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神器走私专家 作者:时镜 文案: 突然穿成惊天动地的废柴 别人眼中的鸡肋天赋,却成为左澜的金手指 专注神器走私一万年,他就是移动的神器专卖店 他是三界大佬们的朱砂痣、白月光;感动,神器好廉价! 他是各方土豪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卧槽,神器又被抢! 他是九院学子们的新福音、救世主;羞涩,导师易推倒! 左澜(严肃):抢你神器,我去倒卖;利润,与你无关。 ╮(╯_╰)╭ 内容标签:强强 异世大陆 天之骄子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左澜 ┃ 配角:临沧,薛重释,天嘉,青傀,雪蓝,段昆仑,崇礼,崇阎,崇遇,梅子青,薛冰,江山(随剧情随时填补) ┃ 其它:   第一章 全属性魂图      “看吧,就是他。”   “哈……”   “全属性的魂图?怎么可能……”   “嘘,别让他听见了,这小废物牙尖嘴利的!”   “哈哈哈……百年难得一见的魂图竟然能够出现在他的身上,真是笑死我了……”   ……   世界上有天才,有废柴,天才有天才的等级,废柴有废柴的等级。   今天,注定记录要在第九魂院的院史上,也注意要记录在魂大陆,乃至于影大陆的历史上,今天,第九魂院的魂图天赋检测里,出了一个旷世的——废柴。   巨大的广场里人山人海,说话声此起彼伏,有人大声地尖叫着,有人低声饮泣着。   自古修炼便是要看天赋的事情,天才努力一年的成绩,废柴努力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够达到,人人都爱天才,可并非人人都是天才。   同样,废柴也是这个道理,人人都厌恶废柴,可难保自己就不是个废柴——不过,要废柴到一定的境界,还是需要看人品的。   左澜的人品似乎在他穿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刷爆了。   他坐在广场周围栏杆的柱子下面,举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扇子遮住毒辣的太阳,对别人的讽刺充耳不闻。   每个因为知道他的测试结果,而故意从他身边路过的人,都用那种很优越的目光偷看他,然后走过去。   “嘿,这左澜,小时候看着老聪明老聪明的,这一测试,就露馅儿喽!”   “全属性魂图,真不知这孩子以后要怎么修炼,好惨。”   “一般的多属性魂图,还能叫公会里研究魂图的术士们砍去,留下最合适的图,可是这孩子的,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他的魂图上全是神阶的魂器,以后都没法子修炼啊!”   “可惜喽,左家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   有的人高声谈论着,言语之间对左家大加讽刺,讥笑不断。   虽身为左家人,可左澜没有什么左家人的自觉,家族荣誉感这种东西他从来就没有,懒洋洋地坐在地上,也不顾自己一身的干净衣裳被地上的灰尘弄脏。   这里是魂影大陆,听名字似乎是一个大陆,可实际上却是两个,一个叫做魂大陆,一个则叫做影大陆,两个大陆之间有一片天渊,作为连接两个大陆的通道,不过其中的情况极其险恶,普通的魂修无法横越,所以魂影两片大陆一般处于相互之间隔绝的状态。   不过根据古籍记载,这两片大陆都是魂修。   魂影大陆经历了上万年的变迁,一开始的人们修炼肉体,后来肉体与精神力并重,现在倒是逐渐转化为修炼自己的灵魂境界。   这里是被神眷顾的地方,总有一些人生下来就带有极高的修炼天赋,神灵对一个人的偏爱程度体现在天赋魂图上。   魂图是一个人修行的基础,没有魂图的人无法成为魂修,只能是体修或者灵修,在现如今的魂影大陆,体修那就是体力劳动,至于灵修那根本就是个鸡肋。   左澜的脑子里,这些念头是非常清楚的,他坐着也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于是又站起来。   想必今日过后,他左澜将以“魂影大陆有史以来最天才的废柴”之名永垂青史。   做废柴做到他这个境界,也应该含笑九泉了……   整个广场上,人还多着,大都是跟左澜一样年纪的少年少女,被自家的长辈带着排在各个检测口前面,等待着测试。   他正前方的一个测试地点忽然之间爆发出一阵掌声,人们热烈地欢呼着,高喊着“天才”“天才”,这正跟他的落寞相对比,左澜忽然觉得自己真像是一只小丑,活在别人嘲讽的眼神之中。   