人了,这人嘴怎么这么欠。   “不要把救命恩人这几个字挂在脸上,我可不是你的恩人,说实话我觉得当时就该让你摔一下,毕竟你家也不缺钱,给自己治病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谭靖远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   林雪松气得粉拳紧握,五脏生烟,银牙紧咬,对着谭靖远的后龇牙咧嘴。   “算了,本少爷今儿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过了会看到谭靖远快要迷失在人群中,忙自我安慰一番,跑上前拉住他。   “喂你去哪儿。”   “回家啊,难不成站在街上跟你像个泼妇一样骂街?”   谭靖远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林雪松往周围两旁的店面看了看,刚好看见一家成衣铺子,忙拉着谭靖远的胳膊,“走走走,说好了赔你妹妹一件衣服的,我可不能食言。”   谭靖远甩开他的手,“你一个哥儿,成天对一个汉子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林雪松暗暗咬了咬后槽牙,心中默念,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本少爷天下第一美,身体更加靠近谭靖远,一副狗皮膏药的模样,对谭靖远笑了笑,   “我就是拉扯了,怎样,不光拉扯了,我还摸你呢。”   说着在谭靖远的胸膛上摸了一把,看着瘦瘦高高的没想到还挺壮实。   “不知羞。”谭靖远的脸红了一下,把头偏向一边。   “我就是不知羞咋了,怕我晚上钻你被窝啊,怕你就老老实实的,不然我今儿晚上就钻你家去,然后大喊非礼。”林雪松看谭靖远没有在跟他顶嘴,想着他可能就吃这一套,更加来劲。   “噗——咳——”   谭靖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眉眼带笑地看着林雪松,“你还真是傻,你在我家喊非礼有用吗,谁家非礼人在自己家里非礼的。”   林雪松小脸绯红,咬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个小笨蛋。”   天下第一美是不会犯错误的,抬头犟嘴,“哪又怎样,反正你今天要是不老实,我今晚就这样干,别忘了我身边还有一群人,实在不行我就让他们绑了你到我屋,然后大喊非礼。”   谭靖远彻底被林雪松逗得乐不可支,这哥儿太傻了,既然都有帮手,为何还拿自己做筏子。   这样想着,到底还是没有在拿话呛他,跟着他的拉扯到了成衣铺子。   “店家,你这儿有女孩子们的衣服么,都拿出来看看。”林雪松这也是头回给女孩子买衣服,也不知道应该买什么样,只好让店家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给他过目。   做了一辈子的裁缝铺店家,一眼就看得出林雪松身份不凡,知道今天是有大客户上门,忙客客气气迎林雪松进门,端了茶水过来,好生伺候着。   又吩咐店里的伙计去将所有女孩儿的衣服都给拿了出来。   林雪松坐在椅子上惬意地看着伙计一件件衣服拿过来给自己挑。   谭靖远则被当成了林雪松的跟班,站在他的身后,林雪松暗暗生爽,越看越这个店家就越顺眼。   “不行,这个颜色太土了,换一件。”   “不成,这衣服的料子也未免太粗了些,都是女孩儿,应该精雕细养才对。”   “哎呀,不行不行,这衣服太薄,着凉了怎么办。”   林雪松的眼光早在家的时候就被养叼了,这店家人虽不错,但他拿出来的衣服,他都不入眼,款式老不说,料子也差。   仔细想了想在梧桐县可能也就这样,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店家只好擦着额头上的汗,将新做的一批衣服拿了出来,这是一件淡粉色的冬衣,上衣是用棉布做的,在衣袖和衣领处还襄了兔毛。   下身是白色的冬绵裤,同样也在裤腿处襄了兔毛,样子看上去好看极了。   林雪松眼前一亮,“就要这件了,给我按照八岁,七岁,六岁,五岁,三岁的还有婴儿的各来一套,一共八套。”   谭靖远忙拦住他,“你买这么多做甚。”   “做甚?”林雪松像个傻子一样看着谭靖远,“你有八个妹妹,不能厚薄彼此吧,总不能大姐得了下面妹妹们没有。”   “虽然是小殊给我擦得凳子,但是我看其他七个也挺顺眼,都是乖巧的孩子,不跟你一样。”林雪松说着还斜睨了眼谭靖远。   就这样的人居然还教得出八个这样出挑的妹妹,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谭靖远的脸一红,“待会我给你补钱。”   “好啊,有人白出银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正好到了过年,我还没想好给她们送什么,就当成新年礼物了,还可以不用自己出钱。”   林雪松笑眯眯地一口答应一下。   “客官,一共十六两银子。”店家动作麻利地给林雪松打包好,顺便把账给算了。   谭靖远正伸手去拿钱的手顿了顿,十六两银子,这衣服得多贵!二两银子一件?   他身上只有二两银子……   “给钱啊,发什么呆。”林雪松心中暗爽不已。   谭靖远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店家,“店家,你这衣服未免也太贵了些。”   店家指着一件衣服说道,“客官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你摸摸这衣服的料子,都是上好的棉做的,里面塞得也是实打实的棉花,棉花多贵客官不用我提醒吧,再看看这上面襄得兔毛,穿着可暖和了。”   谭靖远用手摸了摸,他那双粗糙的手还真怕给摸脏了。   的确不错,里面的棉花塞得厚实,穿起来肯定暖和。   只是,他没有钱。   林雪松看够了笑话,就出来提谭靖远解围,总不能真让他给人笑话了去,“哎呀,我出门忘记了,钱袋子放在了我这儿。”   说着掏出十六两银子递给了店家,又看向摆在一旁的鞋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光买了衣服没有鞋子配也不行,挑了一双粉色的绣花鞋说道,“还有这鞋也给我装上八双,按照刚才的尺寸。”   “好勒。”店家嘴上答应得爽快,心里高兴得不行,他很少遇见买这么多,还不讲价的人。   最后走的时候,还给八个漂亮的梅花头花。   谭靖远跟在林雪松身后,气焰低沉,梗着脖子小声道,“钱我会还你的。”   今儿买这些衣服可就花了二十两银子。   “不用,我逗你玩呢,这点钱小爷我还不放在心上,走回家让妹妹们换上,八个穿一模一样的,肯定好看。”   林雪松说着眉眼弯了弯,眼角印出两个深深的月牙,咧着嘴,嘴角边还有两颗虎牙,看的人想上去掐掐他的脸颊。   谭靖远的心被扯了扯,把头偏向一边,就当没有看到。   “哎,这你这人怎么回事,对自己的妹妹们怎么一点也不上心。”林雪松比划了半天,见谭靖远没有反应,转过头去看他,却见他把头偏向别处。   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跟没心肝的人费什么话啊。   拖着谭靖远向他那个破院子而去。   “小姝,二妹三妹四妹快出来看看,你们的新衣服。”   还没进到屋里林雪松就在门边开始吆喝了起来。   一众小萝卜头出来看到林雪松提着一个大包袱,不解地看着他。   林雪松把布包打开,“来看看给你们买的新衣服,看看喜不喜欢。”   “哇,好漂亮的衣服。”一群孩子看花了眼,都不敢伸手去碰,这衣服实在是太漂亮了些,跟他们身上洗得泛黄的衣服一点都不一样。   “都拿下去试试吧。”林雪松将衣服往她们身前推。   “谢谢哥哥,不过为什么要跟我们买,给大家买就成,太破费了。”谭二妹目光虽然舍不得桌上的衣服,但是无功不受禄,给林雪松擦凳子的是大姐,跟她们没有关系。   谭玉殊也在一旁欠身道,“我也没有做什么,我们身上的衣服也不值钱,就磨破了一点,不碍事的。”   林雪松一屁股坐在凳子,也不管凳子脏不脏,“反正都买了,也退不了,你们不要的话,我就只好拿去扔了,我又穿不了。”   谭玉殊没了法子,抬眼看向谭靖远。   谭靖远对她们点了点头,“这个林哥哥一片好心,你们拿下去试试吧,待会出来好好谢谢哥哥。”   女孩们顿时脸上一喜,谭玉殊带着妹妹们高兴的给林雪松行了礼后,开心道,“我去烧水,这么漂亮的衣服,一定要洗干净了才能穿。”   众妹妹们没有异议,纷纷去厨房烧热水去。   林雪松轻松起身,活动了一下,在太阳的余晖下,身影拉的长长的,洁白的脸上还带着光辉,跟这个破落的院子显得格格不入。   像一块极品玉掉落在污泥里,却又不染纤尘。   谭靖远一时间竟然看呆了,仅仅片刻,眸子就偏向一边,烂泥里的尘土,何敢肖想那光辉动人的美玉。   ————   谭玉殊烧好了热水带着妹妹们去了偏房梳洗,每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给梳洗好几遍,这才穿着林雪松给她们买的衣服出来。   “我的天,好看,谭靖远你往常真是糟蹋了你的妹妹们。”这时七个小孩穿得一模一样,站在院子中,刚刚被热水冲洗过的脸还红扑扑的,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谭靖远抱着最小的八妹,看着自己的妹妹,微微勾起了唇,果然女孩儿还是要精养得好。   林雪松逮着一个妹妹就揉了揉她的脸,小孩子的脸本就嫩,虽然平时饱经风霜脸上不太可能太光滑,但这会被那漂亮的衣服一衬托。   一个个跟个吉祥娃娃一样。   “谢谢林哥哥给我们买的衣服。”女孩们感谢着林雪松。   林雪松揉揉这个,又揉揉另外几个,爱不释手,“谢啥,又不值几个钱,要是喜欢,下次再给你们买好不好。”   女孩们沉默着没有应声,已经买过一次,就不能再要了,大哥说做人不能太贪心。   谭靖远逗着最小的妹妹,看向被妹妹们围住的林雪松好笑道,“怎么这么喜欢小孩,家中的弟弟妹妹们还不够你折腾的?”   林雪松被谭靖远的话语给惊到了,这是他知道谭靖远就是黄粱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的温声细语。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谭靖远的话而显得高兴,反而眉宇间有股低沉,“我娘生了我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这些年都是用药物在滋养着,我爹又不肯纳妾,家中哪有什么弟弟妹妹。”   如果他要是真有一个男子就好了,这样奶奶就不会逼着爹爹纳妾,娘也不会日日在痛苦和惭愧中度日。   “哦。”谭靖远的神色有些尴尬。   “哎呀,都是家中琐事,不用在意,那个谁谁谁不是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管他呢。”林雪松一想起家中的事来,心里莫名其妙的烦闷,甩了甩头,把这些烦恼都给甩出脑袋。   这时谭靖远怀中的婴儿不知为何开始啼哭起来,谭靖远顾不得给林雪松说话,抱着八妹轻声地哄起来。   “哼哼哼……”   哄着哄着谭靖远竟然哼起小调来,曲子轻快,声音低沉空灵,听得他怀中的八妹果然不哭了。   谭玉殊忙断出一碗热好的羊奶,看向大哥笑道,“果然还是大哥有办法,小妹哭闹起来谁哄都没用,就大哥一哄她瞬间就不哭了。”   林雪松看着谭靖远低垂着脑袋温柔地给小孩喂奶,一时间竟然看痴了,没想到这王八蛋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以后他肯定是一个好父亲。   跟自己的父亲一样。   林雪松不由得想到,旋即他又甩了甩脑袋,呸呸呸,林雪松你想什么呢,就这混蛋有了孩子还不得把孩子给气死,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好父亲。   “对了,这都一上午了,你怎么还不回家,我们家了可没有什么好伙食招待你。”谭靖远本来想留林雪松吃饭的,毕竟人家刚刚破费了一番。   但是想到家中并无精良的细米,就连菜都是昨儿剩下的,他恐怕吃不了,拿出来招待,岂不是惹人笑话。   林雪松刚刚对谭靖远生起的那一抹好感,顿时就烟消云散,对他翻了个白眼,仔细想了想自己是来做啥的。   “哎呀,我就是来找你的呀。”   林雪松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给掰开,他怎么忘了,陈秀秀让他来找谭靖远去过年的。   谭靖远听完林雪松的话,被他的迷糊样,差点逗乐,组织起妹妹们出屋,他则是去拿一早就给江景元家准备好的礼品。   林雪松看了眼他手上的礼品盒子,轻笑一声,“药品,不便宜吧,你倒是舍得,自己都吃糠咽菜,还给他买最上品的补药。”   “景元对我有知遇之恩,别说是一盒名贵的补品,哪怕是让我倾家荡产我也愿意。”谭靖远目不斜视,铿锵有力地说。   林雪松没由来的心底生起一股子酸意,“他那么好,你怎么不嫁他。”   “渍,男人间的情义并非只有情爱,你不懂。”   谭靖远拍了拍林雪松的肩膀。   一句你不懂,更是气得林雪松张牙舞爪,他怎么就不懂了,他也是男人,表面上跟男人长得一样,就是男人。   =   大年三十,任荃总算是匆匆赶回,一身风尘仆仆的,刚回家看过父母后,就带着父母一起来了江家过年。   慕君汐看到任荃就热了眼眶,可没把他想死。   江景元帮忙从马车上给任荃卸货,看着他们夫妻只是对视却不说话,上前推了推他,“别傻站着,进屋说话吧。”   等到夫妻俩从屋里说话出来,夜幕都快降临了,一屋子人热热闹闹摆了两桌半。   王香云被一众几个哥儿围着,听她讲一些陈年旧事,任彻则是跟着江景元他们一桌喝酒。   小孩子们也有一桌子,边吃饭边在一旁玩闹,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   “小叔,你这一趟还顺利吧。”江景元握着酒杯,跟任荃小小的碰了一下。   “顺利,你们是不知道,刘家当时那个脸色,看得我乐死了。”任荃一说起这事来,就眉飞色舞。   他这次总算是在大同出了一次风头,贡选上去后,没怎么跟人打交道就去了京城,等到开春这事传遍大同,他们家的布匹生意就可以重整起来。   就凭借着这布,不出一年的时光,就能传遍大江南北,到时候全国各地的商人都会来梧桐县,跟他们家洽谈生意。   钱程似锦。   “少得意,你忘了水舟说得话,等过了那关再说。”慕君汐是看不惯任荃那得意的样儿,神气什么,要没有江景元的方子,现在连个家底都没有,只能去做混子,就他那偷鸡摸狗的虎头帮,没了钱的支撑,三两天就得解散。   任荃被他夫郎一说,不说话了。   江景元看着欢乐的一家人,眼眉带笑地去看徐水舟,却看见另一桌子上的徐水舟也正瞧着他。   心底一片暖意。   这才是家的模样,真正的家。   饭毕,江景元去拉徐水舟的手,看着屋子正围着碰碰跳跳的小孩子们说道,“我买了烟火,你们谁要看啊。”   “我,我,我。”孩子们都纷纷跳出来。   江鹿也是高兴得直打手势,他今天偷偷喝了一杯果酒,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徐水舟靠在江景元的肩膀上,也是一脸兴奋地看着他,他也想看眼火,好像梧桐县就从来没有人放过,他们只是听人说过。   一想起这事,徐水舟的眼眸清明了几分,想等下问问江景元是去哪儿买的烟火。   江景元把烟火从屋里搬出来,带着孩子们先试放了一个。   “咻——”的一声,长长的爆破声响,划破长空,在寂静得黑夜里绽放开一朵朵美艳的花朵来。   吓得村子里的人年夜饭也不敢吃了,放下筷子出门来看动静,刚一出门就看见那在天空中绽放开的璀璨,一个个张大的嘴巴,不敢相信。   “这就是别人盛传的烟火,好美。”   徐水舟瞪大了双目,看着那绽放在黑夜里的光明,目光涟涟。   江景元低头看向他,忍不住在他薄薄的唇角上深深地印上一个吻。   徐水舟刚刚清明一点的眸子,被江景元这深沉地一吻,吻得醉熏熏的,早就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问什么。   吻毕,两人十指两扣,一同看向天上的烟火。   旁人当然注意到了他两的小举动,不要以为烛火昏暗,就看不见他们两人的小把戏,不过在如此美的环境下,也没有人来打扰。   “要不要试试。”一轮烟花放完,江景元见徐水舟还有些意犹未尽,拿着火折子问他。   “可以吗?”徐水舟摸了摸小腹,他有些害怕。   江景元反手搂着他,“没事的,我护着你,就算是有什么事也是我先……唔……”   话还没说话,嘴就被徐水舟的唇给堵住,这是徐水舟第一次主动,两双眼睛对视着眨了眨。   徐水舟这才在大家的注视中,放开了江景元,一脸羞涩,“呸呸呸,大过年得说什么胡话。”   大家笑而不语,很是难得看得这小两口斗嘴。   江景元搂着有些徐水舟的嫩腰,浅笑,带着他往烟火的地方,点燃引线。   “咻——”   “咻——”   “咻——”   连着三声,爆破的声响再次哗然整个夜空,江景元的手始终没有送开徐水舟的手,紧紧地箍着。   “阿元,真美,等孩子出来,我们也要带着他们看烟火。”徐水舟一手被江景元牵着,一手摸着小腹,这样就好像是他们一家四口手拉手在看烟火。   “嗯,好,等他们出来,年年春节我都会带着他们看烟火的。”江景元温柔地回应道。   “哈,你们两个也给我们留几个。”任荃看着院子里的烟火不多了,也拿着火折子出来,他也想放。   江景元轻快地笑起来,“大家一起吧,一个一个的不如一起放的好看。”   “好。”众人应声,一个人拿着一个火折子,一起点亮整个夜空,在烟火盛开的那一霎那,江景元躬身在徐水舟的耳旁轻声说道,“我的阿舟,生辰快乐。”   大年三十夜,徐水舟的生辰,只不过因为是在年末,所有人都说这个日子不好,所以徐水舟从来没有过过生辰。   徐水舟的双眸韵起水雾,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这些烟花都是为你准备的,喜欢吗?”江景元拥着徐水舟,轻声问道。   “嗯,喜欢。”徐水舟低头,想要把眼泪憋回去,过年掉泪不好,但是好像越努力,眼泪就掉得越快。   江景元低头在他的眼帘下,轻轻一吻,将眼泪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我吃了你的苦,往后余生你就只剩下了甜。” 第六十四章   年后, 江景元托人带的东西总算是到了梧桐县。   秦初九给他带了包裹上门,“江相公, 恭贺新年好啊。”   江景元笑眯眯地也回了一句新年好, 从怀中捏出一个红包来塞给秦初九。   秦初九掂量了一下,不重,也没有在意地收进了自己怀中, 结果回到家拆看一看,里面整整有五十两银子,比他一年的俸禄还要多。   看着家中忙忙碌碌的妻子,和年迈不已的娘亲。   除了对江景元的敬佩外, 又多了几分感谢。   徐水舟正在整理被褥, 看到江景元手中提着一个包裹,有些好奇, “神神秘秘的,又买了什么。”   “这个可是好东西,托师兄们在外地特意找的。”江景元将包裹放在桌子上,神秘一笑, 转身去找剪子。   徐水舟惊疑了一下,“师兄?”   “嗯。”江景元头也不抬的轻嗯一声,“就是师父门下的弟子,虽然只是在县衙里潦草地拜了师,但是师父给了我好多师兄们的联系方式,他们有的入朝为官,有的在各地巡游, 托县令大人的福,我可以用驿站跟他们通信。”   说起此事,江景元对自己的恩师不仅佩服起来,教出来的弟子个个都是清正廉明、光明磊落的,还有不少师兄给他发来问候信。   弄得江景元稍有些不自在,毕竟他也算是师父收的弟子里最地位最差的一个,能够得到这么多师兄的垂青,真的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江景元拆开包裹,里面露出四个大竹筒来,看的徐水舟惊奇不已,“是酒吗?”   江景元笑了笑,没有急着回答,起身扶着徐水舟的肩,“去床上躺好,给你看个好东西。”   徐水舟的双颊羞红,娇嗔地看了眼江景元,低垂着睫毛,轻声说,“大夫说了,不宜行房。”   话毕还看了看桌上的竹筒,脸色更加羞红得厉害,阿元托他的师兄们准备这东西不太好吧。   江景元看徐水舟那一脸羞涩的模样,知道他是误会了,也不解释,笑着去拿过桌上的竹筒。   过来解开了徐水舟的上衣,撩开里衣,徐水舟已经羞得躲到了被窝里,只留下白嫩嫩的肚皮。   捂在被窝里的头,嗡声嗡气道,“阿元,不可以,会伤到孩子的。”   江景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将竹筒里的东西倒了一点在自己手心,双手搓揉开,直到发热,这才慢慢攀上徐水舟的小腹。   动作轻柔地在他的小腹上按摩起来。   徐水舟细细地感受了会,感觉不像他想得那么会事,这才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好奇地问,“阿元你这是做什么。”   渐渐的觉得自己的小腹不仅不冰凉,反而还有些温热,甚至隐隐约约还觉得有些舒服。   “调.戏你啊,你看不出来,嗯?”江景元眉眼带笑地看了眼徐水舟,恶趣味上来,想要逗一逗他。   徐水舟嘴里上扬,清澈的眼眸里带笑,用白嫩的小脚丫,踢了踢江景元的小腿,“别闹,你又骗我。”   江景元笑了好一会,这才慢慢解释道,“这个是橄榄油,我托师兄们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你看看你这肚皮一天天的大起来,也会起妊娠纹,天天涂这个就不会起难看的皱纹。”   徐水舟看了看自己已经开始隆起的肚皮,果然看到腰两侧有两条细细的纹路,这才刚开始,到了后面这些纹路就会越来越多,最后整个肚皮上都会布满。   生了孩子肯定难看。   徐水舟眉心一皱,倏而又舒展开来,他还没有担心的事,他的阿元就已经替他考虑到了。   睁开眸子,一脸纯真地看着江景元,“这个什么油真的有那么神奇么。”   “有的,只要每天坚持,以后我天天给你涂好不好。”   江景元白嫩的指腹在徐水舟的肚皮上轻轻地按摩着。   “嗯。”回应的声音小若蚊蝇,徐水舟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子。   江景元被他的可爱取悦到,继续逗弄他,“不光肚皮,还有大腿,手臂,这些地方都得注意。”   徐水舟双眸含.春,霎红着脸,沉默着不说话。   这样说岂不是自己把自己给脱.光才行。   明明两人都已成婚,连孩子都有了,但是徐水舟还是会带有一丝丝的羞涩。   江景元就喜欢看徐水舟那眉目含情,羞涩的小模样,怎么看都看不腻。   过了良久,徐水舟才红着脸,小声道,“我可以自己来。”   “不成,这种事只有做丈夫的做起来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江景元一本正经的拒绝了,本来阿舟怀孕他就不能吃肉了,连这点肉沫子都不给他,他觉得人生索然无味。   徐水舟眨了眨眼睛,一双眸子紧盯着江景元,直到看到江景元有些不自在地移过目光,才含笑一声,“阿元,你又哄我。”   “没。”江景元对上徐水舟那双流转的目光,失口否认。   江景元清咳一声,脸有些微红,强镇定道,“要不要褪了裤.子,我再给你按摩一下大腿。”   徐水舟瞪圆了眼睛,看着江景元,还没说话,房屋的门骤然就被人给推开了。   陈秀秀扫视了一眼床上的两人,又飞快地把门给关上。   “江景元你给我出来,我有事给你说。”   陈秀秀的语气明显的带着几分怒气。   江景元和徐水舟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江景元无奈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出门就被陈秀秀给揪住了耳朵。   “江景元,你知不知道舟舟还在怀孕,大夫都说了,不宜行房,你看看你做的什么混账事。”   陈秀秀这次是真被江景元气得不轻,从来没有打过孩子的她,破天荒地揪了江景元的耳朵。   “嘶——”   江景元被陈秀秀揪得直吸冷气,连连喊疼。   陈秀秀趾高气扬地骂着,但还是把手给放了下来,“你还知道疼啊,你还想不想你夫郎好了,平时你看着也挺听话的,怎么这次这么鲁莽。”   江景元哭笑不得,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慌忙解释,“娘,我没有,我刚刚只是在给阿舟涂药。”   “涂药?”陈秀秀白了眼江景元,那目光十分地不相信,“你当我傻么,舟舟又没有摔到又没有受伤涂哪门子的药。”   “娘,是真的,阿元刚才再给我涂药。”好在徐水舟及时出来给江景元解围。   陈秀秀看了眼徐水舟,勉强相信,“舟舟,这种事情可不能太过于偏袒他,要是没怀孕,娘才不管你们怎么腻歪呢。”   “没有。”徐水舟又是羞,又是自愧,在陈秀秀的耳旁嘀咕好一阵子,陈秀秀这才相信他的话,刮了眼江景元,“算你小子还有良心。”   江景元有些啼笑皆非,白挨一顿揪耳朵。   “吃饭了。”   陈秀秀本就过来叫江景元和徐水舟吃饭的,喊了几声小两口都没应声,这才去推的门。   “你小子给我注意点,要是舟舟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得拿你祭天。”陈秀秀戳了戳江景元的后背,在他耳边恶狠狠地嘀咕一句。   江景元肯定地点了点头,又揉了揉额头,他娘还真是比疼儿子还疼儿媳。   徐水舟心情大好的看着江景元在后背吃瘪,一脸高兴去吃饭。   边缘小县城的百姓这个年过得还算舒心,但是远在京城的百姓们,却因为江景元无意间的一句话,惶恐不已。   商税不对。   顾仁怀把自己的折子呈上去,圣上当场就龙颜大怒,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要求彻查,整个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商户都在恐慌中度过。   三天两头就有几个官员被查出来贪赃枉法,大街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抄家的。   虽然动得都是些小官员,一些有跟脚的官员现在还不能动,但起码天子给了众人一个信号,接下来这些人会稍稍收敛一点。   还有些胆子比较小的,更是主动交出了这些年收来的脏款,更有甚者供出了一长串的名单。   名单上的名字就连天子看了都倒吸一口冷气,上到皇亲贵戚下到普通商户层层勾结,原来他以为的太平天国,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商人将整个官场搅得翻天地覆。   “真是胆大,连这官位都能明目张胆的报价,一个七品县令居然都开价一千两银子到五千两银子,真是好得很,这究竟是朕的官场还是这些贪官污吏的官场。”   当今天子拿着一串名单,在御书房里气得乱摔了一通。   顾仁怀深深地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温声劝慰道,“圣上请注意龙体,这等贪官污吏之事自前朝就有,陛下做得已经够好了。”   大明朝天子看了眼顾仁怀,这心情才稍稍好了些,“顾卿在朕面前不必如此的小心翼翼,这次如果没有顾卿,朕还被蒙在鼓中。”   “水至清则无鱼,朕又何尝不明白,但是商税才十抽二已经是极为低下的税收了,对一些大商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们宁肯花百倍的价钱去笼络一位官员,也不愿意交税,朕心中何其可悲,何其可痛。”   天子说着捶了捶自己的胸,他如今已经年迈,做事不能再像年轻的时候莽撞,考虑的东西更多。   如今外面那些藩王都在磨刀霍霍,他就算想肃清朝廷,但也不能做得太过,免得他们狗急跳墙,联合藩王把矛头对准他。   “希望我儿能够在边疆创出一番事业,朕这辈子就指望着他了。”天子说着咳嗽一声,目光有些涣散。   顾仁怀的心却颤了颤,看来天子是在给他交底,他的头伏得更低,眼帘垂了垂,“老臣明白了。”   天子见顾仁怀心领神会,笑着挥了挥手,“爱卿请起,地上凉。”   顾仁怀颤颤巍巍地起身,这时有位内侍给天子端了杯茶上来。   天子微微抿了一口,笑着对顾仁怀道,“爱卿,这次的事件让朝廷损失不少人手,明年的科举得抓点紧。”   “老臣明白。”顾仁怀对天子躬身一礼。   “听说你还在大同收了个秀才弟子?”天子意味深长地盖上了茶杯,淡淡地看了眼顾仁怀。   “是,正是那位提议取消劳徭的江景元,这孩子颇有几分才气。”顾仁怀想到江景元也是会心一笑。   “才气,我看是财气才对吧,听说他颇会敛财。”天子挑了挑眉,舒心大笑起来,“如今国库空虚,这抄家来的钱财,也得拿去边关给众位将士发军饷,我看你这弟子不错,后年的户部侍郎位置留给他,希望不要让朕失望才是。”   “是,老臣清楚了。”顾仁怀低头,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总算是给江景元争取到这个位置。   ————   俗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办事,江景元收到顾仁怀的信,嘴角上扬,眉心轻松了。   寒门身份真没有些手段,何时才能爬上高位。   时光进入到二月,徐水舟的肚皮如同吹气球一般鼓了起来,江景元每天不仅要照顾他,还要督促着魏良骏和方新立两人。   开年江景元说今年不种水稻,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认为这孩子在说胡话,但陈秀秀想了想反正家中也不缺米银,干脆遂了他的意。   村中还有不少老人来骂陈秀秀,说她胡闹,好好的水田居然不种,那不是糟蹋地么。   陈秀秀每天高兴着出门,憋着一肚子火气回来,“我自己的地,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些人管得着么。”   江景元给她端茶倒水,“娘,那你就别出门了。”   “你跟娘说实话,怎么不让种稻子。”陈秀秀倪了眼江景元,问道。   江景元脸上笑容挂不住,看了看天,道,“娘,你看看这天有什么不同。”   陈秀秀和大家一起探头出去看天,看了半天万里晴空的天,实在想不出哪里不同。   “这才二月我们就已经穿薄衫,去年三月都还有些稍冷。”江景元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物。   “嗨。”陈秀秀扬了扬手,她还以为有多大的事,“说明今年天气好呗,能有啥不同,我还觉得今年天气挺好,热得早又不闷。”   江景元在屋里缓步轻走,伸出手在屋外探了探,“你们看有风。”   徐水舟跟着奇怪地伸出手去,“有风不是很正常么。”   江景元摇摇头,继续说道,“我晚上起夜的时候也有风。”   “农谚说,日暖夜寒,东海也干,这是大旱的迹象,就算今年种水稻,收成也不会太好,与其辛苦一番,还不如忙中偷闲。”江景元俯窗,神色有些惆怅。   干旱不知道多少百姓又得遭殃。   “阿元,这你也懂。”徐水舟的目光灼灼,他从未想过他的阿元如此的聪慧。   “这没什么,我们家如若有旱地的话,还是种些黄豆吧。”江景元笑笑,他现在人言轻微,就算是说了有干旱谁又会听呢。   “好,我去种黄豆。”陈秀秀相信了江景元,刚迈出脚的步子又停顿下来,“对了,这干旱不知会不会影响到我们水田的鱼呀。”   “今年好多人学我们养起稻田鱼来,我怕他们亏得更惨。”陈秀秀说起来还是有些于心不忍,都是乡里乡亲的,虽然有这样那样的过节,但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   “无妨,我们这里到底还是南方,就算是干旱,也旱不到哪儿去,不至于水田里一点水也没有。”江景元摆了摆头,不在意地说道。   陈秀秀这就放心了,出去忙活她的事去了。   别人看着陈秀秀放着水田不种去种旱田,更是骂她蠢,陈秀秀全都一笑置之。   时光进入到五月,徐水舟的肚子已经大得没有办法看到脚尖,天一天比一天热起来,明明还没有进入到盛夏,可却热得人受不了。   地里的禾苗长得恹恹的,一看今年的收成就不好。   而耐旱的黄豆却长势喜人,那茂密的叶子,一看收成就很好。   村里人这时才顿悟,陈秀秀为什么不种水稻,改种黄豆,一个个后悔不已。   纷纷上门来请教,得知是江景元夜观星象算出今年会有大旱才种的黄豆,一个个纷纷嚷着要陈秀秀明年种什么一定要跟他们提前说一句。   陈秀秀嘴上应着,心里却不已然,她儿子又不是神仙,不可能年年都知道种什么会丰收,这次也只不过是碰巧罢了。   好在今年大家得了江景元的便宜,不少人家养了猪,又弄起了稻田养鱼,就算是水稻不争气,但只要这养猪和养鱼能带来一点收益,也能弥补一下今天水稻的损失。   江渔村还好,其他村子可就有些苦不堪言,收成不好,有些人家显些支撑不下去,好在清水江还能养着这一方水土的人,不然这个夏日还真有不少人家家破人亡。   “阿元我帮你整理了些诗集你看看。”   徐水舟怀得是双胎,肚子大得吓人。   江景元有时候看着都心疼,但又没有办法替他分担,如此炎热的夏天,为了让自己八月科举顺利,跟着魏良骏和方新立两人帮忙整理资料。   “小祖宗,你还是赶紧歇着吧,这些活都交给我来干就好。”江景元被徐水舟那大跨步给吓到了,忙起身搀扶着他。   徐水舟撇撇嘴,“我天天躺在床上身上都要发霉了,还不如读读书写写字,在院子里走走,孩子们都挺乖的,踢我我也不疼。”   江景元扶着他坐下,摸了摸徐水舟的肚子,含笑,“那可不是,我们家孩子随了我,温和,不调皮,不像小叔的孩子随了他,天天折磨着小婶。”   慕君汐正坐在屋檐下看书,听见江景元的话不乐意了,“什么叫我家孩子顽皮啊,我觉得挺好的呀,起码生下来健健康康的。”   话还没说完,他肚子里的孩子又踢了他两脚,疼得他额头直冒汗,“你们瞅瞅,他多壮实。”   江景元对他憨笑一声,如果他的孩子这样,他一定脱了鞋子追着打,敢欺负我媳妇,就算是我儿子也不成。   “我倒是觉得舟舟肚子里的孩子文静了些,莫不是两个哥儿或者女孩儿,江景元你得抓紧赚钱了,你得给两个孩子筹备起嫁妆啊。”   慕君汐看了眼徐水舟的肚子,笑了笑。   江景元摸了摸徐水舟的肚子,里面的孩子温温柔柔的,就算是踢人也都是柔柔地踢,如若不仔细去感应,还真感应不到他们在动。   “两个哥儿或者两个女孩儿才好,家里也清静些,男孩子顽皮三天两头上房揭瓦,我跟阿舟还不得气得七窍生烟。”江景元很喜欢徐水舟肚子里的孩子。   两个懂事的孩子在娘胎里就懂得疼他们的阿爹,以后出来也是两个孝顺的孩子。   “你现在是高兴了,等到出嫁那天,你们得哭死。”慕君汐也喜欢哥儿和女孩,但是一想到他的小乖乖长大了,就要飞奔进别人的怀抱,这心就揪着疼。   江景元眉眼温柔,“无妨,只要他们遇见对他们真心之人,我跟阿舟都会替他们感到高兴的。”   任荃打了个哈欠,听着他们聊天,不屑一顾,“孩子都还没有生下来就考虑着他们出嫁,想的太远,我孩子要是个女孩或者是哥儿把腿打断也不许出嫁。”   “你就美吧你,儿大不由娘,这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光是你想就能成事的,我当初还不是跟你……”   慕君汐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当初出嫁可是被任荃给逼的,三书六礼都没有过,看起来是明谋正娶,实际上别人说一句是妾也没人反驳。   “慕家一些旁支找过我,想要跟你修好,我都拒绝了,再等等,等到你爹认可了我,我就把三书六礼给补上。”任荃有些沉默。   当初他太冲动了,婚姻太过于儿戏,没有为慕君汐考虑到,现在后悔不已。   如果他的孩子有一天也这样跟人跑了,他肯定把孩子的腿都打断,让他往外跑!   “嗯。”慕君汐应了一声,没有刚才的欢快了。   林雪松跟在在旁边,也是一脸的忧郁。   江景元转过头看了看魏良骏和方新立,两人也是一脸彷徨地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看来天太热把大家的好心情都给热没了。   “还有三个月就科举了,熬过这三月就好了。”江景元拍了拍魏良骏的肩膀,安慰道。   “我写了七八个月的八股文了,每天差不多两道题,我真的不想再写了。”魏良骏一脸苦色,再写下去他都要吐了。   那些题他闭着眼睛都能背了。   “我也是,我的天,也什么我也要遭受这种痛苦。”方新立趴在桌上好想哭,突然觉得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也挺好的,看看舟舟跟小汐日子过得多惬意啊。   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多好啊。   江景元板着脸,“要不你就不考了,我给朝廷写检举信?”   方新立顿时瞳孔放大,浑身一个激灵,“我写,我写,这八股文我还能再写一百篇!”   众人都奇怪不已,方新立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江景元一威胁就立马生龙活虎。   “你呢,总不能比新立差吧。”江景元满意地看了眼方新立又把目光聚焦在魏良骏的身上。   魏良骏哀嚎一声,手心颤抖地握着笔,又开始书写起来。   “太惨了。”林雪松为他们两个默哀,随后想起自己家中的事,又忧郁起来。   家里催他回去呢,他出来已经快一年了。   但是他舍不得这里,怎么办。   能拖一日算一日吧,至少要看到君汐和小舟的宝宝出来才能走。   七月十四日晚,徐水舟的肚子突然觉得一沉,有什么东西破了,忙拉住江景元的胳膊,“阿元,孩子、孩子要出来了。”   江景元急得满头大汗,急冲冲地去叫产婆,隔壁屋的慕君汐也开始发动,还在大喊,“为什么我看见小舟怀孕我就怀孕,我看见他生孩子,我也生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能帮忙取一下孩子的名字吗,我头都想破了还是想不出来。 第六十五章   “就一个稳婆,两个同时来不及。”   陈秀秀听见动静也是急得不行, 本以为两人会错开几天, 就只请了一个最好的稳婆, 谁也没有想到两个居然同时。   “我去请,稳婆先给小舟。”任荃摸了摸慕君汐的肚子,看模样还得再折腾上一阵子,牵了马就往外跑。   请来的稳婆是个极有经验的,她不慌不忙地看了看两个哥儿的肚子, 温声说道,“别着急,孩子还没有那么快下来, 你们先去煮些吃食来, 顺便备好热水和孩子要穿的衣服。”   “哎,是是是。”   陈秀秀和贺雨竹听见稳婆的话,两人顿时有了主心骨,忙下去准备东西。   江景元看着躺在床上抽抽直疼得徐水舟握着他的手,心疼道,“还没到时候, 你先忍着点,要不起来走走, 实在是不舒服就往左边侧卧着。”   “嗯,我起来走走。”徐水舟感觉在床上躺着也是不舒服,此刻他早已浑身是汗,额壁间的发丝都已湿润。   江景元替他找过鞋, 给他穿上,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下床来在房间里缓慢地走动着。   “疼死我了,任荃你个王八蛋,生了这胎我再也不生了。”慕君汐疼得连话都说不出,脸色苍白。   徐水舟疼得都没办法说话了,对面慕君汐还能有力气吼出来,不得不说差距。   “小婶,你节约点力气,待会生孩子再使劲。”江景元的眉心皱了皱,这样过早的消耗力气不好,很容易生产的时候就脱力。   慕君汐还在扔东西,听见江景元的话更是没好气,“我觉得我现在有使不完的劲,我都感觉孩子要出来……嘶……”   稳婆快步过去瞧了瞧慕君汐,一脸诧异,“宫口全开,这是要生了,来不及了,我先顾这边。”   “热水,剪子,给他准备一块咬布。”稳婆抬手让慕君汐躺床上,把双腿弯曲起来。   慕君汐照做,但是身下的疼痛一波接一波,汗水沁湿了他身上的衣服,他现在只想用力用力再用力。   “深呼吸,我数一,你就用力。”   稳婆安慰着慕君汐,“没事的,生下来就不会很疼了,咬牙牙撑过去。”   “嗯,知道了。”慕君汐用力的点头。   “面条好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才有力气生。”陈秀秀及时端了碗面进来,面条她煮熟了,跟贺雨竹两人吹温了才端进来。   慕君汐起身在陈秀秀的喂食下,三两口把面给吞进肚子里。   “还有个鸡蛋一起吃了,听嫂子的生孩子是个体力活。”陈秀秀看着碗底的荷包蛋,夹碎了一口一口的喂慕君汐。   慕君汐咬牙将鸡蛋给吞进了肚子,感觉再也忍不住,使劲一声闷哼,孩子它就露了个头出来。   “呀,老妇人接过这么多生,还是头回看到如此好生产的,孩子头出来了,再使使劲。”稳婆惊讶一声,随后立马反应过来,让慕君汐再使劲。   慕君汐听到孩子的脑袋出来了也是一喜,想也不想一鼓作气,咬着帕子,使劲用力。   “哇哇哇哇……”   一声响亮的婴孩哭啼声,响彻整个房间。   任荃刚带着稳婆回来,听见有孩子在哭,忙问道,“是谁生了,是谁生了。”   陈秀秀刚给孩子清洗好,裹上布包,就听见任荃的声音笑道,“是你的孩子,还不快来看看你夫郎。”   慕君汐此时已经脱力的躺在床上等待着胎盘排出,稳婆再给他轻轻地腹压。   “我夫郎没事吧。”任荃推门进来,把门关好来到慕君汐的床前,见他中气还挺足的,顿时放心了不少。   慕君汐没有去看任荃,偏过头去看孩子。   陈秀秀抱着孩子轻声哄着,见慕君汐直勾勾地盯着她,笑了笑,“是个大胖小子,待会称一称,我估摸着有个六斤左右。”   “那孩子小名就叫六斤,我听婆婆说,刚生的孩子取个贱名好样,但是狗蛋什么的实在是太土了。”   由于慕君汐生产还算顺利,这会只是有些脱力,别的还好,还跟笑着跟陈秀秀聊天。   “好,就叫六斤。”任荃拍手叫好,拿过一个枕头给慕君汐垫着颈子,“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睡上一觉。”   “嗯。”慕君汐轻嗯一声,上下睫毛都碰到一起去了,悠然又睁开,“一定要记得给孩子喂奶。”   “放心吧,饿不死他。”   任荃心中有些酸,自家媳妇生了孩子还没正眼瞧过他,三句话不离孩子。   慕君汐这才闭上了眼睛,气息悠长地睡去。   隔壁屋的江景元和徐水舟听见孩子中气十足的哭啼声,也是松了口气。   看小婶上串下跳的还以为他这胎生的极为艰难,没成想这才多大会功夫就生了下来。   第二个被请来的稳婆看一个已经生产完了,只好跟第一个稳婆来到徐水舟的屋子。   只不过徐水舟可就没有慕君汐那么幸运,一直折腾到后半夜,这孩子还是没有生产下来。   贺雨竹都煮了三碗面断进去了,就怕徐水舟生脱了力。   江景元也急着不行,握着徐水舟的手明显就快没力气了,态度急切,“还要多久?”   “这双胎本就不好生,不要着急,万一是脚先出来可就麻烦了。”第一个稳婆,稳条有序地说着,第二个稳婆只能给她打打下手。   江景元一边替徐水舟擦着他额角的汗水的,一边看他咬牙切齿的用力,对稳婆有些发怒,“这都快脱力了,要是再不快点,真没有力气生了。”   “我、我可以的。”徐水舟努力挣扎着,额角的青筋暴跳,有力无力地说。   他能感觉到小腹一直在下坠,但他的孩子们怎么还不出来。   “别说话,集中精力。”江景元心疼地吻了吻徐水舟的额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内心自责不已。   早知道就不该鲁莽怀孕,比起生双胎,他更希望徐水舟只剩一个,起码不用这样辛苦。   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也着急,但是一个卡在门口出不来,另一个也没有办法出来。   感受着阿爹肚子里的“氧气”越来越少,卡在里面的孩子慌了,疯狂地大踢起来,要把前面那个踢出去。   许是有了压迫,前面那个总算是知道往外钻。   “出来了,出来了,看见头了。”   在徐水舟痛苦不已的呻.吟中,稳婆大呼惊喜,帮忙把这孩子给端了出来。   刚端出孩子,就感受到有个东西在踢自己,向里看了眼,“哎呀,是后面的孩子给踢出来的呢,加把劲,把这个一鼓作气的生出来。”   徐水舟听见出来了一个松了一口气,运气再一用力,里面的孩子自己就钻出来了。   此刻天都快亮了,徐水舟才总算是把孩子给生了下来。   “前出来的是个小子,后面出来的是个女孩,恭喜了,好事成双。”   给孩子和徐水舟清理完,稳婆这才松了一口,将两孩子的性别给报了出来。   徐水舟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整个人如同一滩难泥一样瘫软在床上,只想看一眼孩子再睡。   江景元的后背和额头也吓出了冷汗,这时看到两孩子平安出来,拍了拍徐水舟的手背,温声说道,“孩子我照顾着,你先睡。”   徐水舟蠕动了一下苍白的嘴唇,却是无力,就连牙齿也是酸楚不已,刚刚咬得太用力了些。   “乖,我看着就好。”江景元温柔地替徐水舟整理一下了湿润而杂乱不堪的发丝,在他额头轻轻一吻,落下一滴泪。   生了这胎,再也不生了。   徐水舟眨了眨眼,相信了江景元,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稳婆拿着戥秤称了称几个孩子,一脸的喜意,“三个孩子,大的那个六斤六两,两小的,男孩刚四斤,女孩轻些三斤八两,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江景元只是听了一耳朵就不听了,忙着给徐水舟换床褥,轻手轻脚的将被褥换出来,期间免不了惊动徐水舟,可他却睡得死沉。   换好了被褥,又给他清洗干净,用温水擦干净他的身子,换上了新衣,这才长长的舒下一口气,看着自己身上的臭汗,轻笑一声。   最艰难的时光总算是过去了。   天已经大亮,陈秀秀早给两个稳婆包了两个厚厚的红包,托人送他们回去了,一屋子的人这会就围着屋里逗孩子。   “三臭小孩,红彤彤皱巴巴的。”任荃有点嫌弃,别家的孩子不都是白白胖胖的,怎么他生出来的如此丑。   贺雨竹不听他的话,看了看自己的外孙女又看了看外孙孙,心肝都要融化了,“刚生的孩子本就是这样的,养上两天就好看了,秀秀姐你看这孩子的眉眼像不像景元。”   陈秀秀凑过来看了看,也是一脸惊喜,“眉眼像景元,鼻子嘴巴像舟舟,长大了肯定是两个俊朗俏丽的。”   任荃听闻凑上去看了看自己的孩子,他怎么不觉得他的孩子像自己,结果刚一凑近,孩子就哇哇的大哭起来。   弄得任荃手足无措,“我也没做什么啊,他怎么就哭了。”   六斤这一哭就跟点燃了□□一样,屋里另外两个孩子也跟着哇哇哭起来,那阵势真是一个比一个响亮,一个塞一个高声。   “许是饿了,我热了羊奶,我去端来。”贺雨竹看孩子哭得有力气,不仅不慌,还喜笑颜开,哭得如此响亮,三个孩子都健健康康的。   端了羊奶来,喂了两口,果然三个孩子都不哭了。   江景元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过来看孩子。   陈秀秀抱着女孩凑近他,“要不要来抱抱。”   皱巴巴的孩子刚喝完奶,闻到江景元身上的味道,又哇哇哭起来,她要她阿父抱。   “怎么这是,刚刚还好好的。”陈秀秀看孩子哭了,忙去查看尿布,没有湿啊,怎么哭了。   “我来吧。”江景元疲惫地接过孩子,抱在自己的怀中。   说来也奇怪孩子一进他的怀抱,顿时就不哭了,依着江景元沉沉地睡去。   “这孩子,原来是认人,只要你这个阿父抱,奶奶都不行。”陈秀秀突然有些酸。   再怎么说她也是孩子的奶奶,结果孩子却不让她抱,心里有些落差。   江景元只是看着孩子笑,从今往后他也算是一个做父亲的人了,总觉得一夜间自己身上的胆子又重了些,不过都是甜蜜的负担。   看着孩子睡着了,江景元这才把她放入属于她的小床里,轻声笑了笑,“别看是个女孩,性格以后肯定彪,在娘胎里就把哥哥给踢出来。”   “彪点好,不会受欺负。”陈秀秀眉眼笑了笑,彪点性格像她呀,“舟舟没事吧。”   “没事,就是太累了。”江景元摇了摇头,折腾了一晚上,这两孩子可真是不省心,一点都不疼他们的阿爹。   ————   陈秀秀整理好三孩子的小床,听到江景元说,又开始唠叨起来,“那我可得多做点好吃食,这样一折腾恐怕够呛,得补好久才补得回来。”   “嗯。”江景元重重地点头。   陈秀秀给自己套好围裙,一脸喜气洋洋,“这三孩子还真来得凑巧,跟景元一天的生辰,以后这操办生辰的事,能省不少事呢。”   贺雨竹看着三孩子睡觉,眉眼温柔极了,听到陈秀秀的话,揉了揉太阳穴,昨儿光顾着生孩子的事,将江景元生辰的事给忘的干干净净。   “我去操办一桌吃食出来,待会肯定有人过来送礼。”贺雨竹说着拉了拉任荃,“你就帮忙看着点孩子。”   江景元看大家的中心又转回他身上,忙阻止,“我的生辰不急,忙这几个孩子的事吧,我去看着阿舟。”   陈秀秀看江景元那急不可耐的样子,看了眼两个正睡得很香的孩子,有些心疼,可怜的,生下来他们的阿父就不怎么疼。   叹气说道,“你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呢,先取个小名也成。”   “等阿舟醒了再取,不着急。”江景元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又回了屋,坐在床边片刻不离的陪着徐水舟。   靠在床沿边,看着熟睡的徐水舟,握着他的手,不知不觉,自己竟然也睡了过去。   徐水舟醒来的时候,入眼的第一眼就看见江景元靠在床沿边,睡容恬静,青丝直垂于侧身,偏着头嘴角还留了一丝口水,却不破坏美感,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拉住自己的手。   想到他生产的时候,他的阿江也是这样拉着他的手不放松,徐水舟的心里甜滋滋的。   他不清楚别人是怎么生活,他想,情瑟和鸣,举案齐眉也就不过如此。   勉强起身,没想到却惊醒了江景元。   江景元迷离地睁着双眼,看见徐水舟醒了,揉了揉还有些朦胧的眼睛。   “昨晚一夜未睡,何必陪我,回屋去睡会也好。”徐水舟的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疲惫,从枕头下掏出帕子,替江景元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   江景元接过帕子自己擦,有些尴尬,因为睡觉的姿势不对,他这还是第一次在徐水舟面前出丑。   “我怕你醒来第一眼看不见我,会慌。”江景元擦干净嘴角,听人说,刚生产完的人,心里落差比较大,他得照顾着点他的阿舟。   徐水舟哑然失笑,撑起身上来想靠着,江景元赶紧给他后背塞上两个枕头。   “孩子呢。”徐水舟摸到自己平坦的小肚,才想起来孩子,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瞧上一眼他的孩子。   “娘她们看着呢,吃了奶睡得正香。”江景元给徐水舟比划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是女孩把男孩给踢出来的呢,以后不用担心闺女被人给欺负了。”   徐水舟鼻尖一耸,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来,“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才刚生出来就说闺女彪。”   江景元被徐水舟那婉约的一笑,给迷花了眼,愣了愣神,“我觉得挺好的,性格像娘,柔柔弱弱被人打了还不敢吱声不好。”   徐水舟无力地在江景元的腰间一掐,没好气,“那你的意思是我闺女不能像我娘咯。”   江景元抿了抿嘴,怎么就说错了话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像谁我都喜欢。”江景元硬着头皮,把话给圆回来。   “嗯。”徐水舟不在纠结这事,转而问道,“取名字没。”   “还没,要不你给取个,小叔生的弟弟叫六斤,因为有六斤六两。”江景元见徐水舟没有在纠结刚才的话题,松了一口气又笑道,“我们家的一个四斤,一个三斤七两,要不叫四斤、三斤。”   徐水舟倚住靠枕,斜睨了眼江景元那不上心的样子,有些好笑,“你的孩子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上心呢。”   江景元忽然笑了笑,笑得如沐春风,“谁叫孩子都是意外,他们的父爹才是真爱。”   徐水舟忽而笑逐颜开,忽而又愁眉苦脸,“我孩子都生了,总不能再让我把他俩给塞回去吧。”   徐水舟抬眉似讨好地看着江景元,微微有些撒娇地揪了揪江景元的衣袖,“不如你就给取个名字吧。”   “阿舟,你心中可有好名字。”江景元微微皱了皱眉,他没想过这两小家伙出来得这么快,根本就没替他俩想过名字。   徐水舟茫然地摇了摇头,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直视着江景元,“孩子的名字都是由阿父起的,哪有阿爹给取的。”   江景元轻轻地捏了捏徐水舟那带着一丝肉嘟嘟的脸颊,刚生产完还有些浮肿,他的阿舟虽然表面上看着很开朗,但是骨子还是会有一丝不自信。   没关系时光会让他教会阿舟一点点的自信起来。   “怎会,又是那条法律说得孩子阿爹不可以给孩子取名字,或是又是哪位菩萨,嗯……”   江景元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质疑。   “村中的孩子都是阿父取名,除非只有寡妇或者寡夫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这就有些不吉利了。”徐水舟抬眸怯生生地看了眼有些微怒的江景元。   江景元没忍住揉了揉徐水舟的脑袋,“傻瓜,孩子的名字不管谁起都是好的,还分什么吉利不吉利,别想太多,你要是有合适的说出来我两一起参考参考。”   “我原本想得男孩叫墨墨,笔墨纸砚的那个墨,女孩就叫棋棋,琴棋书画的那个棋。”徐水舟垂着脑袋,挺不好意思得将自己想的两个名字报出来。   他希望他以后的孩子能够像他的阿元这样,聪慧过人,男孩读书写字,女孩子精通琴棋书画。   江景元默念了两个名字,双眼都是敬佩,“挺好啊,好听好记,寓意也挺不错的,重要是墨汁和棋子都算不得太好的东西,名字取得挺不错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徐水舟心中闪过一抹期待,其实名字他还想了挺久的。   “好,就叫墨墨和棋棋。”江景元宠溺地给徐水舟拨弄了一下他的脸颊旁的发丝,一锤定音。   江景元温柔笑笑,“大名就叫江言墨,江言棋。”   “好。”徐水舟默默念了念两个名字,也觉得好听不绕口,同意下来。   直到黄昏降临,陈秀秀才忍不住去敲了敲江景元的房门,“景元,舟舟你们醒了没,一天没吃饭了,我给你们端点吃的?”   “娘,醒了。”江景元应了一声。   “哦,醒了,你先出来应付着点客人,我给舟舟端些吃食。”   今天是江景元的生辰,村子里比较熟悉的几家送了礼上门,因着徐水舟今天和慕君汐又生了孩子,可谓是三喜临门,陈秀秀干脆就摆了两三桌酒席。   “客人,今天莫不是是阿元生辰。”徐水舟嘀咕一声,他记得之前还在说江景元的二十岁生辰因该去酒楼里大肆操办一场呢。   “嗯。”江景元点了点头,笑得和煦,“说起来,恐怕这两孩子也是赶着出来给我过生辰,没想到跟我生到了一天,以后就不用担心忘了孩子们的生辰。”   徐水舟也是惊疑地捂了捂嘴,没想到这么巧,刚好就生在了跟阿元一天的生日。   “那现在岂不是耽误你的生辰。”徐水舟看了眼窗外的黄昏,有些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生孩子,阿元的二十岁生辰也不至于办得如此潦草。   江景元捏了捏徐水舟的手背,笑道,“一个生辰而已,我和你还有一世的生辰可以过。”   怕徐水舟又胡思乱想,江景元起身,“我出门去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看看。”   江景元出了门,仔细关好房门,去了偏房,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卧房。   两孩子这时候就已经醒了,瞪着还不清东西的眼睛滴溜溜乱转,感受到江景元的气息也不闹,仍又他抱着,还对江景元露出一个微笑。   可惜江景元一心只有徐水舟,根本没有看到怀中两个孩子的小动作。   两个孩子到了徐水舟怀中更加不闹了,乖得不行,瞪着眼睛自己玩自己的,偶尔“吱呀”两声,旁的一个也会跟着回应,看起来就像是两小孩在聊天。   徐水舟看了看皱巴巴的两孩子,也不嫌弃,小心翼翼地抱着妹妹,“好瘦,以后哥哥一定要多保护着点妹妹。”   “那可不是,要不是他妹把他踢出来,这懒小子可就憋死在里面了,以后要是对他妹不好,我们打断他的腿。”江景元也跟着逗弄了一下儿子。   不过想着这小子生产的时候,可是折腾了阿舟许久,已经在脑中想好了一系列的“育儿”教程。   徐水舟逗着孩子,没有把江景元的话当一回事,“他还小,懂什么,生孩子本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我受点苦没什么,只要这两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就好。”   徐水舟看着怀中安好的两个孩子,满心眼子觉得自己受得那点苦不算什么。   江景元本来对两孩子还挺中意的,这会见徐水舟的目光都黏在了孩子身上,有些吃味,不是说好,孩子才是意外的么,怎么看着不像那么会事。   作者有话要说:  墨汁是全黑的。   棋子是黑白拼的。   嘿嘿嘿嘿,谢谢大家给的灵感! 第六十六章   孩子养了七天, 脐带掉落, 养得白白嫩嫩的,三孩子围在一起看着可招人喜欢了。   “墨墨、棋棋叫奶奶。”陈秀秀拿着拨浪鼓在逗弄着孩子。   江景元正在给自己收拾着行李, 看到陈秀秀的举动哭笑不已, “娘, 孩子才生出来七天, 怎么可能会说话。”   “你懂什么, 孩子就是要这样教着,到了说话的时候, 舌头才会学舌。”陈秀秀才不管江景元的,自顾自的逗着孩子。   徐水舟坐在床边给孩子做衣服,一边看江景元收拾东西。   “袜子要多带些, 还有外衣, 怎么着也是去考科举,不能太寒酸,带新做的几套去。”   徐水舟边缝着小衣的边,边想着,边念念叨叨,就怕给江景元少拿了一样东西。   “知道了,不会漏,我就去考几天,带太多也麻烦。”   今天已经七月二十二,离乡试就只有八天时间,大同早就人满为患, 这还是早早托人去大同订了客栈,去得晚了就只能跟人挤着去睡大通铺。   徐水舟盘算着也是,又不忘提醒,“那就多带点钱,要是缺点什么就拿钱买。”   嘴上唠叨着,心里又害怕着各种意外发生,“这钱也不能都放在一个地方,鞋底,衣服缝里,包袱里都放一点,万一要是丢了还有个备用的。”   “知晓了。”   江景元一一按照徐水舟的吩咐,将钱拆成好几分,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   “出门在外,自己小心,今年考不上我们后年再考。”徐水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要不是还得坐月子,徐水舟都想跟着一起去。   帮忙端茶倒水的,也好让阿元专心考试。   有了孩子拖着,不方便。   “好,放心吧,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江景元收拾好包袱,坐在床沿边,搂了搂徐水舟的肩膀,让他放心。   “娘,我出去大半月,家里三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江景元说完,又看向陈秀秀。   徐水舟没好气的拿针头吓唬了一下江景元,“我孩子都生了,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眼中你就是我的孩子。”江景元摸了摸徐水舟的头,才十八的阿舟,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小孩。   “你也不大。”徐水舟瞪圆了眼睛,看了眼江景元那青涩的面孔,看着跟他一样,装什么老成。   陈秀秀看了眼这打情骂俏的两孩子,无奈笑了笑,“都是我崽,有什么争的,家中加上你娘,一共五个孩子呢。”   “不算上我吧。”   江景元觉得自己都二十岁了,马上都科举了,还生了两个孩子,平时也没让陈秀秀操过心,应该不算是孩子了吧。   “哼,长到八十岁你也是我的孩子。”   陈秀秀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就算江景元再能干在她这个做娘的心中,永远都还是个孩子。   “好吧。”   江景元认命的承认了,再犟也不能跟自己的娘犟嘴。   “阿舟,那我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都尽管给娘说,别累着。”   江景元将徐水舟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依依不舍的捏了捏,平时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事捏徐水舟那胖乎乎的小手。   又软,又白的手,轻轻一捏就留下一个小小窝来,跟阿舟脸上的小酒窝一样,特别可爱。   “生了孩子就瘦了,应该多吃点,手上的肉都没有以前多了。”   江景元把玩了会,没有以前捏着舒服了,摸得到骨肉了,很明显的就是瘦了。   “再不瘦就胖成球了。”徐水舟自己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都能捏起来一圈肉来,比他以前看着整整胖了一圈。   江景元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我就喜欢你胖一点。”说着头又凑在他耳旁轻声低语,“抱起来舒服。”   徐水舟的脸一红,见陈秀秀还在继续逗弄孩子,掐了掐江景元腰上的嫩肉,白了他一眼,“没个正经的。”   温馨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江景元觉得日头才刚刚升起,屋外就传起一阵催促声,“江相公,江相公该启程了。”   “那我走了。”江景元提起包袱,在徐水舟的脸颊上亲了亲。   “嗯。”徐水舟红脸偏过头,看着江景元出去又慌忙叫住他,“等等。”   徐水舟从床上摸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福出来,跪在床上替江景元袋在脖子上,细心地帮他放入衣服里藏好。   “娘特意去寺庙求的平安福,差点忘记了给你。”徐水舟笑着给江景元整理衣服。   江景元心里觉得暖洋洋的,家中的所有人都在默默地为他考虑着,吃穿住行从未让他操过心,有如此强大的后盾,他怎么会不多为他们考虑一点。   “墨墨、棋棋,你们阿父要走了,你们想不想阿父啊。”陈秀秀看着两玩手手玩得很开心的孩子,突然想逗一逗他们。   本来还高高兴兴的两孩子,就好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哟哟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陈秀秀和贺雨竹两人一人抱一个起来哄。   可是两孩子就是大哭不止。   “不会是他们阿父要走了舍不得吧。”才刚喂了奶,也不像是饿了,也没有尿,贺雨竹看向江景元说道。   江景元无奈抱起墨墨,哄了两声,“阿父要去科举,给你奶奶和阿爹挣诰命,你要是听话就不许再哭了。”   果然墨墨抽泣了两声,便不再哭,眼泪只是在眼眶中打转。   棋棋见哥哥不哭了,便也不再哭,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景元。   江景元替她擦了擦眼泪,低声哄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在家不可以让阿爹操心,听到没有。”   也不管孩子听懂没听懂,江景元把两孩子放在小床,最后留恋的看了眼这个温馨的家,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水舟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为止,才偷偷摸摸的抹了把眼泪。   “不许哭,景元只是去考科举,你坐月子不能掉眼泪。”贺雨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嗯,我只是被沙子迷了眼,没哭。”徐水舟哑沉着声音解释一句。   贺雨竹揽着徐水舟的肩膀,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头上,“傻孩子,又不是生死离别。”   “嗯,就是心里舍不得。”徐水舟鼻音闷闷的,他心里不伤心,就是舍不得。   =   坐在马上,赶马车的小厮见江景元好久才出来,笑了笑,“江相公舍不得家里吧。”   “嗯,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外面怎抵得过温暖的家。”江景元看了眼闷热的马车,从包袱下面抽出来一把扇子,看着家门不舍地扇着扇子。   “出了这趟门,江相公回来就是举人了。”小厮驾着马车缓慢地启程了。   “承你吉言。”江景元对着他笑了笑,没有多说。   马车摇摇晃晃地到了梧桐县,江景元先去接了方新立和魏良骏的家,接上他们俩一起走。   “看来你们家的温柔乡还不够啊,这么早就到了。”到了方新立家门口,方新立看见江景元就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情愿。   “只有前程似锦才能够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你呢,收拾好了么。”江景元不徐不疾地回答,温柔乡再好,也舍不得家人跟他一辈子在乡下过生活。   万里江山如此锦绣,人生短短百年时光,可不能就窝在梧桐县这方寸之地。   “立儿,一路多保重,千万要小心。”这时从门内追出来一位贵妇,塞给方新立一个硕大的包袱,依依不舍地拉着他。   方新立明显也是有些不舍,但还是拉了拉她的衣袖,“娘,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了,还有两位同窗照顾着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贵妇人的眉宇间全都是担忧之色,看了眼江景元,转而又对江景元拜托道,“我家新立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此去一路还请这位相公多多照顾着点他。”   “方夫人放心,有我江景元在的一天,保证不会让方兄有任何的闪失。”江景元拍着胸脯给方夫人保证。   毕竟是他叫方新立去考科举的,就算他出事,也不能让方新立出事。   “你少来,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承担,要真有个万一你最好还是有多远撇多远,装作不认识我就好。”   方新立对江景元翻了个白眼,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心里清楚,如若东窗事发,还是不要连累他人比较好。   反正整个梧桐县的秀才门都知道他方新立就是个混子,整天跟魏良骏他们呕气,说出去别人也不相信他人缘有多好,出事了谁也不连累。   江景元抬了抬眉,没有说话,真出事了,作为朋友他肯定不会不站出来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实在是家中父母太过于舍不得。”正说着话,魏良骏从一旁的侧巷子里跑出来,身上依旧背着一个大包袱。   江景元想起在家时徐水舟也是如此的唠叨,就一点也不在意,“无妨,家中都一样。”   “良骏我家新立就拜托你多多照抚了。”方夫人问候了几声,又拉着他唠叨了好一阵子,话里话外都是让魏良骏多照顾着点方新立。   如若方新立真是一位男子,她肯定不会这般的惶恐,但是她家新立是个哥儿,跟别人不一样的。   哥儿去参加科举本就是禁忌,虽然本朝还没有听说哪个哥儿冒充男子去参加科举,检查也不用脱光了衣服,但是她这心里总是免不了担惊受怕。   时常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她家新立被人检举出是哥儿的身份,被当场砍了脑袋。   如若不是新立是真的爱读书,她们也舍不得方新立去冒如此大的险,她跟他爹活得岁数是够了,就算是现在去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唯独放不下的就是这方新立。   “娘,没事的,你别担惊受怕了。”方新立知道他这一走,他娘肯定又会开始夜不能寐,忙拉着她安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拜了当朝的太傅为师,有这层关系在,谁也不会拿我怎样的。”   “那太傅肯收一个哥儿为师?”方夫人还是有些不相信,本来听说方新立拜了一个太傅为师的时候,她心里是挺高兴的。   但这么久过去连个音信都没有,她的心又不禁担惊受怕起来,莫不是这孩子想了法子来宽她的心吧。   “方夫人,却有其事,师父他老人家,的的确确收了新立为师,只不过我们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低微,不好公开,等到我们考上举人,师父他老人家自会昭告天下。”   江景元见方夫人不相信这事,只好出来替方新立解释,顾仁怀没有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也是出于对他们的考量。   不管是江景元也好,还是魏良骏和方新立三人都还没有考上举人,连科举的门路都没有摸到,公之于众不过是给人徒增笑话罢了。   另外也怕他们三个太年轻,禁不住世俗的打击,毕竟做他顾仁怀的弟子,可都不是普通人。   ————   江景元和魏良骏两人好说歹说才打消了方夫人心中的疑虑,总算是肯让方新立上马车了。   “呼~”   好不容易坐上马车的方新立长吁了一口气,再被他娘问下去今天可就真的没有办法再启程了。   “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江景元想着这事到底与他有关,他要担一定责任的。   方新立再次不耐烦地对江景元翻了翻白眼,   “谁让你烂好心肠了,就算没有你,我的身份也不可能隐瞒一辈子,你就别自作多情的把什么事都往你身上揽。”   魏良骏抓了抓头,看了看一脸淡然的江景元,又看了看像是要爆炸了一般的方新立,   “都别争了,这件事情说来都怪我,要不是我在学堂干的混账事,也不会有今天。”   方新立更加来气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照你这样说,都怪我不该去学堂读书咯,我自己的事,跟谁都没有关系,你们最好离我远点。”   江景元和魏良骏两人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再跟方新立争执,他们心中也有自己的成算。   “喂,你们两个可千万别想着我的事,我是自己甘愿去读书的,不管是考秀才还是考举人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就算没有江景元的逼迫,我也会继续考上去的。”   方新立说着挺了挺胸膛,他其实心里一直期盼自己是个男孩,不然也不会仅仅只是为了跟魏良骏呕气就去考秀才。   如果不是真的爱,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啊。   江景元这时轻笑一下,“好,既然如此,如若有一天你的身份被拆穿,我可一定要有多远躲多远。”   方新立本以为江景元还会再劝几句,没想到却听见如此伤人的话,心头一噎,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最好如此。”   魏良骏倒是想再多安慰几句,但是奈何方新立根本不给他正脸,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他就只好把满肚子的话给咽回肚子,满心委屈。   “呆子,我渴了,给我倒水。”   没多久方新立不再纠结这事,又开始折磨起魏良骏来,不是让他倒水就是让他找糕点。   江景元坐在马车的一角好笑地看着他俩,悠然自得地扇着扇子。   情深不自知,这可比看戏还有趣,唯一不好的就是夫郎不在身旁,只能吃狗粮,而不能秀恩爱。   抵达大同已是傍晚时分,魏良骏被折腾得不轻,正躺在马车的一角歇息,就连方新立也有些昏昏欲睡,头不自觉地就像魏良骏的肩膀上靠去。   唯独江景元看上去还有些精气神。   赶车的小厮上来问候,“三位相公是先去客栈还是先找个落脚地吃点饭食。”   赶了一路车,四人都是在车上匆匆对付过去的,小厮也是贴心,想着三个都是大少爷,从小怕是没有吃过什么苦得,突然这样赶一天路,少不得肚中饥肠辘辘,问候一声也不费事。   “先去客栈吧。”江景元知晓小厮是想赶着回去,要是先送了他们去吃饭,再去客栈,这车上一堆东西可就得要他们自己盘去客栈。   “好勒。”小厮轻快应一声,驾着马车直驱客栈而去。   “醒醒,我们到了。”江景元拍醒睡得正香的两人。   “到了啊,”方新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顺手抹在了魏良骏涂满口水的衣袖上,扬起笑脸,“反正衣服也脏了。”   说完又继续眯着眼,继续睡去,根本不管江景元刚才说得什么。   小厮帮忙给三人搬完东西,这才驾着马车准备回程,江景元却叫住他,“等等。”   “江相公可还有事。”小厮回头。   江景元上前塞给他一两银子,笑道,   “路上幸苦了,拿去买点吃食吧,待到考完还要劳烦你再麻烦一趟。”   小厮欣喜不已,没有想到三个相公还挺大方的,打赏就给了一两银子,欢喜地道谢,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这跑一趟也是挣钱呢。”   “那就多谢了,我就不久留你了。”江景元对他到了谢,缓步转身进了客栈。   魏良骏和方新立两人在车上没有睡够,跑到房里又继续睡大觉去了,江景元看他们实在是太过于劳累便没有叫醒他们,独自一人来到客栈的大厅想叫些吃食。   “客官,您是要本店的吃食还是外头的吃食。”有位空闲的跑堂,看见江景元慌忙过来揽活。   江景元挺疑惑的,既然客栈里有厨房,为何还允许客人去外面买吃食。   跑堂的是个健谈的,见江景元对本地客栈不熟,很耐心地解释,“看客官衣着可是从下面小县里来考科举的相公的吧。”   江景元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做客栈做吃食终究是比不过人家酒楼,大同天南地北来做生意的客人挺多的,有些外地来的挺吃不惯本地吃食的,但是又对本地不太熟识,所以会另外给钱让我们这些跑堂的代买。”   江景元明悟了这不就是外卖。   “客官可有所需要。”跑堂给江景元介绍这么久可不是闲得。   江景元点了点头,“要的,麻烦小哥去帮忙买些大同的特色吃食吧。”   说着从怀中又掏出二两银子,“剩下的就是你的打赏。”   跑堂的见江景元如此大气,喜气满满地应声,“好勒,客官请稍等,三盏茶的功夫必给客官送进房去。”   跑堂的匆匆忙忙地去买吃食去了,江景元却在客栈的大堂要了一壶茶,默默地打听起消息来。   因着乡考在近,客栈里都围满了读书人,有青葱少年郎,也有白发苍苍老学究,对于这怪异地一幕,大同的人早就见怪不怪。   但江景元却看得新奇。   这时旁的有人搭话,   “听说了没,这次的乡考试卷是顾太傅亲自出的题。”   “啊,一个乡试也用得着太傅亲自出题,那今年的题岂不是比往年的难太多。”   “可不是,好多秀才听说今年是顾太傅出题,直接弃考了。”   “弃考?你看看周围的秀才们,怕是弃考一二成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啊。”   “是啊,想当年我们考秀才的时候,一个县才六个人,现如今到大同考举人的却有五六百人之多,还是有好多人弃考的前提下。”   “一年比一年难考咯。”   听着众人的抱怨声,江景元没有再听下去,只是听到是顾仁怀出考题的时候,内心微微皱了皱。   他怎么不知道此事。   正准备起身回房,身后有一人却见不惯这群秀才们的抱怨,出来打抱不平,   “你们懂什么,正是因为今年开春京城那场风波导致查出不少的贪官全是考师,才令今年找不到出题之人,最后还是圣上下旨才让太傅出的山,今年没了贪吏们有真才实学的人才可以真正展示出自己的才华。”   这人说着语气越来越诚恳,越来越激昂。   江景元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衫,长的方方正正的,明白了,穷秀才。   旁人听他这样一说挺不屑一顾的,诚然不少的贪官下了马,可那有怎样,过几年官场上还不是又会出现形形色色的贪官。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得表现得对顾太傅的敬佩,   “是呢,听说这也是顾太傅来我们大同的调察出来的,说起来没有见到顾太傅一面实乃人生一憾事。”   “可不是,顾太傅来了大同,大同的风气都比之前好上不好,之前那桩人贩案说不准就跟顾太傅有关系。”   “是么,我怎么不清楚。”   “我也是瞎说的。”   “没准真有关系,顾太傅没来之前,我们这些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结果他一来这事情就一件接一件的出。”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现在也觉得这中间肯定有关系。”   ……   江景元听到后面吹捧的话就听不下去了,眉心微微一皱,没有想到开年的商税案如此的血雨腥风,连出题考师都被查了一圈。   看来今年的题肯定跟商税有关。   茶杯轻轻放下,江景元看见那位给他买吃食的跑堂已经回来了,悄然起身。   “客官,您是在大堂吃,还是回屋吃。”跑堂的提着食盒看见江景元,笑嘻嘻地上来打招呼。   “回房。”江景元想着楼上还有两个空着肚子的人,一锤定音回答道。   “客官你请。”跑堂的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江景元走在前面。   江景元背着手,一步一步的走上客栈台阶,刚路过魏良骏的屋就从里面扔出一只枕头来。   “魏良骏你无耻,怎么能让我跟你睡在一张床上。”方新立正冲着魏良骏发火。   江景元伸手接住那只枕头,看见方新立正衣衫不整的躺在魏良骏的床上,大发雷霆,又急又气地在整理衣服。   江景元有些尴尬地将那枕头放在门边,好像刚才和赶车的小厮拖人的时候,想着快点搬东西,就将他俩给放在一张床上,没想到就这么会功夫,两人就搞到了一起?   江景元想着看了眼魏良骏的下身,三盏茶的功夫?怪不得方新立的火气这么大。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夫人:“多帮我照顾点新立啊!”   魏良骏:“好的,照顾到床上去!” 第六十七章   “咳——”   江景元清咳一声, 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我叫了些吃食,你们两个动作快些。”江景元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门上敲了敲, 语调平常, 听不出太大的波澜。   方新立给了魏良骏一个刀眼后,非快地穿好衣服, 窜地一下从房门溜了出来,徒留在一旁懵逼的魏良骏。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醒来就衣衫不整, 我到现在还一脸懵, 真的!   谁来告诉我一下真相啊!   两人来到江景元的房中,江景元都在吃饭了,看了眼气愤明显不对劲的两人,轻了轻嗓子,压低了声音, “科考期间你们两个还是多注意一点比较好。”   “注意什么。”魏良骏刚夹了一筷子菜,听见江景元的话愣了愣。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方新立闷生闷气地给自己塞了几口饭,有些兴致缺缺。   江景元看他两的互动无奈笑了笑, 夹了菜放在自己碗中,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吃饱了饭, 用绢布擦干净嘴角, 他拿出纸笔来不急不缓地说,“离乡试还有十天时间,这十天你们两个争取再写十遍关于商税的文章,我每天都要检查。”   “噗……咳咳咳咳……”   方新立直接被江景元的话给惊到,一粒饭直接呛到喉咙, 使得脸色涨红,咳嗽不已。   魏良骏倒是幸运,没有被饭粒呛到,给自己倒了好几杯茶压了压惊。   “江景元你没搞错吧,不是你说的科考在即,也不能逼得太狠,给我们放几天假么,还没休息上两天,你就让我们又写文章,你是疯了不成。”   方新立一脸的不情愿,累了快一年了,好不容易可以将脑子放空一点,还没休息两天又要被打回原型,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魏良骏附和地点头,一本正经,“你上次说这话的时候是两天前,你就仅仅给我们放了两天的假期,更可恨的是,我们已经一年没有组织活动了,好多以前跟在我们身后的秀才们现如今都已跟了别人。”   魏良骏这样一说,方新立也有些怅然若失,往年这个时候他们身边肯定都围着不少的秀才们嘘寒问暖,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把自己锁在屋内埋头苦写。   江景元正襟危坐在桌前,耳旁听着两人的抱怨,置之不理,微微勾了勾嘴角,“放假两天你们两个就管不住自己的下身,放假十天我怕你们人命都给闹出来了。”   方新立脸色铁青,他的本意只是逗一逗魏良骏,没想到魏良骏没有整到,倒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坑,暗暗咬了咬嘴唇,一脸不服气,“我那是闹着玩,你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   “嗯,我刚才说得话一定不会不算数。”江景元肯定地点点头,他一向都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你……”方新立被江景元噎得说不出话来,论打嘴仗,十个方新立也不如一个江景元。   尤其是每次他都给气得半死,江景元还依旧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样,看着就给人赌气。   “好了,这是我给你出的题,你们在家好好想想怎么写。”江景元说话的时候,手上功夫也没有停,很快便写好了十个题目,“我出门随意逛逛,要是回来没有看到你们在学习,后果自负。”   最后四个字江景元说得极为轻,但令魏良骏和方新立两个都不寒而栗。   江景元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实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千万不要被他那温柔的外表给欺骗到,不然上当受骗的只能是自己。   在江家学习这一年,他们可是被江景元折磨得□□,不听话的下场那是死得极为惨烈。   两人虽然心里都挺不情愿的,都是谁也不敢出声反驳江景元的话。   江景元看到两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乖巧了,轻轻笑了笑,“那就这样,我出门了。”   江景元说完迈着轻巧的步子出门而去,好不容易来一次大同,可得给家里夫郎买些东西,趁这段时间可以好好逛一逛,再打听打听考场的事。   大同与梧桐县到底还是不一样,不仅仅是繁华,人们的精神面貌也不一样。   走在街巷众横,酒楼林立的大道上,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人们,以及跟随在大人们身后嬉戏的孩童,都令人身心舒畅。   此刻华灯初上,道路两旁金碧辉煌,走到纸醉金迷的一段,隐隐约约还能够听见里面的靡靡之音。   从江景元的身旁匆匆走过几个长衫打扮的学子,直往那令人向往的地方而去,站在街边,衣着稍微有些暴露的俏丽女子,舞弄骚.姿,招揽着路边莘莘学子们。   江景元走到此处,匆匆停住脚步,调头往回走。   正好与他们相对。   “哪儿来的穷秀才,别挡道。”几位学子扫视几眼江景元身上的衣着,见他穿着普普通通的,还以为他只是一普通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一般人遇上他们这样的,都会唯唯诺诺的低头偏向一边,他们以为江景元也是这种性格的人。   江景元目不斜视,眉心微微一拧,闻着那冲天的酒气,莫名的有些作呕。   堂堂学子,科考在即,竟然还有闲心来这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让开。”有位喝得烂醉被架在中间的学子,迷瞪着一双眼,见江景元并没有如他设想的那般让路,更加的有些不耐烦。   前面的小娘子那腰肢扭着,令他有些心旷神怡,就是面前的这人有些烦,许久都不让路。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好像是几位拦了我的路,凭什么让我让路。”江景元也明显的有些不耐烦,那熏人的酒气被夜风一吹,直往他身上而来。   “呵,凭什么,凭我有钱呗。”那学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锭子,趾高气昂道,“银锭子见过吗,没见过的就给我让路。”   说完将手中的银钱往旁边一扔,“像条狗一样去找吧。”   江景元悄悄向左侧退开两步,用一种宛如看智障般的眼神看着他,语调冷清道,“只有三岁以下的小孩不认识钱吧,只有那些头脑不清楚的傻子才会拿着钱耀武扬威,几位恐怕都是被酒泡昏了脑袋的吧。”   “你个穷酸秀才才是脑子不清醒吧,识相点的就给我滚开。”许是江景元的话彻底惹怒了几位,有两位看着有些壮实的学子捋了捋袖子,作势想要上来打人。   “怎的,作为堂堂崇阳学堂的学子,难道就只有这点气量。”江景元并不惧怕,看到他们胸前的学员服,轻笑一声。   梧桐县的秀才们都把大同的学堂吹得神之又神,说每年有多少有多少学子考上秀才,又有多少学子考上举人,有多少学生在朝廷作官等等之类。   他还没有先见识到学堂的威力,倒是先见识到他们的“武力”。   这两位学子的脸面有些挂不住,私底下他们怎样都行,要是打着学堂的名义作恶的话,肯定要被学堂给辞退,要是没了身上这身皮,正好大同的人都不会正眼相待他们。   “怕什么,出了事,我爹顶着,给我往死你打一顿,爷今儿就是要花钱买个开心。”   那趾高气昂的秀才,连话都说得不清不楚,眼睛也迷离得厉害,只看到江景元身上的衣服,心中胆气顿生。   “呵,我倒是想知道你爹有多大的能耐,能够让你大街打人还能占理。”江景元简直都快要被逗乐了。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中二病,以为自己的老爹有几个臭钱臭权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爹,我爹是大同的知府,怎样怕了吧。”少年非但没有警觉,反而还与有同焉的将他爹的名讳报上,像是他爹就是他的骄傲一样。   江景元乐了,感情这还是肖开棋的儿子,说起来两家还是老相识,肖知府为人还是挺不错的,虽然平庸了些,就连这个知府的位置也是因为他的伯父升了工部侍郎后才得来的,但比起他这个中二病的儿子来,还是要强上不少。   至少肖知府没有成天到处嚷着工部侍郎是他伯父的事情。   “据我所知,肖知府一向兢兢业业,是大同百姓都称赞一句好知府的,怎的作为他的儿子,竟然当街要打人,还喜欢去一些寻花问柳之处寻酒作乐,要是大同的百姓知道肖公子是这般人的话,恐都会笑话肖知府家教不严吧。”   江景元食指关节轻轻触了触鼻端,掩饰出几分笑意,“就是不知这事闹大了,肖知府是帮亲呢还是帮理呢。”   肖子磊被江景元的话噎得不轻,如果是私底下的事,他爹恐怕还会帮他一二,但是这要是在大街上打了人,他爹真的很有可能为了名声而惩罚他。   这样一想,脑中的酒意散了几分,深深地看了眼江景元,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这次踢到了铁板。   看着周围围上来的三三两两个人,肖子磊深呼吸出一口浊气,当出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得罪了我,你没有好下场的。”   “哦,那我乐意等着。”江景元轻轻笑笑,被这个中二的少年乐得不轻,很想知道他到底想让自己怎么好看。   肖子磊被江景元那从容的笑容弄得窝火,如果不是现在在大街上,他一定要给面前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看。   想他肖子磊在大同谁人不知谁人不识一些同窗的学子看到他都是躲着他走的,何时居然能被一个不是学堂的穷酸秀才这样羞辱。   “看来肖知府家的家教的确是不严,肖公子还需多多与令父学习才好,这样这好让大同的百姓们对肖公子以及肖知府的影响更上一层楼。”   看着面前口口声声说要给自己好看的肖公子,就如同那急需证明自己的小孩一样,无论怎么叫嚣都不会令大人害怕,只会令大人发笑。   “你你你,别不知好歹,本公子今儿心情好,不与你这穷酸秀才计较。”肖子磊被气得不轻,但又奈何不了江景元,只好气焰嚣张的说着狠话,脚下的步子却错开江景元。   带着一帮狗腿子急步离开,再待下去他作为知府儿子的脸都给丢光了,也是徒惹人笑话,还不如回去之后慢慢调查。   人只要还在大同总能找到机会整治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江景元看着他离去后一直屏住的呼吸总算是因为酒气远离自己而得以喘息,眉心稍稍舒展不少,低头看了看这件阿舟第一次给他做的衣服,又有些无奈,又脏了。   ————   “肖兄,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个小子。”   一帮狗腿子这还是第一次见肖子磊受气只后没有找回场子,颇有些不解,这不像是肖子磊平时的作风呀。   肖子磊轻哼一声,“哼,放过,不可能,只不过这小子张口闭口不怕我爹,其中恐有别的门道,待我回去调查一二。”   肖子磊的后槽牙咬得狠狠的,敢拿他爹来压他的,除了自己家里人,旁人还没有这个资格,最好不要让他查到这个小子有什么背景。   不然他一定会让对方好看的。   “肖兄不亏为颖悟绝伦,才思敏捷,我等自愧不如,既然肖兄心中已有定数,走走走,我们继续去喝酒,听说那楼里又来了两个新的姑娘,那身姿柔滑得很,保证能让肖兄满意。”   狗腿子见肖子磊有自己的想法,恭维了两句,话题又重新转到寻花问柳身上,毕竟他们巴结肖子磊为的不过就是能够从他身上获取这点好处罢了。   不然就凭肖子磊这二愣子加混子的性格还能指望他啥。   肖子磊的酒醒了之后又被江景元一气,腹中全都是火气,连看着那门边那扭着柳腰的姑娘都像江景元的模样,哪里还有那番心思。   “几位兄弟,我突然想起今天出门的时候,家母让我早些回家,今儿恐怕不能陪几位去了,改日我再找个机会请诸位去那最好的清水楼作客。”   肖子磊拱手对身旁的几个人抱歉道。   几人顿时扫兴不已,好不容易巴结到一个有钱的出来给他们付费,结果这人半途有事不去,他们又没有钱,这聚会自然也是弄不成了。   但是几人面上却不显,一个个表现得大度不已,“肖兄说得哪里话,家母这番严厉也是为了肖兄着想,肖兄快快回家去吧,别让家母太过于担心。”   几人左一言右一言说得肖子磊心中沸腾,这才是真心为他着想的好兄弟,当即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票塞给他们,   “好兄弟,今天多谢你们了,这次我不去,也不能亏待你们几个,今天的消费就都有我买单。”   几人假意推迟一二,但是奈何肖子磊实在是太过于热情,几人只好装作不开心的将银票收好,   “只能今儿一次哈,下次说什么也不让你请客。”   “是是是。”肖子磊敷衍着应承,拱手抱拳离开了。   几人看着肖子磊离去的背影,这才轻松笑了笑,“这知府家的公子还真好骗,稍微说几句好话,就如此上套,回头大家可都恭维着点他。”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没了肖子磊我们有什么快活日子,前面就是杏花楼,要不我们先去快活快活。”   一个长相有些猥琐的学子搓了搓手。   江景元正好在偏角的一家木偶店里买了一对穿着喜服又颇似他与阿舟的木偶,无意间听见了这几人的对话,真替肖子磊那傻孩子不值。   要不是他爹当年帮过江远茂,说真的他可能不会说刚才那一番话去刺激他,不过也可以侧面反应出肖子磊平时应该过得比较压抑,不然也不会被人家一两句好话就给冲昏了头脑。   肖子磊离开烟花之地,就回了自己的家,夜幕降临,肖家夫妻俩看着饭桌上坑掉的饭菜,沉默不语,两人都压着心中的怒火,在默默等待着一个能够点燃他们火气的引子。   直到门房把门打开,喊了声,“少爷回来了。”   夫妻俩的眉头一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门口。   肖子磊一进门就看到自家父母坐在大厅准备兴师问罪,胸口打着退堂鼓,脸上也露出三分惧色,   “爹,娘,你们怎么还未回房休息。”   肖开棋将桌子一拍,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还有脸回家,又跑到哪里去胡作非为去了,你就不能学学人家新上任通判的儿子,从来不给父母惹是生非。”   肖子磊本想先卖个乖,看看父母的态度,结果父亲一上来就是一通指责,又拿他跟王通判的儿子,王博文对比,心中也是不服气,赌气闷闷道,   “不知道那根木头有什么好,成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   肖夫人一听儿子这话,气的也是勃然变色,冷笑一声,“起码人家王夫人的儿子能跪在父母面前起誓说一定要给人家娘亲拿个诰命回来,你呢,我养你这么些年,从未在你的嘴里听过一句好话,成天不是惹是生非,就是生非惹事,养条狗还知道摇尾巴,养你我只有气死的份。”   “那你就养狗去好了,这么嫌弃我,生下来的时候,怎么不干脆把我掐死,或者怀上的时候一贴落胎药下去什么都没有了。”   肖子磊心中也是有气,尤其是听到父母这样一说,心中顿生伤心,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父母从来不问,永远都是拿他跟别人家的孩子做比较。   在梧桐县的时候就说谁谁谁家的孩子的好,到了大同还这样,天底下那么多的孩子,都比他肖子磊强,干脆去抱个别人家的孩子养好了,养他做甚。   肖夫人被肖子磊的话也气得不轻,捂着胸,一脸的伤心,“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你看看人家通判家的儿子,再看看人家同知家的孩子,就连衙门那些衙役的孩子都比你孝顺。”   肖开棋见自家夫人被气得胸疼,心里对这个儿子更是丧气,“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跟你娘顶嘴的,你眼中还有没有孝道,不孝子,不孝子说得就是你,你要是没有我这个爹,你早就被街坊邻里的唾沫给淹死。”   “谁家儿子好你就先谁家儿子认儿子去呗,我是不孝子我不在这个家里待总可以了吧,省得你们看着烦心。”肖子磊也是一脸赌气,他在外面受了气回来,爹娘非但没有过问,反而还一通责罚。   “哎哟哟,我这胸啊。”肖夫人直接被儿子气的太阳穴直抽抽,人家的儿子不是博文好学就是听话懂事,每次去参加夫人们的宴会,她都只能坐在一旁受气。   这不刚好要科举了,人家的夫人都在说自己儿子这次科举十拿九稳,想着自家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早早的回来看看他下了学有没有在家学习。   结果家中连个人影子都没有,等他回来吃饭,等到饭菜都凉了还不见人影,心中自然是有气的。   “快滚,快滚,看把你娘气成什么样了。”肖开棋甩着袖子让肖子磊滚,本来没有一个好学的儿子就已经让他在同僚面前丢尽了颜面。   好多同僚甚至都在说,他肖开棋就是一个靠伯父起家的,没有一点真才实学,不然也不会在梧桐县做了十二年知府才在伯父升为工部侍郎后,擢升为大同知府。   很有可能他这进士的身份也是拖了伯父的功劳。   当老子的都没有什么学问,做儿子的自然也是不行的,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所以他对肖子磊格外严厉,每天拿着别人给肖子磊做榜样就是希望他能够早日听话懂事些。   没想到这个混子一天不如一天,一日不如一日,从前还只是在学堂里调皮捣蛋些,现在直接就是上升到去寻花问柳。   就叫夫子都在来府上告状了,说他不学好,成天跟着那些差生混,夫子的话说得明明白白,要不是看在他这个做知府的面子上,这样的学生他们学堂是不会收的。   “好,我走,我再也不会来你们面前,给你们丢人现眼,没了我,你们夫妻俩不知道过得多快活,一切都是我的错,出了这个门,我肖子磊就不是你们的儿子,总行了吧。”   肖子磊看着肖开棋甩袖让他滚的样子,彻底气混了头脑,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走就是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夜幕低垂,街道上的人逐渐稀少,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迷茫着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本想着去客栈开个房,但是摸了摸怀里,唯一的一百两银子还给了他那几个兄弟,让他去把钱要回来他可没这个脸。   可是没有钱,他以后又能去哪儿生活呢。   家肯定是不能回了,就自己父母那恨不得自己去死的模样,只有自己死在外面,他们心里才会舒服吧。   蹲在客栈墙角的阴影处,肖子磊独自一人舔舐着心中的伤口,害怕有人把他认出来,把头深深地埋在阴影里,不让旁人认出他。   江景元逛了一圈繁华的大同,带着一堆东西回到客栈,却看见蹲在阴影处的一个比较熟悉的身影。   “怎么,肖公子这就蹲在客栈门口来让我好看啊。”江景元左右看看,没有见到肖子磊的那些塑料后腿,有些疑惑。   “又是你。”肖子磊看到江景元又是气,又有些想躲。   他现在已经不是知府家的儿子了,以后再也不能打着知府的名号了,这样一想肖子磊的心抽抽疼。   “怎么,跟家人吵架了。”江景元看他的神情就猜到了前因后果,就冲他这性子不跟家人吵架才怪。 第六十八章   江景元一句话就戳中了肖子磊的软肋,使得他心中更是受伤不已。   “不用你管。”呼吸微微急促, 但还在努力掩饰自己的小孩。   江景元笑笑, “离家出走了,身上没钱了吧。”   “你有病……!”   肖子磊推着江景元的胳膊, 想要从阴影里面挤出来, 奈何江景元就是不动如山。   “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呗,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做出点成绩给父母看, 总有一天让所有人都瞧得起你。”   叛逆的小孩不都这样,急切地需要别人的认同感。   肖子磊脸色一红,他就是想做出一点成绩来给父母看, 可惜身无分文,就连客栈他都住不起, 在做出成绩之前总得先解决自己的温饱吧。   突然肖子磊想起刚刚在花街跟江景元作对的时候, 他好像往路边扔了一锭银子,那锭银子足足有十两呢,节约一点, 能够支撑到科考结束。   “我的事, 不用你管。”   刚才天太黑,又没有人看到,没准回去找找还能够找到,说着便一把退开江景元,向花街跑去。   江景元进入客栈后放下东西,一路跟着这孩子, 直到看见这孩子在刚才扔银子的地方,翻来找去的,恍然大悟。   “噗……”   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俗话说得好,你装大爷的时候有多潇洒,你找钱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许是听见江景元的笑声,肖子磊慌忙站起身,一脸风轻云淡,“爷刚才有个东西落在这儿,过来找找。”   江景元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在手中扬了扬,“你是再找这个么。”   肖子磊慌忙抢过,犟嘴,“你管我找什么呢。”说着又强行解释一句,“不管是钱还是别的都是我的东西。”   “嗯,拜师吧。”江景元见手中的银子被他抢去,也不慌,将手背于身后,轻飘飘地道。   “拜师?”肖子磊一脸好笑地看着江景元,“你才多大啊,就让我我拜你为师,你倒是想得美。”   江景元不慌不忙,“能给你钱的就只有你的师父和父母,你收了我的钱,我不可能收你为儿子,只能让你拜师了。”   江景元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听在肖子磊的耳朵里讽刺不已,“我拿我自己的钱,与你何干。”   “哦,是吗。”江景元笑了笑,猎物已经上套,“你平日用得银钱都应该是出自肖知府手吧,而肖知府手中的银钱应该是从府衙里出来的,官银上面应该有官印,而我给你的这锭银子是私银,我想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肖子磊把银子把手中银子的拿起来仔细翻找,果然没有发现官印,脸色一黑把钱丢给了江景元,“你的钱我不要。”   说完又继续去翻找。   “别找了,刚才这边看热闹的也有几个人,没准早就被人给捡了去。”江景元捏着手中的银子只觉得好笑,银子在他手中对方怎么可能找得到。   “你若是信得过我,就跟我回客栈,我给你开.房。”   江景元看了眼还撅着屁股在找银子的肖子磊,淡淡一笑,说完就转身回了客栈。   肖子磊愣了愣,咬牙切齿地道,“想让我拜你为师,门都没有。”   “对了,能给你花钱的不一定是恩师和父母,还有真心相待的朋友。”江景元走也不回的走了。   这小孩还挺好骗的。   肖子磊看着江景元的背影有些恍然,心中又是气又是觉得温暖。   江景元走了一路,快要回到客栈的时候,看见跟在自己身后像个受气包一样的小孩,微微一笑。   “掌柜的,再开一间上房吧。”   江景元给掌柜的塞了一定银子,掌柜的却不接。   “客官,本店的房间已经满了,实在抱歉。”掌柜的看见江景元塞过来的银子,推了推手,临近科举,周围附近的房间能被订得都给订完了,他们也想多赚钱,有心无力呐。   肖子磊听见掌柜的话,神色黯然。   江景元看了一眼他,对掌柜的说道,“我就多一个人,麻烦你帮我多准备一床被褥,在房间里多个地铺,我多付你一间房钱,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掌柜的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江景元将掌柜的给被褥丢给肖子磊,道,“跟上。”   肖子磊抱着被褥缓慢地跟上江景元的步伐,一步一步上楼而去。   江景元并没有先回房,而是去看了看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人,这么长的时间,一篇文章应该已经写出来了。   “怎样,文章写完了吗,交给我检查。”江景元伸手在两人昏昏欲睡的桌上,轻轻敲了敲。   方新立迷瞪着眼睛,将沾了点口水的文章塞给江景元,魏良骏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下,也将手中的文章递给江景元。   江景元拿起来飞快的看完,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不错,继续保持。”   方新立打了个呵欠,甩了甩手,“那是,也不看看本少爷是什么人,没事我就回屋睡觉去了。”   “嗯。”江景元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一直跟在江景元身后的肖子磊总算是出声了,“他们两个都是你的徒弟么,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却喜好收徒,别不懂装懂吧。”   方新立迷离着一张睡眼,见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不屑地道,“你这小孩什么眼神,我怎么可能是他徒弟,只不过是师兄弟的名义罢了,不懂别乱说。”   “这位是……”   魏良骏收拾好桌子,也看了眼新冒出来的孩子。   江景元不在意地介绍,“路上捡的,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肖子磊见江景元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无奈撇撇嘴,“肖子磊。”   “嗯,接下来几天你跟他们两个一起学习吧,看样子你也是要参加这次科考的吧,收拾收拾,去我房间铺个地铺。”   肖子磊看着年纪不大,但是整个大同,多少读书天才扎堆,小小年纪考上秀才,也不足为奇。   “等等,他们两个也是一人一间房么。”   肖子磊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魏良骏和方新立,发现他们两个也是单独一件房的。   “是啊,怎么了小孩。”   方新立有些不麻烦的揉了揉眼睛,舟车劳顿的又写了篇文章,他现在只想回房睡觉。   肖子磊打量了几眼方新立,觉得对方还挺和自己眼的,总比江景元那个老狐狸好对付一些,想也没想地道,“我要跟你睡。”   方新立张大了嘴巴还没有说话,魏良骏就率先反驳,“不行,他不能跟你睡。”   “怎么就不行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魏良骏明显的脸上有些黑,一拍桌子,说什么都不同意。   方新立眨了眨眼睛,看向肖子磊心计一上来,拉着肖子磊,“怎么就不行了,小孩,别听他的,听我的,跟我睡。”   肖子磊没有想到方新立如此好说话,扬起笑脸,“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方新立被对方夸得上头,更加得意了,“那是,以后你会知道哥哥更多的好处,怎样跟哥睡吧,还睡什么地铺,好兄弟就该同床共枕对吧。”   肖子磊见不用睡地铺,心中更甚欢喜,连连点头,“对对对。”   “不行,新立,你不能胡来。”魏良骏双手握拳,捶得桌子碰碰碰作响,说什么也不同意方新立跟肖子磊睡在一起。   肖子磊顿时就不开心了,这个人凭什么代替别人做决定,“你是他的谁啊,他想怎么睡觉都得给你过问?”   “小孩,我是他的谁用不着你来管,总之你们两个就是不可以睡在同一间屋。”   魏良骏承认自己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肯定是脾气太好,才纵容得方新立无法无天,可是脾气好的也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方新立顿时不乐意了,“人家说得也没错啊,我的确不是你的什么人,我想怎么睡觉也轮不到你来管。”   方新立说完就要拉着肖子磊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魏良骏起身拦在他们身前,用手强行拉开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自己揽过方新立,“我跟你睡,让这破小孩睡我这屋,省得某些人说我欺负小孩子。”   这下肖子磊没了意见,能够自己一个人睡一屋,能偷着乐就不错了,至于这两人中间有些什么猫腻,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说完魏良骏就大力地拖着方新立回他的屋去。   站在一旁看了一出好戏的江景元,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感情自己还捡了一个助攻回来。   也是,这两个在一起学习一年了,感情可是一点都没有进展,可不就是没有一个调滑剂,周围附近都是名花有主的,魏良骏当然放心了。   突然出现一小孩吸引了方新立的注意力,他总算是稳不住慌了吧。   看来人还是需要多逼一逼的好。   哎,他这个老妈子做的未免也太操心了吧,又要管他们学习上的事,还要管他们感情上的事,以后他们成亲的时候不多敲诈点银钱回来,自己都对不起自己这么累。   “你干嘛,把我手都给弄疼了。”   回了房,方新立抬起自己的手臂,发现上面有一圈红印子,可见魏良骏刚才有多生气。   不过手疼是疼,他这心里还是挺甜蜜的,没想到这榆木脑袋也有开窍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弧度,原来这个呆子要这样刺激才行。   “你知不知道你什么身份,还敢让人家跟你睡一个屋。”魏良骏对方新立又是气又是舍不得骂,心中只恨自己当年怎么那么傻,是哥儿是男子都没有认清楚。   方新立明知故问,“我什么身份啊,反正就是一小孩,能有什么想法,我看是你想多了吧,你这样才更惹人疑惑。”   “我、我还不是为你着想,要是换个人,你看看他管不管你。”魏良骏也自知理亏,把头偏向一边,不肯说话了。   方新立心里挺高兴的,但是面上却不显,“我懒得管你,我困死了,我要睡觉了,你随意吧。”   伸了个懒腰,装模作样打了个呵欠,上床去躺着了。   “还没有洗漱呢。”魏良骏不适宜地说了一句。   “先睡在说。”方新立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装作很困的样子。   魏良骏叹息了一口气,“我去打水。”   看着魏良骏走出去的背影,方新立暗暗捶了捶被子,“活该娶不上媳妇,真是笨死了。”   魏良骏打来水,见方新立还在睡,无声叹息,替他洗了脸,脱了鞋,洗干净脚,再把他睡觉的姿势的挪正,这才从自己屋里找来新的被褥,在床边打起了地铺。   方新立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眼,见魏良骏不上道,真是气得没法子,背过身,气得睡着了。   ————   跟着江景元学了两天,肖子磊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个人叫江景元——江魔头了。   实在是江景元真的太恐怖了,笑眯眯地在你身上割刀子,骂也骂不赢,玩计策也玩不玩不过他,逃跑更是不行,最后迫于无奈只能听他的。   听他的还能过得稍微舒服一点,不听他的只有苦自己的下场。   吸取了无数次的教训后,肖子磊学乖了,先占时妥协,等到以后能找回场子的时候,一定要欺负回来。   “啪——”   一个扇柄落下,正好砸在肖子磊的头上,“专心写文章,不可以走神,明天就去科考了,你可是立过军立状一定要考上举人的。”   “我方才是在想下一句怎么接。”肖子磊被打了并不服气,强行解释。   江景元微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看得他一身发毛,“瞳孔涣散,不像是在想文章的事,倒是挺像在想着怎么对付我。”   肖子磊抓了抓头皮,这个江景元太难缠了,他就像你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太难对付了。   “快些吧。”江景元用扇子柄指了指桌上的纸张。   “我都写好几天的商税题了,能不能换个新题目。”肖子磊抓了抓有些发麻的头皮,他现在看到商税两个字就想吐。   江景元,“不能。”   无奈只能提笔继续写。   到了科考这天,江景元早早的就给三人准备好了三个箱子。   “一人拿一个箱子,里面装着有笔墨纸砚,还有些吃食,以及银两。”江景元指了指桌上的箱子。   方新立和肖子磊不屑一顾的打开,里面装得都是些馒头和咸菜,还有几个馕饼,就吃这些,人能够受得住么。   “江景元,这不成吧,一进闱场就是三天,每场三昼夜,就是九天九夜,你让我们九天下来就吃这个,是个人都吃不消的吧。”   方新立早早的就打听过这秋闱的规矩,知道好多人没有提前准备,出了考场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江景元看着他们笑了笑,“放心我这几天也找人询问过,这考场里面也有卖吃食的,不过比外面贵了三成而已,所以我给你们每人准备了二十两银子,保证你们能够在里面吃好喝好。”   肖子磊奇怪地看着江景元,有些别扭道,“你是从哪儿知晓考场里面能够买卖吃食的,我在学堂里学了好几年,从来都没打听到过这个消息。”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你不知道的事情,并不表示它不存在,号舍每日三餐都会送一些简单的饭食,如果你们想吃得好,就多塞些钱给送饭食的,到时候他们自然会给你送上门来。”   江景元这些天也没有闲着,他到处走街串巷打听,本就长得一副温和的模样,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再加上并不喜欢占别人便宜,就更得人心。   只要说了对他有用的消息都会付上些银钱,有次恰好问到一户人家是专门负责这考场伙食的,刚开始人家只是潦草给江景元说了两句。   直到江景元请人家喝了茶,又付了银钱,见江景元人不错,才偷偷摸摸告诉他这个消息。   四人一同提着箱子去了考场,考场前已经排了一长串的人。   方新立看着前面的人不停地被检查有些不自在,他当年考秀才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么严格,光是外面这一层就这么严格,可想而知里面几层恐怕更加严格。   “别怕,有我在呢。”魏良骏注意到方新立的手有些抖,悄悄地安慰他。   方新立紧张地咬了咬唇,小声道,“待会见势不妙,你要离我远远的,一定不要冒头往上冲。”   “有什么好担心,我们一没作弊,二身世也没有问题,不过你们的推荐信写好了没。”   在排队中就连江景元都小小的紧张了一下,唯独不紧张的就属肖子磊了,再他看来,进考场无非就是考不上呗,有什么可担心的。   正在这时,有个人垂头丧气地从里面被赶了出来。   “这人身上有条长疤,解释不清楚,判定身份不过关,如果有跟他一样问题的,早早退出吧,不然被检查了出来,也是丢人。”   一个穿着深蓝色长服的检查官趾高气扬地在考上前说了一通。   方新立的整个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不是说不用检查身体么,怎么今年又不一样了。   “听说了没,今年官场上不仅仅查出有人徇私舞弊,还有不少的人匪官勾结,连做土匪的都去当官了,所以朝廷屡次剿匪不成功,连带着这次科考都严格许多。”   江景元也正疑惑,恰好旁边有爱八卦的人帮忙给科普了。   方新立的手颤了颤,小脸煞白,“要不我这次就不考了吧。”   江景元也愣了愣,旋即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用从来没有严肃过的语气问道,“你现在告诉我你的心,你究竟是想得过且过一辈子,还是想堂堂正正做个顶天立地的人,做个真正的男子汉。”   “我当然想堂堂正正的做人,可是……”方新立脸色苍白,他并非天生就喜欢扮作男子,他是真心喜欢男子这个身份。   可以在学堂和其他人肆无忌惮的学习,而不是在家学什么妇道,可以去科举,给自己的父母挣上一份荣耀,不用担心自己嫁出去,父母没人照顾。   如果不是喜欢这个身份,他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顶着男子身份去科举。   可是如今他有些害怕了,他不怕自己出事,他自己死了就死了,但是家中父母怎么办,总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家中的父母吧。   “只要你想我就帮你。”江景元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想帮方新立心里也是存着私心的。   古往今来的哥儿也不少,可是所有人都把他们划入到女子一类,甚至比女子的地位还要低下,在明面上更是哥儿只有作妾的资格。   可是哥儿哪里比男人差了,他们错就错在会生孩子,如果不能生孩子,不喜欢男人,那么他们与男子又有何差异。   为什么人们要这么卑贱地看着他们,就因为他们异常么。   别人不在乎,他在乎,在所有人看到徐水舟的第一眼就说他是妾的时候,他的心都会稍稍的揪心一会,当看到慕君汐为了一个正妻的位置,宁肯堵上一生也愿意踏上花轿的时候。   他的内心也是触动的。   没有人愿意生来就比别人低贱。   想想谭靖远捡了八个妹妹啊,就因为没有生到男孩,她们就活该被这样践踏么。   别人不在意的事情他在意,他想他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总得去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这多出来的几十年。   可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过于渺小了,靠他十年还是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有可能不会成功,他需要帮手。   当知道方新立的身份后,他想这个帮手出现了,没有比通过自己努力走到朝堂之上的哥儿更加振奋人心的事了。   只要有这个榜样在,全天下的哥儿都会以他为榜样,甚至他可以在背后推波助澜让一部分的人放弃对哥儿女子的成见,以平等的身份来看待他们。   只要迈出一小步,世界对他们的成见就少一大步。   但是如果方新立不想科考了,想要放弃他也支持,他没有强迫别人的意愿。   “喂,我说你们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吧。”   江景元三人的不对劲,彻底的让肖子磊疑惑起来,这几人不会来历不明吧。   山上的土匪?看着不像啊。   黑户籍人口?没办法考秀才啊。   犯了罪的秀才?他也没听过他们的名字啊。   “没你的事,你就闭嘴。”魏良骏给了肖子磊一个刀眼,不知为何他看这个小孩就是有些不顺眼。   “新立,你若是不想考就算了,我们也不逼你,大不了以后我养你。”魏良骏转过身,温言温语对方新立说道。   “差距。”肖子磊对魏良骏翻了个白眼,要不要这样,大家都是男人,只不过他后来一点,就被这样差别对待。   方新立没有看魏良骏,反而看向江景元,恳切地问,“你能怎么帮我。”   江景元从怀中拿出一份信来,递给方新立,“待会检查的时候,你把这封信送上,赌一赌他不会检查你的身。”   “我……”方新立的手都在颤抖,现如今有个巨大的挑战在等着他。   接了这封信,他将面临着被人查出身份全家抄斩的命运,不接回去,隐藏身份,一辈子不表明身份,还有可能保一家人平平安安。   接或是不接。   “你们几个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快点上来检查。”   就在这时江景元他们前面的人都已经检查完毕,就剩他们几个人了,站在一处尤其显眼。   “来了。”   江景元将信送到方新立的手中,将决定权交给他,命运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推荐信。”检查官检查了一翻江景元的食盒,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问江景元要了推荐信。   科考不是不是一件小事,需要五位秀才以及秀才之上的人联名保举才可通行。   江景元奉上自己的推荐信,没有问题之后,通行而过。   接下来的魏良骏和肖子磊都一一通过,方新立看只剩自己了,颤颤巍巍地将江景元给他的信件奉上。   管它的成败在此一举。   检查员看了眼方新立没有多说,拆来信来快速地浏览起来,直到看完后,他的双眼瞪圆了起来,一直惊恐地望着方新立。   方新立顿时一身寒毛竖立,冷汗直下,完了,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基友文文,现言。   《我是小公主,是要用宠的》by深海里的巨蟹   【冰山女主VS沙雕公主病男主】   年少时期有误会,男主只是娇气,并没有那么坏。题目里的小公主,指的就是他从小到大被人惯出来的公主病!不是指女主噢!   苏慕远内心OS:没错,我苏漂亮生出来就是要被人宠着的!   然后女主……就真的灰常灰常高贵冷艳,全程——静静地看你表演,不说话。   本文大概就是一个:高贵女主不愿意带娃式谈恋爱,最后小公主被迫成长营业的故事。内含追妻火葬场。 第六十九章   “哇哇哇。”   徐水舟抱着孩子在喂奶, 他一个人手忙脚乱的, 刚把妹妹放下, 哥哥又哭闹着需要哄,哄好了哥哥, 妹妹又开始哭闹。   “等等, 我刚刚到底是喂了哥哥还是妹妹。”   徐水舟刚哄好一个孩子放下,转过背去看桌上的奶碗, 拍了拍脑门,两个孩子这样一闹, 彻底地让他忘了刚才准备喂谁来着。   “哇哇哇……”   才哄好的两个孩子又哭闹了起来, 徐水舟看着两个使劲在哭的孩子, 想了想, 妹妹哭声最大, 估计是饿了,抱起妹妹来喂。   刚喂了两口妹妹就开始吐奶。   “喂多了?”   徐水舟嘀咕一声, 将孩子放在床上, 抱起抽泣的哥哥来喂, 哥哥一闻到香甜的奶味, 就使劲咂嘴, 那柔嫩的小嘴都恨不得将木勺子给吞进去。   看着这孩子使劲喝奶的样子, 徐水舟彻底傻了眼, 他刚才是没有喂到哥哥么,一直在喂妹妹?   “是不是你这个小坏蛋打乱了阿爹的节奏。”   徐水舟轻轻地捏了捏妹妹的娇嫩的小鼻子,无声地惩罚着她。   “呵呵呵……”   妹妹看到徐水舟的手, 还以为阿爹在跟她玩,手舞足蹈的笑了起来,白嫩的小手,使劲在空中抓舞,胖嘟嘟的小腿也在床上蹬。   “还笑,你看看你把哥哥饿成啥样,一点都不乖。”   徐水舟又捏了捏她吹弹可破的小脸蛋,真是拿这个“调皮”的女儿没有办法,还没足月大就学会了欺负哥哥了,长大了不会更皮吧。   墨墨喝奶喝得太急,小小的呛了一下,徐水舟顾不上跟棋棋说话,抱起来拍奶,等到他平静后,又喂了两口,见他不吃了这才放心下来。   结果还没放下,就感觉腹部传来一阵热感,抬起孩子的小屁屁一看,这孩子在他身上撒了尿。   徐水舟简直都要被这两兄妹给气笑了,在两个孩子的小屁股上都轻轻拍了一巴掌,“下次再撒尿撒阿爹身上,阿爹可就真的下死手了。”   “咯咯咯咯……”   很明显的徐水舟的惩罚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两个孩子笑得更加起劲,仿佛让阿爹方寸大乱和在阿爹身上画地图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娘,娘,帮我看一下孩子,我去换身衣服。”   徐水舟无奈,两个孩子离不得人,只好呼叫外援。   陈秀秀洗干净手走进来,看到徐水舟身上的地图笑了笑,“这两孩子又在你身上尿了,下次再尿我看得把屁股打成两瓣。”   “天太热了,塞了尿片容易起疹子,等到冬天就好了。”徐水舟嘴上说着要惩罚,心里其实一点都不在意。   带孩子不都这样,习惯就好。   “那可不成,不能给他们养成习惯,不然光是洗床单衣服都要累死。”   陈秀秀帮忙给墨墨换了衣服,刚才他那一泡尿,不仅将徐水舟的衣服打湿了,还将他自己的衣服也给打湿了。   徐水舟换了身清爽的衣服从里间出来,看到两个不哭不闹的孩子,笑了笑,脸颊上的酒窝愈发迷人,“不哭不闹的时候多乖,也不知道他们的阿父考试怎样了。”   =   方新立整个身体都在轻颤,他不知道那封信里写的什么,也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否看出了些什么名堂,脑袋一片发白。   检查员拿着信,颤颤巍巍地进去里面找人,这样大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检查员做不了主。   方新立手脚发凉的在原地等待,一动也不敢动,在心里想着万一东窗事发,该怎么去为父母开脱。   江景元他们在里面已经检查完全身,看到外面的那个检查员神色匆匆地进来,找到里面的负责人员,在他耳朵旁嘀咕半天。   江景元微微勾起一抹笑容,看来事情正朝着他预想的那样在发展。   这里最高的负责官听了下面人的禀告后也拿不定主意,急忙向更高一层汇报。   在人去向上面的人禀告时,站在门口的方新立正在遭受其他学员的炮轰,因为他的缘故导致检查的进度被无限延长,其他人心里肯定不乐意。   纷纷交头接耳地指责起方新立来。   “前面那位学子不会身份有什么问题吧。”站在方新立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秀才,脸色有些急躁,他看方新立整个人苍白着脸色,肯定是有问题的。   旁人听见他说的话,又有附和的,“看他那样也像是个有问题的,而且问题还不小,我们可得离他远点,免得被殃及池鱼。”   这人的话音刚落,旁边人都极为默契地向后退开了几步,他们可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做赌注,好不容易走到科考的门外面,可别连门都进不去。   “有问题就该早点离开才对,这不白白拖着我们时间么。”有人站得有些久了开始抱怨起来。   “哎哎哎,今天真倒霉,本以为来早点能够快点进号舍,没想到还站了这么久。”   方新立听着旁人的话,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本是炎炎夏日,他却惊出一身冷汗,全身就像是被冰冻住一般,动弹不得。   一层层传递上去,最后负责这次科考的最高层都被惊动,一时间二品、三品、四品、五品官都匆匆赶来号舍门口。   看到这一群人出现,站在门口排队的学员们顿时哗然,都出动了这么多位大人,看来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学员所犯的事情不小啊。   不管内心有多好奇,身体还是本能的给这些大人行上一礼,“参见众位大人。”   然后就等着看好戏,有些好事者想把今天这事牢牢地记住,回去好给其他同窗说个乐子,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的脸都被打肿。   众位大人没有去瞧行礼的秀才们,反而第一眼就看到呆愣在门口没有行礼的方新立,一张张平时板着的脸上堆起笑容,上前迎道,   “这位想必就是方学员吧。”   “啊?”   方新立被面前穿着各色官服的众官员们给惊讶到了,看他们的神情,应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众官员看了眼被愣住的方新立笑了笑,看来是他们的阵仗太大吓到了对方,忙安抚道,“方学员,莫紧张,我们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没有旁的意思。”   “哦哦哦”   方新立忙回神,内心松了一口气,额头上凝起的冷汗也渐渐冷却下去,慌忙地给众位大人行了礼。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众位大人见方新立还挺礼貌的,顿时间满意不少,捋了捋胡须,忙吩咐下面的人,“还不去给方学员找个好点的号舍。”   下面的人立马去行动了。   方新立还处于懵懵懂懂中,不过这时候傻子也清楚江景元给的那封信绝对不简单,心里对江景元感激不少。   “方学员,好好考,我们看好你。”   众位大人给方新立闲聊了几句后,下面的人已经给方新立准备好了一个最好的号舍,在一众大人的加油打气中,方新立忐忑地踏进了里间。   一路通行,连检查都没有检查,直到坐到一间堪称豪华版的号舍里,方新立才彻底的放下心来,他这是真的通过科考的检查!   等方新立一走,整个号舍外面一片哗然,   “刚才那位学员到底是什么来头,能够让诸位大人笑脸相迎。”   “不清楚,看着面生,我们也是才来大同的。”   “众位大人何止是笑脸相迎,我看都有些卑躬屈膝的意思,刚才你们看见了吗,就连二品的大官都想与他交好。”   这时有个低头沉思的秀才,有些欲言又止,但是在旁的秀才们又都不是傻子,自然是看得出他的忧郁,推了推他,“这位兄台有话直说无妨。”   这位被推出来的秀才,见众人都围着他,不说话的话,有些下不来台,只好硬着脸皮说道,   “这个学员以前是我们博学书院的学弟,不过在学员里名气不显,才学了半年就退学了,之后就不太知道他的消息了。”   “不是吧,博学书院比崇阳书院差得远了,人家来头这么大,放着崇阳书院不去,反而去博学书院?”   众人不太相信这位学子的话,没看见二品的大官都对人家笑脸相迎,有这背景什么书院进不去。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声中,总算是有个认识方新立的人出来解释,   “方才那位学员说得都是真的,刚才那位是我们梧桐县的秀才领袖,经常带着我们开诗会,只不过这一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太愿意跟我们这些人玩了,诗会就此解散。”   “看来是有了强硬的后台,早知道如此,说什么我要厚着脸皮上去抱大腿。”   这人说着还惋惜不已,想当年他跟方新立的交情还是挺不错的,后来诗会解散后,他们就转投别的诗会了,现在想来后悔莫及。   不管众人怎么议论,方新立坐在超级豪华版的号舍里疑惑不已,不知道江景元给的那封信到底有何能耐,居然能够惊动出如此多的大人。   方新立在疑惑的同时,众人大人也拿着推荐信在各自猜测,因为这封信太不普通了。   上面不仅仅有当朝太傅的官印,甚至还有天子的私人官印,其他三位保举人都是朝廷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比他们这些被外派在地方的官员地位不知高了多少。   一位小小的秀才郎居然能够惊动整个朝堂,天底下有哪位秀才郎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如果只是普通人,或者是有点身份的人,身份没有问题的话随随便便找几个人就能保举,为何这位学员需要这样大张旗鼓。   他的身份有问题?有问题天子给他做保?   他有什么后台?再大的后台能够大过天子?   朝廷需要他?解释得通!   科举虽然在本朝极为普及,但也些惊艳才绝之人是不需要通过科举就能做官的,但是朝堂如今也不是天子一个人说了算的。   总得经过士大夫们的同意,没有点成绩,拿什么来说服朝堂,所以只得来个这样一出的暗度陈仓。   众位大人越想越觉得接近真相,甚至已经想好就算这次这位方学员没有考好也要把他排在前排。   天子都如此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他的计划,只是一位秀才郎罢了,要是坏了天子的计划,他们唯恐位置不保啊。   江景元此刻坐在最普通的号舍里,一点也不为自己将自己的推荐信给了方新立而后悔,只要能考科举在哪儿都一样。   何况他也想见识一下自己来到古代学了一年的八股文水平在哪儿,至于天子和师父给他明目张胆的开后台,不过是为了震慑一些宵小罢了。   所以保举信上,连个署名都没有,正好让他给了方新立方便。   ————   魏良骏此刻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方新立有没有出事,不过在号舍里没有听见外面的喧哗声,一颗心终究是放了下去。   如果方新立的身份真的被查出来的话,此刻号舍恐怕早就沸腾一片了。   只有肖子磊一脸无语地坐在号舍里,看了看这简陋得就像是茅厕一样的号舍,气得大骂,“本少爷就配住在这样的号舍里吗。”   “要是……要是我爹……算了。”   肖子磊本想说要是他拿的是他爹的保举信,量这群人也不敢把他分到这样简陋的号舍里来。   但是想了想他都已经离家出走,跟那个家那个爹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就连保举信都是江景元给他弄来的,顿时就不吭声了。   九天而已熬一熬就过去了。   等到所有人进入号舍后,号舍外面落了锁,每个人分到的小号舍也落了锁,防止有人交头接耳,传递消息。   所有的考生都在安静忐忑地等待着考官试卷。   江景元拿到试卷的时候,匆匆扫视了一眼试卷上的题目,微微一笑,果然不出他所料,无聊地拿出两个木桶开始雕刻。   就这么几道题需要做九天九夜,日子也太难熬了,还不如做点有趣的事情,调节一下状态。   肖子磊拿到考卷后眼珠子都快抠出来了,最上面一道题就是《论商税》,正是江景元这几天刻意让他们练习的题目,写了这么几天,他闭着眼睛都能写出几条精妙的句子。   再翻了翻其他的题,大多也是江景元说过让他复习的。   肖子磊彻底的对江景元佩服了,怪不得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个人如此听他的,在押题上果然有一手,如果江景元肯靠这个赚钱的话。   金山银山不是梦。   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人此时也拿到了试卷,忐忑的打开,看到最上面的三个字后,也跟肖子磊的心情一样,即是兴奋又是复杂。   同样都是秀才,为何江景元这么优秀。   最后想了想,人跟人是不能比的,还是尽力答题争取做到考上举人为上策。   三天过后……   “好无聊啊。”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方,肖子磊,方新立魏良骏三人同一时间发出感叹。   实在是太无聊,这些题他们早早就练习过,这会闭着眼睛都能做,至于不会做的题,就算是抓破脑袋也不会做啊。   这就导致他们题做完了,但是却无事可做。   除了发呆睡觉在这个号舍里还能干啥,不能带书连书都不能看,重要的是还有六天的时间才能出去。   唯独江景元还在独自刻着自己的小木桶,他早就料到自己进来会面临着这样的问题,所以早早的做了打算。   雕刻是需要集中精力去做的一件事,一集中精力时间就过得飞快,很快六天时间也一晃而过。   此时江景元看着自己手中完全雕刻完的小木桶,满意地笑了笑,放在一旁,这才开始慢慢地磨墨,开始书写早就在脑海里打好的答案。   旁边的号舍里时不时有哀嚎声发出,实在是太难熬了,九天九夜不准出号舍,没有书看,没有人跟你说话,就连出恭都得有人陪着,跟关小黑屋一样。   定力稍微差一点的说不准就能直接疯了。   就连方新立坐在超级豪华的号舍里,也是无聊得打滚,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这个地方他们是真的受够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进考场了。   唯独江景元还在奋力书写,把他对面号舍里的考生惊得不轻。   前几天所有人都以为江景元是个傻子。   科考如此重要的事,前六天一直在雕刻,后三天才开始动笔,这写出来的文章能看么?   怕不是临阵磨枪吧,或者是破罐子破摔?   不过等到最后两天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羡慕起江景元来。   起码江景元不用像他们这样无聊,无聊得连蚊子都不想赶了,就这样撑在桌上,无聊地看着江景元埋头奋写,一脸的羡慕。   最后一天,江景元总算是停下了手中的笔,按摩了一下自己有些发酸的右手,连着三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在不停地写。   右手早就酸涩得有些发痛,好在离交卷还有一段时间,他可以空出时间,好好地按摩按摩。   八月十日晚,随着考官的一声交卷,所有考生都发出一声感慨,总算是可以脱离这个鬼地方了。   江景元跟随着人群出去的时候,看见不少的人面如土色,就连黑夜都遮挡不住他们的憔悴不堪,也不知是没有考好,还是在号舍里待的时间太久,有些“水土不服”。   等了一会儿,他总算是等到方新立和魏良骏他们,见他们三个只是神色有些憔悴,并无大碍后,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可别像刚才被拖出来的几位就好……   “怎么弄得如此憔悴。”   江景元好奇地问了一句。   三人神色怪异地看了眼还生龙活虎的江景元,像是看怪胎一样看着他。   “为何你不憔悴,在号舍里的时间不难熬么。”   江景元没有感觉地摇了摇头,“还好,我觉得时间一晃就过了,没觉得怎么难捱。”   “去死吧你。”   三人愤愤不平地瞪着江景元,实在是太拉仇恨了。   “回去么,还是等放榜。”   江景元实则是想回家的,离家已经十余日,他想他的阿舟了。   “回家、回家。”   方新立靠在魏良骏身上有气无力地挥手,他实在是受够了考场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他要回家,好好的享受一翻,不然他真怕自己会精神奔溃。   魏良骏从考场出来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方新立,见他没有事,在考场里担心地那颗心这才放心下来。   这会听见他要回家,心里也是赞成的,毕竟他在考场里也是度日如年,担心着方新立,就恨不得立马从考场里飞出来。   唯独只有肖子磊垂了垂眼眸,大家都有家,就他没有家了。   离家二十天,家中没有一个人派人来找过他,大同就这么大的地,他爹又是大同的知府,他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想找他还不容易。   为什么不来找自己,无非就是不想认他这个废物儿子罢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十四岁考中秀才,十六岁考举人,如果这次不出意外的话,怎么都能挂个榜尾,十六岁的举人,在大明朝不常见吧。”   江景元拍了拍肖子磊的肩膀,这孩子才十六岁,正是叛逆的年纪,但是叛逆也掩饰不住他的优秀,只不过父母太爱拿他与别人家的孩子比较,导致这孩子有些自卑,极度缺乏别人的认同感。   肖子磊听见江景元的话,脸一下就酡红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夸奖他呢。   “如果不介意的话,去我家住上一段时间吧。”   江景元伸出手来邀请他。   “夫君,小磊他……”   站在不远处的黑夜里站着两个影子,正在说着悄悄话。   “回吧,我们对小磊太严苛了些,他毕竟才十六岁。”   肖开棋叹了口气,在这之前他们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问题,一直想着别人家的孩儿如何,却忽略了自己孩儿的感受。   直到那天有个人拿着一张纸找上门来,他们才第一次看悔悟。   可惜有些伤痕不是说修复就能修复得了的。   “哎,都怪我,听不得别人一两句炫耀的话。”   肖夫人抹了把眼泪,有些后悔平日里不该对肖子磊说话太重,如今只能偷偷摸摸地来看自己的儿子一眼。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自己的儿子能够快速成长,却忘了孩儿还小,是他们拔苗助长了。   如今后悔莫及也晚了。   江家   “墨墨、棋棋,要乖,不然你们阿父回来,就不会喜欢你们了。”   徐水舟一手抱着一个小声地哄着,嘴边的笑容愈发的温暖,酒窝里都能够沁出糖来。   两小孩傻兮兮地看着他们的阿父,乌黑地眼眸滴溜溜地转,笑得咯吱咯吱的。   小腿还一蹬一蹬的,小脚踢在徐水舟的手臂上,舒服极了。   徐水舟轻笑一声,捏了捏他们两个的脸颊,“两个臭小子臭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想什么,每当你们两个想要撒尿的时候,就会笑还会蹬腿儿,乳臭未干就学会障眼法了,可惜还是太嫩了,阿父一眼就能看穿。”   陈秀秀端着热水进来,今天天气好,想给两个小家伙洗洗,听见徐水舟的话,大笑道,“这两孩子聪明着呢,以后肯定是两个小机灵,你也累一天了,让我来给他们把尿吧。”   陈秀秀说着就端起一个,架起姿势给孩子把尿起来。   回家的道路上,方新立一直叽叽喳喳的,“我们这次提前回家,一定会给秀姨竹姨还有小舟一个惊喜的。”   “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肖子磊撇撇嘴,提前回家不是没考好,就是没把握之人,家里人一定会担心的吧。   到了家江景元四人偷偷摸摸地摸进家门,朝着有孩子声的地方而去,刚推开门,一股尿骚味,就从天而降……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今天家里有点事情晚了,实在是抱歉呀。 第七十章   站在门口的四人多多少少都沾染了几滴不可描述的味道。   江景元一脸透黑, 看向陈秀秀怀中的孩子, 恨不得……算了自己的孩子,忍忍吧。   “哎哟,你们阿父回来了, 真是给了阿父们和叔叔们好大的见面礼。”   陈秀秀也目瞪口呆地望着门口,最后忍俊不禁起来, 她也没有想到他们几个会现在回来。   徐水舟看江景元那黑透了的脸,憋着笑,果然两个调皮的孩子不会放过他们的阿父, 刚回来就给他们接风洗尘呢。   “我……我去找……衣服……哈哈哈哈。”   徐水舟本想说给他们找几身换洗的衣服,可是实在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喜欢看着江景元吃瘪,因为江景元真的很少吃瘪,那张清秀俊美的脸上除了从容和淡然就看不见其他表情,没有想到他黑着脸还挺可爱的。   嗯, 挺可爱的。   徐水舟多瞄了几眼, 越看越想上去捏一捏, 心里想得竟然是还想看到江景元更多的表情。   江景元见徐水舟频频对他偷看,微微压下想要对两个孩子的惩罚, 上前拉住他的手,将他拽入他们的卧室中。   徐水舟轻咬着唇,闻着江景元身上那熟悉的味道,还是忍不住想要发笑,自觉地走到衣柜旁想要替江景元拿身换洗的衣服。   江景元低眉垂首,修长白皙的手指, 微微一用力就抬起徐水舟的下颚,使得他整张脸都呈现在自己面前。   小巧精致的脸上还是跟从前一样好看,只不过眉宇间多了一抹温柔,可能因为生了孩子的缘故,比起以往青涩的模样,更添一份成熟。   看着江景元心头一阵火热。   被自己的夫君如此热切地盯住,徐水舟的心跳微微闪跳了几拍,尤其是两人还如此的近距离,感觉两人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够听见。   徐水舟的脸上多了一抹淡红,响起不切时宜地话来,“衣服……还没换呢。”   江景元被徐水舟的话弄得眉心一动,俊美非凡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那笑容就像是冰雪消融,又如春风细雨,如此进的距离砸在徐水舟的心上,使得他的心跳如鼓点一般,更加跳动不已。   奇怪,明明才不过二十多天没见,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夫君好看了不少,以前就是个俊俏少年郎,现如今身上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更是俊朗非凡。   “怎么,被你的夫君我迷住了。”   江景元看着徐水舟那双迷离的双眼,低沉着嗓音说。   明明就是一句玩笑话,徐水舟却听出了一股魅惑的感觉,脸色通红地在江景元的腰上推了一把,“别挡着衣柜,我没有办法给你拿衣服。”   “不行哦,你儿子在我身上做了恶,我得在你身上惩罚回来。”江景元挑起徐水舟下颚的手,细细地摩擦了会徐水舟那淡粉色的唇边。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在考场里想他的阿舟也想的快要发疯,只不过他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雕刻中,才使得自己可以很好的隐藏住自己的感情。   “怎……怎么……惩罚……”   徐水舟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丝颤音,今天的阿元是他从未见过的阿元,让他心里既升起一股期待感,又有一丝不自在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点什么……   徐水舟在压迫的气氛中,努力地回想,总算是觉得江景元的话有语病,“什么叫你儿子在我身上做了恶,明明那也是你儿子,没有你我一个人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   徐水舟升起了一丝愠怒,精致的小脸非但没有被怒意破坏,反而更填几分俏皮。   江景元实在是没有忍住在徐水舟叭叭说个不听得嘴上,轻轻印下自己的唇。   吻很甜,如同山间的清泉,沁得人心头甘甜。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两个人的唇才分开,徐水舟的唇上红彤彤的,可见江景元刚才有多“用情。”   徐水舟嗲真地看了眼江景元,“都老夫老妻你还来这样一套,想亲就亲,还找个理由。”   江景元笑笑,垂首,拉过徐水舟细腻温暖的小手,“人家想你呗。”   “少来,你去科举,这是正事,儿女情长终究不是正道。”徐水舟说着把自己的手从江景元的手中抽出来,一把拉开他,强行打开衣柜。   “身上还有你儿子的味道,你也可真够行,不嫌臭啊。”   徐水舟说着麻利地在衣柜里找出衣服来,伸出手去解江景元身上的盘扣,要把他身上的衣服给替换下来。   “有你在,空气里都是甜的,怎么会有臭味。”   江景元还低头在徐水舟的颈间轻轻嗅了嗅,奶香奶香的,哪里有臭味了。   “别闹,我月子还没坐完呢。”   徐水舟轻轻拍了拍江景元的头,知道他已经忍了一年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江景元有些疲惫地靠在徐水舟的肩膀上,“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就是想黏着你。”   “多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赶紧换上衣服,我还得去看着点孩子,娘一个人看两个怎么看得过来。”   徐水舟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并不停歇,将江景元的外衣刮下,顺便给他套上新的。   江景元本来还在旖旎中,一听见孩子两个字就头大,瞬间就没了刚才的气氛,有些委屈巴巴的,“孩子,孩子,自从有了孩子你都不爱我了。”   徐水舟简直要被江景元给气笑,捏了捏江景元的鼻头,“你多大了的人了,还跟孩子吃醋,作为阿父的人了,你就不能多把关爱放在孩子身上。”   “不能,在我心中你排第一,孩子排第二。”   江景元心中更是委屈,本来两人才共处一年多,孩子一来就直接把阿舟的宠爱给分走了,这样就更加显得他地位底下了。   徐水舟心里又是好笑又觉得温暖,多少人成婚就是为了生一个孩子,他很庆幸他的阿元始终都把他排在第一位。   “在我心里你也是第一位的,孩子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在我身边,我当然要把孩子放在首位。”   徐水舟笑着一个环手搂住江景元的腰,将他的腰带从后腰揽到前腰来,仔细系好。   江景元长长的睫毛微垂,眼角温柔,“你这样一说是怪我平时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太少了么。”   徐水舟嘴角划过一个醉人的笑容,脸颊旁挂的酒窝使人陶醉,甜甜一笑,眉眼弯弯,“是啊,跟你成婚一年多,你都是过了半年才跟我圆房的。”   “怎么又说起这件事。”   江景元无奈揉了揉额角,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徐水舟一脸傲娇,“我能记一辈子,就算老死我也记得。”   “舟舟,孩子哭了,你来看看。”   两孩子见陪他们玩的阿爹不见了,只有奶奶在,觉得不对劲就大哭起来,陈秀秀也是拿这两个认人的孩子没有办法。   带了这么些天,早就摸清楚这两孩子的脾性,要是有徐水舟在别人抱抱哄哄逗逗都不成问题,但是徐水舟一旦离开他们时间过久,这两孩子就会哭闹不已。   就算是经常带他俩的奶奶和外婆都不行。   江景元和徐水舟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上徐水舟的嘴唇,红红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徐水舟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正在哭闹的孩子过去哄。   江景元也从贺雨竹的手中接过棋棋,奇怪的是两人一抱到孩子,两孩子顿时就不哭闹了,乖乖地躺在阿父阿爹的怀里玩手手。   “看来我们棋棋还认识阿父呢。”   陈秀秀看着啧啧称奇,一般刚生下来孩子就算认人也只认成天带他们的爹娘,江景元这一走二十天,没有想到回来这孩子还认得江景元。   徐水舟笑道,“这两孩子精明得很,成天就跟我玩马虎眼,别说是认得阿元,其他人恐怕也认得,只是不稀罕让他们抱。”   魏良骏和方新立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见两孩子,但是这都过了二十多天,心里对两孩子也是喜欢的很,见他们不哭闹了,也上前来抢着要抱。   江景元把不得有人帮他带一带,二话不说就把手中的孩子给交了出去。   “江景元没有想到你这样老奸巨猾的人也能够生出两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哈。”   方新立抱着一个孩子逗弄着,见孩子还冲他笑了笑,心中一乐,但是想到这孩子是江景元的孩子心里又有一点不平衡。   “老奸巨猾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聪明伶俐,这两孩子的看来是遗传到我的,所以你不服气也没有办法。”   江景元不仅没有生气,还表示很欣慰。   徐水舟无奈笑了笑,看到坐在一旁安静喝茶的小孩,好奇地问道,“这是?”   “这是我科举路上捡来的孩子,在我们家寄住两天,叫他小磊就好。”   江景元将肖子磊给家里人介绍道。   徐水舟笑着应承点头,“来了这里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肖子磊又不是傻子,在别人家当然要表现得好一点,微笑道,“谢谢小舟哥哥了。”   “谢什么。”   徐水舟不在意地摇摇头,在心里盘算着该把哪间房安排给他居住。   江家老宅虽说比别的房子要大上不少,算起来也算是个一进的院子,也是随着家中偶尔上门拜访的客人愈来愈多,房间就显得有些不够住了。   [我跟这位哥哥一起住吧。]   江鹿看出徐水舟的难处,给他打着手势。   徐水舟眼睛一亮,但旋即又黯淡了下去,万一人家想一个人住,还得再想想办法。   方新立使劲给魏良骏打眼色,让他出声提议跟自己住一间房,可惜魏良骏整个人就像个傻子似的,见方新立不停地眨眼睛,还以为他眼睛不舒服,出声询问,   “新立,你眼睛不舒服么。”   方新立气得直翻白眼,开始反思自己到底看上了魏良骏那点,又傻又笨,虽然在学习上是有那么点聪明劲,可这情商实在不敢恭维。   还没有人来得及给肖子磊解释,肖子磊就自己开口说道,“我不介意跟这位弟弟住在一起,正好家中没有其他的弟弟妹妹,也好让我过一把带弟弟的瘾。”   江鹿眼睛亮晶晶的,没有想到肖子磊居然能够看得懂他的手语。   肖子磊摸了摸江鹿的小脑袋,像是知道他的心事一样,“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去探查民间,手语也是会的。”   肖子磊这样一说,倒是令江景元想起来,古代因为医疗水平的不普及,导致很多人生下来都是有缺陷的,像江鹿这种聋哑人在乡下比比皆是,都是因为发烧没有及时医治导致的。   ————   在家过了几天清闲日子,江景元对于两孩子的怨念也没有那么深了,时常也会带着他们逗弄逗弄。   就连晚上喂奶和换尿片也属他最积极,弄得徐水舟老是笑话他,“你就是嘴上说着不喜欢孩子,实际上心里还是喜欢得不行。”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有不喜欢的。   “小舟,你的孩子养的可真好。”   这天林雪松抱着礼品上门,看见两个孩子爱不释手,比六斤要听话多了。   六斤就是皮孩子,整天折腾人,当然他也有可爱的一面,让人又爱又恨。   “少夸他们两句,这两孩子可能装了,在外人面前表现都是乖巧的,你们一走也是折腾人。”   徐水舟对林雪松的夸奖可不敢恭维,这两孩子跟六斤的本质上去没有什么快区别的,只不过这两孩子比起六两来惯会装一点罢了。   林雪松逗弄了几下孩子,便施施然开始说道,“小舟我是来辞行的,家里已经催我好几次了,我这次在外面也疯玩了这么久。”   “啊?”   徐水舟有些突然,没有想到林雪松是来辞行的,这一年的时间,他都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了,这突然一下要走,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江景元的目光则是向谭靖远看去,果然在谭靖远脸上看到一丝不自然,不过他很快的就掩饰了过去。   “你这一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徐水舟颇有些舍不得地问道。   林雪松颇有些伤感,喃喃低语一声,“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怎么?”   慕君汐也惊了一跳,据他所知林家一向对林雪松都是比较宽容的,不会不让他连家门都不出的。   林雪松的神情更加低沉,平常明亮的眼眸如今更是黯淡下去,“我爹娘给我说了门亲事,让我回去择日完婚,我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跟你们再见面了。”   “成亲,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有跟我提过一句。”   慕君汐震惊不已,本以为像林雪松这种被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婚姻肯定比自己还要自由得多,没有想到也是这么的无奈。   倒是徐水舟拉着林雪松的手有些依依不舍,“就算是成了婚,我们之间也是能够来往的吧,在我心中早就把你当成了一家人,成了婚你依然可以带着夫君来我们家小憩。”   林雪松伤感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抽出,“我爹娘给我说的亲事很远呢,在西北,听说那边又找到一座金矿,我要嫁的人是西北镇守的儿子,听说是个有勇有谋的。”   “这么远,你父母也舍得!!!”   慕君汐听到林雪松要嫁到西北,更是震惊,这未免也太远了吧,林雪松的父母真的会同意?   林雪松轻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那边找到了金矿,而且很有可能是一座大金矿,所以我们全家都很有可能搬到那边去,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大家都住一块儿。”   “这样说来,以后还就真的见不着了。”   慕君汐捂着嘴,一脸的舍不得。   “没关系,还可以书信联系,没准以后夫家调进京了,我也能够跟着回来呢。”   林雪松轻松地说着,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大家。   但其实在座的众人心里都挺清楚的,他心里其实比谁都难受,背井离乡,离开了熟悉的朋友,熟悉的地方,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怎么会开心得起来。   江景元再次向谭靖远投去目光,他依旧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端坐着,但是江景元还是看出一些异样,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伤感。   爱而不敢表达。   卑微是他刻在股子里的东西,平时看不出他的异样,但是遇上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还隐藏得住。   就在屋里气氛一阵低垂的时候,屋外传来欢天喜地的响动声。   “恭贺江景元,江相公一举中举,博得本县贡士名头。”   一位头戴大红花,胸前也绑着大红花的报喜人,带着一队报喜的队伍,吹吹打打向江景元家走来,一路还在不停地恭贺。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这时才回味过来,   “今天放榜?”   大家这段时间为了放松,没有一个人去想科考的事,彻彻底底的把放榜的事给忘得干干净净,这会听见报喜,非但没有去给江景元贺喜,反而才记起放榜来。   江景元斜眼扫视了他们一眼,“你们就不替我高兴高兴,贡士,全乡第二。”   方新立摆摆手,不足为奇道,“就你这种妖孽,哦,不,老奸巨猾,要是没有考上一个好成绩,那才令人好奇吧。”   “恭贺景元弟高中啊。”   倒是谭靖远起身替江景元恭贺了一声。   “考中了就是好事,我去准备赏钱。”   陈秀秀倒是笑眯了眼,她总算是盼到了他的儿子考上举人,比她夫君还要更上一层楼,这是大喜的事,但是看到一众小辈,都显得沉着冷静,她也就不好表现得太过。   方新立和魏良骏心中更甚升起一股紧张,但是一想到江景元都考到了第二,他们应该也不会太差,一个举人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最紧张的莫过于肖子磊,他的手重重地抓了抓自己的腿上的衣角,又重新放开,如此反复好几次。   他能够考上么。   如果能够跟江景元多学习一段时间想必这次的科考应该是十拿九稳吧,才学几天,也不知他那文章到底能不能够入各位考官们的眼。   如此心里反复的交叉,浑浑噩噩地跟随着众人去大门口。   此时村中也有不少的人听到了抱喜,纷纷跑来看热闹。   举人呐,他们村、不、整个梧桐县都没几个举人,贸然出现一个举人在他们村,这是整个村子都与有荣焉的事情。   还在地里干活的人们都纷纷抛下锄头来到江家大门口,左一言右一言地说着恭贺的话语。   “我早就看出来这江景元是文曲星下凡,十七岁的秀才,二十岁中举,整个梧桐县都没有听到过如此聪慧的人吧。”   “江二郎,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去年你们还伙同江远财去江家闹了一通吧,如果真是知道人家景元是文曲星下凡,就办不出这么蠢的事。”   “可不是,我刚过来路过江远财家,他们家大门如今紧闭着,怕是没脸在打开了吧。”   众村民边说边笑话江氏族人,本来江景元中举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大好的事情,如今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   躲在人群里的江远财目光有些闪躲,如果当初他跟江景元的关系不闹得那么难看,是不是现在情形又不一样。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后悔也晚了,人家现在都已经是举人了,还这么年轻,以后中个进士也是不难,可这些都与他没了关系。   抱喜人到了江家门口,看到一众并没有太过于高兴的人有些懵,再次问道,“请问这里是江景元,江举人家么。”   陈秀秀笑眯眯地将江景元推出,“正是,正是,这是我儿江景元。”   抱喜人看到江景元淡定从容的神色,再三确定没有错后,将喜事报上,“恭贺江举人高中。”   江景元淡定地感谢一番,将陈秀秀准备得赏银分发出去,报喜人得了江景元给的赏银,更甚高兴了,没有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有如此大方的主。   江景元不仅仅给了报喜人的赏银,更是连他身后的队伍也逐一发了。   给江景元报完喜,报喜人又重新清了清嗓子问道,“请问方新立方会元是不是也在此。”   “啊?”   方新立听到会元两字傻了眼,他是会元没有搞错吧,就他那三脚猫的文章,也能称为会元?   “看来这位就是方会元了,恭贺恭贺。”报喜人见方新立出声,一眼就认出他就是方新立。   方新立还在懵懂中,最后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个结果归于那江景元给的那封推荐信上,那封信到底有什么能量能够让自己白拿一个会元?   报喜人给懵懂的方新立道完喜,又清了清嗓子嗓子问道,“魏良骏魏经魁是不是也在此。”   “啊?”   魏良骏也呆愣了,他能够考上经魁不太可能吧。   报喜人却是不管,只管把喜报上,他之前是先到了两家去报过喜,可是他们的家人都说他们不在家,在江景元,所以他才趁热打铁赶来。   徐水舟这时看大家都考上了,而且还是一二三名,怎么说这赏银也不能太少了,忙不迭的回到屋里,找出一箱子的银锭子以及平时积攒下来的铜板。   铜板往外撒去给前来喝喜的村民,银钱则是重新给了报喜人,顿时江家大门口热热闹闹的如同过节一样,人群纷纷向地上去捡钱。   那贺喜的话如同说不完似的一个劲的往外冒,徐水舟露出一个无比清甜的笑容,看向一旁的江景元,两人神情流动,目光流转,岁月静好。   在欢呼中唯独肖子磊有些黯然神伤,好像唯独他没有被报喜,看着前来报喜的人祝贺一番就快要走了,忙脱口而出问道,“请问、请问榜单上有没有一个叫肖子磊的。”   报喜人愣住了一下,然后慌忙把他誊抄的榜单拿出来看了几眼。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又晚了,太忙了,然后今天被一个神经病司机师傅弄得晕车晕惨了…… 第七十一章   一排排的翻找, 直到快要把目光翻到最后一排时,肖子磊最终还是垂下了脑袋, 果然还是不行……   江景元没忍住从报喜人的手中抢过纸张,直接从最后一名开始看起,入眼的第一眼就是他。   好笑地指着这个名字给肖子磊看,“十六岁的举人老爷,高不高兴。”   肖子磊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还不明白江景元在说什么,直到看到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他的名字,顿时就大叫着兴奋起来。   虽然只是一个吊车尾, 不过吊车尾也是举人呐。   “又考上一个。”   陈秀秀顿时满面红光, 这些孩子都是自己儿子的朋友,那就是相当于是自己的孩子,看着孩子们学业有成, 是件再开心不过的事情。   “都跟你说了,跟了这家伙再差都差不到哪儿去。”   方新立是一脸的不担心, 江景元身上就好像有一股魔力, 能够带给人好运。   “开心!!!!”   肖子磊忙不迭地高兴, 嘴都咧到了耳根子,他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考上了!   抓着江景元的手一个劲的感谢,要不是江景元用最后几天时间让自己苦练那些题,他连个吊车尾都没有。   江景元对肖子磊的感谢不置可否,“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就算没有我过上几年你也能考上。”   肖子磊的天赋并不差, 就是缺乏定性,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加上他的家庭又有点复杂,才会产生厌学的心理。   但是厌学并不代表他不想学习,他厌恶的是不管自己怎么努力,父母永远觉得他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   渴望得到人的认同,渴望得到鼓励。   看着肖子磊自信的笑容,江景元也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如同夏日悄然绽放的睡莲,芬芳馥郁。   “真好看。”   徐水舟被江景元的笑容迷花了眼。   “你也很好看。”   江景元在徐水舟的鼻梁上一划,温热的手感,撩动着两人的心弦。   两人都想把这片刻的美好永远定格住。   可能世界就是如此,有人欢喜有人愁。   江景元他们正欢天喜地的在庆祝高中,院里谭靖远坐在回廊上,看着院中的落叶,不悲不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你看什么,看得如此出神。”   林雪松悄悄来到他的身旁,跟随着他的目光眺望而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谭靖远有些意外林雪松居然这个时候不在前面跟着庆祝,反而来到自己的身旁,有些想要闪躲。   林雪松看到谭靖远下意识的反应,一脸不忿,“你到底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从过年到现在整整半年,你一见我就跑。”   谭靖远尴尬地将手收进自己的衣袖,掩饰笑笑,“我这不是怕你打我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胆子小得很。”   “编,你就接着编呗,最初你看到我的那种大胆哪儿去了,果然你们写书的人都惯会演戏,你这么能干怎么不去做个戏子。”   林雪松的眼眶微红,强迫自己不去介意。   谭靖远把心疼掩藏在自己的笑容里,用看似不在意的笑容回答,“我这不是没钱去学习,以后有钱了一定去学唱戏,没准还能成为一个花旦,或者名角啥的。”   “谭靖远你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看不出我喜欢你么。”林雪松彻底被谭靖远气笑了,眼角滴落一滴晶莹的泪珠,还要他一个哥儿来表白。   谭靖远心里微微一扯,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这半年来,林雪松天天上门来寻他,虽然每次都找借口说来找他的妹妹们,但那时不时会追逐在他上的目光,都会使他心跳漏半拍。   所以他害怕了,害怕两人会越陷越深,害怕羁绊越多,最后伤害的还是林雪松。   话本里的故事是他可以自己主宰的,但是话本外的生活,是他再怎么抵抗也奈何不了的,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他给不了林雪松想要的生活。   林雪松的吃穿住行一律用的都是最好的,连一双鞋都需要一百两银子,他这半年来写了数十本话本,也不过才攒下几百两银子。   看起来很多,但放在林雪松身上,连他一身的衣裳钱都抵不住。   何况他还有八个妹妹要考虑,就像隔壁花婶子说的,就他这样的条件除非家里有金山银山,不然那个小姐看的上。   而林雪松不是一般的公子哥,他是天上的明珠,他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娇娇,他生来就与自己不同,与其什么都不管不顾,还不如点到为止。   就这样就很好了。   至少他的生命中曾经有一道光闪过,他会把这道光永远的铭记在,直到把妹妹都嫁出去,到时候再去西北看他一眼,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林雪松眼睁睁地看着谭靖远沉默着不说话,终究没有忍住大哭了起来,他现在不嫌弃他的书伤感了,每一本他都会仔细地去,体会书中的悲欢喜乐。   “抱歉给了你错觉,我并不喜欢你。”   看着林雪松落泪他的心也跟着碎了一样,好像把他抱在怀中,替他擦拭他眼角的泪珠,但是他不能,也不可以。   半年的拉锯,让他彻底的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他没有办法说出喜欢两个字,爱不得,求不得,只能埋在心里,嘴上还要说出这句伤人的话。   林雪松浑身颤抖了一下,抬起一张哭得苍白的小脸,悲绝地问了一句,“就真的一点点动心都没有?”   林雪松不相信对方就真的一点心动都没有,明明他们偶尔交汇在一起的目光那么的眷念,他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只是心照不宣。   他在等,等对方主动说出的那一天,可是他直到收到父母的信,都没有等来。   只要他说,他就可以放下一切……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想多了,原来在谭靖远的心里,就从来都没有过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是啊,自己就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公子哥,对方喜欢自己哪点?   但林雪松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期待,哪怕只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心动也好,只要一点点,他就可以不去西北,他可以去改身上的坏毛病,可以试着让对方接受自己。   一点点就好。   谭靖远望着那张期盼的小脸,很想点头,但是他不能给对方期待,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但是他的心好痛,痛得都快要爆炸了。   隐藏在衣袖里的手都快自己给掐破,牙齿颤抖得都没有办法说出话来,强行镇定后,他决绝地说出两个字,“没有。”   林雪松听见没有两个字,顿时泪如雨下,果真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好,是我一厢情愿了,以后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林雪松说完哭着跑了出去,再待下去显得他太过于自作多情。   看着林雪松那远离的背影,谭靖远总算是支撑不住,双手撑在柱子后面干呕起来。   想起两人在一起的一幕幕。   “小远子,你的笔名为什么要叫黄粱啊。”   “小远子,你这个结局我觉得还可以在悲点。”   “哇,你这个坏蛋,我让你悲点没有让你写的这么悲。”   “小远子,要不我出钱,你为我写一本故事吧。”   “小远子……”   “小远子……”   “小远子……”   是有多爱才会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喜欢林雪松脸上那种纯真的笑容,不谙世事的少年,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从来不会伪装,想打人就打人,想骂人就骂人,活得肆意潇洒。   可是跟了自己,自己能给他什么,带给他的只有柴米油盐,生活会把他身上的阳光气息一点点的磨掉,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过去贫困的二十多年,让谭靖远深刻地明白,那种日子有多压抑,有多痛苦,在那样的坏境下,林雪松还能那样的天真么。   谭靖远不想他拿一生的赌注,换一世的痛苦。   现在令人他伤心了,也就伤心一段时间。   如同话本一样,当有了新的话本,就不会再记得旧的话本。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做那本被尘封起来的话本就好,静静地看着看话本的少年幸福就好,其余的不敢奢求。   可是他的心还是痛,痛彻心扉,痛得忍不住干呕,不知道过了多久,嘴里都呕出一抹血丝,都还未停下。   江景元找了一圈,最后在院子里的角落找到呕出一团血的谭靖远,赶紧塞给他一张绢布,“何苦。”   “你不明白,像我们这种人,爱是渴望而不可求的东西。”谭靖远擦干净嘴角血迹,抬起苍白的脸色看向江景元,露出一抹苦笑。   “我是说你何苦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江景元皱着眉头,看着墙角边的血迹,无声地叹气。   “不知道。”   谭靖远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吐出血,可能心碎了吧。   “如果我是你,喜欢一个人,哪怕是拼尽全力我也要得到那个人。”江景元眉头紧锁,如果他与徐水舟的地位差距太大,他就一步步往上爬,直到能够有资格娶他为止。   “为什么。”   谭靖远不理解,放他去过幸福生活不也是很好么,而他不过是一穷小子,给不了林雪松什么。   江景元轻轻笑笑,笑容里带着一抹冰冷,“因为,除了我谁都不会给他幸福。”   江景元身上那种冰冷和强势的气息,彻底震撼了谭靖远,他一直以为江景元都是温温和和的,没有想到他也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谭靖远即是羡慕,又是自愧不如,比起江景元来他实在是差得太远,连一个承诺都不敢给林雪松。   同时又恨自己的懦弱,懦弱得连开口的勇气的都没有。   “喝酒么,新出的枣酒,可以补血。”   江景元如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小酒坛给谭靖远,知道他刚吐了血不宜喝酒,但是他也希望谭靖远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而不是憋在心里。   酒是个好东西,喝醉了才能面对最真实的自己。   “吨吨吨吨吨。”   谭靖远爽快的接过酒坛,就往嘴里罐,好似喝水一般。   徐水舟安抚好孩子看着大哭不已的林雪松,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入睡,找到江景元询问。   江景元指了指地上的血迹和喝的不省人事的谭靖远,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从何说起。   徐水舟吃惊地看了眼地上的血迹,似乎想到了什么找到一张洁白的手帕,将血沾染上手帕。   ————   “哐——”   半夜谭玉殊带着三个妹妹在徐水舟送给他们的蜡烛灯下绣着香囊,一个香囊能卖二十文,她们的手工钱就能有十文,勤快一点四个人一天能挣四十文呢。   正这样想着门框的门被人拍得啪啪作响。   谭玉殊不敢耽误,连忙起身找了根棍子,哥哥去了江哥哥家没有回来,家中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们,要是有个歹徒,她们……   门一打开,谭玉殊就看见那个再熟悉不已的身影滚了进来,惊呼一声,“大哥?”   喝得浑浑噩噩的谭靖远,迷迷糊糊看见自家小妹,迷瞪道,“是……小妹……啊……”   “大哥,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谭玉殊用力的想要把谭靖远给扶起来,可是她人太小,根本就抗不动,只能任由谭靖远在地上打滚。   “别管我,让我静一会。”   谭靖远摇了摇手,让谭玉殊别管他,自己躺在地上抱着酒坛子,看着天上的明月傻笑。   “你是天上月,我是地上尘,注定是走不到一起去的。”   谭靖远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模那天上的明月,却怎么也摸不到,最后只好伸手去摸酒坛,继续往嘴里灌。   “咳咳咳咳——”   边灌边咳。   谭玉殊慌忙抢过谭靖远嘴边的酒坛,“大哥,你这样喝酒会把自己给呛死的,要喝起来喝,进屋喝。”   “大哥这是怎么了。”   其他的几位妹妹这时也过来,看着躺在地上一会笑一会哭的谭靖远懵懂地问。   谭玉殊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明月,脸上露出一抹不属于她的成熟,“可能是为情所困吧。”   “雪松哥哥么。”   谭二妹追问一句。   “嗯。”   谭玉殊看着地上又哭又闹的哥哥,轻应一声。   “我们存了不少的钱,够娶雪松哥哥回家么,既然哥哥喜欢,娶回来他就高兴了吧。”   谭四妹一脸的天真,他觉得把林雪松娶回家,哥哥就会和以前一样。   谭玉殊扒拉手指头算了算,“家里现在有九百八十五两三钱六个铜板,连给雪松哥哥做身嫁衣钱都不够。”   谭玉殊越算越心累,如果钱再多一点就好了,多一点哥哥就不会这样的辛苦了。   都怪她们没有用,如果不是有她们的拖累,没准哥哥早就挣到了钱,何苦现在如此的痛苦。   “我听人说何家村的财主家有个刚死掉的儿子在招冥婚,愿意给三千两银子,大姐你送我去好不好,三千两够不够。”   谭四妹看着天空想了想,三千两应该够做件嫁衣了吧。   “不好。”   谭玉殊的身体抖了抖,冥婚只有死人才可以成对,上前抱住谭四妹,“你还太小,要去也是大姐去。”   “不行,大姐要在家里照顾妹妹们,四妹最没用了,让我去,还能给哥哥减轻一点负担。”   谭四妹摇了摇头,大姐能绣花,能管家,能带妹妹们,她走了家里怎么办。   “不成,冥婚是要死人的,你一个好端端的活人去做什么,人家也不会要你的。”   谭玉殊哭着说什么也不同意谭四妹的话,每一个妹妹都是她亲手带大的,那一个她都舍不得。   谭四妹伸出小手替谭玉殊擦了擦眼泪,“没关系的,我听别人说死了就能投个好胎,我要是投到有钱人家,就给哥哥好多好多的钱,这样哥哥就不缺钱了。”   “不许,谭四妹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妹妹了,听到没有。”   谭玉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什么也不同意让谭四妹去送死。   谭二妹懵懵懂懂的,但也知道死不是一个好词,偏着脑袋想了想,天真的说,“要是这样的好事多来几次就好了,这样就能给哥哥凑齐娶雪松哥哥的钱了。”   “反正也活够本了。”   谭三妹也小声地回了一句。   “你们都是想要气死我么,不许不许。”   谭玉殊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大哭大闹着。   谭靖远静静地躺在地上,他似醉非醉,当然听见了谭玉殊她们的对话,喃喃低语道,“有钱也没用了,人家有了婚约,比你哥哥我好上千倍万倍,还不如大哭一场,从明天起好好生活。”   “可是大哥心里苦。”   谭玉殊什么都明白,如果眼睁睁看着嫁给他人,大哥会很痛苦的。   谭靖远微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没关系,人生下来就是苦的,大哥苦了半辈子了,下辈子不介意再苦一点。”   第二日,谭靖远果然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任谁也看不出昨夜那个痛苦不已的人会是他。   只有谭家几个妹妹知道,哥哥只是把痛苦埋在了心里。   九月,林雪松已经整理好行李准备回程,给所有人写了请帖,邀他们到凤凰楼送行宴。   写到谭靖远的时候,他的笔尖略微停了停,一滴眼泪下落,自我安慰自己一番,“做不成恋人,好歹相识了这么久,做个朋友来送送我,应该可以吧。”   林雪松不确定的抹了好几遍眼泪,墨汁摸得整张小脸都是,最后还是提笔写了这张请帖,托人送去。   谭靖远收到请帖的时候愣了愣,他以为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来往,没有想到林雪松还是给他送了请帖。   心里那种抽痛感又攀了上来,忍不住到一旁又咳了几丝血,将请帖连同林雪松在他这里留得别的东西,一同放入一个特别精致的木箱子里保存起来。   “哥哥你真不去?”   谭玉殊再三确认。   谭靖远摇了摇头,苍白着脸说,“算了,这样就很好了。”   到了宴会那天,谭靖远坐在离凤凰楼很远的茶楼高处,看着林雪松晏笑言言地迎接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最后还在门边等了许久这才进去。   凤凰楼里林雪松最终还是没有等到谭靖远,勉强打起精神招待众人。   慕君汐和徐水舟两人更是连谭靖远三个字提都不敢提。   “雪松,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的,回家再看。”   徐水舟想了很久,还是把他手中的一个小木盒子递给了林雪松。   林雪松微笑着接过,有些轻,也不再意,以为是些小东西。   徐水舟看着林雪松那强打起的精神,突然有些伤感,早知道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要让他们两个相识,最后弄成这样。   江景元轻轻捏了捏徐水舟的手,这事不怪他,缘分这种东西是说不清楚的,就算没有他们,他们也一定会在某一刻相爱的。   “为什么,有情人难成眷属。”   徐水舟爬在江景元的肩膀上叹息一句。   “可能因为他们之间的障碍还没有消除,或者缘分未到。”江景元抿嘴,缘分到了就会自然而言在一起的。   吃过饭,林雪松在大家的相送下,踏上回家的马车,看着他的马车走远了,众人这才各自散去。   江景元为了安慰情绪有些低落的徐水舟,准备带他好好逛一逛,正好他都有许久没有出来逛过了。   马车走出梧桐县,林雪松撩开马车车帘,最后一次看了眼这座让他又爱又恨得县城,不自觉的想到谭靖远,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可能在拼命写稿吧,可惜再也不能去偷他的存稿了。   林雪松如此想到,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旋即又苦涩开来,这些以后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但是想想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反正他又不知道。   林雪松仿佛没有负担一般的自圆其说,结果想着想着他就好像看见了谭靖远的那些妹妹们。   揉了揉眼睛,不是好像,就是看见了。   只见道路旁站在四个弱小的身影,正征征地望着他。   “停车。”   林雪松吩咐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他唰的一下钻出马车,在马车周围使劲翻找,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身影。   “雪松哥哥,我大哥没来,我们是偷偷出来给你送行的。”谭玉殊有些尴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雪松再找谭靖远,但是很可惜哥哥没有跟来。   “哦,没来啊。”   林雪松失落地低垂着头,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快哭了一样。   “雪松哥哥,给,这是我们几个送你的礼物,希望雪松哥哥以后能够幸福。”   谭玉殊将身上的包袱递给林雪松,有些怯生生地看着他。   “谢谢,难得你们还记得我,比你们那个混账哥哥要好上不少。”   林雪松笑中带泪的接过包袱,包袱明显得一沉,差一点没有提稳。   “不用谢的,应该是我们该谢谢雪松哥哥这半年来的招抚才对。”   谭玉殊摇摇头,她们欠林雪松的恩情,这辈子恐怕也很难再还清。   “谢啥,这是哥哥喜欢你们几个呢,我走了你们以后多多保重,多督促你哥哥吃饭……”   林雪松越说越不对劲,自己怎么光想起那个混蛋来。   “走了,保重。”   林雪松自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又钻进马车,一个人偷偷大哭起来。   “林雪松你是不是贱,人家都不喜欢你,你还老想着他。”   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谭玉殊轻叹一口气,“希望大哥的心血不要被辜负。” 第七十二章   林雪松双手抱膝躲在马车的角落里, 把头埋在膝盖深处,无声地抽泣。   每每想起以后再也见不到谭靖远了,要去跟一个不认识的人成婚,他的心就揪揪地疼,滚烫的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   脑海里还时不时想起他那决绝的话, 心就更加抽疼得厉害, 哭得红肿的眼眶眼泪就更加止不住,想着他的眼泪又滴落在衣服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得晕睡了过去,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躺在马车的角落自己抱着自己,连睡觉的时候眼角边都是带着泪的。   时不时的还出抽搐一两下。   当马车的车帘被打开,林家父母看到的就是自己儿子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 老两口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意味深长。   林母柔柔弱弱的,长叹一口气, 吩咐几位小厮道,“将少爷抱回房中好生安顿吧。”   说完狭长而温柔的眼角撇了眼林父,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家中的事情她一向不过问,可这次儿子的事情, 她是说什么也不想同意。   林父被林母看得浑身不舒服,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儿子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 如今为了一个男人连家都不回了,成何体统!   再说那个谭靖远有什么好的,就会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看似不错,可总有江郎才尽的一天,到那时他拿什么来养活儿子。   何况他还有八个妹妹,儿子嫁过去,家里这么多人万一受了气都没有地方说理去。   西北镇守乃是与他八拜之交的好友,知根知底,人家儿子能文能武,在西北谁不称赞一句好儿郎,儿子嫁给他准能幸福。   再说好友夫妻俩都是出了名的和煦之人,两家说亲那是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到时候他们全家再搬去西北,也不怕儿子会受了气。   “要我说,你就成全孩子一回呗,别人家的儿郎再好,终究比不过儿子自个喜欢。”   林母轻咳两声,她的身体本就不好,如今为了儿子事情更是心力交瘁,身子骨愈发的柔弱。   林父忙给她披上外衣,小心呵护着她不让她被夜风吹到,“夫人你就别操心了,你看看这小子为了那个谁谁谁都一年不曾归家了,这样下去还得了。”   “你啊,多大的人了跟孩子置气,看见松儿这样我心里也心疼,当初我跟你……”   林母说着就咳嗽了起来,想起他们当初也是家中父母不愿意,尽力千幸万苦才走到一起去,如今看到孩子这样,就忍不住会想起当年往事。   林父长长的衣袖一摔,一双阅历丰富的眼睛里露出几许凌厉,“我们当年跟他能一样么,夫人我们两人那是同生共死过的,他一个小孩子经历过么。”   “你别犟,松儿跟你一样,我看事情不会顺着你意去的。”   林雪松再怎么说也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他的秉性,她这个做娘的是再清楚不过。   ……   林雪松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得天晕地旋,待看清家中的陈设后,他清楚自己终究还是回家了。   “娘——”   感受到自己的发间有一双温柔的手,林雪松知道这是他娘。   林母温柔地给林雪松摇着扇子,时不时帮他把飞舞的发丝撩到脑后,看见他醒了,温柔地一笑,“醒了。”   “嗯。”   林雪松撑起半个身子,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有些发疼。   林母温柔地吩咐一声,“下去给少爷拿着冰块上来敷一敷。”   有两个丫鬟打扮的人轻应一声,轻手轻脚的出门不多时就端了一盘冰块上来,炎炎夏日,冰一进屋,屋内的闷热气息顿时就被驱散不少,让原本还沉沁在伤痛中的林雪松心情好了一丢丢。   “下次不可以在这样犯傻了,再伤心也要顾及点自己的身体,父母不在你自己身旁你就要多学着点照顾自己。”   林母用手中的帕子裹了冰块,轻轻地敷在林雪松的眼下,好让眼眶快速消肿。   “阿娘,我自己来。”   林雪松雾蒙蒙地眼睛看了眼林母苍白的脸色,知道她最近身体又不好了,可不敢让她触碰这些寒凉的东西。   林雪松仔细地冰敷了一会,眼睛没有那么肿了,这才轻声问道,“娘,是不是爹早就知道了我的事。”   林雪松不是傻子,他这样一副模样回来,爹娘什么都不问,肯定是知道了其中原由,再一想自己身旁跟着那么多暗卫,不用说在梧桐县每日俱细都被暗卫报给了爹娘。   “傻孩子,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有的人喜欢高高在上的,有的人喜欢才华横溢的,有的人偏爱平平淡淡的,我很庆幸我的儿子是最后一类。”   林母温柔地点了点林雪松的额头,一点都不像林父那般凌厉,像一个知心朋友一般。   林雪松不解,“娘为什么庆幸。”   林母没有急着说话,眉眼如春,双眸如水,含笑地看了眼林雪松,细细替他整理好衣服,这才慢慢说道,   “因为不管你才华横溢也罢,高高在上也罢,生活终究会归于平淡,能够在平淡中找到幸福的人是幸运的。”   正是因为她经历过所以才懂得这个道理,别看林父给林雪松订的婚事再好,日子总归是两个人自己过的,她的儿子她很清楚,就是疲懒性子,喜欢看看话本,过过清闲日子。   麻烦的东西一律不喜欢,能有多远躲多远,西北镇守府,府上每日事情多如牛毛,而且儿子还不是去做正妻,充其量也就算个平妻,比起正妻来还是矮了一头。   以后每日晨昏定省的日子肯定过得极为压抑,相较起西北镇守谭靖远的确是太穷了些,但是好在生活自由,儿子可以当家做主,关键是儿子喜欢,其实她心里挺中意的。   林雪松低垂着脑袋,清润地面容上全都是伤感,刚哭过的头又显得有些隐隐作痛,眼眶中积蓄的眼泪,又要汹涌而出。   声音笨拙而呐呐的又带着几分委屈,“可是……可是人家又不喜欢我,我干嘛还要热脸上去贴冷屁股。”   林母捂嘴轻笑一声,眼中的温柔尽显眼底,“傻孩子,一个人喜不喜欢你,不要看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要用心去体会,心是不会说谎的。”   “心?”林雪松懵懵懂懂的,他的心现在好混乱,弄不懂这心里究竟想怎么样。   林母没有在说话了,有些事情作为旁观人是不能说得太直白,需要他们自己去体会的,如若真是有缘,终究都会走到一起去的。   如若真是没缘哪怕是把人绑来也是做无用功。   林雪松自从回了林家,没事不是坐在屋内发呆就是坐在院子里发呆,任凭谁也看得出他心事重重的样子。   偏偏他不哭也不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得像个听话的猫一样,连最爱的话本也不看了。   林母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找林父说了好几个回,可惜林父的性子犟得很,在儿子这件事情上自持己见。   最终还是林父看不下去,找到林雪松,温言细语地说,“你大婚的日子,父亲给你定在十月,正好天气也不热,想要什么聘礼,就算是金山银山爹也给你陪嫁。”   林父的财大气粗并没有令林雪松心动,反而更加伤感,本以为回来至多还能陪伴父母许久,没有想到父亲操办得如此急切。   林雪松抬起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委屈巴巴地望着这个一向疼爱他的父亲,稍稍有些撒娇道,“爹,我还不想嫁人,能不能再缓上一两年。”   林父的眉头紧锁,他也不想让自家儿子过早的嫁人,毕竟他就生了这一个孩子,可是好友的儿子如今已到了娶亲的年纪,好不容易立了功,向圣上求了一个平妻的名额,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不成,爹都已经和人家说好了,而且平妻这个位置已是极为难得了,再等上一两年恐怕有变啊。”   林父是真心为儿子着想的,哥儿的身份本来就挺低下的,如果不是好友看在他的份上,随便许诺个妾室身份就可,他们这边还推三阻四的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林雪松见他爹一脸的笃定,心中有些不快,有些闷闷地道,“爹,你就这么希望我早些嫁出去么。”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说得,说什么嫁不出去大不了我养你,原来都是假的么,到头来还不是希望自己早些嫁出去。   “爹不是希望,爹是看这桩婚事真的很好,现在肯娶哥儿为平妻的人不多了,就连农家也没有几个娶哥儿为妻的,爹是怕你以后后悔。”   林父还没有听出林雪松的脾气,还以为这孩子不懂得他的苦心,好言相劝着。   他不劝还好,一劝林雪松的心莫名其妙就冒出一团无名火来,怎么压制都压制不住,没有忍住爆发了出来。   “你老说这桩婚姻好好好,我可是一点都没有看出哪儿好了,一个平妻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人家君汐再差也是个正妻位置,我看你是巴不得让我去给别人伏低做小才好吧。”   林雪松是真的气,说得好听是平妻,说不好听其实就是一个妾,只不过比其他的妾地位要高一点罢了。   有什么好的,依旧不还是要看当家主母的颜色,他身边的小舟和君汐虽然嫁得差点,但是堂堂正正的正妻说出去多有面儿啊。   更重要的是人家任荃和江景元两人都曾许诺过不纳妾,他就算是嫁得再好,如此一比较起来,总觉得低人一头。   林父见自己的一番心血被儿子这样误会,也是怒气大增,他这么苦心孤诣的到底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这个儿子以后好过一点。   “你真是愚不可及,慕君汐那嫁得好么,随时都把头栓在裤腰带上的,如今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任荃那块肥肉,一个小小的任家,到最后还不是要玩弄在别人的手中,没权没势有再多的钱也不够花的。”   林父也是气得不轻,生平第一次对林雪松发了这么大的火。   “那你就甘愿送我去做妾么,要去你去,我林雪松非正妻不嫁,话就搁在这儿,除非有人八抬大轿把我写进他们家族谱为正妻,我的生的孩子为嫡子,不然我谁也不嫁。”   林雪松心中也是极为不服气,在父母面前都是乖巧一面的他,骤然间也变了颜色。   林父一甩袖子,指着林雪松的鼻子,“你你你简直要气死我,告诉你别在想着那什么穷写书的,我是不会同意你们两个的。”   林雪松一愣,鼻头更酸,原来在自己父亲心中,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个穷写书的么,原来在他心中是这般的瞧不起人。   怪不得谭靖远经常躲在他,在他自己心中也是如此认为的么。   凭什么,凭什么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钱,却得不到这个世界的认可,他哪一点比人差了,他写得书明明那么的精妙绝伦,让人忍不住沉醉。   在他看来他比那些整天舞文弄墨卖弄文学的人不知道强上多少,起码他的文字能让自己感动,而那些悲伤秋月的诗不过是那些学子卖弄炫耀的东西。   “穷写书就穷写书,我就是喜欢怎样,再怎么说人家也算个读书人,阿爹你别忘了你还是个商人,士农工商,人家站在首位你在末尾,你比人家高不到哪儿去。”   林雪松脾气一上头,不管不顾地什么话都往外冒了。   说完他也有些后悔,好像说得有些重了,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木纳地盯着自家老爹那张黑如木炭般的脸。   林父说完也冷笑一声,“你再喜欢也是一厢情愿,没准你跪在人家门口做妾,人家还不同意呢,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林父的话也如同刀子一般扎在林雪松的心上,让他如坠冰窟,愣在原地,泪如雨下。   是啊,再怎么维护,人家喜欢的也不是自己。   痛苦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大哭起来。   林母捂着疼痛的胸口责备林父道,“你何苦把话说得如此重,你让松儿以后如何自处。”   “我倒要看看他的情到底有多坚。”林父搀扶着林母冷哼一声。   如果真的至死不渝,成全他们又有何妨,怕就怕自己的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最后还不是回来求自己。   林雪松蹲在房中大哭不已,他拼命去忘记谭靖远,可却怎么也忘记不了。   房中的丫鬟小厮均不敢吭声,小心翼翼地做着自己的事,就怕触了主家的霉头。   一个丫鬟找到一个灰扑扑的包袱,奇怪地嘟囔一声,“从未见过这个包袱阿,从哪儿来的。”   状着胆子去向哭泣中的林雪松问了一句,“少爷,你看这……”   林雪松看到包袱才想起来这是谭玉殊送给他的,抽泣着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沙哑道,“给我吧。”   丫鬟把包袱递给林雪松放好后,就偷偷走到暗处,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林雪松边抽泣边把包袱打开,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如此的重。   包袱包得很严实,林雪松一层一层的拨开,边打开还带着泪笑,“可能是玉殊他们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所以才会如此的小心吧。”   包袱打开里面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倒是有个极为精致的盒子,上面用正楷刻着他的名字。   林雪松不解地摸了摸他的名字,顺便就摸到在名字的右下角好像还有别的凹痕,他凑近看了看,有个极为细小的两个字。   ——吾爱。   林雪松不敢相信,凑近看了又看,确定没有错后,泪顿时就掉了下来。   吾爱林雪松,不言而喻,谭靖远是喜欢他的,是喜欢他的。   林雪松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小心翼翼地把木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沓书籍。   怕泪水打湿书页,林雪松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泪水,然后才格外小心的翻来。   腊月二十三,虽不是初识,却已心动,那一刻你站在院内,笑容如白昼的阳光,如黑夜的明月,你是皓玉,而我不过是尘埃里的尘土。   你说你喜欢欢喜的故事,我愿余生的日日夜夜都偷偷为你写下欢喜,愿你生平安乐。   入眼的第一页没有太过于动人的情话,但是字字句句都是自己。   林雪松的眼泪止都止不住,悲恸地放声大哭起来,他太迟钝了,他怎么就没有看出谭靖远的心意,还以为他不喜欢自己。   他真的是个大笨蛋,就真的信了他的鬼话,明明他这么爱自己,自己却看不出来,真是太笨了。   林雪松捂着嘴,沙哑地大哭着,这次不比之前就连站在门外的林父林母都听出了不同,这是真的痛到了极致。   一箱子里面有差不多有十本书,每一本都极为厚实,比谭靖远自己出的书要厚得多,可见他这半年来夜夜都在为自己写。   可他白天还要写别的稿子,怪不得他去找他他总是在睡觉,原来,原来是自己太迟钝。   林雪松啊林雪松,你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人,你个没心没肺的傻子,把别人的真心随意否决,你除了有钱你真是一无是处。   林雪松抱着书本哭得极为伤心,他无法想象这半年谭靖远有多压抑,整天把自己的爱藏起来,只有漆黑的夜晚没有人的时候才能表达在书里。   如果不是玉殊将这个盒子给他,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心意。   “谭靖远你个傻子,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老奸巨猾的,这么会演戏怎么不去唱戏。”   林雪松说着又拍打起盒子来,恨不得一巴掌给拍烂,看起来凶巴巴,落在盒子上却是温柔极了。   夜晚谭靖远写完一本新的书,走到他的藏书处,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盒子,他的眉心一皱,看了看屋内正在刺绣的谭玉殊问道,“小姝,我的那个盒子你看见了么。”   谭玉姝被谭靖远的话吓了一跳,针尖扎了一下手背,疼得她一个激灵也不敢出声,额头上冷汗淋漓。   ……   徐水舟在给两孩子做冬衣,九月一过,十月天就冷了下来,这冬天的衣服可不能马虎,可他这心里总是七上八落的,总有些不自在。   “哎呀。”   一步小心针头扎歪了扎在自己的手指头上,红艳艳的鲜血止不住地往外冒,徐水舟疼得眉心一皱,没忍住呼出声来。   “怎么这般不小心。”   江景元看到徐水舟的手指,二话不多说就往自己的嘴里放,用唾液来替他消毒。   徐水舟木纳地将手指抽出,却没有抽动,被江景元含得死死的,羞涩慌乱地低头,喃喃道,“我的手脏,刚替孩子擦了小屁屁,可能沾染上了一点。”   江景元,“……”   放下徐水舟的手,江景元摸着那细腻温柔地手,凑进鼻端仔细地嗅了嗅,   “没有异味,没有沾染上,阿舟的手还是很干净的。”   就算是有味道也不能说……   徐水舟不信邪地将自己的手送回自己的鼻下轻嗅,用怀疑不确定的目光看着江景元,“明明就有一股酸味。”   江景元的面色兀的一下通红,把头转向一边,阿舟如今愈发的傻了,居然都不给我留面子了。   “怎样,孩子的味道好吧。”   徐水舟眉眼弯弯,笑颜如花,粲齿微露,两颗如蜜糖般的酒窝晕染开来,熏得江景元陶醉。   还未有动作,他上身未倾,垂首凑到江景元的下晗,温柔地将自己的唇送上江景元的唇。   俏皮地舌头在江景元的薄唇上来回游走,像一条欢快地鱼儿,待到江景元薄唇微启,想要将这条鱼儿给囚住,却被他弹的一下,抽离了自己的身边。   徐水舟看见江景元吃瘪的模样低低笑笑,眉宇间的柔情似水,足以让江景元愿沉醉在他的温柔乡一辈子。   “这样你就不会尴尬啦,我与你一同同甘同苦。”   徐水舟睫毛微翘,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其实他也很撩的,只不过江景元没有给他展示的机会。   江景元看到徐水舟的笑容才恍然,原来他的阿舟是个腹黑,明明心里什么都知道偏偏装作不知道。   “我的夫郎,你究竟还有多少勾引人的手段,都尽管试出来呗,也好让为夫,体验一番。”   江景元眯起双眼,狭长的眼梢像个猎人一般像要猎首眼前的可人儿,凑进他的颈间,想要把刚才未进行完的吻,加深。   徐水舟狡猾地从江景元的身旁溜走,让江景元扑了一个空。   “我的手段夫君明显是再清楚不过,何苦还来询问人家。”   徐水舟说着给江景元抛了一个媚眼,魅惑至极,楚楚可怜的小脸上,鲜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江景元挑了挑眉,再次凑近徐水舟的身旁,在他耳间低语,“夫郎的手段层出不穷,为夫我总能体验到一股新鲜感,如今夜朗星稀,明月高挂,不知夫郎可使出一二层来让夫君瞧上一瞧。”   徐水舟嘴角的笑容愈发甜蜜,像颗蜜糖想要把江景元给包裹住,慢慢地凑到江景元的脸颊旁。   江景元腹中燥热,心跳骤停,期待着徐水舟的下一个步骤。   徐水舟的脸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是没有向江景元的脸颊而去,而是绕过脸颊来到江景元的耳旁。   潮红着脸,吐气如兰,“夫君,人家才刚生产完,身体还没有调理好呢。”   江景元顿觉晴天霹雳,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最后一步了,你却告诉我,不行????   “哈哈哈哈哈……”   徐水舟笑得爽朗,脸上那抹狡黠的笑容愈发明显。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我写的不悲,唔,还是甜的,看到小天使说哭了,心疼你们摸摸,递纸巾。   要是觉得实在苦就咬我一口,梨子!甜甜!你就甜啦。   正好想一个小甜饼预收如果敢兴趣就帮忙收一下啦。   《我在古代当猎户》   方镇东是一名射击俱乐部的教练,有房有车有存款的他无意中穿越到古代,除了身强体壮啥也不会。   为了生活,只好拿起弓箭做一个深山猎户。   第一天打了一只野鸡,不会做(失望)   第二天打了一只野兔,不会做(失望)   第三天……   方镇东看着山下的寥寥炊烟,以及那飘来若有似无的香味,怒了!   山下的你能不能不要再做饭了,诱惑到我了!   山下正在做饭的双儿打了个寒颤,谁在唠叨我?   身强体壮啥也不会做(攻)×人比花娇啥也会做(受)(是颜值高,不是性格)   方镇东见到沈若溪的第一眼,他捧着一个碗,小口小口的在吃饭,人漂亮得没话说,已经饿了三天的他,直勾勾地盯着——那碗饭!   沈若溪一直都知道自己生得漂亮,但是生平第一次被人直勾勾地盯着还有些不自在,于是他做了个决定,把饭送给他!   他看我眼神不对是喜欢我吧……   他主动送我饭是喜欢我吧……   于是两人为了让对方死心,各自出招。   做废了的菜送给他,恶心他。   打死了的鸡,丢他门口,以后离我远点。   第二天一早两人同时推开门。   沈若溪惊呼:他送我鸡,果然喜欢我!   方镇东惊呼:他送我饭,果然喜欢我!   互相恶心了一年的两人总算是成婚了,草庙村的村民们喜大普奔,这两秀恩爱的总算是成亲了,再秀下去他们都要打人了!   成婚后一一草庙村众村民心声, “哇,老天爷快点收走这两人吧,考虑考虑他们家还没成婚快要被秀自闭的崽儿吧。” 第七十三章   谭玉殊从小到大都不会说谎,她这么明显的反应, 一看就是有问题, 谭靖远深吸一口气,问道, “你到底把盒子拿到哪儿去了。”   “我……”   谭玉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她偷偷把盒子偷去给林雪松的,她不希望哥哥的一翻心血就这样被埋在暗无天日的阴影里。   但是这件事情她做的不对, 因为哥哥私心里不想带给雪松哥哥希望, 想让两人相忘于江湖。   可是她舍不得啊, 她的大哥,全天下最好的大哥,以后就要过这种求之不得的痛苦, 日日折磨自己。   “扔了?”   谭靖远见谭玉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心中一沉, 眉心紧锁, 呼吸也微微有些急促地问道。   谭玉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去扔, 就是送给了它原本的主人而已……   “送人了?”   谭靖远看谭玉殊那张苍白的脸色,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 步步追问道。   谭玉殊迟疑了一下, 点了点头, 反正大哥迟早也是会知道,就算瞒也瞒不了多久。   谭靖远挑了挑眉,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两只交错紧握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谭玉殊不可能会把盒子送给别人,别人不清楚那盒子的重要性,她还能不清楚,所以那盒子现在在谁手上不言而喻。   “什么时候送的。”   谭靖远有些紧张,明明有些转凉了,可他还觉得浑身升起一股燥热,手心都捏出了汗水,背后也有冷汗冒出。   幸好屋内昏黄的烛火照不清人的脸色,不然现在满屋子的妹妹们都能看到他通红的脸颊。   “雪松哥哥走的时候,我去县城外送的。”   谭玉殊见哥哥很镇定,还算是放下心来,她怕就怕哥哥会像那天晚上那样失控。   自她懂事起就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如此的脆弱过,从小再艰难的时候,都是哥哥跟她们说,就算生活是苦的也要笑着撑过去,这样面对别人的时候不会低人一等。   可如今哥哥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了,面对雪松哥哥他终究还是觉得差人一等,没有办法再扬起那张伪装的笑颜。   如果可以她宁愿哥哥幸福。   “你……哎……”   当谭靖远还不知道结果的时候,他还有些紧张,还有些期待,但是知道结果后,他又想呵斥自家妹妹两句。   他们之间不该有太多的羁绊的,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可是看着妹妹那张稚嫩的小脸,他又说不出太重的话来,还是个小女孩儿,她的初心也是为了自己。   他又能去责怪什么呢,怨世道不公?怨苍天无眼?都掩饰不了自己的懦弱无能。   如果他有江景元那般的点石成金,那般的算计,天下的金银何愁,可惜他只是个懦弱无能的穷秀才,连科举的门路都摸不到,又能给人家带去什么呢。   谭玉殊见谭靖远只是摇头叹气,也不责怪她,也不骂她,心如刀绞,此刻她希望她的大哥能够骂她,哪怕是打她,她也认了。   谭靖远又如何不知自家妹妹的心情,想到自己曾经那么伤害过对方,对方现如今怕已跟自己恩断义绝,妹妹给的东西对方也不会在意吧。   “算了,骂你又能如何,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预支给我二两银子,我明儿再去买一个箱子就行。”   谭靖远这般说着,微微哽咽了一下,心痛得无以复加,但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十两。”谭玉殊二话不说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谭靖远,“哥哥还是买个好点的箱子吧。”   “嗯。”   谭靖远的手有些颤抖,硬朗的面部上都呈现几丝裂痕,指尖发白,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银子,久久沉默无言。   =   林雪松连着五天五夜没睡,将谭靖远给他写的书,一字不差的看完。   可不知为何,每每看到主角成双成对时,他竟然高兴不起来,反而自己哭得不行,以前的那种欢喜感再也没有了。   “吃饭了。”   林母每天踏进自己儿子屋子无数次,放在房中的饭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但就是没有见少。   整整五天林雪松都有些食不下咽,再美味的佳肴放在他面前都令他反胃,什么也吃不下,什么也不想吃。   只想快一点再快点把这些书给看完。   可是他越看就越想把书中的文字给揉进脑袋里,速度就快不起来。   直到最后一页看完,林雪松才长舒一口气,听见阿娘的话,他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无力地说,“阿娘,我没有胃口。”   “没有胃口也吃一点吧,不能把身体拖垮,”林母皱着眉头,看着儿子那日渐消瘦的身影,心疼得无以复加。   林父一拍桌子气得不行,“为了一个男子把自己整成这样何必呢,他是生你了,还是养你了。”   “爹,我就是心里难受吃不下,你就让我安静两日,两日后我一准听你的话出嫁。”   林雪松的心抽抽地疼,婚约已定,他再想退货屹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他私心里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谭靖远,人家除了人穷了点,好在志气不穷,努力积极地向上生活。   “你想通了就好。”   林父见林雪松答应得如此爽快,本来话到嘴边的责骂就有些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呐呐搪塞两句。   林母皱着眉头看着这两个呕气的父子两,明明是最亲的人,如今为了一桩婚约,父子两弄得跟陌生人似的。   她能理解林父,儿子毕竟是他们娇养了几十年的,知道他的性子,又懒又疲,怕他嫁去贫苦人家吃苦。   所以才想找个有权有势,又知根知底的人家,再怎么说人家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会把儿子给欺负了去。   儿子也是性子犟,他没说不嫁,他就是咽不下他爹私自给他定下这桩婚事,还操办得如此急切,没有给他一个缓冲时间。   可是她这心里不踏实,与其嫁给一个不认识不喜欢的人,还不如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穷怎么了,谁的祖上三辈没有穷过。   儿子这疲懒的性子是被他们给养废了,好不容易能够遇上一个真心待他之人,就姑且让他去试试。   万一要是不成,大不了把孩子强行带回来就是,他们林家家大业大,还怕了一个谭靖远不成。   可如今林父正在气头上,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有些事只能徐徐图之。   “这些天你就好好休息,把气色养好一点,不要出嫁的时候,还顶着一副要死不活的面孔,我没发给别人交代。”   林父本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可是看到儿子那为了一个穷小子消瘦得不成人样的模样,没有忍住又说了重话。   自知自己语气重了点,又拉不下脸给儿子道歉,只好一甩袖,转身出了门。   “呜呜呜呜……”   林父一走,林雪松又没有忍住小声地抽泣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但就是总忍不住。   林母也心疼的厉害,但是这次她没有在安慰林雪松,而且转身走了出去,对自己的丫鬟低低吩咐几声。   丫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她好歹也跟在林夫人身边多年,知道夫人一旦做了决定的事,那就是一定要做到的。   应声下去准备了。   林雪松念着江景元他们的好,且好歹是一年多的好友,而且自己这次出嫁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够再回来。   托人向他们带了婚贴,这次他没有再请谭靖远。   但是谭靖远还是知道了,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就连玉殊看着那满地的酒坛子都忍不住小脸严肃。   就在谭靖远醉生梦死的时候,江景元带着徐水舟一脚踢开了谭靖远家的大门,看着他躺在酒坛子里打滚,都快要气笑了。   一脚上去就往他身上招呼。   吓得徐水舟使劲抱住他。   “有本事在这里喝酒,没本事去找人家,算什么男人。”   江景元踢了踢谭靖远的腰,之前他还敬谭靖远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原来也不过是个偷偷躲起来舔舐伤口的懦夫。   “阿元,少说两句,谭哥心里也不舒服。”   徐水舟看见江景元发火,也是被吓了一跳,江景元真的很少发火,但是每一次发怒的时候,必有人遭殃。   江景元对徐水舟使了一个眼色,徐水舟很快示意,拉了拉谭靖远的衣角,“谭哥,就算是雪松要出嫁,我们也去高高兴兴地送他一程。”   江景元在一边怒道,“就他这样的林雪松能够看得上那才是瞎了眼,好歹也是个写书人,写了那么多本书,遇上这点难题就退缩了,我看啊林雪松嫁到西北去是对的。”   徐水舟忍着笑,也在一旁呵道,“话也不能这样说,我找人打听过,这西北镇守的大公子,哪儿都好,就是有些喜新厌旧,不然也不会向陛下讨个平妻的名头。”   “正常人都办不出这事来,如果是我就就给我家夫郎或者母亲讨个诰命回来,他倒好就想着自己,不过如此也好,总比让林雪松嫁给谭靖远这个只会酗酒的酒鬼好,只要林雪松嫁过去,多讨好一点夫君,日子过得也不会太难看。”   江景元的语气万分看不上谭靖远,把谭靖远说得一无是处,同时话里话外都在说林雪松嫁过去不会好过云云。   徐水舟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不至于笑出声来,唱着白脸,“阿元,你这话说得,我们谭哥好歹能写话本不是,人家那大公子整天带兵打仗的,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了,让整个后院守寡。”   谭靖远听着这小两口的对话,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抓着门槛,看向徐水舟颤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徐水舟被谭靖远吃嗜红而冰冷的眼神给看得浑身冰凉,但嘴上却磕磕巴巴地问,“守活寡?”   谭靖远重重地咬了咬嘴唇,薄薄地嘴唇被他愣是咬破了,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微微一抿,将鲜血吞如自己的口中,感受着嘴里那股腥味,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门板。   接着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就看见谭靖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出了大门。   两人都看不明白谭靖远这波操作,只好追问一句,“你去做什么。”   “上门去提亲。”   声音传来的时候,谭靖远的人已经走远,   “不会用力过猛吧,我刚才那些话都是编的。”徐水舟有些忐忑,他那知道那镇守府的公子究竟是什么德行,反正往死里怼就行。   江景元给了徐水舟一个安慰地眼色,然后也跟着跑了出去,急忙忙地喊道,“你还没有置办聘礼呢。”   ————   九月底,林父去跟西北镇守府的人交涉这婚姻的事,再怎么说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可不能就让他如此简单的嫁出去。   大操大办那是肯定的。   就连许久不出山的林奶奶也特意出来瞧了瞧,她虽然有几分看不上柔柔弱弱的林母,但林雪松这个孙子她还是认的。   “听说你为了一个穷小子要死要活。”林奶奶一身贵气,端庄地座在大厅之上,悠闲地喝着茶,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林雪松心中一寒。   他微微颤了颤睫毛,低垂着脑袋,没有吭声,他知道奶奶一向强势,要是忤逆了她的话,他还有爹娘都讨不了好。   “糊涂。”林奶奶见林雪松到迄今为止还是这副模样,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搁,撒得茶水四溅。   有几个丫鬟颤颤巍巍上来手脚麻利地擦拭桌子,挨在林奶奶身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跟你爹一个德行,一个为了女人,一个为了男人,你娘没有再生孩子是对的,要是再遗传到他这种性子,我看这个家不要也罢,全都为了男人女人寻死觅活好了。”   林奶奶最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为爱要死要活的,难道没有和有情人终成眷属这辈子就不活了不成。   林雪松的爷爷当年不可谓不花心,妾室娶了一房又一房,她这个当家主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心里一点都不痛苦。   因为她要的是整个林家而不是那些情情爱爱,这些东西能够吃饱饭么,只有守住主母地位,守住嫡子,熬死了林爷爷,这个家还不是她说了算。   果然因为她的故意纵容,林爷爷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就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偌大的林家还不是落在了她一个外姓人身上。   林家彻底成了她的一言堂,那些从前趾高气扬的小妾们,如今不都得伏地了脑袋,来向她认错。   就是可惜她的儿子不成器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非她不娶,娶就娶了吧,还娶个病恹子回家,生个哥儿还和他一个德行,叫她如何不气。   林雪松依旧默不作声,任由林奶奶作骂。   “如今你爹给你说的这桩婚事,那是再好不过,你一个哥儿要认清现实,能嫁入这样好的人家做个平妻以是极为不易。”   林奶奶的话到底还是放软了几分。   “我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想能够嫁一个娶你做正妻的人,但是这太难了,当然像你看上的那种平民小子自然是愿意的,就是唯恐人家冲着的不是你人来的。”   林奶奶说着冷哼一声,这天底下的男人有几人是真心的,林家家大业大的,谁不惦记两分,林雪松还未满十三上门提亲的人都能从京城排到边疆去。   这些人为的什么?   还不是为的他们家的钱而来,林家就只有林雪松一个孩子,娶了他可不就等于娶一座金山回去。   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奶奶,他不是那样的人……”   林雪松虽然接触谭靖远不久,但是他的秉性他是再清楚不过,连平时多花了他一文钱,他都会还回来的人,怎么可能冲着他的钱来的。   林奶奶见林雪松还不死心,神色晒然,“你还太小,心思单纯,见识不到人心的险恶,看不出人家的恶意,也是常态,等你再成熟一点你就明白。”   林雪松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的确是太傻了,连人家是不是真心喜欢他都不知道,蠢笨如猪。   林母站在房门外,见屋内林雪松没有犯傻事跟他奶奶顶撞,心中欣慰,这孩子终究还是懂事了。   “夫人,外面有个书生打扮模样的人,说、说是来上门提亲……”   还未等她欣慰几刻,丫鬟急匆匆来报,又让她的心给揪了起来。   林母做了这么多年的林家主母,要说没有手腕也断然不可能,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估计是谭靖远上门来了。   “把人请到偏堂吧。”   林母看了眼屋内还在说教的林奶奶,轻声吩咐。   她今儿倒是要瞧上一瞧她儿子看上的人究竟有何其魅力。   脚步一踏进屋,林母就注意到了人,只见他眉清目秀,墨发青丝直垂,身材修长却又不显得高大,一身书卷气息中又带着一股别样的气质。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凭这相貌也能迷倒他家儿子三分,剩下的还得再观察观察。   