他从人群的缝隙里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穿着粉色的裙子,头顶上悬浮着一座琉璃盏一样的器物,这被称作“魂图显影琉璃盏”,是每次测试天赋魂图说必须的,由具有魂力的魂修往盏中注入魂力,激活琉璃盏,然后笼罩在被测试人的身上,在魂力激荡之下,那被测试人脚下就会浮现出一座光阵。   这一座光阵是平面的,就像是画在地上的一幅图,大致直径两丈,一般呈六芒星状,六角尖锐,有淡色的光芒,根据属性的不同分为“金木水火土器灵无”八种各具有代表性的颜色。在六芒星的正中,也就是接受测试者的脚下,会浮现出一个图案,这就是魂影大陆的修士们常说的“魂图”了。   眼前这个粉衣女孩脚下的图案,恰好是一条九节鞭,不过此刻,这九节鞭的图案没有颜色,而是灰暗的。   这九节鞭是常常出现的一个等级较高的魂图,属于人级六品。也难怪这些人这么高兴了。   不过有魂图只是第一步而已,以后修炼都要向着魂图的方向靠拢。   魂影大陆上每一个人的天赋魂图,都是能够在大陆的古籍上找到原物的,比如眼前这九节鞭,就是大陆上一位已经去世的高级魂修遗留在世间的武器。魂修们修炼魂图,不仅是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淬炼魂图,最大的目标却是找到魂图上的原物——也就是天赋魂图上的魂器。   将魂器与魂图融为一体,那个时候,魂修们才能够被称作一个真正的魂修。   这样的修炼原理,也就注定了魂影大陆上能够成为真正的魂修的人很少。   比如一个很有天赋的人,他的魂图是大陆上鼎鼎有名的神器,那么在得到神器之前都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魂修,所以在魂影大陆,天赋太高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天赋太高,也就成为了废柴。   左澜就是这样一个天赋被刷爆的废柴。   他摇了摇头,准备从这些人中间挤过去,去寻找自己家族的人。   其实来的时候他也是有家族的人带着来的,可惜自从他做完测试之后,所有人期待的目光变成了鄙夷,似乎想不到原来在家族里如此聪明伶俐,甚至已经以不足十八岁的年纪成为了第九魂院导师,这样的左澜,本该是所有人眼中众望所归的天之骄子,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天赋魂图测试的时候,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别人的魂阵都是两丈,左澜的有五丈;别人的魂阵都有颜色,看上去花花绿绿,左澜的灰暗暗看不见颜色;别人的魂图最多一个两个,左澜的魂图有十三个——这就是神灵们捉弄人了!   魂阵比别人大?没事,左澜还能忍,看上去多霸气!   魂阵没有颜色?没事,左澜以后努力修炼自己给它们增添属性,还能来个自助式的套餐呢!   可是!你妹的那么多骨灰级的魂图全出现在他的六芒星魂阵里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吧?!   还要不要人活、要不要人修炼了?!   没错——左澜这朵奇葩的魂图,有整整十三个!而且还不是最低等的人品的魂图,左澜的魂图有十二个是天品的!甚至有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脚下踩着的最中心的那个魂图,据说是超越天品的……   这是神灵们要逼死左澜的节奏。   魂图太多,等级太高,根本是没办法修炼的。   普通人如果有两个魂图,一份魂力分摊到两个魂图上修炼,每个魂图一半,进境就比只修炼一个魂图的慢一半,以此类推,修炼的魂图越多,修炼的难度越高,速度越慢。   所以一般人就算是有两个魂图,也会去找术士强行修改魂阵,将多余的魂图从魂阵上抹去,可是——左澜这种奇葩的魂图阵难道要抹去十二个魂图吗?!   先不说要花多少魂晶,光是找到能够抹去魂图的人都很困难。   左澜注定是要将自己的名字留在魂影大陆的历史上了,这样的无属性魂阵又称全属性魂阵,十三个魂图,他恐怕真的是魂影大陆有史以来天赋魂图最多的人,可惜——他不能练。   这些魂图上显示的魂器都是神器级别,都是在古籍上才能看到的图案,魂影大陆会有多少谁也不知道,修炼这样的魂阵魂图,一个字:死!   “左澜,你到哪里去了?!快过来,让江流导师再给你测试一遍!”   人群里传来一声大喊,左澜头疼地抬起头,神啊——谁喊他?这不是丢脸呢吗?   还重新测试,他才不相信是测试出了错呢!   