江景元有些不自在,这位柔弱贵夫人一进门就使劲盯着他打量,一副丈母娘看女婿的目光,让他感觉到惊悚。   这位林夫人不会是把他错认成了谭靖远吧……   很有这个可能。   江景元挑了挑眉,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牵起他们家阿舟的手,笑若星辰。   徐水舟很疑惑为何江景元会突然有此举动,但见他笑中有自己,也回给他的阿元一个灿如星河的笑容。   这两人的举动当然没有逃过林母的眼,她微怔半响,这才不尴不尬地把目光挪移到谭靖远身上。   屋内一共就三人,其中两人已成一对,那么不言而喻剩下的这人才谭靖远。   跟方才她瞧中的那位比起来,的确是有些普通了,不过好在身上有股韧劲,也不算最差的那等。   谭靖远见到林母心中甚是紧张,都有些不敢正眼去瞧,那种骨子的卑微突然一下又彰显出来。   “呵呵,谭靖远是吧。”   最后还是林母先开的口。   “是……的。”   谭靖远手心捏着一把汗,听见林母那温柔到骨子里的话语,也不觉得放松,反而一撩开袍子,双膝下跪道,   “林夫人,我是真心来向你求娶雪松的,我谭靖远虽然没有钱,但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让雪松受半点苦,半分委屈。”   林母淡淡一笑,话语温柔,“可是你穷就已经够委屈我们家雪松了。”   谭靖远如坠冰窖,身子不自觉地滑了下去,但仍旧坚持道,“请林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等我一年,一年后我一定达到林夫人要的条件。”   林母来了兴趣,双手撑在桌上,轻描淡写地说,“我要十万两银子的聘礼也没有问题么。”   谭靖远咬了咬牙,“没问题。”   林母还是被他的话语给惊到了,谭靖远的家底他们可都是打听得清清楚楚,别说是十万两,就算一年挣一万两银子也够呛,那他有何自信一年可以挣十万两。   谭靖远当然清楚,答应得如此爽快,任凭谁都知道自己是在诓人,他仔细说来,   “我仔细算过,我的一本书最低也能挣五百两银子,一年两百本,十万两没有问题,只要林夫人能够给我一个机会就成。”   “两百本?”   林母惊呼一声,一本话本写来也需要不少的日子,两百本一年能够写得出?   “我能行的,如果一年后,谭某没有做到的话,愿凭林夫人发落。”   谭靖远跪在地下对天发誓道,他不奢求林夫人现在就给他一个答复,他就只奢求一个希望。   林母收起了玩味的心思,斟酌一番,“机会我可以给你,但是约法三章,第一,钱不能是借的,必须是你自己挣的,第二,不能为了挣钱去做一些没有底线的事,第三如果你做到第一二点我们家雪松不带任何陪嫁,你愿意吗?”   谭靖远只听见林母那句机会我可以给你,后面那些他都不在乎,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去闯一闯。   “愿意,我都愿意。”   谭靖远连连点头。   “那好,我给你这个机会,一年为期限,我们拟定契约。”   林母挺欣赏谭靖远,虽说人普通了些,但身上的这股劲很值得人敬佩,不管最后他成与不成,只要熬过一年她都会支持他们在一起。   “谢谢,谢谢,谢谢。”   谭靖远起身签订了契约,连连弯腰感谢,激动得无意复加。   “好,你走吧,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林母收好契约,抬眸望了望林奶奶那间屋,端茶送客了。   从林家走出来,谭靖远还如梦似幻,不敢相信这么轻松就获得了未来岳母的同意。   徐水舟跟在江景元身后也暗暗下咂舌,十万两银子,一年挣到,谭哥这下怕是要爆肝了。   “一年时间能行么。”   徐水舟还是有些担心地望了望江景元。   江景元肯定地点了点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心总能挣到钱的。”   徐水舟乖巧地点头,只要阿元说能挣到那就一定能够挣到。   十月初,林家正在大操大办的准备婚礼,江景元这边因为得了林母得准信,大家都没去参加。   不过谭靖远也是真的憨,他就真的相信林母给他的承诺,一点都不担心。   林雪松刚一脸苍白脸色的穿上嫁衣,房门就被林母打来,“把嫁衣脱了,速度一点。”   “娘?”林雪松不解。   林母塞给林雪松一个小匣子,“这里面是娘在钱庄存的票根,出去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踏出了这个门,以后是苦是甜,娘希望你都不要后悔。”   林雪松还有什么不明白。   “娘——”   “别墨迹,接亲的花轿快来了,娘没时间给你解释,你快点脱。” 第七十四章   “娘, 我走了你怎么跟爹交代, 怎么跟西北镇守交代。”   林雪松抓着他娘的手不肯放松, 他怕他走了镇守那边会拿他娘开刀,而且爹也没有办法跟人交代。   林母拍开了林雪松的手, 轻松笑笑, “这你就别管了, 娘自有办法,赶紧换衣服从后门走吧, 娘都安排好了。”   林雪松将信将疑地脱下婚服,换上一身简单干净的服饰,有些游移不定。   “这里都是你的东西, 你挑几样带走吧。”林母舍不得地抱了一下自己的儿子, 指着一个箱子说道。   她心里清楚,就算强行把孩子留在家里他也不快乐,还不如放他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娘——”   林雪松依依不舍,他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还是有些舍不得他娘, 怕他娘为了他受苦。   恰在此时, 林雪松看到了徐水舟送给他的盒子。   好像他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打开看过。   林雪松偏着头想了想, 走过去拿起那放在一堆杂物中不怎么起眼的盒子。   盒子轻飘飘的好似没什么重量,林雪松拿起盒子来摇了摇也没有听到动静,他疑惑不已地打来。   咔的一声盒子打开了,里面装着一块丝巾, 林雪松将丝巾抽出来。   丝巾就是很普通的丝巾,上面没有一点的花纹,却有一团干涸的血迹。   “谁送你的恶作剧。”   林母看到那团血迹,皱了皱眉头,想给林雪松收起来。   林雪松恍然间想到什么,那丝巾好像是谭靖远拒绝他那天,他丢掉的衣服布料。   林雪松再仔细一看,果然看到边角还带着几捋没有裁剪好的丝须。   “这……血……”   林雪松相信徐水舟不会是那种无聊之人,那么这血不言而喻,是谭靖远的?   他吐血了?   生病了?   林雪松握着手帕手都在颤抖,如果谭靖远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他……   “夫人,接亲的花轿已经到门前了。”   这时一直跟在林夫人身旁的丫鬟,形色匆匆地进来禀告。   林雪松的双膝一跪,跪在林夫人的脚下,两行清泪从他清润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娘,孩儿不孝,我无论如何也要去梧桐县再瞧上他一眼,如果真的有事,我今日出嫁,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傻孩子,娘不是说了,娘支持你,你赶紧走吧,待会你爹过来了,娘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林夫人将林雪松扶起,催促着他赶紧出门。   林雪松三步一回头,三步一回头,最后消失在林夫人的面前。   林夫人看见林雪松走了,这才不急不缓地坐下,等待待会的逛风骤雨。   果然不多时,林父就一脸笑呵呵地踏进房门,“松儿,跟你娘道别完了没,人家那边派了人来接……”   林父的话还没说完,进门就看见林夫人独自一人坐在屋内喝茶,屋内哪里还有林雪松的身影。   “松儿呢?”   林父脸色一黑,问道。   “我让他走了,家里困不住他,婚约也困不住他。”林夫人回答极为淡定。   林父大怒,“你、你……慈母多败儿。”   林父原想怒骂两句,但是看到发妻那决绝的脸,一些狠话又说不出,只能反复说着那句慈母多败儿。   “败了就败了,这个家以后都是松儿的,就算败光我都没有意见,倒是你不会在外面还有私生子吧。”   林夫人一拍桌子,指着林父的鼻子大声道。   林父见林夫人如此的大动干戈,瞬间秒怂,“夫人哪里话,我怎敢,怎敢。”   “如此最好,你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我就不信你一点准备都没有。”   好歹是在自己身旁睡了半辈子的人,林夫人知道她这个夫君,从来都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   她敢说今日之事,绝对在她这个夫君的算计内,只是没有算到她会来帮松儿逃跑。   林父在房中背着手微微踱步,神情有些怅然,最后幽幽长叹一气,“本来不想用这招。”   林夫人了然,她的夫君,她再清楚不过。   “啪啪啪——带上来吧。”   林父拍了拍手,吩咐一声,屋内飘出去一阵风,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但是林夫人却知道有人出去了。   不多时一个暗卫带着一位身穿红衣的柔美哥儿进来。   林夫人抬眸望去,愣了愣神,好一个国色之姿!   温柔清俊般的脸上挂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璨丽红艳的唇边带着三分笑意,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韵味。   尤其是那盈盈一握的嫩腰,绝对能让男人为之魂牵梦绕。   偏生这般的绝艳又不显得太过于娘气,赞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这是……”   林夫人见了这等人,都隐隐约约有些嫉妒,因为对方太美,美得不可方物。   “这就是我那好友不成器的儿子看上的人,长得一副好面孔,就是出生有些不堪,不然也不会向圣上单独求取一个平妻名额。”   林父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林夫人明了了,她夫君这是要桃代李僵,将对方以自家儿子的名义嫁过去,这样别人只知西北镇守娶得平妻是富贵钱庄的少爷,而不是一个地位下贱的楼中侍君。   林父长叹,“本来是要把他作为松儿的陪嫁一同嫁过去,这样就不会让他们父子为难,对方看在我们这么有情义的份上也不会亏待了松儿。”   没有办法他就只生了林雪松一个,不得不为林雪松多想一点,原本想让他嫁给有权有势的,下辈子衣食无忧。   如今他自愿选择了这样一条路,那也只好由他而去了。   花轿起轿后,林家老夫人才得到这个消息   “糊涂,糊涂。”   林家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可事已成定局,就算把林雪松叫回来也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桩好姻缘,白白作废。   还白赔了好些嫁妆……   =   “咳咳咳……”   自谭靖远从大同回来,就没日没夜的熬夜写书,一入秋就感染了风寒,即使这样他也不肯把笔放下。   谭玉殊拿了案几蹲在床边,劝道,“哥哥,你歇会,你躺着说,我给你写。”   “没事,还有一点点就写完了。”   谭靖远又咳嗽了几声,苍白着脸上加快了速度写文。   林雪松连夜紧赶慢赶坐马车赶到梧桐县,身上的衣服早就封尘扑扑,皱巴巴地没有办法看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皱眉,最后想了想还是没有决定先去换衣服,而且是跳下马车往谭靖远家跑。   站在门外,他心急如焚,不知谭靖远现在如何了。   刚一想到,他就听见门内传来咳嗽声,使得他心中更是焦急了,一想到那张带血的手帕,他的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扣扣扣——”   怀揣着忐忑地心情,林雪松敲了敲谭靖远家的门。   “谁啊。”   谭玉殊询问一声,忙出来开门。   门一打开,林雪松“嗖”的一下就钻进了门内,直奔谭靖远的房间而去。   “谭靖远,你没事吧。”   林雪松万分担惊地看着卧在床上写书的谭靖远问道。   谭靖远,“……”   谭玉殊,“……”   谭家众小妹,“……”   他们没有看错吧,这是大哥日思夜想的雪松哥哥?   他就这样直愣愣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谭靖远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决定自己不是在梦,也不是因为风寒而烧得头昏眼花,出现的幻觉。   “你没事吧,你都吐血了,走,我带你去找大夫。”   林雪松急急上前去抓住谭靖远,在他身上翻来覆去的检查,手碰到谭靖远有些发烫的额头,急得不行。   谭靖远一把握住林雪松的手,感受到那细腻温暖的小手,他才确定面前这人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实的林雪松。   “咳…你怎么来了。”   谭靖远不解,林雪松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到他家,而且他身上的衣服都皱得不成样子了。   他清楚林雪松是个爱干净的,爱漂亮的,时时刻刻都注重自身,身上的衣服绝对不可能这样。   “你别管我了,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我们去医馆看,梧桐县的医馆不行,我们就去大同的医馆,大同的医馆不行,我们就去京城的,总能找到治好你的方法。”   林雪松以为谭靖远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那关切的小模样急得不行。   “呵呵呵……”   谭靖远被他那关切的小模样,逗乐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听得人的腿都软了。   “你还笑,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要是倒了……我……我怎么办。”   林雪松已然一副小媳妇模样,担心得心都被揪了起来。   谭靖远看着他,又笑,“我没事,就是感染了风寒,大夫开了药,休息两日就好了。”   “那你快躺下休息。”   林雪松闹了个大红脸,忙把谭靖远给按在床上,结果没有算计好距离,让谭靖远的后脑勺给磕在了床沿上。   林雪松手足无措,红着脸呐呐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哎呀。”林雪松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帮忙还能帮成倒忙。”   谭靖远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我没有事,你别自己打自己。”   “还是先说说你是怎么来的,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谭靖远看见林雪松身上的衣服,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那么爱干净的林雪松,居然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林雪松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我娘……让我逃婚了。”   “逃婚?”   谭靖远皱了皱眉头,没有想到林夫人居然有如此大的魄力,让雪松直接逃婚,也不知雪松如此莽撞地逃了出来,林夫人会如此自处。   谭靖远拉着林雪松的手,看了看这个并不富裕的家,轻声问道,“你也看见了,我家就这样的条件,跟了我就意味着以后你就只能过这种一贫如洗的生活。”   林雪松抬头仔细打量了几眼这个家,的确跟他的家里比起来这里如同乞丐的窝,但是处处都能够看到生活的气息。   放在窗台上的烛火,灰白的墙上的划痕,床尾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处处都是小而温馨的生活。   跟他那个冰冷得只有几个人的家完全的不一样。   有得就有失,林雪松一直都明白,但是他想就算以后的日子过得再艰难,只要身边的人是谭靖远也不会太难捱。   “没关系,我想试试。”   林雪松扬起一张笑颜,人总是要学着自己长大的,他也想过过没有父母保护,平平淡淡的生活。   “那好,以后我就日日给你写话本好不好。”   谭靖远的手在林雪松的鼻端轻轻一划,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气问道。   林雪松这次却出乎了谭靖远的意料,他摇了摇头,“不好,你要是日日写还不得累死,累死了就没有人照顾我了。”   ————   “一年十万两,累死谭靖远也挣不到吧。”   徐水舟扒拉着算盘,头皮都要抓破了,也想不出谭靖远怎么才能一年挣十万两银子。   “要不我们把分成再多匀一点给他。”   徐水舟算不出账来,就开始把主意往这上面上打,反正他们家现在也不是太缺钱。   江景元坐在摇篮边给两小孩折着纸飞机逗他们玩,逗得两个孩子咯吱咯吱直笑。   白嫩如藕节一般的手,使劲飞舞着,想要去抓阿父手中的纸飞机,可惜江景元就是不让他们两个得逞。   六斤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时间进入入秋,远在京都皇宫的皇帝看着后宫佳丽三千穿着颜色艳丽的各色衣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颜色老气的龙袍,再想一想他如今也是老态龙钟,心中憋着一股气。   再回眸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太监宫女,就连他们身上的衣服如今色泽都比自己身上着的龙袍看着要顺眼不少。   想着今天在朝廷之上,一群大臣又让他立储,心中怒火中烧,把桌上宫女们刚上的茶水给扫翻在地。   惊得园子里一园子的人,都跪伏在地,莫不吭声。   “哼,给那个什么进贡新布匹的人下一道圣旨,限他一月以内必须作出新的龙袍布来。”   天子怒色冲冲,大臣们我欺我老矣,后宫的嫔妃们嫌我老矣,如今都连一个做布匹的人都可以忽视他了。   他这个皇帝还没有老到收起抓牙的地步。   “诺。”   有内侍太监额头上都沁出冷汗,听见天子的吩咐,应诺一声,忙下去准备了。   任荃这边接到圣旨,就把六斤扔给了江景元他们照顾,他们夫妻俩,“全力”去忙活龙袍的事情去了。   江景元逗弄了一会两孩子,又把六斤给抱起来逗弄,“怎么羡慕了,哥哥抱你。”   徐水舟一把接过厚重的六斤,“我来抱吧,你快帮我想想怎么帮帮谭哥。”   江景元拿着纸飞机不接徐水舟的话,只是淡定地道,“你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自己有自己的计划。”   “他有啥计划啊,就知道在家里苦写,我这不也是想着他要是能够早些挣到钱,他和雪松两个就能早日成双成对,以后我去逛街也多个玩伴不是。”   徐水舟知道江景元肯定有办法,只是不肯告诉自己,或者心里又坏恹恹地打着什么坏主意。   “难道你不是为了多挣钱,他写的多,你就挣得多。”   江景元依旧不咸不淡地逗弄着三个小孩,说出来的话却让徐水舟忍不住炸了毛。   “你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么,虽然我们跟谭哥是合作关系,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薅他的羊毛,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徐水舟被江景元气得不轻,他的人品怎样别人不清楚,江景元这个枕边人还能不清楚么。   如果他真是为了钱,他大可以继续压榨谭靖远,或者再把酒厂扩大一点,现在整个梧桐县乃至大同谁不知道梧桐果酒的名气。   江景元这么一说弄得他就真的是为了钱而不这手段的人似的。   江景元看了眼生气的徐水舟没有像以前一样去安慰,反而低头看着屋里笑呵呵的三个孩子,继续逗弄。   “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人呗,你这样苦心劳力的帮谭靖远,你是看上他了呗。”   江景元酸溜溜地说,他都没有让他家阿舟如此费心费力过,凭什么他谭靖远可以。   徐水舟刚还想说话,被江景元的话直接给气笑了,弄了半天他们家阿元是吃醋了。   “我就说屋子里怎么有股子酸味,原来我们家阿元的醋坛子被打翻了啊,怎么还吃起自己好友的醋来了。”   徐水舟真是恨不得把江景元给拿来□□一顿,吃谁的醋不好,偏偏要吃谭靖远的醋,他能跟人家林雪松抢丈夫么。   徐水舟不说还好,一说江景元把手机的纸飞机一把揉成团,有些愠怒道,“你说说他俩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整日想着他们,做个衣服还把自己的手给戳破了好几个洞,好不容易解决了他们的问题,你又想着怎么给人家送钱。”   江景元说着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自从考上举人以来,他们家阿舟的心思就没有放在他的心上过。   一天不是说孩子的事情就是跟慕君汐还有娘她们说说笑笑,要不就是担心林雪松和谭靖远的事。   把他彻底地放在了一边,孩子尿了拉粑粑了让他去弄也就罢了,可是连个最平常的嘘寒问暖都没了。   这样的日子过得正常么。   更可怕的是,晚上想跟夫郎好好的说说悄悄话,他居然沾床就睡,还说什么白天带孩子太累……   的确,他承认带孩子是很累,但是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吧,他都多久没有理过自己了。   江景元现在身上的醋意都快上天了,孩子来争宠也就罢了,连林雪松他们也来争宠,就连娘有了孩子也把两个孩子放在首位。   他江景元算是彻彻底底地失宠了。   徐水舟真是哭笑不得,江景元第一次对自己发火,竟然是因为自己平时对他的关爱太少?   这什么道理嘛。   都老夫老妻了,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恩爱是正常的,更何况有了孩子之后,大家的重心都在孩子身上。   孩子又不会说话,冷了饿了病了不都需要照顾,而江景元平时不都是要读书的嘛,备战明年二月的会试,大家都是为了给他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才不去打扰他。   结果他却因为这事反过来埋怨自己。   徐水舟想气又气不起来,想笑也笑不出来,就导致他的脸上面无表情。   许是孩子听见两位父亲吵架的声音,被吓着了,这还是他们降临在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个家里的不和谐场景。   嘴巴一撇,三个小孩都前后脚不约而同的大哭起来。   墨墨.棋棋:阿爹阿父两人好凶啊,他们不要这样的阿爹阿父,他们要出去找奶奶抱抱。   六斤:听见两个侄儿的哭声,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会跟着哭,反正哭就对了。   “哎哟哟,三孩子怎么又哭了。”   陈秀秀和贺雨竹其实在屋外听见了江景元和徐水舟吵架,但是夫夫俩的事,她们作为长辈,也不好干涉太多。   听到孩子的哭闹声才敢走进来,两人脸色胆怯的各自抱起一个孩子,刚想去把徐水舟手中的六斤也抱过来,徐水舟就发动了。   “我这不是为你想着么,想让你多看看书,你不是说你喜欢清静,我白日里都尽量不麻烦你,没想到你居然说我不关心你。”   徐水舟又气又急,正是因为他关心阿元才让他能够多一点自己的时间,没想到好心喂了驴肝肺。   江景元脸色更黑了,他需要这种关心么,他宁肯自己忙一点,但最起码的自己夫郎时时刻刻想的都是自己,而不是为别人作打算。   “你有时间不如多看看书,多给孩子们讲讲故事,别太关心别人的事,要是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我来就行。”   江景元脸色发黑,他的阿舟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发火,心里就更气了。   “景元你少说两句。”   陈秀秀看了看快要哭出来的徐水舟,呵斥了江景元一句,“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跟夫郎说话,阿舟一天要带三个孩子多不容易。”   “就是啊,娘,他有时间他不帮忙看着点孩子,不给孩子读书,还说什么以后每日晚上给三孩子讲上半个时辰的论语,结果坚持两天就没坚持下去了。”   徐水舟见陈秀秀帮他说话了,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拉着陈秀秀的衣袖,可劲的诉苦。   贺雨竹见事不对,也上前呵斥了徐水舟一句,“你都当阿爹的人了就不能成熟点,阿元每天学习也是累,他又没有去学堂读书,还不是为了多陪陪你们。”   江景元也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某个人说的,晚上要听一听故事才能睡着,结果还没开始讲就睡着了。”   “不知道谁说的每日练习三篇字你坚持了么。”徐水舟不甘示弱灼灼逼人地问。   “那你还说过跟娘学习绣艺,结果学了两天不也嘴上喊着累,最后半途而废。”   江景元更加不甘示弱,目光灼灼地看着徐水舟。   陈秀秀和贺雨竹你看我我看你,两人的头有些昏,刚才不还在讨论谁关爱谁的问题,现在就直接上升到数落对方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都少说两句吧,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弄得鸡飞狗跳的,屋里孩子也哭闹不停。”   陈秀秀和贺雨竹两人各自劝说一人,希望他们两个能够消停一点,这生活中有点摩擦是在所难免的,冷静过后就好了。   然而两人的劝说让江景元和徐水舟更加来劲了。   “你就说你有什么事情能够坚持的吧。”   “你就说你有什么事情能够坚持的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询问对方,那怒气满满的眼神,都仿佛要把对方给吞进肚子里,看对方怎么回答。   “我爱你我就能坚持一辈子。”   “我爱你我就能坚持一辈子。”   随后两人又同时不约而地回答,又气又好笑。   贺雨竹,“……”   陈秀秀,“……”   “乖了不吵了,谭靖远的事我来想办法,但你以后也不许在忽视我了。”   最后还是江景元没有忍住败下阵来低声下气哄劝徐水舟。   江景元的软糯的语气,一下子就抵触到了徐水舟的软肋,也立马垂首,“我也有错,以后我再也不会忽视了你。”   劝架的陈秀秀,“……”   劝架的贺雨竹,“……” 第七十五章   临近过年, 谭靖远已经写了近十本书了, 这效益不可谓不高,心疼得林雪松咬牙切齿道, “我娘分明就是在为难人,一年十万两,就你这没有一点产业的根本就不可能达到嘛。”   “没事,挣钱哪有不辛苦的。”   谭靖远一点都不在意, 只要能够娶到雪松,再困难他都愿意去试一试, 不试又怎么能清楚自己不行呢。   林雪松看着谭靖远那日渐消瘦的身影, 以及早就已经疲惫不堪的面容,心一狠,喃喃道, “要不、要不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吧,这样我爹娘就不会为难你了。”   正在低头写书的谭靖远脸色一黑,本来让林雪松跟了自己就已经够委屈了, 如真这样做,才真真让人瞧不起。   “不成, 我答应了你娘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不管前面有多难,以后可不能再提这样的事了。”   谭靖远说什么也不同意林雪松的想法,本来林夫人给他这个机会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如果自己弄这些歪门邪道的话, 那才招人唾弃。   穷不是原罪,穷到没有骨气,穷到要用胁迫才能让林家把雪松嫁给自己,那不叫爱。   真正爱一个人的人,是一点委屈也舍不得对方受的。   他现在辛苦一点没有什么,他也想逼一逼自己,看看能不能够给雪松挣个锦绣未来,没道理让他在自己家过好日子,嫁给自己就过穷苦日子。   “你就是太傻,一根筋。”   林雪松觉得谭靖远的脑袋就是根木头,他娘都放他出来了,摆明了不会为难谭靖远,他还把那张契约当回事。   谭靖远笑笑没有在跟林雪松理论,说他傻也罢,说他憨也成,在他心中能够与林雪松如此天天相守在一起,他就很满足了。   当林雪松把这番话吐槽给徐水舟和慕君汐的时候,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骂他蠢。   “如果谭靖远真这样做了,我才是瞧不起他呢,你也不想想婚前失洁,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慕君汐好不容“忙中偷闲”出来跟林雪松和徐水舟聚一聚,听到林雪松的吐槽,那食指都快把林雪松的头给戳破了。   徐水舟也在一旁帮腔,“可不是,现在我们大明朝的民风稍微放开了些,要是放在前朝你们真这样做了,是要被沁猪笼的。”   “他也是为了你好,倒这时还能坚持本心的人,看来是爱惨了你,你就再等一年吧。”   慕君汐跟徐水舟两人对林雪松挤眉弄眼的,这傻孩子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要不是谭靖远不是个太强势的人。   就林雪松这样的,一准被吃的死死的,让往东不敢往西。   林雪松被两人“挤兑”得脸色绯红,他也不是太急,他就是心疼。   一年十万两也未免太难了挣了,他又没个产业,就光靠一双手,累死也挣不了如此多的钱啊。   看林雪松双颊绯红,又急又气的,徐水舟最后才轻咳一声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心疼你家男人,不如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我是这样想的,谭哥如今的话本光是在大同就这么火了,证明这还是有市场的,所以我决定拿到其他省去试试。”   “其他省?”   林雪松眼睛一亮,对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还是眼界太低。   慕君汐想了想也提了一个好方法,“不一定要把所有书都拿去,我们把谭靖远的话本最畅销的几本找出来,去做宣传,就像我们酒楼开业那样,雇人大街小巷的去叫卖。”   林雪松听见慕君汐的话,脑袋里灵光一闪,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两人见他这样自然是清楚,他肯定有个灵感,异口同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林雪松沉思一会,看见两位好友如此,便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太自信地道来,“我以前老说我们家远远那么会演戏怎么不去做戏子,刚才汐汐说做宣传,我便想弄个戏台班子,专门唱我们家远远的话本,你们看可以吗?”   徐水舟和慕君汐两人听完林雪松的话,如遭雷劈,当场愣在原地不说话。   林雪松有些急了,“成与不成倒是给句话呀,你们知道我从小在家就没缺过钱,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我也不懂。”   林雪松此时无比懊恼,早知道自己今后会这样,他就应该多学一点生意场上的事,现在也能够帮他们家远远一把。   “远远……”   徐水舟嘴里细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称呼未免也太肉麻了吧。   他叫他们家阿元,都没有叫到如此肉麻过。   元元……?   怎么有种叫小孩子的感觉。   慕君汐更是直接打了一个寒颤,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你这称呼未免也太肉麻了些吧,就不能换个正常称呼?”   “叫靖远太生疏,叫谭靖远更是显得没礼貌,我以前没大没小的叫他小远子,如今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的称呼,我觉得远远挺好听的呀。”   林雪松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这样叫显得亲热一点。   “话题转回来,我觉得组个戏台班子挺不错的,现在百姓安居乐业了,有好些人有了闲钱也愿意找个乐子。”   徐水舟觉得这个想法非常的不错,他们可以把戏班子的门票订低一点,或者弄个中高低三挡,这样无论贫穷富贵的人都能够看得起。   慕君汐毕竟经营了几年酒楼,也拍手叫好道,“如果真组织起来了,你们可以单独训练一支外派的戏班子到各处茶楼、酒楼里唱,保管吸引人气。”   慕君汐这样一说道是让徐水舟想起,现在好多茶楼和酒楼为了吸引客源,请了说书先生来说书。   可是说书先生说得那些书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本,早就没了新意,但是架不住有些老顾客还是愿意去听。   “小婶这样一说,我倒是觉得可以把谭哥的话本给一些说书先生送去,让他们先给谭哥打开名气,这名气一旦传开了书就好卖了,连带着小松的戏班子也能传开了来。”   徐水舟脑子也是转得非常快的人,慕君汐一说他就立马想到一系列的操作,然后随口说了出来。   “妙极、妙极。”   林雪松和慕君汐两个赞叹地看着徐水舟,果然这家里有个举人夫君就是不一样,这小脑袋转得果然快。   “哎,就是不知道去哪儿弄个戏班子。”   林雪松见什么事情都商量好了,又开始犯愁来,听计划这个戏班子可能不会太小。   徐水舟又给林雪松出起注意来,“你可以去问问大同有没有想要出手的戏班子,或者明里暗里找人打听一下有没有早年间退下来的角,别看他们不再是角了,但是演话本里一些主角的配角戏份还是没有问题的,最重要是不用你花时间去训练。”   林雪松眼睛一亮,他想起他走的时候,他娘还给了他不少的银票,这些银票够砸十几个戏班子了。   “也不能光花你的钱,最后还是让谭哥跟你一起分成,毕竟他可是跟你母亲写了契约的,不能是借的,如果只花你的钱的话,只怕最后做了无用功。”   慕君汐怕林雪松脑子一热就把自己的贴己钱全部拿了出来。   林母当时可是说了,林雪松出嫁的时候是不带任何陪嫁的,那么就相当于林雪松现在身上所有的钱,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嫁妆。   “嗯嗯,我知道怎么做了。”   林雪松狠狠地点头,为了他们家远远他也要努力才行。   三人正在规划的时候,江景元也带着方新立他们走了进来,笑道,“你们想的方法固然不错,但是见效都还需要一段时间,不好奇我们去做什么了么。”   “做了什么。”   徐水舟眼睛一亮,他就知道江景元不会撒手不管的。   江景元点了点徐水舟的额头,他这个夫郎什么时候才能把重心放在他身上一点呀。   “我们去参加了各类的诗会。”   江景元以前是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诗会,都是一群学子的拉帮结派,根本没有什么好参加的。   但是这次为了谭靖远他们也算是豁了出去,没有什么比今年科考的前三出来打广告而更加震撼的事了。   幸好谭靖远之前写了一本“励志”,讲述的是一个贫困学子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最后考上进士的故事。   全篇没有一点的情情爱爱,有的只是这位学子如何如何刻苦努力地读书。   然后在诗会上他们三个假装有一人不小心掉落了这本话本,又恰好不小心被有心的学子看到,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人人都知道梧桐县三大才子在看一本名为《磨砺》的话本。   他们三个一举成为梧桐县的新秀早就惹得别人瞩目不已,只是苦与江景元是个冷淡性子不喜与人来往,所以才使得没有人与他们来往。   如今被有心人这样一说,个个都跑去书店买这本名为《磨砺》的话本,想要看看能够令三大才子都随身携带的话本究竟有何魅力。   书中讲述的学子刻苦求学的精神,顿时令所有玩物尚志的学子为之一振,他们觉得自己跟书中的人比起来自己太不是人了。   人家寒冬腊月,借着雪光都要读书。   没有火家里做饭的时候蹲在灶旁看书。   炎炎夏日更是天何时亮他就何时起来读书。   以上全是谭靖远编的……但是奈何文字是最能感染人的东西,这些单纯的公子哥们就这样自然而言的相信了。   就算不相信的人也觉得书中的精神的确值得他们学习,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导致所有学子人手都要买上这样一本书,以便用来激励自己。   江景元讲经过细细说来,听得屋里的三人好不过瘾。   徐水舟没有忍住在江景元的脸上留下一个湿吻,“我的老攻是最棒的!”   慕君汐,“……”   林雪松,“……”   方新立,“……”   魏良骏,“……”   “过分了哈。”方新立咳嗽一声,以前只是江景元给他们喂狗粮也就罢了,他也就是嘴上说说,受到的暴击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如今徐水舟都开始学起秀恩爱了,比江景元更可怕的是,他不光说,他还是个行动派,这暴击程度比江景元的伤害要高上不少。   更可怕的是整个屋里就他和魏良骏没有对象……   魏良骏看这方新立送过来询问的眼神,咧嘴一笑,露出八个洁白无瑕的牙齿,晃得人眼睛疼。   “唔,这个二傻子,我为什么要看他。”方新立有些气恼地别过头。   ————   “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问过杨万书了,我们书坊《磨砺》这本书已经印刷了一万本,而且还在加印。”   江景元轻松笑笑,这只是在整个大同境内就能卖上两万本,如果普及到全国呢,而且像这种正儿八经的励志书,就算传到朝廷耳中也不会有人在意。   “一万册是多少钱。”   林雪松从小就对钱没有一个概念,他见屋里的人都高兴不已,以为有不少的钱也跟着高兴,但他还是想知道一万册是多少钱。   徐水舟不愧是金算盘,立马开口道,“一本书的售价为五百文,我们跟谭哥□□分成,一万册就能有二千两银子。”   林雪松眸光中刚亮起的星辰瞬间黯淡下去,两千两银子离十万两还是差上许多许多啊,就算卖上十万册也不过才两万两银子。   徐水舟很想说这个销售量已经非常不错了,以前谭哥的话本一本下来至多才赚五百两左右,两千两银子已经是一个大突破了。   江景元说得口干舌燥,刚抿了抿嘴,手上就传来一个温热的茶杯触感,抬眸一看,却是徐水舟递给他的。   江景元对他报以微笑,低头喝下这倍甜滋滋的茶水,又接着说道,“别着急,我们才努力多久,这才过去三个多月,我们还有九个月的时间呢。”   徐水舟也在一旁好意安慰着林雪松,“这三个月谭哥所有的书总共卖出去五千两银子,加上阿元他们的努力,一共是七千两,离十万两差得不远了。”   “而且我已经给我师父寄去了书本,相信不久之后,整个京城的人都应该会传当朝太傅也在看《磨砺》这本书。”   江景元勾了勾唇,有名人效应为什么不用,反正师父就是用来利用的嘛。   “还有我的师兄们,相信有他们的宣传,整个大明朝不久之后,这本书就会风靡起来,倒时候别说十万册,就算是二十万册也不是问题。”   江景元信誓坦坦地说,身上的自信气息愈发浓郁把一屋子的人都给震慑不已。   现在整个师门都在传他江景元是点金圣手,就连天子哪儿他都是挂了名号的,区区十万两银子罢了,如果就凭这点就难住了自己,岂不是有违这个名号。   徐水舟的目光涟涟,整个人显得无比狂热,这一刻他就想化身自家夫君的小迷弟,疯狂地为自家夫君摇旗呐喊。   “当然,也不能把希望只放下这上面,万一师父他们的宣传没有起到作用,我们的期待就白费了,同时我愿意把我的玲珑膏以一千两银子的价格卖给谭哥,还有我们可以制作话本中的周边来盈利。”   江景元从来都不是一个不打无准备之仗的人,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既然要挣钱,那就挣个彻底。   “周边?”   屋里的人听见这个新词,全都一脸的茫然,只有徐水舟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书里一些人物用过比较出名的东西,比如这玲珑膏就是其一。”   徐水舟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不希望他们把过多的注意力转移到江景元身上。   “这个好,玲珑膏也是我看过话本才买的,这东西非常的好用,用过后脸蛋润润滑滑的如剥了壳的鸡蛋,二两银子也不贵。”   林雪松对玲珑膏还是有印象的,毕竟每天都要用的东西。   “嗯,之前因为我们独家握着秘方,产量不大,只投入到梧桐县周边,好多外地人都愿意花重金来购买呢。”   徐水舟想起那些玲珑膏都是他和江景元还有家中娘亲一起做出去售卖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   林雪松这会却有不同的意见了,他再傻也知道这独家秘方有多赚钱,总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人家把秘方都给交了出来。   “不成,不成,这是你们家的独家秘方我们怎么可以独享,这样吧,我拿七千两银子给买三成的股份,同时我们还要负责售卖、制作。”   林雪松觉得江景元对他们已经够好了,可不能再占他们家便宜了,不然他的良心过意不去。   “你们要负责售卖和制作这一块的话,拿四成。”   江景元一锤定音,他如今也对做这个腻味了,他是个读书人,每天做的却是流水线工人的活,有些不划算。   “其中有一种特别的东西,恕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可以拿钱跟我买,价格不贵。”   江景元清楚甘油的价值,他可以便宜出售给林雪松他们,却不能直接将配方告诉他们。   “没问题。”林雪松爽快答应下来。   徐水舟凑到林雪松的耳朵旁,将玲珑膏的方子说与林雪松听,林雪松听完只觉得瞠目结舌。   “这么……简单?”   林雪松有些不敢相信,就是芦荟里掺点江景元说得那特殊的东西就可以了。   徐水舟点了点头,就是这么不简单。   “这可真赚钱……”   林雪松现在才明白自己用七千两捡了个大便宜啊,别说是一年十万两银子,一年一百万两银子也不成问题啊。   “好了,现在配方交给你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做都成,我们家可就等着分钱了。   徐水舟拍了拍林雪松,一向作为娇娇的他,如今也要学着保持起这个家,还是难为了他。   任荃那边经过一个月不眠不休的努力,总算是在“意外之下”整出了龙袍的颜色,不过时间仅此一匹,再也找不出第二匹来了。   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行……   这让在暗处观察他的各方势力着急不已,龙袍啊,那可是龙袍啊,就这样一匹就没了?   如果他们能够拿到这布匹,回来找个数一数二的绣娘绣上一条真龙,那不是天子也是天子了。   如今天下各处遇灾,地方已经有留言在传当今天子失德,苍天降下惩罚,所以才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百姓们心中早已将信将疑,只是还差最后一点可以说服他们的理由,玉玺是模仿不出,但是龙袍却可以啊。   本以为控制了这小小的任家,那龙袍还不是手到擒来,没有想到任家如此不堪重用,龙袍就只做了一匹。   各方势力暗自涌动,谁都想得到这匹龙袍布,毕竟只有一匹,自然是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夜晚任荃的书房中一片寂静,他本人就睡在书房的卧榻之上,鼾声如雷,手里还抱着那个装龙袍的檀木盒子。   一阵夜风吹过,吹得外面的秋叶沙沙作响,任荃的书房门前,跟随着夜风声,无声无息落入几道黑色身影。   黑衣人几个对视几眼,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管迷烟吹向屋内,确定里面的人中了迷烟睡死之后,他们才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将任荃手中的盒子夺了去。   还没有出屋子就碰上了另外一帮来劫这匹布的人,几个黑衣人见事不对,慌忙往外逃,另外一波的黑衣人去追了。   出了任家屋子,他们才发现,还有几波的黑衣人,一场争夺大战就在这黑夜里无声无息地打响了。   任荃捂着湿帕子,连忙呸嘴,“总算是把这帮瘟神给送走了,不枉劳资做戏做了一个月啊。”   江景元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看到任荃一脸的轻松,神色紧绷道,“好戏已经开场,就等接下来的结局了。”   “小叔我已经一个月没有痛快的合过眼了。你们神仙打架,我可不管,我现在要回去抱我的儿子和媳妇睡个美美的觉。”   任荃摇头晃脑的,感觉整个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连着一个月睡眠不足,不昏才怪,索性任务顺利的完成了。   以后就不用在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想想整个任家大院里到处都隐藏着人,那种感觉不寒而栗,所以才把六斤放在江景元家。   万一他们要是有个万一,好歹这丝血脉可以保留下来。   大战持续到后半夜,也不知道那方势力成功夺得了盒子,还没有来不及高兴的逃跑,一张早就谋划好的天罗地网,扑面而来。   王林杰看着被自己手下捉拿住的“乱臣贼子”得意地笑了,他这个师弟果然了得,仅仅只是一件毫不起眼的事情,就把隐藏在黑暗里的老鼠们全部都给找了出来,一网打尽。   这下朝廷又能震上三震了,陛下心头的那根刺被拔除了,师弟又能在陛下心中留下一个重要影子。   江景元站在阴影处目送王林杰大功告成的背影后,这才一脚深一脚浅的慢慢走回家而去。   徐水舟刚哄完孩子,看见半夜而归的江景元,有些愠怒,“去哪儿,这会才回来。”   江景元上前抱住他,从自己的身后拿出两个小木桶来,递给徐水舟,“给你准备生辰礼物去了。”   “明儿才生辰,你现在就送我啊。”徐水舟看着两个还有些粗糙的木桶,有些疑惑,把刚才的怒火抛之脑后。   江景元温柔道,“已经过了晚上子时,现在就是你的生辰,一杯子,一辈子,我亲手做的。”   “这是杯子?”徐水舟看着两个木桶,怎么也看不出杯子的样子。   不过上面刻得乘风破浪的小船却精致无比,颇得他意。   “我愿乘风破浪与你共度余生。”   月光下,窗台中两人相互拥吻,难舍难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作者要气死了,爸爸的一位员工差点害死我爸,现在在医院等结果,希望不要动太大的手术(祈祷)今天码字手都在抖,可能有不少错别字,见谅。 第七十六章   过年这段时间, 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忙碌。   识字的忙着把谭靖远书中的角色用过,或者出现过的东西一一整理出来。   贺雨竹负责设计有关于服饰一类的东西, 陈秀秀负责一些零碎的活, 以及跟人交涉, 就连慕君汐和任荃都来帮忙了。   所有人围在江家宅院里像个普通的办公点一样。   一件件书中描写的衣服被设计出来,一件件书中描写过的服饰被做出来, 标好编码整齐地排列在一起。   谭家姐妹更是白天跟着帮忙裁缝,夜晚回去忙着做玲珑膏。   林雪松拿着做好的玲珑膏, 大街小巷找人吹嘘,为此他还特意男装打扮到青楼里去推销。   果然像这种烟花之地的人都是最重视自己容貌的,得知玲珑膏能够美颜养护,这些吃青春饭的个个都恨不得多买一些, 好让自己可以容颜永驻。   光是梧桐县就有两家青楼,还别说大同的其他县城,当然最繁华的还是属大同。   但是林雪松怂如今不敢回大同去。   倒是慕君汐的头彻底地抬了起来,因着他夫君成功的做出了龙袍,还帮着江景元他们布局成功了抓了几位“乱臣贼子”, 得了皇上开心,给了个三等皇商。   别看只是个皇商的名头,这可是有官位的, 真二八经的七品官,与县令同级,以后整个梧桐县的布匹生意都可以由他们任家说了算。   如若三年没有人能够做出比他们还要好的染色,这官位等级还能再往上升上一升。   做夫君的升了官, 他这个做夫人的自然也是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官家太太,人人敬仰。   别看慕家爷爷辈的是御厨出生,可那终究是过去式了,现如今还不是靠着行商赖以生计。   慕家许多子女嫁娶的都是差不多身份,稍有些嫁得好的,也轮不到庶出的孩子。   当慕家得知任荃不仅没有被别人倒打一耙,反而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都震惊不已,就连慕君汐的爹,慕家的当家人都吩咐人把慕君汐给请回去。   慕君汐忙着给林雪松挣钱,那有时间回去,不都说嫁出去女人泼出去的水,他这一出来,在婆家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磕傻了头才往那个对他不冷不淡的家跑。   反正他阿爹早就没了,这个父亲可要可不要,慕家那么多兄弟姐妹,也轮不到他去敬孝,要是兄弟姐妹死完了,让他回去还差不多。   慕君汐是这样想的,但是他还是得先回慕家才行,慕家还卡着他的生辰贴,一日不拿到生辰贴,他就一日上不了任家的族谱。   “回去吧,这里忙得差不多了。”   林雪松把手上衣服的最后一颗纽扣给盘好,用手肘蹭了蹭慕君汐的后背。   他这段时间晚上跑青楼,白天不是来江家帮忙,就是去找一些不唱了但还能唱的角,先前又托人找了个戏台班子,经过这一个月的努力,已经能够顺利的演一个剧本了。   他得先看看效果好不好才能确定下一步的计划,正好这段时间可以让慕君汐回大同慕家去瞧瞧。   “回回回,体体面面的回,这次要让整个慕家瞧得起我们君汐。”   任荃举双手双脚同意,他如此的努力,不就是为了想给慕君汐挣一份面子,如今也是该回去好好的给慕君汐涨面子的时候。   慕君汐本意不想回,可为了那份生辰贴,怎么都要回去一趟才行。   想着家中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还是每人都备上了一份礼,慕家往皇宫里送的布匹,可是不要钱似的往马车上搬。   可是一回到慕家所有人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君汐啊,你心疼心疼你二姐吧,她自从前年被人退婚后,就一直找不到好亲事,我看你家夫君还挺不错的,不如嫁给任荃为妻,反正你一个哥儿,也做不了正妻的命,你二姐就是挂个名份,不会跟你争宠的。”   慕家嫡母带着慕家一家子的人的坐在偏堂里想要让慕君汐知难而退。   在她眼中向来都是瞧不起哥儿身份的,而且她也没有看见过谁家有哥儿做正妻的,给一个妾室身份,都是极好的主家了。   慕君汐紧握着帕子的手都快要把帕子搅烂了,要不是念在这个家对他还有一份养育之恩,他才不会带如此多的礼回来。   一片真心,真是喂了狗。   慕家嫡母见慕君汐不说话,还以为他跟以前一样好拿捏,神情得意了两分,又继续缓慢地说道,   “这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二姐做了任家的主母,念在你们同为姐弟的情分上,再怎么也不会为难你,但要是别人摘了桃子,可就不敢保证你的日子会是个什么下场。”   慕君汐心中冷哼一声,要真是让二姐进了门,那才是地狱,家宅不宁,他二姐是个什么性子他能不清楚。   事事要强,要全天下的人都要围着她转,稍有一点不如意的就到处去诉苦,说这人如何如何虐待她。   她的前未婚夫,那样性格好的人,都被她折磨的没有办法,也选择退婚,可见人品。   慕君汐这样想着,目光不自觉地向他二姐座的位置,此刻他二姐的目光灼灼,好似对这件事情势在必得一般。   慕君汐挑了挑眉,还拿他当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人么,他曾经想着讨好主母那是因为,他没有后路,他今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主母拿捏着。   所以他很清楚为人妾室的苦楚,生下来的孩子必须日日看主母的颜色,如今他能找到一个肯和愿意娶他为妻的,他为何要拱手让人。   慕君汐心里不仅不气,反而有些想笑,正好绝了他对这个家的最后一丝感情,今儿踏出这门,他慕君汐就再也不是慕家的人了。   “主母真是打得一把好算盘啊。”   慕君汐冷笑地看着一屋子的人,语气冷的跟外面的天气一样,寒冬腊月。   慕家主母见慕君汐没有如她预期那般回答,心里一个疙瘩,不过她也没有慌,推了推桌上的生辰贴,不慌不忙地道,“慕君汐,你不过是一个妾生子,还是一个哥儿,你有何资格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慕君汐冷冷一笑,从桌上站了起来,冲到桌前就把自己的生辰贴给抢到了手,“就凭我是任家的主母,正儿八经的官太太,二姐若是想进门,还得问我答不答应,我若不点头,就是给我夫君睡了,也是白睡。”   慕君汐的动作太过□□速,屋里还有好些人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他就把生辰贴给抢到了手。   抢到手抛下狠话后,就冲着门外跑,一脚踢开偏堂的门,拉起还坐在外间喝茶的任荃就要起身,但还是被反应过来的众人给围住。   任荃本来还在跟慕父有说有笑,看在君汐的面子上,他可以对从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还没说上两句,就见慕君汐急急忙忙的跑出来,被众人围住,傻子也知道不对劲了。   “你们慕家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吗?今儿我任某人算是涨了见识。”   任荃的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慕君汐这才回来多久屁股都没有坐热,就急忙忙出来,肯定是被人欺负了呗。   慕家主母这会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强压下对慕君汐的不满,笑呵呵地道,“这都是误会误会,我们家君汐太久没回来,很多礼数都忘了,刚才是跟姐姐们闹着玩呢。”   慕家主母说着给慕家二姐使了个眼色,慕家二姐会意,凑近任荃,暗抛了一个媚眼,语气娇柔道,“是啊,都是闹着玩呢,任大哥还请不要介意。”   任荃被她给直接恶心到了,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娇柔造作的人,不然也不会快三十岁的人还没有娶妻。   因为他所见过的女子要么柔柔弱弱,要么三从四德,要么就是这种矫揉造作的,不管那一种他都看不上。   而慕君汐不一样,他很特别,蛮狠不讲理,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是为泼辣,但他却喜欢这种真性情。   当然他更喜欢的是慕君汐的主动。   “哼,不要叫我大哥,我是你弟弟的夫君,你应该要叫我一句弟夫,叫什么任大哥还叫得如此亲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不是慕家而是青楼呢。”   任荃冷眼看着他,拉着慕君汐向门外走了两步,团团围住的人想拦住又不敢拦。   “慕家的待客之道我今天算是领教了,看在君汐的面子上今天我就不与你们计较,要是还敢阻拦,我倒是想试试到底是你们慕家手腕大还是我们任家手腕大。”   任荃说这话明显就是威胁之意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慕家根本就是不欢迎他们一家,既然如此何必还在这儿热脸贴冷屁股。   慕家家主本意还想再说两句,但是看见任荃如此脸色,知道今天是讨不了好了,只得把任荃和慕君汐放出了任家。   一出大门,慕君汐就看到自己带来的几车布匹还没呢来得及卸,心一狠,开口道,“这些都给我拉回去。”   他自己的东西想给谁给谁,就算是便宜了路边乞丐,也不会再给慕家送任何东西,他是妾生子不错,但是从小他也是跟着服侍过慕家主母的。   别人干不尽心的事,他干得很尽心,别人不愿意干的事情,他愿意干,就算是她的亲生子女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吧。   妾室生的果然就是妾室生的,终究比不得她这个主母肚子里爬出来的精贵,一个个眼皮子浅得狠,尽想着别人碗中的东西。   与是这堂回门,慕君汐是笑着出门,气着回家,一路上弄得任荃大气都不敢喘。   “都是你这个沾花惹草的货害的。”   慕君汐生了好一通闷气,最后只能对着任荃干撒气。   任荃摸了摸鼻子,他什么也没干啊,怎么又成了他的错,真是应了江景元那句话,做夫君难,做个好夫君更难。   任荃一回家就把慕君汐的名字给写进了族谱,还把六斤任景轩的名字也给写了进去,大操大办了十几桌筵席,向所有人宣布他就是娶了一个哥儿为正妻!   消息传回慕家的时候,慕家主母被慕家家主当场就扇了好几个耳光,好好的一场联姻就被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妻子给弄毁了。   原本还被他委以重任的二女儿,如今也是不拿正眼瞧了,没用的女儿拿来干嘛,还当不到慕君汐那个庶子,要是个个庶子都能如慕君汐般嫁个好人家,能给家里带来利益,他也不介意把他们提拔为嫡子。   ————   忙忙碌碌的正月一过,时间进入到一月底,江景元总算是要启程去京城科考了。   如果这一次科考顺利的话,他恐怕就真的不会再回江渔村了,以后就要在京城安家了。   没有走的时候他想走,想走的时候又真的有些舍不得了。   屋后经常给他们家送菜的三奶奶,还有对他们家颇为招抚的老族长,都是他挺舍不得的人。   “家中产业不必担心,我都已经给红梅姐说好了,她如今也能独挡一面了。”   陈红梅自从帮徐水舟管理店铺以来,徐水舟就教了她颇多,早就升级成为大管家了。   春芽也请了个教书先生教着,聪明着呢。   女人一有了信心和底气就真的什么都不怕了,后来薛家还来找过陈红梅两次,甚至看见陈红梅如今能挣钱了,想要复婚。   被陈红梅几个棍棒将腿给打断了,到医馆里扔了几个钱,让大夫把人腿给他医好了,并且威胁他,如果再看到他来找江春芽,她就把他打死,打不了赔钱就是。   薛家果然怕了,遇上这种有钱还狠的女人,他们无论如何也惹不起。   “舍不得的是人和这景。”   江景元带着徐水舟在村子里闲逛,想要把这里的景和人都牢牢给记住。   徐水舟揶揄着打趣着他,“能不能考上还不一定呢,你别把话说得太满,要是没有考上,你还不得回来。”   江景元微笑抿嘴,不说话了,天子不要用他,怎么可能不会不让他过。   两人正游得尽兴,江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到江景元和徐水舟的面前。   本以为这孩子有什么急事,却见他哭得泪流满面,伤心欲绝地说,“景元哥,爷爷……爷爷……他不行了。”   江景元如遭雷劈一般愣在原地,随后就是疯狂地大跑起来,跑向老族长的家里。   老族长这会已经是回光返照了,吊着最后一口气,看见江景元来了,拉着他的手,口齿不清地道,“好……孩子……”   也不知道话有没有说完,眼睛就紧紧地闭在一起。   “呜呜呜呜……”   一阵压抑地哭声从江景元的嘴中传来,他知道人终究要死的,但是没有想过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老族长还没有看见他考上进士呢。   徐水舟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两年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请老族长过来热闹一二。   在他们心中早就把这位偏爱他们的老族长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从来没有想过离别的这天来得如此之快。   江殊跪在床边哭得脸色苍白,他从小就是被爷爷给带大的,如今爷爷一走,这个世界他就真的再不剩什么亲人了。   因为在场的两人都是哥儿,只有江景元帮着给老族长整理容颜,换好寿衣。   可能因为老族长心里清楚自己的日子不长,早早的就买好了棺材,倒是省去托人去买棺材的步骤。   结果刚穿戴好衣着,停灵的房门就被人给打开了来,入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族长的长子,江殊的爹。   江景元以为他也是来帮忙收殓的,没有多想,结果他一进门,就在乱七八糟的一通翻找。   “你在找什么。”江景元哽咽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钱啊,我爹做族长这么些年,存下来了不少的钱,平时压着我们,死了都不交出来。”   江殊他爹想也不想的说道,别人的爹都是各种补贴长子,唯独他爹把钱捏得死死的,从来没有拿出过一个铜板给他们。   江殊的爹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双眼红通通地盯着江景元,“你为什么现在在我家,不会是我爹偏心到把钱都给你吧。”   他越想就越觉得很有可能,他爹一直都偏爱江景元,很有可能临死前将钱都给了江景元,所以才能解释为何这个点,江景元会出现在他家。   江景元心中一寒,看着尸骨未寒的老族长,真替他感到不值,临到死,儿子想得居然还是钱。   看来老族长早就知道自己儿女的性情,所以才会临死也不叫他们,让自己干干净净地走。   “什么钱我没有看到,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大可以搜身。”   江景元的话冷彻得如同寒冬的冰,冻得江殊他爹打了一个寒颤。   他望着江景元那双深邃而不见底的眼眸,本能的有些害怕,想起江景元那些整人的手段不寒而栗。   要钱还是要命。   江殊他爹想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要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出了门。   看着还跪在外面灵堂之上的江殊,用脚踢了踢,“你爷爷死了,要不要跟我回家。”   “不要。”   江殊疼得龇牙咧嘴,但是还是忍着痛拒绝了他爹。   他爹娘都不喜欢他哥儿身份,如果回去的话还不知道得被折磨成什么样。   江殊他爹见儿子不肯跟他回去也没有强求,再者外面听到消息的村民也陆陆续续的过来吊唁,他也不敢在现在对江殊做什么。   “没事吧。”   徐水舟跪着过来,替江殊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江殊摇了摇头,用哭哑了的声音小声地对徐水舟道,“我爹不会善罢甘休的,办完丧事我可能就要去我夫家了,小舟哥哥以后就真的保重了。”   “保重,以后总归还是会见到的。”   徐水舟不舍地将在埋在自己的臂弯中。   办丧事的这几天,江景元原本还有些不放心江殊的夫郎,可是几天下来,他对他彻底的放心下来。   陈隽一个普通的秀才郎,家境十分的贫寒,但是好在得知老族长去世后,就急冲冲的赶来帮忙。   几天下来人非常的尽心尽力,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比普通人家的孝子做的还要好。   原本江景元也是怕他是个别有用心的人,毕竟老族长之前说过,要他多照顾一点江殊,他很快就要去会试,要江殊真所托非人,他真有些对不起老族长。   后来他才知,原来陈隽是受到老族长的资助才能考上秀才,而老族长的条件就是要他娶江殊为妻。   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把老族长当成自己爷爷了,也把江殊当成了自己的夫郎。   摸清楚这人的秉性后,江景元在老族长下葬后,把江殊彻底地交在了他的手中。   “人穷不会穷一世,我今日把江殊交给你是以哥哥的名义,他日你若待江殊不好,我定拿你是问。”   江景元最后还是敲打了陈隽一番,又嘱咐了江殊,“如若他以后再欺负你,你也不要傻兮兮的被人给欺负,陈家村是我外公的村子,你尽管往他家跑。”   江殊哭着连连点头,他今日出嫁,没有红衣也没有爷爷送,只有江景元和徐水舟来送。   “乖。”   徐水舟替他抹干了眼泪,将早早准备好的一个包袱交给江殊,“这是我跟阿元替你准备的嫁妆,出嫁怎能没有嫁妆。”   “我不要。”   江殊这几日的嗓子都哭哑了,死活不接江景元替他准备的嫁妆。   陈隽发话了,“江兄,多谢你的好意,我与小殊三年前就过了三书六礼,当初的小殊的嫁妆就抬进了家门,如今都还尘封未动。”   他这话倒是让江景元好看了三眼,他一身补丁衣裳,却能忍住三年不动夫郎一分一厘,可见是个有定性的。   老族长的眼光果然毒辣。   “收下吧,哥哥给的和爷爷给的不一样。”   江景元将徐水舟手中的包袱强行塞给江殊,老族长让他照顾江殊,此去一别以后想要照顾都没怎么有机会了。   本来江殊还需守孝三年,但是架不住老族长早算到他儿子的德行,在三年前就让陈隽下了聘礼,过了庚贴,相当于小殊三年前就嫁了,如今只需要去夫家守孝就成。   江殊见江景元坚定,这才施施然收下,给江景元行了弟礼,与陈隽携手离去。   处理完老族长和江殊的事,江景元这才准备启程去京城。   还没走去家门他就听见,才七个半月大的儿子女儿突然开口叫人了。   “福……福。”   “福……福。”   江景元的脚步愣在原地,转过身来看被徐水舟和陈秀秀抱着的两个孩子。   他们眸光明亮,嘴角还流着口水,吐字极为不清晰,但是江景元却知道他们在叫自己。   徐水舟也是惊喜,“哎呀,才七个月就会父亲了,我家孩子真聪明。”   江景元一个拿起来抱了会,用沉沉的低音哄道,“乖,阿父要出门,你们在家要听话。”   也不知道两人有没有听懂,江景元在他们嫩得吹弹可破的脸颊上留下两个湿湿的吻,最后在徐水舟不注意见也在他的脸颊边亲了亲。   陈秀秀目不斜视,对于自家儿子跟儿夫郎恩爱的画面,她都学会了自动打上“马晒克”。   她也不懂啥叫马晒克,都是儿子说的,看到不该看的,就自动为眼睛打上马晒克就对了。   徐水舟这次也顾不得陈秀秀在场,想着江景元即将远去,这是他们最后的温存,也回应了江景元一个深沉而又湿热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祝福,爸爸没有生命危险就是身上多处骨折,需要动手术架钢板,打钢钉。   只要人没事就好。 第七十七章   二月初, 江景元带着方新立和魏良骏还有肖子磊一路北上,在二月五日抵达津港, 再由津港转马车去到京都。   抵达繁华的京都已经是二月七日晚, 看着那店铺林立,贸易兴隆,酒楼、茶馆、瓦子错落有致的繁华都市, 江景元都有片刻的恍然。   好似自己就身在后世的繁华古都一样。   “哇, 这就是京都,好宏伟, 好繁华。”   跟在江景元身后的方新立直接就被迷花了眼, 怪不得人人都说京都好, 只有亲眼来瞧上一眼才知道到底有多繁华。   青石地板不染纤尘的铺满整个街道,以及那错落有致的各式瓦房,街上叫卖的各种铺子和店铺, 无处不在显示这个城市的繁华。   “咳, 那是皇宫吧。”   魏良骏的目光也迷离了片刻,将目光看向更远处的伟岸,那是比街道还要繁华和精致一百倍的建筑。   金黄色的建筑群在初春阳光的照耀下,就像是闪烁着一层圣辉,高大而神秘,让人望而生畏。   四人如同土包子一般看着那伟岸的建筑,路过的行人笑而不语,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外乡人进城时的这种眼神。   春闱在即,几人就算对这繁华的城市有心想要逛上一逛, 也是无力,刚休息一日,九号就被送进了考场。   从考场出来所有人的神色都如同便秘,太难受了,题比乡试的时候难上百倍,考场也比乡试的时候好不到哪儿去。   刚开春,又处于北方,更多人更是水土不服,开始发发烧等等,总之熬下的也总共不到七成。   就连江景元出来之后,脸色都有些疲惫,怪不得好多人出来之后再也不参加科考了,实在是太折磨人,搞不好一条命都断送在这里面。   古代又没有什么保险,死了就白死,官府也不会有任何的赔偿,有一个秀才身份和举人的身份也可以在这个朝代过得很好,不一定非要走科举这条路子。   肖子磊是最小的一个,身体还处于发育时期,这样的坏境对他无疑是最艰苦的,一出考场小脸红彤彤的。   江景元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得烫手。   “回客栈吧。”   江景元背起他,向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人吩咐一声,就回了客栈。   魏良骏路上原本想去找大夫,可是路经几家药铺都没有大夫坐诊,全都被人请走了,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   “别白费力气了,考场里有三成的人都生了病,这会全京城的大夫都忙得不可开焦,回去我写一张风寒方子去抓药,省得再请大夫了。”   对于这种情况江景元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出考场所有的考生都需要找大夫瞧上一瞧,别人比他们先出考场的早就把大夫给抢走了。   所幸之前他生病的时候,特意找梧桐县的那位耿直老大夫求教过,他给过江景元一张见效极快的风寒方。   一回到客栈,江景元就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保证屋内的空气流通,用最快的速度写了一章药方让方新立和魏良骏分头行动去抓药。   还好时间上还不是很急,所需要的药材还没有被卖完,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人都抓到了药。   回来煎了两贴药,四人分着喝了,江景元怕他们三人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低烧,喝点药保险一点。   肖子磊这一病将近半个月才好,三人轮翻照顾他到放榜日,四人不出意外的上榜了,只不过因为要照顾肖子磊,大家对这榜单都没有保持太大的惊喜。   “考了第几啊。”   肖子磊身体好点了之后,倒是对排名挺上心的。   “你就是个吊车尾,我们不上不下的,倒是江景元考得还挺好的,接下来就等殿试了。”   方新立在没有放榜之前还一直提心吊胆的但是放榜之后,他就彻底的放松了。   肖子磊听见掉车尾几个字,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为什么他每次都是吊车尾啊。   “不满意啊,不满意你看看客栈外面大哭痛哭的,他们恨不得自己能够挂个吊车尾呢。”   方新立知道肖子磊每次都是擦边而过,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难受,可是对比起没有考上的,他这已经很不错了。   江景元用受伤的手给肖子磊递了药碗,“喝了药,接下来专心应付殿试。”   “你手怎么了。”   肖子磊看到江景元的手,有些疑惑。   “还不是给你煎药弄的,我们几个都是娇生惯养的,从来没有干过伺候人的事,这煎药还是头一回,磕磕烫烫的总是免不了。”   江景元本不想说话,架不住方新立的嘴太快了。   肖子磊眼睛有些微微湿润,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人对他如此的上心,舌头抵着上颚,闷声闷气地对江景元道谢,“谢谢。”   “谢啥,哥哥照顾弟弟本就就是应该的。”   江景元揉了揉他的脑袋,生病过后的小孩还挺乖的。   三月中旬就到了殿试这一天,方新立一大早的又开始紧张起来,前面两轮的科举他都蒙混过关了,不知道这最后一轮还不会幸运。   检查的时候的确严格,内侍太监都恨不得把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给扒了,好在克制着没有脱人衣服,只是摸遍了全身。   方新立忍着被人吃豆腐感的厌恶感,熬过了这场检查。   魏良骏站在方新立的身侧不远处,眼神狠厉地盯着那个给方新立检查的内侍太监,如若对方不是真正的男人,他定要打得他满脸桃花开。   殿试的题目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不难,只是大堂之上坐着天子,整个殿内的气氛压抑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还有好些考生想要抬起头来一睹天子的真容,不过每次都只能是余光一瞄,可不敢直视。   坐在上方颇具威严的天子,倒是没有在意这些考生的小动作,反而目光直视坐在正中间的那个被顾仁怀指认为江景元的人。   他不想关注也不行,国库现在空得只剩老鼠在里面看门了,去年开年的贪腐案和年底的造反案的确是让国库丰收了一笔,可是这些钱全都拿去补贴了民生。   去年的军饷发放了些,可今年的军饷还没有着落,边疆瓦剌族和金国又不断进境骚扰边疆百姓,他有心想要开战一举歼灭可终究是有心无力,如果再不扩充军队的话,真等到人家欺负上门,离国破家亡也不远了。   好在这江景元还算是颇有计策,仅仅一年时间让国内安定许多,把这些刺头给他拔了,也好让边疆那边少了些后顾之忧。   怕得就是一旦开战,国内居然搞内讧,他死了没有关系,他的五儿子还在边疆身死未卜。   都说做君王好,可真正坐上这个位置时候才明白,这个位置坐着究竟有多累,多辛苦。   从他登基以来已经快要三十个年头了,他这三十多年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有处理不完的政务,有算计不完的人,有绸缪不完的事,每天顶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坐在龙椅上,他扪心自问他真的快乐么。   有时候他也想任性而为,也想给儿孙留下一个繁华强盛的国家的,但是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需要钱来支撑。   到迄今为止他这个皇帝已经欠了林家将近一亿两白银,仅仅只是一亿两白银就逼得他想卸磨杀驴,他迫切的希望有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袋子。   在江景元没有出现之前,他真的很想宰了林家,将他们家的金矿据为己有,但是想想全国各地的富贵钱庄,他忍住了。   一旦他这样做了,那就是真的民不聊生了。   好在江景元出现了,顾仁怀说他就是那个钱袋子,他信了,只要江景元肯给他搂钱,给他一个高官又何妨。   反正现在朝廷养的都是一群只会吃干饭的猪,等到他们彻底肥了之后,还能宰上一笔。   江景元此刻认真地答着宣纸上的题,他当然也清楚上方那道灼灼目光正落在他身上,但做做样子还是要的。   时辰一到内侍太监将考卷收走,等着天子批阅,赐名次。   中进士的一共有二百多人,天子哪里看得过来,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在批阅室里说了句,“哪位是大同江景元的试卷啊。”   自然有负责的太监给天子送上答卷,天子接过看也没有看一眼卷中的答题,赞叹了一句,“好字、好字,就冲这手漂亮的字迹也该封为今年探花,诸位爱卿看如何。”   “尊陛下口谕。”   在批阅室里看答卷的众位大臣没有一个敢说不,这本就是天子的权利。   不过都在心里对这位大同来的江景元上了心,看来这位江探花以后必被重用,看看能不能拉拢一二。   唯有顾仁怀依旧摇头晃脑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答卷,默不作声。   到了放榜这日,有不少的京城权贵人家就等在榜下,就等着榜下捉婿。   说是权贵人家那只限于小县城来的人,对于京城的人来说他们不就跟一些真正的大官沾了点亲戚关系。   所以才会迫切的找个女婿来巩固他们在京城的地位。   前朝就有这样一位人,他本在京城算不得什么人物,但奇就奇在他生了三个美貌如花的女儿,为了将女儿都嫁出去,他就站在皇榜下捉婿。   恰好捉住的三人名次都不算太低,结果最后三人都成了当朝非常有名的名臣,他这个老丈人也跟着水涨船高。   这个真实的故事大大的刺激了京城的中上人家,就算女婿成不了名臣,但作为一个进士,怎么也不会太差。   对于那些从小县城考上来的人,能够娶到一个京城人士的女儿也算是一种荣耀。   这也算是一种双赢,所以有些年轻的士子,没有考上进士之前都不会娶妻,就等着到京城之后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人家。   都说现代人现实,其实古人比现代人还要现实,他们更加懂得趋炎附势。   看着皇榜前人山人海的人,方新立打趣着魏良骏,“喂,你都一大把年纪还不娶亲不会是也等着找个京城的姑娘吧。”   魏良骏的脸一红,他之前的确是有这个想法来着,现在么,他突然觉得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   “德行,一句京城的姑娘就把你迷得找不到北。”方新立顿生闷气,坏水直往外冒,“听说北方的姑娘都生得彪悍,没有我们南方的姑娘娇柔。”   魏良骏看了眼方新立,嘀咕一声,你也不娇柔啊。   “你说什么?”方新立离得有些远没有听清魏良骏的话。   “我说我就喜欢刁蛮的。”   魏良骏再一次重复道。   江景元默默为他点了根蜡,兄弟,走好,不送。   ————   放榜日当然是热闹非凡,江景元带着大家好不容易挤进去,抬眼就看到最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看着状元和榜眼被许多家里未嫁的人家围着,江景元很快的掩饰住了自己惊喜的表情,转而变得愁眉苦脸。   肖子磊现在也学乖了,他一开始就不去看榜首而是从榜尾看起,果然在二甲榜位看到自己的名字,眉稍惊喜若狂。   十七岁的进士,恒古就有几个,只要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怎么都不会泯然于众人。   方新立和魏良骏两人也位于一甲等列,两人自然是欢喜不已,就是这次魏良骏压了方新立一头,令方新立有些不开心。   “如果不想被人围攻,最好还是装一装。”   江景元看见他们欣喜的表情,忙阻止,他可不想在大街上被人追着强嫁女儿。   三人忙表示顿悟,旋即变得愁眉苦脸起来,旁人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晓这几人定是名次不好,所以才会这般的脸色。   问也不过问,继续向着那些笑得眉飞色舞的人相拥而去。   “太可怕,我觉得我都要被压扁了。”方新立捂着自己的胸,从人群里走出来,觉得自己的胸都要被压扁了。   魏良骏皱了皱眉,胸被压到了,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得亏方新立不知道魏良骏的想法,不然一准脱光了衣服给他检查。   江景元也皱了皱眉头,身上的衣服都被挤得皱巴巴的。   四人不敢在榜单前久留,迅速返回客栈,在客栈外面让他们看到几个意料之外的人。   江景元看见贺雨竹和陈秀秀带着他的儿子女儿,徐水舟拉着江鹿。   肖子磊看见自己的父母。   方新立和魏良骏也看见了自己的父母。   “新立,没事吧。”   这里面最急的要数方新立的父母,毕竟他们儿子的身份太特殊太敏感,在家日日担惊受怕。   当方新立中进士的消息传回梧桐县的时候,人人都夸赞他们有个好儿子,只有他们心里知晓这件事对他们的震撼。   方新立在自己父母面前,总算是放下了自己身上的棱角,转了一圈,给他们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爹、娘,放心吧,我好着呢。”   江景元拉住徐水舟软呼呼地手,转过头去询问抱着孩子的两位娘亲,“路上没事吧,怎么这么晚才到。”   早在春闱放榜的时候,江景元就给家里带了信去,让他们来京,这一次考上了,定是不会再回去了,与其再跑上一趟,还不如让他们直接北上。   “没事,两孩子也都挺好,这都多亏了肖知府的照抚。”   陈秀秀抱着睡得正香两孩子,轻声说道。外面的船再好,也比不上官船,加上知府又精心照抚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家中也安排好了,放心吧。”   徐水舟笑容灿烂地跟着应声,阿元这一走又是一个月,每晚睡觉翻身摸到旁边没有人的时候,他都会吓醒。   如今见到人了,他这心里就安定了下来,有阿元在身旁再苦再难都不会害怕。   “你瘦了。”   徐水舟摸了摸江景元的脸颊,发现他的脸上比他走的时候肉稍微少些,摸着颧骨有些尖了。   江景元自己倒是没有觉得,他这些天在京城吃得好,睡得好,他觉得还长了些肉呢,可能是春闱那次折腾得太狠了吧。   “是你的错觉吧,我觉得跟我走的时候,差不多重啊。”   江景元的食指轻轻勾了勾徐水舟的鼻梁,不想让他担心,本来就都是过去的事了,再提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徐水舟眸光明亮,语气笃定,“你是我的夫君,你身上有几两肉我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江鹿在一旁听着两位哥哥的话,自动地闭上了耳朵,还拿手捂住眼睛,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但其实耳朵是堵不住的,甚至耳尖还微微向外支出了一点,捂在眼睛上的手,也开了一条缝。   “别教坏了小孩。”江景元见他这种神情有些尴尬,他不是故意要在江鹿面前这样的,实在是足足有一个半月没有看见徐水舟,他太激动了。   江鹿打着手语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他就是一个瞎子聋子。   唯独肖子磊怔怔地望着自己的父母不知所措,他永远也忘不了离家出走那天父母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想不通明明自己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为何处处要拿他跟别人比较。   他承认自己身上的缺点很多,但他做那些事,不过也是想引起自己父母的注意为何他们就是感觉不到。   如今他走了他们应该开心了吧,再也不用忍受他这个废材儿子带给他们的屈辱。   “小磊。”   肖夫人饱含泪水地上前拉住自己儿子的手,其实自从肖子磊离家出走后她就整天以泪洗面。   她还是爱孩子的,只是她爱的方式不对,她早就想来找肖子磊,给他认个错,但是丈夫说孩子大了,不应该把他拘留在家,所以才一直拖着没来。   肖子磊看见自己的娘哭了也是一阵心疼,但是想到他娘说得那些话,他狠心下来甩开他娘的手,“肖夫人请自重我如今已不是你们的儿子了。”   “只有王博文那样聪明绝顶的人才是你们的孩子,只有衙役家勤奋努力读书的人才是你们的儿子。”   肖子磊想了想还是有些堵气,每每想起父母老拿这两人跟自己比较,他心里就会多痛恨父母一分。   肖开棋看儿子如今还在赌气,不由得笑出了声,“是爹娘错了,我儿才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他们现如今连举人都没有考上,你身体大好了没有。”   肖子磊疑惑,他爹娘怎么知道他大病了一场的,不过比心里还是有气,“是因为他们没有考上才觉得我好,才来找我的?我乡试的时候你们在哪儿,甚至我离家出走的时候,你们都没有来找过我。”   肖夫人拼命摇头,哽咽道,“不是这样的,你乡试的时候,我们也在的,只是知道你心中有气才没有来打扰你。”   肖子磊一脸的不相信,他出考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爹娘,事后他们也没有派人来找过他,骗人也不是这样骗的。   还真拿他当三岁不懂事的小孩儿看待啊。   “你爹娘说得都是真的,在你离家出走的第二天我就上门去找过他们,其实他们当时已经派人来找过你,是我让他们把人叫回去的。”   江景元跟徐水舟说完话,见肖子磊跟他父母居然吵起来了,忙不迭的出来解释。   才离家出走的孩子哪里有不害怕的,肖子磊写了一晚上的道歉书,都捏成团给扔了,江景元找到一个完整的,带着它走到了肖府。   他知道望儿成龙是每个父母的心愿,尤其是生在这种官宦家庭,成绩尤其显得重要,加上肖知府又急于证明自己不是靠伯父的关系,所以才会对肖子磊的教育出现错误。   而肖子磊长期在这样的环境压迫下,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从而导致了叛逆,极度渴求别人的尊重以及夸奖。   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是非常大的,一个处理不好只会两败俱伤。   所以他才要求让肖知府他们放开手让肖子磊出去自己闯荡一段时间,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总归是要学着长大的。   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肖子磊其实是个很懂事的人,他知道尽量不给别人惹麻烦,添麻烦,有事自己扛,实在扛不下去了再叫人。   从乡试再到会试这么艰苦的条件他都硬扛了下来,没有吭一声,就连发着高烧还是坚持把题做完,强忍了九天。   他已经从小孩子彻底地蜕变为一个男人了,所以江景元才会想着写信让肖开棋夫妻北上,解开他们与肖子磊之间的误会。   “真的?”   肖子磊的呼吸有些凝重,其实父母这么久没有看他,他心中生了不少的怨气,但还是想念比怨多一点。   毕竟没有爱哪儿来的怨。   “真的,小磊,爹娘都知道错了,这些年逼你太狠。”   肖知府温柔地摸了摸肖子磊的头,天底下做父母的哪儿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只是每个人爱的方式不一样。   他们也是用错了方法,庆幸得江景元点醒,让他们悔悟过来,才让儿子走回正途。   就连肖知府其实也没有想到,当年对江远茂的哪点恩情居然会在十多年后得到回报,他当年也是出于对这个同窗的同情才施以援手,没想过江景元居然还记得。   “爹、娘。”   肖子磊这时才没有克制住自己,冲到自己爹娘的怀中,早在他看到别人的爹娘疼爱的别人时,他就在想要是自己的爹娘也在身旁该有多好。   如今他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看见这倔孩子跟自己的家人和好,徐水舟跟江景元两人相视一笑,只要大家都好了,他们才好。   众人正准备找个酒楼好好的聚一聚,却没有想到皇宫中有一队侍卫团团把客栈围住,吓得方新立的腿有些抖,不会是东窗事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关心和问候,今天跟医生聊了很多,该注意的都会注意的,非常感谢大家。   今天晚了一点,主要是爸爸的脊椎也骨折了,他躺着很无聊,我就拿手机给他弄电视看,偶尔陪着他聊天,我这个人比较话唠,一聊吧,我就忘了写嘤。   隔壁床的陪床阿姨也来找我聊天嘤,医院里的人都好热情。 第七十八章   “别慌。”   徐水舟握住方新立的手, 温柔地安慰他,应该不是他的事,不然方新立根本就走不出皇宫。   徐水舟的这一动作让肖子磊大吃一惊,作为别的夫郎,就这样当着自己夫君的面去摸别的男人的手,还好言好语的安慰对方,确定没问题吗?   肖子磊看了眼江景元, 总觉得他的头顶有顶绿油油的帽子,见江景元像个没事人的似的, 以为他还不知道他夫郎与方新立之间的猫腻,颇有些同情。   转念又想, 江景元对他挺好的,没有他自己考不上进士,没有他自己也可不可能与父母团聚,他要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话,未免有些忘恩负义。   “吃块绿豆糕吧。”   肖子磊想要提醒一下江景元,冷不丁的给江景元塞了块绿色的糕点,希望江景元能够快点明悟。   江景元看着自己手中的绿豆糕, 有些怔怔无语, 搞不懂肖子磊这是做什么。   肖子磊见一举不成, 又给江景元塞了一块, “一块不够啊,给你两块。”   “谢谢,我不怎么喜欢吃黏牙的。”   江景元有些搞不懂肖子磊今天怎么像吃错药一样, 尽给他塞他不喜欢吃的东西。   “额……”   肖子磊有些无语,平时看江景元挺聪明的呀,怎么这次他暗示两次了,还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   莫非江景元在男女感情上还未开窍,不应该呀,孩子都有两了。   肖家父母俩见肖子磊净给江景元塞绿豆糕,扯了扯肖子磊的衣服,“小磊,既然景元不喜欢,你就别给他塞了。”   客栈外的侍卫们,虽然把客栈团团围住,但还算是有礼,江景元的眉头放松了下来,估计是有别的事情,跟方新立没有关系。   想着江景元的目光扫过方新立,一眼就看见徐水舟拉着方新立的手,挑了挑眉,看了看手中的绿豆糕。   他好像有些明白肖子磊的意思了。   肖子磊此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按道理来说今天是个皆大欢喜的日子,毕竟大家都考上了进士,他真不希望有这样伤心的一幕事情发生。   可是为人兄弟的,看见了这种事情也不能避而不见不是。   这时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些鄙视方新立,明明江景元待他也不薄,他居然还去勾搭人家夫郎。   人品恶劣到了极致。   江景元看肖子磊那紧张的模样,微微勾了勾唇,微微一笑,撇开目光,像没有发现徐水舟和方新立手拉手的一幕。   “咦……”   肖子磊惊疑一声,他没有想到江景元居然这么能忍,看见自己夫郎跟别人勾搭,还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啊……   正在他惊疑不定间,房门被轻轻地敲响,有个穿着不凡,腰间带佩刀的侍卫,用极为平缓的语气问道,“请问里面住的是大同来的江探花么。”   江景元眉心一拧,是来找他的,这么大的阵仗?   徐水舟的心脏一抽,又万分担心起江景元来,目光自然而言地追随着江景元,双手攥拳,如果江景元真有个什么万一,他拼死也要保他万全。   江景元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对方如果是要来拿人的,早就踢破了房门,语气不会这样平缓。   “你好。”   江景元起身给他打开门,还是颇有礼貌地给他打着招呼,看衣着服饰差不多是个殿前侍卫,比他这个没有等级的探花郎要高上不少。   但对方都把语气放得极为平等,他也没有必要装作太过于低声下气。   “这位想必就是江探花了吧,果然生得一表人才,我是御前侍卫萧山,圣上有口谕,请江探花走一趟。”   萧山看见江景元的第一眼就是震撼,江景元的容貌本来就不丑,再加上他身上的那股气质,微皱的眉头都给萧山一种压迫感。   在这世上能给萧山压迫感的人不出十指之手,而江景元就算一个,因此他自然而然的就把自己的语气放低了一点。   就冲江景元身上的这股压迫感和陛下如此看中,这江探花今后前途不可估量,现在态度好些,以后打起交道来也要稍微容易些。   萧山的好说话倒是让江景元心中打起了鼓点,摸不清对方是什么路子,他没有自大到堂堂御前侍卫居然会对他一个探花讨好的地步。   “萧侍卫可否容许我跟我的家人们说上两句话。”   江景元知道自己要是就这样走了,徐水舟肯定又会暗自焦急。   “还请。”   萧山一个请手,脚步向门口踏了一步,摆明了要把空间留给江景元一家。   他们楼上一片风平浪静,客栈的楼下却掀起轩然大波,突然一下子见这么多的皇宫侍卫把客栈团团围住,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会是我们楼上出了一位品行不端的人物吧。”   有位书生打扮模样的人,一边喝着茶,一边摇头晃脑地跟旁边的人八卦道。   他旁边的人却对他颇有些不屑,“我看未必,要真是品行不端哪里用得着这样大的架势,直接交给官府就行了。”   “那会不会楼上几位被查出了舞弊。”   这时早就有嫉妒江景元几人的读书人,舔了舔嘴唇,有些兴奋道。   不怪他们嫉妒,江景元和其他三人会试放榜的时候,一同而来的四人都恰好考上,早就让一些年年考却考不中的人嫉妒的发疯。   凭什么他们运气就如此的好,一次几人全都通过!   要不是江景元几人不太出门的缘故,不然光是冷嘲热讽都能听到他们怀疑自我。   “我看有这个可能,这次放榜我见他们都愁眉苦脸,定是没有考好,不然也不会这幅鬼样子回来。”   有人分析得头头是道,没有办法江景元一行人太过于高调了,就算是他们为人低调,但他们的成绩实在是让人眼红。   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难。   “这位兄台我看你是犯糊涂了不成,别的考试或许还有舞弊的可能,可是在殿试这一关谁敢当着陛下的眼舞弊,我看这几位就是前面太过于高调,在殿试这块露了陷。”   堂堂一个客栈的大厅,居然大半都是幸灾乐祸之人,没有人替江景元他们担心半分。   所有人的私心里都是希望江景元他们倒霉的,毕竟今年会试的题目实在是太难了,整个客栈里考上进士的也没有几个。   唯独江景元他们一行人四人,四人都接二连三而过,要说这里面要没有什么猫腻,说什么他们也不相信。   同时在他们心里也特别希望今年的会试能够查出舞弊,这样没准今年的会试会重考,重考的话万一他们就考过了呢。   唯独客栈的掌柜的打着算盘,支着耳朵在听这些读书人的谈话,听了两句后,就闭上了耳朵,继续忙过他的账本去了。   同时把楼上几间房住的几位客人名字给单独找出来,待会见到人一定要把人的模样给牢牢记住,最好再让几人留下写墨宝,好给他的客栈分几分光。   掌柜记好了名字,看着大堂中还在各圆其说的众位读书人不禁低声叹气,“嫉妒使人发狂。”   他本就是京都土生土长的人,看得事情多得多了,如果今天这些侍卫真是来拿人的,哪里会如此客气。   上来就会把他这个客栈给拆咯,像如此客气的,定是来请人的,请的什么人,自然请的是尊贵之人。   “江景元、江景元、江景元……嘶……”   掌柜的嘴中喃喃念着江景元的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见过。   念了三遍后,他才想起这不是今年的探花郎的名字,当时报喜人敲锣打鼓地从他客栈门前走过,还向他打听了一下客栈有没有这个人。   当时整个客栈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前拥后挤的去看今年考上的到底有哪些人,他听了一遍,自觉得客栈里恐怕没有这号人物。   不怪掌柜的没有想起来,实在是江景元自从住进这家客栈之后,一直深居简出,一般没有事不出门。   客栈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如此多,他哪里记得住这些客官所有人的名字,尤其是对这种印象不深的客人,名字就更加记不清了。   “怪不得能够惊动侍卫,原来是今年的探花郎啊。”   掌柜的现在嘴巴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一位探花郎住过他们客栈,这名声打出去,客源不知道要上升多少倍。   京城天子脚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沾沾这文气,尤其是属这文人住过的客栈最甚。   大堂里所有人热闹非凡地议论着,全都恨不得江景元倒霉的时候,江景元却被萧山恭敬地领了下来。   “江探花,请。”   萧山恭敬地给江景元领着路,江景元迈步而下,眼神扫视了眼整个大堂对他震惊的人。   刚才他们那么大声的讨论,他自然也是听到了一两句,不甚在意罢了,嘴长在他人身上,他还能拿封条给贴起来不成。   不过这萧山的态度就值得人寻味了,他方才在屋中都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萧山还是站在门边的不可能没有听到声音。   所以这番态度是他故意为之?   御前人的态度有时候就能直接代表天子的态度。   江景元的眉心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天子如今这样的急切了么,难道朝廷真的缺钱缺到了这种地步?   江景元的拇指躲在衣袖中微微打了个转,不理会大厅里的这群乌合之众,转而踏步而出客栈大门。   刚才还围着客栈的众侍卫瞬间归队,列队好跟在萧山身后,威严而又壮观地迈步走向皇宫。   这大大改观了江景元对古代当兵人的印象,因为梧桐县同样也有些人是当过兵的,不过他们整个人的状态就跟一痞子似的,看起来十分不着调。   甚至还有些人在骂,都是臭当兵,跟臭要饭的一个意思,弄的江景元也有些先入为主,以为古代的将士都是如此。   但是在到京城看到这支队伍后,他对将士们的印象改观了不少,看来每个时代都有些二五不着调之人。   皇宫门前十分的大气磅礴,宫门前同样也站着一排排笔直的御前侍卫,如同一颗颗守护树一般,将整个皇宫守护得固若金汤,无人来犯。   “萧侍卫,这位想必就是江探花。”   一位哑着嗓子的太监,看着江景元尖声问向萧山。   萧山点了点头,指着这位太监给江景元介绍道,“这位是服侍陛下的福公公,江探花只管跟着他进去便是。”   江景元给这位福公公行了一个见礼。   福公公长长的拂尘一扫,薄唇抿笑,“江探花说笑了跟咱家请吧。”   ————   皇宫不愧为皇宫,大得出奇,江景元跟着这位福公公左拐右拐,不知道走过几条回廊,几条天街,几个长阶,总算是在脚都快走到酸麻的时候,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寂静无人,连个打扫的宫女都没有,江景元看着那一排排堆满的书架也不敢乱翻,就这样征征地看着墙上挂满了的字画愣神。   不知过了多久,江景元听见一声轻笑声,“素闻江探花的一手字写得极为漂亮,没有想到一来到我这御书房也是对字画感兴趣,看来江探花是对这字画的喜好融入到骨子里了。”   江景元闻声连忙撩袍想要跪下觐见皇上,却被天子一把扶住,“探花郎不必多礼,朕免你跪礼。”   江景元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跪的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怕面前这个人是受万人敬仰的皇帝他依旧心里有几分不情愿。   再不情愿这也是古代,一切讲究礼法森严的古代,该下跪的时候还是要跪的。   不过既然皇帝免了他的跪礼,他就只需要心安理得得做个样子就成。   江景元的身子一躬给皇帝行了一个谢礼,“谢陛下隆恩。”   天子没有理会江景元的谢礼,从他身旁径直走过,来到御书房的上方坐椅上坐好,指了指他下首的座位,示意江景元也坐下。   江景元没有半分的惶恐,天子要他坐他坐便是。   他这般坦荡,但是惹得天子对他另眼相待三分,这江景元还不挺有意思,看似是个听话的主,实际上骨子里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如此也好,听话的下臣他见得多了,唯独有个性的人,才能办的出一番事业。   江景元心中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古代的皇帝不就相当于现代的领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见到领袖当然紧张。   但是转个观念,把皇帝当成一个公司的老板,他的心中有稍微安宁了一点,他就是一个刚刚笔试过的职员,如今在行面试,当然要表现得自然大方一点。   任何一个老板都喜欢初出茅庐却又审时度势,带有几分特性的职工,显然江景元对这方面拿捏得非常好。   天子入座后,宫女们鱼贯而入奉上各种精美的茶点,以及香气缭绕的茶水。   闻着久违了的茶香江景元总算是找到了几缕前世的感觉,看着桌上那绿油油的茶点,江景元不由得又好笑地勾了勾唇。   想起他出门的时候,肖子磊看他那怪异的眼神,都令他心情颇好。   江景元的一言一行都落在天子的眼中,见他对着茶水糕点发笑,他以为他喜欢,心中也轻松不少。   果然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就算面上表现得在老成,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事物的时候总会露出不一样的一面。   “若是喜欢,待会走的时候,让御膳房给你装上一些吧。”   天子端起一杯茶来轻呷一口,脸上挂着清淡亲和的微笑。   江景元忙不迭地掩饰起自己刚才露出的不适宜的笑容,但是越掩饰就越显得慌乱,落在天子眼中不禁哈哈大笑。   “听顾太傅说你是个极为老成的人,朕看你也不过如此麻,明明还是个少年,也有少年气的一面不用在朕面前装得老成。”   天子也喜欢看江景元出糗,之前他还真怕江景元是个极其不好拿捏的人,毕竟小小年纪就有这样一番心计,必定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才是个少年郎就如此的不好拿捏,等他在官场上再沉浮几年,倒时候恐怕就更加看不出他的深浅了。   可江景元跟他见面之后状态百出,却让他心中最后那点担心也没有了,这明明还是个孩子,就算是有点小聪明,但也没有妖孽到拿捏不到对方的程度。   “陛下……说笑了……”   江景元此时就像是一个被别人看透了本质的人一样,脸色有些酡红,说话也显得有些不自在。   天子苍老的脸上,笑容愈发深沉,身上的威严也收敛了几分,像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子,“探花郎不必紧张,知晓朕找你来所谓何事?”   江景元僵硬地摇了摇头,他也是突然接到的消息,哪里会知道天子来找自己所谓何事。   “朕有意赐你为户部侍郎,不知道江探花可否能够接下这份任职。”   天子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嘴中说出的话就像是一件微不可闻的事,但他的表情依旧盯着江景元。   江景元的瞳孔在天子眼中愈变愈大,漆黑地眼眸中还流露出几分狂喜,脸上却掩饰得极为淡定。   “谢陛下隆恩,只是微臣才初入朝廷,如此大的职位恐有争议。”   江景元嘴上说着拒绝的话,但话里话外已经将自己代入角色中去了。   逗得天子哈哈大笑,这个江景元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大笑过后,天子的脸色又变得极严肃起来,   “朕给你这个户部右侍郎也是有条件的,一年内我必须要看到国库盈利,不然你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此,天子上一秒还在对你笑颜以对,下一秒就勃然大怒,寻常人根本摸不透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江景元方才还轻松应对,这会起身已是冷汗直冒,身体微微颤抖,连连躬身应道,“微臣必当鞠躬尽瘁。”   一场君臣谈话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江景元就胆战心惊地被福公公给送出了皇宫。   天子见江景元被他几句话呵斥得冷汗淋漓,心中也颇为畅快,看来自己的威严犹在。   江景元出了皇宫后,轻松地把自己额头上,硬逼出来的冷汗给抹去,深深地看了眼身后的皇宫。   为那个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人感叹,果然是高处不胜寒,看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没有想到所有人都在陪着他演戏。   只不过这演戏也分三六九等,演得好的自然博得他的欢心,演不好的不是被罢权,就是被抄家。   更有甚者,演技早就已经刻入了骨子里,随手就来,叫人看不出他的真假。   徐水舟自从江景元被叫入皇宫之后,就一直担心不已,听说宫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那皇帝那有那般好骗,他担心他的阿元。   于是在江景元走后不久,就偷偷跑到皇宫这边来等待,三月底北方的太阳已经有些晒头,他这一站就在太阳下站了将近两个时辰,小脸晒得红扑扑的。   本来北方就不如南方湿润,空气又干燥,又晒了这么久,此刻他的脸都显得有些粗糙。   “阿元,这里。”   看见江景元从皇宫里出来,徐水舟从一处石狮子后面钻地一下冒出来,却不想差一点惊动皇宫门前的侍卫。   江景元对侍卫们报以歉意地笑容,这才上前拉过徐水舟,惊喜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呗。”   徐水舟打量了江景元全身,见他身上完好无损才彻底放下心来,“都说皇宫里的皇帝都是个喜怒无常的,我怕你没有礼数,惹得他不快。”   “没事,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吃了我不是。”   江景元压低了声音,在徐水舟耳旁低语着,可不敢让皇宫门前的侍卫们听见他们在对皇帝议论纷纷。   江景元摸了摸徐水舟被晒得有些脱皮的脸,有些心疼,他好不容易将他的阿舟养得白白胖胖,两个时辰功夫就给他弄成这样,嘴唇微抿,“你怎么不好好在客栈待着,就算担心我,派个人来接就好了。”   徐水舟斜眼看了眼江景元,脸色有些不自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闷声道,“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嗯,你说吧。”   江景元一看徐水舟如此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又遇上了难事。   “你走后客栈里就开始热闹起来,好些百姓都过来看热闹,二楼更是被挤得人山人海,那肖子磊今天不知怎的,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我待着也闷,索性跑出来接你。”   徐水舟也不知道肖子磊今天怎么了,看他的眼神颇为怪异,还时不时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弄得他莫名其妙。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提起肖子磊,江景元的眉头挑了挑,他的怀中还放着天子赏赐的一些糕点,看来是有人帮忙分担了。   徐水舟也很奇怪道,“他也没有说什么话,就是说什么让我给你做顶帽子之类的话语,我就很奇怪天都要热起来了,做顶帽子给你带还不得给你捂出疹子。”   “还有呢。”   江景元的呼吸微微一滞,真是好极了,今天给他塞绿豆糕没完,还要他的夫郎给他做帽子。   “还有就是一会就说什么一枝红杏出墙来,还指着绿豆糕问我绿不绿。”   徐水舟说着有些闷,他又不是真傻,何尝听不出肖子磊话里话外的话,可是他一向自认为清白,他在家从来都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身影从来都没有离开陈秀秀的视线范围内。   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得出。   “真是好极了。”   江景元的手捏得微微有些重,牙根咬得也狠,看来有些人是欠收拾了。 第七十九章   “砰——”   一声沉重地包袱声落在桌子上, 发出长长地沉音, 使得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屋子里, 瞬间寂静无声。   整个客栈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压抑得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像是被人闷在了水里, 呼吸极为难受。   肖子磊一脸忐忑地看着面前脸色阴沉的可以滴下墨汁来的江景元。   不好, 是我发现大佬的秘密要被灭口的节奏!   肖子磊此刻额角沁起了浓密的汗珠,黄豆大小, 明明还是三月开春的天, 他却犹如一种在酷暑下行走的爆热。   嘴里口干舌燥, 恨不得冲出这间屋, 去外面凉爽的天地,好好的舒畅一番。   可是他不敢, 也不能……   江景元看在自己面前乖得如同小猫一样的小孩, 微微有些发凉的指尖轻轻在他扔到桌上的包袱前一指。   肖子磊立马如同狗腿子一般会意,将江景元带回来的包袱打开, 露出里面古色古香的梨花盒子。   镂空的雕花,精美的样式, 就连上面雕刻的字都是出自大家之手,里面装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凡品。   肖子磊如此想到。   打量了一下江景元那微微颔首的模样,他轻手轻巧地打开盒子, 见里面装着满满一盒子的绿豆糕。   顿失所望……   还以为能够看见什么绝世珍宝,没有想到就是一匣子绿豆糕,眼眸微顿, 眼尾失望。   江景元坐在凳子一侧,将桌上的茶壶接过,慢慢给自己斟上一杯茶,语气浅淡,“尝尝。”   肖子磊揉了揉自己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江景元的语气,明明上一秒还血雨腥风,为何下一秒就变得如此平易近人。   难道,今天江景元的心情好不怪罪他今日的放矢。   不过想想也是今日之事也的确是他做的有些莽撞了,如此丢人的事情发生在江景元身上,想必他定是恼羞成怒。   偏偏还被自己知道……   嘶……这绿豆糕里恐怕有毒吧……   盒子做的如此精细用来装糕点本就很惹人怀疑,看起来就像是断头糕。   “景元兄,我……我只是无意间看到尊夫郎与方…额的事,我保证守口如瓶,绝对不会透露出去半分,这糕点就免了吧。”   肖子磊刚消退的汗水又涌了出来,对于刚才的酷热,这会他只觉得寒冷,冻彻心扉。   犹如整个人被人从酷热的地方,一下子抛弃到冰天雪地。   冻得他的嘴唇都在发颤。   江景元嘴角微抽,看肖子磊的眼神如同看傻子一样,伸手在匣子里捏了块绿豆糕,木然着脸在肖子磊的目瞪口呆下将糕点送入自己的嘴中。   “御膳房的东西,果然做的不错,比客栈做的绿豆糕美味不少。”   天底下能入江景元口的东西不少,就连肖子磊都清楚江景元是出了名的挑食。   在他嘴中只会分,可入口和尚可的食物,只有他夫郎和家人做的才是天下第一绝。   如今他说这是御膳房出来之物,而且还大赞特赞,怪不得要用如此精贵的盒子装着,原来是天子吃的食物。   肖子磊的喉结蠕动,他也好想吃。   隔着老远他好像闻到了那绿豆的香味。   御膳房出来的东西,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可恶,他方才还在想江景元会毒害他,原来江景元去了一趟皇宫,还专门给他带回了御膳之物。   这是什么感人的兄弟情深呐。   “这……一匣子都是给我带的。”   肖子磊有些不敢置信,江景元会如此的好,原来江大魔王的心底还是保留着一份善良的。   “嗯。”   江景元轻嗯一声,声音极为飘渺,如有似无,要不是肖子磊年轻耳朵灵敏,不然都听不见他这声轻嗯。   肖子磊的喉结蠕动,迫不及待地抓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放。   舔而不腻、入口即化的糕点,带有一点绿豆的清香、清甜,一入嘴就令肖子磊停不下嘴。   “好吃……太好吃了。”   肖子磊一手抓着一个绿豆糕,使劲往嘴里塞,要不怎么说皇帝老儿是这个天底下最会享受的人。   就这一点最普通最寻常的糕点做的都美味无比,一点都不黏牙。   肖子磊一大口一大口的往自己嘴里送东西,笑得像个一百三十斤的傻子。   然而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有点干,尤其是糕点一类的食物,最是容易干了。   “唔……能不能给倒点水。”   肖子磊吃了三四个后,嘴巴里都被绿豆糕的粉末给堵满了,嗓子眼也有点干得难受。   他知道是自己吃太快的缘故,往常吃糕点都必须得配着茶水来,可今儿他怕江景元不给他吃,所以速度上抢了一点。   没有想到居然干得这么厉害。   江景元手拿茶壶,慢悠悠地给自己倒着茶,将桌上一匣子的糕点向肖子磊推了推,眼神淡漠地看着肖子磊,声音轻轻地说,“吃完。”   “给我喝口水,我一准吃完。”   肖子磊还没有看明白江景元的意思,以为他是让自己把一匣子的糕点给他吃完,这样好吃的东西他当然得吃完,可是得给他水涮涮,噎得有些难受。   江景元手握着茶壶,依旧不疾不徐,用那事不关己的眼神淡淡地看着肖子磊,他的意思是不喝一口水吃完。   肖子磊被江景元那淡漠地眼神一扫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他就说江景元怎么会如此好心,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不喝水吃这么多糕点,就算不被噎死,也要被渴死的吧……   肖子磊本能的想咽一咽口水,可是整个口腔中都沾满了糕点末,想要咽口水极为困难,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江景元手中的茶壶。   可他不能去抢,也不敢去抢。   肖子磊想要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去开门,江景元不给他喝水,外面有的是人给他喝水。   “哐——”   房门推不开,显然是从外面被锁上了。   “吃完。”   江景元那如同地狱般魔鬼的声音又传了来,意思不言而喻,肖子磊要是不吃完,今天他一准出不去这屋。   敢说他带绿帽,敢说他夫郎红杏出墙,就应该做好被惩罚的准备。   肖子磊的心如坠冰窖,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果然不能太过于听信江景元的话啊,大魔头永远都是大魔头。   折磨人的方式太可怕了。   “呕……”   肖子磊用手卡着嗓子,努力地让自己把嘴中的糕点粉末给吐出来,可是与唾沫黏在一起的糕点哪有那么好吐的。   “吃完。”   江景元的声音又传了来,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听在肖子磊的耳朵里犹如地狱里给他下了邢的阎罗王。   他知道江景元有个准则就是事不过三,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江景元的话是件很恐怖的事。   扣嗓子眼扣得眼眶通红的肖子磊看着坐在那里不动如山的江景元彻底怕了。   他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去招惹这个大魔头。   当作没有看到不好么。   不就是人家夫郎摸了把方新立手,至于大惊小怪。   哎,都怪自己还太年轻。   看着桌上的绿豆糕发誓,以后他再也不吃绿豆糕了,就算是天王老子做的,他也不会再吃了。   狠狠地抓一起一块绿豆糕,囫囵吞枣般,直往嘴里塞,粉末在嘴里嚼得嘴巴都有些张不开了,他也不敢停下。   通红的眼眶里留下了两行清泪,将他整个沾满糕粉的脸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泪痕,他恨绿豆糕。   “咳咳咳咳……”   将最后一块糕点送入嘴中,肖子磊咳嗽得满脸涨红,喷出一嘴的粉末。   以后谁再跟他提绿豆糕几个字,他跟谁急。   “咦,谁把门给锁了。”   徐水舟端着刚烧的开水来给江景元送水,看见房门被铁链锁着,放下茶壶,忙把铁链打开。   “干嘛锁门,我给你烧水来了。”   徐水舟进门就看见肖子磊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江景元则是坐在凳子上悠闲地喝茶。   “水!”   肖子磊听见水这个字,眼睛里都折射出了光芒,好似徐水舟身上都冒着圣光,如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他一个闪身,速度快得让人只看见他的残影,却看不见他的身影。   徐水舟只觉得自己身前一阵风掠过,手上端着的托盘一轻,茶壶不见了。   屋内的另一角落,肖子磊的手高举着茶壶,直往嘴里灌水。   可惜水一入喉,烫得他立马喷了出来。   太太太太烫了。   “糟糕。”徐水舟看见肖子磊那狼狈的样,呼出一声不好,“都怪我忘了提醒你这水是刚烧的。”   “哇哇哇哇……”   肖子磊听了徐水舟的话,一阵阵的无语,什么叫忘了提醒啊,分明就是没有提醒,在两人面前叽里呱啦的大说一通之后,才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他愤怒地指着江景元又指了指徐水舟,怒极攻心。   这两口子不愧为一丘之貉,丈夫心狠手辣,做夫郎的更是在背后下黑手的主。   可怜他还担心江景元被绿,果然太年轻,太单纯。   “他在说什么。”   看着肖子磊如此愤恨,徐水舟心里也是颇为同情的,可怜的娃,被开水烫得说不出话来。   江景元耸耸肩,又摇摇头,用极为平静地语气道,“不知道。”   “啊啊啊啊啊!”   肖子磊发出一声怒吼后,急忙跑出江景元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也不管屋内的茶水是不是过夜的,抓起来就灌。   直到把堵到嗓子眼的糕点粉末给全部吞了下去,他才稍微好受一点。   幸好嗓子眼堵着一堆糕点,徐水舟的热水才没有把他的嗓子给烫坏,烫红肿了一点是肯定的,微微有些疼。   但是具体没有多大的伤害。   一想到徐水舟和江景元,肖子磊的气焰拔高了三节,在脑海里想着各种报仇的式的可能性。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气焰给打回了肚里,就他这点水平想要对付江景元太难了。   哇,他太难了。   本以为是上了一条走上康庄大道的路,没有想到是上了一条贼船,而且都没有办法下船的那种。   肖子磊扣着桌上的木屑,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要被江景元的温柔给迷惑。   “小磊,小磊,你回来了呀。”   肖夫人见肖子磊的房间灯亮了,想着江景元特意吩咐她的话,端着她亲手做的绿豆糕来到肖子磊面前。   “听景元那孩子说,你夜里做梦都梦到我给你做绿豆糕吃,娘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做个糕点还是轻而易举的,来多吃点。”   肖夫人见肖子磊一脸的不开心,将她刚做好的绿豆糕放到肖子磊面前,温柔地哄道。   肖子磊看见面前那一团绿幽幽的东西,想到刚才他可是吃了一肚子的,那种黏腻感又油然而生,没有忍住蹲在一旁的桌角上呕吐起来。   哇,他太苦了。   江景元,算你狠!   ————   京都因为江景元一行从大同考上来的进士,给彻底轰动了。   往年像这种最轰动事,绝对不可能是大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最对偌大繁华的京城来说,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地方,还出了一个探花郎,是很值得人讨论的事情。   而且他不光一个人考上了,连带着三人一起考上,就算没有其他读书人的眼红,也有人津津乐道。   尤其是那天江景元还被陛下被请去皇宫单独问了话,君不见堂堂状元和榜眼都没人理会,好几条街的人都给看见了,一传十十传百,这京城的流言蜚语就彻底的压制不住。   若说他们作弊吧,天子是不可能会放过他们的,若说没作弊,可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突然冒出这样一群人也挺令人匪夷所思的。   这其中必定有他们不知道的隐情,有待挖掘。   于是京城就出现了以下几类人,   我是挨着大同的人,我听说呀:“……”   我表姐是挨着大同的,我听说呀,“……”   我妻子就是大同的人,我听说呀,“……”   在各类表叔表舅妻子小姨子的嘴里,出现了无数个把江景元他们几个妖魔化的版本。   刚开始还能令人接受,最后有说江景元是文曲星下凡,他住的地方自带文气,又有说他祖上冒了青烟,好些人都给看见了,那家伙连带着周围几片的坟也跟着闹了烟,所以才带着其他三人一起中了进士。   江景元有时出门去喝茶都能听见,有不少的人在讨论他们,差点没有把茶水给吐出来。   “大明朝的民风如此开放,我看干脆办个报纸得了,就叫大明八卦报,专讲朝堂之上,民间各种莫须有八卦,没准能够风靡整个大明朝。”   江景元看着客栈外面热闹非凡的街道上,还若隐若现传来,听说了没,今年的探花郎……等等如此语言,有些感慨地说。   徐水舟抱着两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听到江景元这样说,内心一阵躁动,“我觉得挺好的,只要朝廷允许,我还真想办个报刊,就像你说的,还可以连载话本那种。”   从梧桐县出来,他是将不少产业折了出去的,就留下酒坊和书坊,在梧桐县家里开销就挺大,加上他这一孕,连带两个孩子,没怎么存下钱。   来了这京城开销就更大了,若不然他们这一大家子的早就在京城置办了宅子,何至于窝在这人声鼎沸的客栈里。   徐水舟的心里也是迫切的想开阔一番事业,这钱在自己手中只会越花越少,只有让钱流动起来,钱才会越过越多。   江景元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不说两个孩子需要安静的环境,就是大人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面待久了,精神也会有些萎靡。   又因为江景元现在在京城出了名之后,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上门讨教,使得他有些不厌其烦,如若有个府邸,就可以将这些麻烦拒之于门外。   可京城的物价和房价不比梧桐县,几百两银子几千两银子就能买个上等的宅院,他们手中的钱,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万多两。   这点钱也就只够买个稍微破落一点的院子,像挨着皇城边的几进府邸是万分不敢肖想的。   买了宅院,不可能一家人不吃不喝了吧。   别的不说,就两孩子的吃穿就是大头。   江景元和徐水舟的理念一样,就是再穷不能穷孩子,因此两个小家伙从出身到现在用的所有东西一律用的是上等。   也不是两个大人惯着孩子,实在是因为他们在梧桐县待的时间久了,有些小富意识了,想着家里不缺进项,还有些存款,对孩子大方点,也没什么。   哪知来了京城就处处都要钱了。   这一万两的存银,扔到京城这个消金窟里面连个水花都翻不起。   “梧桐县那边谭靖远怎样了。”   想到钱,江景元就想起林雪松来,他走得急,只能匆匆交代两句,也不知道他们那边如何了。   “我走的时候,他们正弄的如火如荼,戏班子早就开起来了,每天三场,场场爆满,书也卖得挺好,就是这钱也不能随便乱动。”   徐水舟想起整个火爆的梧桐县在,嘴角边就蔓延着幸福的微笑。   比起繁华的京城,他更加喜欢无忧无虑的梧桐县,但人都是往高处走的,多出来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   “以后老了再回去?”   江景元搂着徐水舟问道。   徐水舟摇了摇头,“老了我的腿脚就走不动了,陪你在这京城也好,其他地方也好,只要有你我在哪儿都感觉幸福。”   江景元只觉得一颗心都被塞得满满,从脚到头都是幸福的。   正在两人温存的时候,客栈外面又来了一辆马车,江景元眼睛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师父家的门房。   之前他也想过去师父家拜访,但又怕自己这段时间的流言蜚语给师父带去麻烦,只好忍着。   “我下去看看。”   江景元指了指客栈门口的马车,对徐水舟温声说道,还亲了亲他的额头。   “嗯。”   ……   “小少爷,老爷这些天一直在等你登门拜访,结果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老爷很生气。”   顾家管家也姓顾,大家都尊称他一句顾管家,此刻他对着江景元毕恭毕敬,但是言语间都是在为顾仁怀说话。   江景元脸色有些红,对照顾了顾仁怀一辈子的顾管家也是恭敬,“有劳顾管家来说了,我这不是在京城弄得动静太大,怕影响到老师。”   “小少爷糊涂呐。”   顾管家摇头晃脑,江景元毕竟还是年纪太小,虽然城府很深,但是对于官场的事了解太少,才会做出如此他的错误。   “顾管家何出此言。”   江景元向来就是一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除非有必要,不然像这种麻烦尽量不扯到别人身上,就不要扯到别人身上。   顾管家人老心不老,浑浊的眼睛里全是精明,缓慢地说道,“小少爷可知做官是为了什么。”   “名利?”   江景元想了想,回道。   “是啊,在官场上的人终究逃不过名利二字,小少爷天资聪慧,只是一时间想岔了道,这会儿应该明白过来了吧。”   顾管家点到为止,他相信江景元一定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江景元恍然大悟,做官的既然都是为了名利,他的师父自然也不例外,如今不管他是好名声也罢坏名声也罢,终究是出了名。   这要是再传出来他江景元是顾仁怀的弟子,名上加名,岂不更好。   而且这大街小巷的流言蜚语根本就没有依据,都是一些人的瞎胡诌瞎想象,只要将他顾仁怀的名头搬出去,哪里还有这么多的事。   这是双赢的局面。   江景元顿时顿悟,他当初也不是没有想过拿老师的名头出来唬人,但想着狐假虎威终究不好,而且老师待他不薄,要什么给什么,就为了这点小事弄得师徒之间生了嫌隙不好。   没有想到老师如此大气,居然一点都不介意被门下弟子利用,怪不得老师能够桃李满天下。   “小少爷请吧,老爷已经在家中给大家收拾好了一个院落,住在家里,总比住在客栈好。”   顾仁怀知道江景元刚来京城,一来没有产业,二来没有人脉,只能龟缩在这间小小的客栈里。   一直在等江景元找上门开,没有想到江景元居然如此硬气,宁愿自己扛,迫于无奈,他只好让自己的管家走一趟。   搬进顾家的第一天,顾仁怀就高调向世人宣布,江景元是在他大同游玩时收下的关门弟子。   这一宣布,又让京城震了三震,过去的那些不着调的流言全都销声匿迹,转而转变成理因如此的神色。   那些过去说不通的地方现如今都说得通了。   为何大同那么小的地方,能出一个探花郎,因为有太傅教授。   为何一个探花郎会有天子单独招见的机会,因为他师父是当朝太傅。   江景元一个还没有上任的人,就彻底的在这京城站稳了脚跟,不为别的,就为他的背后是当朝太傅。   夜晚,顾家院落里,满满地坐了两桌人,大家都在庆贺四人一同考上进士,现在就差被朝廷安排官位走马上任了。   所以这一次的相聚,没准很快又会分离,大家都喝得很尽心,尤其是属肖开棋最兴奋,他没有想到休假上京一次还能见到顾太傅,他太激动了。   一激动就喝得多,肖子磊扶着喝多的肖开棋回屋休息,却看到令人终身难忘的一幕。   方新立强拉着魏良骏按在门框上正猛亲,看那样式,两人都有些动情,甚至身上的衣服都有些衣衫不整了。   “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如此么。”   肖子磊的震撼不亚于现代人初次接触**的震惊,整个人如遭雷劈,手上还搀扶着自家的老爹,不知何时也被他给扔到了地上。   这一刻他觉得他的三观好像有些破碎了,大脑一片空白,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正在滋长。   江景元恰好带着徐水舟回屋休息,见到被方新立和魏良骏雷坏了的肖子磊,有些同情,可怜的孩子啊。   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肖开棋:我儿子呢,怎么把我扔地上了!   肖子磊:我太难了,我太苦了。 第八十章   考上进士后的方新立彻底的将自己身上的束缚给释放开来。   这些年下来他实在是憋得有些辛苦, 在人前要装成一个男子, 人后连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表白。   只能够将这份心意给深深地放在心底, 半句话,一个字都不能提。   为了接近自己喜欢的人, 他日日想尽各种方法引起对方的注意。   从在学堂时的考试日日较劲,到后来争夺梧桐县领袖的名头,只要能够与对方更近不步, 他不惜绞尽脑汁。   别人都说他蠢, 说他任性不讲理, 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就可以胡作非为, 鸿鹄安知燕雀之志呐。   他是个冒充的男人的哥儿,如果被人查了出来,不仅名声会扫地, 还会连累家人, 所以他不敢将自己的心表露出来,更不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给对方听。   他原来的想法就是,能够在魏良骏的身旁再多待一刻就好, 做他的绿叶。   他可以看起来又蠢又笨, 又任性又不讲理, 但只要他的良骏可以做个光鲜亮丽的人就好。   在他那张牙舞爪的表面上,谁又知他内心的那股卑微。   这样很好, 一身的刺将所有对他好的人,都离得远远的,他们就会越安全。   而他只想能够再多陪陪魏良骏, 哪怕再多一天。   或许只要魏良骏结婚生子,他心底的那股执念就会消失。   可是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魏良骏还是没有娶妻。   他找人侧面打听过,魏良骏的想法是先立业后成家,科举未成,何以为家。   于是他思索了整整一月,做个了疯狂的决定,他想陪着魏良骏一同考科举,这样还能多陪在他身侧一刻。   而且他顶着一个男子身份,如果日日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更加惹人生疑,考科举不仅能够打消别人心中的疑虑,还可以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   更重要是的是,可以和魏良骏时不时的相见,哪怕见面也只是斗斗嘴,互相看不顺眼,他心里也是甘愿的。   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淡下去,直到巡抚王林杰的道来,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知道他与魏良骏之间必须要做个了解了,如果真的有一人能够被王林杰看上,他希望是魏良骏。   而且他的身份也是一个大难题,反正整个梧桐县就他们两个最出名,而他的名声不过都是一些酒肉朋友给吹嘘上去的。   这次去参加春游,做绿叶是妥妥的。   于是他一上来就包了一条花船,请了清水楼的姑娘们出来捧场子,为的就是给王林杰留下一个玩物丧志的印象。   然后在考较的时候,他在多多卖蠢,让王林杰认为自己真的是那种愚不可及的人物,就能成全魏良骏了。   一开始他的计划都很成功,但是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江景元彻底地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怨不得任何人,谁叫他之前没有把这号人物当回事,如果早早的就注意到,或许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不过还好,虽然有江景元的出现,但王林杰好像根本就没有收弟子的意思,最多也就是他给人家留下了一个蠢笨的印象。   他本就是一个蠢笨的人,出点丑也没有什么。   他不在乎这些东西。   直到这会他都没有将江景元这个人重视起来,才导致后来在徭役的时候,被江景元牵着鼻子走。   他更是没有想到居然在这期间,自己在魏良骏的身前露了身份。   于是他就更加张牙舞爪了,想要把魏良骏给喝退,但内心又极为不舍,两种复杂的感情反复交织,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且魏良骏也开始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心里清楚,这是他出于对自己的内疚,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弥补过去,但其实他早就不怨恨当年的事了。   不知者无罪,魏良骏当初也不是有意犯错,而且哥儿和男子的身体本就相差不大,他没有认出自己来,也是情有可原。   最后因为这件事情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居然被江景元“要挟”着走上了科举之路,而且还日日陪在魏良骏身边。   他表面上说着拒绝,内心却极为得意。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来到现在,他的心也尽力了一番又一番的煎熬,日日都在身份被揭穿的可能性中焦虑。   终于今天晚上他可以彻底解放了。   一个哥儿,能够隐瞒着整个朝廷的人考上进士,身份没有被人发现,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但是他更想与他心中所爱的那个人分享。   于是前厅花前月下,他却喝了一壶酒状胆,哄着魏良骏出来,想跟他说些悄悄话。   他在脑海里想了许多许多的话语,但是临了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看着在月光下,那道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那温柔中又带有一丝冷峻的面容,以及那背着手,缓缓踱步而来的身影。   都像是一条丝带束缚着他的心脏,使得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无数次漆黑的夜晚,在梦中,他都曾幻想过这个画面,魏良骏迈着沉稳地步伐,面上带着浅笑,向他款款伸手而来。   这一刻美梦成真,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只想离对方再近,再近,再近一点。   如果这是个美梦他希望这个梦永久地延误下去,永远都没有天亮的那一天。   他的唇狠狠地攀上魏良骏的唇,他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他今天就是好好地发泄一番,将自己身上挤压了多年的爱恨全都发泄出来。   从门框到房间,再到床上,不知道多少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直到他彻底地晕死过去。   方新立躺在床上,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一幕幕,瞪大着眼白看着还躺在自己身上,不着寸缕的魏良骏,默默无语。   昨天晚上他到底都干了什么啊!   一小坛子的梅子酒能喝成这样,拉着别人强行上床。   这要是魏良骏醒来发现该有多尴尬!   虽然身上躺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的,但是方新立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两位新科进士,不着寸缕的躺在床上,看屋内陈设,昨天晚上还发生了一起大战,这个消息要是被外人知晓了。   想想也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那就是两个人现如今所有的努力都等于白费了,而且还会连累家人。   一想到双方的家人,方新立忍不住死咬着被子,魏良骏和魏伯父他们是无辜的,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为他丧命。   现在魏良骏又考上了进士,就凭借着他的聪明能干以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自己不能将他一切的梦想都给扼杀了。   方新立狠狠地松开了咬住被角的嘴,再狠狠地咬向自己的嘴唇,疼痛让他还有些晕厥的大脑清明了一些。   所以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走,走得远远的,让魏良骏不至于尴尬,也不至于对他说出什么负责任的话。   在一起这么多年,魏良骏是个什么人方新立是在清楚不过,发生这样的事情,对方肯定会执拗到说出负责的话。   这绝对不行!   好不容易考上进士都还没有走马上任美梦就被破碎,换做是任何人都会郁郁寡欢的,况且两人要真在一起了,这将会引起多大的滔天波澜,不用想也知道。   方新立做了决定,伸出手抱着魏良骏将他的身子轻轻地翻过身来,在床上放好。   “唔……”   期间魏良骏似有所感,发出一声梦呓,吓得方新立差一点就魂飞魄散。   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让魏良骏醒过来,醒过来可就完了。   轻轻地给魏良骏盖好被子,掩盖住那洁白得刺眼的身躯,他捡起地上的衣服,轻手轻脚穿戴好。   本想就这样走出门去,但想了想又觉得这不像是他往日的风格,找到桌子上的笔墨纸砚,轻轻地写下几个字,拿出一锭银子压好,揉着还有些头疼的太阳穴走出房门。   他没有看见房间对面形如枯槁的肖子磊,不然就不会走得如此轻松。   肖子磊在房间外听了一夜的墙根,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方新立和魏良骏是真的!是真的!是来真的!   如果世界可以重来,他宁肯希望这一幕不要发生在自己眼前,这真的颠覆了他以往的三观,他知道男人可以和哥儿,但是男人和男人……   他需要时间好好来消化消化,他的脑子里好像有无数个邪恶的念头在滋生。   方新立回到了自己房间,头还在钝痛,果子酒他也喝过的,并没有这么大的后遗症啊,这次究竟是怎么会事。   难道梧桐县的酒运到京城来了它变坏了,才会引得人的头如此疼痛。   就在方新立想着要不要找江景元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门外顾家的仆人却告知他他们的任命书下来了。   一般新科进士都是由朝廷直接分配职务的,连个试用期都没有,可以直接走马上任。   都是先紧着一甲二甲的新科进士,这么一分配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职务了,三甲的进士想要有官当还需要去吏部走走关系。   如果有一个位置被腾空了出来,那就是吏部大捞油水的时候。   不少的三甲进士赶着架子来上门送钱,所以三甲的进士也是最没有含金量的一个进士,若非上面有人,不然这辈子就只能当当小官。   方新立在江景元的高强度学习方式下,虽然没有考上状元,但好歹他也是一甲进士,比其他人好安排官位多了。   又因着今年的贪腐案查不了不少的官员,因此今年的官位稀缺,就连殿前侍监都忙得不可开交。   下面的各个部门也是缺人手缺得厉害,因此今年朝廷都没有给众位进士留多少聚会的时间,直接上他们走马上任。   以往像这种科考后都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候,各种酒肆瓦子忙得不可开交,新科的进士们会大大宴请宾客。   各种聚会层出不穷。   就是有些在京城扎根的有钱商人都会出钱给这些才子们举办聚会,为的就是和这些人打好关系,万一以后要是遇上点什么事,背靠大树好乘凉。   方新立收到任命书的时候都愣了愣神,旋即脸上又窃喜起来,他正愁没有法子离魏良骏远远的,这不就是一个机会。   打开自己的任命书,把他分到了蜀州去做知府,蜀州离着京城和大同都有不远的距离,此去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再见到。   ————   方新立拿着任命书,在魏良骏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走了,走得干净利落,把自己进京赶考的衣服打包带走,告别了父母就上了马车。   等到魏良骏醒来的时候,方新立早就走出了京城。   魏良骏一觉睡到太阳高起才堪堪转醒,昨晚的美好让他忍不住沉醉在里面,不愿意醒来。   半眯着眼,伸着长长的手臂,在床上来回的摸索,却摸到一阵冰凉。   魏良骏立马就被吓醒了,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和他滚床单的是方新立,怎么今天一早就不见人影了。   难不成是自己做的一个春梦?   魏良骏使劲眨着眼睛将自己朦胧的双眼睁了开来,看见凌乱的房间和床上的斑驳痕迹,他就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做梦。   脸上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他总算是抱得了美人归……   咦,他的美人呢。   魏良骏慢慢的穿好的自己的衣服,想着出门去寻找方新立,却看见方新立留在桌上的字条。   “昨晚伺候的爷很开心,赏。”   魏良骏捏着被用来压纸的银子,心情舒畅,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方新立。   要方新立真的一觉醒来就做小女人状态,他还真有些吃不消,这样做自己挺好。   拿着纸张和银钱出门去寻人,他想当面问一问他,自己的伺候到底好在哪里。   可是找遍整个院落不仅没有见到人,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去。   “奇怪,人去了哪儿。”   魏良骏嘟囔一声,恰好看到面前有个仆人经过,忙拉住他问道,“请问有没有见过方公子。”   方新立也是顾仁怀的弟子,在介绍江景元的当天就介绍给了顾家所有人,他们也是认得的。   听见这位魏公子问起,仆人忙毕恭毕敬地回答,“回公子的话,方公子今天一早就接到了朝廷的任命书就走了。”   “啊!”   魏良骏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得到的是这样的一个答案,捏着纸张的手骤然一紧,将洁白光滑的纸面给捏得皱巴巴的,也舍不得放开。   他原先以为方新立对他肯定是有一点点意思的,可是如今他有点彷徨了。   他不辞而别了……   就在他们□□愉之后……   所以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自己对吧。   就像他说得,仅仅只是一场各自所需。   魏良骏有些垂头丧气,他不敢想象昨夜的欢愉尽然真的只是一场美梦。   其实早在知晓方新立身份的那一刻他就确定了要娶他。   不是出于责任,是出于喜爱。   他是个一个在情感方面比较迟钝的人,年少时他的梦中总是会出现方新立的身影,他一直以为那是梦。   以为是自己疯了,所以每次见面明明是想靠近对方,却又不得不装作讨厌。   在知晓他身份的那一刻,他的内心竟然生起一股狂喜。   那一刻他明白了,他是喜欢的他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也知道他曾经对方新立做过不少的糊涂事,想要让对方原谅自己不是一两句道歉就可以完成的。   他就想再默默地守护他几年,如果在此期间两人的感情能够顺利升温固然好,如若不然他希望看着他出嫁,或者找个一心一意对他好的人。   昨夜他滴酒未沾,看见方新立对他主动发起攻势,他是欣喜的,甚至没有忍住,将被动改为主动。   梦终究是梦,醒来就没了。   ————   徐水舟躺在江景元的臂弯里,沐浴着春日里的阳光,半醒为醒的两人此刻正在说着悄悄话。   “今天是不是就可以看见新立他们终成眷属了。”   徐水舟的嘴边挂着甜蜜的笑容,闭着眼睛享受着这晨起的片刻温存。   这是来京城他睡得最香的一个晚上,早在客栈的时候,两个孩子因为受不了客栈的嘈杂,整夜里哭闹不已。   在顾家好在没有挨着那纷扰的大街,听不见嘈杂的声音,孩子和大人都可以睡个好觉。   “嗯,你要不要早起去看看热闹。”   江景元轻嗯一声,这两人能够走到一起去也真是不容易,所有人都看出了他们两个有情有义,偏偏他们自己看不出对方心里所想。   外人都替他们干着急,但是感情的事,不是谁都能够掺合得了的,强行在一起也是不会快乐的。   还不如等他们自己去磨合。   外人戳破的终究不如他们自己走出来的路子甜蜜。   “好,可孩子怎么办。”   徐水舟脸上刚升起一抹惊喜,随即又淡淡松懈下去,他是想去看热闹,但是两个孩子更需要人照顾。   九个月的孩子他都给断奶了,如今可以喂一点辅食,断奶的时候两个孩子没哭,因为江景元和他两人看着他们吃的辅食。   但是这两孩子也是黏人,不是他们两个父亲喂的东西,一律不张嘴,真是又可爱又气人。   有时想腾出人来去干些别的事情,被这两孩子这样折腾得一天光看孩子了,哪里还有别的事情也可以干。   “六斤多乖啊,谁抱他都不哭,有时候小婶还把孩子扔给奶娘带,可舒服了。”   说起慕君汐来,徐水舟羡慕得不行。   人家带孩子之余还可以做生意,他就不行,两孩子一哭闹,很容易打断他的思路,账本都看不进去。   明明怀孩子的时候,这两孩子是最听话的,踢人也不疼,生的时候虽说磨人一点,但也还可以接受。   没有想到生下来的是两个黏人精,一离开爹娘就哭鼻子,一点都不乖。   徐水舟一说到两孩子,两个睡在摇篮里的孩子,就好像有感知似的。   嗯唧、嗯唧开始哼了起来。   “看吧,孩子醒了。”   徐水舟本来还眯着眼睛,这会听见孩子的叫声,蹭地一下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动作熟练得不行。   一看就知道平时里没有少做。   “我来吧。”   江景元的速度并不比徐水舟的速度少,徐水舟还在床上,江景元就已经站在床下了。   “一人一个。”   徐水舟打着还没有睡醒的哈欠来到婴儿摇篮前,随手抱起一个,抱去把尿。   江景元也抱起一个,来到房间角落里的马桶处开始替两个孩子解决晨尿。   “挺乖的,没有尿湿床。”   江景元检查了一下床上和孩子身上发现他们两个都还好,知道拉粑粑拉尿尿。   徐水舟抱着怀里的孩子逗着,头也不抬地说,“娘说了这两孩子是人精,长大了聪明着,这都是随了你,我们家就属你最聪明。”   说起家这个字,却让江景元想到徐水舟的家。   徐水舟本家就是在京城的,他父亲家里是做生意的,虽说被除了族,但那依旧还是他的家。   江景元有些犹豫了。   “怎么,有什么想对我说。”   老夫老妻的徐水舟一眼就能洞穿江景元,看他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他就明白江景元又有什么想说却说不出来的话。   “你家……你要不要去看看。”   江景元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忍住说了出来。   当年离开京城的时候,徐水舟才三岁,也不知道他对这个地方还有没有印象。   徐水舟沉默了,沉默得可怕,刚才才甜得肯掐出蜜来的脸上,瞬间平静地可怕。   他当然知晓江景元说得家是哪里,哪里在他三岁以前就是一个黑暗的魔窟。   他只记得无穷无尽的黑暗,还有没日没夜娘亲的愁眉苦脸以及没日没夜的刺绣。   三岁虽然能够记事,但大都都是一些模糊的片段。   他每每回想起在徐家的日子,心都会抽抽地疼,偶尔还会怨恨一下自己那个早死的爹。   是不是只要他还在,娘就不会那么辛苦。   但是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回答,就算是回答,也只是死人的回答。   他人生的第一道光是江远茂给的,可惜还没有亮多久就给灭了。   他人生的第二道光是陈秀秀给的,是她日复一日的强大教会了他去追逐光明。   他不是天生就如此明亮的,他记得小时候的他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炸,股子里有股狠厉劲,因此徐家的人都叫他杂种。   娘只会哭和没日没夜的挣钱,完全忽略了他。   是秀秀娘带给了他人生的光,让他走出黑暗,才使得今天的他是光明的不是黑暗的。   要说不狠恨家不可能,从他们家将自己赶出来的那天起,这个死结就打不开。   “不回,这一辈子都不回了。”   徐水舟说得坚定而又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那娘要不要回去看看。”   江景元知晓老丈人的坟和牌位都还在徐家放着,她心里肯定还是惦记着的,来都来了京城,要是真不去看上一眼,恐怕真不好。   徐水舟又沉默了,他能替自己做决定,却不可以替他娘做决定。   “我问问我娘吧。”   徐水舟不确定地道,他私心里不希望娘回去,但是他知道娘肯定会回去祭拜爹的,这一去祭拜就逃不开要面临徐家。   江景元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他的权势还不够,如果他够强大的话,他的夫郎也就不用如此的憋屈,可以直接找上门去。   就在两人沉默间,一声痛苦的嗷叫打破了沉默。 第八十一章   “啊啊啊啊。”   肖子磊痛苦地捂着头在嗷叫, 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想通, 男人怎么可以和男人在一起。   如果真的喜欢找个哥儿不是很好么, 哥儿跟男子的外貌是一样的呀。   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将手中的孩子放下,接连着拉开房门,来到外面的院落里, 就看见一脸颓废的肖子磊。   江景元深深地皱了一下眉头,这孩子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味过来吧。   他本来以为这孩子心情其实挺健康的, 没有想到如此的脆弱, 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多稀奇的事。   这了这么点事把自己搞得如此颓废有些不值得呐。   江景元额角的太阳穴有些突突的, 他好不容易考上进士就想跟自家夫郎过一过花前月下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一个个的真是不省心,年纪大的要他操心,年纪小的也要他操心。   初春阳光明媚, 姹紫嫣红,被修剪的格外精致的庭院, 还带着几丝春风, 在江景元的表情下, 显得有些阴沉。   笔直地长腿迈步,带动着脚边的衣角沙沙作响。   徐水舟的心脏一抽,总觉得阿元的出场带着一股子血雨腥风, 这场面真的有种暴力的压抑。   一步两步,江景元的步伐如同刀尖一点点的扎进人心脏。   果然江景元没有让徐水舟失望,在他呼吸都快要停止的时候,江景元那双又直又细的腿, 带着狠厉的腿风,一脚踢在肖子磊的臀上。   洁白的衣服上,瞬间留下一个极为刺眼的脚印,肖子磊的身影也不受控制地向前一个踉跄。   要不是他的身前就是回廊把手,很有可能这会已经跌了出去。   “阿元,别激动,再生气也不能打孩子。”   徐水舟顾不得紧张,咽下自己那刻跳动不已的心,用最快的速度从刚才的定格中恢复过来。   “一大早的嚎叫什么。”   江景元觉得平时的自己肯定是太过于温柔才给这些人一个错觉,如今很有必要展示一下自己的雷霆手段。   “我……他们……”   肖子磊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像男人和男人的这种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又怎么了,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生下来该如何选择自己的性取向,只要你是喜欢对方的不管他是人还是鬼,他是男还是女,只要确定,无论多么艰难都可以走在一起。”   江景元觉得肖子磊这个孩子还是太过于年轻了些,根本就经受不起一点挫折,为了这么一点事情就这样大呼小叫的,等他上任之后,怎么去管理好一个县城,怎么去做好一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听着江景元的话,肖子磊慢慢陷入了沉思当中,身上的疼痛被他完全的忽视了,他以前的世界观只分两种男女和男人和哥儿。   没有想到还有女女、男男。   原来还可以这样的么。   那这岂不是意味着物种与物种之间也可以跨越,人与兽什么……   肖子磊觉得自己的思维跳跃的有些快,一想到那不可描述的画面,就急急地回过神来将刚才脑子里面那股不和谐的画面给剔除出去。   一脸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院落,全然忘记了江景元刚才打了他的事情。   徐水舟长舒一口气,幸好江景元还没有犯糊涂,直接上去施暴,只不过踢了他一屁股,不然新科探花郎对新科进士大打出手的事情被传了出去也是不好。   “都散了吧,闹着玩呢。”   徐水舟看着周围围上来的丫鬟仆人吧,笑脸相迎的上去将他们都轰开。   别看这些人都是顾家的丫鬟仆人,但往往就是这些人最容易向外人透露主家的事,一个传一个一个传一个明天京城的风向又变了。   正待徐水舟喝退这些丫鬟仆人的时候,失魂落魄的魏良骏又走了进来,那神色就好像是失了魂的人一样。   刚刚就准备离开的顾家仆人们,瞬间又勾起了一段八卦之火。   顾家向来都是冷冷清清的,因为顾仁怀已经很多年没有收过弟子了,现如今那些弟子都在外省,就算是留在京城的也不过偶尔隔三差五的上门来探望一二。   这些丫鬟仆人们平时虽然是没有什么八卦可言的,但是这次不一样,老爷直接从外面带了三个弟子回来。   这些人一来就把冷冷清清的顾家宅院给热闹了起来,这也让他们对这些新来的少爷们非常的感兴趣。   有事没事就往这边的院落跑,就是希望能够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毕竟作为丫鬟仆人的他们,有一个宽厚仁德的主家,平日里面除了打扫院子和房间,就基本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可以干了。   八卦和新鲜事情是他们打发无聊最好的调剂品。   这会看到魏良骏一脸的垂头丧气,一个个都伸长了耳朵,等着打听一点有趣的事情。   “他为什么不要我……”   魏良骏一边是魂落魄的走进来一边嘴里面还呢喃着这样一句话。   听的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个不约而同的沉下脸色来,明明他们昨天看见魏良骏和方新立两人不是好好的吗。   他们之前还想看戏来着,毕竟以前那么针锋相对的两人突然一下针锋到了床上,今天肯定有一番好戏要看,没有想到好戏没有看到倒是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江景元看着周围一干等着看好戏的丫鬟仆人们眉心一皱,昨晚因为有顾仁怀的吩咐没有人到院落里面来打扰他们。   但是今天则不同,这些人毕竟还需要来打扫的,如果让这些人听到不该听的东西传了出去,这一院子的人都得要吃挂落。   江景元给徐水舟打了一个眼色,快速地将正在失魂落魄的魏良骏给拉进了他们的屋里。   这让一众等着看好戏的丫鬟仆人们失落了好一阵子,各自纷纷低头去干自己手上的事情去了。   “说说吧你们怎么又出了状况。”   能够让刚考上进士的人如此的失魂落魄,必定是因为方新立的事。   魏良骏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如果不是因为在白天,看起来还真有一种活死人的感觉,他哭丧着一张脸,有些哽咽道,“新立,走了。”   “死了?”   徐水舟呼出一声,又急忙捂住嘴巴,感觉有些失言。   魏良骏征征地看了眼徐水舟,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言语有错误,性质不高的回道,“是去上任了。”   徐水舟大松一口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他还以为这两人昨夜太过于疯狂导致方新立不治身亡,原来只是走马上任去了。   江景元也跟着皱了皱眉,就为了这么点事的事情要死要活?   “就你那点出息,这不是好事嘛怎么弄得跟死了媳妇似的。”   “可是我们昨夜才在一起今天就离开,这未免也太……”   魏良骏一想起昨夜的事情,还跟做梦似的。   江景元笑了,原来是因为舍不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又怎么了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因为距离远就这么放弃了吗。”   “当然不会,只是他这一走我们两个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够再见上一面。”   魏良骏立马摇头,方新立这一走他也立马要去上任了,万一两个不在相近的地方,隔着千山万水的,等到再见面的那一天会不会白发苍苍。   心里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好了,你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婆婆妈妈,人家方新立比你强一百倍,就算你们两个现在咱都在一起又能怎样,你能让整个世界的人都认可他的身份,还是能让京城的人都能够接受你们在一起。”   江景元觉得这两样魏良骏都做不到,与其日日见着尴尬,还要压抑自己的情感,还不如分开干脆利落一点。   魏良骏顿时无言,方新立的身份就注定他们两个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就是委屈了新立。   “好了,去拿任命书来看看到底被分到哪里去了,如果分得远的话,不出三年我想想法子走走关系叫你们调到一个地方去。”   江景元知道自己肯定是要留在京城的,以后有的是机会认识吏部的人,稍微地调动一下人员,相信等自己有了成绩之后,还是可以办到的。   徐水舟在一旁小鸡啄米,虽然两人不能在一起,但只要感情深,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魏良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绳,急忙去找自己的任命书,结果不言而喻,被分到了徐省,隔着蜀州老远。   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泯灭了。   江景元和徐水舟叹了叹气,只能先委屈他们一阵子了。   送走了他们,江景元自己也踏上了他的为官之路,大红色的官袍穿在他身上,因为还太年轻的缘故,衬着他的肤色十分白皙,五官端正,身姿挺拔。   看起来像个即将要去拜堂成亲的新郎一样。   徐水舟差一点都被自己的夫君迷花了眼,从前的夫君也好看,但是远远没有他穿这一身官府好看。   一举一动就像是戏文里说得那样。   让徐水舟的心里忍不住的想要把江景元给藏起来,就他夫君现在这副相貌,以及年纪青青就当上了户部右侍郎,恐怕会吸引不少的野花野草。   从前徐水舟不担心是因为他的夫君眼中就只有他,而且在梧桐县也没有夫君看得上之人,可到了这京城。   美色如云,稍不注意就会被迷花了眼。   “嗯,听说礼部那边有个官员特别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做平妻,就我这容貌应该可以抱得美人归吧。”   江景元对着铜镜照来照去,看见徐水舟的神色,勾了勾唇,一副极为自恋的语气。   听得徐水舟双眼一红,抽出孩子摇篮上用来放纱布的棍子,一脸怒意,“你敢!”   “呐呐,家有悍夫郎,夫自是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大家都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写县令大人带球跑的…… 第八十二章   一身红袍, 颇具威严地江景元站在户部大门口, 微微眯了眯眼,以后这里就是他的上班了。   “哟,这就是我们新科的探花郎。”   户部左侍郎潘玉泉正好从外赶来, 见江景元一身跟他一样的服侍,笑呵呵上来打着招呼。   “见过潘大人。”   江景元在这之前早就被顾仁怀普及过, 知晓户部里都有些什么人,这会见潘玉泉跟他一样的服饰,也笑着上去相迎。   潘玉泉五十多岁, 满面红光,可能平时吃的比较好,人有些微微发福, 就连官服都遮挡不住那隆起的肚子。   如果穿着不是官服,还真像个怀孕的人。   他见江景元年轻气盛,还以为是个盛气凌人的人, 这会见他温润如玉, 心里也多了几分好感, 笑着推了推江景元行礼的手, “江大人哪里话,你我都是一样的官职,就不要如此多的见礼,称呼我一身老潘就行。”   “如何使得,景元初来乍到,还得需要大人们的招抚, 怎可托大。”   江景元明白在官场上最注重的就是人脉,就算心里对对方再不屑,也不能表现在明面上,谁知道那天会不会有求上对方的时候。   潘玉泉纵横官场多年,是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的,他可不如江景元幸运,是天子钦点的官位。   人家靠得是实打实的成绩,才能有今天的一番成绩,人早就混得跟个人精一样,江景元也不敢在这样的老前辈面前自大。   “什么托大不托大的,江大人小小年纪就有今日的一番作为,以后我等还需要仰望你呢。”   潘玉泉不愧是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将,这见人说人话的本事,当属一流,要是换个喜欢听大话的年轻人,听了他这吹捧,一准飘飘欲然。   江景元的眼角闪过一抹欢喜,恰好让潘玉泉给扑捉到,然后又十分镇定地推脱,“潘大人过奖了,景元比起你们来还是要差得远。”   江景元的表现完全在潘玉泉意料之外,本以为这个年轻气盛的人,听了他的吹捧多半会喜不自胜,没有想到他居然按耐得住。   不过江景元的反应又在他的意料之外,毕竟是天子看中的人,如有真跟个初出茅庐的青年,想必也得不到如此重用。   潘玉泉还想再多跟江景元套套交情,户部门口就围起不少的人了,全都是来应卯的。   绯色的官服向来都是显眼的,这会一看到江景元所有人来应卯的官员们都明显地怔了怔,旋即又反应过来。   这位就应该是新上任的户部右侍郎。   不过为未免年轻的有些过份。   江景元的大名虽然传遍了整个京城,可知道他真实年龄的人不多,大多人只知道他是个年轻人,还以为能有三十多岁。   没有想到比他们预估的年纪还要小,看着二十出头。   所认人都在心里升起一个疑问,这样年轻的人能够胜任这个职位吗?   江景元此时有些尴尬,在一众前来的官员中,他的脸显得非常青涩,大多数的人还是跟潘玉泉一样年纪。   就算是小部分的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差不多有三十多岁,偏偏他们的官位还不怎么高。   江景元还没有行动,潘玉泉却不管他,上前一一跟众人打招呼,不管是职位高的还是低的,只要能够说得上话的都会说一两句。   看上去人缘颇好。   江景元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周围若有似无射来的打量,点点头表示回应,跟着众人一同进了户部衙署内。   要不怎么说当官好,户部的衙署本就修得气派,走在里面这种气派就更甚,院落错落有致,感觉不像是个公署,反而像是一条小型的街巷。   街道两排的各式院落,就是一个部门,光是从门边走向属于他的右侍郎办公处,江景元都走了差不多半柱香。   “江大人请,你的公廨在右边,我的在左边,最顶上的是尚书大人的。”   潘玉泉一路领着江景元到他们的公廨,又介绍了一番。   江景元温和地向他道谢,这才推开自己公廨的门。   推开们有十三个身着青色小花的郎中,正在等着他,这会见他和左侍郎一起来,众位官员齐齐拱手参见。   “属下见过潘大人、江大人。”   江景元怔了怔,潘玉泉却是笑了笑,给江景元介绍道,“这些都是户部清吏司的郎中,一共十三位,以后他们都是你我的下属了。”   江景元轻轻颔首,表示明白了,之前顾仁怀也跟他科普过,只不过没有想到自己一来,各司郎中就给他来了这样大的见面礼。   江景元的目光一一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兴奋有之,颓废有之,平静有之,麻木有之,别看每个人对他都好似很尊敬,但实际上他们对这个新来的右侍郎还报以观望态度。   别看江景元现在得圣上宠爱,可短时间内如果没有拿出成绩来,一样会失去圣恩的。   近两年来圣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容易急功近利,朝廷大大小小都换了一批官员。   就算江景元背后站得是顾太傅,可圣上把他捧得如此高,摔下来的时候就有多疼。   在没有看到江景元的时候大家对他还是报有一丝期待的,毕竟他的身后还有个顾太傅,但如今看到他的年纪,都有些打退堂鼓了。   太年轻了,年轻的过份。   为人处事都还没有学会,就来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场,这不是帮他,而且在害他。   就这会功夫,江景元就差不多将这些人的脾性给摸了个透彻,清了清嗓子说道,“想必大家都认识我了,我就是新来的户部侍郎江景元,以后大家就是一同办事的同僚,废话不多说,知道户部忙,都下去做事吧。”   “是。”   众为郎中还是颇给江景元面子的,表面应着,纷纷行动起来退回自己的公廨办公去了。   潘玉泉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暗暗点头,不急不躁,也不是一个喜欢摆官位的,从目前观察来看,还算是不错的。   怪不得能被顾太傅收为弟子,希望这位右侍郎能够□□得久一点。   户部主管土地、户籍、田税、官税、厘金、公债、货币等等,最是容易贪污的地方的。   潘玉泉做左侍郎五年来,接连换了五位右侍郎,个个都是因为这贪污被斩了头,他道希望江景元年轻能够把持得住。   关于右侍郎五年内被砍了五个头的事,早就成为了京城的禁忌,谁也不能说,江景元也是一点都不清楚,顾仁怀是故意放着不给江景元说的,就是怕他压力太大。   反正他不担心江景元会贪污的事,何不如让他清清静静办公。   潘玉泉自然也不会一上任就拿这事去吓唬江景元,毕竟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说了这话不明摆着得罪人。   “呵呵,没有想到我们的右侍郎来的如此早。”   这时下了早朝的户部尚书林天禄笑呵呵地走了进来,看到江景元已经在公廨里,适当地赞叹了一句。   江景元和潘玉泉忙给他行礼,“见过尚书大人。”   林天禄压了压手,不在意地说,“都是自家人还行什么礼,我们这位右侍郎倒是年轻得很,就连圣上今儿早朝上都夸赞了你了。”   “哦?”潘玉泉带着几分兴趣看向江景元,忙问道,“不知圣上是如何夸赞的。”   “圣上他说我们户部都是一些老胳膊老腿的,以往办事都不尽心尽力,唯有给户部换一换新鲜血脉,才能让我们户部这摊死水重新活起来。”   林天禄笑着撇了眼潘玉泉,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江景元说道。   江景元的心一沉,别看天子的话明面上是在夸赞他,实际上就是在敲打他,别让他跟这群“老人”学。   同时也将他给孤立了起来。   江景元心里打着鼓点,面上却是一点都不显露,依旧风轻云淡笑着,“圣上说笑了,户部向来都是活跃的,上到尚书大人,下到各司郎中都是管理的一把好手,景元唯有这一腔热血的体魄可以为户部做点贡献。”   “哈哈哈,玉泉,瞅瞅我们右侍郎还是个挺会说话的主,有趣有趣。”   林天禄被江景元的话给逗乐了,本以为这样年轻的人是不屑于溜须拍马的,没有想到他的做事倒是于他的年纪不符。   潘玉泉连连恭维,林天禄却又说话了,“景元啊,你刚来,就负责将去年的税务给整理一下吧,今儿圣上是夸了我们,可也大骂了我们一通,我们这些老家伙总归是老了,体能比不上你们咯,圣上要我们半个月之内拿出结果,能做到吧。”   江景元心里一沉,果然这些做官的心都脏,上一秒还一个劲的亲热,下一秒就把世纪难题往他身上抛。   去年全国的税务要他半个月的时间就整理出来,关键朝廷上下都缺钱缺成这样了,这税收肯定也高不到哪儿去,做出来的账好不好都是被骂的份。   被骂也要做,江景元应着头皮允诺了下来。   江景元还没把自己的公廨给观察完,十三个郎中就纷纷抱着几十个箱子的账本进来,整整齐齐地把公廨堆得满满当当。   江景元随手拿起来翻开了几页,还是老式的一套流水账,只不过比梧桐县的做账手法要高上不少。   但依旧很容易做假账,不用说里面的贪污又是一谭深水,是个得罪人又吃力不讨好的活。   一上任就面临着上面层层上司的打压,江景元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全身充满了干劲。   午时下卯时分,徐水舟忐忑地站在户部衙署前,手中颤抖地捧着一个食盒,看着那“深不可测”的公署内心惧怕不已。   尤其是面前两个看守公署的衙役,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的心中就更怵的慌。   他不明白江景元为何今天非要叫他来送饭,明明衙署里就有午饭的,但是他向来宠爱自己的夫君,硬着头皮也要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舟一拍桌:为何让我给你送饭!   阿元一轻笑:为了把你介绍给我的同僚们认识。   这两天更新时间有些不稳定,因为家里事太多了,大家理解一下,等忙完这阵子,就好了。 第八十三章   “江大人, 衙署门外有个自称是你夫郎,不知……”   衙役问清楚徐水舟的身份后,到底还是不敢懈怠,派了个人进入到江景元的公廨问候。   正低头苦算的江景元看了看门外的天, 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正午,看来是阿舟给他送饭来了。   “是我夫郎。”   衙役刚想说如果是无理取闹之人, 直接撵走就是, 毕竟从未听见过哪家的夫人夫郎们来公署给送饭的。   结果就听见江景元直截了当的承认了下来,顿时怔住。   江景元将案桌上的账本整理好,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在衙役的瞠目结舌中,淡定地走出自己的公廨, 出门去迎接自己的夫郎。   一路快步走到公署门口,江景元的身上都出了一身细汗。   “阿元。”   等待许久的徐水舟猛不丁地看到江景元, 心中一阵放松,总算是不用面对两个“门神”异样的眼神了。   江景元细心地替徐水舟擦了擦额角的汗, 拉着徐水舟对门口两个看门的衙役说道, “这位是我夫郎,我吃不惯公署的饭食, 以后恐都要劳烦我的夫郎过来。”   两个看门的衙役更是呆如木鸡, 他们没有想到江景元居然对自己的夫郎如此的好, 还亲自为他擦汗。   徐水舟脸红着偷偷摸摸戳了戳江景元的腰,不用在外人的面如此亲密吧。   江景元当然感受到了徐水舟那不安分的小手,可他只是笑笑, 并没有什么举动,牵着徐水舟的小手就往公廨里去。   一路上还指着公署两旁的公廨给徐水舟介绍。   “这里是民、度、金、仓四科,也就是照磨所、广积库、内外运承司、军储仓。”   徐水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继续跟着江景元向最深处走去,心里还是有一股忐忑,“公署按道理来说不都是很严格的,让我这个外人进来,不会连累你吧。”   江景元温柔了摸了摸徐水舟的头,拍了拍他紧张地挽着自己手臂手,让他放松下来,“无妨,你是我夫郎,不是外人,是我从今往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枕边人。”   因为正好是午饭时分,有些吃不惯公署饭食的官员们,纷纷结伴出门而来,有些官职稍小俸禄少的官员就在公署解决,但大多都会把各自公廨的大门打开,透透气。   不管是出门的还是开门的这会都看到江景元牵着徐水舟的手徐徐走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随后都统一皱了皱眉头。   江大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宠爱一个妾室哥儿,就不怕被他们给参上一本么。   江景元对旁人的这些目光,全然不惧,牵着徐水舟继续往前后,指着又十三座公廨介绍道,“这是十三清吏司,这座是我们大同……”   徐水舟却没有听进去江景元的话,反而显得有些局促,因为他发现好多人向他投来若隐若现的打量。   这种感觉令他十分的不舒服。   走完了十三清吏司,江景元和徐水舟才来到属于他们左右侍郎的公廨,正待和徐水舟介绍,左侍郎潘玉泉听得属下的汇报,笑呵呵出来找江景元来了。   “江大人留步。”   潘玉泉笑吟吟地喊住江景元,快步上前来。   “这位是……”   潘玉泉此刻早就已经知晓了徐水舟的身份,知他是江景元的妾夫郎,但毕竟没有听到江景元亲口承认过,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江景元看着主动退后一步的徐水舟,不动声色地将他拉到自己跟前来,对潘玉泉介绍道,“这是我夫郎,此时前来是给我送饭的。”   “景元从小被母亲娇生惯养惯了,对外的食物从来都吃不惯,因此只能拜托夫郎午间辛苦一会。”   江景元大大方方的给潘玉泉介绍徐水舟,又将原由细细说来,堵得潘玉泉顿时没了话说。   潘玉泉平日里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并不会因为什么事去得罪谁,可这次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劝说江景元一句。   拉着他到一旁,如同长辈一般,好言好语道,“江大人,我以过来人的身份还是想要劝说你两句,如若你真的疼爱令夫郎,还请江大人多为令夫郎想一想,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宠爱,不是在帮令夫郎,而是在害他,万一你家中正妻心生妒忌……”   潘玉泉的话说到一旁戛然而止,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江景元装作恍然大悟,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又轻描淡写道,“潘大人误会了,我夫郎乃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妻,如今我夫郎已为我诞下一子一女,我也没有纳妾的意思,还请潘大人放心。”   江景元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压低嗓子,而是用平常的声音说出来的,此时从他们周围走动的人,自然也是听到了。   惊讶得旁人都不自觉地停了停脚步,纷纷望向徐水舟,认真打量一番后,确定徐水舟不是女子,是个真二八经的哥儿,众人就更加惊讶了。   江大人居然娶一个哥儿为正妻。   当朝正三品大官,居然娶了一位哥儿为正妻,这个消息不亚于天子将外邦公主封为皇后!   就连潘玉泉亲口听见江景元那句明媒正娶的时候,也是诧异了一下,随后他又反应极快的定了定神,收敛起心中的惊诧,才肃然道,“江大人之心胸,我等实乃佩服,正直当午,就不打扰江大人与令夫郎享用午饭了。”   “潘大人慢走。”   江景元微微一笑,目送潘玉泉出去,这才拉着徐水舟走回自己的公廨,对旁人惊诧的议论不屑一顾。   徐水舟亦步亦趋地跟着江景元走进他的公廨,这才皱眉问道,“刚才那位潘大人……”   江景元四处看了看自己的公廨发现没有人之后,这才在徐水舟的耳旁轻吐道,“户部左侍郎,潘玉泉,别看他是个好相处的,实际上背地里的手段多着呢,以后见面得提防着,不要被他套了话。”   “哦。”徐水舟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及时反应过来,他只不过是江景元的夫郎,能跟这种人接触的机会可不多,怎么可能被他套了话。   看着江景元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徐水舟真是恨得牙痒痒,男人成婚前与成婚后,果然是两幅面孔。   “吃饭!”徐水舟有些生气地将饭盒重重地放在桌上,闷声闷气地说,以表示自己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好,我这就堵上我的嘴巴。”   江景元打开食盒,里面的饭菜都还是热的,闻着自家夫郎的手艺,食指大动。   徐水舟无所事事地帮江景元打量他的公廨,看到好些地方的灰尘都没有清理干净,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办公的地方未免也太脏了。   一看就是下面的人没有用心去打扫。   “你前面这些箱子就不能整理一下。”   徐水舟本就嫌弃这脏兮兮的公廨,再一看到江景元面前如此多的木箱子,随意摆放在地上,就更加嫌弃了。   江景元斯文地吃着徐水舟做的饭食,听到他说的话,微微摇了摇头,“我也想收拾,这些可都是我十五天里面要算出来的账,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了,哪里还有时间去整理。”   “十五天?这么多!”   徐水舟数了数面前的几十口大箱子,打开一口来看,满满当当的一箱子,可是一点空余的地方都没有,这么多账本要在十五天里算完,是想把人累死么。   “你不是来做官么,堂堂正三品官,就是如此来累死累活的,你们户部尚书在哪儿,我找他理论理论去。”   徐水舟有些生气,欺负人也不是这样欺负的吧,他家夫君好歹是个正三品大官,就来干算死人的活?   “就是尚书大人让我做的,你去找他也没有用。”   江景元小口噙下一筷子米饭,不在意地说道,这些账本看似很多,但用了流水账,通篇还是废话居多,他一上午都整理了两个箱子了。   徐水舟顿时一口气憋在心中出不来,还是觉得他家阿元太憨,这摆明了就是上司在欺压他这个新人。   但是他知道江景元既然这样说了,就没有想要放弃的想法,赌气坐在江景元的案桌上方,说道,“我来帮你算吧,你给我找五把算盘来。”   “五把你能行么。”   江景元有些诧异,他家夫郎要表演双手拔五算了,他有些紧张了起来。   徐水舟挑了挑眉,回给江景元一个废话的表情。   江景元认命的去给徐水舟找来了五把算盘,用二二一的排列方式在案桌上排列好。   徐水舟随手翻来一本账本,放好,深呼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十指,将两只手放在算盘上。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很快江景元寂静的公廨里就传来一阵算盘被拨动的声响,极为有规律,听起来还让人有种悦耳的感觉。   在江景元的目光中,徐水舟的十指快得就好像只剩下一抹残影,边算还边说,“别愣着,帮我翻页。”   江景元愣了一下,随后快速地给徐水舟翻起账本来,一个翻一个算,很快一本账本就被徐水舟给计算了出来。   “陈粮和新粮的数目对不上,二斤新粮换成五斤陈粮,但实际上就换了三斤,剩下的两斤折成了损耗被替换了……”   徐水舟算完后滔滔不绝地将起来,顺手别过笔墨将书中不对劲的地方记录下来,让人一看一目了然。   “继续。”   记录完后,徐水舟又低着头,继续去拨弄他的算盘,江景元全程就负责给他打下手,最后再将一个徐水舟做出来的账给统计一下就行。   “到底谁才是真正当官的!”   江景元无聊地翻着书,看见徐水舟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嘀咕一句。   夫郎太能干,夫君迟早要下台呀。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好基友的主攻文,骚菊菊,又骚手速又快,有喜欢的可以跳坑qwq   《穿越后我成了合欢宗少主[穿书]》 by.吃汉来采菊   已有完结大长篇,坑品有保障。   文案一:   一朝梦醒,苏宸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大好良家直男,穿越到了自己正在看的一本龙傲天中,并且光荣地成为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一名妖艳恶毒小炮灰——合欢宗少主苏宸。   ——安分守己、老实本分地守在宗门里当条平瘫的咸鱼?   结局:宗门内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会将他吃得渣渣都不剩!   ——藉由超凡脱俗的容颜与浑然天成的魅力让龙傲天爱自己爱得死去活来?   结局:直男癌分分钟将他剁了扔出去喂灵兽!   ——走原剧情路线,逮着机会死劲儿下黑手?   结局:淦!和生不如死的原身结局有什么差别!   作为一个经受过社会毒打的大机灵鬼儿,苏宸左思右想,觉得他可以凭借自己清新天然不做作的魅力,威猛先生般震慑人心的王霸之气,联合其他小炮灰一起,将男主给neng死!   然后,他要走出属于自己的通天之路!   并且他钢管直男、宁折不弯的气概是不会被宗门内的歪风邪气给扭曲的,他就是这么个清新脱俗的合欢宗少主!   咳咳……   话说,那个被龙傲天男主陷害到宗门内的阳光正派小炮灰貌似挺可爱的?   文案二:   不知何时,合欢宗内部传言少主苏宸,实乃全九重界最无耻之人。   其将欲擒故纵的技俩玩得出神入化,表面上清高自持,实则却将可怜无辜的正派弟子拿捏在掌心之中!   实乃吾辈楷模!   这话不知不觉,就落到了其中一位主人公耳里。   秦楚阳:我不知,原来宸兄是这般看我的,若是宸兄执意如此……也非是不行。   苏宸:我不是我没有别听他们瞎说!宸弟你可别就此迷途!所以是谁又在造谣?!   秦楚阳:宸兄所言可是句句属实,当真对楚阳没有半分超出兄弟之情以外的情分?   苏宸:我不是我没有我真是钢管直!楚阳你大可放心!我们好兄弟一辈子!   后来……   苏宸回忆起当年这一幕,搂着道侣肩膀的力道不由紧了紧,深沉道:楚阳你要记得,男人都是大骗子,包括我。 第八十四章   自这日起, 徐水舟每天都会来送饭, 每次送饭都会帮江景元算上一个时辰的账, 加上江景元自己的速度也不慢, 到第十日这账就算得差不多了。   由于徐水舟天天给江景元送饭的缘故, 导致户部有些官员想要请一请这个新上任的上官吃饭,都找不到机会。   大同清吏司陈东阳就特别想请江景元吃饭,想着江景元也是从大同来的,两人亲近起来也有话题。   可每到午时, 徐水舟就来了, 他也不好打扰人家小两口用午饭, 本想着等徐水舟走了, 他再上门,可人一进去, 不到上卯不出来。   到了晚间, 江景元又比他们先下卯, 想追也追不上。   陈东阳的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住其他同僚,这会见他又眼巴巴地望着江景元的公廨, 忍不住调侃起来。   “陈大人, 就别眼巴巴地看着了, 咱们江大人眼界子可广着, 怕是瞧不上我等。”   蜀州郎中罗向荣有些阴阳怪气, 他就看不惯陈东阳这股子热脸贴冷屁股的样。   要按照以往,哪个上官上任都得请一请下官们吃一顿,不说京都最好的登高楼, 次一点的飞鸿居也成,江景元倒好,上任十天别说请客吃饭了连提都没有提一句。   还是顾太傅的关门弟子,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未来在官场上怕是个混不好的。   此刻见陈东阳如此的上赶着架子,免不了给他泼一泼冷水。   陈东阳愣了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罗向荣在酸什么,微微一思索后,老脸微微一笑,这罗向荣平时就有些会钻营,见江景元上任十天还没有什么动静,自然是有些瞧不上的。   毕竟这上官可以不用请他们这些下官,可上官不能不请上官的上官吃饭,这就有些耐人寻味。   但他陈东阳年近快六十了,在官场上再待个几年就可以荣归故里,这辈子没什么太大的奢求了,只想安安分分地将剩下这些年头的官做好。   讨好上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有哪里不顺眼将他给降职或者指派到地方去,他这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   “老陈,你就别折腾了,你没看见户部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在张望么,这江大人的职位能不能够保得住,就等接下来几天了。”   江景元才一上任就被尚书大人给摆了一道事,整个户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甚至其他六部的人都在明里暗里打听啊。   也是,江景元才这么年轻就坐到了户部侍郎这个位置,多少人眼巴巴地看着,就等着看江景元摔下来的时候又多惨。   加上天子在朝堂之上拿尚书大人撒了好一通脾气,明里暗里讽刺尚书大人老糊涂,尚书大人能不气?   这生气就要找个出气筒,谁年轻碍他眼呗。   陈东阳心里也是一个咯噔,这些天他竟想着巴结的事,倒是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心里有些惶恐。   他还不想如此早就被罢官回家,还是将此时暂且搁置,且待日后江景元站稳了脚跟再说。   下面的人在议论江景元,徐水舟也不例外,看着蹲在他脚边,给他温柔地按摩着手的江景元有些恍然。   屋外的阳光打在两人的身上,将人影拉得长长的,江景元白皙的侧脸淌在阳光中,印着他的睫毛都带着一层光辉。   “真不打算请户部的人吃饭么,我算了算去登高楼,可能也就花个几百两银子,这点钱家里还是拿得出来的。”   徐水舟知道京城的人都比较注重面子,就顾太傅家再清廉,也都养着几十个仆人,还有好几匹好马。   他也打听过,这京官上任,不论大小都要宴请宾客的,像江景元那种大官,那就更应该请客才对。   如今一声不吭,平白惹人争议。   “不请,留着钱买宅子,总不能一直住在老师家,况且你不是说想要办个报社么,留着这些钱做点有意义的事,多好。”   江景元头也不抬的给徐水舟按摩着他肥嘟嘟的手,别看是双小胖手,可能干着呢。   双手能拨五把算盘,天下有几人能够做到,他夫郎这双手可精贵着呢,可得好好保养。   以前让他下地干活还真是可惜了这双手。   徐水舟有些呐呐,他那天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江景元还真听进去了,嘴唇微抿,还没说话,江景元就先开口问道,“手还酸不酸,回去我再给你用药水泡泡。”   徐水舟活动了一下十个手指,骨节处的酸胀感消除了不少,活动起来也灵敏得多,忙抬头微笑,“不酸了,很舒服了。”   “我去看了几处宅子便宜得都不行,贵得又太贵了。”   其实按照徐水舟的意思是随便在京郊买一处宅子就行,反正家里也没几个人,可是想想江景元堂堂正三品大员,住京郊,且不说安全性,唯恐得笑掉别人大牙。   “那就先放一放,你先准备报社的事,不过找记者等事还且再等一等,我有安排。”   江景元现在不愁住的地方,心里也不慌,他知道徐水舟是个闲不住的,梧桐县那点产业早就困不住他,来到这京城要不找点事情给他做,还真怕他闷着。   徐水舟微微一思索,知阿元是在为他着想,甜甜一笑,那酒窝如同裹了蜜饯,甜进人心窝窝里头,“那成,只要不让我闷在家里就行。”   “墨墨、棋棋最近在学着走路,在家可能折腾人了,我就只能在你这里躲一时辰的清静。”   徐水舟早就不想在家里待了,看着家中存款逐日减少,他心中免不了升起一股不安全感来。   可能是从小穷着长大,对钱有种迫切的喜爱。   江景元将徐水舟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肩膀处,让他可以歇息片刻,温柔道,“辛苦了,等我今天回去就教他们读书写字,等会看书了,就把他们关书房。”   徐水舟简直要被江景元给气笑了,靠在江景元的肩膀处低低发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哪有你这样做爹的,孩子还没有满周岁,你就想让他们看书识字,能看懂么。”   徐水舟嘴上说着责骂的话,实际上眉眼都带着深深地笑意。   “有何不可,反正他们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就在听我读书,没准他们还真学得快。”   江景元搂着徐水舟的腰,两人坐在公廨的台阶上,看着窗外开得红艳的桃花。   一阵风吹过,有几瓣桃花吹了进来,落在两人身旁,映着春日的阳光,只觉得岁月静好。   “账本怎么办,如此多的贪污,从上到下,都找不出几个清廉的,这还是在去年扫除了一些贪官的情况下,可想而知,我们大明朝可是烂到了根子里。”   两人静静地靠了一会,徐水舟还是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美好。   一想到他自以为的繁荣昌盛的国家,芯子里居然糜烂成这个样子他就心痛。   以前在梧桐县的时候他根本就好受不到危机,可如今接触到国家大势的时候,他真的有股巨大的恐惧感。   国家已经烂成这样还有得救么,想想那些守卫在边疆的将领们受伤了没有药,打仗了没有吃的,甚至过冬的时候都没有一件棉衣,仅仅只是靠着冷冰冰的铠甲抵御风寒。   甚至将士为国战死,临死前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他的心就一阵的揪疼,这样的国家还有人愿意去守护么。   可不管是瓦剌还是金国,甚至是草原上的人,都是一群只会烧杀掳掠的强盗,真让他们冲破边疆直奔京都而来,他的家人,他的孩子,他的夫君最后都只会丧命在他们的铁蹄下。   江景元抬起徐水舟那揪心不已的脸,温柔地在他的额头下落下一个湿吻,“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别怕,有我在定能护你一世周全。”   江景元此刻有些后悔让徐水舟接触这些阴暗的一面,早知道他会如此的担心,还不如让他无忧无虑的去生活。   徐水舟反手握住江景元的手,十指相扣,抬到两人眼前,“你说过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路我想陪你走下去。”   改革的路不好早,历史上古往今来提出改革的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是他想陪着他的阿元疯一把,将这个糜烂到骨子里的国家给拯救过来。   “不急,我们一步一步来。”   江景元笑着点了点徐水舟的小巧的鼻尖,没有忍住拿自己的鼻端去蹭徐水舟的鼻尖。   “江大人,下面有个紧急折子,潘大人和尚书大人都不在,只能来请你定夺。”   此时正是午饭时刻,户部稍有些能力的人都不在,最高的官就只剩下江景元了,且门外还有个八百里加急的士兵在等着,下面的人拿不定注意,就只好来请教江景元。   由于太急,这人也没有想着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恰好看到江景元温柔地蹭着徐水舟鼻尖的这一幕,微风下两人青丝浮动,眉心抵触,一片旖旎。   云州郎中吴晓宣老脸一红,愣了愣神,慌忙踏出脚咳嗽道,“江大人,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徐水舟慌张推开江景元,晕红着脸低头装作整理衣服。   江景元倒是神色自然,起身迈步走向吴晓宣,急促问道,“什么急事。”   “是云州茶山的事,两个寨子的人打起来,有人趁乱烧了一座茶山,当地官府组织人手扑火,只保住一小片,重要是这座茶山种的是普洱茶,现在这件事是在云州闹得很大,关键户部跟草原的互市,早就签订了这茶的契约,到期交不出货,唯恐两国兵戎相见。”   吴晓宣听见江景元的话,连忙从刚才的震惊中回味过来,给江景元说着事情的重要性。   江景元眉心一皱,快速地在折子上书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也想加更啊,可是我每天早上七点就要起来买菜做饭,然后去医院送饭,到中午又是做饭,炖汤,今天说好了加更的。   下午剃了一下午的大骨头,手都有些发颤。   原本我在医院看护爸爸,他睡觉的时候我还能写写,可他动了手术,不能动,我在医院他不好意思让我端屎尿,只能我妈去,我回来做饭。   我以前真没觉得做饭在家有多难,但是我现在体验到了,是真的累啊,妈妈真的伟大。   我现在都按部就班到被地震叫醒,都能轻描淡写去买菜,去晚了超市就没有新鲜菜和肉…… 第八十五章   “你派人去从多方面着手调查, 第一当地的寨子之间的矛盾, 第二当地的民情,第三严查草原那边, 我怀疑有人故意挑起纷争。”   江景元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茶山什么时候不烧, 偏偏在要与草原互市交易的时候出问题。   就是不知道背后到底是那方势力挑起的。   “知晓了。”   云洲郎中吴晓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连连允诺, 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解决不好,他是要负责所有责任的。   “可是江大人,现在就算调查清楚也没用了吧,五月互市一开, 我们户部交不出茶来, 草原那边也没有办法交代。”   吴晓宣也是被这突然的事情给冲昏了头脑, 着急得找不到一个解决办法。   江景元低头思忖片刻, 踱步追问道,“就一点余茶都没有剩?”   “江大人有所不知, 这普洱茶的采摘有四个季节,头春三月中询到四月初,春尾五月, 夏茶六月到八月, 谷花茶八月中旬到九月,这头春都还没有摘,茶树就没有了, 自然是拿不出存货来。”   吴晓宣急急地给江景元解释,他现在只觉得脑门一阵发热,有些头昏眼花。   江景元颔首表示清楚了,看来是有人故意挑这个时间段,搞事情,目的就是为了让大明朝与这次的草原互市不成,最好弄成两败俱伤,好出来渔翁得利。   “江大人,你说此事怎可是好。”   吴晓宣实在想不出怎么去跟草原那边交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面前的江景元身上。   这江大人如今可是天子的新宠,没准他去跟天子说说情,天子就能原谅他。   江景元皱了皱眉头,这吴晓宣未免也太胆小怕事了吧,出了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解决办法,反而是寻求别人的帮助。   像他这样做官,怪不得这个国家会变成这样外强中弱。   江景元摇了摇头,并没有给他说解决办法,也没有给他任何的承诺,只是淡淡地的吩咐道,“你先下去冷静冷静,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个云洲郎中脱不了干系,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还不如迅速下去查明真相,没准上面看在你如此积极的份上还能网开一面。”   吴晓宣的脸色顿时霎如白纸,没有半分血色,虽然知道这事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但他内心深处还是隐约希望江景元能够将事情承担下来。   如今见江景元一口回绝了,最后的那点希望被泯灭了,只好失魂落魄地走出江景元的公廨。   徐水舟在一旁帮着整理江景元的食盒,将他们的话给听得真真的,忍不住有些担忧,“如果解决不好,两国之间真的会有战争被挑起?”   徐水舟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敏感了,听到战争心里总免不了会多想。   “不知道。”江景元摇了摇头,顿了顿他又安慰徐水舟道,“如果要打仗的话,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草原现在才刚刚开春,所有存粮消耗殆尽的时候,这个时候开战他们的后勤根本就跟不上。”   江景元说着看了眼虚心听教的徐水舟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况且,草原最熟悉的一套还是烧杀掳掠,比起用他们自己的后勤,他们更希望抢别人的,我们边境的粮食都还没有成长起来,就算要开战也会等到秋收的时候。”   这段时间因着江景元查询账本,对草原那边的情况可是了如指掌,这会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还有如此长的时间,就算是开战,我们也能提前准备,未必没有一站之力。”   半年的时间足够朝廷上下去谋划了。   江景元的侃侃而谈,果然让徐水舟安心不少,他担心的是一旦开战,京都离着草原太近,待在这边不安全,还不如回大同去,远远地远离战场。   “那行,国家大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就先回去了,晚上早些回来,娘买了不少的菜,今儿我下厨给大家打打牙祭。”   徐水舟收拾好桌上的饭盒,又把江景元的案桌给整理好,麻利地出门。   江景元轻嗯了一声,坐在案几上,找出宣纸,开始写起奏折来,这份奏折是专门写给天子看的。   目的就是将他所翻账翻出来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的承给天子,他当然清楚这份奏折会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但是有些事如果没有人挑破就永远埋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导致这个国家越来越烂,最后走向灭亡。   如果不是身处这个朝代,他大可以看着它从繁华走向衰弱,就像看历史书本那样波澜无惊,最多也就是感慨两句。   可是身处这个时代,相信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无动于衷,不愿意自己的家人丧命于铁蹄之下。   江景元这一写就写到了黄昏深处,这还是他上卯以来第一次“加班”,往天都是到点就走。   看着屋外夕阳西下,屋内案几上的白纸也渲染得泛出黄色的光昀,江景元停下笔,将刚写好的一张纸晾晒干,叠着厚厚一层的折子给揣进怀中。   如此重要的东西,他可不敢留在公廨,万一被进来打扫的衙役无意间看见,漏了底,这件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江景元刚踏出公廨的大门,就有个郎中服饰的官员一脸热切的上来迎道,“江大人,今儿如此晚,下官在水云居订了桌酒席可否赏个脸面。”   陈东阳本来都打消了巴结江景元的念头,但是他今天恰好下卯完,又正巧碰到江景元,于是心头那点心思又被挑了起来。   再怎么说江景元也是天子的新宠,就算去年的税务没有整理出来,天子也不会太过于重罚。   毕竟朝廷上野都瞅着呢,他这才把江景元给提拔上来,就给罢官,天子脸上的脸色也不好好看。   这不就相当于他自己打自己的脸,天子是出了名的好面儿谁不清楚啊。   江景元听见陈东阳的话,脸色黑了黑,关于下面人的事,他也并非不清楚,但有时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大同郎中陈东阳说好听说是个老实本分的主,说难听点就是个墙头草,风往那边吹,他就往那边倒。   对于这样的人,江景元还真有些不想来往,而且他今天怀中还揣着一份更重要的东西,可不敢如此的冒失地出去喝酒。   更重要的是,阿舟说了他今晚下厨给大家打牙祭,比起那水云居的酒席,他更喜欢自家人的手艺。   “不了,家中还有两个孩子要照料,陈大人吃好喝好。”   江景元连忙拒绝,对于这种一门心思攀附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什么恶感,只要不拉上他,怎么都好说话。   陈东阳没有想到江景元拒绝得如此干脆,脸色有些挂不住,随后又起了心思,问道,“江大人可是嫌水云居太小,我们去飞鸿居也行。”   江景元的脸色有些冷淡了,语气淡漠道,“陈大人客气了,江某吃惯了家中吃食,别说是飞鸿居,哪怕是登高楼也入不得江某口,陈大人还是多废些心思在官位上吧。”   江景元的话说得很清楚了,要是陈东阳再不会领会的话,江景元就会严重怀疑这人会不会是老糊涂了。   陈东阳这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要不是这会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旁人一眼就能看到他那如墨汁般的脸色。   看着江景元远去的背影,陈东阳的心里有些不服气,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屑地道,“牛气什么,不过就是仗着有个好老师,要是没有顾太傅,看你能够嚣张到何时。”   陈东阳此刻觉得江景元就是那种没有一点本事,靠后台起来的人,能不能够坐稳这个位置还不一定呢。   自己上赶着架子去贴冷屁股,都是看得起他,他不去,还省了一顿了呢。   “我说老陈,被拒绝了吧,早就看出那江景元是个外强中干的,心情不爽吧,走去水云居喝上两杯?”   罗向荣早就把陈东阳的一番心思给看得明明白白,这会说起来话来句句扎陈东阳的心窝子。   “走走走,喝酒去。”   陈东阳这会触了眉头,心情自然是低落的时候,见罗向荣有意陪他去喝酒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拉着他就往水云居而去。   江景元回到家,徐水舟刚把手中的两个菜给炒好,看到江景元回来,热情的招呼,“回来了,快去洗漱准备吃饭了。”   江景元洗漱出来,墨墨,棋棋两个孩子正在饭桌上吵得不可开交,两人一通叽里呱啦地说话,旁人也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就看见那口水直流了。   “长牙了,可以喂点肉糜试试。”   江景元眼睛尖,看到两孩子冒了一颗小小的牙。   “就一颗牙还没有长起来,怎么吃。”   徐水舟听江景元这样一说,轻轻掰开两孩儿的嘴唇看了看,就一个牙尖尖。   “再喂一段时间奶再说吧,说起来来到这京城找条生产的羊都不好找,就家里这只还多亏娘跑断了腿去京郊花高价买的,你是没有看见外面哪些哥儿生了孩子没有奶,都是去求那些下奶的妇人给奶孩子一口。”   徐水舟说起来还有些唏嘘,富贵人家还可以请了奶娘,穷人家只能如此,怪不得哥儿地位比女人低一头,就是这奶就弱了一头啊。   “缺奶?”   江景元眉头一皱。   “是啊,缺呢,就是妇人家也不是轻易奶人家孩子的,就怕别人家的孩子吃了,自家孩子没得吃。”   徐水舟头也不抬地围着两个孩子喝奶,小小年纪跟他们爹一样挑食,这羊奶里头必须搁点杏仁去去腥味才肯张嘴,不然那小脸一撇,吃都不吃。   江景元心头一喜,他突然想到怎么解决这个办法了,低头在徐水舟的脸颊上轻轻一啄,“阿舟,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被陈秀秀请过来喝酒的顾仁怀看着江景元的动作,一辈子没有成亲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我不辛苦啦,只是没有想到我一个被父母和亲戚宠着十指不沾阳春水我居然有一天也会如此能干,不仅会做饭了,连着做几桌人的饭都行了。 第八十六章   四月十五朝会, 十五天没上过朝的江景元总算是好整以瑕准备去上朝,按照惯例, 四品以上的京官是每日都需要上早朝的。   只是江景元刚上任就被户部尚书扔了个这么大的摊子, 满朝文武都知道他时间紧迫,因此便没有人来催着他上朝。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参加早朝,说是上朝, 整个就是一个酷刑, 寅时就要必须要在午门外等候, 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在这之前还得穿朝服, 住得稍微远一点的还得横穿整个京都。   算起来就相当于整夜整夜熬通宵,怪不得他觉得各部尚书的脸色都难看得紧, 肯定是因为夜间没有休息好,所以得了老年缺觉症。   “当个官还没有做秀才的时候舒服。”   徐水舟皱着眉头给江景元穿衣服,还没睡上几个时辰,起得比鸡还早。   徐水舟打着哈欠,眼睛都是迷瞪着的,每个哈欠完, 眼角边都会留下两颗晶莹的泪珠,一看就是困得不行。   江景元伸长着手臂,也是一脸倦意,年轻本就是缺觉的时候,睡不够真的有些折磨人,人人都说这当官好, 他倒是没有看出来。   “快些回床上睡觉吧,我自己来穿就行。”   官服虽然有些难穿,但多研究研究总能穿上的。   徐水舟半眯着眼睛,还有些迷瞪,细细地江景元把衣服穿上好,努力睁大眼睛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后,又闭上眼睛摸回了床上,躺下呼吸就均匀了。   看得江景元一阵称奇,天一亮他还能记得半夜时候给自己穿过衣服吗。   江景元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轻轻捏了捏徐水舟挺翘的小鼻子,俯身问道,“阿舟,我去上卯了。”   “嗯。”   半睡半醒见徐水舟还记得回应江景元,不知道是不是真睡着了,轻轻地翻了一个身,还嘟囔了一句,“早些回来吧。”   声音很轻,轻到江景元差一点就没有听到,不过还好他低低靠在徐水舟颈间的头还还没有来得急抬起来。   心头一阵温暖,“哎,知晓了。”   依依不舍地,在阿舟的脸上留下几个香吻,这才踏上顾家为他准备的马车,一路颠簸到午门。   也是顾太傅的家离着午门并不远,还可以不用起太早,想想那些离得远的,江景元有些默默心疼。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如此折腾,也不知道身体吃不吃得消。   到了午门外,就已经有不少大臣在排队等候了,江景元一眼扫过,就看到了潘玉泉,挑了挑眉头,正好有人帮他找位置,他还省了不少事。   江景元从马车上下来,就有不少的人,朝他打量,除了户部的人,其余人的人还不怎么认识江景元。   这会见他一身绯色官袍,脸又生得俊俏,在一众老褶子都可以夹蚊子的官员中,算得上鹤立鸡群。   众位大人心里清楚了,这位就是天子的“新宠”。   不过这位新宠还有待考量,只有今天过了这关,他才能够坐稳这个位置,朝堂上因他产生的怨恨已经积攒许久了。   哪朝那哪代都没有出过如此年轻的正三品官,一群被天子骂成老糊涂的官员们早就心生不满了。   就算他们老糊涂,那也比江景元这个还没有断奶的奶娃娃强,一想到自个都可以做江景元的爷爷辈或者祖祖辈的人,要被如此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压在脚下,谁心中都有股不服气。   只是江景元这几天没有在朝堂之上,不然整个朝野就集体向江景元炮轰了。   江景元细细的感受着这些人,嫉妒、悲愤、不愤、怜悯、以及复杂的神色,不置可否。   有能力的人才使人嫉妒,没能力的人都泯然众人,有人嫉妒是件好事。   江景元笑着揣着手走到潘玉泉身旁,今儿还真是感谢他的早起,不然自己还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潘大人早。”   抬手不打笑脸人,江景元一上来就笑呵呵的迎上潘玉泉,正在努力搞好同僚关系的潘玉泉见江景元这副模样,也不好装作没有看到,也跟着回了一个,“江大人早。”   “这位两位是吏部侍郎张大人、邢部员外郎刘大人。”打完招呼后,潘玉泉还是假模假样地向江景元介绍了一番,“张大人、刘大人这位就是我们户部新上任的侍郎。”   江景元和两位大人都各自见礼,双方都没有太过于热情,一来是不太熟,二来本就有些尴尬。   到了卯时,鼓钟响起,江景元和潘玉泉跟在尚书林天禄的身后,从左掖门进入,武官则是从右掖门进入。   到金水桥的时候,众位官员又排了一次位,一品在前,二品居中,三品其次,四品最后。   江景元一律跟着潘玉泉的模样做样子,潘玉泉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潘玉泉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因此他今天难得给潘玉泉一个笑脸,真是做的一手好榜样的潘大人。   一直到最后到达奉天门后,江景元这才跟着文官们在左班站好,一大早起来站了一个时辰不说,又走了快半个时辰,瞅着外面天色还没亮,江景元只觉得一身的疲惫。   当官真不是人干的活。   等到天子到达的时候,江景元站着都快要睡着了,幸好他睡觉模样极为安静,别人也只当他在闭目养神,并未察觉到他其实小憩了一会。   也幸好这天子一到,鸿胪寺的人会唱入班,这一唱就直接叫醒了江景元。   一阵请安问候后,早朝开始了。   先是由各家大人领头向天子汇报一下他们手中的工作,并将工作中遇见的难题抛出来给众位大人和天子,大家一同商量着解决。   这种神仙打架,江景元一个三品官还没有资格参与,只能强忍着呵欠,看着众人争吵不休。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许是天子累了,或者是大臣们累了,众人不再争吵,有问题解决问题,没有问题放到一旁暂且搁置,等到下朝后再做打算。   这时天子身旁的内侍太监夹着嗓子又开始传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奏。”   户部尚书林天禄老当益壮地站了出来,声音洪亮地说道。   天子惊诧一声,“哦,林爱卿有何要事啊。”   江景元听见林天禄的身影,浑身一个激灵,放空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他知道接下来就是他的主战场了。   捏了捏怀中的厚得可以作为两本书的折子,抿着嘴,眼底的深意略显冷意。   “启禀皇上,皇上前段日子嘱咐老臣要将去年的税务整理出来,这事老臣已经托新上任的户部侍郎江大人着手去办,相信江大人的年轻气盛比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中看不中用的老年人要强盛得多。”   林天禄的声音看似轻描淡写,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将老胳膊老腿和老年人几个字咬得极为重,明里暗里的有些瞧不起江景元。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罢了,路都还没学会怎么走,就想在官场上先学会跑,这一次必须给他一个重击,也给天子一个重击。   不然还任由天子“胡作非为”不成。   旁的大人见林天禄为难江景元,也没有出来替江景元解围的意思,乐得看戏,况且他们与林天禄同朝为官多年,如何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今天要收拾江景元。   “哦。”天子看似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其实内心也是有几分期待感的,江景元毕竟是他力排众议提拔上来的人,他也想试试这江景元到底有几斤几两。   “那就请户部右侍郎上来汇报一下吧。”   天子那威严的声音传出,所有人向江景元投去一副看好戏的神色,十五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将户部一年的税务都查完,当户部的官员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么。   而且听说江景元还是每天到点下卯,到点上卯,还有官员亲眼看见他跟他家夫郎在公廨里亲亲我我,如此的消极怠工,没有人相信江景元真的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类就完成一年的税务整理。   江景元整理了一下衣服,在所有人玩味的表情下走了出来,恭敬地给天子行了一礼。   “回禀圣上,微臣这些日子的确是在公廨整理税务,每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总算是让微臣整理出了一些细枝末节。”   江景元不惧朝堂上任何讥笑、嘲讽的目光,挺着胸膛缓缓道来。   此刻朝堂上的众官员都免不了心中一阵鄙夷,他食不下咽,夫郎天天到点来送饭,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夜不能寐,青天白日跟夫郎公然在公廨亲亲我我,就差搂搂抱抱上床了,依他们看江景元这是恨不得在公廨放上一大张床才好。   尤其是潘玉泉整个人的脸色鳖成猪肝色,江景元近来什么德行他都是看在眼中的,见他如此的大放厥词,差一点就没忍住啐了出来。   要不是殿前失仪是要吃挂落的,他非要啐上两句,“不要脸的。”   天子的目光在众位大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他又如何不知江景元近来的状况,毕竟是他想要重用的人,时刻派人盯着的,心中对江景元也略略有些失望。   难道真是他眼瞎,看错了人,莫非这个江景元是个傻子不成,他是真不知晓自己在暗中观察他,还是假不知晓。   就连朝堂上的一众官员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江景元,就连他们都知道了事情,天子耳目遍布遍野能够不知道,他如此大放厥词,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只会让他离牢狱之灾更近一步。   众官员摇了摇头,本以为是个心机深沉的主,没有想到居然是个楞头青,亏他们还觉得江景元是个难缠的主。   江景元当然清楚背后一道道鄙夷的目光,依旧挺起自己的胸膛,任由他们鄙夷,对上天子那双询问的目光,江景元轻叹一口气,将怀中的奏折轻轻拉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ha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心越 8瓶;球球、晓瑜、小莉莉 5瓶;景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七章   众人呼吸一滞, 就连御前侍卫和武官们都做出了防备姿态,朝堂之上寂静无声,气压低得像是春寒料峭的夜晚。   有些离得天子近的大臣们, 甚至都想好了要是江景元真的做出什么不轨之事,他们是不是需要替天子挡上一刀。   因为江景元的动作真的很像要行刺, 那胸前鼓囊囊地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明明进来的时候还没有的。   江景元摸了摸鼻子, 他人瘦放在怀中自然是显现不出来, 这会从怀中掏出来, 真的有种掏凶器的即视感。   “大……”胆字还没有说出口,御前侍卫就看见江景元手中厚厚地折子, 将快要吐出的话,默默地吞了回去。   江景元的眉头挑起,深深地看了眼他, 站在一旁的御史想也没想给这位殿前侍卫记了个殿前失仪。   江景元再次躬下身子, 将怀中那比书还厚的奏折呈在手中,让朝堂之人的人都能够清楚地看到。   让那些刚想说江景元放肆的官员们,也微微熄了鼓,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原来是奏折,让他们白担心一场。   不过……   等等……   奏折……   这是奏折?有点逗, 谁家见过比书还厚的奏折。   确定今日在这朝堂之上能够把奏折读完么?   江景元依旧没有搭理这群自动爱脑补还有些自持清高,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大人们,大步向前迈步, 气质骤变。   与其说,刚进朝堂时候的江景元是慵懒、清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这会他自信从容地迈着跨步,一身绯色官袍,如墨般的青色垂在身后,显得气质绝尘。   那挺直的背脊骨,潇洒年轻的背影,都给了朝廷上一群弯腰驼背的老官们会心一击。   他们真的老了么……   想当年他们也曾这样鲜衣怒马过,只不过后来都在现实的残酷中一点点的磨平了棱角,最后只剩下一身的阴谋诡计。   “臣有本起奏。”   声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在空荡寂静的大殿里传出,如同玉击石一般,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江景元头微微弯曲,但他的脊梁骨始终都是直的,仿佛将这一屋子的嘲笑嘲弄不放在眼中,又仿佛一颗茁壮健硕的参天大树在大殿中顶立着天地。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压倒他!   一瞬间整个大殿之上的官员都受到了江景元身上透出来的那股威压,呼吸有些急促。   这种威压直接或间接震感到了他们,江景元才多大的人,身上就有如此气势。   就连朝堂之上的天子有那么一瞬间也被江景元身上的气势给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他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有何惧。   “奏。”   天子那真龙威压一起,江景元挺直的背脊骨也有些发颤,不过他没有被这股威压打倒,咬了咬牙,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上的奏折。   “这是臣花了十五日不眠不休整理出来去年的税务,从农税、商税、盐税、茶税……从九品芝麻官到一品大臣,简直令臣发指。”   江景元的话越说越慷慨,越说越激昂,到最后眼眶甚至都有些泛红,一双白皙的手上青筋爆起,后槽牙紧咬,可见他此刻压抑着多大的痛苦与愤怒。   江景元那瘦小的身影,那激昂的话语,就像一击重垂沉闷地砸在朝堂之上所有的官员心上。   在这之前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过江景元居然真的在这十五天内查明了税务,一年的税务,仅凭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差清楚。   户部的账本何其复杂,如若不是精通算数之人,就连看账本都看得头疼不已,他江景元真有如此神。   但是此刻看到江景元手中那厚厚的奏折,他们内心深处长久以来的观念正在渐渐被打破,或许江景元真的有过人的本事?   不管是怀疑的也好,担惊受怕的也好,甚至是觉得江景元在故作玄虚也罢,江景元依旧从容淡定,就像这些事情都是风轻云淡一般。   他就笔直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如此的高大伟岸。   “圣上,臣无法想象,满朝文武,竟然找不到几个清官,我大明江山巍峨,我大明的百姓脊梁骨如此的挺直,而我大明的官僚却如此的**!”   江景元的声音说着说着,逐渐露出几分歇斯底里,他华丽地一转身,看着身下的满朝文武,用轻蔑的眼光,俯视着这些平日里自视清高的大臣们,“你们都是一群大明的蛀虫。”   他的声音如同狂风骤雨,无情地扫视着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刮得那些原本有些看不起江景元的人,脸庞青疼。   “住口,黄口小儿,你无凭无据,凭什么污蔑整个遍野。”   有人终究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一脸怒气冲冲地盯着江景元。   江景元指着手中的账本,目光笔直,语气森然,“邢部尚书大人,去年二月,渭州一起造反案,成阳王妻,王氏一族,挪用渭州农税五成,盐税三成……其后成阳王造反被诛,所查抄出来的金银财宝不过才五百万两,而他这一年所挪用的税收都不止五百万两,而这只是一年,相信此前每年成阳王都会挪用吧,我倒是想问问尚书大人,这案子你请自接手的,剩下的钱呢。”   “这……”   邢部尚书沉默了一会,在脑中快速思索对策,最后一脸淡然,“我们吏部当时就查抄出这么多,剩下的钱我如何得知。”   “呵。”江景元轻蔑一笑,“邢部专管邢事,你堂堂一个尚书居然告诉我不知道,尧尚书不会就如此敷衍整个朝堂吧。”   尧尚书还没开口,江景元的话又阴魂不散而起,“就算尧尚书不说,我也能从税收上的一点蛛丝马迹查明。”   “造反案是二月初过年时而起,而二月底到三月初,整个京城的酒楼税收整整比一年的税收高了七成,而且这还是在下面官吏们一层层克扣中算出的结果,可想而知那段时间负责造反案的所有相关人员吃的有多饱,就京城这点官员能够生生带动整个京城的税收,真是了不起啊。”   江景元说着只觉得嘲讽不已,精彩地拍了拍手。   啪啪啪声响彻整个朝野,每一个声音都打在了朝堂这些官员的脸上。   江景元真的查明税收了,现在他的手上握着所有人的把柄,只要他想,去年贪污过的人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吏部尚书尧大人心口一慌,脸上不自觉起了黄豆大的汗珠,不敢用朝服去擦,只是双膝跪在地上向天子承道,“陛下,老臣为官以来,这是第三十二个年头了,老臣为人如何相信陛下心中了如指掌,如今这黄口小儿说老臣贪污,老臣无话可说,任凭陛下做主。”   “还请陛下三思。”   满朝文武此刻,全都跪在地上替吏部尚书求情,法不责众,他就不相信他们这么多人,还比不了江景元一个。   江景元当然清楚水至清则无鱼,他也没想过拿吏部尚书开刀,但谁让他先跳出来呢。   看着面前跪着的一群人,江景元的大拇指微微一动,所有的鱼儿已经上钩,好戏正式上演。   面对这群求情的官员,江景元也不怯场,转过身面对天子,“陛下,这是臣所查出来的税务明细,陛下也可看做是贪污受贿名单,还请陛下过目。”   满朝文武的态度就已经证明了江景元是对的,天子此刻心中也勾起一把火,但他脸上的脸色只是青了青,并未发作,闭上眼睛,将心中的怒气微微压制,给自己身旁的福公公打了一个手势。   福公公全程屏息,连大气也不敢喘,见天子吩咐,忙去江景元身旁拿奏折,不可意外的还是对江景元产生了一股惧怕。   这人既冷静,又疯狂,是个狠人。   天子拿到奏折仅仅只是看了第一眼就看不下去,显些摔了龙案上的茶杯,但他又极好的压制住,强制自己看下去,看着奏折上那所有熟悉的人名,以及巨大的金额。   他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国库中,为何穷得可以跑老鼠,原来全都被这群贪官给吞了,而这些他所信任的官员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天子最后的速度越来越快,气得头顶直冒青烟,但还是耐着性子看到最后一页,最后一页令他有些惊讶。   挑了挑眉看向江景元,带着几分不解。   江景元看天子向他投来目光,想也不想地点头。   天子老态龙钟的手紧紧握住奏折,抿了抿嘴,极好的掩饰住自己的愤怒,站起身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大臣们,一甩袖子将桌上的杯子扫落在地,吓得一众太监侍女齐齐下跪。   “你们这些朝堂养的蛀虫,枉负朕的信任。”   一群人的身体抖得厉害,害怕天子接下来就找人把他们打入牢狱,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可是好,毕竟江景元说得那些都是真实的。   这会大家才对江景元真正的恐惧起来,仅凭一人之力,十五天就可以扳倒整个朝堂,让朝野上下所有人的把柄都握在他的手中。   林天禄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早知江景元如此厉害,说什么也不能将税务交给江景元去打理,如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某些官员更是恨户部的人恨得要死,要不是户部的人说江景元是个只会享受玩乐的人,他们也不会不将江景元放在眼中,早就派人没日没夜地盯着江景元,还能提前发现他有如此能力,也好早做打算。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就在一干人等等着陛下发落的时候,陛下接下来的话,却让整个朝堂都震惊不已,唯独江景元勾了勾唇,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辣椒拉肚子,只想说,菊花残满地伤……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开半夏、表白太太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八章   “不过朕今天心情好,这份名单就不公布, 但是你们必须将所贪污的巨款尽数还回来, 不然朕不介意将这份名单刻成石碑放在长安街上, 让整个大明朝的百姓都看看你们这些当官的究竟有多贪婪。”   天子将心中的戾气疏泄一翻, 只觉得心胸通畅,从未没有如此舒爽过,看江景元的脸色也越来越顺眼。   阿谀奉承和拉帮结派的大臣多了,偶尔朝堂之上来个如此硬气的孤臣也挺不错的。   “这……”   所有大臣面面相觑,面如土色, 当官就是为了名与利, 天子这是在逼他们做决定。   要钱还是要名。   要钱要真被天子将名单刻在石碑上, 供天下人瞻仰, 他们就是遗臭万年,甚至天子也不会放过他们。   要名,那应该出多少钱才合适呢?   江景元微微勾唇一笑,整个朝野的人就没几个清官, 要真是按照律法来, 将整个朝野的人都杀光, 朝廷上下可就真的没人了。   水至清则无鱼, 就算杀了这批,下一批的人也会贪的, 从古至今就没有做官不贪的,他不稀罕换人,反正天子只让他充盈国库, 旁的事情他还真不怎么在乎。   羊毛出在羊身上,把他们吃进去的吐出来比任何生意都要来钱来得快。   有这份名单在相信他们不会不拿出来的。   几位尚书同一时间看向江景元,此刻他们在明白江景元真正的计策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们。   真是好一副算计心肠。   不得不说他们此刻对江景元是佩服的,才多大的人就有如此心机,有如此本事,当得起天子给的户部侍郎位置。   “敢问陛下,可否告知我们具体数目。”   终是有个大胆的出来问道。   天子拂袖一甩,怒目圆瞪道,“你们做的好事,还要朕告诉你们数目,那要不要朕把皇位也告诉给你们啊。”   “陛下息怒,是臣逾越了。”   见天子不肯透露数目,下面的大臣彻底没了法子,只能认栽,一个个都将江景元给恨得牙咬咬。   天子见众人没了意见,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下朝之后众位卿自己看着办吧,景元,这次辛苦你了,为朝野肃清,说罢你想要什么奖赏。”   江景元见天子说到他,立马严整以待,垂首躬身,显得极为疲惫地回道,“回陛下,臣不眠不休十五日以消耗不少精力,臣不求奖赏,只求陛下能够让臣回家去休息几日。”   今天上朝实在是起得太早了,年纪轻轻就如此熬夜,早晚得猝死,还是回家给夫郎恩恩爱爱比较好。   “好,准你一个月的假。”   天子也是挺大方的,他派去的探子都说江景元是个疲懒的人,如今一看他只是没有在人前努力,人后应该费了不少劲,想必真是用了不少精神。   顿了顿他又想到户部尚书说的茶山和草原互市一事,正愁找不到人解决,正好江景元休息一月之后,就到了和草原互市的事情,大手一挥,“不过一个月后回来草原互市那件事得落在你的头上。”   “是。”   江景元答应得挺爽快的,能带夫郎和家人去草原看看也是好的,正好整个京城的官员都恨他,还不如出去透透气。   ……   下了朝之后,江景元率先就从午门离开了,留下其他官员瞠目结舌。   “尚书大人,此时可如何是好。”   其他官员纷纷围住自家的尚书,想要看他有没有何法子。   所有尚书都统一摇头晃脑,“天子摆明了不想透露数目,我们只能靠意会。”   “可恶的江景元,尚书大人难道就不想对付他。”   下面有些心疼钱的,都恨不得江景元去死,为官者哪有不贪的,他们就不信他江景元对钱财不心动。   各位尚书眼睛一睨,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糊涂。”   天子摆明了要用江景元,对付江景元不就是对付天子,要真这样做那才是愚蠢至极。   “那就此算了,尚书大人可曾甘心。”   甘心?当然不甘心,可是身在官场,拼得就是心计,今日他江景元摆了他们一道,摆明了就是走孤臣之路,凭借一人之力对抗朝野,可见其野心。   但人生来就会有犯错误的时候,今日他们的把柄在江景元,须知他日江景元的把柄会不会在他们手上。   众位尚书攥紧了拳头,不逞一时英雄。   “那这钱,究竟应该怎么出?”   众官员挠头不已,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数目,这钱到底出多少合适,给多还是给少。   “你们自己看着办,我估计给少了,天子哪里交待不过去,要钱还是要命,就看你们自己了。”   众位尚书给众官员当头一棒,事态弄得如此难看,就要学会审时度势,看不清形式的人,这次就该彻底被淘汰了。   下朝之后,众位官员都纷纷回家,将自己家中的金银财宝尽数挖出来,数着金块,心疼不已。   最心疼的还是他们的当家夫人,抹着泪,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许自家夫君将这些钱交出去。   这都是要就给儿孙的呀,要是全部拿了出去,这偌大的家吃什么,喝什么,以后儿孙可怎么办呐。   “妇人之见,钱财乃身在之物,今日如若不舍这些钱财,明日我们一家老小都在法场外等着被砍头,要钱要命你自己选吧。”   众官员心头还是不舍得,掐着手心都快溢出血来了。   众夫人绞着帕子在家里把江景元一家骂个狗血淋头。   江景元一家却和乐融融。   “噗……”   徐水舟听到江景元要了一个月不上卯的奖励后,没有忍住将自己手中的水给吐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就为了这一个月不上卯,得罪了整个朝野的人。”   徐水舟第一次说得如此激动,那唾沫星子都快要吐到了江景元脸上。   “得罪就得罪呗,早晚我会把好感刷回来的。”   江景元一点都不介意,动作熟练的揽过徐水舟,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上下其手的吃着豆腐。   徐水舟狠狠地瞪了眼江景元,“还白天呢,你注意点。”   江景元却是不管他,继续着自己手上的小动作。   自从生了孩子后,到现在两人都还没有进一步的进展,一是顾及到阿舟的身体,二是因为科举也不好太过于放肆自己。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也是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了。   “没事,娘不会来打扰我们的,孩子那边我也说好了,江鹿陪着他们玩呢,一时半会找不上你。”   江景元可是将所有事情到安排好,才来找的徐水舟,他可不打从来没有准备的杖,不然遇上上次的事情岂不是尴尬。   “嗯哼……”   一声闷哼,徐水舟的身体忍不住一颤,慌乱地咬了咬唇,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江景元笑着吻上徐水舟的耳垂,清香的发丝在脸颊旁飞舞,两人的心思都不约而同的有些旎。   “阿舟,去床上。”   江景元起身搂住徐水舟,想要把人给抱到床上去。   徐水舟撑住江景元的手,一双泛着春水的眼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想要我一个月不下床么。”   “呀,被你看出来,我夫郎真聪明。”   江景元彻底被徐水舟给惊讶到了,没想到还让他给猜到了。   徐水舟真是又气有急,恶狠狠地揪了一下江景元的大腿,“你这人怎么这样,把满朝文武的官员耍得团团转,就为了跟夫郎恩爱一月,世上哪有你如此糊涂的人。”   江景元忍着痛,哭笑不得,“阿舟,都快两年了,你忍心叫我如此憋着么。”   江景元委屈巴巴地说着,身体开始起了反应。   徐水舟感受着那股灼热,脸色红得更加厉害,蹭地一下就从江景元的大腿上站了起来,“等晚上,大白天,这样不好。”   徐水舟想着上次他们圆房的时候也是白天,脸色燥热,好像阿元都比较喜欢白天?   江景元看了看外面一片白昼,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忍忍吧。   “阿舟,过来我抱抱,这次不对你做什么。”   江景元对徐水舟招了招手,不给睡,给抱一下也成。   徐水舟这次很乖,坐在江景元的大腿上,一言不发。   江景元把玩着徐水舟的发丝,“阿舟,想去草原看看么。”   “草原?会不会很危险。”徐水舟皱了皱眉头。   “不会,下个月去草原进行互市交易,我想把大家都带去看看,正好也需要做些生意。”   草原部落多以牛羊马为生存,他们虽然一直有占据大明的心,但又不得不依附大明,因为大明掌控着他们所需要的盐、茶,没有这些东西,部落的人很容易生病。   “好,你决定就好。”   徐水舟想也没想就同意了,靠在江景元的怀中乖乖的,有阿元在的地方就是家,天涯海角他都愿意去追随。   江景元见徐水舟如此听话,嘴唇一勾,双手一使劲,就将徐水舟整个人给横空抱了起来。   徐水舟惊得不轻,不停地扭动,抓着江景元的胳膊,恨恨地问道,“阿元,你干嘛。”   “干你。”   江景元想也不想的说道,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如今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管它白天黑夜,夫妻行房天经地义。   徐水舟又羞又急,在江景元怀中不停地抖动,“阿元,你说好不对我做什么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江景元将徐水舟放在床上,用自己的上半身按压住徐水舟的身体,用深邃得都可以冒出火来的眼睛望着徐水舟,沙哑着嗓子说道,“没有人告诉过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个混……唔唔唔。”   徐水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景元的唇给覆盖上了。   世界安静了,江景元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审核大哥给过,真的啥也没写。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于非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忘羡陈情 39瓶;风中叶子 10瓶;花开半夏、云雾仙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九章   “李大人, 张大人, 你们去哪儿啊。”   自从江景元的奏折交给天子后, 一到下卯, 就有不少官员成群结队,不知在商量着什么事。   刚开始还有些人不解, 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就跑来问。   “刘大人, 关于那本奏折的事,你心里也有数了。”   众人对视一眼后, 有些悻悻然地问道。   整个朝野上下现在因为这件事情,空前绝后的团结,派系之间也没了往日的弩拔弓张。   这位刘大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为官多年, 好不容易去年挣了些小钱, 现在要他吐出来, 心犹如滴血一般的疼。   他悻悻然地摇了摇头。   “我们正是来商量这事的, 与几位大人商议看看能不能去找江大人问问看,能不能够通融通融,告诉我们具体数目。”   众位大人也是垂头丧气的,要他们拿出家中的存银, 委实心疼, 更可怕的是还不能给太少,万一天子降罪,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给多了, 他们心中也不愿。   刘大人眼睛一亮,觉得这个法子极为妥当,他们又不似尚书大人那样的高官,不管多了还是少了,天子要动他们还需要掂量一二。   “走走走,去顾太傅府上拜会。”   众人拉上一群“志同道合”的盟友去一向清静的顾太傅府上,结果远远地就看见顾太傅的府上,这会已经围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是来拜会江景元。   就是可惜,顾府一直到天黑也未见开门,摆明了一副不想见客的姿态,一群官员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接连几日顾太傅府门前都是如此,车水马龙的,要不是离着皇城根太近,不知情的百姓们都想进来摆摆摊,卖点小东西补贴家用。   眼见着到了天子给的最后期限,这些人也不来顾太傅门前瞎晃悠,将家中的钱财大半都交了上去。   近年来气色极度不好的天子,却在这几天犹如容光焕发了一般,面色红润得如同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能不开心么。   “回禀陛下,到现在所收上来的钱财已经达到四百万两,与江侍郎统计出的三百万两总计还要多。”   一直跟随在天子身旁的福公公也是一脸喜色,宫里好久都没有看见过如此多的钱了,看着天子整日为银钱发愁,他心里其实也挺不好受的。   如今有了钱,天子的一些计划就可以施展开来。   “这些钱留下三十万两给宫中日常开销,剩下的都拿去给户部吧,让他们三日内给整理出一个方案来,争取能够把这些年欠下的军饷都一次性发齐,再一人两套夏衣,两套冬衣,另外盔甲武器这些也需要换一换了。”   天子拿到钱仅仅只是开心了半天,就很克制的将贪欲给压制住了,他住在这宫中,不缺吃穿用度,真正需要的是边疆的那些战士们。   “吾儿那边有了钱,就不用再被束手束脚,这些年委屈他了。”   天子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那个被他扔到边疆的儿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当年那场夺嫡案,他明明是最无辜的一个,却要被他给扔到那样荒凉的地方,这些年也不知他心中有没有恨过自己。   “陛下放心,五皇子向来是个识大体的,必定能够明白陛下的一番苦心。”   福公公垂首低声安慰道。   户部有钱办事效率自然是很高,衣服武器这些还需要些时日等待,但饷银那是一到就立马被将士们押送去了边疆。   边疆的交界处一片荒凉,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常年不散的血腥味,城墙根下,一众穿着破破烂烂的将士站得笔直。   不过他们的目光都有些涣散,每日都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这会就算是身板挺得笔直,心也会不由自主的走神。   要不是身后还有需要他们守卫的家人,他们这些人早就坚持不住了。   换了班,肚中饥饿的将士三三两两的走回军营,话里话外不在乎说得是今儿伙营那边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这日子要是有口酒喝就好了,想当年我在家时,家中是酿果子酒的,日日喝着那酸涩的味有些嫌弃,现在离家多年,竟时不时会想上一想,你们说人是不是贱。”   王大壮想起家来就忍不住一阵落寞,看了看城墙外那连绵不绝的荒凉平原,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还有没有回到故乡的那一天。   “贱,绝对贱,你家还有酒喝,我家那可是穷的连裤子都穿不起,一家人就弄草绳做衣服,要是非出门不可才穿唯一的一件打满补丁的衣服出门去。”   另一个与王大壮走在一起的将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盔甲,正是因为家中没有钱,听人家说当兵有钱有吃的有穿的他才来的。   对比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的生活,他在军营里好歹还有个盼头,起码能幻想一下今日军营里吃的都没有白面白米。   “别想着吃了,我听说朝廷又发不出军饷了,就连军营里的粮食也要立马见底,多珍惜这最后几天吧,说不准再过一段日子我们都被饿死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大壮摇头晃脑的叹息着,当兵苦当兵累,当兵没钱又没粮。   空气中开始凝固起死一般的寂静,只要是还活着的人,有几个人想死。   但是饿死他们又不是没有看见过和经历过,也不知道这次过后还有多少弟兄们能够活下来。   甚至是他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就在其他人脸色不好看的时候,一声马蹄声划破长空,城墙上的人和城墙下的人都齐齐往声音的来源出看去。   一队打着大明旗帜的队伍,用马车拉着延绵不绝的的木箱子,正向他们驶来。   “奉天子令,特来给众位将士们发放钱粮,请众位将士速速开城门。”   声音尤为洪亮,有远至近,听得守卫边关的将士们热泪盈眶。   就连正在军营里啃着红薯的五皇子,听到这声音,没由来的落在泪花来。   父皇还是记挂着他的,记挂着这边疆几十万守卫着国土的将士们的。   不管边疆战士们是如何对天子感恩戴德的,江景元一家已经收拾好了马车,准备踏上草原之旅。   “小鹿,过来,一路上呢,你就拿着这本书每日给两个侄儿侄女读上一个时辰。”   江景元和徐水舟一踏上马车就把江鹿从陈秀秀和贺雨竹那边叫了过来,塞给他一本三字经。   江鹿有些懵地给江景元打着手势,他不会说话啊,让他给两位侄儿侄女读三字经,未免有些太为难他了吧。   再看了眼在襁褓中高兴得手舞足蹈的两个孩子,有些怜悯,这才多大他们的父亲就想着让他们读书识字。   “那就打半柱香的手语吧,毕竟手语也是一门语言,以后出门在外,语言不通的时候,还能用手比划比划。”   江景元拍了拍脑门,逐渐跟江鹿融为一家人之后,江鹿一比划手语,他的脑中就会自动翻译成语言,会下意识的认为江鹿会说话。   江鹿无奈,只好听从江景元的吩咐,上了他们的马车,看了看瞪圆了眼睛的徐水舟哥哥,又看了看在一旁不以为意的江景元哥哥,摇了摇头,低头啃起自己手上的果子来。   贺雨竹这也是第一次去草原,忍不住兴奋地撩开了马车的车袍,看向马车外的京城,自从来了这京城她也没有好好的逛一逛,跟记忆中的模样差别很大,但又有许多相似之处。   正在她打量的时候,她却看到人群中有个熟悉身影,暗暗皱了皱眉头,拽紧了手中的帕子,想起过世的丈夫,胸中又生气一股戾气。   “怎么了雨柔妹子。”   陈秀秀觉得不对劲,顺着她的眼睛往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看到了徐家族人。”   贺雨竹咬牙切齿,本以为过去那些伤痛她早就忘却了,没有想到再次看到徐家人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痛,还是会恨。   陈秀秀笑着用自己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过去的事情就等到我们从草原回来再解决吧,这天底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都放下了当年的事情,你也该学着放下了。”   “嗯,但是一想到要不是他们我的夫君或许就不会死,也就不会连累江大哥,就更加没有后来的事情。”   贺雨竹的内心深深的自责和愧疚着,其实对当年的事情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释怀。   贺雨竹说着靠在马车窗下,有些颓废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哽咽道,“我现在怕就怕,景元的事情可能跟徐家有关,秀秀姐要真是这样,我真是无颜面对你了。”   陈秀秀心中崩着一根弦也被撩拨了一下,脸色骤然严肃起来,“就算真的是徐家所为,我也不会怪罪在你和水舟身上的,只是徐家人必须为我儿陪葬。”   陈秀秀脸色变得冷淡起来,她可以原谅贺雨竹和徐水舟,但是她不会放过杀害她儿真凶的人。   贺雨竹沉默了,眼中也闪过一抹狠厉,“要真是他们徐家所为,我贺雨竹新仇旧恨跟他们一起算。”   “小少爷,别急着走,方才有人给你送了一封信。”   江景元欲踏上马车,门房就急冲冲地赶过来,塞给江景元一封信。   江景元接过信,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疑惑地打开,脸上的神情骤然一变,生气的将信封揉成一个团。   “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徐水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江景元的手里将信抠了出来,摊平一看,气的他差点就跳马车杀出去了。   “回来再收拾,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江景元脸色发黑的拦住徐水舟,将他拖回马车,怒声道,“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洋、素月清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平世界、却道天凉 10瓶;mo、雅雅 5瓶;素月清秋、扁扁、景炎、球球、花开半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章   “那是我爹的坟, 他们凭什么就拆。”   徐水舟一上车就踢了踢车柩, 吓得车里两个还躺着的孩子一个激灵, 滴溜着眼睛转来转去,看看是哪里有问题。   “就算是衣冠冢又碍着他们徐家什么事。”   徐水舟哽咽地说着,两行清泪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他们在梧桐县给他爹衣冠冢被徐家族人给扒了,说他一个野种没有资格给他们徐家人立冢。   “呜呜呜呜……”   徐水舟咬紧牙关,将头埋在膝盖里哭泣起来,这一刻他好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连自家爹爹的坟都保不住。   江景元眸光沉凝,一言不发, 埋在长袖里的手, 握紧了拳头, 青筋暴起,徐家人,真的很好, 公然来挑衅他,无非就是想让阿舟当众出丑。   或者说想利用阿舟的身世, 让他这个三品户部右侍郎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   江景元寒眸如星,向车外人往人来的人群里, 折射去点点寒星,仿佛要把人群里隐藏的毒蛇给揪出来,除掉。   这背后绝对不可能是徐家人那么简单。   京城有人想要对付他。   不过这手段未免也太低劣了些,祸不及妻儿, 有什么手段冲他江景元来,他或许还不会如此气愤。   “衣冠冢终究是衣冠冢,我们这次就在京城,回来后光明正大的去徐家上坟。”   江景元疾首蹙额,这次徐家真的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来京城几个月了,一直都把徐家当成透明人,他们不主动去挑衅都算他们仁慈,没有想到徐家却先跳出来。   不管他们后背究竟是谁在推波助澜,做了这等不仁不义的事,还想他江景元放过,绝无可能。   徐水舟低低呜咽了好久,通红着眼睛,沙哑着声音说道,“徐家是不是算好了今天的日子,想要看我出丑。”   “嗯,所以我及时拦住了你,如果这个时候你冲出去,等再回来流言蜚语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到那时候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   江景元垂着眼眸,眼眸深邃得可怕。   古代没有亲子鉴定,一切都是由宗族说了算,宗族认定你是徐家人你就是徐家人,宗族说不是,那就不是。   在私下里闹开,就算是有些流言蜚语,别人也只会当个笑话听,可在大厅广众下闹开,不消一夜,阿舟的名声就会彻底被败坏。   “他们……在人群里。”   徐水舟空洞着眼睛,压低了嗓音,声音嘶哑而又冷彻,彻底的改变了往日的温柔,那种融入骨髓的恨意不断地往外冒。   “嗯,阿舟,这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江景元心疼地将徐水舟拥入怀,想要将他从地狱里拉出来,给予他光明。   徐水舟没有说话,那空洞的眼神里有光在流转。   徐家族人就隐藏在人群中,等着徐水舟或者是江景元杀出来找他们徐家理论,好趁这个机会一举将徐水舟那“不堪”的身世道来,让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的名声彻底臭掉。   为此他们筹划良久,连那封从梧桐县送出到江景元手中的时间都掐得好好的。   可是他们等来等去,等到江景元的车队都从人群里消失,都还没有见到怒气冲冲的徐水舟或者江景元。   这时他们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看来江景元的忍耐性,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果然不愧是将朝野玩弄于骨掌之间的人,不好对付。   霞飞满天,马车的轱辘一轴一轴地转着,在并不宽裕的泥土大道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车轱辘印。   江景元怀中的徐水舟微微睁开眼眸,感受着哭过后太阳穴的疼痛,悠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低沉着嗓子道,“此事先瞒娘,娘要是知道比我还要伤心百倍。”   毕竟他对他爹的印象模模糊糊的,伤心也是恨徐家做的未免凉薄,一个衣冠冢也容不下,还想利用他来伤害阿元。   他,徐水舟,生来并不欠徐家什么,凭什么这样对待他。   而娘不同,夫妻一场,情早就融入骨髓,远离京城也没有冲掉她心中那股情谊,立衣冠冢也是她此生的对爹的寄托。   可如今这最后寄托的地方也没了,她怕她娘会疯。   “知晓了。”江景元点头,又抬眸看了看在一旁沉默的江鹿。   [哥哥,我什么也没听到。]   江鹿对江景元呲了呲牙,指了指腿上的三字经,表示自己方才在看书,什么也没有听到。   “人之初,性本善……”   从这天过后,徐水舟又好像恢复了往日的正常,坐在车上赶路无聊,时不时拿着三字经念给两个孩子听。   江鹿也在一旁比划着手势,用手势说平常话他会,可是用手势读书这还是第一次,因此比划起来有些吃力。   两个在阿爹怀中的孩子,无聊地打着哈欠听着看着面前的爹爹和小叔的动作,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靠在徐水舟的脚上睡着了。   “看看,都试了好几天,每次还没念完一次就睡着了,我看这哪里能使他们学习,给他们念催眠曲还差不多。”   徐水舟无趣地翻了个白眼,反驳着江景元的提议。   唯独江鹿还对用手语翻译文字还挺感兴趣的,不觉无聊的一遍一遍地去尝试。   “不也挺好,看他们睡得多香,一路上也安静了不少,没有在家折腾。”   江景元轻轻用指尖戳了戳两个孩子沉睡容颜下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笑得温柔。   徐水舟眸光也划过一抹柔暖,眼底深处的寒冰也破裂了不少,总算老天爷没有让他苦上一辈子,用半生运气遇上阿元,还生了两个可爱伶俐的孩子。   “阿舟,心若向明,才能无坚不摧,不管前路有什么,我们一起跨过便是。”   江景元逮住机会,给徐水舟灌着鸡汤,他的阿舟不该被徐家那群蛆而变得阴暗,他就该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快活的生活着,让那群蛆嫉妒眼红去。   徐水舟被冰封住的心脏,骤然间土崩瓦解,这些天一直沉积在他心头的阴暗蓦然间烟消云散,有有一抹阳光照耀他的整个心房。   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的心情,早就被江景元给看穿了,想着有个人无论无何也会在自己身旁,无时无刻想着办法来哄他开心,这种感觉真好、真暖。   徐水舟转过头,惊鸿一瞥见看见马车外的一望无际的草原,惊叹,“阿元,草原,草原到了。”   连着赶了好些天的路了,除了吃饭和入厕基本上都是在车上度过的,这样的日子,加上心里想着事情,再开心也开心不起来。   此刻看到车窗外的草原,就意味着离边疆不远了。   “是啊,到草原了。”   江景元撩开车窗,将窗外的风景全都揽入眼帘。   就在此时,一直在前面为车队保驾护航的军队中冲出一个小将领,来向江景元汇报,“禀告江大人,再有二十里就会到达边疆的牛羊城,还请江大人和江夫人再忍耐一阵子。”   “嗯,无妨,一路我们都撑过来了,最后这二十里不足为惧。”   江景元不在意的摇头。   小将领给江景元汇报完,又归了队,其实这些天下来,不止他,整个军队的人的都对江景元有了好感。   这次来边疆互市的人,不仅仅只有江大人一人,还有各州各府负责贸易的大人们,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不少的商队,人一多,就很容易闹出矛盾。   尤其是这一路长途跋涉,不少在家娇生惯养惯的人,在半路上多多少少都会闹些脾气,就连老官们也会对他们这些军人吆五喝六的。   江景元在所有官中最大不说,年纪也是最小的,刚开始他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伺候这位祖宗,可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江景元不仅仅不仗势欺人,很多时候还未他们着想。   一路下来,不仅没有给他们找过麻烦,更是帮他们解决了不少麻烦,他们可是听说江大人在京城威风八面得很,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不怕江大人,只要有人闹事,江大人就阴测测往哪儿一站,就没有人敢矫情了。   所以整个军队的人都对江景元产生了好感,逮住机会就在江景元身旁献殷勤。   二十里路说来远也不不远,说来近也不近,傍晚时分准时到达边疆的牛羊城。   远远地就看到草原上成群结队的牛羊,一眼望不到头,怪不得命名为牛羊城。   有个站在城墙上的士兵看见江景元这队人马的旗帜,挥了挥旗帜给城里的人打着旗语,很快牛羊城的城门打开,冲出来一队人马。   “牛羊城守备黄裕见过江大人。”   黄裕一早就收到朝廷的文书,知道这次负责互市的人是户部右侍郎江景元江大人,他很是激动,听说这次边疆的将士们的饷银和粮食能够如实发放,都是多亏了这位江大人。   因此一早就激动得等待着,这会见到了真人都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要不是还顾及着对方身份,他真的很想上来熊抱一下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黄守备快快起身。”   江景元一把扶起黄裕,对于这些常年驻守边疆的将士们,他是打心眼子佩服的。   黄裕当兵久了,身上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见江景元这样说,就直愣愣地起来了,略带兴奋道,“江大人,牛养城内已经为江大人准备好了住宿的地方,还请江大人不要嫌弃。”   “我们初来乍到,能有个住宿的地方就很不错了还怎敢嫌弃,有劳黄大人费心了。”   江景元的态度并不高高在上,反而温润和煦,比他以往见过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很不相同。   “江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还请江大人先且进城休息。”黄裕此刻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眼,恨不得跟江景元快点休息好,好给江景元接风洗尘。   江景元摇了摇头,“不着急,现在天色还早,你先让将士们把其他人安排好,我们去办完正事再回去休息也不迟。”   黄裕愣了愣,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什么事是比休息还要正事的事。 第九十一章   “还请黄大人带我们去牛羊舍看看。”   江景元可一直没有忘记他来这边疆草原是做什么的, 因此一到这青青草原上, 并没有着急去欣赏草原上的景色,反而对这牛羊挺感兴趣的。   黄裕傻了眼,他想不通牛羊有什么好看的, 臭烘烘的不说,那羊膻味都能飘好几里地, 除了负责照顾牛羊的人,一般人都不会想着往那一片跑。   “阿舟,要不要一同过去看看,将孩子交给娘她们。”江景元也怕孩子刚来草原会身体不适, 而且他们要去的地方细菌也多, 怕两个孩子抵抗力底下。   “去,等等,我跟她们交待两句。”   徐水舟想也不想的回到, 这种凑热闹的事情怎么可能少得了他。   一手抱起一个孩子, 往陈秀秀和贺雨竹那边去, 跟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乖巧的返回江景元对黄裕抱歉地笑了笑。   黄裕脸色一红,本以为江大人已经够温润和煦了, 没有想到江夫人比江大人还要温柔体贴, 明明是三品夫人, 却还要对他这个五品官以礼相待。   跟他以前见过眼高于顶的其他大人夫人们完全不一样。   黄裕心中对江景元夫夫的好感蹭蹭蹭往上涨。   因为牛羊的味道实在是太大了,一般不会放置得离城很近,隔着牛羊城差不多七八公里, 三人一路骑着马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在落日的余晖时刻赶到了牛羊舍。   此时又恰好是放牧人回舍的时候,那冲天的熏味,熏得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频频皱眉,连呼吸都不敢大喘。   黄裕还好,他在这牛羊城待了将近十年,早就习惯了这里的味道。   “江大人,带个鼻罩应该会好受点。”   他见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受不了这股味道,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掏出两个灰扑扑类似口罩的东西递给江景元。   江景元接过研究了一番怎么带,就把自己的鼻子给裹得严严实实,直到呼吸进来的空气比刚才淡了些,脸色才好看了几分。   “有没有好些。”   江景元略带歉意地看向徐水舟,是他考虑不周,让阿舟也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   “无妨。”徐水舟摇了摇了头,说回来的话语也带着浓浓的鼻音。   牛羊舍明为舍其实就是用木头栅栏围成的一圈一圈的羊圈或者牛圈,旁边扎着放牧人的帐篷,看上去像个小型的部落。   “江大人,在这里放牧的都是我大明朝的百姓,模仿草原部落放牧的方式。”   黄裕时不时很有眼力见地帮江景元解释,他知道江景元这次是来主持互市的,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可不敢将江景元往草原人那边带。   “嗯。”江景元轻轻点了点头,像是探听消息一般问道,“这些牛羊都是提供给牛羊城的人么。”   “大部分是的,少部分的还要提供给驻扎在边疆各城的军队,别看牛羊城的牛羊多,价格低廉,可军队和百姓依旧吃不起。”   黄裕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无比低落,他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因为没有吃的而活活饿死,不过很快他的眼眸又明亮起来,憨厚的脸上全是对江景元的感激之情。   “末将感谢江大人对边疆将士付出,如果没有江大人今年将士们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   黄裕说着给江景元单膝下跪,双手握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江景元的脸色有些尴尬,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将黄裕扶起,一脸正色地说,“黄大人太过于夸张了,江某身为户部之人,这些都是分内之事,不必挂怀。”   江景元是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只是负责给天子搂钱,其他的事都是天子下的令,要感谢也是该感谢天子才对。   江景元的不在意落在黄裕的眼中,那就是江大人是个正气凛然,光明磊落,刚正不阿的绝世好官。   那双敬佩不已得不肯挪开江景元的眼神,看得徐水舟有些吃味,要不是他确定江景元在这之前没有见过黄裕,他都会以为他们之间有一腿……   江景元没在管黄裕对他的敬佩,转而又问起,“除了肉,那羊皮、羊奶、羊毛、牛皮、牛奶、这些做价几何。”   “羊皮和牛皮值些钱,有放牧人家杀了牛都会将皮子留下,等着过路的商人的来收,其实大抵也是赚不了几个钱的,得看草原部落那边的出价高低,至于羊毛和羊奶这些东西在草原随处可见,有人家家里生了孩子都能来牛羊舍这边免费讨要。”   黄裕皱了眉头想了想,给江景元如实报来。   “那多余的呢。”   江景元问话间正好看到有几个放牧人在给羊牛羊挤奶,那毫不珍惜的样子,看得江景元直皱眉。   “多余的?”黄裕愣神片刻,顺着江景元的目光而去,恍然答道,“多余有些做成奶酪给存放起来,有些却是倒了不要。”   这么多牛羊平均一天的产奶量都是一个可怕的数字,就算做成奶酪也存放不了多久,做再多也是无用。   “倒掉……”   徐水舟大呼,觉得可惜,想到京城还有梧桐县吃不上奶的婴儿,只觉得悲哀,要是能把这些奶给运送回国内就好了。   这就是交通不便利和知识的落后带来的落差,江景元抬着下颌思忖。   眼见着天色黑了下来,江景元也不好在这边多待,平淡地对黄裕说,“帮我准备些牛羊奶吧,越多越好,带回牛养城。”   黄裕不明白江景元要这么多奶做什么,但还是很听话的下去准备了。   三人空手而来,回去的时候,身后拉着一辆板车,上面放着几个装满羊奶牛奶的木桶,浩浩荡荡的回城。   一回到黄裕准备好的休息处,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就进入到澡房,舒舒服服地把身上的那股味道清理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再也闻不到一丝味道才从澡房里出来。   黄裕已经来请了好几次,为了给江景元接风洗尘,他们可是宰了好几头羔羊,做了一顿热热闹闹的烤全羊,结果筵席都过半了,江景元还没出现。   “黄大人,今晚的筵席就让下面的大人们吃好喝好吧,我若是在,他们定是觉得不自在。”   江景元看着院中的几桶奶,更加没心思去参加什么宴会,打发走了黄裕,和徐水舟两人一人抬了一桶进入到厨房。   “做什么。”   徐水舟有些不解,不能大半夜的两人在厨房里煮奶喝吧。   “我试试看看能不能做成奶粉。”   江景元的目光长远而深邃,有了奶粉就能将草原上的奶运送回国内,让全天下的婴儿都能吃得上奶,也能大大保全大明朝的人口增长。   “奶粉……”   徐水舟呢喃,对于这个词有些新鲜,这会见江景元将奶桶往厨房里搬清秀的小脸一皱,“你不会是想通过烧干来煮成奶粉吧。”   “不行的,奶不能用太旺的火煮,煮久了不仅仅没了奶味,上面还会出现一层层的皮,孩子吃了极为不宜消化。”   好歹也带了一年孩子,徐水舟对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   江景元苦笑不得,他只是借用一下厨房,有说要用锅子去煮奶么。   学理科的当然是用理科生的方式来解决。   江景元拉着徐水舟来到院中找到一辆马车,将上面还没有来得及卸下的东西堆在一旁,里面放着一堆奇奇怪怪的铁疙瘩。   江景元使出浑身解数去搬,却还是有些吃力。   徐水舟见江景元有些抱不动,忙上去帮忙,两人废了好大一番劲,才将这堆奇怪的铁疙瘩给抱进厨房。   “这是什么。”   徐水舟好奇的问道。   “手动式真空泵,和干燥机。”   江景元甩甩有些发软的手臂,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靠着厨房门边休息。   “啥……东西……”   徐水舟一脸茫然,这几个词分开来看都看得懂,放在一起,就彻底懵了。   “简单来说,它是一个可以抽空空气的装置,和令固体快速变成粉末的一个机器。”   江景元耐心的给徐水舟解释,其实这就是一个古代版的真空机和干燥机,只不过他把电动改为了手动。   废了他不少的劲呢,别以为他真的在家休息一个月,为了这个东西,他可是出动了户部不少的铁匠共同来打造。   站在巨人的肩膀就是有这点好处,只要知晓原理比一点点推敲做出来不知道要容易多少倍。   解释了好大一通后,徐水舟还是云里雾里的,就跟听玄幻书一样,瞪大眼睛迷瞪着。   作为曾经学霸的江景元面对徐水舟这一窍不通的“学渣”,也是没了法子,只好亲自上手给他实验一番。   江景元将一桶羊奶倒入锅中加热杀菌,等冷却之后,再把羊奶倒入真空泵中进行真空浓缩,自己抓起真空泵一旁的摇杆,直到手臂都快要摇肿了,才将一桶奶给浓缩成一小盆的固体奶。   最后再将这盆奶倒入干燥机中进行干燥成粉,一通操作下来,整个人直接累成狗,汗水一颗一颗顺着脸颊下落,后背也湿得不成样子。   最后一桶奶就变成了一小碗奶粉,江景元抱着那一小碗奶粉,笑得像个一百二十斤的傻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设计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人工居然会如此的累,又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徐水舟心疼的给江景元擦了擦汗水,看着他怀中淡黄色的奶粉,忍不住想伸手沾一点尝尝,江景元浑身乏力却不知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将自己怀中的碗挪开。   “我这也是第一次,不知道安全不安全,明天找些动物来实验一下。”   江景元可舍不得徐水舟以身试险,脱力的看着面前的两台机器,忽然觉得自己好傻,明明发电比这两台机器更容易做……   看来要把电给搞上日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接下来一个月都不能看评论好痛苦,不晓得小天使们还不会给我留言呀,作者后台还可以看……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ziyouyuji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二章   翌日, 江景元找了些刚生出的小兔子做实验。   第一天小兔子有些拉肚子。   第二天小兔子的精神有些萎靡。   第三天小兔子更是无精打采。   就在江景元以为这奶粉不成的时候,从第四天开始,小兔子开始活蹦乱跳了。   江景元这才放下心来, 只要这奶能用就好,徐水舟见奶能用, 还想尝尝味道, 江景元却又是阻拦, “不行,这只能证明这奶兔子吃了没事,人尝试的话还需要再等等。”   “没那么矫情, 早年间闹饥荒的时候, 土和树皮都吃过。”   徐水舟揶揄了江景元一眼,知是江景元心疼他, 可这奶粉他都眼馋好好几天了,看着一碗粉都快要见底了他都没有尝上一口,颇有些无奈。   江景元找了几个可以差遣的士兵进来, 一人分了些奶粉,让他们找不同的动物实验看看,最后确定能都过关才行。   “江大人,明天就是互市了, 不知那普洱茶的事情江大人可有对策。”   江景元这边不慌不忙的做着奶粉实验,可把下面的官员给急坏了,最急的莫过于负责茶这一道的吴晓宣。   跟着江景元到了这边疆,江景元每天都把自己锁在小院子里不出来, 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就像一根羽毛在时不时地撩拨他的心头火。   江景元的眼眸淡淡地阖了一下,脸上也没了方才跟徐水舟在一起的温柔,眉宇间隐隐浮现出几丝疏离。   “我让你调查的事情如何了。”声音有些清冷,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温度。   仅仅只是一句话,吴晓宣却觉得背后仿佛有双大手在不停地压迫着他,压力倍增,支支吾吾地有些说不出口。   “怎么,还没调察出来。”   江景元的眸中露出几簇火苗,一个半月的时间都过去了,连这点事情都没有调察出来,这办事效率和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   “除了调察出两个寨子里有矛盾别的什么也调察不出来。”   吴晓宣擦擦额头上的汗,下面的人就是如此给他汇报的。   “呵——”江景元嗤笑一声,长袖一甩,手上的杯子扔在吴晓宣的脚下,顿时炸裂开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户部养你何用。”   “好生看看吧,这是云州那边调察到的消息。”   江景元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吴晓宣,丢出一个信封,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头,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早就跟他们说了要注意别的国家的动向,他们居然把自己的话当场耳旁风。   吴晓宣颤抖地捡起地上的信封,拆开一看,从头到脚都被汗水沁透了,呼吸急促,“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瓦剌本就一直浪子野心挑衅着我边疆百姓,这几年有五皇子在边疆守着,阻挠着他们对边疆的骚扰,这次联合草原对我大明发难有何不可。”   江景元说着长袖再次一甩,双手背于身后,一脸的神秘莫测,“怎么,你是以为草原和瓦剌族的人都没长脑子吗,还是觉得他们除了烧杀抢虐就不会动用计谋,到底是你傻,还是他们傻。”   江景元说着眼底凝结起一层冰,隐约泛着几分凌厉,步步紧逼,“还是说,你觉得我江景元就是个草包,可以随便就将我糊弄过去。”   江景元的话,就像一把钢刀一点点的插入吴晓宣的心脏,使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喘,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被捞起来的一样,“江大人……下官……绝无此意。”   吴晓宣说着这话觉得自己都没有底气。   “哼,给你给警告,永远别把别人当成傻子看。”江景元不耐烦的挥挥手,他没有耐心给一只蠢笨如猪的下官耗耐力。   幸好肖子磊被分去了云州,他早就猜到户部这群安逸惯了的官员必定不会用心做事,休书一封让肖子磊注意云州动向。   果然查到三个月前有一群商队去过云州,两个月前云州的气氛就一直不对劲,直到一个月前那场火烧山发生。   顺着这条线,肖子磊不仅查到有草原人参与,背后还有瓦剌的身影。   这两个一向水火不容的,为何不直接联手进攻大明朝,反而用茶山来挑衅,背后肯定有这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这次来草原一是解决这件事情,二是让两国之间的互市顺利举行,三就是关于奶粉的事情。   想到这里江景元不敢耽误,找到黄裕问他要了一副草原的地图,这次互市茶叶的事情也必要要给草原大汗一个交代。   要了地图后,江景元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宣纸放在羊皮卷上,用碳笔开始一点点的临摹起来。   大明朝虽然不是历史上的朝代,但是江景元曾经勘察过地形,跟地球一样,他想试试看看两个世界除了历史不一样,地形是不是百分百重合。   感谢高中地理老师逼着他画过地图,这会虽然记不得太多,但好歹能画个大概,一些比较重要的地方也记得。   然后再将两幅地图一一对比。   傍晚降临,江景元摸着下巴细细思忖着,眼眸时不时有精光闪过,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   夜幕降临,徐水舟见江景元晚饭都没有出来吃,端了些饭菜过来找他,见他拖着腮正在发呆。   “在想怎么与你深情共白头。”   江景元的眸光聚拢,想也不想的回道。   “什么……”   徐水舟有些没有听明白。   江景元柔情蜜意笑笑,扯过桌前的宣纸,用毛笔蘸墨,一笔一划写道,“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徐水舟眼睫颤栗,一句一句念着,眼泪不争气的下落,“真美。”   “再美的诗,也不如你美。”江景元抬头笑笑,猝不及防看见徐水舟那哭成泪花的脸,“怎么还哭了。”   “本想讨你欢心,没想到倒是弄巧成拙,我看我还是把这诗给扔了好。”   江景元此刻有些手忙脚乱,想去收字墨,又想去帮阿舟擦泪。   “不行,这以后就是我的东西了。”   徐水舟见江景元有意毁掉字画,说什么也不同意,忙把桌上的宣纸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在怀中像个宝贝一样。   江景元看徐水舟如此宝贝的模样,和煦笑了,眉眼温柔,“好好好,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写好不好。”   “你成天那么忙,哪有时间弄这些风花雪月……”徐水舟说着皱了皱眉,声音有些低低的,“偶尔一次就好。”   “好都听你的。”   江景元一如既往地宠着他的阿舟。   第二日一早,在牛羊城的城门外,江景元总算是见到了草原部落来的来使,其木德.扎扎。   “其木德见过江大人。”   其木德.扎扎用标准的草原礼给江景元行礼,却用不标准的大明官话说话。   听得江景元觉得有些滑稽,但好歹还是崩住了,回了一个大明礼节,“江景元也见过其木德大人。”   “江大人客气了。”   看得出来,其木德这次过来还是抱着很高的诚意的,并没有与大明朝为敌的打算,那之前为何联合瓦剌……   江景元的眸光灵光一闪,脸上却无半分异样,对着其木德和煦笑笑,“城中已为众位草原将士准备好筵席,其木德大人请。”   “江大人也请。”   到了席间,大家有吃有喝,慢慢探讨这次互市需要相互交易的东西。   其实跟往年并没有什么区别,两国之间明面上和睦,实际上暗斗不断,只不过草原的物资稀缺,其木德见江景元如此年轻就想他手中多讨些好处。   但是江景元却并不是他所想得那般好对付,一来一回打太极一般,却是半分亏都没有吃到。   筵席进行到最后,其木德这才发觉不对劲,聊了半天怎么没有看到茶叶,忙问道,“江大人,早前谈好的茶叶怎么没有看到。”   江景元的嘴里抽了抽,一脸肃穆地摇头叹息道,“其木德大人,实在是有些抱歉,今年的茶山因着两个寨子打架而烧毁了,还请见谅一二。”   “碰——”   其木德一拍桌子,脸色大怒,“茶山烧毁与我们草原何干,这是早先就谈好的,你们不能拿这个理由来搪塞我。”   江景元淡定抬眸,目光细细在其木德身上打量,见他如此生气,神色不似做假,那就是真不知茶山烧毁的事。   江景元的眉头微皱,眸光又若有似无的在跟在其木德身后的人中打量起来,却见一人虽然低着头,但是他的小拇指却是翘了翘。   得意的手势……   “江大人,既然你们大明如此不讲信用,我们草原的人也不是都吃草的。”   其木德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砰”地一声,用拳头将自己面前的桌子给砸成两半,桌上的佳肴美酒撒了一地。   紧跟着他身后的人都齐齐地站了起来,个个带着煞气,抽出自己腰间带着的草原佩刀,怒气冲冲地盯着大明朝这边的官员。   大明朝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见这些草原的野蛮人准备动手,也个个站立起来,掏出弓箭瞄准那些凶神恶煞的草原将士。   方才还其乐融融的一幕,顿时就变得弩拔弓张起来。   江景元目光收回,依旧淡定地坐在喝茶,没有把这样的气氛放在眼中。   其木德见江景元如此,胸中更加气恼,义愤填膺道,“大明既然不把我草原放在眼中,公然弃约,我看这互市也没有再开,儿郎们随我杀出去。”   “杀杀杀——”   草原的将士本就嗜杀,这会听了其木德的话,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江景元身后的官员被草原将士们的勇猛给吓得不轻,常年在京城的人,何时见过这说干就干的场面,腿都吓软了,这个身子瘫软下来。   江景元淡定地喝完杯中茶,嗤笑一声,“可惜了,原本有个比茶还好的生意与其木德大人谈谈,既然其木德大人无意,那便罢了吧。”   江景元轻描淡写的话语,听得其木德心头一跳,比茶更好的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出自:冯唐《三**》之二十四里的“其三十”。   看到大家的留评了,很开心。 第九十三章   比茶叶更好的生意, 莫非是铁?   其木德的脸色忽青忽白,草原没有铁矿,更加不懂打铁之术, 铁器都是靠与大明互市或者抢夺而来。   “你不会是想与我交易铁吧,江大人, 其木德虽是草原人, 没有你们中原人狡诈, 可也懂这铁乃国之利器,你江景元能做得了主。”   其木德的心此刻隐约有些动摇了,他挥了挥手让手下们稍安勿躁, 试探着江景元。   江景元微微一笑, 如一株静立在池塘里的白莲,蜻蜓点水说道, “铁,自然是不能与其木德大人交易的。”   其木德得知自己又被江景元戏耍了,顿时恼羞成怒, “江景元我屡次三番敬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把我草原放在眼中,要战便战。”   “战战战——”   草原人身上都有一股血性,这会看见自家大人恼羞成怒的模样, 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对比起江景元背后的士兵来,气势上就差了一大截,怪不得草原能够三番五次进攻大明,还不落下风。   接近七月的夏风吹拂过草原, 撩起江景元绯红色的衣袍,发丝在轻风中飞舞,那淡定的眼神,临危不乱的神色让大明士兵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其木德大人,难道盐的生意也不行么。”   清润地嗓音,忽远忽近,飘渺而又神秘,在夏风中飘进其木德的耳中,撩拨着其木德的心。   “这……你是当真的!”   其木德大吃一惊,但有前车之鉴,又怕江景元戏耍他,语气冷了几分,“江大人,你们中原的盐都掌握在官家手中,你们自己都缺盐如何均得出盐来给我们草原。”   江景元如何不知大明朝也缺盐,盐价在大明朝一直居高不下,对比起盐来,茶叶的确不算什么。   “其木德大人直说愿意不愿意,剩下的事情就不劳其木德大人费心。”   江景元眼梢微微上挑,浑身充满了自信。   其木德摩拳擦掌,兴奋之色遮挡不住,方才百般看不顺眼的江景元,现在看起来顺眼无比。   盐,草原最缺的物资之一,没有盐,部落的人很容易生病,一死就死一大片,这对人口本就稀少的草原来说是个严重的打击。   这次茶叶没有交易成功,但换了盐回去,大汗依旧会赞赏他。   “你要怎么交易。”   其木德已经做好要付出不小代价的交易了,只要能够获得盐,用再多的牛羊来换取也是值得的。   江景元:“我要一百斤羊奶或者牛奶换取一斤盐,必须是每日的鲜奶,这个条件其木德大人可还接受。”   “噗……”   “噗……”   不光其木德愣住了,就连大明朝的其他官员都同时愣住了,用奶换取盐,确定江景元没有疯么。   “江大人,羊奶不宜存储,从这里到大明路途太过于遥远,有所不值啊。”   下面有官员劝说着江景元,觉得江景元还是太过于年轻,连这点常识都没有,纷纷摇头叹息。   “江大人可是认真的。”   其木德听见大明官员的话,愣了愣神,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江景元,奶在他们草原都是用来洗澡的,根本没多大的用处。   江景元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自然是认真的,不过……”   他看了看其木德掩饰不住的高兴神色,勾唇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附加条件。”   “什么条件。”其木德这会也急了,不是什么太苛刻的条件他都答应。   江景元将草原的羊皮地图展开来,随手在地图上点了几个点,我要草原把这些荒地让给我们大明朝。   其木德的脸色瞬间煞白了起来,盯着江景元点的几个地方沉默不语。   江景元要的地方也不是多么肥沃之地,都是一些寸土不长之地,有几个地方还在草原的高山上,并不适合人居住。   但江景元要这些地方做什么,屯军围攻草原么。   可这些地方并不接连,有些甚至相隔甚远,要是打仗的话,根本就来不及支援。   “江大人要这些地方做甚。”   其木德眯了眯眼,一颗心警惕起来。   江景元嘴脸带着三分笑意,如天山的绽放的雪莲,让人放下心房来给,“只是给我国天子一个交代罢了。”   其木德明了的挑了挑眉,江景元给了他们草原如此优厚的交易,如果不拿点有说服力的东西回去,他也不好交代。   其木德便信了六分,不过如此大事,不能他一人点头,对江景元抱拳道,“江大人的胸襟是我见过中原人中最广阔的一个,但此事重大其木德说了不算,得回去禀告大汗才行。”   江景元依旧不悲不喜,淡淡点头,“给其木德大人三天时间,三天过后,过时就不是江某能够做得了主的了。”   其木德得了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赶回了草原,而江景元却遭受着大明其他官员的炮轰。   “江大人,此事不可为之,几块草原的荒地和无用的奶换取大明的盐,着实过份了。”   “江大人,你知不知我大明的盐价已经高到四十文一斤,国内的盐都不足以支撑,况慷他人之慨。”   “江大人,还请三思呐,陛下若是得知,谁都担待不起。”   江景元静静听着他们的劝说之音,有些烦闷,“几位大人回去歇息吧,景元心中自是有数的。”   几位官员见劝说不听,纷纷摇头回了自己的暂居之所,思前想后众人觉得不妥。   他江景元不怕陛下责怪也就罢了,可他们没有做到劝说之责,依旧是要受到惩罚的,他们可不敢拿自己的前程陪着江景元疯。   众人商议好,着手修书一封准备上报给朝廷,让朝廷来治一治这被“冲昏了头”的江景元。   江景元的一番令人看不懂的操作,仅仅一天时间就传便了整个牛羊城,就连徐水舟都略有耳闻。   不少人见劝说江景元不听,就上门来找到徐水舟,希望他这个枕头风能够劝说劝说江景元。   “你也是来劝说我的。”   江景元坐在屋内,正用笔在画着发电装置,构思着怎么把电给弄出来,见徐水舟来了,轻轻地问了问。   徐水舟知江景元是个有些犟的人,他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讪讪一笑,“我才不劝你呢,旁人给我说的话,我就只当当耳旁风,听听就算了。”   江景元一颗心落了地。   徐水舟时刻注意着江景元的脸色,见他放松下来,这才勾了勾唇笑道,“我是来给你说正事的。”   “边疆物资不丰,但毛皮着实便宜,我想在这边开个收毛皮的铺子,收回去后,也不贩卖,你说我们在京城弄个毛皮衣铺子如何。”   徐水舟来了这牛羊城,倒也不是成天带娃,反而想着如何做生意,现在一家人坐吃山空,就江景元那点俸禄只够勉强养家糊口,想要在京城买个符合身份的宅子,差得远了。   “行,都听的,你心里有成算就好,对了你的报刊弄得怎么样了。”   江景元手中的笔一顿,本就不好用的碳笔,段成了两截。   “在京城的京郊选了址,还没有老家的宅子大就花了三千两,找了人在重新修茸着,回去差不多就弄好了,你不是说要你来找人来做记者么。”   徐水舟掰着手指头说给江景元听,这一件件一桩桩的都需要钱,来京城才多长的时间,这钱就流水似的全给流出去了。   “不急,回去再说,你也别光盯着毛皮,我看那羊毛也不错,你试试能不能够仿成线,这不就多一成进项了。”   江景元可是记得后世的羊毛衣可是昂贵得很,这要是能够以小博大,以后才是源源不绝的财源呢。   徐水舟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他见江景元彻底放松了身心,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诺,我从各位大人哪儿截来的,你看了可千万别生气啊。”   江景元哭笑不得,原来阿舟在这儿等着他,接过信一看,无非就是几位大人怕引火烧身,将他要与草原的交易给天子打个小报告。   “随他们去吧。”江景元将信封又原封不动的还给徐水舟,调笑道,“阿舟,你如今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都敢截朝廷命官的奏折了。”   徐水舟撇撇嘴,“旁的我才不在乎,只有关于你的事我才在乎。”   徐水舟软糯的话语中待着几分重视和心疼,听得江景元心里暖暖的。   在如此温馨中,江景元突然想起两人刚在一起时,家中也没有钱,他们做肥皂赚钱的时候。   “阿舟,你还记得肥皂怎么做的吗。”   江景元突然有些兴奋地说道。   徐水舟,“……”   此情此景,你难道不说些动人的话,安慰我一番么,提什么肥皂,不解风情的呆子。   “当然还记得,虽然肥皂的造价高,但自家人还是需要用的,所以酒厂那边我都是有吩咐人单独做一点出来的。”   “还记得就好,我突然想起草原上如此的多牛羊,是最不缺油脂的,我们何不如在草原上开个肥皂厂。”   江景元眼睛中精光一闪,不管是皮毛生意也好还是羊毛生意也好,总归是需要时间的,唯独这肥皂生意是他们上手就能行的。   徐水舟眼睛也一亮,全然忘记了方才他还有些责怪江景元不解风情的话,转而开始打起算盘来,“是啊,在梧桐县收猪不好收,在这里专收油脂却是好收的,人手也好找,就是离着京城太远,我得找个人过来帮我看着。”   徐水舟喃喃低语,一会就把自己开办肥皂厂的计划给制定好,在江景元错愕的目光中,风风火火的跑出去弄他的事业去。   “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江景元无奈笑笑,他记得他们初识时,阿舟也是这样拉着他风风火火回家编鱼笼的。   ————   徐水舟的效率不可谓不快,修书一封连同着其他大人参奏的折子一同送回京城。   同一时间在牛羊城里买了一块地,准备开始修建工厂。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江景元派去负责奶粉实验的人都反馈回来没有问题。   江景元大大松了一口气,自己给自己调剂了一杯,准备尝尝味道。   抿了一口,江景元就吐了出来。   “太腥了,不都是甜的么。”   恰好忙空的徐水舟抽空过来,看到江景元吐奶的那一副模样,笑得四仰八叉,“你做的时候,去腥什么都没有做,就想出来的味道好,怎么可能。”   “是么。”江景元看着手中的杯子皱了皱眉,是他又犯了常识性的错误。   不过人无完人,他要是方方面面都能够考虑到,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徐水舟将江景元手中的杯子,接过,自己饮了一口,咂咂嘴,“是腥了。”   “我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家的两个孩子挑嘴得很么,就这羊奶里面必须搁点杏仁去腥才肯下肚,你做这奶粉的时候,我可是全程看着的,一点东西都没有添加,能不有味么。”   徐水舟的嘴里还在回味刚才的腥味,仰着头给江景元思索着怎么去腥才好。   江景元看见徐水舟那双微眯着,精致的小脸上带着一分苦涩,二分回味,三分享受,四分思考,鬼使神差低头吻住徐水舟正在咂嘴的嘴角。   很快就占据了徐水舟的唇舌。   “你干嘛……”徐水舟微眯的眼睛,颤颤睁开无辜地大眼,在亲吻的间隙弱弱地问。   “去腥。”   江景元吻着徐水舟的嘴角,一本正经地说道。   越是触碰到他的阿舟,他就发现自己就愈发的温柔,或许自己从未温柔过,只是唯独想要把温柔留给嘴边的这个人。   徐水舟渐渐被江景元温柔如水的吻,吻得失了方寸,如果时间可能停留,他也愿意永远沉沦在此刻。   然而天公总是不作美。   “叩叩叩——”   打破气氛的敲门声响起,徐水舟小脸通红,悠然睁开那双饱含□□的眼睛,慌张地推开江景元。   江景元舔了舔唇边那抹甜蜜,语气冷淡地问道,“什么事情。”   “江大人,其木德来了。”   黄裕站在门边有些木讷的回道,一方面他很崇敬江景元,令一方面他又很纠结三天前江景元跟其木德的交易。   他们在边疆数十年,为的不就是家中的妻儿能够过得好点,可是如今江大人用国内为数不多的盐去换取无用的奶,这让他的心里有种不舒服感。   “知道了。”   江景元黯淡下柔情蜜意的眼眸,快速地整理好衣服,在躲在一旁双眼红彤彤的徐水舟脑门上温柔地弹了一下,“我先去忙了。”   “嗯嗯,快去吧。”   徐水舟耳尖都是通红的,用烧得滚烫的双手推着江景元往门外走,恨不得给钻地缝里去,真是丢死人了。   为什么每次亲热的时候,都会被人恰好碰到。   所以老祖宗说,白日不可宣淫是正确的。   看着江景元出了门,徐水舟这才无奈地在房内的柱子上撞了两下,他发誓下次再也不沉沦在江景元的温柔攻势下了。   江景元被黄裕一路领到其木德面前,两人互相见礼后,就直接切入主题。   其木德,“江大人,我们大汗非常欣赏你的胸怀,愿意与你结这次交易。”   恐怕这三天你们就没有闲着,去我要的那些地方四处侦察过,确定对你们没有用才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的吧。   江景元在心底冷笑一声,脸上却不动任何声色,“感谢大汗的理解,那之前那份茶叶的契约我们就此作废了。”   “作废、作废。”   其木德答应得极为爽快,在江景元这儿买不到茶叶,还可以跟大明的其他商人买茶叶,但这盐却是万万买不到的。   其木德将茶叶的契约归还给江景元,又与江景元从新写了一份契约,顺便将大汗给的国书给江景元。   国书上写着江景元指的那些地以后都归大明朝了。   他们草原人不像大明朝人对土地有多么的热衷,反正他们大多数都是游牧,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家,不像大明的人死守着一个地方不挪窝。   “一个月后开始实行怎样。”江景元捏了捏几枚茶叶放在自己的杯中,看着黄裕给自己倒上滚烫的热水,泡开杯中的茶叶,倏尔展露出一个笑容来。   就连其木德都忍不住看呆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江景元笑得如此轻松。   “行的。”   有契约在其木德也不怕江景元会毁约,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罢了,他们还是等得起的。   互市的事情一谈拢,牛养城的城门总算是大开了,草原部落的人可以进来随意交易,大明的商人也可以去草原部落做生意。   但此刻的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在为江景元鲁莽行为进行谴责。   “荒唐,荒唐,这江景元是在拿我大明的国运作筏子。”   “陛下,此等事情绝对不能姑息,不然以后这江景元还不知道有多猖狂。”   “老臣担心的是,要是这草原部落的人都过来换盐,别看一百斤奶挺多的,可据老臣得知,草原部落的百姓,一家人都要喂上上百头的羊,牛也差不多有几十头,一头羊每天差不多就能产奶三至五斤,百斤的羊奶,一户人家岂不是一天就能换上好几斤盐,长此以往,我大明百姓还有盐可食之。”   就连朝堂上一般负责看戏的左右丞相都跳出来说话了,上次江景元闹那出他们没有出来是因为他们也想看看江景元的本事。   可这次江景元做的太过份了,完全就是不记后果,就算是顾仁怀也保不住他了。   天子这时却沉默了,如果往日他听见左右丞相的话,这件事情就该盖章定论了,可这一次他有些犹豫。   因为在收到弹劾江景元的奏折前,他收到了一封江景元写来的密信,信上只有三个字——相信我!   就是这三个字,让天子内心摇摆不定,迟迟下不了决心。   江景元这个人很有一股邪性,做事放荡不羁,甚至是有些狂妄,但人胆大心细,喜欢出其不意。   这次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可就连自己的左右丞相都出来说话了,到底要不要相信呢。   满朝文武还憋着上一次被江景元坑钱的戾气,这口气是无论无何也咽不下去了,而今见江景元如此放肆,肯定要抓住痛脚往死里怼。   人群中顾仁怀一脉的人,也纷纷向顾仁怀投去询问的目光,不知道该不该给这位小师弟求情。   顾仁怀压了压手,让他们稍安勿躁,江景元如此做肯定有他如此做的目的,他相信江景元不是那等任性妄为的人。   天子摇摆不定的时候,目光落在淡定的顾仁怀身上,顾仁怀这人他还是相信的,不然也不会明着想要把儿子交在他手中,此刻见他如此淡定,眉头倏尔苏展开来,罢了,相信江景元一次。   且看他这次又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江景元处理完事情,高兴得正准备去找徐水舟,却在房间中没有找到,最后还是靠近厨房的屋子闻到一股奶味,推门走了进去。   却看见撅着屁.股,蹲在两台真空机旁边,正鼓捣着的徐水舟。   “你在做什么呢。”   江景元凑到他身旁问道。   “哎呀呀~”   徐水舟正聚精会神的鼓捣着,冷不丁听见江景元的声音,吓得心慌慌的,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   徐水舟一双黑亮的眸子被吓得闪烁出晶莹的泪花,紧咬着的下唇,鲜艳欲滴,跟随着心脏处的高低起伏,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江景元忍不住笑出声,弯腰凑近到徐水舟的面前,双眸对视,“有那么可怕么。”   徐水舟的小鼻子一皱,看清是江景元后才没有那么吓得厉害,反手推开江景元,却没有推动,一脸委屈,“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呀。”   “知道,只是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么认真。”江景元用微暖的指尖轻轻地滑过徐水舟的鼻梁,稍作安抚。   “给你的奶粉去腥,就靠你的法子是不行的。”   徐水舟的耳尖通红,就江景元那去腥的法子,终究是行不通的,“你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做饭,还不是要靠我。”   江景元挑了挑眉,阿舟这是在抱怨自己不会做饭么,好像成婚两年了自己真没有做过饭。   江景元抬起一双洁白如玉的手,微微有些愣神,在厨房里找到了些木薯粉,淡笑道,“这次就让我给你做一次吃食吧。”   “啊……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徐水舟连连摆手,他方才并没有跟阿元抱怨的意思。   可江景元并没有听他的话,斯斯文文站在灶边,如同蜗牛爬一样慢磕磕绊绊开始做起来。   徐水舟就看见江景元搓了些木薯粉的丸子出来,又倒了些羊奶入锅,加入茶叶,最后再将木薯丸子扔进去。   “这是什么,能吃吗。”   江景元拿了瓷碗将锅里奶茶盛出来,放在徐水舟面前,“珍珠奶茶,你尝尝味道好不好。”   “珍珠奶茶?”徐水舟闻着碗里的悠悠奶香,微征。   啊啊啊啊啊!这是阿元亲手做的!   心脏跳得好厉害,好舍不得吃。   江景元见徐水舟愣住,用瓷勺舀了一点放入自己嘴中,低头吻上徐水舟的唇,将珍珠送去他唇中。   “真甜,明明一粒糖也没有放。”   江景元回味着嘴中的奶茶味,也不知道在说奶茶还是在说人。   徐水舟被江景元撩得面红耳赤,木纳地嚼着嘴中的珍珠,眼睛一亮好好吃。   “我还要。”吃完一颗,徐水舟有些不舍的咽下肚,看着江景元手中的碗,凑上前,掂起脚尖,张大了嘴表示自己还被投喂。   “要亲亲才可以。”江景元抿了抿嘴,意思不言而喻。   徐水舟双颊一鼓,如同生气了的河豚,眼眸转了转,语气呐呐道,“阿元,我给天子偷偷递了模仿你字迹的条子,你可不能生气哟。”   “什么。”江景元眉头一皱,放高的手臂不自觉的下滑了一点。   徐水舟见机会来了,麻溜地夺过江景元手中的碗,一口吞进嘴中,阿元做的东西,要一口不剩的全吃下。   作者有话要说:  阿元的“东西”,要一口不剩的全部吃完!   对不起我污了。   爸爸出院了,我有时间,可以加更了!嘿嘿嘿,发现还有好多剧情没有写(捂脸) 第九十四章   “你方才说,你模仿我的字迹给天子递了条子, 你怎么递的。”   江景元被徐水舟的话彻底愣住, 他家夫郎究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多少事。   “用你的名义走驿站, 奏折里夹信封呀。”徐水舟将嘴里的珍珠咀嚼吞下肚, 不在意地说道,“你是个没有血性的人, 说好听点叫佛系,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还不懂得反击,你能容忍我可不能容忍。”   就那吴晓宣,阿元屡次三番帮他想办法, 他自己不作为,犯的事情还要阿元给他擦屁股,他早就看不下去了。   要是他,他就递个折子上去罢了吴晓宣的官, 这些人就是自持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屡次不听教诲。   “你这胆子, 还真不小, 你就不怕万一被人发现, 你这逾越的罪下来,不怕受到责罚。”   江景元看着阿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指尖微暖,一点责备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怕,你的字迹我模仿了千百遍,我相信只要我不说, 就没人会发现。”   徐水舟眨了眨眼睛,一点也不害怕,他自信自己的笔迹与江景元的一模一样。   江景元拉着徐水舟到书房,递给他一只笔,“你写与我看看。”   徐水舟自信从容地接过笔,在洁白如玉的宣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上几下江景元三个大字。   徐水舟落下的第一个字的时候,江景元的呼吸就微微急促了一下,他写字有个爱好是先重后轻,写在纸上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感觉是不会错的。   果然三个工工整整的字写完,跟自己的笔迹一模一样。   江景元没有忍住在徐水舟的字下,也跟重复写了自己的名字,果然分毫不差。   “呼……”   看着两个根本就分不清倒地那个是自己字迹的字,江景元的鼻息彻底的喘息起来。   他根本就没有看见过阿舟练字,他何时学会模仿自己的字迹的?   “你看我就说,没人看得出来吧。”   徐水舟拿着纸,眼睛凑近,恨不得用放大镜来找不同,可无论他怎么用肉眼看,都看不出哪里有区别。   “阿舟……”   江景元轻声唤了一句。   “嗯。”   徐水舟也跟着应声。   “你何时学的……”   江景元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他万分确定,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阿舟写字。   徐水舟抬头,一张精致的小脸挂着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不在意地说,“孩子睡着了,我没事就瞎练着玩,不然我夫君这么厉害,我却没有读过多少书,字也写不好,岂不是惹人笑话。”   徐水舟不在意的神色,轻描淡写的语气,都深深地刺激着江景元的心。   在梧桐县的时候,陈秀秀一个人要带着景苑,又要照顾着贺雨竹和徐水舟,根本就没有钱再去支撑徐水舟读书。   况且梧桐县那种小地方也没有可以让哥儿读书的学堂,所以徐水舟从小都是被贺雨竹给教大的。   可他一天又要学着干活,又要读书,除了认识字外,其实根本就没有学到多少,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对四书五经不感兴趣,反而喜欢算数。   不然也不会把算盘玩得那么六。   “阿舟……”   江景元心疼地将徐水舟给搂住自己怀中,温柔地揉了揉他那柔顺的发丝,“不要觉得我很厉害,对比起你来,我连你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徐水舟靠着江景元的胸膛,听见江景元的话,不解地抬脸,“怎会,我的阿元超级棒的,不管是挣钱还是读书,甚至做官做人都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江景元笑笑没有说话,两人享受着温馨片刻属于他们二人的时间。   “对了,我也没写什么,我只是让天子相信你,不然这次那些官的奏折递上去你还不知道要被说成什么样呢。”   徐水舟过了良久后,这才慢慢把事情说来。   “嗯,我不怕。”江景元点点头,对于这些跳梁小丑,他向来都是不想理会的,可没有想到阿舟居然会如此为他着想。   “我当然知道阿元不怕啦,我只是怕他们给你捣乱,你说过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觉得你这次要干的一定是件大事,早早把猪队友给治住,也省点麻烦不是。”   徐水舟觉得自己作为江景元的夫郎,就有义务帮他将这些绊脚石给清理一下。   “景元、舟舟你们关在书房做什么呢,两孩子哭着找爹呢。”   徐水舟的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陈秀秀的声音,还夹杂着两个孩子的哭闹声。   江景元无奈打开房门,和徐水舟一人抱起一个,对着门外两个被孩子折磨得有些疲惫的娘亲感谢道,“辛苦娘了。”   贺雨竹和陈秀秀两人连连摆手,“不辛苦,就是这两孩子太粘人你们了,一会儿看不到,就要又哭又闹。”   陈秀秀觉得带这两孩子还挺好的,平常不哭不闹的,喂饭也好喂,就是粘人这个毛病得改改,不然长大了还粘着景元他们,可就不好了。   江景元低头看着怀中哭泣过,脸颊上还挂着泪痕的孩子,滴溜溜着眼睛看着他,笑了,“这哪里是粘人,分明就是顽皮。”   “顽皮?”   贺雨竹不解。   “嗯,因为阿舟带着他们,总是会陪他们两个玩,可娘你们带着见他不哭闹就去做自己的事去了,没人陪他们玩了自然是要哭一哭闹一闹的。”   江景元看着孩子,用手逗了逗,果然孩子就伸出手在抓手手玩,抓不到又是蹬腿,又是想起身的。   “看吧,这会不哭了。”   江景元将孩子重新交到陈秀秀的手中,陈秀秀学着江景元的样子逗弄着孩子,果然不哭了。   喜上眉梢,连连称赞,“还真是奇了,果然知子莫若父,没想到我们景元带孩子还有这样一手。”   陈秀秀眉宇间都是自豪的神色,自己的儿子果然不同凡响。   徐水舟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女儿,是这样么,原来都是自己把他们给惯出来的,阿元怎么早不与他说呢。   “爹爹。”   棋棋似乎心有所感,抬头看了眼自己阿爹愣神,软绵绵小声地喊了一声。   “哎,阿爹的小棉袄。”   徐水舟征住,旋即将头奶在她的脸颊旁,大喜过望的亲吻着她柔嫩的小脸颊。   “爹爹……”   得到香吻的棋棋有点得意,像是炫耀一般又喊了一声。   目睹这一幕的墨墨有些不开心地撇了撇小嘴,蹬着胖呼呼的大腿,也跟着喊,“爹、爹爹……”   他的口齿没有棋棋的口齿清晰,一说话还流口水,含含糊糊的更加说不清楚了。   “哎呀,我的乖孙儿乖孙女,这么早就会说话了,以后肯定是两个聪明的。”   陈秀秀和贺雨竹这会更加的乐不可支了,她们也是带过孩子的,这孩子没有满周岁说话的少得可怜。   而他们家两孩子,还没有满周岁话就说得如此顺溜了,以后肯定是两小人精,跟他们的阿爹阿父一样,聪明着呐。   “娘,麻烦你们再帮你带带,我跟阿舟还有事情要商量。”   江景元逗弄了一下两孩子,见他们两喊了两句人,又开始叽里呱啦说些人听不懂的话,挑了挑眉。   “好好好,我给你带着。”   贺雨竹欣喜地将江景元的孩子接过,只要他们不哭不闹,她们还是很乐意带孩子的。   陈秀秀也抱起徐水舟怀中的,欣喜道,“幸好你们两个趁着我和雨竹妹子还年轻的时候就生了孩子,不然到了七老八十我可带不动。”   江景元摸鼻笑笑,其实他想说孩子是意外来着。   “阿元,你要与我说什么。”   送走了两个母亲,徐水舟看着江景元问道。   “家里不是缺钱么,阿舟你说再开个奶茶店怎样。”   江景元想起厨房里还有半锅的奶茶,斟酌着说道。   徐水舟想起刚才在厨房里喝到的奶茶味,还有那颇有嚼劲的珍珠,清澈的眼眸更加透亮了,像一颗褶褶生辉的黑宝石。   “好,只是这手艺很容易就让人给学了去。”徐水舟没有什么意见,想起江景元那简单的手法,别人看上一两眼就学了去。   江景元见阿舟同意了,温柔笑笑,“那就弄加盟。”   “加盟?”徐水舟听着这个新鲜词,皱起眉头。   “我们提供原材料,提供技术,帮助装修,他们拿钱买材料即可,这种就叫做加盟。”   江景元给徐水舟解释何谓加盟,自己开店终究还是累,弄加盟就不一样了,稳赚不赔。   在江景元的描述下,徐水舟的眼睛越来越亮,原来生意还可以这样做,他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别累着自己,相信自己是最棒的。”   江景元看徐水舟那兴奋的劲,笑了笑,知道他现在忙,但他还是想到那个永远向上拼博的阿舟。   “不累,我就最怕闲着家里没钱了,我现在可是两个孩子的阿爹,得给他们赚奶粉钱。”   徐水舟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奶粉钱的意思是什么了,觉得身上的压力重了重,不过也充满了斗志。   徐水舟确定了目标就想撸起袖子去干,掂起脚尖在江景元的脸蛋上留下两个湿热的吻,用手指走了走路,道,“那我就下去忙了,阿元你也加油,争取让外面那群官员大吃一惊。”   徐水舟说完就如同风一般跑了出去忙他的事情去了。   江景元看着徐水舟离开了,重新回到厨房开始鼓捣起怎么给奶粉去腥,方才徐水舟已经做好了一半,他尝了尝没有第一次的腥了,但是还是有些味道。   重新加了奶尝试,怕自己摇不动把杆,特意从军中找了个大块头过来帮忙,有了人帮忙果然速度快。   到了晚上江景元就彻底弄出味道跟前世差不多味道的奶粉,心满意足地去睡了,第二天一早还有一场长途跋涉要走。   ————   七月初一,江景元带着黄裕还有一队人马走出了牛羊城,要到他要的荒地土去看一看。   他的目标很明确,距离牛养城两天路程的孤峰,至于其他地方都是他随便乱指的,真正的目标只有这一个。   “江大人,要骑马两天,路上辛苦,只是勘察,只需让下面人手去就行。”   出发前黄裕还是劝说了一番,但是奈何江景元坚持,他只得架马跟着去随身保护。   朝堂上这几天因着江景元私自签订下协议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天子连早朝都不想上了。   他年纪大了,御医都说需要静养,可看看朝下如同鸭子嘎嘎叫的大臣们,他只觉得头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御史们一个劲的出来指责他这个做皇帝的不作为。   大臣们叫嚣着要把江景元的官职给剥夺了,最好是诛九族以儆效尤。   为了这事已经连着吵着了差不多半个月了,天子心中更是憋着一股火气。   这朝堂到底是他的,还是这些朝堂之上人的!   “陛下,已经半个月了你还迟迟不做决定吗?再过半个月就到了要交易盐的时间,大明的盐要是给了草原,我大明的百姓可怎么活。”   大臣们言之凿凿,深情泪下,恨不得天子立马下令将江景元捉拿归案。   “可如今契约已签,再毁契约岂不是挑起两国战争。”   天子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恨不得让这些多嘴的声音闭嘴,可他不能这样做,还得耐心打起精神与这些大臣们周旋。   下面的人见天子的神色有了松动,一个个喜不自胜,经过半个月的努力,总算是见到了一点成效。   “微臣已经想到好应对方策。”   这时户部尚书林天禄站了出来,只要天子有了松动,他们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嗯,奏吧。”   天子微眯着眼睛,手肘撑在龙椅扶手上,轻轻地给自己揉着太阳穴。   林天禄侃侃而谈道,“众所周知,这次派江景元去边疆,为的就是解决这茶叶一事,所以问题还是得从这茶叶的根上寻找。”   “草原人喜喝茶,就是因为茶叶可以改善草原上缺盐的病,同时也可以让他们的肠道通畅,如今烧毁的只是普洱茶,可其他地方还有别的茶叶可采摘。”   林天禄说完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因此,我派人去各地找到茶商茶农,谈了比普洱茶多三倍的绿茶,用这三倍的绿茶将江景元这份契约换回来应该还是可以的。”   林天禄说完朝堂之上的人就都窃窃私语起来,的确要是放在平时用如此多的绿茶去交易,太吃亏了。   可是这要看跟什么比,跟普洱茶比起吃了些亏不错,可跟江景元手中的盐一比,又不足为道得多。   “茶叶再多,草原人也能从那些商人手中换取,可盐不同,盐是他们花大价钱也换不来的,换成是你,你肯换。”   天子十分不认同这个意见,草原人又不是傻子,孰轻孰重他们分不清。   “要是每年的交易都是三倍呢。”   林天禄再抛出一记重弹。   整个朝堂之上顿时寂静了三秒,每年都多三倍,这代价会不会有点太大了些。   可再想一想江景元许诺的盐,这样算起来又不算太亏,茶叶终究比不上盐贵。   天子挑了挑眉,每年的茶叶三倍,可茶也不是什么普通货物,大明的百姓依旧需要,损失的还不是大明百姓的利益。   难道就没有可以两全其美的法子?   草原部落,王族,草原大汗正一脸喜气洋洋。   困扰草原百年的难题——缺盐,如今总算是被他给解决了,而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不要的羊奶和几块荒地,草原部落的人们都在称赞他的雄伟。   为此他大大嘉奖了他的大功臣,其木德扎扎,赐给了他一片丰厚的草原和数不清的牛羊,还有女人。   草原上一片喜气,杀牛羊载歌载舞庆祝这伟大的时刻。   唯独一人不高兴,草原亲王,大汗的弟弟乌日达不开心。   这次他好不容易联合瓦剌毁了大明的茶山,就是为了挑起草原和大明的战争,等到一开战,他就可以和部下给他的哥哥致命一击,从此大汗的位置是他的,他的嫂嫂也是他的。   一想到嫂嫂的颜色,还有他那亲生儿子如今还在叫着他的哥哥为阿布,他就极度不开心。   可机会已失,他再不开心也要装出一副样子来,就他那点人手根本没有办法跟他的哥哥抗衡。   天子的忧愁一点也不比乌日达少,看着朝堂之上没有人能够想出两全的法子来,更是气闷胸烦。   堂堂大明朝,泱泱大国,开国时可是万邦来贺,如今却要向一个草原部落低头,要拿大明百姓的利益去换取一时平安。   文官是废物,武官更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请陛下早做决定,时间不多了。”   林天禄的时机把握得很好,他见天子犹豫不觉,步步紧逼,就是要趁这个机会,一举将江景元给彻底打落谷底。   天子黑着一张脸沉默。   “请陛下早做决定。”   满朝文武,出了顾仁怀没有跪,所有人都下跪劝说着天子。   不管这江景元酒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总之这次不让江景元吃些苦头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天子这次看着站着的顾仁怀有些动摇了,已经半月没有江景元的音信传回来了,莫非这次他真的没有法子了。   “那就依林爱卿所……”   天子揉着有些头疼的太阳穴,不甘心地下达着指令。   林天禄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向顾仁怀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顾仁怀这半月以来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京城的百姓得知这件事情后,经常往他门口扔烂菜叶,还有些在他的轿子上扔烂泥巴的,更有门徒被百姓打伤。   可他还是坚定相信江景元,只要不到最后交易的时间,他会始终站在自己弟子身后的,但他也不会妄言去劝说其他大人。   他的立场不代表所有人的立场。   这会听见天子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没有管林天禄的挑衅,反而幽幽替江景元叹了口气。   “边疆八百里加急!”   “边疆八百里加急!”   “边疆八百里加急!”   天子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个风尘仆仆一身尘土的士兵冲进了朝堂,一屁股跪在地上,脸颊上都结起厚厚的土块,一说话脸上就掉土。   “禀告……陛下……边疆……荒土,发现盐湖,连绵不绝的盐湖!”   士兵的话刚开始还有些吞吐,毕竟他的气息还没有喘匀,可说到最后他不仅气息匀称了,更是激动不已。   “你说什么!”   顿时整个朝堂哗然!   “盐,好多好多的盐,一望无际,挖起来就能直接食用。”   士兵像是知道大家不会相信似的,从自己身后解下一个包袱来,摊开,露出里面白晶晶的盐粒。   左右丞相对视一眼,一个上前用手沾了些送入嘴中,眼睛一亮,“是盐,上好的雪盐!”   “哈哈哈哈,天佑我大明。”天子胸中的那股戾气,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站起来大笑一番,对士兵说道,“快快细细报来。”   原来江景元随手一指的并不是什么荒地,在荒地的高峰上,人烟绝迹寸草不生的地方,有一汪盐湖,里面开采出来的全都是如此雪白的盐。   天子听完后眼睛一转,拍手赞叹道,“妙极,妙极,用草原人自己的盐抵消茶叶,还给我大明争取到如此的多的盐,一举两得!好你个江景元,为了不走漏风声,居然连我都瞒着。”   “回禀陛下是一举三得!”   士兵见天子还有一得没有算到,给天子细心解释起来,“江大人不愧是足智多谋,他一到边疆就用羊奶鼓捣出奶粉来,这种用奶做的粉,可以长期保存。江大人说我大明百姓婴儿不易长大就是因为家中母亲缺奶,如若奶水充足,可以加大婴儿的存活率。”   说完这士兵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木桶来,木桶里放着密封好的油布包,胀鼓鼓的里面的空气都用真空机给抽干了,撕开包裹露出里面的淡黄色的奶粉来。   天子听了眼睛就更亮了,一举三得,好一个江景元!别人想到想不到的事情,他却想到了,而且还落实了,他欣赏这种干事实的人!   顾仁怀此刻听完后,嘴角也满溢出笑容来,果然他这弟子是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不过他总觉得江景元还有别的目的,细细一琢磨,便上前问道,“这奶粉如若出售,做价几何。”   “江大人说这奶没有要钱,都是草原免费送的,大明百姓生活苦,因此一灌作价二十文,一罐够一个婴儿吃一月的。”   二十文,这都相当于朝廷白送了,可还是有得赚,因为奶没有出一分钱,只需要付出人工和运输费,一罐下来五文钱是能够赚到的。   而这奶粉就如同盐一样,是每个家庭甚至是每个人生下来必不可少的东西,只要有源源不断的人这奶粉就不愁没有销路,而它又掌握在朝廷手中,这是一条财路啊!   在场的人都不笨,士兵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算了出来,深深被江景元的智慧折服。   他这一出去,不仅没有花费大明一分一毫,反而为大明争取到如此多的利益,连两位丞相都甘拜下风,换做是他们任何一个人也做不到江景元这般精明。   “众位爱卿还有何异议,江爱卿的契约可还要撕毁否!”   天子高兴得太阳穴都不疼了,只觉得说不出的酸爽,越来越喜欢江景元,越喜欢江景元就越看不惯与江景元作对的林天禄。   跟江景元一比起来,这林天禄简直就是个庸官!   林天禄接受到天子那淡漠的眼神,汗流浃背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这次他彻底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这个奶粉我就想到我小时候。   因为跟姐姐是双胞胎的缘故,我妈的奶水不够我两喝,我们是喝哇哈哈长大的……   因为那时候大山里买不到奶粉,就电视上放哇哈哈啊哇哈哈,然后我外公外婆就拿箩筐山外面挑回来给我们喝,现在家里还有好多那种哇哈哈瓶子。   可能因为奶水不够,我两岁才会说话,差点被当成哑巴……而我姐九个月就会说话了……所以我笨(捂脸)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心越 10瓶;灵于昕、17667152 5瓶;球球 4瓶;云沁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五章   “从即日起, 罢黜林天禄的职位, 户部右侍郎江景元勤政爱民, 为民所想, 为国所忧, 擢升为户部尚书。”   天子冷冷地看着林天禄想着他女儿到底还是给自己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公主,他又为朝廷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留了几分情面的。   林天禄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起来,从他做官的第一天来就知道伴君如伴虎,可是没有想到这一天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官场如战场, 稍有不慎就会被下面的人给挤下去,是他大意了, 是他技不如人。   “臣谢陛下恩典。”   林天禄虽心有不甘, 但也知道天子还是给他留了块遮羞布的,如在闹下去,天子不介意将这块遮羞布变成他的裹尸布。   林天禄的失魂落魄,满朝文武却又是震了震, 江景元才多大?   二十出头,毛还没有长齐的娃娃如今就坐上了正二品的官位,从古至今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   可怕的是,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拒绝的话来,江景元以一人之力办到了他们整个朝堂也办不到的事情。   还给朝廷带来一本万利的利益,这是大功,别说是二品尚书, 就算是一品丞相的位置也是坐得的。   左右丞相两人又面面相觑一翻,各自觉得自己的屁股一凉,总觉得自己坐下的位置极为不稳当。   如果不是江景元还太过于年轻,没准今天就会直接跳过二品位置,荣升为一品。   召书传回牛羊城的时候,江景元正在跟其木德扎扎交易。   一麻袋一麻袋的盐摆在其木德的面前,像一座小山一样,他高兴得直搓手。   这次将盐带回去,大汗又会赏赐他不少的好东西,他现在可是草原上最受欢迎的大人。   “感谢江大人的爽直。”   其木德的心里对江景元其实挺不屑的,但表面功夫做的极好。   江景元看着其木德身后成群结队过来送奶的牛羊,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不要钱的羊奶就能换取到盐,盐还可以在牛羊城里直接换成铜板,有了钱就可以购买草原人的日常生活所需,就不用费劲心思去抢夺,去杀戮。   等到草原人习惯了这种安居乐业的生活,谁还愿意上马背上去打打杀杀。   江景元研究过,草原人口并不多,为何他们却能无坚不摧,原因就是在于他们本就一无所有,输了不就赔上一条命,赢了却可以获得平时他们想都不敢享用的东西。   靠着这股信念,他们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坚不摧。   可是如果这股信念没有呢,他们还剩下什么。   而且他们所有的日常所需都控制在大明朝的手中,一旦草原想要进攻大明,断了草原的贸易,过惯了安居乐业的生活的百姓们,还愿意拿起马刀对准给予过他们美好生活的大明吗?   不用说草原的内乱是注定了。   不废一兵一卒就能将草原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掌心,这才是江景元的最终目的。   其木德看江景元像个傻子,江景元看其木德像个白痴。   这场协议被江景元定义为薅秃羊毛协议。   签订完协议,看着一桶一桶的羊奶、牛奶往江景元组织起人手搭出来的一个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的奶粉厂里搬,江景元和其木德的面容都同时乐开了花。   等到其木德返回草原后,传旨太监才过来给江景元宣纸,听到自己这就升职了,江景元也愣了愣。   “恭贺江大人荣升尚书职位。”   传旨太监也是个惯会看人脸色,知道江景元如今在京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自个本身也是个有本事,只要今后不范蠢,就他这年纪,前程远不如此。   还是徐水舟反应快,拉了拉江景元让他赶紧接旨,随便给江景元塞了个钱袋。   江景元回神,起身,接了旨顺手就将手中的钱袋子递给了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却不肯收,就冲江景元那搂钱的劲,京城人如今都称赞江景元一句“财神爷”,都说这财神爷只有进钱的份,没有出钱的份。   谁若是动了财神爷的钱,那可是要惹来祸事的,因此这传旨太监说什么也不收江景元的贿赂。   江景元见对方不收,挑了挑眉,又不动身色的将钱给收了回来。   “江大人,还是快些收拾收拾东西,随咱家一起回京城复职吧。”   传旨太监这次当然不是只为了江景元而来,他还带来了另外一份旨意。   召集忠武军二十万大军驻扎盐湖,务必保证盐湖不落入草原部落的手中。   忠武军自然就是五皇子朱煦带领驻扎在边疆的军队,因此传旨太监弄完江景元这里,嘱咐一番又骑上马车,往忠武军的方向而去。   黄裕此次是眼睁睁看着江景元怎么忽悠草原部落的,过程之精彩,把所有人瞒在鼓中,就算被误解,被不理解,他也不予理会。   黄裕对江大人更加佩服了,如今听见江景元晋升为户部尚书,他也不甚在意,江大人如此风高亮节,高深莫测,就算做当朝丞相也是可以的!   “江大人,此前裕对江大人多有误会,还请江大人责罚。”   黄裕越想越激动,觉得自己不过一边关小小守备,能够认识当场的尚书大人,甚至是以后的丞相大人,实乃他之荣幸,对此前自己误会江大人一事,万分自责。   江景元看着黄裕怔住,误会?什么误会?   他来到这边关每天忙得团团转,如今要启程回家,又是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别的不说,就说那人工大型真空机和干燥机还等着他去指挥组装呢,哪有时间耗费在跟黄裕的误会上。   他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就出了门,徐水舟紧随其后,他也有一堆事情要忙。   看着江大人夫夫没有在意的模样,黄裕委屈得绞了绞手指,江大人不会是没把他放在心上过吧……   走进简易的奶粉厂,它外面虽然看起来简陋,但是里面却整洁无比,干净得跟外面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那边两台早先做的机器昼夜不分的在做着奶粉,已经开始有几车的奶粉往京城运了,这边江景元照着真空机和干燥机做了个超大版的,调了边关好几个城的工匠过来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今天全部做好。   只等他过去组装了。   这一天夜晚,牛羊城灯火通明,不少的百姓自发的打着火把站在奶粉厂外面给他们照明。   总算是在午夜时分两台超大型的人工脚踏动力真空机和干燥机弄好了,经过一个时辰的实验,差不多能够制奶粉一百公斤。   这比起江景元带过来的两台小型的真空机,效率简直提高了一百倍!   牛羊城的百姓欢呼不已,因为这奶粉厂开起来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   以后家中多余的奶总算是不用心疼的倒掉,可以拿到奶粉厂这边售卖,虽然奶粉厂都是用盐来付钱,可在牛羊城的东西南北四个角都开设了一个小小的收盐铺子。   一斤盐可换取到二十文钱,比起中原的盐还是便宜了,但他们一天什么也不做就能挣二十文,一个月下来那也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这收盐铺子当然是江景元开的,京城的盐卖四十文一斤,他二十文收上来,抛去路费准备在京城开个小铺子,卖三十五文一斤。   虽然现在大部分的盐都掌握在官府手中,但民间私盐还是存在的,只要数量不超过官府规定的数额,根本就没人管。   帮朝廷赚了一次又一次的钱,也该是自己收获点利息的时候到了。   江景元自负自己才不是什么圣父,一心只为国,能够在规则内赚些钱为何不赚。   其木德高高兴兴带着几马车的盐回到草原部落,迎接的不是大汗的赏赐,而是大汗的怒火。   因为大汗此时已经收到来自他安插在京城的奸细传回来的密信,江景元要的荒地上有盐湖,数也不数清的盐!   够草原人吃一辈子也吃不完的盐!   大汗心中如有火烧,他就如此白白将这些盐给拱手让了出去,可怕的是自己还要用部落里的羊奶去换取。   更加可怕的是此前他还沾沾自喜来着!   这一切都是拜其木德扎扎这个蠢货所赐,要不是他的愚蠢,也不让草原损失如此之大。   其木德扎扎还没有高兴到一个月,不仅大汗赏赐给他的所有东西都被大汗给收了回去。   就连他的人头也从头上掉了下来,鲜血染红了一片草原。   不仅没有人同情他,草原的百姓还有往他的尸身上吐口水,扔石子的。   解决完其木德扎扎,草原大汗当然不愿意自家的盐湖落入大明人的手中,想组织人手去抢回来,却发现大明的忠武军二十万大军驻扎在盐湖底下,后悔已晚矣。   回去之后又把其木德扎扎的尸身挖出来鞭尸一番,还不解恨,甚至将他的尸体剁碎喂了大汗的宠物——一只鹰隼。   江景元回大明后才收到这个消息,砸砸嘴有些遗憾,明明是个很好忽悠的白痴来着,怎么就死了呢。   他还期待以后能够再次看到这个渣渣,在薅几把草原的羊毛,可惜这次他薅得有些狠,直接薅秃了都,导致这个对草原忠心耿耿的渣渣直接被他们大汗给弄死了。   回了京城,江景元接到新的官服,当然还是绯色的官服,只不过由三品散答花变成了二品小独科花,腰间的带饰也变成了玉饰,衬得人愈发的精神,高贵。   “老爷、少爷、少夫郎,门外有有百姓送来了些鸡蛋跟青菜,厨房里堆积不了,府里也吃不下,这可怎可是好。”   自从天子公布了江景元的功劳之后,从前那些往顾府门前扔菜叶子扔烂泥巴的百姓们愧疚不已,隔山差五提着菜或者鸡蛋过来赎罪。   江景元正在跟顾仁怀说话,听见这话哭笑不得,感情去了趟草原回家就变成人人歌颂的好官了。   “派些人给京郊的一些孤寡老人家和家中无亲的孩童。”   顾仁怀对这事并没有在意,做官就是这样,能收到百姓的善意,也能够受到百姓的恶意,只要问心无愧,不必介怀。   “老师,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要想给老师商议,在老师府上已打扰多时,如今景元已是尚书之位,在住在老师府上,已是不妥。”   江景元有些悻悻然地开口,担心被老师责骂,升了官就忘了师父。   顾仁怀倒是看得挺开,江景元如今已是二品大员,该是有自己府邸的时候,如果还不提出来他都有些想赶人了。   “去吧,人就在京城内,我还怕见不到人不成。”   顾仁怀的甩甩了手,干净利落。   ————   “张大婶,羊城奶粉在官服出售了,你家媳妇刚生了娃吧,赶紧去抢两罐啊,再晚些就没了。”   “当家的,快快快拿银子去府衙门口买奶粉,那羊城奶粉今日出售了。”   “老二,老三,你们快去府衙买奶粉,家里四五个孩子等着喝呢。”   八月羊城奶粉正式在各州府出售,因为机器还在不断制造中,现在的产量并不是很大,所以一家只能一个月登记买上一罐,等到后面产量加大了再放开出售。   奶粉一出这可是全天下人的福音,多少贫困人家缺奶的就等着给家里的娃儿买上一罐奶粉。   尤其是有人家娶了哥儿,生了孩子的,可是惊喜不已。   往常这等平凡人家都是攒钱买羊来挤奶,可一头羊少说也得二两银子左右,平常人家都要存上个一年半载才能有。   贫困些的人家根本就拿不出来,只能喂些米汤米糊糊,能活就活,活不了的那就只能算了。   这下有了奶粉就不一样,一罐才二十文,听说一罐能吃一个月呢。   府衙不仅有卖奶粉的,还要手把手教这些买奶粉人家怎么冲奶粉,也不能因为奶粉便宜就一个劲的喂孩子。   直到教会后才允许他们带着奶粉离开。   城郊,一间茅草屋内,正躺着一位刚生产完不久的哥儿,一脸死灰的看着自己身旁才生下来没有几天快要奄奄一息的孩子。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妇人,胸前根本就挤不出奶来,偏偏这孩子吃不了米汤,一吃就吐,只有喝奶才行。   可村里的嫂子们不愿意再喂他的孩子了,人家家里的孩子也是需要喝奶的,这要是给了自家孩子,她们家的孩子就没奶喝了。   他今天走了好几个村子都没有给孩子讨到一口奶喝,难道他的孩子只能就这么去了。   要是孩子去了,他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看着孩子渐渐衰落的气息,他眼眸中的光芒也越来越暗。   “夫郎,夫郎,你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此刻他的夫君,兴高采烈的冲门外冲了进来。   往日这时的他准会一脸开心的迎接,此刻他却没有动,手心冰凉得没有一点温度,就这么心如死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夫郎,夫郎,我带回来了奶粉,朝廷的奶粉出售了!我们的孩子有救了!”   他的夫君此刻也没有计较他夫郎今天没有笑脸相迎的事,只是激动的将事情交代来。   “你说什么?奶粉!”   本来他的心如死灰了,听见夫君的话,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抓着夫君的衣领急切地问道,“奶粉在哪儿。”   他夫君被他抓得不自在,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个普通的木桶出来,喜悦道,“这就是朝廷出售的奶粉,我还在府衙学了怎么冲奶粉,我这就去给孩子冲去。”   打开木桶,从里面取出油纸包装的奶粉,撕开一个口子,看到里面有个专门挖奶粉的小勺子,正好与放在木桶里的小碗相衬。   “我们孩子还不足一月,衙役说只需要一餐挖这么平平的一勺子就行,要拿烧开了放置了一会的水冲服,只需要冲这个碗最低刻度的水就够了。”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记下他丈夫说得这些话,等碗中的水稍稍凉了一些,夫夫俩拿着奶水去喂孩子。   见孩子越吃越快,一点都没有吐出来的迹象,夫夫俩总算是露出了笑颜,内心对朝廷感激不已。   这一幕不仅在京城发生着,在全国各地都发生着。   而京城不仅仅因为奶粉沸腾了,还无故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铺子。   “元舟奶茶店今日开业,买一杯送一杯,首杯免费品尝了。”   此刻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有孩童手中拿着一张精美的奶茶店宣传纸,嘴里说着这样一句话。   