他的人品到底怎样,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喊他的人是左家支系的,属于左家的长老,大胡子,小眼睛,他看左澜慢吞吞地往这边走,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把揪住他后衣领将他提过来放在那江流导师的面前,给眼前这身穿碧绿导师服的男子赔罪:“抱歉啊,我家的小子不懂事,耽搁您的时间了。”   那导师不在意地笑笑,劝道:“就算贵家族的嫡少爷测出来还是原来的结果,他也是我们第九魂院的大陆史导师,你们不必如此失望的。”      第二章 嫡系废柴      左澜也算是左家的传奇人物了,毕竟他是在还没满十八岁的时候就成为了第九魂院的导师,传授大陆史——说起来,那些学生比左澜还大呢。   现在被江流导师这么一说,左家那大胡子长老左鹏却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暗暗地盯了左澜一眼,心中却冷哼了一声,却还是赔笑道:“是是是,您说得是,还请您为他再测试一遍吧。”   其实左鹏才不相信再测出来会有什么改变呢,整个魂大陆九家魂院,每一家都是大陆势力的尖端,在检测天赋这个问题上是绝对不会出错的。让左澜再测试一次不是左鹏的意思,而是左家族长左丘晏的意思,大约左丘晏是不想看到左家嫡系里出现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废柴吧?   江流闻言,只是沉默地招手,让左澜站过来,他伸手在他眉心按了一下,将魂力的印记留下,然后退到一边,手持着那琉璃盏,默念神灵在上,然后为之注入魂力,剔透的琉璃盏开始闪烁着浅绿色的光芒。   根据自己的常识,左澜知道,江流修习的是木属性的魂力,在魂力输出的同时,江流的脚下浮现出一座三丈的魂阵,六芒星的四周流淌着浅绿的光芒,看上去华丽而耀眼,在这个魂阵出现的时候,周围爆发出了一阵惊叹的声音。   之前江流为左澜测试的时候,左澜就已经对江流的魂阵很了解了,是人品八阶,中心的魂图是一支手杖模样的东西,可是现在那手杖的图案还是虚影,颜色浅淡,不是很凝实,就知道这手杖的实物江流还没找到——江流虽是第九魂院的导师,却也不是个真正的魂修。   这就是魂大陆的怪像了,其实大多数人只有魂图,却找不到与魂图对应的实物,魂图对应的魂器其实就是魂修们的天赋神器,在战斗的时候使用魂图上的魂器,实力就会大增。   ——想到这里,左澜不由嘴角抽搐了一下。   算了,还是不要多想了,尼玛的这些都跟他无关啊!   琉璃盏在江流的魂力加持之下飞到了左澜头顶三尺处,那浅绿色的光芒笼罩了左澜全身,他眉心处被做过记号的地方浮现出一个绿色的小点,接着,在这个测试场地上很常见的一幕就出现了——一座光阵从左澜的脚下慢慢地浮现了出来。   刚刚那让所有人耻笑的那十三魂图的魂阵,终于又出现了。   丢脸都要让自己丢两次,左丘晏那糟老头子还真是没救了!   左澜心中暗自吐槽。   庞大的六芒星阵图,外围又一个颜色很浅淡的圆圈将整个图案围起来。   凹凸的六角上,一共缀着十二个灰色的图案,他的整座魂阵都是这种惨灰的颜色,看上去要多凄凉有多凄凉,尤其是这边角上的十二个图案看上去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左澜脚下踩着的那个正中心的位置,那图案更是古怪得紧,看上去像是一个棋盘,恐怕就是叫整个大陆最有学识的智者来辨认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总之在魂阵出现的那一刹那,左澜除了想死实在找不到自己有第二个想法了。   十三个魂图,全是骨灰级魂图。   也不知道围观的人群里到底是谁先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又是这个废柴啊……”   “那种样子的魂阵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哈哈哈哈……”   “真是好惨……”   “全是骨灰级的魂图啊,这孩子以后可怎么活啊哈哈……”   作为对整个大陆的历史了解很深刻的第九魂院导师,左澜认识自己这魂阵里的六个魂图,其余的却是不知道了。   在魂图出现的那个时候,江流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虽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也觉得可惜。   整个魂大陆的权力中心就是九个魂院,除此之外就是魂大陆四皇,以及魂术公会,作为九个魂院之一,第九魂院的历史相当悠久。