他们衣着统一,都是白衣黑裤打扮,肩上挂着一条红色显眼的斜幅,上面用黄色的丝线绣着元舟奶茶。   引得街上的行人频频侧目,想要看看这元舟奶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识字的向这些元舟奶茶的孩童询问,识字的就自己拿过一张宣传纸自己研究起来,感兴趣的就会往上面宣传的地址而去。   元舟奶茶店落座京城城东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整个的装修风格跟旁边的古代建筑格格不入。   明黄色的招牌十分显眼,所有的大门全都敞开,一点也不介意过路的行人打量,就在铺子靠门的位置设置一个黑色的高吧台,负责点奶茶。   里面的店小二都统一服饰,一有人进门就会说一句,“欢迎观临。”   因为徐水舟想把自己的店铺做成加盟店铺,因此整个奶茶店可是包了一个酒楼那么大的地方,不光有一楼,还有二楼。   他记得江景元描述过的奶茶店,不仅做了珍珠奶茶,还做出了各种口味的,不光奶茶,他还搞出了炸鸡。   因此现在整个店铺热闹无比,众人听着自称为服务员的人给他们介绍,炸鸡腿,炸鸡胸,炸鸡翅,还有橙汁,珍珠奶茶,花生奶茶一脸的懵。   好像都没听过,问了问价格,一杯奶茶十文钱,首杯免费,买一还送一!买!   满一百文还赠送元舟奶茶纪念版挂件,一艘做工非常精细的小船,系红色的穗儿,挂在腰间格外的好看。   买买买!   还别说喝着奶茶吃着炸鸡这滋味还挺不错的,最后一通结算下来,才花了九十文,肚中就已经涨鼓鼓了,还需要再花十文钱才可以领到一个小舟挂件。   再买一杯奶茶吧,买一送一划算,还可以打包带回家,末了还赠送了一块刻着元舟二字的木牌,只要集够了六张就可以免费领到一杯。   有人不相信店家真的能免费送,就站在店门外一文钱收购一块木牌,集够了六块,果真免费领到一杯。   被收购了去木牌的人大呼后悔,再来五次就能免费领一杯奶茶啊!   城东如此热闹,城西的菜市场也不平静,今儿一大早就看到菜市场门口开了一家极为不普通的杂货铺   这杂货铺大得吓人,里面的油盐酱醋样样齐全不说,门口的牌子上还写着今日本店开业,盐促销价三十五文一斤!   啥,盐才三十五文一斤?   比官府便宜了五文钱!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于是各府负责采买的,各家妇人负责买菜的都纷纷往铺子里涌来,一时间铺子门前就被挤得人山人海。   傍晚徐水舟回家虽然累得半死不活,可精神语无伦比的好,想到今天柜台的钱嗖嗖嗖的进,他整个人激动得恨不得坐下来数钱。   只有他和江景元清楚不管是奶茶还是炸鸡其实都不费什么钱,唯一要下点血本的就是这店面,占时没有钱买下来,他们就先租着。   “你那边赚了多少,我这边铺子赚了得有六十两银子。”   江景元下了卯也回家来帮着算账,看着一天纯赚六十两银子也忍不住感叹。   他这铺子并没有如同徐水舟那般肆意宣传,反而低调地开店,除了路过买菜的人如此就没有任何的流量了。   能有这个收益他非常满意了。   “我这边差不多纯利润二百两,这还是多亏奶茶没有费什么本钱,和宣传到位。”   徐水舟一算账也是感叹不已,他跟阿元加起来一天的纯利润都快三百两银子了,说出去恐怕别人都不会相信。   “对了,你什么时候拨人手到报社啊,我那报社都装修完好几个月了,放在那儿也是浪费。”   然而徐水舟的高兴没有超过一刻钟,又开始愁眉苦脸起来,打着算盘继续道,“你知道租这宅子一个月要多少钱么,一个月三百两,还得给你买些仆人回来,一个仆人五两到二十两不等,就你堂堂二品大员怎么家里得百来位仆人吧,这又是钱!”   徐水舟说着说着忿忿不平起来,当官怎么这么花钱啊,买房要钱,买人要钱,请人喝酒办事也要钱。   气死他了!   “明天我就发诰文出去,大挑!买人的事先不急。”   家里有了点进项,江景元心也稍稍放松了些,开始着手准备报社的事情。   大挑就是大明朝选举举人做官,就是当朝廷找不到进士的时候,就会进行大挑,挑的都是没有考上进士的举人。   江景元准备在户部下面再重新规划出一个七到九品的报社官来,让举人去做记者,相信就凭借他们考上举人的文笔,写出来的文章也不会太差。   徐水舟皱了皱眉头,“大挑,你是准备把报社弄成官府么,那报社还属不属于我们家呢,我这岂不是白忙活?”   正欲待江景元解释,门外传来陈秀秀的惊呼,“雨竹妹子,你要冷静一点!”   “遭了!”   江景元和徐水舟对视一眼,纷纷从椅子上站起来,从边疆回来他们就有意瞒着贺雨竹徐家的事,想着她平时也不出门,家里也不会有人给她说这些,等他们忙过这一阵子再收拾徐家。   可是今天开业太忙,贺雨竹也想看热闹,许是出门去听见了什么风声!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挑错别字,啊啊啊,真是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麦威士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天天等更新 10瓶;球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六章   屋外, 贺雨竹一脸的黯然**, 头发也乱糟糟的, 双眼无神,眼圈红肿,身上的衣服有点凌乱,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一副狠厉决绝的模样。   “娘。”   徐水舟上前急切地拉住贺雨竹, 想要把她手中的匕首给抠出来,却发觉他娘捏得十分紧。   “娘,你松手。”徐水舟急得眼泪都要下来,手一碰到匕首刃, 鲜血就涌了出来。   他别的不担心, 就担心他娘会不小心伤到自己。   “阿舟,快松开。”江景元看到从徐水舟手心滴出来的鲜血,心中一紧,急忙喊道。   徐水舟这时哪里还能听得进江景元的话,全心全意都是自己的娘亲。   贺雨竹就像是陷入极度疯狂中的人一样,外界的任何声音都听不进去, 红了眼的想要去砍了徐家人。   “雨竹妹子,想开点, 不过是一个衣冠冢。”陈秀秀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怕贺雨竹手中的匕首伤害到两个孩子不敢靠近,只能站在远处劝道,“实在不行, 我明天带人去掘真坟去。”   陈秀秀说得口水都干了,贺雨竹还依旧是那副样子,徐水舟此时也听不进江景元的话。   江景元想了想,从厨房找了根擀面杖,对贺雨竹轻声道了句抱歉,对准贺雨竹的后颈就是一击。   “娘?”   徐水舟见贺雨竹向侧面倒去,赶紧松开握住匕首的手,接住她。   “没事,没事,没事,只是晕过去了,休息一会就好。”   江景元不停地安抚着徐水舟高低起伏的胸口,用温柔抚平他心中极度的不平衡。   看着那还留着鲜血的手,怕吓着两个孩子,江景元皱着眉头,一脸深沉地对陈秀秀说道,“麻烦娘把两孩子送进屋里吧。”   “哎,好。”   陈秀秀看了看还没有哭闹的孩子,有些犹豫地答应下来,抱着两个孩子进到屋里去了。   江景元扶起贺雨竹,拖着她,将她放在床上安顿好,回头看了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徐水舟还拖着滴答在流的鲜血,心疼不已。   “阿舟乖啊,我们先去包扎一下伤口,待会娘醒了还需要你的照顾。”   江景元的语气温柔得如山间的微风,黑白眸子里的深邃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浓浓地担心。   徐水舟苍白着脸色,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不了,阿元,我随便包扎一下就行,我就在这里守着娘。”   徐水舟真的很担心贺雨竹,从小就是他们女子相依为命,如果贺雨竹要是出点什么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舟……”   江景元还想再劝两句。   陈秀秀带着一个包袱利落的进了门,“舟舟担心他娘是因该的,我拿了些治疗外伤的疗伤药和纱布过来。”   陈秀秀说着就快步走到徐水舟的面前,将他还在滴着鲜血的手给抬起来看了看,神色一松,“还好还好,都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   江景元也跟着蹲在徐水舟的身旁帮着清理伤口、包扎。   “下次不要这么鲁莽了,不然不仅会伤到自己,还解决不了问题。”   好不容易把伤口的血给止住,看着还一脸苍白脸色的徐水舟,柔声劝慰道。   “这事说来也怨我,今天非要拉雨竹妹子出去逛,所以才在外面听见那些个不三不四的。”   陈秀秀长吁短叹的自责不已,都怨她,本以为这种小事情根本就不会在京城掀起什么水花,而且她们又不去徐家那条街上逛,就大意了。   江景元的脸色眉头皱得更深了,是啊,只是徐家去梧桐县掘了个坟,按道理说这等小事情在京城也就是当笑话听听,听过也就忘了。   可他们去草原到现在时间都过了好几个月了,他们在外面都没听到什么流言蜚语,怎么事情就如此的巧,恰好传进了贺雨竹的耳朵。   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知!   不用说也知晓,肯定是徐家干的好事。   为何徐家还要巴着过去的一点小事情耿耿于怀?   按道理来说,自己现在是朝廷正二品大员,手中掌握着朝廷的经济命脉,是多少人想要巴结都巴结不到的存在。   而徐家只是一介商贾,就算是在京城有些名望,可跟朝廷的官员比起来身份上还是有所差距的。   就算是不想再跟徐水舟扯上关系,也用不着来得罪吧。   是什么样的仇恨才能够让徐家不惜得罪他这个朝廷的大员,也要置徐水舟和贺雨竹为死地呢?   不对……   他们的目标从头到尾都不是阿舟跟娘,而是冲他的!   江景元想到出京城时候的那份信,时间掐得如此准确,其目的不就是冲他来的?   他来这京城不过半年的时间,得罪的却是整个京城的官员,这里面肯定有人去梧桐县调查过他们一家的背景。   可他如今已经是朝廷堂堂二品大员,想要来整治他的不会比他的职位还要低的,况且他的背后还是堂堂一品顾仁怀顾太傅。   一时间江景元想了很多,但他也不排除有别有用心的小人,想要利用徐家还对付他,可如果不是大官,就一个小小的京官又是如何打动徐家的呢。   越是抽丝剥茧,江景元就越发的觉得这里面的水很深,恐怕最后挖出来的肯定会是一条大鱼,而且还是带着连根的鱼。   “娘,不怨你,这事我娘迟早都会知道的,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的反应居然会如此之大。”   这一点是徐水舟没有料到的,他本以为他娘至多也就是想要跑去找徐家报仇,可没有想到过直接把他娘给惊成如此。   “阿元,此事你可有解决之道。”   徐水舟话里话外都没有责怪陈秀秀的意思,陈秀秀就更加的不好意思,她不是京城的人,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想不出里面的曲折,只好盯着自家儿子看。   江景元深皱眉头,一脸难办地说,“如果仅仅是徐家掘了爹的坟墓一事,此事不好讨理,毕竟爹还是徐家的人,我大明朝一向是以宗族为荣,宗族若是认可还好说,宗族若是不认可掘了我们也是没法说理的。”   这等事情就算是报给官府,官府也不可能接收,或者官府也会直接推给徐家宗族那边,反正最后他们都是不占理的。   反而闹得难看了,吃亏的还是他们。   “哼,我瞅着这徐家也不是个什么好的,舟舟当年脱离徐家是正确的。”   陈秀秀的脸色冷了下来,她当然知晓宗族的厉害,当初在梧桐县的时候她就领教过一回,要是没有这宗族的事儿,她直接带着景元回娘家过也是一样的。   “那现在怎么办,你要是兵部尚书就好了,直接带兵去将那徐家人抓来,打一顿给雨竹妹子解气就好了。”   陈秀秀气的有些不讲理起来,倒是把徐水舟和江景元两个给逗乐了。   就算江景元是兵部尚书,也不可能随意动用兵部的力量,不然这京都究竟是天子的京都还是他江景元的京都。   “怕的就是徐家人的目的不仅仅是激怒娘这么简单,他们背后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恐怕是我。”   江景元摸着下巴高深莫测地沉吟道。   徐水舟的眼珠转了一圈又一圈,他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点,那坟他们已经立了十多年,要掘为何不早掘,要等到阿元当让户部尚书的时候才来。   有猫腻!   “为今之计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只要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钉子一一拨出,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江景元苍白的指尖一划,眸低冷漠无比。   “怎么拔除。”   徐水舟不明白这怎么找,毒蛇隐藏在人群中,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他们一动,毒蛇也动,且他们擅长隐蔽,就更加难找。   “阿舟,想不想去青楼逛一逛啊。”   江景元整理了一下衣着,从地上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水舟。   “啥?”   徐水舟怎么也想不到,江景元居然问他去不去逛青楼。   陈秀秀也一脸蹙眉,好心好意地劝说着江景元,“景元,青楼那种地方是去不得的,你可不能跟那些官员们学坏了,不能做对不起舟舟的事。”   徐水舟也一脸怪异地看着江景元,难道是他平时伺候得不好,所以阿元才会想着去青楼里找一找乐子……   或者说这次因为自己的家事连累了阿元,让阿元心里产生了不痛快?   江景元见徐水舟的神情迅速低落下去,用指尖点了点徐水舟的额头,“想什么呢,以为你夫君我去上青楼找乐子?”   “不然呢。”   男人除了上青楼找乐子,还能去干什么。   “我当然去办正事的,你这脑袋瓜子里,别一天净想一些有的没的,容易让你整个人都变傻。”   江景元哭笑不得,来到这个时代,他好像对青楼就没怎么提起过,但任何一个时代都不能忽略它的存在。   他对于青楼是一种很漠视的态度,既不排斥也不反感,就是像个路人一样看着它。   但有时候人也会不得不承认,要办一些事情毕竟经过这种特殊渠道,或者说想要打听事情去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是最能够打听到有效消息的地方。   徐水舟撇了撇嘴,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那清水阁的女子将他推向水中的那一刻,在他记忆里欢场女子虽然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青楼的印象到现在还停留在厌恶的状态。   所以阿元一说,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谁知道你究竟是去办事的还是‘办事’的,我看意思都差不多。”   徐水舟手一摊,一脸质问地看着江景元。   “所以我才要带你一起去,看着我办事岂不是更好。”   江景元被徐水舟弄的啼笑皆非,没有忍住又调戏了他一下。   ————   徐水舟怎么也没有想到,江景元这次居然是来真的!   两人晚饭都没有吃,他直接就被江景元给带到了京城的繁华楼面前。   看着一路对他们指指点点的百姓,徐水舟恨不得将头给埋进土里去。   因为之前江景元在草原干的功绩,京城大多数给顾太傅家扔过烂菜叶和烂泥巴的都对江景元愧疚。   有不少的百姓在江景元上卯下卯的路上拦截着道过歉,所以江景元也算是在京城百姓中混了个脸熟。   而这次出门江景元也没有乔装打扮,还是穿着他那一身极为显眼的绯色官袍,两人走在大街上不亚于天子巡街。   好在京城的百姓还是蛮懂分寸的,并没有人冲上来拉拉扯扯。   前半路还能听着百姓们的称赞,后半路看着他们俩所行的方向越来越不对劲,百姓们的脸色变了。   见过逛青楼的,就没见过拉着夫郎一起逛青楼的!   这江大人看来是个颇喜欢刺激的人!   徐水舟站在繁花楼前,听着周围百姓的窃窃私语,还有那异样的眼神,整张小脸滚烫得都可以煮鸡蛋了。   他现在相信阿元是真的来办正事的,他可以先回去吗?   江景元察觉到徐水舟想要逃的心理,控制不住的想笑,用手捏了捏徐水舟软乎乎的小手,旖旎笑道,“怎么怕了,要是夫郎不陪着我,我还真怕我做出点对不起夫郎的事情来呢。”   徐水舟听着江景元的话,又看了看门口正在舞骚弄姿的青楼姑娘,狠狠地磨了磨牙,一脸恶狠狠地盯着江景元,“你敢!信不信我回家拿擀面杖抽你!”   “所以要请夫郎在一旁监督麻,这样夫郎才能相信我是清白的,要是没有夫郎在场,要是那个不清不楚的女子故意往我身上倒,我没有把持住,回家岂不是也要挨夫郎的打。”   徐水舟明明知道江景元说得不是真的,但就是忍不住想要去往江景元描述的画面去想,越想就越恐慌。   最后胸膛一挺,甩开江景元的手,大步走进繁花楼,雄赳赳气昂昂的。   江景元好笑地跟上徐水舟的步伐,夫夫俩携手共逛青楼。   “这位官人止步,本店可没有专门服侍哥儿的郎君。”   繁花楼的老鸨看见徐水舟,忙出来阻拦,这青楼一向都是给男人服务的地方,一个哥儿来凑什么热闹。   江景元快步上前拦住老鸨,“这是我家夫郎,同我一起来的,这位..可有什么意见。”   江景元实在不知怎么称呼这位老鸨,停顿一下,又接着说道。   老鸨见江景元一身二品官服,又见他年轻的过分,知这就是京城的财神爷江景元,江大人,那站在他身旁的哥儿不言而喻就是二品资正大夫。   两位都不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   连忙赔罪道,“原来是江尚书大人,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有认出江大人和江夫人,江大人和夫人能来我们繁花楼,是我们繁花楼的三生有幸,小人先前却想拦着贵客不进门,该打,该打。”   老鸨说着就往自己的脸上打了几巴掌,不过劲道都不重。   “嗯,我就是带夫郎来逛一逛,你们随意,别来打扰我就行了。”   江景元眼神随意在繁花楼里打转,见没有看到那种不堪的场景,心里舒畅不少。   他也怕恶心到自己,更怕恶心到阿舟。   “好好好,江大人请便,要是看上楼中那位姑娘……”   老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徐水舟那恶狠狠的眼神如一把锋利的剑,向来射来,旋即把后面的话给收了起来。   “江大人,江夫人你们请便。”   老鸨如火烧屁股一般,不敢在两人面前久待,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就像这里不是她家一样。   “眼睛往哪儿看呢。”   徐水舟见老鸨走了,屏住呼吸的呼吸这才幽幽放开,方才那老鸨身上的味儿可真刺鼻,回神就看见江景元的目光在到处打量,顿时气结。   江景元将一楼打量完,见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又被徐水舟给凶了凶,缩了缩脖子,语气有些弱,“阿舟,我们上二楼看看。”   那边有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看到江景元穿着二品官服,人又年轻得过分,都推推搡搡往往江景元这边而来。   徐水舟目光凶狠地盯着他们,凶巴巴地说,“这是我夫君,你们今天要是胆敢碰我夫君衣角一下,那只手碰的,我就剁了那只手。”   徐水舟的话,顿时将这些涂脂抹粉的姑娘们给吓住,她们只不过是低贱的青楼女子,徐水舟虽然是个哥儿,但夫凭夫贵,如今是二品资政大夫,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她们可得罪不起。   一个个悻悻然的离开了。   江景元看着徐水舟将那些莺莺燕燕给吓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迈步向二楼走去。   二楼比起一楼来的确是清静不少,但二楼的房间里总会时不时的传出一些呻、吟之声。   听得两人面红耳赤。   “真的来办事的?”   徐水舟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打消,反而更加疑惑了。   “嗯。”   江景元重重地点头,在二楼之中开始寻找起来。   “燕、翠、柳、红。”   一路经过了四个房间,江景元的脚总算是停在了最后一件竹字房。   徐水舟凑耳听了听,这个房间没有声音,而且这个竹字取得也很有思情画意,莫非是阿元的红颜知己?   江景元在门口敲了三长两短,很快便有人来把门给打开了。   “师兄,别来无恙。”   门开了却没有看到人,江景元站在门口对坐在床上饮酒的白衣青年,满面春风地打着打呼。   “师师师……兄?”   徐水舟看着坐在床上,对窗饮酒的白衣少年,舌头都卷成了大舌头。   只见白衣少年二十左右的样子,抱着酒壶靠在床沿边,明明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却不显得邋遢,带着几分儒雅风,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白衣少年不悦地瞥了眼徐水舟。   “这是我夫郎,初次见面,师兄别见怪。”   江景元牵着徐水舟的走进屋内,顺手把门给关好。   床上的白衣少年听见江景元说徐水舟是他的夫郎,神情才好看了些,他这儿从来不欢迎不相干的人来。   “现在相信我是来办事的吧。”   江景元从容自若的坐在放中的凳子上,转脸看向徐水舟一脸的笑意。   “你早说清楚我也不会误会你。”   徐水舟揶揄了江景元一眼,都怪江景元没有说清楚,才害得他误会的,他要是早说清楚,不就是没有这事了。   “喂,我说你们两个够了,少在我这个还没娶妻的人面前秀恩爱,信不信我将你们丢出去。”   白衣少年看着面前的江景元和徐水舟极眉来眼去的,极度的不适应,眼神幽幽地看着窗户外的阁楼。   “师兄,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还望师兄早日看开一点。”   江景元抬眸望了望对面的阁楼,颔首,低饮一杯茶,颇有些感慨。   “你懂什么,你是珠玉在怀,自然是不理解我们这些孤寡人家的心境。”白衣少年挑眉看了看徐水舟,又意味不明的饮下一杯酒,“算了,说说吧,你找我想要些什么。”   “我想要徐家近期的所有动作,还有徐家埋在朝廷的根子,或者说徐家背后站的究竟是谁。”   江景元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了出来。   “早就猜到了,甲一将条子给这位小..师弟。”   白衣少年并不惊讶,轻描淡写的吩咐一声,不一会儿就从屋内房梁上下来一个黑衣蒙面人,放了一张纸条在桌上,又悄无声息的上梁去了。   徐水舟看得眼睛都瞪圆了,只想赞叹一声,少侠好功夫!   江景元倒是显得淡定些,将桌上的条子拿起来看了眼,借着桌上的火烛烧了个干净。   “多谢师兄,那我和内子这就不打扰师兄雅兴了。”   江景元站起身,微笑着准备离开了。   “慢着,我的情报从来都有价值的,就算是师兄弟也要付价格的,师弟却定不留下些什么。”   江景元想走白衣少年却不想放过他。   江景元笑笑,走到书桌旁,用笔墨纸砚写下整整几页纸的字这才停笔。   白衣少年勾勾手,就有一个暗卫从门后出来,将桌上的纸递到他手中,起初白衣少年还有些不在意,越看到后面,他的呼吸就越不平静。   江景元见他沉迷,没有打招呼,拉着徐水舟就从房门离开了。   徐水舟全程处于一个很懵的过程,云里雾里的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元,你们之前都在说些什么啊,什么情深不寿的。”   徐水舟皱着眉头,有些委屈地问道,又吃了没文化的亏,连阿元他们的对话都听不懂了,回去必定要把四书五经给背完。   “你想知道,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江景元指了指自己脸颊,漫步尽心的说。   徐水舟看了看周围车马流龙的人群,撸起袖子气结,“你是不又想讨打了,说起来这么简单的交头,为何却偏偏设置在青楼这种地方,说!是不是你想来睡姑娘的。”   “夫郎饶命,为夫怎敢。”   江景元哭笑不得,他对姑娘都没有性.趣,怎么睡?   “那你如实招来。”   徐水舟理不直气也不顺地说道。   “好好好,告诉你。”   江景元简直被徐水舟的可爱模样给逗乐了,指了指繁花楼对面的阁楼,“在哪儿住了个师兄的从小心悦的姑娘,可惜人家姑娘已有心上人,这些年一直在等心上人回来,师兄只能住在阁楼对面的繁华楼日日黯然神伤。”   “没想到他还挺痴情的。”   江景元说得轻描淡写,但徐水舟却体验到了一番心酸,明明自己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她心里却装着别人。   “好了,别人的事情终究是别人的事情,我们回家睡觉吧,看看你夫君我究竟是想睡繁花楼的姑娘还是想睡你。” 第九十七章   翌日朝堂之上, 江景元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虽贵为户部尚书, 户部大部分的事情他都是可以做决定的,但那只是一小部分, 更多的国家大事, 还是需要在早朝上上奏。   这一上奏, 朝野就有其他大臣反对。   如若他们的反对, 并能提出反对的理由,那他心里还会舒服一些, 可有这么一群人,不管你说什么都会反对。   上反对天子,下反对大臣, 而且还没有人可以奈他们如何。   那就是言官,也统称为御史。   “江大人所提,在全国各地设定报社官, 恕尔等不能同意,朝廷现在好不容易能恢复一丝生机,江大人又开始铺张浪费, 就算江大人你颇有聚财之名, 如若这官员的俸禄发往不出来, 江大人可就好心办了坏事。”   言官之首袁杰一脸正气浩荡,痛心疾首地开始劝说起江景元来, 他这话明则是说给江景元听的,暗则却是说与天子听的。   明劝暗贬,说罢了不就是不想让江景元开设这报社, 说来说去都还是为了钱。   江景元心中冷笑,钱只有流通起来的钱,才能算作真正的钱,不然放在国库之中,不也是给老鼠们增加一点可供玩乐的东西。   况且国库也并不充盈,过去几十年间,天子数次向富贵钱庄借钱,所借之钱当然也是需要还的。   只不过这富贵钱庄,要谁的账,也不敢要到天子头上罢了。   但他接管了户部,却并不代表他可以无视这笔借款,俗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就算是皇家和朝廷,也不应该失信与民。   不然这样的国家还有谁可以相信。   当百姓们不相信官员、朝廷、天子的时候,这个国家也就到了风雨飘渺之际,揭竿而起,自立为王的事情在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可户部要挣钱,就首先得开源,一味的节流,只会让朝廷变得越来越穷。   听完袁杰的话,江景元也不甘示弱地站出来,嘴角蔓延出一个冷笑,“袁大人未免有些言之过早,袁大人怎知我户部发不上众位官员的俸禄?”   朝廷之上的众位官员沉默了一刻,大明朝官员的俸禄之低,是所有官员共识的,不然上次的肃清为何整个朝野都找不出几个不贪污受贿的。   原因还不是俸禄根本就养活不了一大家子人,当了官就不可避免的会有应酬,去外面酒楼也好,在自己家里也好,首要条件就是得有个气派的场地。   去酒楼要花钱,在自己家里同样的也要花钱。   打赏下人要钱,出门办事要钱。   总之到处都是钱,可俸禄就那么点,不想想办法,还怎么活下去。   如今他们的俸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又给朝廷增加进一批负担,别说言官们不同意,有些大臣心中也不愿意同意。   可一想到江景元如今如日中天,视为天子跟前第一红人也不为过,要跟他作对不就是跟天子作对,所以他们没有吭声,静静地看着袁杰跟江景元的互怼。   “咳咳,江爱卿,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才是。”   这时坐在龙椅之上的天子,冷眉横眼地看着下面的江景元和袁杰的弩拔弓张,出来打着圆场。   江景元所开设报社官也不是不是不可,可现在正是朝廷修生养息之时,天子也想等朝廷再恢复一些,再实行江景元等计划。   “陛下明鉴!”   袁杰见这次天子没有出言反对,终于给出了一个好脸色。   江景元都要被这又臭又硬又不讲理的臭老头儿给气笑了,明明都给他说清楚了报社的重要性,却还是被对方给认死理一般认为是不可取的。   可江景元的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袁大人,你口口声声说这报社是不可取的,是对朝廷有危害的,可否与江某来个对赌。”   江景元心中的好胜心一旦被挑起,也不甘示弱起来。   “不知,江大人要与我堵什么。”   袁杰的好奇心也被江景元给勾了起来,不知道江景元又要玩什么花招。   江景元沉着眸子,步子稳健,缓缓上前,“我不动用户部一分一毫,先在京城开办报社官,如若三月之后,户部得利,报社官开办成功,袁大人今后不再弹劾我等决定,如若失败,我户部愿意给朝廷上下官员再多发放三成俸禄如何。”   听到最后一条整个朝廷上下的官员都有些打鼓,恨不得袁杰接下赌注,就等着三个月之后他们可以涨俸禄了。   但是袁杰却并不吃江景元这一套,他本身就是个有臭又硬的言官一旦认定死理,就不会轻易改变。   “不如何,老夫为何要陪你堵这一遭,江大人要需知为官者应该多把心思放在民生大计之上,而不是一味的把朝野当赌桌。”   果然又臭又硬,江景元都奈何不了。   “我等同意江大人的观点,之前江大人所说这报社的好处我们也权衡利弊了一番,如若这报社真的是对我大明朝有好处的,那么试上一试又何妨。”   这次左右丞相站了出来,在江景元和袁杰两人争吵的时候,他们就在沉思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初时听见江景元说要在全国各地同时开办,他们心中也是不同意的,太过于铺张了些,并不是现在的朝廷能够承担得起的。   但若是先在京城试点,是好是坏,他们是看得见的,真有江景元说得那么好,大力推广开来也不是不可。   江景元没有想到最后居然还有人帮他说话,本以为自己上次的事情,弄得满朝文武心中颇有怨气,不结恨都算好的,没有想到还能有帮他说话的。   可见能成为丞相的人,心胸都不算是太狭义。   有左右丞相加江景元一力赞成,这件事情就成了板上钉钉,就算是袁杰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无可奈何。   讨论完这件事情,江景元又从袖子里拉出一个折子上凑给天子,天子只是看了一眼就给了一个准奏。   下朝的时候,江景元特意走慢了一步,对气的想要跳起来骂人的袁杰眨了眨眼,然后微笑着从他身旁走过。   袁杰一看江景元那耀武扬威的神情,就更加的吹胡子瞪眼了,可又奈何不了他,只能气不顺地回到自己的府邸。   户部公署,有几位官员正在悠哉悠哉地坐着喝茶聊天。   本以为这江景元上任之后,他们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可没有想到这江景元看着是个硬柿子,没想到一捏却是个软的。   上任一个月了别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没有,每天该怎么就怎么,还是跟从前一样。   在他们紧张过一段时间后,又开始恢复往日的悠闲起来,心想这江景元也没有外面人说的那般可怕。   当中最为悠闲的三人当属罗向荣、陈东阳、吴晓宣。   三人同为户部郎中,本来平日里是没有交集的,只从这江景元坐上户部尚书之位后,这三人就莫名其妙的走在了一处去。   感情那是一日比一日深,经常下卯之后还出去喝酒。   “陈大人,今儿下了卯,我们还去喝酒,吴大人也一起。”   罗向荣见午时快要到了,心思活泛起来。   吴晓宣想写昨夜跟两位喝酒喝到半夜,今儿查到迟卯,有些迟疑。   陈东阳却不管那么多,“走走走。”   吴晓宣一听陈东阳去了,他不去未免有些不好,只得呐呐点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还是有些不安地说,“我们如此,江大人会不会责怪。”   吴晓宣还是有些怕江景元的,想写上次两人同去草原,江景元那运筹帷幄的模样,有些冷汗淋漓。   “怕什么,他江景元都上任一个多月了还弄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成。”   罗向荣不在意地说,他拉拢吴晓宣和陈东阳本就是别有用心的。   两人想想也是便没有放在心上,准备中午下卯出去喝酒。   江景元一下卯,就神色阴测测地回到公署,看天色已经到了快下卯的时刻,江景元没有像往常一样不管不顾,将户部所有的官员召集在一起。   户部的官员们都有些悻悻然,不知道江景元弄这一出又是何意,只有潘玉泉知道属于江景元的狂风总算是来了。   “近来我们户部有些人是越来越不作为了,到现在都还没有人吸取前任户部尚书的教训,依然每天得过且过,现在也该是到了我们户部肃清的时候。”   江景元冷淡疏离的眼神扫过堂下的所有官员,有些官员旋即如临大敌,有些却泰然处之。   罗向荣却是有些傻了眼,因为江景元的目光现在正冷漠地看着他,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难道他做的那些事,已经被江景元察觉了?   不、不可能的,江景元绝无可能知道!   罗向荣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一身胆寒。   旁边的吴晓宣和陈东阳也向罗向荣投去目光,江景元的架势好像就是冲他们而来的,这可急坏了他们。   “对此我已经向陛下准奏,对以下名单上的官员进行辞退,若有疑问的自行到吏部询问。”   江景元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罗向荣三人面前扫过。   他师兄给的那张条子上就清清楚楚的写着罗向荣乃徐家扶持起来的,而他拉拢陈东阳的目的不就是想多探听一点梧桐县的消息。   那衣冠冢的事情就是陈东阳给罗向荣打听去的。   而吴晓宣不过顺带一起的罢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三番五次的提醒他不要做个蠢人,他就是听不进,狗始终都是改不了吃屎的。   “罗向荣、陈东阳、吴晓宣,你们三个出列,以后户部没有你们职位了,请令请高明。”   江景元不会纵容这些蛀虫在户部呆着,既然说不听,那就只好一一拔除。   三人的脸色瞬间煞白下来,罗向荣更是龇牙咧嘴,极为不服气道,“江景元,你又何资格来罢免我的官位。”   “就凭我是户部尚书,就凭天子请口允诺!罗向荣这一个月你天天迟卯,带着陈东阳和吴晓宣两人天天流连酒楼,就我都多次看见你们三人经常在公署交头接耳,整天正事不办,就算是来公署也是酒气冲天,既然不想上卯,那就永远都不要来上卯,在家待着即可。”   江景元也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他的家人永远是他的软肋,谁动他的家人他不介意给点颜色与他们瞧瞧。   陈东阳和吴晓宣见罗向荣怂了,两人唰的一下坐在地上,这次是真的完了。   俗话说得好,落地凤凰不如鸡,这三人没了一层官皮在身也就没了威胁。   徐家总想用阴暗手段来对付他们,他就光明正大的对付徐家,看谁笑到最后。   ————   拔除户部的暗钉子后,户部的官员又少了不少,因此吏部那边也能运作起来,该升职的升职,该上任的上任。   而江景元要求的大挑,也被吏部宣传到位。   京郊,杏花村,举人陈一鸣正在百无聊赖的刻着手中的木头,他的脸上有一条深深地疤痕,看上去颇为骇人,但他的眼神极为温柔,做事专注。   刻完一个木头人之后,他又会抬头看看他的书,每当摸到书本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总是会闪过几抹痛苦。   他是六年前的举人,原本是有望进士的,奈何运气不好,从山上摔了下来,保住了命,却划伤了脸,从此无缘科举。   一个举人身份在普通的村子里还能有些地位,可在京都天子脚下,读书人多如牛毛的地方,举人还真不算什么。   因为他这张脸的缘故,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当官去大挑别人也不会挑上他,去做账房都有些骇人。   好在收租能勉强养活一家人,可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只能借着这木头打磨自己那浮躁不安的心。   “大哥,好消息,京城户部的江大人正在大挑,你要不要去试试。”   门外传来二妹欢喜的声音,陈一鸣的眸光明亮了一刻,旋即又黯淡了下去,抿着唇,摸着自己脸上深深的疤痕。   因为它,自己保住了一条命,却失去了人生目标,就算是京城里有好消息传来,可这条骇人的疤,能让自己顺利选上么。   “不去了,去了也选不上。”   陈一鸣将手中的书重重地放下,心中有条锯子,锯得他的心钝痛钝痛的。   “大哥,去试试,没准就选上了呢。”二妹不停地劝说着,“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可就真没机会了,我听说户部新上任的尚书才二十出头,这可是千百年来头一个如此年轻的尚书,或许他用人并不看颜色呢。”   陈一鸣的眉心一皱,这个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他当然听说过,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有名的财神爷,在边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招空手套白狼可是把草原大汗气得吐血。   除了让大明朝津津乐道的他的点金圣手外,还让人感兴趣的就是他那年轻得过份的年纪。   听说才二十二岁!   多少人二十二岁连童生试都没有考过,人家却登顶尚书之位!   这简直都可以说成传说了!   “那就试试吧,或许这次真的不一样。”   一想到江大人的手段,陈一鸣心中又有一股不一样的情绪升起,或许江大人的选人手法跟其他大人不一样。   到了大挑这一天,江景元牵着徐水舟一起来到户部公署。   徐水舟有些紧张,这种事情能是他能够参与的?   江景元看着紧张得都快掉在自己身上的徐水舟,会心一笑,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慌什么,你得多学学人家方新立,连殿试都过了。”   “……”   徐水舟顿时间竟无言以对。   “江大人。”   江景元一进入到户部大挑的院落,里面的众位官员都纷纷给他见礼,江景元颔首回应。   “江大人,人都已经到齐,现在就开始么。”   吏部那边也派了个官员出来,见到江景元过来,一脸谄媚。   江景元抬眸望了望广场上站着的二百多个举人,胖矮高瘦,差不多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   “嗯,下去给每人准备一张考桌吧。”   江景元声音平凡地说道。   吏部负责人听了,有些不解,“江大人,要考桌做什么。”   往年的大挑都是直接挑就行,看谁顺眼就算谁,总之长得好看的百分百会被挑走,长得不好看的……自求多福吧。   江景元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这人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忙小跑着下去找人准备考桌去了。   徐水舟站在江景元的身旁,见没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彻底放心了,绕有兴趣地打量起广场上的举人来。   站在台下的陈一鸣,此刻忐忑不已,见吏部的官员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穿着绯色官服年轻得过分的青年人身上。   真的太年轻,太年轻了,跟旁边其他官员长满褶子的脸比起来,江景元的脸简直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就是在场的举人大多数都可以做他的叔叔辈。   可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却在这样的年纪登上了如此高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真的跟别人的选法不一样吗?   江景元坐在广场上首,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完全没有把下面二百多人的打量当一回事。   不多时,吏部的负责人就吩咐人把考桌搬了来,这一耽误就耽误了半个时辰。   众考生都些不解,这不是大挑么,怎么还需要考桌。   二百多张桌子齐齐摆在所有举人面前,江景元这才站起来,淡定地说道,“我户部选人,不问出生,不看颜色,只看一样。”   说着江景元从徐水舟手中接过一张印满题的宣纸,“只看谁能把这张题上的问题答得好,这次先录取三十个名额,也就是说只有前三十才能被挑上。”   江景元的话一出口,下面的举人立马就喧闹了起来,这种大挑闻所未闻。   有人欢喜有人愁,最欢喜的莫过于陈一鸣这类颜色不好的,输给了学问,总比输给别人的脸好。   最愁的莫过于本来以为凭借一张好脸就能轻轻松松当官,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得靠实力。   当然其中也有不服气的,可不服气有什么办法,他们能在这儿闹?还想不想走为官之路,再不服气也得憋着。   徐水舟将自己带来的考卷一一发放出去,看见最前面坐着一个脸上有一条疤痕很深的年轻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陈一鸣见这位哥儿盯着他上的疤痕看,内心就更加忐忑了,莫非考试了还是得看脸?   “阿舟,过来。”   江景元见徐水舟直勾勾盯着人家看,心中醋意大发,忍不住将徐水舟给唤了回来。   江景元不说还好,一说全场的目光全都盯在了徐水舟身上。   方才尚书大人叫这位哥儿什么?   阿舟?那不是尚书夫人的名字?   住在京都的人是守不住秘密的,哪位大人家中有几口人,都姓谁名谁,都是摸得透透的,就怕那天一不小心得罪了贵人。   江景元在京都现在可谓是风头正盛,他家人口简单,以后那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都提前打听过的。   所以说方才给他们发放试卷的是尚书夫人?   这试卷要不要拿回去放在宗祠上每日供奉?   不管下面的人是如何想,徐水舟都想找个地缝钻,本来他可以做个透明人的,被江景元如此一喊,直接就变成了夜空中最亮的星。   现在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尴尬的如坐针毡,就连旁边的小吏们反应过来以后都忙着给他端茶倒水。   本来好好的一个大挑,如今变成尚书大人携尚书夫人被人观光之旅。   陈一鸣此刻有些尴尬,因为他发现江大人的目光总是会不经意间落在他身上,还隐隐约约带着一股子敌意。   好不容易遇上一位不看脸选官的大人,难道机会就这样白白失去?   宣纸上的题并不复杂,都是一些在说如何把市井小事描绘得活灵活现,对于常年写八股文的人来说,写这种文章不算太难。   很快二百多人就全部交卷完毕,江景元也没有让他们走,而是和徐水舟两人静静地将所有试卷批阅完。   最后选出前三十留下。   “王林、陈一鸣、钱春风……”   最后在所有人提心吊胆中,江景元宣布了最后的名单。   陈一鸣听到自己真的被选上,整个身子人忍不住的抖动,这一刻他等了六年,整整六年,无数次的失望,才换来这一刻的成功。   “好了其他人都散了吧,回去之后也不要灰心,如果这次京都做的好,几个月后还有有一次大挑,到时候的名额比现在还要多,每个人都有机会。”   江景元也适当了安抚了一下落选人的心,一次的失败并不算什么,往后还有无数次的机会在等着他们。   果然原本失魂落魄的落选人,听到江景元说以后的几个月里还有机会,纷纷又都斗志昂扬起来,纷纷向江景元感谢。   剩下的三十人却被江景元给留了下来。   江景元指着徐水舟说道,“以后我的夫人就是你们上司,由他全全负责你们的所有的公务安排。”   三十人怔了怔,由尚书夫人负责,这能行?   自古后院不参政,尚书大人如此明目张胆不怕触怒龙颜?   “我知道你们所担心的事情,既然我做了,自然是有我的解决之法,你们只需要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就行。”   江景元看着他们眼中不相信的眼神,给他们打了一针定心丸。   众人这才收回目光,紧接着江景元又丢出一记重磅,“报社官位分配都由徐主编安排,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第一期的主刊,给我大肆报道京南徐家的事情,深度挖掘徐家的生意丑事,以及后院丑闻。”   徐水舟听见江景元的话,愣愣地抬起头,他就说最近阿元怎么如此安静,原来在这儿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前也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   有钱了买漂亮的首饰   我家人说,买那玩意干啥,又不能吃不能用的,买吃的多好,能填饱肚子。   有钱了买化妆品   我家人说,不如买吃的实在,什么东西都不如买吃的好。   现在   我妈说,对面的邻居打了野鸡——我去买!   我妈说,某某昨晚打了鳝鱼——我去买!   我妈说,某某池塘里有乌鱼——我去买!   今晚我喝下最后一口野鸡汤,我妈对我说,你看看你就知道吃,回来都胖多少斤了!   我一上称没胖多少啊,也就十斤左右的亚子……   我妈说,你就不能多打扮打扮,穿点好看的衣服,买点好看的首饰……   然后我就理直气壮告诉她,是你跟我说说得,买那些不如吃的实在,现在又不让我吃,我太难了!   然后我妈不跟我说话了,我总觉得我遗忘了啥事。   想啊想啊,我想起来了,妈呀,我是要结婚拍婚纱照的人呐,可我胖了十多斤……   然后我又一想啊,我爸出事不是把婚期改到了明年吗,嗯,我就可以放心吃了,明年再减肥! 第九十八章   京南徐家,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而是京城排得上名号的富贵商贾, 徐家跟普通商贾不一样, 他们家专营海上生意, 可谓是海中霸主。   如有商家想要在海上顺风顺水就必须提前给跟徐家打好招呼, 可见徐家的势力有多么庞大。   如此巨贾按道理来说在京城应该是嚣张跋扈的,可徐家家风向来低调, 平日里也不见有人出来走动。   每到荒灾年月都会有人出来布铺施粥,因此徐家在京都人眼中印象是极好的。   突然有一天他们的上司让他们对如此好的人家发起攻击, 说实话他们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江景元当然不是无放失的针对徐家,回来这一个月他也有在收集徐家的事情,表面上徐家的的确确干净得纤尘不染。   可在京城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越是干净级越惹人生疑, 寻常人家都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独独这徐家就像是坐落在凡尘中的仙境一样, 不染片点凡尘气息。   不可疑吗?   这才是最大的疑点, 他们如此苦心孤诣的营造这样名声,必定在掩盖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江景元的目的就是将他们隐藏起来的事情给挖掘出来, 让世人都看看他们以为的至善人家背后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尤其是像这种不染凡尘气息的人家爆出来的丑闻更加惹人争议不是吗?   江景元勾了勾唇,他也清楚徐家经营这么多年肯定把该解决的尾巴都解决得差不多了, 想要把那些陈年旧事给挖出来,定是不容易。   但他江景元就是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情。   “我当然清楚徐家在京城的名声极好,所以我们才应该深度了解,如果徐家真是百善人家, 我们当然要大肆报道出来,如果徐家是伪善人家,我们就更加应该报道出来,作为报社官,我们就该去为天下百姓去报道世间所有不平之事,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江景元的话说得激昂,这三十名刚刚考核过的报社官听得内心一阵火热,原来他们的作用如此大!   原来江大人是如此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官!   就连徐水舟听罢,都觉得内心血气上涌恨不得立马抛头颅洒热血,望向江景元的目光带着浓浓地崇拜。   可目光触及到阿元那如坠冰窟的眼眸,徐水舟的热情瞬间被打消。   阿元今天又在忽悠人……   给这群即将上任的报社官安抚好了之后,江景元就将他们全部都安排给了徐水舟,他户部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去处理,他相信徐水舟的能力。   徐水舟看着江景元远去的背影,再看看面前同他一起大眼瞪小眼的三十名新上任的报社官有些讷讷的。   “大家好,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主编了,因为报社还不够成熟的缘故,为了公平起见,所有人现在统一为九品记者,专门负责记录报道一事,之后谁要是拿到独门报道越多,则会优先升官职。俸禄跟所有九品官一样,六石粮食,五两银子,我在这里给大家承诺,若是谁能深挖出一手重度报道,不仅升官还能拿到额外的俸禄。”   徐水舟的一席话说得还算中规中矩,没有结结巴巴,也没用太过于强势,总之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就是这样的一番话,听得他们莫名其妙有股安宁的感觉。   “我们的官邸落座在京郊一处幽静的宅子里,出门在外办公所用消费打个折子回来,可以报销。”   徐水舟一边领着他们往报社而去,一边给他们介绍起报社来。   陈一鸣听得云里雾里,这位尚书夫人嘴里好多他们从未听见过的新鲜词,大胆提问道,“请问夫人,不知您所说的报销是什么意思。”   徐水舟微微一笑,耐心地给他解释起来,“也就是说,你们在外所有消费都不用你们自己出,全都由报社来承担,当然报销的东西必须属实,超过一定的范围也是不予报销的。”   这下陈一鸣和其他人都听懂了,大家心里都觉得这报社还挺不错的,工作轻松,待遇也还好。   徐水舟说话间也在观察他们的神色,见他们一个个的都安定下来,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江景元回了户部也没有闲着,想要把大明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债务都还清的话,还需要再给朝廷增添不少的进项才是。   算了算奶粉的进项,虽然奶粉一运到大明朝就被百姓一抢而空,但做真空机和干燥机也需要钱,挣的钱差不多刚好抵消机械的钱,目前还处于没有盈利也没用亏损的状态。   进入到秋天,又到了收农税的时刻,户部马上又能迎来一笔进项,翻开户部整理出来的折子,兵部今年换了新衣新鞋,但这些都是次要的,铠甲武器也需要换上一换了。   江景元算了算,大明朝一共有一百二十万的军人,若全部都需要换的话,每人一身二两银子,那就是二百四十万银子。   再看看去年收上来的税收,总共才六百万两,再刨去大明百官的俸禄,以及修桥铺路的费用,根本就是入不敷出。   新上任的户部右侍郎是吏部那边派遣过来的宁玉树,是个为人比较正直的四十岁左右的儒生。   这会他见江景元犯愁,开口提议道,“江大人,不如等今年的税收上来再给军队换武器铠甲。”   江景元摇了摇头,一口否决了,“不成,今年我大明阴了草原一招,草原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今年的秋收必定会来边关打草谷,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江景元的话音刚落,进门来找他商量事情的兵部尚书元长剑听到他这一番话,心中甚慰。   看来江景元也并不是一个做事鲁莽之人,当初他在草原虽然恶心了一下草原部落,但也给大明带来了隐患。   草原人是出了名睚眦必报,虽然恶心他们很有成就感,但同样的也会惹怒他们。   兵部今年本来是不想向朝廷再要东西的,军饷也发了,衣服也做了新的,可被江景元这样一折腾,这些东西又显得有些不重要。   “江大人所说不错,边疆那边已经有探子传信回来,草原部落派了支军队准备北上去打百姓的草谷。”   因着刚才江景元的一番话,元长剑对江景元的态度好上不少,语气也没有在朝堂之上的时候尖锐。   “元大人。”宁玉树见元长剑来了,赶紧起身行礼。   兵部尚书元长剑身上自带一股煞气,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眼神都跟平常人不一样,因此朝堂上有不少害怕他的人,宁玉树也不例外。   相比起江景元的腹黑手段,他更害怕这种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长剑相指的人。   “嗯。”   元长剑只是轻声应道,并不给他脸色。   江景元坐着没动,颔首示意。   元长剑,“我知你们户部入不敷出,所以我们兵部自行给出一套方案,就看你们户部能否答应。”   江景元环手抬首,“元大人说来听听。”   “铠甲和武器至少要配备给打前阵的士兵,至少五万副,后面的陆续到也没有关系。”   元长剑也是跟兵部的人反复讨论之后,把这个数值最低压到五万,再低也不能低于五万。   江景元拿过户部的折子一看,账上还有五十万两,五万副铠甲和武器还是拿得出来的。   可江景元不想再按照以前的武器配备了,铠甲需要改进,武器也同样。   大明不是练不出精钢,但是配用在士兵身上太少了,普通士兵用的依旧还是老一套的人工打造出来的刀剑,不仅效率低下,刃口的锋利也低。   况且草原人凶猛,没有过硬的武器和装备,还真不一定能够赢得了对方。   “既然元大人都发话了,户部这边自然是会如元大人意的。”   江景元思索一番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得太死。   “如此便替下面的将士们感谢江大人的慷慨。”元长剑本以为江景元又会像其他户部尚书一样推三阻四,没有想到江景元如此的好说话。   “都是为了大明的百姓,元大人无须说谢。”江景元挥了挥手手,并不在意。   元长剑一走,宁玉树有些犹豫地开口,“如此便要拨出十万两银子出去,可户部也有其他的地方需要拨款,茶山重建,扩充官路,还有各地驿馆也需要加建。”   “这些都能延后,以国家大事为重,拨款二十五万两银子给兵部,按照精钢购买吧。”江景元算了算这些都不算太急的事情,要真是让草原将盐湖抢了回去,那损失才是真的大。   “二十五万两?”   宁玉树觉得自家的尚书大人不太聪明的亚子,只听过给自家省钱的尚书大人,没听过给自家增添开销的尚书大人。   “嗯,找个能会道的去兵器库那边好生跟他们谈一谈务必要在一个月内将我需要的东西给锻造出来。”   江景元冷冷地看了宁玉树一眼,收回目光后,语气又软和了下来,说来说去还是自家这个户部尚书不给力。   要是户部账上剩余的钱多,何须为了这点钱而发愁。   可像上次的赚快钱机会,不能再使用二次,他所投下去的项目,也得等到明年才能盈利,究竟去哪儿赚快钱呢。   就在江景元犯愁不已的时候,还是徐水舟出来将难题迎刃而解。   报社初期的开办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但因为徐水舟的种种许诺,这些人还算是干得起劲。   都说了是深度挖掘,自然是不能够打草惊蛇,起初他们调察起来难如登天。   因为徐家的名声极好,明面上根本就调察不出来什么,只能够用一些拙劣的手段——跟踪,每天将徐家的人的进进出出都仔仔细细的记录下来。   就连下人所接触之人都是都要仔细调查一番,从菜商、布商、到金银首饰铺子都会调察一番。   如此下来,就算是隐藏再深的人,也会露出蛛丝马迹。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大家都以为徐家真的清清白白的时候,陈一鸣发现,徐家与一间金银铺子有些不对劲。   你见过一桶一桶往金银铺子抬金银的吗。   就算是徐家在海外挣到了钱,可一间小小的金银铺子不需几百个大桶子往里面抬吧。   关键这些东西的运送方式也十分隐蔽,每天晚上通过运泔水的方式运往金银铺子后院的泔水铺子。   起初根本就不会有人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猫腻,直到有天晚上,陈一鸣因为连续熬了几天的夜,坐在人家酒摊铺子里睡着了。   酒铺老板将陈一鸣看作是喝醉了的醉汉,就没有搭理他,仍由他在铺子里睡。   半夜陈一鸣醒了,迷迷糊糊的想起来要回家去,路过金银铺子后面的泔水铺子,见他们正在抬泔水,本来也没有在意。   可不知道是抬的人手滑,还是没有想到过有人在注视,大意了一下,木桶里面传来轻微的铁器敲打声。   叮~   仅仅只是一声,陈一鸣一开始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发现这些泔水桶子上面都盖木盖,而且抬的人身上也没沾染半点脏水。   就在陈一鸣起疑间,借着月色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黑暗中的时候,他发现金银铺子的老板带着所有的伙计偷偷摸摸的来到泔水铺子。   进了院子就听不里面的声音了,但陈一鸣秉承着搞清楚真相的原则,日日蹲守在泔水铺子外面。   偶尔夜晚能够听见一两声打击铁器的声音,但并不是很清晰都是朦朦胧胧的,要不是陈一鸣的耳力好,还每天都能听见,他都察觉不出有什么问题。   金银铺子要做首饰,难免会有敲敲打打的声音,可天天晚上如此,那得做多少的金银首饰?   而且陈一鸣也走访打听过,这间金银铺子的首饰做的并不是十分精细,只有京城的普通人家,或者京郊不是很有钱的人家才会到这间铺子买首饰。   徐家那种不缺钱的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铺子里做出来的东西。   疑点一堆接一堆,陈一鸣一个人不能分身乏术,只好回去找到徐水舟,将事情的所有疑点说与他听。   徐水舟当即立下,将大半出去的人手招回,派给陈一鸣充当下手,一点点的跟踪调察。   他们发现每天泔水铺子的人都会将泔水桶运送出城,但是出城后并没有将泔水桶运往喂有牲畜的地方去,而是一路向东,靠河后装船运走。   不是徐家的船,但有徐家的人!   陈一鸣不敢上船,只能装作外地人,向码头的人打听,码头的人也说得迷迷糊糊的,调查到这里就没有办法再调察下去了。   毕竟船一入河,就彻底不知道它要驶往何处,而且用船跟踪更加容易被人发现。   徐水舟没了法子,就只好来找江景元拿个章程。   “派人悄悄去各处码头盯着,既然要走水道,一路上总归是要找地方补给的,只要找到他们大致往那个方向而去,就能够查到他们的目的了。”   江景元只是微微思索一阵,就给出了方法,抬眸一看,徐水舟还跟来时愁眉苦脸的,江景元这才想起,报社如今就三十人,码头如此之多,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本想让户部的人跑一趟,江景元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如果真动用户部的力量,没准会打草惊蛇。   毕竟谁也不知道,户部里还有没有徐家安插的眼线。   这样一下来,其他六部的人手也不能够抽调,既然徐家在户部有眼线,那其他各部也应该有人……   不对、不对、不对,江景元猛然睁大了眼睛,徐家有胆子在京城搞小动作还把名声经营得如此好,背后定是有人帮忙。   而且这个人的职位还不低,不然他怎么轻松出的城,又轻松把货物从河上运走的。   “阿舟,此事先暂停,你们先回家歇着,后续的工作我另外派给你。”   江景元想了想,不敢再让徐水舟他们轻举妄动了,徐家既然在京城的根埋得如此之深,没准早就发现了阿舟他们的动静。   不能再让阿舟深陷其中了,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真就后悔莫及。   徐水舟有些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大家幸苦这么久了,你也该给他们放几天假,让他们轻松几天,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让户部这边跟进的,这次你们做的很好,改有的奖赏我不是会亏待他们的。”   江景元尽量说得懒散些,好让徐水舟放下戒心。   徐水舟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总觉得不对劲,但还是听话的走出了户部。   兵部尚书元长剑又来找江景元讨要东西了,按照江景元约定的时间,现在应该是他交货的时间,可等了两三天还不见货来,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难道堂堂户部尚书还要失信于人不成。   结果一出门就撞见徐水舟,眉头深深一皱。   “江大人好雅兴,上卯时间还在谈情说爱,可别忘了边关的百姓,还等着你们户部的东西保命呢。”   元长剑的话落在徐水舟的耳中,他的脸色顿时煞白了一下,暗暗咬了咬唇,连辩解都没有辩解,快步的离开了。   “当不得元大人如此悠闲,这等小事还要劳烦元大人请自过来,看来兵部是没有人了。”江景元看到徐水舟出门的时候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为他找回场子,“我与内子从未在公署谈情说爱过,难道内子来给我禀告公事,元大人如今也要管上一管?”   “江景元,你竟然让后院参政,你不想活了?”元长剑听了江景元的话,神色更加震惊了。   自古后院不参政,江景元如此明目张胆让内子给他办公,这要是上报给天子,他还有得活路。   “这不是元大人应该关心的事情。”江景元低垂着眼睫,眸光深邃。   “我要的东西呢,江大人不会将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元长剑寸步不让,他素来是个直性子,之前见江景元答应得爽快,还真以为江景元是个爽快之人。   可如今到了交货时间,别说货物,连个货影子都没有,看来江景元这是信口开口了,因此元长剑今天也是带着一腔怒气来的。   “明天会准时交到你手上。”   江景元抬眸与元长剑对视,两人的眸子里都带着血煞气,谁也不让谁半分。   “希望江大人说到做到,这是最后一次信任你,不然此事我就只好找陛下拿个章程。”   最后还是元长剑率先示弱,一甩袖子,运势要出门。   “等等,元大人,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不知元大人可否稍停步一刻。”   就在元长剑快要走出江景元的大门时刻,江景元突然叫住了他。   “何事?”   元长剑顿步。   ……   太阳西落,晚霞散去,进入到没有光明的黑暗中。   江景元坐在户部的公署里静静地看着明月升起,看着户部外面的街道亮起夜市的灯笼又熄灭,直到街道上的人烟稀少后,江景元做得腿都麻木的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出户部的公署,就像是个闲庭信步,赏花赏月,闲情逸致的公子哥。   只不过江景元没有发现一直蹲在户部门口的一个小身影儿,在看到他出来之后,眸光明艳了起来,在漆黑的夜里如万千星辉。   ……   徐家老宅,此刻幽深得像个鬼宅一般,所有房屋的灯都熄灭了,唯独徐家家主徐长明的房里还亮着烛火。   “回禀家主,有暗卫发现有人在码头打听泔水的事情。”   一个黑衣人跪在一个大腹便便的人面前,毕恭毕敬地回道。   “可有调察出都是些什么人?”徐长明生得白白净净,又一副肥胖模样,但他那双狭长得看不见眼珠子的眼睛里总闪烁着几抹阴毒之色,与他那弥罗佛一般的脸蛋并不符合。   “他们用的是外地话,可属下还是听出了几分京城人士的口音,且都是读书人,约莫是户部新搞得那什么报社官。”   这属下很是精干地说道。   徐长明的手一把抓住烛火上的火焰,狠狠地掐灭,屋里很快便黯淡了下去,只传来他极为狠毒的音调,“又是江景元!”   “传令下去,今晚子时速速将东西转移,明天泔水铺子变成真的泔水铺子,另外给我盯紧了江景元,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盯紧,这次就是你们的疏漏。”   徐长明的声音普通黑暗里的毒蛇,沙沙地吐着舌头,像是在寻找猎物。   “是。”   江景元就像是个闲逛的人一样,随意在街道上乱逛着,不知道走了多久,黑暗中走出来一队人马团团围住了泔水铺子。   “给我搜!”   是元长剑的声音。   方才还在闲逛的江景元,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泔水铺子,与元长剑汇合在一起。   在江景元身后一直跟踪他的人,顿时一急,他们当然清楚那处铺子的重要性,可这次是真的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几个黑衣人眼神一交流,立马分出一人回去报告主子。   徐水舟一直跟在江景元的背后,他就知道阿元又有什么事情瞒住他,两人在一起都三年了,江景元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越是说得轻松,徐水舟就越觉得不对劲。   果然下了卯还没有从公署出来,必定是有事,等到半夜好不容易看到阿元出来了,却发现他的背后跟着几个黑影。   想喊人的徐水舟顿时将声音给吞回肚里,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就怕惊动这些人。   等到阿元大跑的时候,他看见有个黑衣人想要往回跑,想也没想的就给了这个黑衣人一闷棍,想回去报信,门都没有!   看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徐水舟活动了一下手腕,这闷棍他都敲得再熟不过了,真是送上门来的练技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柚子Yoki,攒一ロ袋° 20瓶;七月 10瓶;茶凉不过片刻 5瓶;云沁儿 2瓶;球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九章   泔水铺子的老板姓张, 人长得有些驼背,因此人称一声张坨子。   张坨子这会正带着人在泔水铺子里忙得热火朝天,突然接到上面的通知说要转移地方,速度又要快, 难免得有些手忙脚乱。   “给我搜!”   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 又颇有威严的声音,张坨子吓得身子猛然一抖。   随着这声令下, 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 还有那士兵身上穿着的铠甲撞击的声音,顿时令院内的所有人都慌了神。   张坨子的眼皮子跳了好几天,他总觉得这些天有事情要发生,可没有想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   不是说,主家在朝堂之上有人, 怎的, 他们只听到转移的命令。   不管张坨子内心是如何想的, 两个士兵已经将泔水铺子的门给踢了开来, 院中景象透过两扇大门一览无遗。   江景元恰在此时有赶到了,抹了把额角上的汗水,急声对元长剑说道, “元大人速度,别让有人回去通风报了信。”   自从江景元察觉到有人已经注意到徐水舟的动静后, 那么准会有人暗中盯着自己,江景元抢的就是一个时间差,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让他们来不及做出反应。   元长剑微微眯了眼睛,对江景元直接在下属面前对他发号施令有些不爽,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吩咐,“给我搜,将院内的东西全部都搜出来,其他人统统抓捕起来。”   “遭了。”   跟在江景元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听见元长剑吩咐人在搜院子了,暗道一声不好。   “不能让他们把院子里的东西搜出来,不然所有人都怕是完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脸色极为难看地说道。   “老三回去报信怕是来不及了,我们必须想一个法子,阻止他们。”   另外一个黑衣人也立马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看了看自己身旁的黑衣人,严肃道,“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牺牲了。”   两个黑衣人重重地点了点头,都在心里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徐水舟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屏住呼吸,见他们在窃窃私语商量些什么,又时不时对着江景元比比划划,知道他们这是要对阿元出手了。   徐水舟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出声打草惊蛇,眼珠子在漆黑的夜里焦急地转着。   倏地他看到不远的地上有快块木板!   江景元和元长剑都没有进入到小院中,只等着士兵们将小院里的人都给解决之后再进去,当然江景元也怕万一跟踪自己的人狗急跳墙,所以尽量挨着点元长剑。   他那点防身术对付对付庄稼汉还成,遇上这种“专业”搞暗杀的,就显得有些不够看。   只是江景元没有料到,跟踪自己的人居然不止一个,这完全就是杀鸡用牛刀。   两个黑衣人下了赴死的决心,对视一眼一人向元长剑刺杀而去,令一个人向江景元刺杀而来。   江景元毫无准备,一时间也怔住了,元长剑倒是反应够快,可他双手难敌四拳,顾上一个就顾不上江景元。   黑衣人不愧是专门训练出来搞刺杀的,一旦决心赴死,就不在留有后招,不惜将自己的弱点全部暴露出来,也要却保在自己死之前将自己的目标给杀死。   “唰唰唰——”   黑衣人的速度非常快,就像是百米冲刺冠军一样,带着风驰电掣,连深夜的逆风都阻挡不住他的速度。   元长剑不慌不忙地抽出自己的长剑,稳健的步子,迎刃而上,匕首与长剑在漆黑的巷子中交汇,发出几声轻鸣。   隔得近一点甚至还能看到交汇处正有电花在闪烁,一双必死的眼对上一双高高在上,对凡尘皆不放在眼中的眼,顿时有些气弱。   “哪里来的小毛贼,也在在你祖宗我面前撒野。”元长剑一声嗤笑,灵活的手臂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将黑衣人的进攻不断打断。   就在元长剑专心应付着这个黑衣人的时候,从另外一个角落处,冒出另外一个黑衣人,直奔江景元而去。   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没有放在元长剑身上,那可是兵部尚书,真正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就凭借他们的下三滥手段肯定是打不赢的。   不过没关系只要把他从江景元身旁吸引人走,他在趁机攻击江景元就行,户部尚书被人刺杀,想必院中的士兵们也不敢在轻举妄动。   等到主家来人了,他们的牺牲也就有了意义。   江景元的眸光都快要被匕首的光芒给刺瞎眼睛,大脑不停地在催促他躲避,可身体就好像是坏掉了一般,不听大脑的指挥,没了反应。   “阿元,小心!”   关键时刻徐水舟以比世界冠军还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用手上的木板替江景元挡住了黑衣人的匕首。   黑衣人见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却不知道被从哪里冒出来的程咬金把所有计划都给打乱了,气急间重重踢了一脚徐水舟,将他从江景元身旁给提飞两三米,重重地落在地上。   “阿舟!”   江景元见徐水舟落底,大脑就像是一瞬间跟身体匹配了起来,动作迅速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黑衣人腿关节处一提,将他踢得下跪了下来。   捡起方才被木板挡下来的匕首,不由分说就向黑衣人的脚上刺去。   一刀,两刀,三刀,直直戳到黑衣人方才踢徐水舟的那只脚已经面目全非了都还不肯放过他。   黑衣人此刻也是痛苦无比,但是从小训练的他还是紧咬着牙关没有呼痛,只是那双眼睛如同毒蛇一般看着江景元,仿佛要把江景元给丢进蛇窟里也让他尝上一尝那万蛇钻心的痛苦。   “咳咳。”徐水舟轻轻咳嗽两声,从嗓子眼里吐出两丝鲜血来,方才他差一点就被黑衣人给踢昏了过去。   摸摸被他提中的胸口除了有些火辣辣的疼痛之外其他还好,见江景元发了疯般的在刺人腿,鲜血淌在他绯色的官袍上,在黑夜里显得有些骇人。   “阿元,我没事。”   见阿元发了疯,徐水舟也顾不得胸腔的疼痛,赶紧制止江景元的发疯行为。   那边元长剑已经将另外一个黑衣人拿下,看到江景元如此狠厉,眼眸里的轻视又少了几分,调侃道,“想不到江大人还有几分血性。”   “元大人也宝刀未老。”江景元此刻已经回神,听见元长剑的话,起身用衣袍擦了擦手上匕首上的。   舔了舔嘴唇,看了眼这把还黑夜中还有些褶褶生辉的匕首,“这把刀不错,归我了。”   将匕首收好,江景元赶紧跑到徐水舟面前将他搀扶了起来,“阿舟,没有事吧,还能站起来吗?”   那温柔的语气,焦急的神色与方才那地狱罗刹判若两人。   看得元长剑眉头微挑,传闻江景元是个惯会宠爱夫郎的,没有想到传闻还真没有说错,甚至比传闻中的还要宠爱几分。   元长剑在徐水舟的身上微微打量,不过是个有几分颜色的哥儿罢了,不过胆子却不小,面对刺客给凌微不乱,怪不得将江大人如此宠爱。   元长剑八卦够了,就将目光挪移到院内。   “你怎么会恰好出现在这儿。”   江景元将徐水舟给搀扶起,将他全身上下都给仔细检查一番,见他确实没有受太重的伤这才放心下来。   “我一路跟来的。”   徐水舟给江景元扬起了一个笑脸,“你还是办正事要紧,回去给你细说。”   此刻院中的人已经全部都被士兵们给拿下了,张坨子为人胆小,但也并不是傻的他见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捏转的地步,当机立断让人抽出刀剑跟士兵们缠斗起来。   可惜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就那两三下的功夫的,全都被士兵们给一一拿下,在确定院子里没有危险后,江景元和元长剑这才踏入到院子去。   江景元将一个木桶打开,里面装的却并非金银,而是铁!   一块块的铁放在木桶内,江景元呼吸急促,吩咐一声,“将所有的木桶的都打开!”   士兵们看了眼元长剑,见他点头同意之后,一个个纷纷上前将木桶都打开了来。   “回禀大人,全部都是铁。”   徐水舟靠在江景元的怀中,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说道,“陈一鸣曾经跟我说过,他有听到这个院子里有敲击铁器的声音,这么多的铁肯定是在制造铁器,铁器肯定还在院子里中,仔细搜。”   外面两个被绑得五花八门的黑衣人,见他们只搜出来了铁,没有搜到其他,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张坨子做事还蛮有成算的。   只是令他们十分不解的事,老三怎么还没有回来。   只要撑到老三回来,他们不仅会没事,回去之后主人还要褒奖他们。   其中一个黑衣人想着,连自己腿上的腿伤也顾不住了,脸色淡定得很。   张坨子这会也不敢吭声,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害得自己死无全尸,将自己的身形隐藏手下人中。   元长剑提剑,随意斜睨了一人,“说,你们在这院子中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被元长剑选中的人,就算是长剑架在他身上,他也依旧不肯说话,反而心一狠,将自己的脖子凑到刀刃上一抹,血洒当场,当场去世。   “哼,骨头还挺硬。”   元长剑浑然不在意这人的生死,想继续找一下个。   “等等,元大人,这些人就算是杀了也白死,只有活着的犯人才有价值。”   江景元看这些人抵死牙关都不会说得,就算是真有人说出真相,怕也是要等到元大人杀得差不多的时候。   想想现在极度缺钱的户部,每一个犯罪人在江景元眼中都是牲口啊,尤其是这种青年的劳壮力,每一口都宝贵得很。   而且还是不需要付工钱的那种,要是每个人都还有三十年的劳动力,一百个人也就是三百年呐。   “不杀,怎么问。”   元长剑神烦江景元这种磨磨唧唧的处理方式,但既然江景元说了,他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剑。   江景元眸光幽深,打量着这处院落,在心里计算一下,附近都有人人家居住,要是真的再打铁的话,动静必是不小,修密室也不能够保证完全没有声音传出。   “挖地吧,元大人,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所有的秘密都应该埋藏在这地里。”   江景元想了想唯一能够遮住声音的地方也就只有地底了。   只要挖得深,上面的人根本就不会听到一丁点的声音。   ————   果然江景元的话一出口,方才还临危不惧的人顿时脸色煞白,还有好些没有崩住的,露出了几丝慌乱。   元长剑将长剑收回,吩咐手下去挖地。   没多大功夫,就在院落的一角找到一个入口。   “现在交代还能饶你们一命,抵死不从最后只能抛尸荒野,是死是活,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江景元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拷问时刻,想要从这些人口中知道徐家更多的秘密,此刻是最好的时机。   果不其然这时有些人开始动摇了起来。   “呸,江景元你别得意,我们已经有人回去报信了,等到我家主人来了,你也走不了。”   这时那个没有受伤的黑衣人见院中有人动摇了,立即出声打消了其他的犹豫。   果然院中的人听见黑衣人的声音又安定了下来。   “噗……”   徐水舟这时却忍不住嗤笑一声,他不说,他都快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你说的报信人就是长得高高瘦瘦那个?”徐水舟比划着问着他。   黑衣人有片刻呆滞。   “不好意思啊,那人被我打晕了绑在了街上,应该不会回去跟你们通风报信了,没准你家主子此刻还在高枕无忧呢。”   徐水舟说着说着忍不住露齿一笑,眉眼弯弯,嘴边的两个酒窝蔓延开,如百年陈酿一般,惹人醉。   黑衣人,“……”   黑衣人郁闷得直接一口鲜血从胸腔中吐了出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本来算无遗漏的事情居然会被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哥儿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   院中的人见黑衣人都没了招,一个两个的开始招露出来。   原来这里是隐藏在京城里的一个兵器制造处,打造兵器的铁匠为了掩人耳目在金银铺子里居住着,而负责运输这一块的则在泔水铺子里。   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两处的人才会汇集在一处共同打造兵器。   元长剑已经派人去地下取了兵器上来,都是上好的草原大刀。   这下不用问这刀究竟卖给谁了。   原来徐家这么多年一直想要隐藏的秘密竟然是资敌!   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合理了。   江景元这时疏通了全部的脉络,为何明明是大字都不认识的几个草原人,每次来攻打大明都屡战屡胜。   为何明明是连铁匠都没有的草原,却能够制造出那你么精细的武器。   原来背后都是徐家在搞鬼。   可笑的是,大明将士死守的边疆不是败给了草原人,而是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从这些人的嘴中,江景元得知这个据点在京城已经隐藏到了将近三十年。   三十年来一直在不停地给草原输送武器,而且中间还没有人察觉到,那是因为京城四个城门的守卫全都是他们徐家的人。   元长剑得知真相后,原本还算气定神闲,下一刻直接抽剑将面前的桌子给劈成两半,捶胸顿足,“气煞老夫也!”   “元大人,息怒。”   元长剑的举动,成功地吓到了江景元,差一点点就砍到他了。   “息怒,你知不知这三十年间,一共死了一百多万的将士,你知不知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们,有六十万人都没有超过二十岁!”   元长剑目光乍红,嫉恶如仇,每次兵部收到将士们的死亡名单,都像是一柄利剑在他们心头反复刺杀着。   “他们才生下来多久,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一眼这凡尘就死在了那暗无天日的战场,有些甚至尸骨无存,可笑的是本以为他们是为国而死,却没有想到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我是能够息怒,谁来为那一百多万的英魂息怒!”   元长剑说着老泪纵横,恨不得将剑搁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刎谢罪,“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早点发现这些猫腻,不然也不会让人在自家眼皮子底下做了三十年的祟。”   “元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正是因为这一百多万的将士死得憋屈,所以我们才要将这些隐藏在黑暗里的毒虫找出一一拔除,徐家现如今还过得如此风光,甚至隐约有京城第一善人家,元大人就不想揭了他们这层伪善的皮?”   江景元目光灼灼,谆谆善诱道。   元长剑猛然想起,徐家在京城可不算是什么小户人家,在京城也颇具名望的,自己死了不要紧,可不能让这一群拔在大明身上的蛀虫继续吸血下去。   元长剑瞬间恢复了理智,他不会让战场上那一百多万的英魂死不瞑目的。   “既然现在已经将证据拿住,元大人还请去一往打尽吧。”   江景元可没有忘记,每天的码头上还有一船运输的人,将这些人捉住,徐家不死也得死了。   江景元的动作很快,连夜拷打了这些人,其中以张坨子最为积极,他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可他还想再活五十年。   既然已经沦为阶下囚,还不如多说点保住自己的命,只是他没有看到元长剑那张想要吃人的眼睛。   将拷打来的资料连同证据收好,江景元和元长剑两人一同连夜进了宫。   做高官就是有这点好处,就算是半夜求见天子,天子也会同意。   其实这会已经算是不晚了,都快要上早朝了,因此江景元和元长剑一同来求见天子的时候,天子的脸色也黑了一下。   “有什么就不能等到早朝上再说,非要如此急切。”   福公公知道这是天子在说气话,其实根本就不会将两位尚书大人怎样,劝慰道,“陛下,两位大人如此急切,必定是很重大的事情,陛下是我朝最勤奋,最体恤百姓的天子,自然是不会与两位大人计较。”   是人都喜欢听拍马屁的话,福公公这一记马屁可算是拍对了天子的口味,天子听了这话果然不再抱怨,穿戴好衣服往勤政殿而去。   原本天子还挺有些不屑,两人一同前来,无非就是为了兵部要钱那事,之前江景元和元长剑的交易天子自然是心中有数的。   就连他们何时交货心里都是有数的,这会猜想他们恐怕是为了这事而来。   哪知当江景元将奏折放在天子面前的,天子彻彻底底被激怒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连我的东西南北四个守城卫都被收买了,今日他们可以给敌军资助武器,明日草原部落打来,他们是不是敢给他们开门!”   天子这次不同以往,是真的龙颜大怒了!   一百多万好儿郎战死沙场,竟然死在自己人的刀下,这该有多么的寒人心!   更可怕的是,做了恶的徐家竟然在京城还被称作大善人家!   天子此刻都觉得那战场上的英烈们死不瞑目。   “陛下息怒,如今证据确凿,还请陛下速速将徐家捉拿归案,好让那冤死战场的将士们能够早日瞑目。”   元长剑当然清楚那种愤怒,方才他得知的时候也是愤怒到了极点,可愤怒终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嗯,传我口令,派御林军去将徐家所有人给我捉拿起来,统统关与刑部,等候发落。”   天子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心慈手软,判国乃是大罪,绝对不能姑息。   “这件事情既然是你们二人发现的,就由你们二人全全出面办理,刑部那边只能从中协助。”   天子想了想,还是没有让刑部的人进来插手,本来这事就是江景元和元长剑发现的,如果让刑部的人进来插手,有种抢功劳的意味在里面。   “令,无论查出什么人,官职高低,一律不准放过。”   天子一想到连四个守卫都被收买了,还有什么官是他们收买不了的,有些不寒而栗,这大明究竟是自己的大明还是草原的人后勤?   “另外,你们那个什么报社办的不错,我要这件事情,明天一早传遍大街小巷,让天下人都好好看看他们口中的大善人家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嘴角。”   天子一张口,下面的人跑断腿。   徐水舟突然接到明天一早就要发报的通知,赶紧把大家伙都聚集在一起,三十人齐齐动笔,飞快地将徐家人是如何与草原勾结的事情写得栩栩如生。   为了尽量保证普通百姓也能听懂,徐水舟要求他们尽量用平常的语言,而不是文绉绉的八股或者文言文。   文章一写出来,就立马进行排版,印刷。   这边江景元和元长剑也带人冲进徐家,在徐家所有人都在沉睡的时候,将他们都给一往打尽起来。   男女老少,丫鬟仆人没有一个放过,一时间徐家人都鸡飞狗跳的,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一批暗卫,拼死抵御着。   可惜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天子的御林军,这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双方一对持,高下立见。   江景元也没有闲着,在不停的收集着其他证据,他不相信徐家三十年的谋划仅仅只是为了做生意,肯定还有别的其他事情。   但是令江景元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没有先找到其他的证据,倒是翻出了另外一份证据。   牙齿咬破嘴唇,鲜血低落在纸上,江景元目光从来都没有如此愤恨过!   作者有话要说:  妈耶,昨天小表弟买了一个三十多的面包,不吃,今天要过期了,秉着不浪费的原则,我全部吃了,难吃死了不说,贼噎人,就是长得有点好看,这钱也太好赚了……   不说了,表弟喊我吃烧烤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弄巧成拙 20瓶;小影子、无邪 10瓶;花开半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章   “江大人,徐长明从地道逃走了。”   就在江景元嘴里泛着鲜艳欲滴的鲜血, 切骨之仇时, 外面有手下进来报告。   江景元蹭地一下从地上站起了身上, 红肿的眼眶里露出几抹凌厉的光芒,如同冬天那彻骨的冷,又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吓到了进来通报的手下,他的脚下不自觉地打了一个踉跄,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江……江……大人?”   “追, 全程追捕,并封锁东西南北四个城, 想必他逃不出太远。”   江景元沙哑着嗓子, 眸光如一柄锋刃的利剑,划破黑夜的长空,直追击黑夜中的魑魅魍魉而去。   “是。”   御林军得了江景元的话,行了礼,吩咐下去。   这一夜,京城的百姓都没有睡好。   整夜都听着门外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时不时的敲门声, 都将他们的心给调了起来。   天还未亮, 京城就喧嚣了起来。   徐长明是个心狠的,一把火烧掉了自己的书房,自己从书房的密道中逃走了,家里妻儿没有一个带上的。   直到天亮, 御林军也没有搜查到徐长明的下落。   江景元枯坐了一夜的腿,已经发麻,垂首的头僵硬地抬起看了看黎明的光辉,古井无波的眼眸里透露出一分光彩。   “黑暗终将过去,黎明总会归来。”   “禀江大人,还是让徐长明逃脱了,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的守卫早就被元大人给控制起来,城门关了也没用把徐长明给抓到。”   御林军统领进来跟江景元禀告着,说话的神情好不落寞,只要抓到徐长明就是大功一件呐。   江景元的大拇指微微一转,垂眸凝思,“知道了,开城门吧,别耽误百姓们的日常生活。”   知道已经打草惊蛇,人这会肯定早就被京城中的内应给接走了,短时间内也搜不出来。   而京城的百姓们有不少的就靠着开城门起来做生意,这城门要是一日不开,百姓就会一日惶惶不可终日。   “是。”   御林军统领心有不甘,可陛下有口令叫他们听信与江景元,就不得不从。   江景元从地上摇摇晃晃的撑起身子,枯坐一晚,脚上血液不流通,此刻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   门外静守的两个御林军,见江景元的身子重心不稳,眼见着就要倒地,眼疾手快地上前搀扶,“江大人,还请保重身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们心中也是清楚,江大人是在为天子分忧,是为在天下百姓分忧,因此不希望江景元劳累过度,累垮了身体。   “我无妨,扶我活动活动筋骨即可。”   江景元在房中走了走,等到脚上血液流通,不酸麻,这才出门去找元长剑,两人一起进宫去跟陛下汇报。   一路上看见一群刚下了朝的百官。   百官们昨夜就收到消息,京城起风了!   可他们忙着上朝也没有功夫再仔细打听,进到殿上,看见天子也阴沉着脸,隐忍不发,他们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呀。   能够进到早朝上的百官都不是傻子,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怕引火烧身,尤其是江景元和元长剑都不在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又是江景元!   这会百官们看到江景元,脑中同一时间发出感慨,自从这江景元任官以来,这京城就没有平静过,一波接一波,究竟是福是祸啊。   百官们都躲着江景元和元长剑走,江景元摸摸了鼻子,他有那么可怕?   元长剑见此,轻笑一声,“江大人似乎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江景元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和元长剑身上的衣服,莞尔一笑,“我说怎的其他官员都饶着你我走,原是你我衣着上都沾染了不少鲜血。”   两人身上都是绯红色的官袍,昨夜又战斗过一场,身上都溅着不少的鲜血,此刻血液干涸,已经成褐色,侵染在衣服上,看上去有些骇人。   “那又何妨。”元长剑似乎缺少一根筋,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更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一时间平常伶牙俐齿的江景元也在元长剑身上吃了一个憋。   两人将昨夜的事情汇报给天子,果然不出所料又惹得天子龙颜大怒,要求朝廷极力捉拿徐长明,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找出来。   可不管是天子也好,还是元长剑和江景元也好,三人都清楚徐长明短时间怕是找不出来了。   不过他出不来都已经不重要了,江景元不会让他好过的。   “回禀陛下,这次查抄徐府,一共搜出黄金一亿九千两,白银三亿两,其他的金银珠宝还在盘查,草原马马五千柄,陛下可是有何打算。”   江景元见天子怒气冲天,还是决定给他说些让他高兴的事情。   果然天子的手微微颤了颤,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抖,“你说多少?”   就连一向淡定不已的福公公身子也有些微微倾斜,只是一个小小的徐家能有如此的银子,江大人怕是在开玩笑吧。   “回禀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在徐家的底下有一座跟徐家宅子一样大的地库,里面密密麻麻放着金银珠宝,御林军跟户部还有兵部的人统计了一晚上才将金银给统计出来,其他的还在清点中。”   江景元当然清楚这些钱对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国税一年才收六百万两银子,而一个小小的徐家就藏有上亿两的钱,这是何等的震撼。   一个国家竟然比不过一个商贾富有。   天子还在震撼不已,江景元又接着说道,“启禀陛下,徐家为何而富有,微臣也研究过。”   天子听见江景元的话,这才微微回了回神,“讲。”   “一直以来我大明都没有重视过海运,想到海外乃是蛮荒之地,无甚交易,可陛下有所不知的是,海外虽是蛮荒之地,却也有富饶之处,他们有数不清的皮毛,数不清的矿物,数不清的金银,甚至有些国家还将金银珠宝当成不值钱的饰品。”   江景元一夜滴水未进,说着说着嗓子沙哑得厉害。   天子竟然亲手给江景元倒了一杯水塞到江景元的手中,江景元渴得不行,也没有多想接过来就往嘴里喝了。   只有元长剑跟福公公两人面面相觑,不过想到江景元描述的海外世界,也没有在意这些小事,更想听他继续描述下去。   “甚至海外有些荒山有数不清的牛羊马匹,还有一年可以种植三四季的肥沃土地,要是将这些都给利用起来,我大明的富饶可想而知。”   江景元知道古代都受制于眼界,以为自己目光所及就是最好的,更多人更是故土难离,大国的优越感觉得海外蛮荒之地能有什么好东西,所以才会错失如此多的良机。   “海外当真如此?”   在场的几人都没有去过海外,只是听下面的人说起过海外如此如此的荒凉,人又如此如此的不开化,都在心里也他们打上了一个叉。   可如今听到江景元口中描述的海外又是不一样,他们心里就开始打起鼓来。   江景元当然清楚他们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又给出一击重锤,“当然,陛下请看徐家,徐家不过就是一个搞海运的小小商贾而已,可他们才多少年的时间有聚集起如此多的财富。”   “徐家……”   天子低喃一声,其实他也不记得徐家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搞海运的,他一国之君怎么会记得如此小事。   “玄德十一年,徐家长子徐长辉第一次出海,带回了一匹货物,售卖挣钱后,再次出海,音信了无,后玄德十四年才被下人送回,说是海上感染风寒而死,而后其弟徐长明接管长兄之生意,将海运做到今日这般壮大。”   江景元的话说得轻松,眸光里却没有半点温度。   天子没有注意他的眸色,却是脱口而出,“徐家长子外出回来之时已没了性命,为何徐家还敢接手海运之事。”   天子就是不出皇宫也清楚,这海上风险甚大,为何徐家却是不怕。   江景元垂眸,眼睫微颤,轻轻咬了咬下唇,极好的将自己的情绪给压制住,“却是因为这徐家长子在海外三年,千辛万苦开辟出一条新的海运之路,赚了一船的金银珠宝,动了贪心。”   还未好的唇角又被江景元咬出鲜血,用舌尖将血卷回自己口中,浓重的血腥味冲刺着江景元的整个口腔。   “徐长辉一走就是三年,这次出海他料到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因此将其妻儿交给其弟徐长明照顾,徐长明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背就将徐长辉的话给忘了个干干净净,海上时不时有钱财寄回,也并不通知其妻儿,将钱财尽数并吞。”   江景元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徐长辉终归是要回来的,可徐长明深知其兄之秉性,如所知他虐待他妻儿定是不会放过他,况这次其兄也带了一船的金银珠宝和已经开拓好的海路,他徐长明也要想要。”   “因此毒杀了徐长辉,买通人谎称徐长辉是在海上感染风寒而死,后又联合徐家宗族将其妻儿撵出徐家。”   江景元说到最后牙齿都在打颤,如果不是昨夜他找到了徐长辉与徐长明的信件来往,这里面的事情,他断然是不会清楚的。   “原来如此。”天子听完后,只是感慨了一声这徐长明之狠毒,不过生在帝王家的他也比徐长明好不了几分,因此仅仅只是感慨罢了。   “这徐长明还真是个伪君子,若是他兄待他刻薄,他有如此想法还罢,可他兄对他并不薄,最后为了钱财却做出来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当株当杀。”   倒是元长剑为徐长辉鸣了一句不平。   “陛下,所以我想让户部接管这海运一事,既然海上如此的富饶,我大明断没有看着钱财都给商贾赚了去的道理。”   江景元将所有的痛苦都深深地掩埋下,强行打起精神跟天子商议起海运一事。   “甚好,甚好,如此海运一事就交到了江爱卿手上,相信江爱卿不会让朕失望的。”   天子旋即惊喜起来,他正愁找谁来负责海运一事,就被江景元主动接了过去,如此一个老大难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江景元并没有就罢休,又接着说道,“海外虽然都是蛮荒之地,可海上也不乏有海盗、海匪、小部落、大部落等,只靠户部之力怕是难以为计,还请陛下允许兵部与我户部共同合作。”   “准。”   ————   从皇宫出来,江景元看了看外面晒人的日头,有些灼目,微微眯了眯眼睛。   “江大人,这次算我们兵部承了你的情,不过你说的今日给我兵部的东西呢。”   元长剑也是个固执之人,江景元昨天说得话他可是没有忘,一码事归一码。   对于元长剑的固执,江景元只是笑笑,“元大人,东西应该都准备好了,随我一起去户部取吧。”   “希望这次江大人不会再失信与我。”元长剑面色好看不少,这次户部得了这么大一笔钱,他还得筹划筹划给他们兵部捞点好处。   江景元可不知道元长剑心里的小九九,带着元长剑到了户部,果然户部的兵器库已经将五万副兵器与铠甲都准备好了。   “元大人,东西都在此,还请过目。”   江景元指了指院中的几十个大箩筐,让元长剑去检查。   元长剑随意地掀开盖在箩筐上的布,露出里面一柄柄精亮的长刀来,每一把的武器都与现在士兵装备的武器一致,但又不一样,比用铁锻造的精细得多。   “这是精铁锻造的?”   元长剑目光震惊,莲步而上将大半的的遮布都给掀开,目光所及全都是用精铁锻造的武器。   “江大人……”   元长剑此刻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景元淡淡一笑,“元大人,边疆的将士们乃我大明的栋梁,既然边疆要打仗,我户部也不能不尽绵薄之力。”   “这……”元长剑竟然有点觉得有些感动。   他与户部打交道多年,每次边疆告急朝户部伸手都是推三阻四的,每每都要闹到天子面前才能从户部手里抠出一点东西。   但这次江景元不仅答应得爽快,做事也很大气,说给五万装备就给五万装备,不仅没少,反而还都是精铁锻造。   元长剑双目微红,感激的话说不出口,只得喃喃道,“户部有江大人在,乃我大明之福。”   “兵部有元大人,也是我大明之福。”江景元也跟着回了一句。   兵部派人过来交接了这匹武器后,一向一毛不拔的元长剑本来想请江景元吃顿饭,表示感谢,可是看到忙得团团转的户部,终究还是将话给吞了回去。   江大人一心为国,应该不喜应酬才是。   徐水舟这边安排人手紧急加工,总算是在赶在响午之前,将一万份报纸给印刷了出来。   找好孩童去大街小巷卖报。   此刻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只是知晓徐家门口站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闻着那空气中的焦味,想着怕是昨夜徐家出了什么事。   百姓们议论纷纷地在讨论,有的说徐家半夜被贼偷了,又有的说徐家昨夜被贼偷了重宝又失了火。   总之就没有一个人在说徐家的不是,在百姓的心中,徐家那是大善人家,官家向着徐家也是应该的。   恰在大街小巷议论纷纷之时,有几个着灰色布匹却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小孩童,身上背着一个小布包,手中拿着一张印得密密麻麻的纸,大声地嚷嚷着,   “卖报,卖报,卖报,京南徐家与草原勾结三十年屠杀我国一百多万将士。”   “卖报,卖报,卖报,京南徐家与草原暗通款曲三十年,实乃大恶之家。”   一时间大街小巷都有孩童稚嫩清脆的声音传来,关于京南徐家的事,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了人们心上。   他们方才才说,不知哪个小毛贼连徐家也敢去偷,现在就听到徐家与草原勾结的事,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喂,小孩子,你可不能乱说,知道徐家是做什么的吗?”   但即使这样依旧有些人不肯相信,气势凶煞地将卖报的孩子堵住。   卖报的小孩子却并不怕他,抬起一脸天真的容颜,真挚地说道,“我没有胡说呢,我们的报纸上所有的内容都是户部下面的报社官所写,句句属实,你若是不信自己买上一份来看便知。”   这人听罢心中有些动摇,他们相信徐家不假,但也愿意相信官府,既然这报纸是官府弄的,买上一份看看又何妨。   “多少钱一份。”   “两个铜板。”   “来一份。”   这一幕在大街小巷都上演着,认识字的买了报纸就看,不识字的买了报纸请识字的来看。   大明京都日报   揭秘徐家三十年来的惊天秘密。   摊开报纸就呈现出这样一行字而来,众人的目光跟随而下。   文中细细讲解了这三十年徐家是怎么去草原暗通款曲的。   原来早在三十年前徐家生意落败的时候,就有人在跟草原合作武器生意来换取家中的一时荣华。   不过当时的徐家做的极为隐蔽,而且也只有旁支在做,直到二十五前年,前右丞相贺云海调查出徐家与草原有染,徐家嫡系才知晓。   可资敌是诛九族的大罪,徐家不想承担这责任,于是就一不做二不休,与草原共同商议说右丞相与草原勾结判国将右丞相一家给彻底拔除。   所以才有了二十五年前的丞相判国的大案。   后徐家或是尝到了与草原做生意的甜处,本来只是旁支在与草原做,后来发展到嫡系也在与草原做。   吸取了这次被人查到蛛丝马迹的教训,他们更加的谨慎,甚至将兵器库就放在了京城,天子的眼皮子下面。   直到被户部的江大人发现,所以才有了昨晚的一幕。   虽然徐家现在大部分的人已经落网,可徐家家主徐长明依旧还逃脱了,文章的最后也呼吁大家若是看见了徐长明的踪迹一定要禀告给官府等等。   文章妙笔生花又写得引人入胜,不光看的人能够代入进去,就连读得人也是读得捶胸顿足。   他们引以为傲的徐家原来背地里是如此之人,判国实在是不能容忍。   民怨四起,百姓们气急败坏,枉他们平日里歌颂徐家,徐家都是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以前还觉得他们是不喜张扬,原来背地如此的大逆不道,怪不得不敢张扬。   也有为前右丞相鸣冤叫屈的,只不过前右丞相贺云海毕竟年代有些久远了,还记得他的人不多了。   大明百姓虽然穷,但骨气还是有的,一想到这么多年他们被埋在鼓里,心中急需要发泄。   泄愤的方式当然还是老一套往徐家扔烂泥巴,扔菜叶子。   弄得还在徐家清点财产的户部之人哭笑不得,“人都在刑部大牢中,往这里扔泥巴他们又看不到。”   有个官员扒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菜叶子,“可不是感情都把我们当徐家人了,要不是看着这里还有如此多的金银财宝我可不愿意来这儿。”   “快点清理完,回去给咱们江大人交代,江大人说了,这次回去之后每个人都重重有赏,但前提是我们不拿一分一毫。”有人又插了句嘴。   其他人忙说不敢,江景元那可是名声在外,出了名的财神爷,只进不出,谁要是动他东西,没有好下场的。   下了卯的官员们听到卖报小童的话,都纷纷上前去买上一份报纸,对于昨夜之事,他们也还是稀里糊涂的。   看了报纸之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起来,原以为徐家最多也就是被江景元调查出贿赂官员一事,毕竟江景元最爱的就是如此搂钱。   没想到挖出如此一条大鱼,判国之案,里面还牵扯到前右丞相被冤一事,如此大事他们事先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果然不愧是江景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命动京城。   不管京城是如何的议论纷纷,江家此刻的天有些阴沉沉。   尤其是贺雨竹知道当年他们家被满门抄斩的真相之事,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就说她爹一心为国,怎会与草原勾结,原来都是徐家在背后干的好事。   怪不得她当初嫁入徐家的时候,徐家人不肯给她上族谱,也不准她踏进徐家的大门,原来是有人做贼心虚了。   “是不是明辉不知此事。”   贺雨竹哭够了,将这些年的怒气都发泄过来后,红着一张眼看向江景元。   江景元讷讷点头,不知道该不该将真相说与贺雨竹听。   江贺雨竹就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惨淡一笑,“明辉恐怕也是被他们害死的吧,当初明辉要执意娶我进门,徐家以明辉为了给我赎身花了太多钱为由,不肯接纳我,婚后他为了挣钱才会冒险去海上,原来一切都不是钱的原因,是我们太傻太傻。”   贺雨竹说道最后,声音都有些飘渺起来,是她和明辉都把事情想得太过与简单了。   屋内安静了片刻,贺雨竹自言自语了片刻,又擦了擦脸颊旁的泪水,问道,“明辉是怎么死的?”   “死于海上痢疾。”江景元声音更沉了些。   “痢疾、痢疾、痢疾。”贺雨竹喃喃低语着,最后竟然失心疯一般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他们不肯告诉我真相。”   原本在一旁默默听着的陈秀秀,在听见痢疾两个字的时候,目光也是一抬,凶相毕露。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会儿……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193079 2个;Zha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熊小芷 15瓶;Sun 9瓶;花开半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一章   徐水舟的脸颊上还挂着两滴泪珠儿, 猛然看向江景元。   阿元的爹也是死于痢疾!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两人同时死于一种病因……   徐水舟的心一时间有些复杂, 如果这是真的他该如何面对阿元。   泪水如雨珠儿不停地落下, 打在手背上,心痛得无法呼吸,他没有想过原来真的是自己一家害了阿元一家。   还有娘, 他今后拿何脸面去面对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秀秀姐,是我家对不起你,呜呜呜呜呜呜。”   贺雨竹已经接近癫狂了, 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   “娘, 你先冷静。”   徐水舟的心如同被万千穿心一般疼痛, 但他还是强忍着没让自己的情绪奔溃,拉着贺雨竹安抚着她。   “娘?”   江景元看着站在一旁如雕塑一般石化的陈秀秀, 有些担忧。   “我去宰了徐家。”   陈秀秀一脸的凶神恶煞,身上带着一身的血煞之气,气血不停地在往上涌, 使得她的脑子都有些不太听她使唤, 说出来的话也是咬牙切齿的。   “徐家人除了徐长明都已下狱,如今都在严刑拷打中。”江景元的手, 握住陈秀秀冰凉得发虚汗的手,想要温暖将她温暖过来。   陈秀秀的另一只手却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砍菜刀,嘴中喃喃, “我要去宰了徐家!”   “娘,你也冷静一点。”   江景元低吼一声,他知道陈秀秀也是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徐水舟听见江景元的声音,垂着泪打湿的眼睫,一手拉着贺雨竹,根本不敢抬头去去瞧他。   他怕一抬头,面对的就是阿元离开的背影,只能将痛楚全部都掩埋在心中,不敢倾述。   要怪就怪老天无情,明明他们一家如此幸福,却造化弄人。   “我要去宰了徐家!”   方才还在癫狂的贺雨竹听见了陈秀秀的话,就像是被打了镇定剂一样,不再又哭又笑,迅速冷静下来。   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连番上阵都没有拉住两个已经下定好决心的女人。   “阿舟,走,我们跟上去。”   江景元上前拉住徐水舟的手,顿时那掌心的温暖就塞满了徐水舟的心房。   “嗯。”   徐水舟迅速抹干眼泪,跟上江景元的步伐。   “孩子还在屋里睡觉。”   走了两步,徐水舟想到两个孩子还在家里睡觉,家中要是没有大人,万一出事……   “无妨,我待会让两个手下过来照看。”   