能够年纪轻轻,甚至还没开始进行修炼之前,就成为第九魂院的导师,左澜是个异类,也是朵奇葩,所有人都当他是天赋异禀,几乎能够将整个大陆的历史研究透彻,可是——当今天的结果摆在所有人的面前的时候,他们都知道自己的预测是错误的。   这个原本在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竟然是个几乎不能修炼的废柴!   作为第九魂院里有些资历的老导师,江流也为左澜可惜。   他那与众不同的巨大魂阵,终于在江流撤回了琉璃盏之后缓缓地贴在广场的云母石,如逐渐干涸的水迹一般消失。   再测一遍也是原来的结果。   左澜早就决定破罐子破摔,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天生是个比较乐观的人,不能修炼就不能修炼吧,反正上辈子自己也是个普通人,穿到这种世界来再当个普通人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之类的。   回左家的时候还是乘来时的雁车,拉车的是炼器者们做出来的魂器,称作“魂雁”,其实跟左澜原来那个世界的马车没什么两样。   他跟一群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坐在一起。这些少年来时的忐忑变成欣喜或者悲伤,天赋高的兴奋,天赋低的落寞,少有跟左澜一样一脸不在乎的。   左澜一个人缩在车的角落里,周围甚至没有什么人。左家派系庞大,可是嫡系却在过多的旁系挤压下有日渐式微的趋向,不过嫡系可能是因为血统的原因,常常出天才,所以嫡系虽然人数少,单薄,可在左家却有着相当可怕的影响力。虽然左澜是嫡系百年难得一遇的废柴,可他毕竟还是嫡系,跟旁系庶出的孩子是有很大的身份差别的,不是左澜不想跟旁系支脉的说话,而是他们不愿意跟左澜交流。   嫡系血脉单薄,一向是被排斥的,虽然嫡系的人大多很出色。   在这样的车厢里,左澜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   周围的少年少女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年纪从十五到十八不等。   “啊呀,要不是魂院每四年招一次新生,我早就去了魂院了,哪里还用得着跟你们这些小鬼头同届?”   “四年前你没赶上,还不到十五岁,怪得了谁?哈哈……”   ……   左澜听着,忽然想起四年前,自己那个时候也只有十四岁,在魂大陆,每个人十五岁之后才能出现魂阵,所以魂院的统一标准是十五岁以上才可以参加测试,又因为四年招收一次新生,左澜十八岁了才去测试。   如果……如果早一点知道是这样的话……   他还在沉思之中,却不想身边竟然多出来一个人,并且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阿澜……”   个子小小的少年怯怯抬眼看他,唇红齿白很是俊俏,那手就搭在他衣袖之上,似乎很怕左澜。   阿澜什么的称呼……其实是长辈们这样喊,这孩子这样叫有些欠妥。   左澜扫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嗯?”   嫡系嘛,一向是被他们排斥的,冷高一点就冷高一点好了,反正周围的人都是想看戏,看看吧,这少年一挪到他身边来,刚刚那些真讨论得热烈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这边。   其实还都是一群孩子……   这个拉左澜袖子的人,来自左家最小的分支,听说近年来适龄去参加测试的就他一个,是那一支的独苗,记忆里……这孩子似乎叫做左琰,今年才刚到十五岁。   左琰看上去很紧张,他是第一次跟左澜说话,以前左澜一直是长辈们眼中的天才,可是这次测试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族中的长老们气急败坏,说在左澜身上已经投入了这么多的心血,亏大了,现在还在祠堂那边发火,不知道左澜回去会不会有危险……   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留下一个青白的印子,又偷看了懒懒地坐在一边的左澜一眼,那眼珠黑白分明,睁大了偷偷看人的时候就觉得很是可爱。左琰低声道:“没什么。”   左澜忽然觉得奇怪,他看了左琰一眼,然后发现左琰收回了自己的手,慢慢地又坐了回去,整个车厢里说话的声音又起来了,逐渐变得吵闹。   左琰刚刚的那一幕戏似乎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不过左澜心中始终存了个疑影儿。   下车的时候,左澜按照惯例落在最后,别的左家的孩子都争抢着跳下车去,只有左琰落在了后面。   左琰往前一躬身,就要准备下去,却被左澜一把拽住了。   左澜手拉着他的手臂,平静地问道:“刚刚你想说什么?”   左琰眼神之中带着点惊慌,看了一眼车外面,似乎还没人注意到他,便飞快地说道:“我听到左鹏长老跟家族联络的时候,说要将你驱逐……”   “左琰,你怎么还不下来啊?”   外面忽然有人喊道。   左琰立刻惊慌地挣脱了左澜的手,应道:“我东西掉了,马上就下来!”   然后左澜看到他敏捷地跳下了车,他自己在车厢里坐了一会儿,按住自己的眼角,一颗泪痣点在那里,在他眯眼笑起来的时候很给人一种秀气的感觉。   不过左澜觉得自己是天生的书生脸,土匪心。   想要把一个嫡系逐出家族,左鹏的心,未免太黑。   就算他是个废柴,凭借“嫡系”这两个字,也不是他左鹏说了算的。      第三章 艰难处境      让左琰说中了,还真的有人想要将他这个废柴逐出家族。   左澜站在祠堂中间的时候只觉得无比地讽刺,堂上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种一本正经的表情。   这些祠堂里的长老,多半以支族的居多,每个人的眼神都很是冷漠。   左家几百年来不曾崩溃的嫡系,也许因为左澜这从古至今第一个废柴的出现,就要发生崩塌了。   “这样没有天赋的废物,留在嫡系,实在是会打破咱们左家嫡系出天才的定理,所以最少要将他逐出嫡系,来保全左家嫡系的威名。”   提出这个建议的就是在第九魂院的测验场上的那个大胡子长老左鹏,这人来自比较强的支系,一向是看不惯他们嫡系的做派。   偌大的一个左家,派系林立,如果不是嫡系百年来的威名撑着,早就散了。   族长左丘晏的目光一下就变得尖锐起来,扎向了左鹏,可左鹏能够做到长老这个位置,还出身最强的支系,自然是有恃无恐,只要嫡系一倒,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族长。   “好了,都散了吧,我跟左澜单独谈谈,毕竟阿澜还是第九魂院的导师,就算不能修炼,他也是咱们左家的人,今后谁要是再说逐出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左丘晏穿着灰色的长袍,手里握着一根乌木的手杖,站在祠堂最中间,表情威严,那长长的白胡子几乎垂到地上。   在这个支系云集的祠堂里,他作为嫡系的族长,却浑然不惧地说出了那番话。   左澜低下头,忽然有些感动,这糟老头,还是他最有人情味儿了。   “阿澜,你跟我来。”   没有理会支系的那些人骤然变大的嘲讽的声音,左澜跟着左丘晏走了。   祠堂后面是一间小院,他跟着左丘晏走进去,然后看到左丘晏站在了一副画像前面,手杖往地上直直地一敲,一座光阵顿时浮现,耀眼的火红色光芒顿时充斥了整个不大的屋子,六芒星的图案看上去清晰而具有巨大的威慑力。   左丘晏的脚下的魂图跟他现在握着的手杖完全一样,而且带着颜色,跟他魂阵的属性相符,乃是火属性的。   左澜现在的眼力还看不出左丘晏的魂图是什么品级,不过听人说是地品三阶。   魂大陆的魂阵等级有三个大品阶,天品、地品、人品,根据魂阵的大小来划分,天赋魂阵在三丈以下是人品,三到五丈是地品,五丈以上是就是天品。天品最高,人品最次。   小品阶九个,从一到九逐级递增。同是人品的魂阵,二级的比一级的牛。   魂术公会评定魂阵等级的时候就是参照上面的分级来的,先分大品级,再根据各种小规定确定小品级。与魂阵相对应,魂图的等级也是如此。   不过每个世界都会存在一些超常的存在,特别厉害的东西被人称作“骨灰级”,比如左澜的魂阵。   他现在看着左丘晏的魂阵只觉得很是伤感,族长跟自己都是嫡系出来的,族长混了个地品三阶,他自己的魂阵看大小怎么也得是个地品七阶吧?   可是魂图根本不按常理来,一个是地品的,这个算正常;可是有一半都是他娘的天品魂器的图案!这样就罢了,好歹还在他心理承受范围之内,可是剩下的几乎都是骨灰级魂图!   天知道,他在自己测试的时候看到自己脚下的魂图的时候,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左丘晏一唤出自己的魂阵,再一看左澜现在那销魂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了,他叹了一声,家族的确是对左澜寄予了厚望的,只是最后结果是这样也怪不得谁了,他需要跟左澜说清楚。   