江景元的步子没有停留,死死地抓住徐水舟的手不舍得放开。   他当然清楚,此刻心里最难受的应当是阿舟,可这是天意弄人,他们谁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他们这些好人来良心不安。   真正的坏人却逍遥法外,过得心安理得。   由于心里担心着两位娘亲,江景元也不好空出时间来跟阿舟解释,只能拉着他往徐家大门而去。   徐家大门口,此刻站着两个女人,一青一蓝,都双目通红地看着面前这气派不已的徐家大门。   内心发出无数次的咆哮。   凭什么她们在乡下过着猪狗不如的不日,坏人却享受着锦衣玉食。   凭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坏人却能荣华半身。   凭什么上苍待她们如此不公!   还站在门口守卫的将士感受到从面前这两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滔天恨意,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幸好江景元没有多久就到了。   “江大人。”士兵对着江景元行礼。   “放行。”江景元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两位娘亲,手一挥,让他们二人不要阻拦。   两人旋即让开道来,陈秀秀和贺雨竹一头冲进了徐家,看见什么砸什么,疯狂地砸。   尤其是陈秀秀首当其冲,带着一把砍柴刀,将一路都砍了稀巴烂,门窗,墙壁,走廊没有一样放过的。   想要把自己内心挤压多年的怨恨都给发泄出来。   看得还在院中清点财务的户部官员们胆战心惊。   “江大人,这两个疯女人……”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江景元那凶煞的目光就直扫他而来,这人识趣的将后面的话给吞进了自己的肚子中。   “这是我娘和我岳母。”   江景元的嗓音沉沉,低哑得像是在极力压制的猛禽一般,让人闻而生寒。   “两位夫人盖世无双,又勇有谋,实乃女中豪杰……”   这人听了江景元的话,脸色有些尴尬,他方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居然敢说江大人的两位娘是疯女人,还是赶紧将话给圆回来为妙。   夸奖的话不绝于耳,耳旁听着屋内一阵噼里啪啦的乱砸声,众人的眼皮子都在跳,这徐家不会是要塌了吧。   好在徐家的财务都已经清点得差不多,屋里留下的也只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谁叫这徐家是个惯会装的,为了显示自己家中清廉,没有置办什么贵重东西,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了地下,这会就算是陈秀秀和贺雨竹两人将徐家给弄塌了也不打紧。   好在徐家还算结实,一时半会塌不了……   “轰!”   一阵巨大的倒塌声传来,他们面前的庞然大物结实得不能再结实的徐家轰然倒塌。   “娘……”   徐水舟急忙忙挣脱开江景元的手,向废墟处奔去,他可是记得两位娘亲还在里面呢。   “咳咳咳……”   贺雨竹从满是灰尘的废墟里爬出来,身上全是灰尘,而她的身下赫然是陈秀秀。   方才在屋里的时候,她看到房子要倒塌了,想也没想的扑过去将陈秀秀给护在怀中,好在这次老天爷总算是有眼,倒塌的时候正好不挨着墙,也就是被屋顶的几块瓦给砸了两下,不伤及性命。   “没事吧。”   江景元也跟着奔了过来,将两人给扶出废墟。   陈秀秀被贺雨竹给护得好好的,也就是吃了满嘴的灰,身上却是一点半点伤也没有受。   两人看着面前轰然倒塌的徐家,相互大笑起来。   笑得两人都快直不起腰了,虽然没有亲手手刃了徐长明,可是拆了他的家,也算是解了一点她们心中的戾气。   两人一身灰尘的女人就这样坐在徐家的废墟上笑了很久。   江景元看了看周围还没拆完的徐家轻叹一口气,明明还没拆完来着。   “江大人,这如何是好。”   众人看着徐家倒了一片,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只好问江景元拿个主意。   “让人都拆了吧,底下的金银就先别动,之后我会让人过来再重新修建一栋建筑。”   江景元看了看这偌大的徐家,以及外面探头探脑过来打探八卦的百姓们,笑了笑。   徐家宅子的这个地理位置在京城南边可是最繁华的,如此好的地段放着不利用起来岂不是可惜。   “秀秀姐,给你擦擦。”   贺雨竹平时是个精致的女人,随身带着手帕,她笑过将心中戾气发泄了出来,随意地在自己的身旁擦了擦手,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方绣得精致的手帕递给陈秀秀。   陈秀秀看了眼贺雨竹,想了想还是将手帕接过,对她笑了笑,可惜脸上的灰尘太多,一笑就掉进了嘴缝中。   “呸呸呸……”   徐水舟见此,跑到外面街上打来一盆清水给两位娘亲小心翼翼的洗漱着。   “光这样还不够,景元带我们去刑部可好。”陈秀秀清理好了之后,说话也方便许多,看着沦为废墟的徐家不屑一顾。   她这些年压制在内心的戾气是发泄了出来,可她的仇恨并没有消失。   贺雨竹也一脸希翼地看着江景元。   “好。”   江景元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下来了头。   两人欢呼一声,立马起身要去往刑部大牢,明明两人加起来都快八十岁的人了,却像个二八年华的姑娘一般。   江景元知道这是她们终于将多年压在心口的那口气给吐了出来,可以像年轻无忧无虑时快活的生活了。   徐水舟看着两位娘亲高兴的模样,也露出一个笑颜开,跟在江景元的身旁亦步亦趋。   虽然四人身上都还是灰尘,正面对着街上所有老百姓的瞩目,可他们浑然不觉,此刻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一家四人。   四人离开了徐家宅院,徐家宅院的官员们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江大人的娘……还真是彪悍。   原来以为江大人已经算得上个狠人了,再看看人家的两位娘亲,这可是不要命的两人女人。   这房子说拆就拆,拆就拆吧,倒塌了都还不肯从废墟里面出来,这是他们一直以为娇滴滴的妇人?   这怕是不要命的修罗吧!   尤其是两人从废墟里爬起来那一刻,就像是带笑的厉鬼一样,惊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担心这两人已经不是真人,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幸好江大人没有让他们上前查看。   宁惹江景元,莫惹江景元他娘呐。   四人来到阴森森的刑部大牢,就站在门边都能够听到刑部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喊痛声。   “江大人。”   刑部看押大牢的人也是认识江景元的,见到江景元连连行礼。   “我来审查。”   江景元只是对他们颔首示意,刑部的人就将江景元一行人给放行了。   进入刑部大牢中就没有外面光明,黝黑黝黑的,空气中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地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潮气,湿哒哒的。   “关押徐家人的牢房在哪一间?”   地牢一般都是建在地下的,此刻用火把照明的,江景元眯了眯眼睛有些分不清方向。   “江大人,请跟我来。”   一个刑部狱对江景元卑躬屈膝地说道。   江景元拉着徐水舟的手,跟着这人走向牢房的深处,一路上有不少的人凶狠狠地盯着他们。   还有些犯人不停地求着,希望谁能够将他们解救进去。   就连徐水舟还算是胆大之人,都不禁有些害怕,抓着江景元的胳膊不敢松开。   “娘,你们怎么样。”   江景元转身看向两位娘亲。   “没事。”   两人目光熠熠,没有半点害怕的神色,虽然身旁灰尘扑扑的,但是精神却很好。   “江大人,从这里开始关押的都是徐家之人,徐家老老少少,连同宗族之人一共加起来三千多人,将我们刑部大牢给塞得满满当当。”   走到一个拐角处,狱卒就对江景元说道。   刑部关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在牢中,那种臭气熏天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四人猝不及防。   徐水舟赶紧塞给江景元一方手帕,江景元捂着鼻子问道,“徐家嫡系关押在哪儿。”   “在最里面,靠窗的一间。”   狱卒给江景元指路道,徐家人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身上多多少少都藏有些首饰,他们这些狱卒收了人家的好处,别的帮不了,换个好点可以通风的牢房还是可以的。   ————   狱卒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江景元,这是他们刑部之人可以捞油水的时刻,但江景元是出了名的厌恶贪污受贿,就怕这位江大人心声不满。   “嗯。”   很明显狱卒的担心是多余的,江景元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这位狱卒只是轻嗯一声,一步一步走进那件关押着徐家嫡系之人的牢房。   徐家的认识江景元的并不多,看着江景元从他们面前走过也没有什么反应,江景元顺利走到最里面一件靠窗的牢房。   里面关押着一群衣着比较华丽的妇人,其中有几个还是孩童,正一脸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一行人,露出恐惧的眼神。   贺雨竹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很快便找到了她所要找的目标。   施施然对着牢房中行了一礼,宛转悠扬道,“弟妹,别来无恙啊。”   “是你!”   一位身着黄色华服,保养得十分好的妇人看到贺雨竹立马露出吃惊的样子。   “一别十多年,弟妹还是如此的咋咋呼呼呢。”贺雨竹轻笑一声,看向面前的妇人态度不卑不亢。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妇人有些不敢相信,她惊恐地仔细打量着贺雨竹见她一身尘土,骤然尖叫道,“是你从地狱爬出来找我了,不是我害的你。”   贺雨竹见她误会也不开口,继续问道,“那是谁害得我。”   “是长明说你留不得,所以才你的干粮里下了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妇人已经被贺雨竹吓得不轻,后面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贺雨竹想了起来,当时走的时候这位弟妹是给她送过干粮来着,只不过她当时心高气傲的等人一走就将东西全给扔了。   那江哥是从哪儿染的痢疾?   贺雨竹皱了皱眉,是徐长明下的手,当时江哥去徐家查长辉的死因,被徐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拦下,是怕江哥查出什么,所以才对江哥下的手?   那弟妹过来送饼也是为了斩草除根,只不过没有想到自己根本不就稀罕,所以才能够逃过一劫。   看到面前这一群妇人都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她,其中不乏还有几岁的孩童,贺雨竹竟半分同情都没有。   丧夫之痛、家族满门抄斩,那时候谁来可怜她,生在徐家她们享受了徐家带来的荣华,就要承担荣华背后的责任。   “贺家女子,当初就该追到大同去将你们一同斩草除根,不然我徐家哪有今日之灾。”   就在贺雨竹沉思间,对面的牢房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声音里面带着浓浓地不甘,他们徐家几十年的基业终毁于一旦啊。   “徐长老好久不见,还是如以前一样自大妄为。”贺雨竹看向老人家,没了以前的尊敬。   以前她敬重他,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徐长辉难堪,如今她没有上去咬下他一块肉来,已经算得是她大度了。   “长辉就不该娶你这个丧门星的!”   徐长老看见贺雨竹这副模样,有些气急败坏,如果不是徐长辉当初弄出这一招,他们徐家一定可以长久盛世的。   “你这老头好生不要脸,是你们先害了贺家,最后却反过来说雨竹妹子是丧门星,合着你们通敌还是对的不成。”   陈秀秀听了直皱眉,她可没有贺雨竹那般的好脾气,上嘴怼回去。   “大明已经气数将近,我另择新主有何不对,待到新主登基之时,就是我徐家风光之时!”   徐长老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良木择禽而栖,老祖宗都说了的话,他有何罪之。   他这样做都是为了让徐家风光起来,徐家以前只不过就是小小的商人,就算徐长辉有些本事,可商人终究都是商人。   但他们一旦巴上了新主就不一样了,从龙之功呐,到时候徐家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现在一个富商的地位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你怎知大明气数已尽,大明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群蛀虫不停地吸着大明的血才会气数将近。”   江景元听了这话不气反笑,对于这种连国家信仰都没有的人,说得再多也没用,因为在他们心中永远都是利益至上。   “没关系,等我将你们这群蛀虫一一拔除干净,这个国家依旧能够在风雨飘渺中屹立不倒,倒时候没准我还能到各位的坟前感谢各位将功劳拱手奉上。”   紧接着江景元的一番话给了徐长老当头一棒,是啊他的计划再美,现如今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到头来还是给人家做了嫁衣。   徐长老眸光黯淡了一刻,倏尔又想起徐长明来得意的笑了,“没关系我家长明还在,他一定可以重新将徐家发扬光大的,我们死了没关系,姓江的娃子你也得意不了多久。”   “徐长明。”江景元念着这个名字,不屑一顾,“徐长明连徐长辉都不如,起码徐长辉还能给徐家开括海路,而徐长明只会玩阴暗里的把戏。”   “如果没有徐长辉,他徐长明算个屁。”江景元知道这时直讳岳父的大名不好,但他就是忍不住打击徐家人的嚣张气焰。   “海路开辟至今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可我清点徐家的财产也不过才几亿两银子,想必这些年徐家都是在吃老本,一点进项都没有,若是徐长辉还在世你们徐家的资产可以翻上千倍乃至万倍,别说是一个小小的草原,就算大明也是你们的囊肿之物,一群目光短浅的,愚蠢得将徐家真正的摇钱树给害死,就扶了这么个玩意上来?”   江景元越说越嗤之以鼻,说他们徐家蠢估计他们徐家都不会承认。   果然徐家长老不为所动,“不可能,海运已经被我们掌握得死死任何生意我们都做过了,不可能还能赚上千倍。”   江景元简直被这人蠢得气笑了,“徐长老没有去过海上吧,海面辽阔,徐长辉仅仅三年时间就打通一条可供徐家人千秋万代不穷之路,焉知他不能打通第二条第三条甚至是几百条,想必徐长明接收海路之后,从未想往这方面想过吧。”   徐长老目光一凝,呆滞原地,是啊长辉能开通一条路,为何不能开通第二条海路?   只怪他们当时被长辉带回来的一船珠宝迷花了眼,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长辉真的在海上开辟出成千上万道路来,那他们徐家岂不是可以日日坐在黄金山上睡觉。   到时候别说草原,大明乃至整个海上都是他们徐家的!   可如今长辉没了,徐家还在为做草原的一条狗而沾沾自喜!   长辉,长明……   徐长老想着想着,不觉吐血一口心头血,是他和长明亲手将长辉给害死的,他这一辈子为了徐家,到头来徐家竟然败在他的手上。   看着徐长老吐血,江景元满意了,后退了两步,继续说道,“你以为能做大事的徐长明恐怕是逃到了草原去了吧,让我来算算他能够在草原做什么呢。”   “给草原大汗送武器肯定搞不成了,就他那脑袋给草原大汗出谋划策肯定也不是不成的,难不成想去草原做生意,我想想啊,徐长明拿到他哥哥的宝山都做不出什么大事,去了草原不会就搞些贩卖牛羊的生意吧,想要靠牛羊振兴徐家,徐长老你觉得可能吗?”   江景元戏谑地看着徐长老,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一样。   果然徐长老再次吐出了一口鲜血,江景元每说的一句话都像是在拷问他的灵魂,令他无比后悔当年害死了长辉。   他年迈的身体不自觉地滑在牢房的地下,旁边有些族人忍不住过来搀扶,可就是拉不起来。   鲜血已经将徐长老的身前染红,他趴在地上已经油尽灯枯了,伸长了手,嘴中喃喃道,“长辉,我对不起你。”   贺雨竹只觉得无比讽刺,“长辉不会原谅你的,你害死了他不说,还害死了长辉的兄弟,不仅如此你还害了他的妻儿,就算你到了地狱长辉也不会原谅你的,徐家的列祖列宗更加不会原谅你,是你害得徐家整族如此的!”   贺雨竹的话就像是压死徐长老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他再次呕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在地上向贺雨竹爬来,嘴中还念念叨叨些什么。   这幅模样是人看着都觉得可怜,独独面前的四人犹如铁石心肠,看着那从牢里向他们爬来的老者,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地牢出来,从见外面的光明,江景元一行四人都大吐了一口浊气,那地牢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阿元,我爹真有那么厉害。”   徐水舟却震惊与江景元方才与徐长老说得那些话。   “嗯,很厉害,不过开辟海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路越长危险越多,不然为何海路到了徐长明手中,他不继续开辟,不是他没有想到,而是他怕死。”   江景元是将徐长明的心性掐得死死的,这个人心狠手辣就是唯独怕死,不然必定可以成为海上一代枭雄,只是可惜光有狠辣是没有用的。   徐水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江大人,边疆传来八百里加急之事,此刻满朝文武已经到达,陛下正在遣人找你。”   就在此时一人骑马飞奔而来,看到江景元直接跳马下跪。   江景元眉心一皱,暗道一声不好,光想着徐长明无甚大用,却忘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小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扎徐长明小人针,这是个真小人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于非、Zhang、Su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海洋 100瓶;花开半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二章   江景元见事态紧急, 对徐水舟颔首示意, 就跟着这位侍卫急急忙忙架马向宫里而去。   果然一进大殿就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痢疾的事情。   江景元的步子微微一顿,果然徐长明是真小人!   江景元虽然内心焦急, 但好在脸上还能崩得住,找到潘玉泉低声问询,“出了什么事。”   潘玉泉早就收起了以前那种八面玲珑的心思,见江景元问询, 组织了一下语言低声说道, “边疆守卫军不知出了何缘故,近几日不断有人得了痢疾之症, 药石无医, 而且痢疾还在不断扩散。”   潘玉泉说着也是长叹一气,眼见着大明一天天的起来了,甚至有了跟草原一战的机会, 却出了这档子事。   如果再如此下去,不消几日边疆的守卫军就会元气大伤, 到时候草原要进攻就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死亡的人数可多。”江景元又问。   潘玉泉, “占时还未出现死亡,不过每天得病的人数在增加,病情也与日俱增,恐时日无多。”   江景元点了点头,望向龙椅上那疲惫不堪皱眉深思的天子,迈步走到朝堂之前。   躬身,言词切切道, “陛下,边疆数万将士的性命危在旦夕,现在每拖一刻,兴许就会有人死亡,臣愿带领御医和数十位精良大夫去往边疆,共同医治。”   江景元此刻内心是充满愧疚的,如果当初他的准备在做的完善一点,考虑的事情再多一点,也就不会让徐长明逃脱。   徐长明没有逃脱的话,边疆的将士们就不会受这一遭无妄之灾。   果然小人就是小人,只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毒计,有真本事的人都不屑用这种手段。   江景元的话一出口,朝堂顿时又鸦雀无声。   众官员脑中都不禁冒出一个疑问,这江景元还真是胆大妄为之人,就连那痢疾也敢去闯一闯。   要知道像这种传染性的痢疾之症,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他就当真要名不要利?   就连顾仁怀都怔了一下,他这弟子实在是一次次的出乎他的意料,从前觉得他是个胆大妄为之人,敢想,敢做。   此刻嘛,他又觉得他错了,不是江景元敢想敢做,而是在他一直都在为拯救大明而活。   顿时江景元在他心中的形象高了好几个层次。   又想到江景元拜他为师以来,自己从未教过他什么,不觉心中有愧。   天子方才还一脸的疲惫,见到江景元主动站出来,如此魄力,倏尔变得欣慰起来。   旋即他的脸色又沉了下去,户部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忙完,此刻将江景元派出去极为不妥。   况且边疆如此凶险,江景元要是有个万一,才是大明的损失。   “可还有人愿接手此事的。”天子往下龙椅下的百官,语气不咸不淡地问道。   百官闻言面面相觑一番,都无人敢站出来。   唯独兵部尚书元长剑走了出来,中气十足地道,“臣愿接手。”   兵部尚书此刻也是一脸不满地看着江景元,明明是他们兵部的事情,江景元非要走出来插一档子手。   文官就要有文官的亚子,不要老抢他的活。   江景元和元长剑并排站在一起,当然感受得到元长剑心中的那股不满,可他实在是过不去良心那一关。   天子见元长剑站了出来,只能将这事托付给元长剑,江景元却又站了出来。   “陛下,此时因微臣一时之失而起。”江景元打断了天子即将要颁布的话,将徐长明与自家的恩怨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还请陛下首肯,让微臣去了结了这一番因果。”江景元说完深深地对天子鞠了一躬,他不想再因为自家和徐家的恩怨再牵扯进更多无辜的人进来了。   这下朝堂开始喧哗起来。   一直以来他们还不清楚,江景元的夫郎竟是前右丞相之外孙,而且前右丞相竟然还有女儿在世?   更加不清楚这场痢疾竟然是一个逃跑的富商引起的。   天子脸上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毕竟当初放过贺雨竹也是经过他首肯的。   贺云海贵为右丞相,手上有一卷铁卷丹书,他用铁卷丹书换了他女儿一命。   此后江景元入朝为官之前,是一并将贺雨竹的过往也调察了一番的,此时江景元说出来他当然不意外。   之后虽然清楚贺云海当年是被冤枉的,可天子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因此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   江景元当然也不能让天子下罪己诏,但他更加不会放过徐长明。   天子也是清楚,江景元这是将所有怒火都对准了徐长明,此刻不让他去边疆,恐生君臣之怨。   罢了,让他去吃些苦头吧。   “如此便让江爱卿去吧。”天子最终还是妥协了。   江景元若释重负,元长剑却有些惆怅若失,心有不甘地说,“这次就当作是还你上次给兵部武器的恩情,下次再抢我兵部之事,我必跟你争到底。”   江景元摸摸了鼻子,元大人,貌似你是争不过的吧。   不过江景元关心着边疆的事情,下了朝就即可带着人回家收拾了一番,准备即可启程去到边疆。   徐水舟一听江景元要去边关收拾徐长明,三下五除二的打好包袱,自己驼在背上,一副不言而喻的神情看着江景元。   江景元刚想开口,就被徐水舟给抢了话。   “报社我都安排好了,这些日子可以报道一些农家趣事,且徐家的热度还没有下去,一天主写一篇即可。”   “孩子你也不用担心,娘她们照顾得很好呢,况且都一岁的孩子了,也该学会自己生活了。”   “我,你更加不用担心,我在你身旁你日日都能看得到我,就不用担心我了。”   江景元见徐水舟舌绽莲花将话都给说死了,不由得好笑,“你怎么知道我会说拒绝你的话,我这次是要夸奖你能如此懂我的心呢。”   徐水舟一脸不解。   “毕竟手刃敌人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你在场呢。”江景元的话冰冷无比,这次去边疆说什么也让徐长明不得好死。   “嗯。”   徐水舟垂下眼睫,轻应一声。   由于走得急,徐水舟也没有给江景元收拾太多的东西,就拿了几身两人需要换洗的衣服。   那边皇宫里也召集起了数十名御医,连带着民间医术较好的十几人,还有好几车各类的药材,浩浩荡荡的十几辆马车停在皇宫门前。   江景元关心边疆将士们的性命,没有跟马车一道走,和徐水舟两人共骑一匹马,火急火燎的上路了。   连着赶了四天的路,路上还累坏了两匹马,到边疆的时候,连迎接的人都没有。   好在江景元不是个太讲究的人,和徐水舟进到城里,城里一阵荒凉,有不少的将士病得东倒西歪的。   江景元找来这个城的守备问询,“现在情况如何。”   守备正忙得团团转,见江景元问询,理都没有理江景元,继续下去忙活。   江景元无奈只好拿出官印,“我乃户部尚书江景元,我现在问你情况如何。”   这人看清楚江景元的官印之后,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准备给江景元行李,江景元却是打断了他,“这些虚礼就免了吧,给我说说现在的情况。”   “是,禀禀禀江大人的话,情况有些不好,原本将家城的驻军是二十万,如今光是生病的就达到十万之多,每天受痢疾传染的都有上百人,最前一批生病的将士已经去了一千人。”   守备刚开始说话还有些结结巴巴的,说到最后不禁潸然泪下,这些天他们天天埋人,每一个去世的弟兄,都是曾经跟他们一起守卫的亲人啊。   “一千人。”   江景元心中更是愧疚不已,就因为他的一时之失竟然害死了这么多人。   “带我去看看生病的将士们。”   江景元不愿意在看到更多的人死亡,要守备带他去病营里。   守备有些犹豫,“江大人,这痢疾可是会传染的。”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守备是脱不了干系的,况且江大人是与他们这些将士们有恩的。   没有江大人今年边疆将士们的军饷到现在恐怕都没有一个着落,没有江大人他们今年的日子能有如此好过。   因此他的私心里也是不想江景元去冒险的。   “无妨,我捂得厚实一点即可。”   江景元摇了摇头并不在意。   徐水舟忙从包袱里翻出几件大衣来,将两人全身上下裹得只露出眼睛在外。   守备见此,只好带江景元去了病营。   病营里面的病人比外面东倒西歪的病人还要严重,他们双目无神,浑身水肿,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躺在那里就像是躺着一具具活活的尸体。   “就这样全部躺在一起么。”   江景元看了眼又转身问询守备。   “每天如此的多不甚数,病营都搭建不过来。”守备也知道如此躺着不好,可把他们重新安置回军营里的话,会传染更多的人的。   “传我令,只要将家城里完好无损的人都出来搭建病营,务必要保证病营的干净整洁,所有将士的衣物必须用石灰泡洗,军营里面也要撒上石灰。”   江景元并不懂治病的方式,更加不清楚这痢疾是因何而起,但他还是知晓一点治疗传染病的法子。   一味的隔绝也不是办法,还得让这些病人随时保持干净才是。   “另外从这一刻开始,不能再喝冷水,所有人必须喝煮沸过的水。”江景元在这边关待过一阵子也是清楚,不少的人为了图方便,渴了就喝生水,他不清楚这将家城是如何安顿病人的,总之他想到什么就说。   就怕有一丁点的遗漏。   “是。”   这些天忙得团团转的守备,听到江景元的吩咐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立马有了注意,开始一条条的吩咐下去。   待看到守备这边有条不紊的时候,江景元找到正在病营里看病的大夫。   见他们正在一个个的把脉治疗,不禁摇了摇头,这样治下去不知何时是个头啊。   “大夫可有一些预防头疼脑热的药方,要不要先给将士们熬些药水出来,一人喝上一碗将士们也能多熬上一刻。”   江景元并没有胡乱做主意,行医之事并不是他擅长的,就怕自己胡乱指挥到时候非但没有救人,反而还害了人家。   “哪里来的娃子,就知道胡说,这治病治病,讲究对症下药,若是像你这样胡来,真要了病人性命,你可当得起责任。”   有个比较古板的大夫,当场就反驳了江景元的话。   江景元被大夫堵得哑口无言,心里暗暗着急,想着可还有其他一些别的法子。   “我倒是觉得这位小友的话说得在理,像我们这次跟病人挨个挨个的看病,就算是看一个月也未必将所有病人都看完,不如开些温和的方子,熬些药水下去减轻一点病情。”   就在江景元失魂落魄不已的时候,有个稍中年一些的大夫想了想,有些认同江景元的话。   “不光给病人,就是没病的人也能喝的,没准能够防止疫病加重。”徐水舟这时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在江伯父床前照料的时候,有个大夫怕他们年纪小不小心沾染上病,也开了药方熬了药给他喝的。   中年人好奇地看了眼徐水舟,略略问道,“这位小友可也是懂医。”   徐水舟连连摆手,“我可不懂,只是看有人如此做过。”   “如此便试上一试吧。”医者仁心,他们每天看到有这么多的人都因病去世,也于心不忍,既然能够有方法试上一试,为何不试。   江景元当即喜不自胜,令人吩咐下去,等到御医们到来之时,虽然每天依旧还是会有人生病,会死,但疫情好歹是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御医们一到就紧锣密鼓地投入到治病当中去,经过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总算是研究出治疗痢疾的方子。   浓浓的大火不停地熬着大锅中的汤药,只要汤药一翻滚,就会立马有人舀出端给病营中的病人服用。   看着病人一天天的好起来,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身上的担子也一日比一日轻松。   就在这时,有探子来报,有草原大军正往将家成这边而来。   估摸着只有三天的路程了。   “他们想来捡便宜。”   江景元顿时就想到了其中关键,冷哼一声,究竟是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当即江景元就吩咐下去,所有人还是按照生病时的状态来,以此来迷惑敌人。   他则和徐水舟来到将家城一间偏僻的屋子里,缓缓推开外面用锁锁住的门。   里面住着四人,三女一男。   一妇人正是江景元和徐水舟熟识的徐长明的夫人,她此刻正一脸警惕地看着江景元和徐水舟,怀中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   她的女儿看上去差不多十二三岁,还是个小孩子来着,把头一脸害怕地埋在自己娘亲的怀中,似乎将江景元当成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而另外一位妇人就显得淡定得多,她拉着她自己十岁的儿子,也是一脸警惕地看着江景元和徐水舟,不过比起徐长明夫人的恐慌,她好歹要淡定一些。   “两位夫人别来无恙呀。”江景元看到四人时,眯了眯眼睛。   “是你把我们弄来这里,你究竟有何目的,我徐家已经家破,你还想怎样。”徐夫人看到江景元更是惊恐,她没有忘记那日她们一家是如何被送去牢房的。   更没有忘记面前的这人是如何将她们徐家长老是如何说到吐血,当天夜里就去了的。   “到时候就知道了。”江景元对她语气有些偏冷淡,但是绕有兴趣的看着另外一个妇人,“这位姑且也称呼为徐夫人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妇人听到徐夫人三个字,紧紧地握了握手中儿子的手,强行镇定道。   “不知道没关系,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江景元淡然一笑,见她不肯承认也不解释。   “这位妹子也是我徐家之人,不知是那位族亲。”倒是徐长明夫人听见江景元叫跟她关在在一起的女人也是徐家之人,想要亲近一番。   人在绝境中总是需要些安慰的,尤其是这种带点血缘的关系,就更加的想亲近。   这位夫人有些冷漠地看着她,并不去接她的话茬。   徐夫人自讨了一声没趣,见江景元并不会会她们做过份之事,又拉着女儿躲过回了角落里去。   江景元看到这一幕感觉有些好笑,也不知道到了最后还能不能够笑得出来。   看完四人没有问题之后,江景元又将这处小院给锁好,并让人严家看管,保证一只飞虫都进不去,也不出来。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将家城城门下已经聚拢草原大军五万。   草原人口本就不多,他们擅长的就是以少打多,以前大明朝的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更遑论拿起武器砍顿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草原士兵。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朝廷有了钱就可以向富商购买粮食,大明边疆的将士们也能够吃饱饭了。   如果没有这次的痢疾,不过区区五万人,自然是不在话下。   草原这次只派人了五万人过来想必也是打的这个注意,按照他们正常的估计,这会将家城里的将士们大半都死于了痢疾。   可惜他们没有算到大明朝的御医也不是吃素的,仅仅三天就将痢疾之症给治疗好了。   现在得了痢疾之症的士兵们已经被治疗得差不多,虽然身体还有羸弱,但拿起手中的武器对敌还是没有问题的。   江景元站在城墙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草原大军,眼神犀利地在他们后方不停地搜索着。   果然没有多久,他便看到他想看到的徐长明。   徐长明这种没怎么有头脑的小人,想在在草原大汗面前立足就得有可以拿得出的功绩来。   像这种白捡二十万大军的功绩可不多得,因此江景元料定徐长明一定会来。   在看到徐长明的那一刻,江景元笑了,这次他就算插翅也难飞了。   草原这次带队的乃是草原亲王乌日达,上次他想挑起草原与大明的战争没有成,这次白捡的功劳他是一定要来的。   他的大哥经过上次的事情已经有所察觉了,所以最近他不得不小心行事,这次带兵出来一是解除自己的怀疑,二也是想做出点功绩,也好让草原上其他部落的人能够在关键时刻支持他。   “王爷你瞧,将家城的士兵们都无精打采的,想必城中士兵都应该死得差不多了。”徐长明看着城墙上站着的士兵都有这些“摇摇欲坠”,有些得意。   可这是他的杰作,不费摧毁之力就消灭一座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后只要草原大汗拿下大明,到那时他所失去的徐家会再次风光起来的。   “不错,很棒,回去之后大汗必定会大大嘉奖你的!”乌日达的大明话讲得并不是很好,他也不怎么听得懂徐长明的话,只见他得意的神色只管夸就对了。   徐长明人胖得有些发福,本就狭促的眼睛一笑就直接没了,整个人看上去怪异极了。   “传令下去,让将家城的守备速速打开城门迎接我草原大军,可饶他们一命。”在乌日达看来这些大明人本就活不过几天了,与其浪费自己手下人的体力一个个的去砍杀,还不如让他们自己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抢劫来得大快人心。   江景元听着城墙底下有人大喊的声音,不禁冷笑一声,从阴暗处站了出来,对着城下的草原大军说道,“要战便战,我就在这城墙上等着你们,看你们攻不攻得过来。”   江景元一出现将徐长明给惊了一跳,他怎么没有收到江景元来边关的消息,不管旋即他又得意起来。   正好新仇旧恨在今天一起结算。   乌日达并不认识江景元,他见徐长明有些兴奋,问道,“你可识得他。”   “认识,大明的户部尚书江景元,想必乌日大人一定很熟悉吧。”徐长明想起当初江景元可是让草原吃了一个大憋的,现在的草原人应该人人都挺愤恨江景元的吧。   乌日达了然了,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就是这个人坏了他的好事,要是没有江景元,几个月前大明就应该和草原打了起来,没准他现都已经是草原的大汗了。   “当然,此人我必取他人头。”乌日达对江景元的恨意一点也不比徐长明的少。   “徐长明,你就别做缩头乌龟了,怎么在大明待不下去,要跑到鸟不拉屎的草原去,是米饭不够香么,想要去吃屎。”   江景元知道两军交战,互骂是一种鼓舞士气的好方法,因此也学着糙了起来。   徐长明听了江景元的话,脸色憋红,打马上前而来,“江景元你别过分,算起辈分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叔。”   “我可没有你这种叔叔,你别忘了我家阿舟可是没入你徐家族谱的,你算哪门子的亲戚,可别乱攀亲,免得你祖宗都不认识你了。”   “你!你给我等着,大军给我攻,看他们能够坚持多长时间。”论口舌十个徐长明也不是江景元的对手,因此他想直接让草原大军上。   “怎么才这点你就老羞成怒了,我都还没有给你上重头戏呢,还真是不经用啊。”江景元冷笑一声,一拍手,就有下人将徐夫人和她的女儿送了上来。   “爹——”   徐长明的女儿一看见下方的徐长明,就激动地叫了出来,她爹这是来救她的么。   “呜呜呜……”   徐夫人也有些激动地哽咽起来。   独独江景元看着徐长明那隐晦不明但还算冷静的脸色,冷笑一声,接下来才是正真的重头戏,只是希望徐长明继续保持冷静才好。 第一百零三章   “爹, 救我,救我。”   徐长明的女儿看见徐长明很是激动, 不停地呐喊和抽噎, 放佛要将这些天的委屈都给宣泄出来。   徐长明的脸色有些难看,“江景元没想到你这个正人君子也会拿人家的妻女来作筏子, 你不是自诩为正人君子么, 你说我投靠敌国背叛大明是错, 那你如此一遭又有多高尚。”   江景元双手一摊, 丝毫不受影响, “我又没有绑着她们, 更加没有要拿她们做什么,我只是送她们来跟你团圆啊。”   江景元那淡然的语气和毫不在意的神色, 终究是狠狠地刺激到了徐长明,曾几何时面前这个人是他一只手就可以捏死的, 到如今反倒是他成了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早知如此,不管花多少代价他也要将江景元给铲除掉!   “江景元你莫得意,你就算是控制了我的妻女又如何, 你的父亲,你的岳父, 乃至你岳母一家都是我给弄死的, 如今还有这将家城的二十万大军都会死于我手, 包括你,你是斗不过我的。”   徐长明的愤怒只维持了几刻就冷静了下来,江景元将他的妻女拿拉出来不就是证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时。   用他的妻女换得他在草原可汗那儿的信任, 值了!   徐夫人虽然有些恐慌,但她也不是傻子,她跟女儿在城墙上哭喊了如此之久,徐长明不仅没有说来救她们,反而说一些拐弯抹角的言语,同床几十年的夫妻,如何不清楚他的想法。   身体忍不住的颤抖,难道长明连她们母女也不要了么。   就算不要她,那他们的女儿呢,长明曾经说过女儿是他的掌中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如今女儿就在他面前,他却无动于衷,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丈夫么。   “我还是比不过你徐长明的,为了能够当好草原的一条狗,居然连自己的妻女都可以随意抛弃,如若谁用伤害我的亲人,哪怕拼了命也要去保护。”   江景元对徐长明说不出的讽刺。   “哼不过是死到临头的垂死挣扎。”   徐长明冷哼一声,当一个人彻底地冷静下来之后,不管什么东西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乌日大人,还请你速速发兵,看来这将家城的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徐长明已经感觉到自己在江景元这里讨不了什么便宜,再说下去吃亏的是自己,还不如干脆一点拿下将家城,这江景元最后不还是得落在自己手中。   到时候先拔除了江景元的舌头,看他还怎么说话。   徐长明的得意落在徐夫人的眼中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寒意,就连她怀中的女儿也是忍不住的抽抽。   一张小脸早已哭成泪花,抬眼看了看徐夫人,有些害怕地问,“娘,爹这是不要我们了么,我们会不会被这些人给杀死,丽儿不想死。”   女儿脆生生的话音落在徐夫人的耳中一阵又一阵的心疼,看着下方如同陌生人一样对她们漠不关心的徐长明,久久的沉默不语。   下方的草原兵有些蠢蠢欲动,只要进入到城里去,城里的一切东西都将归于他们,这两个中原人在说些什么,他们听得云里雾里,只想一举破开城门,进入到城里去烧杀掳掠快活一番。   “你急什么,我们被困在这城里也出不去早晚都是要成为你们的囊中之物的,我请你看的戏,还没有演到落幕呢。”   江景元一点都不惧怕下方的躁动,再次拍手,有两个人被徐水舟给带了上来。   正是之前江景元关押的妇人和十岁的男孩儿。   “徐长明你不认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不会不认你儿子吧。”江景元指着两人给下方的徐长明介绍道。   “沁儿,永儿……”   这次徐长明没有再淡定下去,声音都变得撕裂起来,他的脸上遏制不住露出惊恐的神色来。   “怎么会,怎么会,你们怎么会找到他们。”徐长明从马上跌落下来,痛苦地看着城墙上的两人,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明明将两人藏得好好的,连自己的身旁的死侍都不清楚,江景元是从何得知。   “爹——”   徐永看到徐长明从马上跌落下来,担忧地叫了一声,不过很快就被那位叫做沁儿的女子给捂住了嘴巴。   江景元绕有深意地看了眼这位妇人,看起来比正牌的徐夫人要有手段得多,怪不得能够将徐长明的心给抓得死死的。   “难道你没有听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调察不到的,尤其是想要将两个大活人藏得一点踪迹都没有更是不可能。”   江景元想到他为了找这两人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不由得暗叹,别看徐长明不太聪明的亚子,但是人家藏人的本事可是一等一,正常人想都不会想到。   “不,不可能,我将他们藏得如此好,只要他们自己不说出来这个世界上就没人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   徐长明说着都控制不住地大吼起来,脸上全是震惊,手也紧紧地握在一起,那仇恨的目光恨不得将江景元给来个碎尸万段。   很好,江景元很喜欢徐长明的这个目光,因为那夜他拿到那些书信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愤恨。   那位叫做沁儿的夫人看了眼江景元微扬的嘴角,又默默地转过头冷漠地看着下方的徐长明,“你从未给我说过你还有家室。”   “不,沁儿,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娶她不过应家族的要求,我对她从来都没有过半点情爱心思。”   徐长明看到妇人脸上的那冷漠如冰山的神情,忍不住心里开始害怕起来,倏尔开始喋喋不休地解释起来。   徐夫人此刻抱着女儿,看着这城上城下所上演的一出好戏,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徐长明你的真心究竟有几分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为了能够娶到我,可是整整在我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到如今你却说是为了家族所逼,可怜我竟被你的谎话骗了这么多年。”   徐夫人笑得张扬,在今日之前她一直以为徐长明心里是有她的,可时至今日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原来一直睡在她枕边的人,以为是真心待她之人,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甚至她到今日才看清楚徐长明的最脸。   徐长明没有管徐夫人,而是一脸胆战心惊地看着那叫沁儿的妇人,小心翼翼地道,“沁儿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我随后就来救你们。”   妇人没有回应他,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牵着儿子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你们是坏人,你们抢了我的爹爹,你们是坏人。”徐夫人怀中的小女孩看到母亲伤心欲绝之后,猛地挣脱开徐夫人的怀抱,冲向这一对母子,推搡并叫骂道。   男孩儿被小女孩推了一个踉跄,那妇人才有动作,狠狠地将小女孩给推到在地,冷漠道,“不准碰我儿子。”   小女孩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地一声重响,后脑勺立马就有鲜血涌出,疼得她在地上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永儿你没事吧。”   徐长明胆战心惊地看着城墙上的一幕,见女儿被妇人推倒也并不在意,只是担忧地看着他的儿子徐永。   此刻他有些恨他的无能为力,他也想让乌日达快点发兵攻打将家城,可乌日达这会却正坐在马背上看戏,还从马鞍上拿出装满酒的羊皮囊,像看戏一般小酌起来。   徐长明心急如焚,徐夫人却心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徐长明竟然在外面有个外室,且儿子都跟自己的女儿一般大。   令她更不甘心的事,徐长明居然心心念念的人都是这个外室,而她正牌的夫人只不过是他娶来应付家族的傀儡罢了。   过往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是假象,这让徐夫人一点都接受不了,尤其是看到她的女儿被这外室的妇人推到在地,而徐长明还心心念念这个外室所生的小杂种的时候,她终于崩溃了。   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不甘甚至是仇恨,她都会让面前的这两人不得好死!   江景元和徐水舟始终没有动,不管这几人之间发生什么事情都好像与他们无关一样,就做个旁观人,静静地看戏。   徐夫人的奔溃当然也看在江景元的眼中,但是他没有阻拦。   果然压制不住自己内心黑暗的徐夫人在女儿倒地那一刻,狠狠地冲向叫沁儿的妇人,最终发出狠厉凄绝的声音,“徐长明,既然你如此在意她们,我就让你永生永世痛苦不已。”   “我林荷这辈子没有后悔之事,独独后悔的便是嫁给了徐长明这样没有心的人,如若有来生我希望徐长明你不得好死!”   “嗬嗬嗬……”   徐夫人说完冲到沁儿妇人的身前,一把将她死死地抱住,向城墙下而栽去,最终发出沙哑的笑声。   那妇人也没有想到徐夫人竟然有一死之心,想要反抗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城墙下而倒去,她忍不住害怕了,又捶又打死死抱住她的人。   “你这个疯子!”   在生死关头,这人终究是感觉到了害怕。   城墙下方的徐长明也跟着揪起心来,大骂道,“林荷你快放开沁儿,你这个疯子,”   然而林荷却没有管他们,自顾自地说道,“早在你娶我之时我就发过誓,你若负我,一定会让你痛苦终生,要怪就怪你非得娶我,我林荷今日就算是不想活了,我也要拉一个做垫背!”   林荷说完一脸决绝地一用力,两人同时向城墙下倒去,半空中放佛还听见了一阵银铃般解脱的笑声。   “啊啊啊啊,沁儿!”   徐长明痛苦不已,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炸裂,臃肿肥胖的身材向两人落下的方向飞奔而去。   可是他一身的肥胖拖了他的后腿,两个妇人像断了线的风筝簌簌落地,鲜血溅在就快要接到两人的徐长明身上。   “不!”   徐长明睁大了眼,发出最痛苦的喊声,双目的泪水如雨水般下落,他通红着眼推开压在他心上人身上的林荷。   无力般抱起他的沁儿,深深地涌入怀中,痛苦不已。   “娘——”   “娘——”   城墙上的两个孩子见此惨状都被震傻了,旋即又反应过来,他们的娘没了,在城墙上哭着喊着。   徐丽比徐永大一点,早就明白了一点事理,她哭了几声后看着下方连关心一眼都没有关心自己娘亲的爹爹,只觉得心一阵阵的揪痛。   想到在那阴暗的牢房里,娘一遍又一遍反复跟她说爹爹会来救她的话只觉得讽刺不已。   她明白她娘为何不想活了,连人生都是一个又一个谎言包裹起来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看了眼身旁还在哭泣的小男孩,心就更加的空荡荡的。   徐家有很多人都在牢房里自尽了,因为他们知道判国乃是重罪,就算是占时活着,最后也会落得砍头,身首异处的下场。   因此早死早超生。   凭什么徐家的人都可以死,而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能死!   徐丽的脑袋一闪一闪的怨恨着,她再次看了眼城墙下娘的尸体,还有那不断从身体里溢出来的鲜血,冷笑一声。   上前拉住男孩的手,纵身就往城墙下跳,如此她和娘还能在黄泉路上相遇,也不算是寂寞。   徐长明还抱着方沁的尸体痛哭不已,又见两道身影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直愣愣地扑在地上,血溅的他一脸都是。   他直接懵了,脑袋一阵又一阵的空白。   “啊啊啊啊啊!江景元我要将你千刀万剐以此来祭奠我的妻儿。”   此刻就好像天地间都变了颜色,只剩下徐长明的呐喊和痛苦。   乌日达就这会像是看够了戏一般,这才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手下的大军向将家城进攻。   江景元见此冷笑一声,同样的挥了挥手,方才还在城墙上东倒西歪的将士们,此刻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猛地一个个都精神了起来。   他们忍得也好幸苦啊,至于方才四人跳墙的事,对他们来说波澜无惊。   这些天因为痢疾死去的兄弟们多达五千人,她们四个可怜,难道他们做士兵的就不可怜。   看看身后那岌岌可危的山峦,那是他们的家乡啊,是他们用命也要守护的家乡,最后他们没有死在守卫家人的荣耀之下,反而死在了自己人的投毒之下。   想想五千士兵的家人还在等着他们解甲归田,享受其乐融融的儿孙绕膝的生活,如今却只能将自己的躯体永久地埋在这一方土地。   都是面前那哭得凄厉惨绝的徐长明所害!   随着城墙之上的号角身吹响,已死人身份埋伏在将家城周围的将士们也一个个地站了起来。   彻底地将草原五万大军给团团围住。   还在得意洋洋的乌日达惊得要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他嘴中用不太熟悉的大明话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徐长明不是说整个城的人都不会剩下几个活口,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将士。”   乌日达此刻的震惊不亚于徐长明看见方沁时的那种震撼。   徐长明抱着他的心上人和孩子的尸体,也摇摇晃晃地起身,看着那漫山遍野都围着的大明将士,也是征了一刻。   “徐长明,就你这种没有脑子的小人,还是乖乖回乡下种田去吧,你以为将你的心上人和儿子安排到李三全的名下我就查不到了?”   江景元此刻看着徐长明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蠢的人,找个人来给自己带绿帽,以为这样别人就不会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说真的刚开始江景元也没有想到,他一直想找的李三全的外室妻儿居然会是徐长明的。   为何徐长明如此心狠手辣之辈,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在李三全的事情败露后对他的外室妻儿赶尽杀绝,而是尽心尽力将两人转移,任江景元多方调查都没有调查到她们两人的踪迹。   直到这两人回梧桐县去取东西,让他派去暗中一直盯着的秦初九发现踪迹,一路跟踪到津州,才发现徐长明和他们之间的猫腻。   恰在这时徐长明正好逃走,江景元总觉得这两人或许有些用处,来到这边关之后,将他们都带了来。   本是想让他们一家上演一出伦理大戏让徐长明难堪的,没有想到伦理大戏没有看成,倒是看了一出“人间惨剧”。   只不过痛苦的人不是他。   “你!你!……”   徐长明此刻被江景元的话刺激得都说不出话来,声音也沙哑无比。   江景元没有理他,挥挥了手,让周围的将士们快点开战,想必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果然收到江景元开站的指示,所有的将士们都忍不住血气上涌,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想到以前跟他们亲如手足的兄弟活活被病痛折磨而死,对面前这些草原人充满了愤恨。   将士们的气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状态,一个个拿起钢刀如同消泥土一般不要命的向前砍着草原人的人头。   “所有将士听令,斩杀草原士兵一名奖励一两,斩杀将领一名奖励五两,斩杀统领一名奖励十两,斩杀将军奖励一百两,斩杀乌日达一万两!”   江景元见大明朝众将士的气氛达到顶点不介意再给他们头上浇上一把火!   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抵得住金钱的诱惑,尤其是江景元这次开的价码更是高得离谱,杀一个人一两银子?   平日他们的军饷好几个月才能有一两银子呢,如今杀一个人就有一两,那还等什么!   “杀杀杀杀!”   所有人的眼眶都冲了血,看见面前的草原将士也不觉得比以前害怕了,这些人可都不是人,是钱呐。   “户部能有这么多钱。”   徐水舟看了眼下方还在呆愣中的徐长明没有觉得半分同情,反而有些担心起江景元刚才冲动之间的话语。   他是跟着江景元算过户部的账的,不亏着就算很不错了,哪里还能挤得出如此多的银子。   徐水舟的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诸位将士们心中也有这个疑问,户部真的能够给他们发银子?   江景元轻松一笑,大声说道,“刚抄了徐家,他们地下可是藏着好好几亿的银子,区区几个人头钱不再话下,我江景元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草原一日不灭,我江景元的话就永远有效。”   江景元的话这下算是刺激狠了将士们,几亿两银子啊,就算把草原人杀完怕也是用不完的,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杀了。   草原士兵也没有想到大明朝的士兵居然会如此勇猛,跟以前那种一刀砍一个的脆皮西瓜完全不一样了。   貌似这次他们成了脆皮西瓜。   才冲上去没多久,就被大明朝的将士们砍翻在地,周围倒下的全都是自家的将士,而大明朝有二十万的兵力,草原的五万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因为江景元用的包抄打法,战争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就连想要逃跑的乌日达也没有来的及逃跑,被几个勇猛的将士们上来咔咔咔就是几刀子捅。   他们可是记得江大人说过的一个乌日达一万两!   他们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钱!   “江大人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算钱不。”   最后打扫战场的时候,众将士们将自己砍死的人头都割了下来,以确保没有漏网的。   看在还愣在死人堆里的徐长明,其余士兵忍不住在心里打起鼓来,这大明朝投靠到草原的算不算钱啊。   “这人我还有用,你们将他绑来吧,也算一两银子。”   因着江景元前面两句话有些失落的大明将士,瞬间眼眸又亮了亮,上前去准备捉住徐长明。   徐长明这会已经浑身都是鲜血了,见那士兵要来捉拿他,才惊觉害怕起来,想要抬腿逃跑,可是四周都是死人。   他那一身肥肉又跑不过常年训练的士兵,因此还没有跑两步就被士兵给捉住,五花大绑起来。   “不,不要,你们放开我,我有很多很多的钱,只要你们放了我,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们。”   徐长明挣扎地叫嚣着,他方才见江景元用钱刺激这群不要命的士兵,以为他也可以。   结果这位士兵非但没有松绑反而系得更紧了,“你若不说我倒是都忘了,你家被江大人抄家了来着,抄家的那些钱正好可以用来赏赐弟兄们。”   “噗……”   徐长明一听,怒极攻心,一口鲜血从口腔中喷了出来。   “江景元,你真是恶毒极了!”徐长明吐着完血,血红色的眼睛看着江景元恨不得将他给剥皮抽筋。   江景元淡然一笑,“彼此彼此,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怎样这滋味还挺好受的吧。”   “你!”徐长明怒极,却又不能奈江景元如何,想到他一家死的惨状,释然一笑,“既然如此,我也正好去黄泉路上陪陪我的妻儿。”   江景元握住徐水舟的手走到徐长明面前,笑容纯粹,“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徐长明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江景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徐水舟跟着接了一句话,那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比死更可怕的是痛不欲生的活着,接下来我的二叔你可得好好享受享受你的侄儿带给你的大餐。”   徐水舟想起江伯父死前可是被活活折磨了一个月,人不人鬼不鬼的,日日受那痢疾之苦,想必他爹死的时候也是这般痛苦,还有那五千也同样死在痢疾痛苦下的将士,就此让徐长明轻易的死去那不是等于便宜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开半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四章   “边疆告捷, 全歼草原大军五万,取乌日达首级!”   随着一骑捷报入京, 京都的百姓瞬间感觉一直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没了。   边疆大捷!全歼草原军五万!取乌日达首级!每个都是重大消息。   随即,全京城的人都进入到一种沸腾和鼓舞的状态中。   这是大明朝进入低谷期以来, 打得最漂亮的一场战争了。   以前大明朝的将士不损失惨重是不会拿下一场胜利的, 像这种全歼的一次都没有。   一个国家的强盛,往往只有在战争中体现, 以前的大明强是强,但是总给百姓们一种不坚定的想法。   这次边疆的大捷,彻底地让百姓感受到他们的国家强盛了起来。   “好好好!”天子坐在龙椅上,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连连拍着龙椅, 连说三个好。   “陛下, 这可是天佑我大明啊。”文武百官也跟着附和一句。   天子的激动瞬间就被这群百官的言语给冷却了下来, 他斜斜地睨了大殿之上的百官, 不屑一顾, “天佑、天佑, 从朕登基以来听得最多的便是这句天佑,如若什么事情都都交给老天来保佑, 拿朕还要你们这群文武百官何用。”   天子的最后一句话, 说得文武百官有种无地自容的心态。   他们当然清楚,这次边疆大捷是托了江景元的福,可江景元如此年纪轻轻就官居高位,所做之事, 件件都是让人望不可及的。   再这样下去,功高震主啊,所以无人敢提。   “陛下,臣有本起奏!”这时有个御史大胆地走了出来,向天子弹劾道,“陛下,臣弹劾户部尚书江景元任用他的夫人担任报社官官长一事。”   “自古后院不得干政,这是祖宗铁律,江大人如此做法又违背祖训,乃恶劣至极。”这位御史说着咬牙切齿,像是江景元做了多大罪大恶极之事一样。   虽然在心底承认江景元这人是个有本事的人,可他如此目无祖训,行事多有猖狂,还是让一干御史们很不爽。   “如此大逆不道,还请陛下责罚。”这时又有几个官员出来附和。   天子的眼眸始终垂着,江景元做的那些事情,他是真的不知道吗?   不,他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有去计较。   这些御史们也是知道的,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等到现在才说出来。   目的不就是为了攻击江景元,以功消罪,以此来减轻他的功劳,这就是朝堂之上打压人的惯用伎俩。   当然若是江景元这次没有立功等待他的便是狂风骤雨!   这次天子沉默了,江景元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但他的功劳的确也涨得太快了,再这样下去,将会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那这次便不记江爱卿的功劳,其他人论功行赏。”天子沉思一刻,轻飘飘的说道,连提都没有提一句如何处置徐水舟,便道,“退朝。”   众百官面面相觑,他们是来打击江景元的,就如此轻飘飘的退朝了?   后院干政这可是个大忌讳,天子连过问都不过问,未免有些太偏爱江景元了些吧。   几位御史还想再说些什么,天子的步伐大步地走出了大殿,他们只得看着天子的背影讷讷无语。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正惬意享受着阵阵秋风带给他凉爽的江景元,心头舒畅地看了眼车后面正不甘心瞪着眼看着他的徐长明。   微微张着嘴,接受着徐水舟投喂过来的瓣瓣剥好的蜜柑,甜蜜的汁水在嘴中炸裂开来,享受地微微眯了眯眼。   “甜吗?”   徐水舟有些忐忑地问,这蜜柑还是路上的百姓送的,他还没有尝过味儿,就怕酸。   “唔,酸得有些牙疼,剥都剥了你便都吃了吧,别浪费。”江景元捂着嘴的一边,抽了抽嘴角,有些难受地说。   “酸啊,那你别吃了。”徐水舟皱了皱眉头,明明这这一带的蜜柑很出名的,怎么会酸,随意丢了一瓣在嘴里。   甜蜜的肉汁顿时充盈着自己的口腔,徐水舟愣了愣,看向江景元疑惑道,“这不酸啊,甜得呢。”   “可能我吃的有些酸,如此你便都吃了吧。”江景元的目光有些闪躲,嘴上却强硬着。   “哦,那我就都吃了,你可别馋。”徐水舟微笑地说着,将手中的蜜柑大半都送入嘴中,甜蜜的感觉令他心情大好的勾起嘴角。   也不知是嘴里甜,还是心上甜。   “都吃了吧……唔……”江景元刚说完就感觉嘴里有东西被堵住了,正是徐水舟将剩下的蜜柑都塞入了他的嘴中。   “这样,你一半我一半谁都不吃亏,就不用让你费尽心机想办法让我都吃了。”徐水舟的脸上扬起幸福的笑容。   “傻,本来你可以吃八成的如此就只吃到四成,是你亏了。”江景元揉了揉徐水舟的头顶,他的发丝还是跟以前一样柔顺,如果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根本就看不出他已是生了两个孩子的人。   “哪里亏,明明是赚了,你若不吃,我全吃了就算再甜,我也不开心,如此你也开心,我也开心了。”徐水舟摇头,一边都不觉得自己吃亏了。   “好,下次吃什么都给你留一半,不给你全留。”江景元微笑着眯了眯眼睛,将徐水舟蜷缩的腿拉到自己的腿上,帮他按摩着。   “回去之后,你准备怎么收拾他。”徐水舟看了看后面的徐长明,很好奇江景元会怎么处置。   “他会得到他该有的惩罚。”江景元黑白分明的眼瞳里露出隐晦不明的神色。   “什么惩罚。”徐水舟好奇地眨了眨眼睫。   “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徐水舟还没听明白,马车外的囚车里就传来一阵痛苦地求饶声,“我肚子不舒服,求求你让我出去方便一下。”   徐水舟向马车外张望,见徐长明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水肿起来,脸色苍白,有脱水之诏。   “这是……痢疾。”在将家城看见过许多得了痢疾的将士,徐水舟对这痢疾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   “是的,你我父亲皆死于这病,真正的罪魁祸首怎么能够不享受一二。”江景元略略冷笑,就算是如此他也觉得便宜他。   “就让他这样死了,也是便宜他。”徐水舟垂首,觉得这样的惩罚还是轻了,好几千人因他而死,这就这点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我可没说现在就让他死,会有大夫吊着他命的,以他这滋补了十多年的身体,再坚持十年没有问题。”江景元怎么会让徐长明死呢,死是对这个世界的解脱,他可得好好活着才行。   ……   浦一回到京城,江景元就从顾仁怀哪里得知朝堂之上御史联合起来对付他的事情,他只是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是如何想的。”自从江景元上次从草原回来之后,顾仁怀对江景元的态度也开始有了转变,以前是师父看徒弟,如今是以平辈交流。   “任由他们去跳,天子都没多说什么,对于功劳一事,本来就可有可无,老师知道我做这官从来都不是为了名利,我只想让大明盛世重开。”   江景元甩了甩手,满脸的不在乎。   “你自己心里有成算就好,如此我也好回去答复天子。”顾仁怀当然不是无放矢地来问江景元,而是得了天子的意。   毕竟这次江景元给朝廷立了如此大功,若是不给他奖赏貌似有些说不过去,因此天子才在朝堂之上莫不吭声,故意躲着御史,但他又怕江景元心生不满,所以才让顾仁怀过来探探口风。   “老师尽管回去答复便是。”江景元笑笑。   顾仁怀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对了,徐家那边已经招供出不少的主谋,其中有一位还是王爷,想不到我大明朝的王爷居然也会向草原人低头。”   江景元不在京都这边,徐家抓捕的人都交给了刑部处理,一通严加拷问,朝堂的人就少了三分之一。   江景元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朝代的更替,其实做官的是深有体会,他们只想做自己的官,搂自己的钱,对于上位者是谁漠不关心。   甚至有些人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官位或者权利不惜投敌都是有可能的,大明从面子上看过去还算强盛,但是骨子里已经到了衰败的时刻。   有些人想给自己找个后路,也不意外。   顾仁怀见江景元的脸色如旧,感慨一声他这个做师父的还没有当弟子的淡定。   “如今朝廷百业待兴,天子决定再加一场恩科扩充一下朝廷,让我主持大局,你有什么想法。”顾仁怀本是不想麻烦江景元的,但是话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提了一句。   “朝廷少了大半的人,就算是加一场恩科怕也是不够的,不如实行考核制,如一些缺人手的部门,专门定制一些相关的题,符合的就统招进来,其实做官也不一定非得要看脸不是,我们也更加应该给一些有才能的一个机会。”   江景元想到之前的大挑,他知有些人虽然长得丑,可也是有真凭实才的,就此泯然于众人,未免有些可惜。   顾仁怀眼前一亮,他想到之前选报社官好像也是这样选的,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果然有什么难事问一问你就会迎刃而解,看到你就连老师不服老都不行。”顾仁怀对自己的弟子越看越满意。   “老师说笑了,景元只不过有一些奇思妙想比不得老师的真才实学,实不相瞒做了官以来景元都快把当初所学的知识给忘光了,愧于老师当年的教诲。”江景元说起这话还有些脸红,自从考上科举以来,他就彻底的将四书五经抛弃了,看都不看一眼。   顾仁怀大笑地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脸红的,有人喜爱读书是因为他想得到升华,有人喜爱读书只是把书当成一块可以让自己活得更好的工具,有人喜爱读书是因为想要了解知识,书并不一定要看,只要你的目的达到就好。”   顾仁怀是大儒,却并不迂腐,他看得透看的彻,所以桃李满天下,至今没有一个弟子说过他的一句不好。   “倒是你年纪轻轻的,也别太老成,不是在户部办公就是在家待着,也该出去多社交一二才是。”顾仁怀话音刚落又劝诫起江景元来,“别看那些御史可劲地弹劾你,只要你走出你的圈子,进入到朝廷的圈子里去,他们自然也就不敢拿你怎样了。”   江景元沉思一刻,觉得在理,点头应诺。   “知道你一时间不知从哪里着手,我这儿有封请帖,是秋日的赏菊宴,你带着水舟去热闹热闹。”顾仁怀说着将请帖给江景元放在了桌上。   江景元送顾仁怀离开,看着桌上的请帖,有些发呆,他不知道该不该去。   朝廷的那些人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德行,怕是巴不得不见他江景元,要是去了被人孤立岂不是更县难堪。   “父亲,抱抱。”棋棋不知道从哪里给冒了出来,扯着江景元的袍子,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江景元从沉思间回神,看了眼在脚下还没有他膝盖高的女儿,无奈将她抱起来,问道,“你从哪儿钻出来的,你阿爹呢。”   棋棋低头去玩江景元的衣领去了,根本就不接江景元的话,做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还恶趣味的在江景元的衣领上留下了她的口水。   “别装傻。”知女莫若父,江景元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略做威严道。   棋棋就像是被吓住了一般,两颗宝石般的大眼睛里里面就淌出水珠儿,看上去楚楚可怜,再配合着她那不停抖动的肩膀,就像是江景元欺负了她一样。   “呵,小小年纪还学会起戏精来了,你已经是个一岁半的孩子了,再这样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回梧桐县去,让你在哪儿跟着族人,你知道我是做官的,做官的都一言九鼎的。”   江景元才不管孩子听不听得懂,只管说与她听,理不理解是她的事。   果然棋棋就像是听懂了一般,立马笑逐颜开,在江景元的脸颊上留下两个湿湿地问,讨好地看着他。   “棋棋、棋棋、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门外传来徐水舟急切的找孩子声音。   “在我这儿。”江景元想也不想的回道,然后跟不留情地在棋棋的背后拍了几下,责骂道,“看,因为你的顽皮,害得你阿爹多担心你。”   徐水舟进来的时候,额头上都冒起了烟,看来是被吓得不轻,那惶恐恐惧的眼神在看到棋棋的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方才,后门有个挑着卖菜的爷爷,我寻思家里没菜了买一点,结果转背就没看见这孩子,在外面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可把我给急坏了。”   徐水舟说着擦也不擦额头上的汗水,将棋棋抱过,又是自责又是后怕。   “孩子学会走路了,我看得专门买些仆人回来,不然这两孩子看不过来,被人抱走了都不可知。”陈秀秀和贺雨竹也在找孩子,当看到孩子好好的在徐水舟手中,一颗心才落了地。   徐水舟想起在梧桐县被绑架那会,想到那些地窖里的孩子,还有些后怕,戳了戳自己女儿的额头,“可不是,要是被拐了去,咱闺女长得这般俊秀,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别看这两孩子生下来丑,可现在一长开,那可是漂亮得没话说,遗传到了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的优点,以后出来又是两个俊俏的人。   “买买买,买些下人看着他们,看他们还调皮不调皮。”江景元也是大手一挥,反正这几月手头不是很拮据了,买几个下人回来也好让这空荡荡的宅子里有些人烟味。   徐水舟有些累了,找了凳子做下,正好看到桌上放了一张公色的请帖有些好奇,“赏菊宴,给我们的吗?”   “嗯,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去。”江景元看了一眼知道犯了错误,做乖宝宝状的女儿,没有再责骂她。   徐水舟倍感兴趣,嚷嚷道,“去啊,为何不去,你也不能总这样下去,我看其他当官的都是隔三差五去参加这个宴会那个宴会的,没准背地里有说你坏话的,你去了我看他们还怎么说。”   徐水舟知江景元现在的处境很是尴尬,在朝堂上孤立无援,如果再不多参加这种宴会,以后将会被别人彻底地排斥在外。   “你想去就去。”江景元见徐水舟感兴趣,笑着点头。   徐水舟看到江景元的笑容,抿了抿嘴也跟着甜甜一笑。   孩子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见他们都笑了,也感染到了那股幸福感,也跟着笑了起来。   太阳的余晖下,照耀着幸福的一家人,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很快就到了赏菊宴这一日,徐水舟早早的就起来给江景元梳妆打理一番,让今天的江景元看上去格外的神清气爽。   江景元的气质本就不差,这会做了官,身上总会萦绕着一股上位者的气息,更加惹得人转不过目光。   徐水舟的眼神神采奕奕,忍不住夸奖道,“我的阿元现在是愈发的好看了,真想藏起来看个够。”   “那就藏起来。”江景元跟着笑了一句。   “不成,藏起来的阿元身旁的光芒就会被磨灭,到时候就跟杀鸡取卵一个道理,非但没有得到金蛋,还会损失掉可以下金蛋的鸡。”徐水舟才不傻呢,只有在人世绽放的阿元,才会是这世间的瑰宝。   “好残忍,居然把你夫君比喻成一只只会下蛋的鸡。”江景元忍不住砸砸嘴。   徐水舟嘿嘿一笑,不接话了。   江景元梳洗好,看了看衣着朴素却又不显得落俗的徐水舟,笑了笑,“也别光顾着我,你也去挑身好看的衣服。”   徐水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就算了吧,我这样穿着舒服,好看的衣服吃饭我还得小心翼翼的避免溅到身上,反正这种宴会也应该顾不上我吧,我就是去凑个热闹。”   徐水舟和江景元都没有参加过这种宴会,两人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反正就是去吃吃喝喝就行。   不过徐水舟还是应江景元的要求,换了一身浅蓝色显白的衣服出门。   两人一到宴会的庄子,就又一种不详预感,因为进进出出的妇人们都穿得珠光宝气的,那身上挂满金银首饰。   反观一身素净的徐水舟,看上去有些像江景元带的仆人。   徐水舟暗暗咬了咬舌尖,“这太夸张了吧,谁家里买这样多的首饰,还都带在身上,掉了怎么办。”   江景元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倒不是因为徐水舟穿得素净,而是因为面前的那些妇人们太夸张了。   这哪里是什么赏菊宴,这怕是攀比宴,赏菊赏菊,赏得不是高雅吗,怎么这般俗气。   江景元有些气馁,好吧,是他在现代家庭学得太高雅了,以为赏菊就真的只是去赏菊的,菊花是主,人是客……   “回去换也来不及了呀。”徐水舟看了看天色,这里本就是京郊,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间,再加上家里还真没有什么首饰,还得去现买,时间根本就不够。   “没关系,就这样进去,你堂堂二品资政夫人怕什么,我方才瞧了瞧比你品阶高的没有几个,谁要是敢说你,直接掌嘴。”江景元说着不由得想起宫斗剧来,好笑地笑了笑。   两人下了马车,果然有不少的人往他们这儿瞧来,两人都生的俊俏,落在别人眼中那可不就是金童金男。   只是还是有不少的夫人觉得江徐水舟有些寒酸,明明江景元都是正二品的大官了,他还穿得如此朴素,分明就是江景元没有把徐水舟放在心上啊。   因此有些夫人就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江景元牵着徐水舟的走进去了庄子内,就有不少的官员过来打招呼,江景元见其他官员的夫人们都没有跟在官员身旁,也就不好意思留徐水舟在侧。   徐水舟往庄园内摆放瓜果的长桌边找了了清静的地方一座,吃着桌上的茶点,看着周围的莺莺燕燕也觉得颇为有趣。   因着过来的夫人都是女子,只有他一个哥儿为了避嫌,他也没有往上面凑,倒是有几个妇人动了心思,主动凑了过来。   相互见了礼后,大家就把话匣子给打来了,“江夫人一般在家都学些什么。”   徐水舟挠了挠头,想了想说道,“我一般就是带带孩子,算算账本什么,也没有学什么。”   几位夫人对视一笑,捂了捂嘴,“我们呀,平日里就学学这插画品茶之道,这孩子和账本家中都有人打理的。”   听得徐水舟目瞪口呆,“孩子长大若是不与自己亲近可怎好,这账本若是被下面小人贪污了岂不是亏大了。”   众夫人但笑不已,“若是女孩早晚都要嫁出去的,我是她母亲她怎会不亲,若是男孩以后也自会成亲,成了亲哪里还会跟我们亲,至于下人若敢阳奉阴违,直接处死即可,有何难。”   听得徐水舟无言以对,她们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但总觉得三观不合。   说着说着,大家就不由得八卦起来,今天是赏菊宴不错,也是谢妻日,感谢妻子这一年的操劳,因此各家夫人就在攀比今儿自家夫君送了些什么。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徐水舟身上,“满京都的人都说江大人是最疼爱他家夫郎的,江夫人的礼肯定比我们的震撼得多。”   看着各家夫人期待的神色,徐水舟都紧张了起来,他们根本不知道今天还有这个节日,现在有些骑虎难下。   江景元这边跟几位大人聊了聊,恰好也是聊到此事,有些尴尬,想着什么都没有给徐水舟准备有些愧疚,又见徐水舟被众夫人围着有些为难。   缓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昨天去采买家里办酒席需要的东西,顺便带七岁的表弟去玩,结果他转背就蹲在水果批发市场不走了,要买橘子,还说得有理有据,说国庆,家里有亲戚要买水果的。   我怎么能拒绝!?   但是人家老板不零售啊啊啊啊,然后我一不二休买了五十斤!!!!   五十斤我扛着回来的!走了几里路啊啊啊啊,可能拉伤韧带了,呜呜呜呜,所以昨天跟今天都好晚更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unn 25瓶;27657693、月半、x13550010847 10瓶;懒就是了 7瓶;燕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五章   “哎呀,江夫人别不好意思, 谁不知道江大人是出了名的疼爱你, 听说为了你都不曾娶妾室。”   “是啊, 这男人,都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谁的后宅里没个莺莺燕燕,像江大人这种一心只心系江夫人一个的, 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江夫人, 你就快点把江大人送的礼都给拿出来与我们瞧瞧吧。”   这些夫人说着话, 手还不停地摆弄着自己身上的首饰,不是拨弄着簪子就是拨弄着镯子,其意思不言而喻。   徐水舟笑得有些讪讪的,如果夫妻之间只能靠这些俗物来维系感情, 那这样的感情还纯粹吗?   这……这不很像青楼女子对待恩客的感情……   怪不得古人能够写出, 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诗词来, 本就没几分情义,谁愿陪你患难与共。   “都在聊什么呢, 聊得这搬开心。”恰在徐水舟愣神的时候,江景元踱步走来, 微阳中他带着淡淡的微笑, 举手投足间都散发一股如沐春风的味道。   顿时就让方才还围在他身旁叽叽喳喳个不停地夫人们安静了下来。   公子世无双,说得大抵如此。   人都是一颗爱美之心的,尤其是女人看到长得俊俏的男人, 更是克制不住的仰慕,像江景元这样年纪轻轻就凭自己的真本事登上高位,有能力、有才学、有头脑、又专情、又俊俏的人,正是女人们心中如意郎君。   有这样一位郎君常伴身侧,还管他送不送什么礼,只要把他自己送给我就好了。   这刻夫人嫉妒得眼都红了起来,早就把刚才询问徐水舟的话给忘得干干净净。   这徐水舟不过是个乡下无才无德地位低贱的哥儿,却能有这般造化,真不知是祖上积了什么德。   “没聊什么,就是唠一些家常。”徐水舟浅笑着回答,将方才的难堪轻描淡写揭过,也不曾对江景元提起今日除了赏菊还有别的日子。   “江大人。”众位夫人听见徐水舟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她们还没有行礼,忙给江景元行礼。   江景元的余光在她们身上的衣着首饰上打量了一眼,见都是品阶不高的夫人,轻轻颔首示意,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众夫人见江景元连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们,心中忍不住升起淡淡的失落,就愈发的嫉妒徐水舟了。   这哥儿哪儿有女人好啊,肯定是江大人没有尝过女人的姿色,还不懂其中的门道,就被一个哥儿给迷得三五四道的。   等以后江大人尝过女人的姿色,这哥儿还不知道被抛到那个角落。   “怎么坐这儿。”江景元看了眼徐水舟选的位置,不上不下,不引人注目的,周围还都是些品阶不高,没怎么有素质的官夫人。   徐水舟愣了愣,“不能坐这儿吗?”   “这儿不是你该坐的位置,都是些低品阶坐的,走,我带你去你该坐的位置。”江景元低头浅笑,修长的手牵住徐水舟的手,轻轻地将他托了起来。   徐水舟起身瞧了瞧周围,这会才看见每张桌子似乎都有讲究,他还以为能够随便坐呢,没想到闹了个笑话。   “我…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徐水舟羞涩地低下头,都怪他出门前没有做好攻略,想必阿元这会过来也是感受到了同僚怪异的目光吧。   江景元笑笑,揉了揉徐水舟可爱的头顶,“没有,只是我有些饿了,坐在这里不合适。”   “哦。”徐水舟看了看周围都是一群莺莺燕燕的,知道江景元素来讨厌脂粉味道,点头欣然同意。   刚才还围在徐水舟身旁的夫人们,霎那间脸色都苍白了起来,江景元的话虽然没有挑明,也是在暗讽她们的品阶太低,她们又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来。   看了看江景元对徐水舟那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的眸子,她们用眼光在周围附近找了找自家的夫君。   结果看见自家夫君正坐在庄园的回廊上,一边酌着小酒一边欣赏着庄园中央正在歌舞打扮得魅惑的狐媚女子们,连半点目光都没有施舍给她们这些所谓的夫人。   人与人之间是不能对比的,起先还觉得徐水舟穿得寒酸的人,顿时就觉得她们才是真可怜。   睡在枕边的丈夫心中从未有过她们,也就能借一借这钱财慰藉慰藉心灵。   要是他们的丈夫也像江景元这般待她们,她们何至于此落得如此俗套。   是的,就是俗套。   俗套不过是她们的伪装,伪装得家中的丈夫有多么喜欢她们,伪装得不落人下风。   看着江景元和徐水舟恩恩爱爱并排走在一起的画面,这些夫人气得都快要把帕子给搅烂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咯。   江景元带着徐水舟坐到正前方视野最好的位置,旁边坐着的都是一群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老夫人,独独徐水舟一张俏嫩的小脸夹在中间有些突兀。   “今儿可是稀客,没想到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江大人也跨出了宅院,出来聚一聚。”左手边有个笑眯眯一脸不怀好意的人跟江景元打着招呼。   “尧大人。”抬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江景元和刑部尚书尧崇文有些过节,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永远的敌人。   这次徐家一事,他们户部就跟刑部合作得非常融洽。   “江大人可是大忙人,能抽空出来参加这赏菊宴,实乃我等荣幸之至,我敬江大人一杯酒。”尧崇文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江景元也笑呵呵地端起酒壶坐势要倒酒,徐水舟轻扯江景元的衣袍,小声说道,“你都不会喝。”   江景元笑了笑,端过酒壶,用衣袖挡着,食指的指腹堵着酒壶的口子,装模作样地倒了一下,然后装作有酒似的,对着尧崇山回敬一杯。   喝完后还砸了砸嘴,将酒杯倒扣给尧崇文看了看,那模样就放佛在说,你瞧我可是一滴不剩的喝完了。   徐水舟憋着笑,眨了眨眼睫,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哈哈哈哈,看不出来江大人小小年纪居然也会这般爽快,就冲你这爽快的态度,我也得再喝一杯。”尧崇文对江景元回敬的态度给欣赏到了,他本就是好酒之人,这九月的菊花酒酿得也颇得他心意,恨不得多喝几杯才好。   江景元含笑,“早就听闻这庄子的菊花酒酿得登峰造极,今日一品果真如此,只是可惜饮酒也要挑日子,过了花期这酒就变得一文不值了,尧大人是好酒之人,何必拿景元做酒筏子,想喝尽管喝,想必酒主人是不会不给尧大人面子的。”   尧崇文一听江景元的话,笑得更加乐不可支,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眼睛都有些迷瞪了,只道江景元是个有趣的人,也不再喊江景元喝酒了。   徐水舟乖乖地坐在江景元身侧,听他一通胡诌,说得有理有据,还把这位尧大人给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想要发笑。   他一笑,两个醉人的酒窝就会显露出来,看得一直在打量他的老夫人忍不住感慨一声,“真是好俊俏的哥儿。”   徐水舟没由来的脸色一红,笑着回敬。   不过也有人看不惯徐水舟,见他这般年轻就坐在二品大人的位置,语气尖酸道,“也不知这是那家的娃子这般不懂事,后面有的是位置不去坐,偏生要坐在这等高位,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因着是普通的赏花宴,不仅朝堂之上的官员回来,有些外地的官员休假也回来,甚至王孙贵族都有来参加的,因此不认识江景元和徐水舟的人还有很多。   她见这两人衣着皆是普普通通就没往其他方向想,以为是那个不懂事的大人带着儿子出来见世面,却没有教他们规矩。   徐水舟刚笑完,就听见有人对他明嘲暗讽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塌了下来,笑话他可以,可是连着笑话他们家阿元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可不是么,现在有些官员的夫人们也忒没眼力见了,以为人家穿着黄色衣服就当龙袍看,其他色都不放在眼中哩。”徐水舟连声呛了回去。   紧接着又道,“我们家夫君可不如人家有本事,才二十二就得了个二品尚书之位,回去之后可得说说他这个没本事的。”   听了徐水舟这番话,江景元也配合着眯了眯眼,笑道,“夫人也是嫌我没本事了,回去我一定加倍努力,争取再升上一升,一定让夫人过上好日子的。”   夫夫俩联手上演了一出苦情大戏,直把方才呛声的夫人给堵得哑口无言,才二十二岁怎么可能登上尚书之位,除非那位江大人?   哎呀,她这张臭嘴一开口就得罪了当朝最红的江大人,回去之后怕不是要吃自家夫君的挂落。   这夫人脸色正难看得紧,她家夫君就走了过来,不过是个四品官,连连向江景元和徐水舟道歉,“抱歉抱歉,内子与下官昨日刚到京城还不熟悉这京城的人,给江大人和江夫人惹了麻烦。”   江景元看来人卑躬屈膝,一脸讨好的模样,也没了刁难人的性子,挥了挥手便不再计较。   旁人看了好大一出笑话,抿嘴一笑的有之,捂嘴偷笑的有之,哈哈大笑的也有之。   那妇人被自家夫君拉在角落处,被他给说了好大一通,再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红红的,显然是被教训了,妇人也觉得丢脸,尤其是面对周围人异样的打量,恨不得将头给埋在桌子下面去。   徐水舟好生没趣的爬在桌上看着人家跳舞,来来去去不是拂袖就是扭腰,要么就是抛媚眼一点新意也没有。   “得坚持到晚上,现在才早上你得忍忍。”江景元见他无聊,随意扯了一根秋草,手指一翻飞,折叠出一个草蚂蚱来,送到徐水舟面前。   徐水舟眼睛一亮,有如珍宝一般将草蚂蚱给提了起来反复打量,实在是江景元折得太栩栩如生了,放在桌上青翠欲滴,就跟真的一样。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怎么不知道。”徐水舟从未见江景元做个这个,现在倒叫他开了眼界。   江景元但笑不语,为了学这个他每天都蹲在户部门口找那些街上会的小孩子学习,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够用来哄孩子,没想到小孩子没哄到,先哄了大孩子。   “好漂亮的草蚂蚱,哥哥能不能也给我做一个。”像这种轻松的宴会,有些人家也会带着孩子出来见见世面,小孩子对歌舞不敢兴趣,就自己找熟识的人玩,这会看到徐水舟手中的草蚂蚱就跑过来讨要。   草蚂蚱不是徐水舟自己折的,他做不了主,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江景元。   江景元无奈,找了几根草,给这群小孩子一人折了一只,让他们自己拿去玩。   等送走这群孩子,宴会上跳舞的女人又换了一批,改为弹琴了。   琴声悠扬婉转,忽涨忽落,时而听得人激情澎湃,又时而听得人伤心哀哀。   徐水舟眼波一转,“这弹琴之人因该与方才跳舞的不是一批,这琴技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教得出来的。”   江景元听得直打瞌睡,因为有心脏病的缘故,像这种能够控制人心情的音乐都是不能听的,所以从来都没有学过鉴赏音乐一类,就算这会没了心脏病,他也对音乐欣赏不起来。   听见徐水舟这样说,他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长得还挺漂亮的,你要不要看一眼。”徐水舟这会不无聊了,直勾勾地盯着那女子看。   江景元向女子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瘦得干巴巴的,脸长又尖,跟个蛇精似的哪里好看了。   “不好看。”江景元收回目光之时,没有看到那女子好似感觉到了他的打量,对着他笑了笑。   “她对你抛了个媚眼。”徐水舟被那女子的大胆给惊了一下,旋即听见江景元的话,心情大好的低低一笑,提醒江景元道。   江景元不在乎的随手拿起一块菊花糕,塞嘴里,淡定道,“不足为奇,丑得这么出奇的女子,可不就是逮着一个男人就想嫁。”   江景元边吃糕点还边看向徐水舟,笑道,“还是我的阿舟好看,怎么都看不腻。”   “油嘴滑舌。”徐水舟推了推江景元,羞红着脸,向周围快速地扫了眼,见没人打量他们,又把目光给收了回来。   一曲琴声毕,这时有个人站了起来,对着所有人说道,“这是小女芳芳,今年芳龄十八,还请诸位多多关照一番。”   “原来是相亲,看来这菊花宴挺不普通的,又是赏菊又是谢妻现在弄出相亲,真是一宴多用。”江景元听明白了,原来刚才那女子不是楼里的姑娘。   他还以为是那个楼里的清倌人,不过长得有点着急,看着不像十八,倒是像二十多岁的。   “那姑娘盯着你看呢。”徐水舟一直在替江景元注视着,他见那叫芳芳的女人,眼神若有似无地在江景元身上打量,就知道她这是看上了江景元。   “……”还在啃菊花糕的江景元,手中的菊花糕掉得满桌子都是。   “没兴趣。”江景元眸子都没有抬一下,略略有些不悦,他是一个只喜欢男人的人,对女子没有半点旖旎心思。   “盯着有夫之夫看的女子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快别看了,看多了眼瞎。”江景元可没忘记徐水舟刚才说这女子长得漂亮来着。   “嗯,不看了。”徐水舟刚说完,就见那叫芳芳的女子向江景元走了过来。   起初徐水舟还没有在意,以为她顺路从他们身旁走过,却见她飘飘然来到江景元的面前,声音充满诱惑,“请问官人姓甚名甚。”   女子的声音宛若黄莺,不仅婉转动听,还给人一种想入非非,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景元,就像江景元乃是她的心上人一样,叫人忍不住想要好好爱抚一翻。   她的声音落在江景元耳中,江景元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在发疼,那声音如公鸭嗓一般难听,还有那女子身上带着的胭粉气味,都让江景元难以呼吸。   江景元一把拉过徐水舟轻轻在他身上嗅了嗅,妈耶,总算是活过来了。   “不姓什么,也不名什么,姑娘请另请高明,我与夫人琴瑟和鸣。”江景元觉得自己说这番话是给这女子一个台阶下了。   那女子果然眸光黯淡一刻,却并没有如江景元所想那般识趣,反而用更低沉的声音说道,“若是官家不嫌弃,做个妾室侍奉官家在侧,小女子也倍感荣幸。”   “呕~”江景元没忍住干呕了一下,他方才就觉得恶心,这会更加是忍不住了,这女子要是再多在他身旁待上一刻,他真的要吐出来了。   “我夫君身体不适,你还是另找高明吧。”徐水舟看着江景元眼泪都要呕出来了,于心不忍,对面前这女子的态度也冷了下来。   “芳芳姑娘,江大人不近女色,天下好儿郎多得是。”   王林杰这次也从大同给调回了京,不过他来的有些晚,恰是芳芳姑娘弹琴之时,本想等琴艺一过,就来找自己的师弟好好说会话的,就叫这叫芳芳的女子看上了自己的师弟。   看一出好戏,却见师弟被这女子恶心得不行,只好出来给他解围。   这叫芳芳的女子有些不情不愿,但见场上的人都拿异样的目光瞧着她,终究还是脸皮厚的退了下去。   “好了好了,人都走了。”徐水舟轻轻给江景元顺着背,又是端茶漱口的,好不容易才将江景元的状态给恢复过来。   “师兄。”江景元对王林杰行礼,好奇地看着他,不知他怎么回来了。   王林杰就像是知道江景元心中所想一般,笑道,“上次你送我的功劳做完了,自然就被调了回来,回来才知师弟在京都好生风光,如今你的大名都传到各地去了。”   江景元,“哪里哪里,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情,是百姓们抬爱了。”   “行了,你我师兄弟推迟个什么,我这次回来路过路过边疆,可是听说草原大汗被你气吐了三升血,这是他第二次栽在你手上了。”王林杰说起来还有些眉飞色舞,大明朝何时有过这等风光。   “这次真不怪我,都是将家城的将士们出的力,若是没有他们,我一人又能成什么事。”江景元摇头不肯承认这是他的功劳。   “还听说你活捉了徐长明,准备怎么惩罚他。”王林杰已经知道江景元和徐家的恩怨,因此也好奇江景元不杀徐长明准备要拿他怎么办。   “尧大人,不知你们刑部的行刑时间定了下来没有。”王林杰要是不说,江景元都快把这事给忘了,看向尧崇文。   “这次菊花宴回去就得行刑了,怎么菊花宴不够你吃的,还想吃一会人头宴。”尧崇文笑着打趣江景元。   “那是自然,到了宴会那天我必在家里摆上几桌酒席,到时候少不得还要请一请尧大人呢。”   别说,江景元还真有这个打算,大仇得报,不摆几桌筵席都说不过去。   “得了,你家的酒我可不敢随便喝,不过这次我手下的兄弟们出人的出人,出力的出力,你们户部就当真没有点表示。”尧崇文喝了不少的酒却还没有醉。   自从上次江景元肃清朝野以来,下面的人就不太敢贪了,最近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朝廷那点俸禄想必江景元心中也是有数的。   “行,之后会如尧大人意的。”江景元微微一笑,如今户部有了钱,又得了海运,给百官们涨俸禄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就喜欢江大人现在的爽快。”尧崇文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师弟如今愈发气派了,我等自愧不如。”王林杰全程看着江景元和尧崇文插科打诨,半句嘴也插不上,想他王林杰做官多年才混到如今的地位。   可江景元呢,短短一年时间,就是二品大员,手握整个朝廷的命脉,比他这个努力多年的官位不知高了多少倍。   想当初初见时,整船的人都没有把他当回事,现在,谁还不敢把他当回事,甚至当初那批跟着江景元一起游了船的才子们都在大同各种吹嘘江景元当年是如何英勇神武获得顾太傅垂青的。   “行了,不打扰你跟你夫郎的好时光,我也得去赏菊咯。”王林杰叹息完,也没等江景元回话,就起身匆匆离开了。   “回头给师兄送份礼过去。”江景元看着王林杰远去背影,对徐水舟轻声说道。   “嗯,好。”徐水舟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说到礼,江景元又想起来今天是谢妻日来着,眼角不轻易间撇见在菊花簇拥的花根下,有几颗翠绿。   江景元起身在菊花下轻轻地翻找了几下,这会正值正午,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江大人,找什么呢。”有个小厮极为有眼力见,见江景元要找东西,还以为是他丢了什么东西过来帮忙找。   “不用了。”江景元翻找了一会,忽然找到自己想到找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连根带起,送到徐水舟面前。   “这是……”徐水舟看着自己手中的一根草,有些不解。   “你数数这草有几瓣。”   “三瓣啊。”   “一季叶三色,叶落便三秋,我赠你当下。”江景元温柔说着,洁白如玉的手指这一瓣叶便道,“春绿、夏红、秋黄。”   徐水舟依旧还是不解,抬眸望着江景元。   江景元紧接着又道,“这样,余世,我只欠你白首。”   徐水舟猛然抬头看向那个温柔至极的人,他仿佛把日光都揉碎进了眼里,耀眼又温暖。   “咔嚓、咔嚓”庄园内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明天我要做十几桌人的卤菜,可能有点忙,后天才是筵席的开始,农村就是这样,什么都得自己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小石竹 37瓶;大宝、沐叶 10瓶;沈林 6瓶;花开半夏 2瓶;景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六章   庄园的宴会上所有的夫人小姐们这一刻只觉得自己今天所收到的谢妻礼再俗不过。   只恨不得将身上的金银首饰都给摘取下来, 换取江景元那句欠你白头。   只可惜, 公子已有佳人, 她们也只剩人老珠黄。   尤其是还在怀春的少女,此刻已经将江景元视为自己的梦中情人,恨不得自己能够化身成徐水舟,可以侍奉在江景元侧。   可惜她们梦中的情人,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们, 他的眼中只有他夫郎一人。   江景元熟不知正是他的这份深情,才使得这群姑娘更加的忿忿不平, 更加对他的痴迷。   直到赏菊宴结束后, 这些人回去还在不停地打量江景元的事迹, 还有绘画比较好的姑娘更是将江景元的画像给花了出来, 日日观摩。   徐水舟则是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三叶草,一回到家就急急忙忙的找来花坛子给种上, 放在卧室里最显眼的位置, 视若珍宝。   “一根草都如此宝贝了。”贺雨竹见徐水舟一回来就忙活着手中的草, 连孩子也不管不顾了, 笑话了两句,“怎么生了孩子倒愈发的孩子气起来。”   “阿爹、啊爹、阿爹。”   两个小的一左一右拉着徐水舟的裤脚,不停地叫唤着。   也不知道今天的阿爹是怎么回事,回来就不搭理他们, 也不陪他们玩了。   “乖,阿爹忙着呢。”徐水舟看了看放在窗沿上的三叶草,又担心要是风吹落了, 于是好好地安抚了两下孩子,又抱着三叶草放在书架上。   “就搁书架上,两个孩子也够不着,要我看啊,与其在屋里养草,不如买些花儿回来点缀点缀,也衬得房里鲜亮些。”   贺雨竹如今不再像先前那般沉默寡言,见徐水舟非要养草也不拒绝,反而帮他出起注意来。   “就是这草只有一根,放在屋里不好看,不如再挖点一样的回来,凑成一团才好看呢。”   “娘,这是阿元送我的,他说欠我白首呢,要是凑成一团我就分不清那根是阿元送的了。”徐水舟拉着贺雨竹脸色有些羞红,但又觉得心头甜蜜。   贺雨竹愣了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那感情好,放在书柜上不好,我看呀得找个坐北朝南的又不潮又不热,还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最好。”   母子两个为了找个更好的地方使得这根草能够茁壮成长,可废了不少不劲,最后一合计准备做个专门的玄关来陈放它。   “阿爹、阿爹、阿爹。”   孩子那清澈又响脆的声音又传了开来,两个孩子瞪着肥嘟嘟的小短腿,不停地叫唤着,多么期盼他们的阿爹能够回头看看他们。   “今天怎么不缠你们阿父了。”徐水舟忙完,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两小不点,捏了捏他们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父~叽里呱啦。”两个孩子终归还小,吐字只能吐清楚最常用的几个,后面就是叽里咕噜乱说不通。   徐水舟耐心听了一会,却是听懂了,“你阿父不在家就围着我转啊,走阿爹带你们去挑几个仆人,以后阿爹忙的时候,就让他们陪着你们玩好不好。”   两个孩子一脸懵懂地看着徐水舟,徐水舟的话虽然说得慢,但是他们还是听到不太明白,最后只听明白了,他们的阿爹不陪他们玩了。   “哇……”旋即一声嘹亮的哭声,响破整个屋顶,尤其是这分贝还都是加倍的,徐水舟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好好好,不买下人,不买下人。”贺雨竹见孩子哭了,顾不得其他事,忙上来哄着,也对徐水舟责备了两句,“孩子还小,你跟他们说他们又听不懂,平白惹得两孩子哭。”   徐水舟抿了抿嘴,一脸理所当然,“阿元说了,别看孩子小就什么事都瞒着他们,他们虽然不一定懂,但他们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也是有权有意见的。”   “哎呀,才一岁多哪里懂,要买下人,我们自己去瞧一瞧,买回来还指不定有多开心呢。”在贺雨竹眼中孩子都是喜欢玩伴的,他们家人口不兴,这京都也没了亲戚,因此墨墨和棋棋两个就显得有些孤独。   两个孩子本来都将眼珠儿给憋了回去,两个黑漆漆的大宝石如沾了露水似的,朦胧又好看。   听见贺雨竹还打算瞒着他们做事,那沁在宝石上的泪珠儿,啪嗒啪嗒地如下雨一般又落了下来。   “呜呜呜呜呜……”   声音如开火车一般此起彼伏。   “怎么又哭了呢,是不是外祖母做错了什么。”贺雨竹看到两孩子又哭了,连忙去哄,结果这次却怎么也哄不好。   徐水舟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娘,你看根本就行不通,这两孩子精着呢,整天就会黏着我跟阿元。”   徐水舟说着眼珠子一转,“反正都不听话,不如我们卖了去换两个听话的孩子回来养吧,爱哭的小孩我跟阿元都是不会要的。”   “噎噎噎……”刚才还嚎啕大哭的孩子,听见徐水舟这话,哭声立马来了个急转弯,由哭变为抽噎。   贺雨竹给徐水舟悄悄地比了个赞,还别说水舟跟景元两个还是挺会教小孩的,看看家中两个孩子被他们教得有多精明。   两个孩子可能真的很怕徐水舟将他们给扔掉,自己拿衣袖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又蹬着小短腿来到徐水舟的脚下,扒拉着他的脚不肯松开。   “咳咳咳。”徐水舟清了清嗓子,“所以这下人究竟是买还是不买,现在你们同意的话,还能买几个你们喜欢的,要是不买以后我跟你阿父也不可能天天陪着你们玩,你们自己做决定,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摇头。”   墨墨跟棋棋两个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眼中看到一丝迷茫,其实他们根本就没听懂阿爹的话,只是下意识的觉得阿爹不想跟他们一起玩,所以很不爽。   这会感受到阿爹的不开心,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妹妹看哥哥,哥哥看妹妹的,最后还是决定先把阿爹给哄好才是上策。   看着两个孩子点头,徐水舟才展露笑颜。   两个孩子统一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阿爹哄好了……   由于江景元没有回来,家里的下人都是由徐水舟、陈秀秀,贺雨竹三个大人操持的,接连看了三天才买了三个下人。   主要是他们之前也没有过跟下人一起生活的经验,也不敢一下子买太多,而且家里就这几口人,人买得太多了,一时间都不干活也不好。   三个人正好是一家子逃荒而来的人,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孩,夫妻俩年纪也不大,看着估摸三十岁左右,手脚很是麻利,就是说话带着一股徐水舟他们听不懂的腔调。   因此每次他们说什么,徐水舟都要停下来细细地听才能听明白,好在平时里也不需要跟他们沟通太多,只要他们能够听懂徐水舟的官话就成。   那孩子看着也有十岁左右了,有些怯生生的,但是个爱干净的,身上有一点点灰都会拿小手拍干净。   这可不就入了墨墨和棋棋的眼,这两孩子平日里也是精得很,从来不在地上打滚。   在人口贩卖市场看了几天的人,早就被哪里的脏乱差给恶心得透透的,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如此爱干净的就抱着人家不撒手。   因此徐水舟就把他们一家都给买了回来。   三人都没有读过书,妇人姓姓梅,没有取名大家都叫她大梅,她男人姓张,有些憨,别人都称呼他为张大憨,至于孩子就大娃大娃的叫着。   徐水舟寻思,这下人的名字也关系着主家的颜面,因此他给孩子取了个字——安和。   平平安安,和和气气。   一家三口别提多感谢徐水舟。   就此他们在江府安了家,大梅厨艺不错负责厨房,大张就负责看看门,偶尔帮忙打扫一下家里,至于张安和现在只负责看着两个孩子。   不看孩子的时候,江鹿会找他耍一耍,两个都不是爱说话的,因此到也能玩到一起去。   江景元忙完户部的事情回来,时间已经进入到了深秋,到了徐家该被斩首的日子,他从刑部的大牢将瘦得不成人形的徐长明给牵了出来。   “你好狠的心。”徐长明一见江景元就龇牙咧嘴的,瘦得只剩皮包骨的他,做这样的动作看上去还有些吓人。   “必不得你的心狠,对了今天你的族人将会一个的在你面前死去,你觉得刺不刺激啊。”江景元淡淡道。   “你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最近徐长明被痢疾整得生不如死,偏偏每次他以为可以解脱的时候,狱卒就会给他灌药,治好他的病,等修养两天又会莫名其妙得上痢疾。   这简直比死还要可怕,更可怕的是在狱中每天都会有几名狱卒带着他们徐家的族人过来咒骂他。   身体和心灵双重打击,使得徐长明的精神都有些患得患失,不求别的但求一死。   “别着急啊,御医给你看过你的身体还能再坚持几年,几年过后自然会让你上路的。”江景元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徐长明的肩膀。   带着手链脚镣的徐长明顿时就发疯起来,双眼红得如要吃人似的,也不管身上的束缚,只管往江景元这个方向拳打脚踢。   可惜他忽略自己身上的锁得死死的铁链子,江景元拽着铁链子微微一用力他那张牙舞爪吓唬人的样子,瞬间就破了功,身体瘫软,无力地扑在地上,像一条哈巴狗。   作者有话要说:  累到腰都直不起来了,今天就先更这么些吧,明天四点就得起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君子不翩翩 3瓶;景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七章   京都东市正午门的菜市场, 早就高高地架起了台子,一辆辆囚车从刑部大牢运送过来。   喜欢看热闹的百姓, 早早地就从刑部大牢一直排队排到菜市场, 手中还准备了各类烂菜叶子和泥巴石子。   见到从刑部大牢出来的徐家犯人,顿时人神共愤地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向囚车里砸去。   经过一个月的报刊登载, 徐家人的罪行已经成功地激起民怨,尤其是家中有男儿去当了兵的人家,更是对徐家人唾弃不已。   甚至一些人家有家人丧命战场的, 更是把仇恨放在了徐家人身上。   这些日子他们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家的孩儿若是有徐家人在背后资敌会不会就不会就这样去了。   若不是面前有维持秩序的士兵拦着, 别说是烂菜叶子, 就算是上去扒这些人的皮, 喝他们的血也甘愿。   腐烂的烂菜叶子,和腥臭的湿泥巴打在徐家一群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小姐脸上身上,将他们的身体染得污浊不堪。   苍白的小脸满是恐惧,恐惧到了忘了那砸来的烂菜叶子和泥巴打在身上迸溅出来的汁水不仅臭还疼人。   比起在牢狱中的折磨和现在的折磨,他们更加害怕死亡。   明明人世间如此的繁华, 他们刚来到这个世界, 还没有看够那绚丽斑斓的世界,就要永眠与地底,恐惧不停地在蔓延。   “娘, 我害怕。”   “哥哥,我害怕。”   “爹,我害怕。”   害怕的声音此起彼伏, 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天,却觉得头顶笼罩着一层乌云,黑压压的,叫人喘不过气。   而听见孩子们害怕的声音,平常巴不得将他们捧在手心的大人们此刻却没有力气去哄。   因为他们也自命难保,他们也害怕死亡。   “这就是报应,报应!二十年前贺家也是在这里被满门抄斩,如今也轮到我徐家了,徐家的列祖列宗们你睁开眼睛看看,徐家不肖子孙今日全都会下黄泉来看你们!”   当然也有临时悔悟之人,开始憎恨徐家的先人们做下资敌的生意,开始嫉世恨俗起来,在囚车上大吼又大叫。   可惜不管是徐家的先人还是临街看热闹的人们,都充耳未闻,他的叫嚣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娘,为什么我们会如此。”囚车中有个长得雪白的小姑娘,害怕地躲避着从周围不停扔来的脏东西,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娘。   她记得以前家里不是这样的。   以前家里吃喝都不愁的,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每一样都是香喷喷的,不像现在臭哄哄的。   那些向她们扔脏东西人,以前对待她都是毕恭毕敬很有礼貌的,甚至她还在人群里看到几个她认识的。   他们现在也如那些坏人一样,像她们不停地扔着脏东西过来。   小姑娘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小姑娘的娘心疼地蹲下身子给女孩清理着身上的脏东西,用囚衣的内面给她擦了擦脸颊,哽咽地说道,“乖,因为我们做错了事,就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其实对于徐家在背地里做的生意,不是徐家掌权者,根本就不知道多少,但世界就是这个法则,一人做错事,诛九族。   “哦。”小姑娘点了点头,乖乖地没有吭声了,她记得她娘跟她说过,做错了事是需要受到惩罚的。   虽然她不记得她做错了什么,既然大家都说她们有错,那肯定就是有错的。   小姑娘的娘见小姑娘不说话了,乖乖地坐在囚车上,根本就不明白待会即将发生什么,抱着小女孩痛哭流涕起来。   如此热闹的场面怎么可能少得了陈秀秀和贺雨竹,两人早早地就结伴来到了菜市场口,位置都是最显眼的,就是为了方便看到仇人是怎么被手刃的。   贺雨竹看着延绵不绝的囚车缓缓使在眼前,脸上不悲也不喜,她也不知道今天究竟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高兴她们贺家终于沉冤得雪,可是贺家却再也回不来了……   伤心她们贺家死得惨烈,可今天仇人也死的惨烈……   一报还一报,也对得起贺家的在天之灵。   陈秀秀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偶尔她也会想,要是当初贺家不出事,贺雨竹就不会嫁给徐长辉,不嫁徐长辉是不是自家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   可事情以成定局,再多的抱怨假象也没用,还不如珍惜当下,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看着徐家那抱成团痛哭的母子,看着那些害怕的小孩,看着那憎恨徐家人的人,她的内心毫无波动。   江景元牵着徐长明走上了邢台,眼眸斜睨着徐家人的百种丑态,对着徐长明冷笑一声,“看到没,他们都是因你而死。”   “不,江景元你说错了,他们都是因你而死。”徐长明看到曾经的族人现在全都心如死灰地架在囚车里,眼眸中也略略有些痛楚。   江景元将徐长明的一举一动都给看在了眼里,心底更加不屑,当初逃跑的时候没见他有个犹豫,如今徐家人真要死在他面前,他反而有些不忍起来。   猫哭耗子假慈悲呢。   江景元没有去接徐长明的话,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连你的亲大哥都能下得去毒手。”   徐长明和徐长辉乃一母同胞的徐家正儿八经的嫡子,两人一起享有徐家的荣华,按道理说两兄弟间的感情应该会不错,不然徐长辉也不会把贺雨竹母子交给他照顾,为何他能眼睛都不眨就将徐长辉给毒杀。   “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不服,凭什么我不过是晚出生了几年,就要事事听他的,家族里的钱财他可以拿去随时挥霍,就连族老们也会听取他的意见。”徐长明这次没有保留,痛痛快快地说了。   “而我徐长明,做什么得到都是两个字不行,我想拿些钱财去开铺子,家里不同意,我想迎娶我心怡的姑娘家里不同意,同样都是嫡子,为何差距这样大。”徐长明说着有些针扎,又有些痛苦。   “可是你掌了徐家的权后,你觉得你大哥就没有束缚吗?你做什么事情族里轻易同意了,你迎娶了你心悦的姑娘?”江景元嘲讽了一句,就算是他掌了徐家的权,最后不也没有如他的意。   世间哪里有十全十美之事,你享受了家族荣耀,就必定要付出牺牲,若不想牺牲就要拿出可以与族中相抗的实力,这样话语权才会在自己手中。   可见当年徐长辉能够与家族抗衡做出了多少的努力,可惜徐长明这种人太过于自我,不懂。   “也不知道这些年你有没有后悔过,想必是后悔过的吧,不然你也不会留着徐长辉给你寄过得那些书信。”   江景元一语戳中了徐长明的心窝子,徐长明连杀害徐长辉的证据都留着想必他也是后悔过的,只是可惜人已经逝去,后悔也是徒然。   “不、我不可能会后悔。”江景元戳中了徐长明的心窝子后,咬牙切齿地不肯承认,愤恨地盯着江景元。   江景元才不管他的目光,看着囚车上的人粗鲁地被狱卒给拉扯下来,一个个绑在刑法台上,笑道,“人齐了要不要过去跟他们打打招呼。”   徐长明这会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徐家之人一时半会还没有认出来,可是江景元牵着他就站在台前,想不注意都难。   很快有熟悉徐长明的人就将他给认了出来,对着徐长明的方向直吐口水,“天杀的徐长明,你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呸,你这种人怎么不去下地狱,活该你全家妻儿老小死在你面前。”   原本他们这群人都是不用死的,江景元说了会送去劳动改造,做的好的还能刑满释放,可他们等来等去的,没有等到徐长明来救他们,也没有等到江景元的承诺。   倒是等来了徐长明下毒毒杀将家城五千余民将士的姓名,若不是江景元当机立断带人去了将家城,还不知要死多少的人。   他们邢自然也从劳动改造,变成了被砍头。   “呸……”   中间隔得有些远,唾沫还是没有吐在徐长明身旁,不过他的话还是深深地刺痛了一下徐长明。   他的话让徐长明又想起在将家城那惨痛的一幕。   “徐长明,你得好好活着,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着,看看我们这些人做鬼会不会放过你!”抱着小姑娘的妇人,看着徐长明笑得惨烈。   “小妹……”徐长明眼中闪过一抹钻心的疼痛,见妇人根本就不搭理他,看向她怀中的小姑娘叫道,“茵茵,我是舅舅啊。”   茵茵呆呆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妇人看了看女儿,抿了抿嘴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那斩首的一刀,如此死了也好。   鲜红的血迹洒满了整个邢台,甚至有些血都溅在了徐长明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徐长明痛苦的哀嚎起来,一步步地爬向熟悉的尸身处,费力地将头颅和身体拼凑在一起,可却换不来身体的温度。   他以为他早就心如磐石,可是看着全家妻儿老小,甚至全族人死在自己面前,他还是会忍不住痛苦。   “杀了我,杀了我!”徐长明看向江景元,这一刻他倒在血泊中,迫切地希望与族人一起长眠。   江景元抿了下唇,轻轻地摇了摇头,死是对人最好的惩罚呢。   “啊啊啊啊,江景元你是魔鬼、魔鬼!”徐长明痛苦地在血泊中打滚起来,精神有些失常了。   “江大人驿站有封信是递给您的。”就在江景元欣赏徐长明的痛苦时,有个衣着红色的驿馆服饰的驿站官,给江景元送来了一封信。   江景元看了看上面的字迹是方新立的,皱了皱眉头。 第一百零八章   驿馆如今已不再是以前的驿馆, 从前的驿馆只负责递送官员们的信件,而江景元做上户部尚书后,就将驿馆给彻底地改变了, 面对平民百姓也能递送信件。   虽然现在还只能占时性的送信, 但江景元相信有朝一日, 一定可以演变后世的快递业务。   上任这么久以来, 江景元从未收到过方新立的信件,这还是第一次。   他知道若非不是紧急的事情, 方新立一定不会给他送信的。   将信封拆开,江景元的皱眉皱得更深了。   招了招手,找了个刑部的狱卒过来, 吩将徐长明交给他,“这人我就交给你们看管了, 只要人不死就成,其他随意。”   “是是是。”狱卒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连连点头。   江景元赶回了家, 将信封交与了徐水舟。   “什么,他居然怀孕了。”徐水舟惊得从凳子上直接跳了出来。   算算日子,时间已经六个月了, 徐水舟急得团团转。   “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要是让别人知晓这件事,他会没命的。”六个月的时间,肚子已经大了起来了,很容易就会叫别人看出端倪。   “如果把他从地方调回来也不成, 别人看了更加生疑,堕掉更加不成,这都是一条生命了。”徐水舟撑着下巴不停地思索着对策,他实在是想不出又什么办法能够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将孩子给生出来。   “不觉得你担心的孩子这件事情有些远了,我倒是觉得还是把这件事情先告诉给魏良骏比较好。”江景元看着徐水舟那着急得团团转的模样给逗乐了。   “总不能让人家一直喜当爹。”   “对对对,肯定是要把这件事情先告诉给他的。”徐水舟的头点的如捣蒜一样,旋即又摇摇头,“不成不成,告诉他也不过是让他干着急,他能有办法穿越千山万水去找新立?”   徐水舟说着刮了江景元一个眼珠子,“要我说都怪你,没事让方新立去考什么科举,好不容易胆战心惊地过五关斩六将考上进士,如今又要走钢丝,如果不是你,他的命运能有这么坎坷。”   徐水舟说完看到江景元依旧不急不忙,风轻云淡,心中怒气大作在江景元的腰上轻轻扭了一把,“你倒是说两句话呀。”   “说什么,你又家暴我。”江景元揉了揉腰上的钝痛,委屈巴巴的。   徐水舟抬手瞅了瞅自己的爪子,没好气地瞪着江景元,“我都没有弄疼你,你就说我家暴你,要不要我真家暴一个给你看看。”   江景元看徐水舟是真的生气,这才软下态度来,慢慢说道,“本来我有一整套的应对计划,可是我没有想过他的事情来得如此突然。”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我们还是先想想办法吧,本来今天也有好事情告诉你的,结果现在倒好,什么事情都堆在了一起。”徐水舟今天没有去法场看行刑自然是有事给拖住了。   本想给江景元一个惊喜,结果现在出了方新立这样一档子事,别说惊喜了,没有惊讶都算好的。   “什么事。”江景元来了兴趣。   徐水舟抿了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把江景元的好奇心给彻彻底底的勾起了。   “你说说。”江景元催促了一下。   徐水舟再次抿嘴,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   这下江景元是真着急了,“你别吊我了。”   “看你还怎么风轻云淡,你方才不是淡定得很可以吗,现在怎么不淡定了,还说我家暴你,我今天就是也要你尝尝这吊人胃口是个什么滋味。”徐水舟一脸的得意,就是咬死了牙关,不想把事情说给江景元听。   “嘿,好阿舟,你说说呗。”江景元没了折子,只能认怂。   “不说,除非你给我洗三天的衣裳我就告诉你。”徐水舟有意逗一逗江景元。   江景元想了想,户部最近正常在运转中,说忙也不是很忙,说不忙也有点忙,但是挤点时间出来洗衣服还是可以的,于是想都想,点头答应下来。   “没有问题,只要你说给我听,别说是洗三□□服,就算是洗十天也是没有问题的。”   徐水舟见江景元答应得爽快,勾勾小手指让江景元凑耳过来。   江景元凑了耳朵过去。   “也没有别的事情,我就是想告诉你,奶奶他们还有雪松他们觉得我们不在梧桐县有些冷清,已经搬来了京城,我今天没有去法场就是去码头接了他们,又给他们找了房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徐水舟说完后,看到江景元一脸石化的表情,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我也好派人去接。”江景元很快便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徐水舟笑笑,“你户部的事情这么忙,就算是跟你说了你也抽不出时间,我们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有想到出了这档子事情。”   江景元也有些惊喜。   “奶奶他们安置在哪儿,我带着娘她们过去拜访,顺便再看看有没有安排得不妥的地方,若是地方太小,搬来我们府上住几日也可。”   来到京城这里,他就一直处于一种不习惯的状态,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突然来到这北方生活,肯定有诸多不习惯的地方。   好在平日里公务繁多,再多的不习惯也淹没在繁忙中,但偶尔歇息的事后还是会怀念在梧桐县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尤其是过节的时候,别人家中热热闹闹,只有他们家中冷冷清清,就会更加想念得紧。   有时候他甚至也想向他们提出来京城过日子的习惯,但又怕老人家故土难离,因此才强忍着没说,没想到他不去山,山便来找他,还真是一个莫大的惊喜。   “你不用这样着急,早在他们来之前就托人来京城买了房子,虽然没有梧桐县的大,但装下一家老小不成问题,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徐水舟见江景元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笑了笑。   难得看到阿元如此高兴的一幕。   “那我们现在就去拜访。”江景元情不自禁地牵起徐水舟的手,想要去看看。   却被徐水舟无情的甩开了,“你别急,今天才安顿好,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人早就累得不行,你这会去拜访,弄得人家鸡飞狗跳的,休息也休息不好。”   江景元现在的身份可不比从前,可以随意上门去拜访。   他是正二品朝廷要员,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他若是要上门去,奶奶他们不可能就跟从前一样看着。   怎么着得准备一堆东西,不能失了礼数,叫旁人看了笑话。   江景元连连点头,“说得也是,等他们休息好了,我再上门,不急不急,人来都来了,还能跑了不成。”   话是这样说,江景元的喜色还是难以掩饰。   “对了,谭靖远他挣够了十万两银子了吗。”江景元想起在梧桐县的诸多事宜来,又忍不住问道。   “倒今日恰好一年了,你说是挣到没有。”徐水舟又卖了个关子。   江景元有些吃不准,但看徐水舟那一点都没有担心的神色,便是知晓他定是挣到了,于是故意说道,“我却是不知。”   徐水舟来了兴趣,扒拉过自己的小算盘,兴奋地有些手舞足蹈,“你是不知道这一年他们可是卯足了劲挣钱呢,能做的生意都被他们给做得透亮了。”   “说来我听听。”   “谭哥一年写了将近五十本话本,可谓是日日熬夜,好在有几本涨势不错,加上我们又在京城刻意宣传一番这就挣了好几万两银子呢。”   “还记得雪松的剧院不,如今在梧桐县可算是一绝,每天都是爆满的状态,他们还奇思妙想在剧院里设置了一个打赏盘,有些角儿演得好,有的是人一掷千金,在剧院的周边有修了些门面铺子,都租了出去又是一笔钱。”   “还有还有那玲珑膏还记得不,雪松拿过去后弄了更加高档的木盒子,还在里面加了香精,使得原本无色无味的玲珑膏芳香扑鼻,铺子都开到了京城来,别说是十万两,多一倍他们都挣到了。”   徐水舟说起钱来,那眼睛里的光芒掩都掩饰不住,那算盘拨得啪啪作响,就像是在谈交响乐,很振奋人心。   江景元听了听,觉得林雪松还挺有商业头脑的,他们做的生意,有些是他刻意提点过的,有些则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不管怎么说只要成功了就是好的。   “那林家那边有什么想法。”江景元还是想知道林家人的态度。   “谭哥拿着二十万两银子上门去赔礼道歉,林伯母分文都没有取,林伯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两个今后好好过日子。”徐水舟说完后长叹一声,果然天下父母都不是诚心想要棒打鸳鸯的。   两人家境地位相差太悬殊,林伯父也是担心以后谭靖远不上进,给不了林雪松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如今谭靖远用实力向他们证明,他可以给林雪松更好的生活,他们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江景元听完后笑了,“所以说林伯母当日索要十万两银子是对的,人若是不被逼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儿,谭靖远这次可真要好好去感谢林伯母一番。”   “那是当然,你是没见着那好东西一车一车往林府送,恨不得当亲娘供着。”徐水舟说着落寞了好一阵子,看向江景元不争气道,“再看看你,官位高有什么用,还不是穷光蛋一个。”   江景元扯了扯嘴角,“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不是在林雪松哪儿参了股。”   徐水舟的眼眸一亮,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低头扒拉他的小算盘去了,过了一会他猛然抬头,一副震撼地模样看着江景元,大喜道,“阿元,我们暴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伊然雪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九章   “多少。”江景元还挺感兴趣, 徐水舟这一投资究竟挣了多少钱的。   “唔、差不多得有三十万两银子左右。”徐水舟只是粗粗地算了算, 因为他并没有拿到过账本, 只能根据林雪松给他的只纸片语来猜测。   “的确是暴富了一笔。”江景元的心情也大好, 家里有了钱就不用过得太过于拮据, 也能把这处租的宅子给永久的买下来。   不过江景元并没有太震撼, 毕竟他还见过整整一个宅子那么多的金银。   “什么嘛, 一点暴富的心情都没有。”徐水舟撇了撇嘴,还以为能让阿元稍微地有点表情没有想到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就给打发了, 微微有些挫败。   “阿舟真棒,真厉害, 不愧是我的贤内助,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江景元一口气说了很多夸奖徐水舟的话。   直到把徐水舟说得双颊羞红,嘴边都噙着甜蜜地笑容才肯罢休。   过了两日, 江景元和徐水舟就带着礼品去了任家的新宅。   奶奶王香云的精神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可能因为家里有了小孙孙,日子又有了盼头,心情舒畅了,身体自然也就好了。   慕君汐和任彻还是那样有些吵吵闹闹的, 不过身上也多了几分为人父的责任,不再像在梧桐县时那般孩子气。   变化最大的就是六斤了,这孩子一年没见了,如今都会走会跑了,初看到江景元和徐水舟的时候还有些怕生, 可熟悉了之后就直接缠了上来。   江景元看着扒在自己裤腿上,对自己笑得甜甜的六斤,弯下腰,掐了掐他脸颊上挂着的婴儿肥,“小六斤,知道我是谁吗?”   六斤圆滚滚的眼珠子眨了眨,咧嘴一笑,含糊不清地说,“咯咯、葛格……”   江景元见六斤如此配合,揉了揉他那剃得光滑的小脑袋,噙着微笑道,“倒是比我家的两个懂事多了。”   王香云整个人都笑成了弥罗佛,“来都来了,怎的不把我的两个乖曾孙孙带来,三个小孩在一起也能有个玩伴。”   “奶奶,阿元也是怕你们没有休息好,我家那两个可是皮小子,皮起来几个人都看不住。”徐水舟上前善意地给王香云解释道。   王香云听了这话大抵不太高兴,还自己蹦了两下,用不服老的语气道,“你们看看,我这身体好着呢,怕什么,我还想看到我两个曾孙孙娶妻生子呢。”   “哈哈,奶奶一定可以看到的。”江景元和徐水舟在看到王香云蹦起来那一下,心脏都微微缩了缩,最后见她真的没有事,一颗心才落了地。   徐水舟笑容甜甜,赶紧接话,“看到奶奶气色好,我明天就把两个皮孩子给抱过来,要是惹恼了,你们可不要赶他俩走。”   “谁要赶谁走呀。”   一声清润的声音传来,江景元和徐水舟都不约而同的转身。   林雪松被谭靖远牵着走了进来,少年脸上的青涩已褪去不少,身上更是多了几分成熟。   谭靖远也没有以前那般的唯唯诺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自信,那双汇聚智慧的眼睛时不时地闪亮一下,让人挪移不开目光。   “好久不见。”江景元对谭靖远和林雪松颔首示意,也替他俩最后能够走到一起而开心。   “好久不见。”谭靖远也与江景元打着招呼,带着浓厚的真诚。   “江狐狸、徐可爱,别来无恙啊。”林雪松可就没有谭靖远那般中规中矩,依旧如以前一样笑嘻嘻地开着玩笑。   徐水舟看到林雪松很是开心,甩开江景元的手,高高兴兴地上前去叙旧,“好久不见雪松,在家过得好吗?”   林雪松嘟嘟嘴,一副不开心的模样,“哪里过得好啊,在家每天都在挣钱,脚都忙得不肯沾地,我都瘦了。”   林雪松说着抬起自己的胳膊掐了掐他胳膊上的肉,“还是最近才补起来一点,不然你非得吓坏不可。”   “辛苦了。”徐水舟用手摸摸了林雪松的脸颊,的确是比之前小了一圈,可见这一年他受得罪不少。   林雪松笑着甩了甩头,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呼之欲出,“好在辛苦都是值得的。”   “你看看,这都是我一年挣的,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账本我都带来了。”林雪松说着递给了徐水舟一个厚厚地木盒。   里面装着比书还要厚的银票,一本本浅蓝色的账本就摞在盒子的下面。   徐水舟用手掂量了一下钱的厚度,就已经算出这叠钱大慨有四十万两银子左右。   呼吸微微一滞,手都有些抖,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多的钱,感觉面前有座金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都是我们的?”徐水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初仅仅只是投了一点点的钱,一年后就有如此丰厚的回报。   那这钱未免也太好挣了。   江景元粗略地扫了一眼银票,心里有了数。   “水舟,你可别跟雪松客气,如今整个梧桐县的人谁人不识他呀,别看这点钱很多,要真跟雪松的产业比起来,什么也不算,你是不知晓那玲珑膏让多少女人捧着大把的银子来购买。”慕君汐看徐水舟愣住,迟迟不肯接钱,笑着说道。   “玲珑坊都开遍了整个江南,北边这边也陆陆续续地开起来了,你可别被这点钱给迷花了眼,后面你等着收钱的日子还长着呢,再说雪松能有今天还不都多亏你家支持,这钱该拿就得拿。”   慕君汐的话说得敞亮,让江景元都忍不住对他频频侧目,任家有这样一位胆大心细,明事理的夫郎,小叔可真是捡到宝了。   徐水舟听了慕君汐的话也觉得在理,大大方方地将钱给收进了怀中,却没有去翻账本,而是把账本又推回到林雪松面前,“钱我收了,账本就不用了,我相信你的人品。”   林雪松笑得清亮,徐水舟信任他,就是对他最好的肯定,落落大方地将账本收下,“行,这些账本我都给你留着,你想什么时候来查账都行。”   “葛格、饿饿。”六斤被慕君汐教得很好,小时候的顽皮不见了,唯剩下惹人疼爱,已经午时,小孩子又饿得快,就找江景元讨食吃。   江景元看了看小萝卜丁,摸了摸自己的全身上下,没有找出一块糖来,略略有些尴尬,“家中可有备小孩的食物。”   “有是有,就是我们才搬来几天,还有诸多事宜没弄好,今天中午估计得出去吃了。”慕君汐看孩子饿了,招来下人,让他去端来了专门给孩子做的辅食来。   “听说京城有家元舟奶茶店做的不错,里面的炸鸡奶茶都是我们从未听过的,不如去尝尝鲜。”林家以前在京城有设府,况且他们家的富贵钱庄又不是吃素的,因此他才来京城没有几天就把京城给摸得一清二楚。   “元舟……”   在场地人都好笑地捻着这两个字,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景元和徐水舟。   这还能做的再明显一点不。   徐水舟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帘,脸色红了一分,“我叫人去店里拿,这两天店里都是人挤人,我们大人倒是没什么,就怕挤坏了孩子。”   徐水舟刚把话说完,江景元就去门口找了个人,将徐水舟说得话传达给他,让他去元舟奶茶带点东西过来。   “我已经吩咐完了,光吃这些东西也吃不饱,因此又让他们跑腿去别家买了些东西。”江景元如今可是朝廷的正二品大员,出行都有人保护。   这些人在某些关键时刻就是可惜用来跑腿的,因此江景元用起来一点也不尴尬。   这下慕君汐和林雪松更是对徐水舟挤眉弄眼了,“水舟,你的御夫之术竟如斯,堂堂江大人愣是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的,快说说有什么秘诀。”   他们两人的夫君虽然也很疼爱他们,但是比起江景元这份自觉还是少了几分觉悟。   徐水舟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无辜,秘诀,他能有什么秘诀,无非就是他的阿元爱他呗。   可这话他可不敢说给两位挚友听,他怕被打死……   “闺中秘术岂是能说与你们听得。”好在江景元不会让徐水舟一直处于尴尬的地步,见他被他的两位好友问住,赶紧替他解围。   同时用眼神示意谭靖远和任彻两人,你们两个要是不把你们夫郎管好,我就让你们好看。   “渍渍渍,江景元你过份了哈,从前你就带着阿舟在我们面前秀恩爱,如今更是愈发过份了,你就不能收敛收敛你的性子。”慕君汐算是看出来了,这夫夫俩可黏糊着,他们不觉得腻?   林雪松也是小脸涨红地盯着江景元,没好气地说,“就是,就是,梧桐县黏糊个没完,又跑到京城来。”   说完两位夫郎同时看向自己的夫君,大有你们敢在江景元这一边,就要跟他们拼命的架势。   谭靖远,“……”   任彻,“……”   做人好难,做个好男人更难。   “哪里恩爱了,这明明就是一对夫夫的日常,明明就是你们脑补太多,还非要怪在我身上,公然诽谤朝廷命官是要吃板子的。”江景元小小的恐吓了一下他们。   同时又在观察他们的反应,他如今做了官,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生了隔阂。   林雪松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哟哟哟,这会就摆起官架子来了,请问堂堂户部尚书大人,何时才能归还朝廷欠下我们的富贵钱庄的欠款呢。”   “当了官我就不是你小婶呢,按照辈分来,你这样拿官威压我,我是可以告你不孝的。”慕君汐也一脸坏笑地看着江景元。   江景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诡之 10瓶;青柠 6瓶;月半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章   元舟奶茶的东西很快就送了来, 一起送来的还有江景元在别的酒楼点的东西。   一大家子坐了一大圆桌, 菜满满地摆了一桌, 林雪松不客气地夹了几块子尝了尝, 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有凤凰楼的东西够味,君汐我看你干脆到京都开个分店好了,肯定比其他店的生意好。”   他的口味是彻底被慕君汐给养叼了, 稍微缺一点味道都尝得出来。   徐水舟赞同地点了点头。   江景元笑了笑, “有小婶在,你们还愁找不到有人下厨。”   真要开了店子,等到慕君汐忙得脚不沾地, 别说是下厨做饭, 就算去了凤凰楼,他也没空招待。   慕君汐白了眼江景元,“我还真有这个想法,不过京都这地寸土寸金, 我们家的又要在京都开个染房, 一时间资金周转不开。”   任荃忙表示,“我的染房可以不着急,你若是想要先在酒楼,我们就先开酒楼。”   江景元咳嗽一声, “需不需要我们参股。”   徐水舟在桌下踢了踢江景元的腿,让他闭嘴,“小婶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找我们就是。”   “行, 我回头再跟我家这口子合计合计,要是有需要我定是需要向你们张口的。”慕君汐不跟徐水舟客气。   “别光顾着吃菜,尝尝我们店的东西。”徐水舟推了推面前的奶茶炸鸡,一脸地期待。   “行。”林雪松端起面前的纸杯,左看右看不知道怎么下口,求助地看向徐水舟,“舟舟,这怎么吃。”   徐水舟笑着将他的奶茶被接了过来,找到打磨好的细竹枝插好,又递了回去,“吸吸看。”   桌上的人还从未见过如此新奇的吃法,一个个眼睛都瞪得圆圆。   林雪松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浓香的奶味充斥着口腔,嚼着筋道有弹性的“珍珠”,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是什么,味道好极了。”   徐水舟笑笑没有回答他的话,又将炸鸡推在他面前,“你再尝尝这些,配合吃才更有感觉。”   “嗯嗯。”林雪松嚼着东西,两个腮帮子都张不开嘴,好不容易咽下去,又抓起炸鸡来啃。   炸得酥脆的外皮,金黄金黄的,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一口咬下鲜香脆不说,味道也放得刚刚好,关键一点都不油腻。   “唔,舟舟可真有你的,这味道,就算吃一百年都吃不腻。”林雪松吃得雪白的嘴边都沾染了不少的油渍,不顾形象地夸赞。   林雪松的一通夸赞,惹得其他人也心痒不已,学着徐水舟的方法喝起奶茶吃起炸鸡来。   慕君汐一边品尝一边琢磨徐水舟用了些什么调料,“舟舟,你的炸鸡味道做的不错,可这奶茶的调料未免有些简单了,不怕别人学了去。”   慕君汐的嘴可是出了名的刁钻,做大厨的,没有一张名嘴,怎么能称大厨。   徐水舟抿嘴笑得清甜,“这可不是我做的,这都是我们家阿元鼓捣出来的,只不过被我拿来挣钱了。”   霎那间,桌上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江景元,“你、你一个大少爷,居然也会下厨?”   江景元用餐布轻轻擦拭了一下嘴唇笑道,“太复杂的不会,就算是这类简单的,我做起来也是生疏得很,手艺还没有店子里面的好。”   “也很不错了,我家的别说是做饭,恐怕连厨房的门往哪儿开都不清楚。”慕君汐对江景元很是满意了,对自己丈夫又埋怨起来。   任荃涨红了一张脸,他从小锦衣玉食的,吃穿用度都有人操持,何止于去厨房里操持。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慕君汐从小也是锦衣玉食,跟他的生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若是说了这话,明儿他就能嚷着把屋顶都给掀了。   “我家小远子也会下厨,多稀奇的事,明儿到我家,我让他给你们露一手。”林雪松大大咧咧,满不在意的说。   谭靖远羞红了脸,他那厨艺哪里拿得出手,粗茶淡饭的能熟能吃就成,要真拿出来招待怕是不妥。   “看见没,比你有钱的会做饭,比你有权的也会做饭,我看从明儿开始你不如来厨房里帮我打打下手,学着怎么做饭比较好。”   慕君汐看了看江景元又看了看谭靖远,总觉得也该让任荃会一门手艺比较好,总不能让别人给比了下去。   “咳咳咳。”任荃憋得大气都不敢喘,听到慕君汐这话直接咳了出来。   王香云坐在上位,听见慕君汐这话颇为赞同地点头,“我们君汐说得这话在理,夫郎家家整天在厨房里操持也累人,我看让荃儿去帮忙切切菜颠颠勺,也好过一个人干累。”   任荃一脸的苦瓜色,他娘坑起儿子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他可是从小没进过厨房的人,就这样去,确定不是帮倒忙。   “奶奶,我觉得挺不错的,夫妻搭配,干活不累。”江景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往火上浇油。   王香云一锤定音,下了决定,“那就这么定了,以后荃儿要是不忙,就去厨房里帮着君汐打下手。”   说完她还不放心地嘱咐了经常跟在任荃和慕君汐身旁的下人,“你们也盯着点少爷,若是他敢偷懒,尽管回来禀告我,看我不家法伺候。”   任荃的脸直接变成了苦瓜色,在桌下狠狠地踩了踩江景元的脚。   “谁踩我的脚。”任彻一脸怒意地看向桌下,顺着忙要收回去的那条腿,往上看,正好看到一脸慌忙的任荃。   二话不说,抡起手掌就在任荃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怎么你娘让你去帮帮你夫郎的忙,你还不服气,还来踩老子的脚报复,你胆子肥了。”   “爹,我不是故意的。”任荃耿红着脖子,想解释又解释不了。   江景元低低笑笑饮了一口汤,美味无比,心情大好的给徐水舟夹了几筷子他爱吃的菜,“味道不错你都尝尝。”   “做了坏事,还能放心吃喝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你了。”徐水舟看了看任家父子,又看了看笑得开怀的江景元,就知道方才是他干的好事。   “我可什么都没做。”江景元可不承认,他就是把腿给抬了抬,哪知小叔会那么凑巧踩到他爹的脚上。   饭菜吃到一半,江景元放下了筷子,开始说起正事来,“这炸鸡和奶茶你们都有尝过了,有没有兴趣一起加盟起来弄个连锁。”   “加盟、连锁?”林雪松反复咀嚼着这两个新词,努力地去理解。   “就是分店的意思。”徐水舟解释一句。   慕君汐偏着脑袋想了想,“怕是不妥,奶茶的口味太过于简单些,让人一学就学会了,我就怕我们分店还没有开起来,人家就跟着学了起来。”   慕君汐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其实京都还真有人已经开始在学着模仿了,相信不久后,奶茶炸鸡店就会如春后竹笋般冒了出来。   江景元当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微微抿了抿嘴,淡淡地说,“不错,奶茶的确很容易让人模样,可世间酒楼林立,也不见全都是一家人的,只要我们把品牌和口碑做好,不愁没有客源。”   慕君汐和林雪松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来了兴趣,“那你给我们说说这连锁和加盟是怎么一会事。”   问到点子上了。   江景元饮下一口淡茶,清了清嗓子,慢慢道来,“我想了想我们三家做的生意各有不同,何不如把这不同凝聚成一股,达到共赢。”   “合成一股?”   这下不光慕君汐和林雪松懵了,就连徐水舟也懵了,来之前没有听江景元说起过啊。   江景元早有准备,从袖口里掏出一张描绘好的京都的地图来,用碳笔圈了一圈位置说道,“你们看这个位置,是不是位于京都的中心?”   不待几人点头,江景元紧接着又说道,“我想把这块地给买下来。”   “你疯了,京都的中心,挨着东西南北城,比寸土寸金还贵,你若是想买下来需要花多少量银子。”   大家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江景元。   江景元从容一笑,“只需二十万两,这地虽然是京都的中心,可当初修建之人根本就没有想过京都会发展成这样,因此别看它地理位置不错,生活的都是一些穷苦百姓,巷子也逼仄得很,交通并不方便。”   江景元要做事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从来不像个愣头青一样横冲直撞。   大家一听他这样说,接受的程度高了不少,若是真像江景元说得那样,买下地来打通东西南北四个通道,这地的繁华可想而知。   江景元见他们接受了地理位置和价钱,紧接着又将自己的计划一一道出,听得桌上的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喘。   “怪不得京都的人都说你江大人是财神爷下凡,不愧是点金圣手,手指轻轻这么一点,就有数都数不尽的钱财奔来。”   听完后林雪松不由得钦佩江景元的敢想敢做,他以为他一年赚了几十万两,已经算得上惊世骇俗,没想到江景元这么一弄,瞬间就把他给比了下去。   人家不是做不到,只是想做与不想做的问题。   江景元淡淡一笑,这些在他穿越之处就想到了,不过那时他只是一个农家穷秀才,再多的家财也保不住。   现在不一样了,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干一番事业,所以才敢把他脑子多里的想法一一道出。   这是一个大计划,只凭个人是干不成的,幸好大家都在,又都是信任的人,有钱大家一起赚,有福大家一起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ha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开半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就在大家都商议着该怎么实施挣钱大计的时候, 江景元清咳了一声, 又说道,“不过那块地已经被我户部收购了, 开年后就会进行搬迁,所以你们要买地就得拿一个让户部满意的价格出来才行。”   “什么意思。”就在众人欢喜不已的时候, 江景元这句话无疑给大家浇了一盆冷水,打得人措手不及。   “字面上的意思,总不能钱都让商人赚了去, 国家也是需要钱的。”江景元不慌不忙地说道。   大家开始沉默了, 的确, 小打小闹还行, 可这次江景元的计划可是全国性的, 一旦发展起来这将是个吸金巨鳄, 就怕皇权也来窥视。   想是这样想,可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甘心。   江景元看着大家那副想恨他又恨不起来模样笑了笑,“就算如此你们还是赚个盆满钵满, 而且多花些钱买一道朝廷的护身符, 比秋后算账要好得多。”   林雪松小脸气得鼓鼓的, “那要多少钱你才肯将城中那块地出售给我们。”   “看你们的诚意, 不能太低。”江景元微微一笑,显得有些神秘。   “四十万两?”徐水舟试探地开口说道。   看着徐水舟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神,江景元很不地道地摇了摇头,这地不用说以后都是寸土寸金,就这点肯定是不够打发户部的。   “八十万两?”慕君汐的胆子要比徐水舟大得多, 开口直接翻了一倍。   江景元微微侧目含笑不语。   “三百六十万两。”林雪松财大气粗地说道。   这下不止江景元对他投去侧目,就连慕君汐和徐水舟都被他那大气的模样给惊呆了。   “一千二百万两卖给你们,另外我会附加给你们其他城市的优先购买权,还有全套的商业计划书。”   江景元扬起一根手指毫不客气地说道。   “噗~”林雪松直接将嘴里的奶茶给喷了出来,“江景元你这未免也太黑了些吧,你二十万两买的地,一千二百万两卖给我们,还是不是自己人,黑心也要有个黑心的程度!”   “舟舟,你快把你夫君给打醒,大白天做梦不好。”林雪松抬头望了望天,还是湛蓝的,不是在做梦。   徐水舟有些为难地看着江景元,“阿元,你这个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就算把我们几家的家底全部都拿出来,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林雪松和慕君汐不约而同地点头,就算林家开着钱庄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江景元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是狮子大张口,有些欺负人了。   “我没有跟你们开玩笑,这就是我的心底价格,要不给你们看看我的整套商业计划书你们再决定如何。”江景元也知道这个价格说起来,还真有些吓人了,可如此繁华的京都,仅仅几十万两就卖了如此,朝野上下不知又要起多少纷争。   “计划书拿出来看看。”慕君汐将信将疑,他深知江景元做事不是个鲁莽的,他要这个价格一定有他的理由。   江景元只好将自己藏在身上一本书那么厚的计划书给拿了出来。   看着三人迫不及待地去翻开,江景元无声的笑了笑,为了把计划书写得通俗易懂,他可是添加了不少的插画,只要看过的就绝对不会不同意。   “嘶。”   果然三人看完后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的按照这上面的计划来,别说是一千万两,就算是一万万两也是值得的,只是这真的能够造得出来。”   “能的,现在户部就已经在制造水泥琉璃等物了,只要你们够买下地,明年户部就能全面供应给你们。”对于这点江景元向他们表示肯定。   徐水舟一脸不得劲地看向江景元,“阿元,论精还是没有人精得过你啊,我们得花高价格向你买地,还得花钱向你买材料,完了还得给你交税,真的不愧是捞钱手。”   徐水舟说完都忍不住拍手赞叹起来。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慕君汐和林雪松一听徐水舟这话瞬间反应了过来,两人没好气地看着江景元,“你这人怎么专坑自己人呐,钱都叫你们户部给赚了去,还不如直接让我们把家里的钱给你抬去户部好了。”   “那你们到底心动不心动。”江景元被徐水舟说了一通,摸了摸鼻子,又指着计划书继续问道。   “心动有什么用,谁能有这大手笔一次性拿出一千万两银子来,你当钱是纸,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不可否认江景元的计划书的确很吸引人,但是他们没钱啊,说再多不也白搭。   江景元看着他们垂头丧气的模样抛出一个重磅,“我有钱。”   “你哪里来的钱,就刚才那四十万两还是我分给你们的呢。”林雪松翻了个白眼,江景元家里有多少钱他心里还是有个大概的。   江景元淡定笑笑,“我家虽然没有钱,可我户部有钱,只要你们接下这计划,我就可以给你们最低的贷款,怎样,接不接。”   “哇,江扒皮不愧是江扒皮啊,连最后一层皮也要扒。”林雪松把手中的筷子一丢,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看江景元的目光如同看魔鬼。   慕君汐拍手赞叹,“对,以后就叫他江扒皮。”   徐水舟给江景元点了个赞,就江景元这手空手套白狼玩得叫一个顺溜,叫他都甘拜下风。   江景元没有在意他们给自己取了个不中听的外号,而是将桌上的计划书收起,微微一笑,“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就只好找个其他人了。”   江景元那语气说得蜻蜓点水,却让慕君汐和林雪松两个人恨得牙痒痒。   异口同声地回道,“要要要,白送上门来捡钱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说完两人还对徐水舟挤眉弄眼的,“看在舟舟的面子上,不知江大人给我们的贷款按几层来啊。”   这话说得就有些技巧了,首先徐水舟是江景元的夫郎,其实这次的计划徐水舟也有参与,这是在提醒江景元不要坑自家人呐。   江景元扯了扯嘴角,说得他就真是个扒皮一样。   “年率一层,我来做担保人。”江景元相信这个利息是目前市面上最低的利息了。   “成交。”三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个年率都没什么问题了,爽快地一拍手,决定接了下来。   签订好契约,众人都有各自的事情,江景元跟奶奶告了辞,也带着徐水舟离开了任家。   “刚暴富,银子都还没有捂热,就又欠了一屁股债。”从任家出来,徐水舟捂着怀中的四十万两银子,想着刚才跟江景元签订的契约,一阵阵心疼。   江景元忍不住捏了捏他可爱的脸颊,将他的身子搬正到自己面前,微微弓下身,直视着他,笑得如一个小太阳似的,“你这小脑袋里想得都是些什么呀,这钱不还是你的,欠朝廷的钱不算欠。”   徐水舟不意外地被江景元的话给逗乐了,两颗好看的酒窝又显露出来,让人想要醉在里面,“什么叫欠朝廷的钱不叫欠,还不上我还能拿你抵债不成。”   江景元点了点头,“你还真能拿我抵债。”   徐水舟笑笑,没有把江景元的话给放在心中。   ——   京都坑洼巷子,里面住着形形色色的穷苦人家,房屋也都是参差不齐,地面的青石板子早就被过路的牛马驴骡车给压得碎成几块,将隐藏在下面的陈年泥土都给翻了上来,一下雨泥土溅得碎石板上到处都是,穿着布鞋都容易摔倒。   京都昨夜才将下了一场雨,此刻的坑坑洼洼的坑洼巷子正是普通百姓厌烦的地方,以前东南西北四个大道没有修好的时候,人人都要从这儿过,卖些小东西倒也能补贴家用,自从东西南北大道修好后,人人都不愿意来挤这破旧又不好走的巷子,巷子就此落寞了下来,只有一些实在有急事的人才会抄近道从这儿匆匆走过。   平日里的穷苦人家都忙着在外操持,挣些铜板养活一家人,因此坑洼巷子一向都是冷清得厉害,尤其是这下过雨的天气,连个人气都没有。   但今天的坑洼巷子有些不一样 ,那些在外操持的人家都统统在家,东家西家地说着话,如同闹市。   “王屠夫家的,你们家的地卖了多少银子啊。”   “刘婶婶,你们又是得了多少。”   “听说钱婶子家可是耿耿拿了三千两哩。”   如此这样的话不绝于耳,落在坑洼巷子人的耳朵里大家都是会心一笑,落在有些人二中却是刺耳得厉害。   “娘,你看本该我能嫁进王家的,你闲他家做屠夫的非要人家出三十两银子,如今官府买地,我听说每家都不低于一千两银子,如今那王屠夫家另娶妻孩子都能满地跑了,我却到现在都还未嫁出去。”一个娇翠的女人声音说着说着竟哽咽了起来。   “我听人家说,户部还给他们在京南那边专门划了一块地,给这坑洼巷子的人修上好的青砖大房,原本这好日子都是我的,如今都成了泡影。”女人说着说着呜耶呜耶地哭了起来。   站在她身旁的妇人也是长叹一口气,不过看到女儿不争气地掉眼泪竟然还埋怨起她来也是冷笑一声,“我那当初不也是为了你好,是你自己说得没有三十两聘礼不嫁,如今倒都成了我这个做娘的恶了,得了,你也别在我面前可怜兮兮,往后你的婚事我可不管了,看你能找个什么好的。”   妇人说着一跺脚,气哄哄地走了。   女人见自己的娘走了,不甘心地看了眼坑洼巷子的某户人家,嫉妒红了眼,手中的帕子都快叫她给绞碎了,如果如果当初应了这本婚事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咳嗽咳得我觉得我的肺都要出来了,天气凉了大家注意保暖呀。 第一百一十二章   坑洼巷子的搬迁惹起京城一众百姓的瞩目。   嫉妒的, 羡慕的,观望的, 反应各不相同,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上门来提亲的媒婆一波又一波, 以前坑洼巷子那些娶不到媳妇的青年壮汉如今成了抢手货, 就连没有人要的老光棍、鳏夫都有媒婆争相上门说亲。   喜得坑洼巷子人每天都是笑逐颜开的,有人提出要给江景元供个长生牌以此来给家里招财气,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做长生牌可有讲究了,与人不善的木匠不行,太过市侩的木匠不行,做过棺材的木匠也不行, 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京郊的陈木匠,他的木匠活虽然做的不好,但他是个老好人, 东家修个板凳西家补张桌子的都主动去帮忙还不收钱, 因此“贤名”远播。   这日陈木匠坐在门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媳妇的唠叨,无非就是说家里又没米下锅了,养的两只鸡下的蛋不知被谁人偷了一个去等等,他望了望门口迫切希望有人能上门来让他去做活, 农闲时间要是不做点什么, 一家老小还要不要活了。   然而他等到太阳下山也没有人来上门,略有些失望准备回屋,恰在此时有人拎着一只烧鸡上门来了, “陈老头,有活了,做不做。”   “做。”陈木匠回头的瞬间,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激动。   这次接了一百多张长生牌,每个都能赚十文左右,虽然他不清楚好端端的为何要做如此多的长生牌,但只要做完就能拿到一两银子左右,今年的过年钱是挣得出来了。   陈木匠接了一百个长生牌不知怎的,竟被左邻右舍都给知道了,出于好奇,聊天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得就聊到陈木匠身上。   大多数的村民都是不识字的,就连陈木匠也只是会依葫芦画瓢,是以他们虽然清楚陈木匠做的是长生牌,但并不知晓是给谁做的,难免有几分好奇,一个个地想撺掇着族里识字的老先生过来看看。   然而老先生孤高,谁都不想搭理,让一众好奇的人铩羽而归。   直到坑洼巷子的人陆陆续续来陈木匠家里迎长生牌的时候,村子里的人才知道这长生牌是给大名鼎鼎的财神爷江尚书立的。   看着如今穿着光鲜靓丽的坑洼巷子众人,他们也是羡慕不已,想到他们能够有今天都多亏了江大人,就起了心思,他们是不是也该在家里给江大人立了长生牌位,以后说不准像这样的好事情也能够落在他们的头上。   心思都是经不起琢磨的,这一琢磨人就越发觉得这事做得。   陈木匠还没有替坑洼巷子做完长生牌,就接到更多的活,乐得他的妻子嘴都合不拢。   尤其是在村民们一传十十传百中,上门来的人更是络绎不绝,陈木匠家的日子叶一天比一天红旺了起来。   人们就说他这是替江大人做了牌位,江大人给他分了一缕财气,说得有眼有板,就连陈木匠自己都是将信将疑的,好像自从他家开始做长生牌位以来,家里日子是好过了不少。   流言越传越远,到最后只要不是从陈木匠手中出去的长生牌都不是真的长生牌。   江景元的一番操作也是让朝堂之上的人有些看不懂。   因为他居然拿银子买了许多地方的百姓地宅,就算户部最近有钱了,用钱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吧,但结合前几次江景元的操作最后吃亏地都是他们,众大人也只是在朝堂上提了几句,试试江景元的反应。   江景元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看着众位等他解释的大人们,身子向前走了几步,对众为大人行了一礼,“与众位大人同朝为官也快一年,大人们也知道我江景元从来都不做无用的事,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哦,江大人说来听听。”众人来了兴趣。   “江某这次全都是为了众位大人的俸禄着想,我大明朝因国库空虚,也害得众位大人吃了不少的苦,景元得了横财也断然不敢乱用,想给众位大人加俸禄又恐户部没了进项,一朝回到从前,才有的此策。”   江景元一番真情并茂说得情真意切,把众位大人感动得一塌糊涂。   江景元微微勾了勾唇角,“户部接下的可能还有更多的大动作,还请诸位大人多体谅一二,相对的诸位大人今年的俸禄也将比往年多上五成,另外还会额外增加一项年终将,不过这都得等到年终户部结算了之后才能统计出来。”   果然江景元说完这番话,众位大人都笑得合不拢嘴,自从朝廷肃清以来,他们也不怎么敢贪了,家里日子靠着俸禄过得紧巴巴的,更有甚者还靠着妻子或者母亲的嫁妆过日子。   江景元提出涨俸禄全然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不过景元还有一事需要上报给陛下。”江景元给给了一根胡萝卜,就要上大棒了。   “奏。”天子只说了一个字就咳嗽了起来,一进入到冬季他的身体就就愈发的羸弱起来,所以现在都不怎么管事。   江景元的内心有几分忐忑,斟酌半响还是缓缓说道,“回陛下,臣想开设女官,我大明朝如此广阔、富饶不应该对女子、哥儿带有偏见,最近各部门都在竞选扩充人手,连同新的海外也需要人手,可我大明青年才俊只有那么一批,若再不扩充人手进来,大明朝如今的好局面将会止步不前。”   江景元的第一句就将整个朝堂上的人给砸蒙了,以至于他后面的话,根本没有人给听进去。   方才涨俸禄的喜悦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果然江景元还是那个江景元,能有把人气死又气活的本事。   就连风寒入体的天子,也晃神了片刻,女子入朝为官岂不是乱了纲纪。   “江大人不愧是江大人,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左丞相出列,不知为何看到现在的江景元他才觉得正常。   江景元对左丞相笑了笑,“大人何处此言,景元也是为了我朝好。”   左丞相被江景元的厚脸皮给噎了一下,但还是要出口反驳,“江大人此举有所不妥,第一,我大明朝的教育还没有达到全民普及,男子读书之人都少之又少,更遑论女子。第二,妇人不得干政,这是铁律,妇人之仁只会坏事。第三,倘若女子为官,成婚生子都是一个问题。”   左丞相的一番言论彻底震惊了江景元,他说的这些也是后世女性需要面对的问题,没想到古人也能有如此超前的思想,怪不得能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震惊归震惊,江景元又打起了精神,“大人说得在理,可是不能凭借这些就否定女性的优秀,她们的确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可她们的坚韧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就拿生子一事来说,女子分娩一次就相当于十根肋骨同时折断,等同于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可即使这样她们都一一挺了过来,如果女子拿出这份勇气投入到官场上,那我大明朝该何其有幸。”   江景元的话音刚落,又响了起来,不给众人喘息的时间,“我也知众位大人的顾忌,景元也没有说让女子马上入朝为官,我们可以像开设报社官那样,先让女子哥儿们试上一试,这样既可以解决官员问题,又能试一试女性的能力。”   “江大人好像很热衷于试一试。”右丞相也出列,他回顾江景元作风,都是先提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再退而其次,偏偏每次都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江景元蓦然,微微一笑,“总得要试一试才知道,如果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的话,我大明朝谈何盛大呢。”   其实江景元觉得大明朝的百官并不迂腐,甚至还有一点开明,前朝有不少迂腐之人,对于规矩二字扣得死死的,给朝代画了一个死死地圈,任何想要越出边界一点的人就会想法设法被弄死。   如果江景元穿越的不是这个朝代,死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江景元这样一想,看了看龙椅上的人,如此说来他到现在还没有死都是多亏了这位开明的天子拥护,当然也有可能正是因为大明朝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所以才会纵容他如此的放肆。   “江大人说得也在理,但是我等希望江大人对于此时还需要慎重着想才好。”有人站出来继续反驳着江景元的话。   江景元也知道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促成的事,也不着急,事实上若不是方新立突然怀孕,这个计划要推迟三年才会展开。   不过现在提出一步步完善,也不算太突兀。   下了朝,江景元就看到牵着两小的徐水舟看着他出来,高兴地对他挥了挥手,乐得旁边的大人们对他挤眉弄眼的。   江景元对几位大人抱歉笑笑,步履快速地向徐水舟走去,“今天怎么想着来接我下朝。”   “谁说我是来接你下朝的,我是带着他们出来逛街,顺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徐水舟撇撇嘴,一脸不承认他是来接江景元的。   “阿父,买买买。”两小的步子都踏不稳,一个抱一个大腿,口水糊得江景元满裤腿都是,江景元无奈将两个抱起,看向徐水舟问道,“什么好消息。”   徐水舟看着面前一模一样的三只,突然觉得有一丝丝心塞,“突然觉得又不是什么好消息,不想说了。”   江景元无声笑笑,将孩子放下,搂过徐水舟的腰,“这样会不会开心一点。”   徐水舟吓了一大跳看着从正午门不断出来的官员们脸色涨红,“快放开,被别人看到不好。”   刚路过的兵部尚书有些森然地凑过来,“什么被人看到不好……”   江景元,“……”   徐水舟,“……” 第一百一十三章   告别其他官员, 江景元带着他的三个小可爱,好笑地走在京都的北街大道上,看着徐水舟被气成一只河豚, 心里乐开了花。   “江景元, 你混蛋!”   气的都喊本名了。   江景元摸了摸鼻子, 挽个腰而已, 持证上岗,天经地义呀。   试图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什么好消息呢。”   “江景元,我给你说正事呢,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让我在你同僚面前多难堪。”徐水舟一想起元长剑那张阴测测的脸,就恨不得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搞半天原来是为这事气恼, “没事,他就是个老直男,不会往心里去的。”   江景元解释着,又抱着孩子快走两步,跟上徐水舟的步伐,“再说了, 夫妻恩爱点不是很好, 省得那些老家伙老想把自己的女儿塞给我, 让他们看看我夫郎如此多娇,让他们自行惭愧去。”   徐水舟知道江景元没有说假话,他如今在朝堂上已经站稳了脚跟,又会敛财, 长得还年轻,是不少官员想要巴结的存在,个个都想给他塞小妾以此来巩固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江景元对此事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别说小妾,家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徐水舟知道江景元这都是为了他。   不过就是在同僚面前被摸了一把腰,按道理说自己应该开心才是,可徐水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之间就是很生气。   被江景元这么一安慰,他又觉得是自己小气了,想要和好又拉不下来脸,只能气恼地一股脑往前走。   江景元无奈地看了看两眼自己手中的孩子,是不是到了他们该出手的时候。   墨墨棋棋正绕有兴致地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东西,突然被阿父盯着,莫名其妙地感觉有一股恐惧感。   “呜呜呜……”   他们知道每当父亲要教训他们的时候,父亲的表情眼神就跟现在一样,哭一哭就会有人来把他们从阿父身旁带走。   江景元看着两个孩子哭了起来,虽然没有掉眼泪,但声音传播到徐水舟耳朵里去了,满意笑笑。   很好,养娃千日,用娃一日!   还未待江景元在心里数到三声,徐水舟听到孩子的哭闹声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一把接过江景元怀中的孩子,急切问道,   “都是怎么了,尿了还是拉了。”   徐水舟抬起两孩子的屁屁看了看,很干净,又检查了其他地方,见也没有受伤,也没有发热放心下来。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徐水舟看着哭闹不已的孩子,又凶狠地盯着江景元,“说是不是你把他们给弄哭的。”   江景元苦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这算不算自讨苦吃。   徐水舟一看江景元的表情就知道,两孩子就是他弄哭的,双手抱着孩子腾不出手,就使脚揣,“江景元,你不是小孩了,有你这样幼稚的父亲吗!”   江景元被揣了两脚,不痛不痒,知道徐水舟生气归生气还是给他留了几分情面的,嬉笑道,“要是打我能够让你出气,你就多打几下。”   “江景元,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徐水舟被江景元给气笑了,抱着孩子使劲往江景元招呼。   两个原本还哭闹不已的孩子看见阿父被打,乐得直拍手,“打打打、好好好。”   “嘿,臭小子臭丫头,白养了。”   江景元直接被两个孩子的反应给弄懵了。   两孩子看见江景元生气了,脸一撇,两颗超圆润的脑袋对准江景元,表示并不想搭理他。   “我生的孩子自然是向着我的。”徐水舟满意地拍了拍两孩子的后背,一脸得意地看着江景元。   江景元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加上两位娘亲,我在家里可是孤立无援,哎。”   说着江景元抬头望天,一脸悲伤。   徐水舟蓦然觉得有些难受,停止了脚上的动作,脱口而出,“你不是还有我,我是向着你的。”   说完就后悔了,忙把嘴抿成一条直线,无限唾弃自己怎么这样没有骨气,明明每次都是江景元使诈,偏偏每次他都能往坑里跳。   “消气了,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你看看街上的人都看着你我,不如我带你们去逛逛。”江景元见徐水舟不吭声了,上前随意抱起一个孩子,替徐水舟分担重量。   徐水舟看了看周围的百姓,脸色也红了几分,语气软糯下来,“去哪儿。”   “你想买什么,我陪你。”江景元想了想,来京城一年了,也没有好好的配徐水舟逛过街,内心挺内疚的。   “爹爹、花花花。”棋棋无意间看见路边有个卖花的,嘴里不自觉的就喊着花。   江景元却是误会了她,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道,“这么小点就知道花钱,阿父要是不多挣点怎么养得起你们。”   话是对棋棋说的,人却看着徐水舟。   徐水舟被江景元给逗乐,顺着女儿的目光瞅去,眉眼弯弯,“她可没说花钱,她想要那花。”   “况且你的俸禄都是死的,要真是用来补贴家用,我还真是……怕一家老小给你饿死。”徐水舟说着忍不住开怀笑了起来。   江景元的俸禄一月,六十一石,一石米也就一百二十斤左右,按照京城的米价十文钱来算,一个月下来也就只有七十三两并二百文。   也就是他们家人口简单,这俸禄要放在别的丫鬟仆人成群的家里,还真的要被饿死。   提起俸禄来,江景元的脸色也沉了沉,说实话七十多两放在普通家庭来看,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但放在他们这个身份上,还真不够看。   随便一件衣服也不止这个价钱。   不怪大明朝上上下下的人都贪,不贪没活路。   “我俸禄涨了。”让江景元沉下脸,不是因为俸禄太低,而是他发现自己挣得还没有徐水舟多……   徐水舟脸上的笑意更浓,“涨多少。”   “五成……”江景元自己说话都觉得没有底气。   “不错啊,江大人,一月一百多两,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徐水舟都快憋出内伤来。   江景元红了红脸,“年底还有分成,今年户部投资了不少项目,盈利不少,应该能够将俸禄拉到一千两一月。”   实际上这还是江景元的保守估计,再具体数字没有说出来之前,他也不敢妄加议论,怕有些官员听风就是雨,最后期望大了,又失望。   “很不错嘛,江大人。”徐水舟抱着孩子站在台阶上,笑颜如花,将刚才的烦恼抛诸脑后,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阿父挣了钱,我们去宰大户。”   徐水舟带着江景元左右乱逛,看到什么漂亮的,想买的,都通通乱买,也不管是不是家里需要的。   还别说这样毫不计较的花钱,还真是爽。   江景元也由着徐水舟,只要他开心,银钱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再挣。   直到两人手中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才肯罢休。   “对了,我想告诉你的事情是,你还记不记得给你做长生牌的陈木匠。”徐水舟心情舒畅了,才把事情吐露出来。   江景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们京都人民日报也对此事进行了报道,你猜怎么着,居然把陈木匠再次‘捧红’,有好多商人因此看到商机,捧着大把银子,想要我们报刊也登一个跟陈木匠一样的报道,我算了算,能成的话,我们报刊就能正式盈利。”   徐水舟滔滔不绝地说着,江景元把报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就一定会替江景元守好。   初期报刊靠着徐家让全京都的人都熟识了,但这远远不够,得盈利才行,可卖报的钱跟印刷的钱,几乎成正比,盈利忽略不计。   所以他才喜滋滋地跑来找江景元,结果因为一件小事,弄得他有些尴尬。   “嗯,你决定就好,我相信你的判断。”江景元看着徐水舟高兴得像个小孩,也替他高兴,没说扫兴话。   “阿元,我是不是很棒。”徐水舟开心得无以复加,“等正式盈利,我要给我们报刊所有人的奖励翻一倍,然后再括招人手,争取做到你说的,把报刊开往大江南北。”   江景元听着徐水舟的豪言壮志,挥手招了个护卫上来,将两人手上东西都交与他,减轻负担。   又笑道,“不着急,别累到你。”   两孩子早在两人逛街的时候,就睡着了,这会正一人趴在一人肩上,睡得正香。   “不会,我每天都清着时间呢,该睡睡,该玩玩,不会累。”徐水舟摇了摇头,其实仔细算下来,他时间比江景元还多。   ————   每天下了卯,江景元都会兑现他帮徐水舟洗衣服的承诺,今天也不例外。   在院子里打水,十指泡在冰凉的水盆里,慢慢地揉搓衣服,一边在脑海里思索洗衣机的制作原理,也不觉得繁琐。   “徐大人,报刊那边又来了许多商人……”   正在江景元思索间,有个人从外面急冲冲地走了进来,管家跟他说,徐水舟在院子里,他就往院子里而来。   然而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一直以来在他心中高高在上如谪仙般的尚书大人,居然坐在院中,动作娴熟地洗着衣服!   看那模样,不像是第一次了!   一时间怔住,凝噎无语。   江景元皱了皱眉,来人正是那个脸上带疤的陈一鸣,如果他没记错好像还跟阿舟眉来眼去过……   “衣服都洗完了吗,孩子刚尿了,再把尿片洗一下。”徐水舟抱着两块尿片出来,头也不抬将手中的尿片给扔进江景元身后空余的木盆中。   陈一鸣,“……”一定是他眼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思量、海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徐水舟刚扔完衣服, 就看见站在站在江景元面前的陈一鸣, 顿觉尴尬。   脸色窜地一下红了,清咳一声, 小跑着来到江景元面前,“夫君, 这种活怎么能让你干, 我来就好。”   江景元突然被徐水舟拉起来,不解地看着他,“这不还有尿片没洗。”   徐水舟的嘴抿成一条线,使劲地给江景元打着眼色, 我不能让你在下官面前失了面子吧。   看着徐水舟眨眼睛都快眨出一朵花来, 江景元努力憋笑, 点了点徐水舟的鼻子,像是没有看他出他的意图。   “你的属下来找你,你去忙你的, 反正这些都是我平常做的。”   徐水舟狠狠地瞪了一下江景元, 然后不好意思地朝陈一鸣笑了笑,拍了拍脑袋, 尴尬将陈一鸣给引进了客房。   江景元无奈笑笑, 又坐在小板凳上继续洗衣服去了。   ————   江景元想为朝廷开设女官一事, 远远没有他想象地那般轻松, 为了这事朝堂上已经连续争吵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以来也将徐水舟推到了风口浪尖,毕竟他作为江景元的内子,是不应该来插手官场之事的。   但因为江景元的出发点是好的, 且他为大明朝立过那么多功劳,没有拿过一分奖赏,文武百官才默许他胡闹这么一回的。   胡闹归胡闹,不能拿胡闹来儿戏。   这一次面对从未有过的压力,江景元没有怂,徐水舟更加不会怂。   因为他知道江景元在给他们哥儿和女人争取一次公平公正的机会,这次怂了,那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没有什么比用行动证明是最好的支持。   京都人民日报每天都会在报纸上刊登一些大儒或者名人是怎么看待到底开不开设女官一事。   也有民众的一些心声。   支持的也有,不支持的也有,总之事态已经演绎到白热化的状态,双方都很焦灼。   徐水舟没有偏颇任意一方,越是在这种事情他就越不能乱了阵脚,即使有人在文章上抨击他,他也当做没有看见。   这种焦灼的状态一直到开春,方新立的孩子生下来,彻底地成了一个□□!   一个哥儿隐瞒身份,来参加科举也就罢了,关键他还过五关斩六将走上了进士,更过份的是他居然还生下了孩子。   朝廷对于这事的强烈地表示愤怒,江景元一个人扛起了所有压力。   “是,方新立的事情的确是我隐瞒的,可是你们有看过他在蜀州的成绩吗,一年,仅仅一年,让蜀州的税务翻了三倍,请问在座的那位官员能够做到他这样的成绩。”   江景元拿着户部刚整理出来去年的结算,拍在百官面前,声音有些激昂。   “可他始终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这事绝对不能姑息。”御史们百折不挠。   江景元继续冷笑,“什么叫做大逆不道,哥儿除了比我们男人多了一个生子之外,他们的外表跟我们男人有何区别。”   “我知道众位大人都是在家做惯了大爷的,可能你们觉得哥儿女人的身份都很卑贱,可是也请你们想一想,你们也是从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没有母亲,哪有的我们。”   “老祖宗都说百善孝为先,我们能够尊重自己的长辈母亲,为何却不能尊重自己的妻子,女儿,她们有一天也要为人母的,难道你们希望你们的女儿、哥儿嫁进别人家去,一辈子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一个男人端茶倒水,而这个男人却还不想着珍惜她。”   “改变这种方式就是让她们走出封建的大门,到外面的广阔的天地去看一看,她们女人、哥儿一点都不比别人差,即使不靠男人也能撑起一个家,更重要的是人生短短百年,就算是女人、哥儿也该有属于自己的天地,后宅的一亩三分地只会把他们给套牢,最后活活的把他们给憋死。”   江景元的一番言论登在报纸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后宅中当然也有不甘心沉寂的女人,她们并非是一生下来就是非得围着男人转的,只是因为这个社会如此,迫不得已。   如今能够有一个能够站出来为她们说话的,感动不已,凭什么女人替男人生儿育女还得不到他们的尊重,就是因为她们太依靠男人了!   明明她们在家把家务打理得很好,自己的嫁妆可以养活一家人,却处处受制于男人,这不公平。   一场女性改革的运动就这样轰轰烈烈的产生了,就连后宫每天因为这件事情也闹得鸡犬不宁。   天子都在宫中快要把江景元给骂个狗血淋头,可又奈何不了江景元,最后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朝廷才勉强同意开设女官一事,不过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官员位置。   没有人会嫌弃,有了第一步的退让,就会有第二步,就像江大人说得,你不去尝试怎么知道有没有机会呢。   ————   五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五前的人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仅仅五年的时间,大明朝改变了居然不止一星半点。   站在京都的城墙下,方新立再看这座比起五年前还要繁荣一百倍的京都,不禁潸然泪下。   “阿爹,你怎么哭了。”魏平安伸着白嫩的小手替方新立擦干他脸颊上的眼泪。   “没事,阿爹就是被风沙迷了眼。”魏新立哽咽着尽量不让孩子看出他的情绪。   “呼呼呼……”魏瑞安就在方新立的怀中,他身子微微一撑,就到了方新立的眼前,努力地鼓起腮帮子,替方新立吹着眼睛,“小安给阿爹把沙子都吹跑。”   方新立直接就被肖瑞安都逗笑了,他刚才只是有些感慨,他从前不懂事,任性又刁蛮,没想到老天爷还是偏爱他的。   不仅让他以哥儿的身份从回人前,还能拥有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我记得以前的方新立可是不会掉泪的,怎么做了阿爹倒成了爱哭鬼了。”江景元带着徐水舟还有一大堆人早就在城门口等着迎接方新立了。   只是没有想到五年时间,他们居然都有些认不出眼前这人,没有以前的锐气了,整个人变得温和成熟了不少。   方新立看到江景元和徐水舟的刹那,又忍不住想哭,但听见江景元这样欠揍的话,又笑了笑,“你江景元可是一点都没有变。”   肖子磊上前上上下下地打量方新立,没有像以前一样毛手毛脚的,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你居然是个哥儿的事情。”   “怎么,我就看起来那么男人。”方新立大大方方笑笑。   “不不不,现在像了,以前……以前可能是我太小了,涉世未深,涉世未深。”肖子磊尴尬笑道。   徐水舟和林雪松还有慕君汐搂住方新立,挤眉弄眼地嘀咕道,“你就不想见见你最想见的那个人。”   方新立有些局促不安,“我有些害怕,还是不见了吧。”   “怎么,都有胆子给我生孩子,没有胆子来见我,那不如多生两个,生到你不害怕见我为止。”魏良骏从茶铺的柱子出来,可是把方新立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方新立瞪大了双眼,怔住。   徐水舟跟林雪松两人笑笑,大力一推,直接把方新立推进魏良骏的怀中,“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   江景元也过来凑了热闹,“都错过五年了,难道还要错过五年,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可没两年消耗了,到时候你家魏良骏腰不行了,你就哭死吧。”   “说什么胡话呢。”方新立抱着孩子,半个身子都在魏良骏的怀中,有些羞怯。   魏良骏咳嗽一声,“江景元说得也没错,我们都不年轻了。”   “阿父。”魏瑞安还是认识魏良骏的,当年这孩子一出生就发了那么大的事,方新立怕自己有危险就把孩子交给魏良骏带。   “看看,孩子都比你们上道。”江景元笑着吆喝一声。   “今晚凤凰楼聚,我请客,随便吃。”慕君汐踢了踢任荃,也跟着开心道。   “凤凰楼还有位置吗。”林雪松想了想,就怕凤凰楼没了位置。   “阿爹阿父我想去团圆广场,那边好玩,也有好多吃的。”墨墨跟棋棋两个都七岁了,他们早就吃腻了凤凰楼的东西。   反而对近两年新建起的团圆广场感兴趣得不得了,哪里有好多好多好玩的,灯火通明,不用点煤油就能亮的灯,还有喷泉,还有会唱歌跳舞的木头人。   是京都人心目中真正的不夜城!   “那就先去团圆广场,吃饭什么的都不用急。”大家平时也比较宠着这几个孩子,见孩子感兴趣,也都依着他们。   墨墨和棋棋两对六斤勾勾手指,搞定了!   六斤迈着小短腿跑到墨墨棋棋身旁,给他们点赞,侄儿侄女们太厉害了。   一行人轰轰烈烈地说着团圆广场有什么,江景元在身后牵住徐水舟的手。   “阿舟,你现在感受到了我以前生活的气息了吗,不能带你去我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是我的遗憾,但我会努力把你的想象都一一变为真实。”   徐水舟眼眶红了,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来你做官都是为了为了这个。”   “是也不全是。”江景元的手紧扣住徐水舟的手,两人相拥在一起,看着前面打打闹闹的一群人,只觉得此刻幸福无比。   此生有你,才不枉我来这一遭。   陈秀秀和贺雨竹走在最后面,看着面前这些孩子幸福的模样,也跟着幸福的笑了。   ——幸福定格——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啦,啊啊啊好舍不得,可是还是要跟大家说再见了。   呜呜呜呜来着一个烧到39度的作者,一边打着点滴一边又哭又闹的胡言乱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思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番外一   昏黄的屋内, 极其雅致的竹踏上,躺着一个槁项黄馘的男子, 他屈膝怀中抱着一本书,虽带病色, 但气质不减。   “怎的, 又在看书, 把药喝了, 好生歇着。”陈秀秀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汁踏步而来, 恬静姣好好面容上多了几分疲惫,说话见眼框渐红, 语气多有隐忍。   “秀秀,别在白费力气了, 我时日无多, 生平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 我着一去, 恐要连带你受苦, 不如改嫁吧。”江远茂说出改嫁两个字的时候,心中钝痛万分, 眼眸下垂, 书中内容半分也看不进去。   陈秀秀的下睫溢出一颗泪珠, 无声无息地跌落在药碗中,将药碗中浓厚地药汁溅起,复又恢复平静。   “说什么胡话呢,我即已嫁你, 便终身都是你的妻。”陈秀秀尽量压制下心中的巨浪翻涌,用几乎平淡地话语说出。   江远茂没有吭声,只是平静地看着陈秀秀,“秀秀,人死不由命,我只愿余生你能好过,你看我娘……”   江远茂话还没说完,陈秀秀就将手中的药碗给砸在地上,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栗,“江远茂你好狠地心,轻而易举就将我们五年的感情抹杀,你若执意要我改嫁,我明日就带着景元在你面前祭天,我陈秀秀这辈子生死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休想把我抛得远远的。”   江远茂眸中悲痛万分,轻叹,“你这又是何苦,何苦。”   “苦”陈秀秀哭泣着看来眼江远茂,“只要想到百年后我的身边躺着的人依旧是你,我便不觉得苦,黄泉路上你慢点走,等着我,等着我,等着我。”   “你说那时你还是青葱少年郎,而我已白发苍苍,你还会要我么。”陈秀秀头靠在江远茂地腿上,泪湿一大片,“我若嫁作他人妇,百年后躺在我身边的人便不是你了。”   “没有刻骨铭心,偏已情根深种,秀秀是我不好,没有尽都为人夫的责任,如此的我,愧对你的深情。”江远茂一双瘦得不成人形的手,轻轻而又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陈秀秀头顶的发丝,泪不觉而下。   陈秀秀就像是没有知觉一般,眼睫颤了颤,语气更加坚定,“今世你只给了我五年,来世你要还我五百年。”   江远茂哽咽着宠溺道,“好,别说是五百年,永生永世,我愿陪着你。”   “爹,娘,奶奶来了。”只有五岁地江景元正在与徐水舟大眼瞪着小眼,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妇人,轻手轻脚地进门说道。   “知晓了,景元你好生带着水舟,他比你小,你该让着他。”江远茂略略咳嗽两声,带着病态说教着儿子。   江景元有些固执,“爹,我不喜欢他。”   “你还小,不懂什么情爱,等你再大一些你便明白了。”江远茂看着儿子固执的小脸笑了笑,如果可以他还真想看着儿子一点一点地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可惜他现在已经油尽灯枯了。   江景元撇撇嘴,“不喜就是不喜,长大后依旧不喜。”   才三岁的徐水舟听着江景元的这话,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即难过,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楞在原地怔怔的。   “茂儿,怎成这样了。”王香云在看见江远茂时,眼泪唰唰唰就落了下来。   她还记得她儿考上秀才时候的意气风发与如今躺在床上骨瘦嶙峋的他判若两人。   “你来了,恕儿子不孝,不能侍奉你到老。”江远茂对王香云神情淡淡,他知道他娘在江家吃了很多苦,后来改嫁他也是不怨的,只是他没有办法对着一个陌生人叫爹,从那天起他叶再没有喊过王香云一声娘。   他离开任家也是因为他不想让王香云看到他就想起在江家的日子。   “说什么胡话,娘带你去找名医,一定能够把你治好的,这些乡下庸医懂什么。”王香云辍着眼泪上前去抱起江远茂,可是触碰到的是江远茂那冷得没有温度的手。   一瞬间,连眼泪都凝固住了……   江远茂只是笑笑,看了看屋里的人,带着几分留恋,“娘,我只拜托你一件事,我去了之后,麻烦你不要来打扰秀秀,你的存在只会让江氏族人会更加刁难她们,景元也有科举的意图,我不想他的路断了,这是我最后求你的一件事。”   王香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盼这声娘,居然是在这样情况下说出来的,比江远茂不叫她时还要悲痛万分。   “好,此去之后,娘便再也不打扰他们。”王香云不知道自己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只知道不能拒绝儿子那双分外期盼地眼神。   江远茂艰难地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这会他浑身上下都不能动弹了,声音却依旧清晰,“这钱娘帮忙收着吧,也给秀秀他们留一条后路,以后山穷水尽之时不至于穷困潦倒,如是顺遂,这钱就当是我给那两孩子的新婚贺礼。”   王香云拿着银子泣不成声,看着屋内的两个孩子,心情万分复杂。   “秀秀啊。”江远茂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艰难地抬手,想要抓住什么。   陈秀秀泪如泉涌地上前抓住他的手,“我在,我在,我在。”   手被陈秀秀握住,虽然察觉不到温暖了,但江远茂莫名安心起来,用尽最后一口力气,絮絮叨叨地说着,“秀秀啊,这趟对不起你,还给你找了两个麻烦回来,我去了,请你善待徐夫人还有水舟,不过你尽力而为就好,实在承担不了,就算了,别强撑着,景元好似与水舟有些不和,若是长大了不能成婚,你就收他为义子……”   徐秀秀一字一句听着,泣不成声,直到俞渐俞小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却连泪水都哭不出来了,跪在地上无声地呐喊。   明明之前还那么鲜明地一个人,如今就躺着黑漆漆的棺材里,一点光亮都没有,那棺材她躺过,闷得喘不过气来,人怎能躺在这样的地方呢。   明明他的胸痛那么地炙热,在寒冷冬天都可以融化死一个人,怎么就变得没有一点温度,冰冷得比那彻骨寒夜还要冻人。   明明说好这次回来,要带着他们一家去游江的,怎的最后一家三口,少了一口。   她想哭,眼泪却干涩的发疼,掉不下来,她想喊,嗓子失了声,喊不出来。   浑浑噩噩地开始操办丧事,别人叫做什么做什么,看着那最后一捧黄土掩埋下,崩溃地上前想要把覆盖在阿茂身上的泥土祛干净。   “他那么喜净的一个人,不会接受这些泥土的,放开放开。”她沙哑着嗓子嘶喊着,却被所有人拉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阿茂被黄土掩埋在地底。   这一刻,她明白了,世上再无阿茂,只有形单影只的秀秀。   你一走,惊觉世界都是灰白。   ——   “娘,我练了一副字,你看好看吗。”江景元拿着一副刚写好的字帖想要逗陈秀秀开心。   她苍白地脸色点了点头,“好看。”思绪却飘到阿茂还在的时候,他也是拿着字帖问她写得好不好。   “秀娘子,不好了,村里有几个闲汉喝了酒,往你家阿茂带回来女子哪里去了。”一个妇人摇头叹气地,“也不知那女子跟你家阿茂究竟是什么关系,还带个娃,不会是养的外室吧。”   陈秀秀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她记得阿茂在她耳旁低语过,要照顾好她们母子的。   正在砍柴地她顾不得许多,操起砍柴刀往贺雨竹住的地方而去。   赶到小屋时已经有两个闲汉破门而入了,贺雨竹抱着徐水舟躲在角落瑟瑟发抖,陈秀秀叶顾不得许多,冲上前就将手中的砍柴刀往一个闲汉身上砍,顿时一个闲汉就被陈秀秀砍得冒了血。   “杀人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几个方才还见色起意的闲汉顿时醒了酒,看着那个躺在地上冒血不止的闲汉,惊出了一身冷汗。   陈秀秀没有给他们反应时间,抽出砍柴刀,冷哼一声,脚尖一旋,面对着他们,扬起刀,继续胡乱凌厉地砍着,毫无章法却刀刀致命,毫不令人怀疑,这刀落在身上,绝对会使人瞬间飙血,能不能活还是两回事。   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此刻闲汉们怕极了,他们想要活啊。   傍晚的晚霞极度地好看,无人欣赏,只有几个拼命狂奔地闲汉和一个柔弱女子拿着一把砍柴刀在村道上疾驰飞奔,扬起尘土连成一片。   “哐,哐,哐。”   一刀一刀致命砍门板的声音在漆黑夜里悠悠传出,屋内几个人高马状的闲汉瑟瑟发抖挤成一团,不停祈祷这门能够坚固坚固再坚固一点。   可惜越是祈祷,各路佛祖菩萨就仿佛听不见一样,一声扬长的破门声终究传来,闲汉们吓得全都钻进床底,争相抢着最里面的位置,把一张好好地床都快挤烂。   陈秀秀地绣花鞋就在他们争抢中赫然进入到他们眼中。   “今天在劫难逃了……”   就在众人绝望之时,族老洪钟声救命般传来,“阿茂家的,不能冲动。”   陈秀秀缺氧地大脑愣了愣,手上的砍柴刀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阿茂家的,你已经砍伤一人,再砍伤或是砍死了人就是把你自个给搭进去,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景元想想,日后他还要考功名的,不能有个杀人犯的母亲。”   族老的话将陈秀秀的思绪一点点的拉回,她想起了阿茂说过要景元考功名的,对,考功名,他家景元要考功名的。   “哐。”砍柴刀落了地,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终于病好了。   前段时间一直咳嗽,以为是感冒,吃了药反反复复不见好,直到有天我发烧睡了一天一夜,被男票送去医院才发现是肺炎……   暴风雨咆哮,今年没怎么生病的我,憋了个大的啊。 第116章 番外二   “我今天不杀他们, 但族老你得给我个说法, 我这刚亡夫,村里人就如此欺负我们, 就算到了阎王殿我也是占理的。”   陈秀秀看着族老,语气森然, 她知道此刻不能退, 一时软弱, 终生被欺。   族老长叹一气,撵须想了想,“秀娘子,我最多只能够行我的能力惩罚他们,但你要护的人, 不是族中之人,今日破了例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日……”   族老未说完的话不言而喻, 下次可就没有如此好说话了。   陈秀秀冷眸冷笑,“哼,他们怎么就不是我江家人了, 那小娃娃可是我儿未来的夫郎。”   族老苦笑,“现在孩子还法都由你, 况且你这说辞还是经不住想打注意的人,我们江渔村穷,闲汉多,突然来了个美貌寡妇……”   族老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陈秀秀哑声打断,“我知晓了。”   陈秀秀说完,眼神空洞走到贺雨竹居住的竹屋。   看着两个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的母子两,她的神情有些哀伤,“今日之事你们也看见了,我也是强弩之末。护不住你们,所以你们得学着聪明点。”   小小人儿的徐水舟扬起瘦弱的下吧,轻轻点了点头。   春去寒来,斗转星移,当年的江景元长成大人,徐水舟也稚嫩刚脱。   到了江景元去参加院试之前,他单独将徐水舟叫到跟前,“小舟,我只把你当弟弟看待,没有爱慕之情,这次考试回来母亲定要为我们张罗婚事,我提前跟你通气,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徐水舟说不出心中是何等心情,即难过,又释然,垂着眸子,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情,“好,我知道怎么做了。”   “景元哥若是没有事的话,就回屋去吧,外面凉,我还有几亩地要锄。”徐水舟不知是被风沙迷了眼还是心里难受,眼眶红了红。   江景元沉默片刻,“小舟,我非你良人,我从小就不喜欢你,这点你是清楚的,不过这些年下来,我也并非是捂不热的石头,等我考上秀才,考上举人,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一口。”   徐水舟呼出一口浊气,“景元哥,我都明白的,你回吧。”   江景元看了眼徐水舟到底还是没有上前安慰,毫不留恋转身离开,留下扛着锄头的徐水舟加快了锄地的动作。   “回来了,把姜汤喝了,可别着凉了。”陈秀秀看江景元回来,将一碗刚出锅的姜汁递了过去,“这次科举回来不管成不成,你都要给我把婚事办了,可不能在让村子里传些闲言碎语了。”   陈秀秀近两年来也是忧心忡忡的,徐水舟已经长大成人,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还在自家劳作,村里早就在传流言,说这孩子其实就是阿茂的私生子,是她陈秀秀容不下那孩子。   景元还没有考秀才,还可以用以学业为重来推脱,考了秀才后她就没有理由再推脱了。   再说水舟那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性格秉性都挺好,容貌也好,与景元正好相衬。   江景元听了皱了皱眉,见母亲脸上欢喜,便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一个院试,江景元自然而然考过了,可一回来就感染了风寒反反复复近一年时间,到最后竟然药石无医。   自己死了倒是无妨,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娘,爹走了,他也走了,这世间很难再有让娘留恋的东西。   回光返照见,他看见他死之后,会有人来代替他照顾他娘,他娘的后半生也过得非常顺遂,一家人幸福融乐的。   满意的笑了,好像这样也挺不错的。   陈秀秀跪坐在床前,听着儿子的遗言,眼里心里都是心疼,仿佛又回到那个哭也哭不出来,喊也喊不出来的时候。   “娘,我走了,你别伤心,不久后会有个人上我的身,代替我来做你的儿子,你还有个好儿子,娘,你要多保重,我跟爹都希望今生今世过得平安幸福。”   江景元也像江远茂那般絮絮叨叨地说着遗言,然而陈秀秀心中何其悲哀,丈夫儿子都死在自己怀中,她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别走,别走,景元你看看娘,你不要抛下娘一个人。”陈秀秀拉着江景元的手,如果可以她想用自己的命换江景元的命。   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江景元,对着陈秀秀艰难地笑了笑,那一笑,比天山上的雪莲还要颤美,“娘,别哭,儿子今生不能跟在跟跟前侍奉,愿来世还做你儿。”   “竹姨,我看到小舟与未来要上我身的人有一段姻缘,他们会很幸福,这样也好。”   江景元最后看向贺雨竹,抿嘴笑了笑,握着陈秀秀的手,靠在她怀中,永远的辞世了。   “景元、景元、你不要下娘,娘带你去找最好的大夫。”陈秀秀不肯接受江景元已经辞世的现实,不停地拍打着江景元的身体,企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人的温度。   可是不论怎么拍打,怎么暖他的手,都是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你怎么就不等等娘,娘还没有给你找到大夫,娘还没有看你成亲,是娘不好,娘保护不了你。”陈秀秀的眼角再也掉不出一滴泪,自责到无以复加。   贺雨竹还在回味江景元方才的话,她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微微有些震惊,震惊过后就是伤心。   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平时就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就这样去了,留下白发人送黑发人,叫她怎么不能伤心。   陈秀秀枯坐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相信他的儿子没有死。   她深信。   “找大夫,找大夫,对找大夫。”陈秀秀替江景元整理好发丝,悠悠道,“景元,你好好休息,娘去给你找大夫,有了大夫有了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尽管床上的江景元一声不坑,一动不动,陈秀秀还是坚信她的儿子没有死,没有死。   她眼神空洞的走出房屋,像一只幽魂一样,从江渔村走向镇上,夜已深沉,镇上的医馆早就关门了,为了等到大夫,她坐在医馆门口,睁着眼睛看了一宿。   从月升等到日升,她放佛感觉不到寒冷一般,这这样整整枯坐了一宿,等到街上的人逐渐热闹起来,等到医馆的李大夫终究姗姗来迟。   她才有了知觉,拉着他走向家走。   贺雨竹见陈秀秀久久不回,回味着江景元死前那番话,终究是放心不下,让徐水舟去好好照料江景元,她则出门去找人。   在村头看见没魂的陈秀秀拉着大夫往家走,她的一颗心安定了下来。   当李大夫说出那句,无力乏天的话语,陈秀秀虽然心中早就有数,但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村里族人又来闹,想要收回当初族老给的二十亩田,她想此刻只想一心求死,没准景元的魂还在路上等着她。   直到她那梦寐以求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算是回魂,景元,她儿终于回来了。   失而复得,她太开心了,把景元捧在手心怕摔了,放在嘴中怕坏了。   可是渐渐的她发现,景元不再跟从前一样安安静静的,反而愈来愈活泼,也越来越爱去找徐水舟。   她知道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她的儿子终究还是去了,现在的景元不再是原来的景元。   想到儿子临死前对她吐露的那些胡言乱语,她的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原来景元说的都是真的。   清明,她提前好一篮黄纸,香烛,等到江景元他们离开后,一个人坐在江远茂坟边烧了好多纸。   “景元,在下面要好好的,没有钱花了要记得给娘托梦。”   “娘晚些日子再下去陪你和爹,黄泉路上慢点走,等着娘,娘答应你们好好的活着,到时候娘下去就给你们好好说说这人世间的繁华。”   “现在的景元对娘也很好,跟你差不多,只不过娘看到他还是会时不时的想起你,娘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来看待。”   “不过他现在的性子越来越不像你了,就连模样也有点变化,不过你放心,娘还是疼你的,等到你生辰娘还来陪你,你可一定记得要回来给娘托梦。”   微风一吹,坟边的黄纸正烧得旺,就像是有人在回应一般,陈秀秀坐了很久,才站起身子,摸干脸上的泪痕,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家去。   时光荏苒,一转眼,她都老得掉牙了,只能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很是体谅她,早早的就回了江渔村,还是住在当初江远茂修得屋子里,一边变动都没有。   “水舟,景元。”陈秀秀吃力的招了招手,让两人过来。   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缓步上前。   陈秀秀慈祥地笑了笑,从手中拿出两颗蜜饯来,一人给了一颗,真诚地说道,“娘的前半生是苦的,谢谢你们让娘的后半生泡在了蜜饯里。”   “娘说什么呢,正是因为有你我们才甜呀。”江景元似有所察,很好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也跟着笑道。   陈秀秀看了眼紧握住自己手的徐水舟,再看看江景元那张也不年轻的脸,最后看向充满阳光的天空,“娘的时间也不多了,这辈子娘有你们没有白活,见识了天下各种奇闻,各种风光,到了下头,娘也有话题跟你爹还要景苑好好说道说道,娘是真心感谢你们呢。”   “娘,一家人不言谢。”江景元蹲下身,将蜜饯儿含入嘴中,不觉得甜,倒觉得苦。   这一年陈秀秀走了,走时十分安详,以往热闹非常的江家院子,现在冷清得只剩下两个老人相依相靠,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每只有佳节才会回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好难受,接下来大家想看谁的番外呢。 第117章 番外三   江景苑醒来已经三天了, 他无法想象自己居然没有死,而是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每个人的头发都剪得短短的, 衣服也是颇为暴露,就算他拥有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但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您……要不要喝点水。”   声音轻轻弱弱的, 宛若一片片羽毛轻抚过人心,连带着人也是瘦瘦弱弱, 那双湿漉漉而又怯生生的眼睛如履薄冰地看着你,让人想要忍不住捧在手心里好好疼爱。   江景苑看着面前这只谨小慎微的小鹿, 脸颊微微抽动。   面前这人是他…原身的夫郎, 但是原身很不喜欢他的夫郎,所以两人成亲以来, 一直都是名存实亡,又因为夫郎家境不如原身, 导致面前这只小鹿看到他如同看到老虎一般。   “好。”江景苑的喉结微微蠕动, 说起来他还真是有些渴了,这三天他都在适应脑中一些信息,别说喝水连口饭都没有吃。   嘴中早就干涉不已,但因为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感到太过于好奇, 一直没有所动。   咳咳, 实际上对于那个神奇的饮水机还不太敢下手。   尤溪鹿听见江景苑的声音,湿哒哒的眼眸小鹿乱撞了会,颇有些不可思议。   往常的江景苑才不会跟他说话, 更不稀罕他递的东西,这次怎么有些反常。   旋即,尤溪鹿的眸子黯了黯,他想起以往为数不多的几次,江景苑也是这般的好说话,不过却是为了折磨他。   这次……   尤溪鹿不敢再深想,到饮水机面前接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水,小心翼翼端到江景苑面前。   “请……您喝茶。”   纤瘦白皙的十指握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圆润饱满的指腹避过杯口,说话的语气如同那只易碎的琉璃杯一样。   “多谢。”   江景苑伸出手来接过尤溪鹿手中的琉璃杯,小心翼翼地避免不要触碰到他的手。   江景苑的小动作,落在尤溪鹿眼里,眼神好一阵失落,以为江景苑实在嫌弃他,不过那句谢谢却又让他心底好一阵的高兴。   “不、不客气。”   微颤的语气像个小孩。   江景苑对着琉璃杯口吹了吹,轻饮一口,才发现水温正好合适,再次看了看这叫做玻璃的杯子,狭促笑了笑。   貌似忘了,这不是茶,又再次向尤溪鹿道谢,“多谢。”   “什么……”尤溪鹿正在高兴,听见江景苑又道了一声谢,没有反应过来。   江景苑握着杯子的手,微微转了转,意思不言而喻。   尤溪鹿大大的眼睛迷茫了两下,随即,看到江景苑的手又回味过来,一张薄薄的嘴唇张成O字型,倏尔觉得不妥,又快速抿成一条直线,只留下嘴角微翘起。   第一次,他的偶像兼丈夫,向他道谢。   内心有股火山快要爆发了,克制克制,尤溪鹿,你可以的。   “你怎么了。”   江景苑看见尤溪鹿的脸通红通红的,隐隐约约还有些呼吸急促,担心他有病。   “没……”   语气弱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咕噜、咕噜。”   江景苑刚想说要不要找个大夫过来看看,肚子就不争气的响了起来,一杯水唤醒了他的肠胃。   “您还没吃啊,我要不给您点外卖吧。”   尤溪鹿听见江景苑肚子饿的声音,内心小小惊讶一下,掏出手机,滑动解锁,快速拉倒外卖界面。   江景苑茫然了会,外卖、是什么?在脑子里搜索了很久,才找到外卖这个关键词。   脸色一下就黑了起来。   原主对外卖的印象极差,从不点外卖,弄得他对外卖两个字也避之不及。   尤溪鹿的的手停留在外卖界面上,眼睛却一直瞄着江景苑,难得今天偶像心情好,不如乘机多看两眼,嘻嘻。   但原本还艳阳高照的脸,下一刻骤现起暴风雨,尤溪鹿的窃喜一下子就被支离破碎了,糟糕,他忘了,偶像是不吃外卖的。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要不我给您下一碗面?”尤溪鹿收好手机,斟酌着说道。   “好。”   江景苑对吃食也没有太大的挑剔,以前家里穷的时候,顿顿野菜都没问题,这会能有面食是件很幸福的事。   已经做好被拒绝打算的尤溪鹿,慌然看见江景苑居然点了点头,他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害怕自己窄喜之下,做出点什么惊人举动,匆匆忙忙跑进厨房,关上门。   “呼呼呼~”   尤溪鹿不停地用手扇着红扑扑的脸颊,今天的偶像真的太好说话了,弄得他激动不已。   半响过后,江景苑看着自己面前的这碗没有任何点缀物的面条,漠然拿起筷子,一口不剩地吃进肚子里。   人饿极了,根本就顾不上什么味道不味道,但出于食不言寝不语的礼教,他还是很克制着在慢条斯理吃着。   尤溪鹿其实有些尴尬,厨房常年不开火,除了找到一把放在冰箱里,不知道多长时间的面条以外,其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只能简单的做个水煮面条,连盐都没有放,胆战心惊地看着江景苑吃完,默默等待着他发火。   “好吃。”   虽然尝不出什么味道,但用了极精细的白面,那就是再好不过的吃食。   吃水不忘挖井人,再怎么说面前惊慌失措的小鹿也是给自己煮饭的人,该有的礼待还是应该有的。   望着那洁白得可以当镜子的盘子,尤溪鹿默默咽了咽口水,真有那么好……吃?   “我有些乏了。”人之惰性,吃完就想睡觉,江景苑想,反正这个时代不用考科举,偷偷懒也无碍。   说完,江景苑就大步流星地回到卧室,酣睡去了。   等到江景苑离开后,尤溪鹿瞬间破功,从一个冷静自持的人,瞬间演变成一个眼睛里泛着星星眼的小迷粉。   飞快地掏出手机对着放在餐桌上的水杯和盘子一通乱拍,然后毫不犹豫地发给自己的好友,林钦。   “啊啊啊啊啊,钦钦我要幸福死了。”   “你给我发的都是什么。”对面秒回。   “这都是江景苑用过用过的。”   “重点是,水杯是我递给他的,看到没水杯上还残留有他的手指印,四舍五入是不是我跟他牵手了!”   “还有、还有,看见这个盘子了吗?这个盘子是我给他下的面条,我一把盐都没有放,他居然跟我说好吃,啊啊啊啊今天肯定是各路菩萨佛祖保佑,让我能够有如此幸运的一天!”   尤溪鹿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整个人都恨不得在江景苑刚才坐过的沙发里打滚。   林钦坐在一个片场的小化妆间里被化妆师各种蹂.躏着,手机一直嘟嘟嘟响个不停,拿起来一看,得了自家好友又犯病了。   “我说小鹿你能不能够淡定点,你跟江景苑已经结婚一年了,连手都没有牵过,说出去丢不丢人,还什么四舍五入,是不是他舔过的盘子,你再舔一口就当接吻了?”   “你说对了,我刚尝了尝盘里最后一滴面汤,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林钦,“……”   林钦彻底被自己好友给气笑了,“尤溪鹿,你能不能够正常点,就算江景苑他曾经是娱乐圈里无与伦比的那颗星,但是他息影已经一年了,你赶紧停止你的狂热吧,再说你也是个明星,就不能好好拍戏!”   尤溪鹿将自己整个人蜷缩在江景苑坐过的沙发里,抱着一个抱枕,看着手机上的对话,为自己的偶像叫屈。   “如果不是因为偶像的爷爷突然生病,他怎么可能回来继承家业,你看仅仅一年的时间他就把景程科技从国内发展到国外,我们现在用的手机电脑都是用的景程科技的cpu!就连国外那款最火的水果手机都折服在我偶像的西装裤下,偶像即使不做影帝,他也是商场上最亮的那颗星,如此偶像我狂热怎么了,我不准你这样说他!”   林钦,“……”   “你这个炫夫狂魔够了,就算他再优秀也掩饰不住他是个烂人的事实,你看看你们结婚一年他都是怎么对你的!”   说起这事尤溪鹿的眸子慌张地眨了眨,正好手机闹铃响了,他找到一个借口开溜,“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医院探望爷爷了,还有不准再诋毁我偶像!”   尤溪鹿说完就锁了屏幕,抓起他准备的一件外套,离开了江家。   “气死我了,受虐狂,活该你被xxx欺负!”林钦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气得把手机都给扔了,在心里发誓要跟尤溪鹿绝交!   当然打死他也不敢在片场骂出江景苑的名字。   江景苑一觉睡得十分舒服,再睁眼已经第二天一早,就在他准备起床享受生活的时候,床边坐着一个一丝不苟的男人。   “boss,你已经三天没有出现在公司,公司里已经吵翻了天,这是三天堆积下来的工作。”   江景苑的助理万路,在江景苑醒来的第一刻就将手中的一摞文件递出去。   江景苑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睡意全无,开始认识看起万路递过来的文件。   他可没有忘记原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既然继承了原主的身体,他肩上的责任也要一并继承下来。   “boss,不去公司吗?”   万路推了推高耸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有些好奇地问道。   江景苑活动了一下身体,三天没有洗澡,轻嗅间都带着一股汗味,但是他对那个花洒有些陌生,又不能在助理面前丢脸,只好沉着脸道,“今天就不去公司,你去把我办公室桌上的文件都抱过来,下午的会议改成视频会议。”   “好的。”万路万年不变的公事公办。   等万路一走,江景苑犯了难,那个叫做电脑的东西怎么弄,他没弄过,有些怕怕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现代的,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写,写得不好,多多担待,不喜欢看的可以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