左丘晏用那手杖点在自己魂阵的前端,六芒星开始缓缓地转动,异象陡生!   原本狭小的屋子忽然之间被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左澜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就已经身在另一片空间了。   四周还是燎原的烈火,可是地上踩着的已经不是原来的木板,而是坚硬的青石块。   他抬眼一望,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石室,大如广场,极高极宽,左丘晏脚下的光阵一闪,消失不见,整个人身上那种莫名的压迫力也随之消失。   这里是左家的秘密祭坛。   左澜以前来过这里,这是每个嫡系的传人必须来的地方,左澜也不例外。   “过来吧。”左丘晏也不担心左澜,招呼他一起走。   他们想着广场一般的大石室的左边出口走,前面骤然一黑,进入了相对低矮的暗道。   等再次看到光的时候,他就在此感觉到了那种无言的壮阔。   此时此刻,他身在一片绝壁悬崖之上,一架铁索桥从他面前的深渊之上通向了对面的黑暗之中,他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掉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大魂修们才能修炼出来的自我空间了。   不知道是哪里吹来的风,将那铁索桥吹得使劲摇晃,深渊底下云气涌动,他直直地跟着左丘晏踏上了铁索桥,大约走了两柱香的时间才走到对岸去。   这是一片巨大的碑林,无数或低矮货雄伟的石碑伫立在这巨大的平台之上,一眼望去无穷无尽。   族长左丘晏就站在那巨大的光滑晶壁之下停住了,这是这里最大的一块碑,碑上也没有刻任何字,可是但凡嫡系的子孙都是知道的——这是左家的创始人,老祖左陶留下的石碑。   “这是我们左家的碑林,每个嫡系的左家人都要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痕迹,他们很多人还没有离世,这些碑只是他们从左家走出去的标志,是他们的宣言,不管你是不是有修炼的天赋,当你二十岁离开本家出去历练的时候,都要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碑,到时候碑大碑小,全取决于你的实力。”   “……”   “你是我接任族长以来见到过的最聪明的嫡系,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的天赋魂阵会是这样。”   左丘晏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惋惜。   不过他似乎也不介意,“虽然这是一个遗憾,但是你毕竟还是第九魂院的导师,我相信你是全大陆最年轻的魂院导师,并且你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就算你日后不是出色的魂师,也会成为左家的骄傲。”   “……”   沉默了许久的左澜,嘴角抽搐,“族长你对我太有信心了,话说你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很想一巴掌拍死你。”   ……其实……   左澜真的是土匪心。   左丘晏平时是什么状态他还不清楚吗?他研究大陆史的时候,跟这个糟老头子“四皇首席梅子青到底是不是同性恋”这样的问题吵得面红耳赤,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左丘晏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所以,真的没必要对左丘晏这种没事儿就跑出来刷自己存在感的傻逼长辈什么面子!   于是——才有了左澜上面堪称经典的淡定吐槽。   左丘晏默然了半晌,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到底听不听?”   左澜耸肩,“你爱说就说吧,我给你个面子。”   真是神烦……   怎么左丘晏还是个长辈,被他这样说多少有些没面子,他很正经地咳嗽了一声,“你小心我真的一怒之下就把你逐出家族了……”   “老年人就是废话多。”左澜望着天,手举在额头上,作远目状,假惺惺地感叹着。   下一秒,他就被一只手杖偷袭了。   左丘晏阴森森地看着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不要提醒我,我还很年轻。”   当一个人不服老的时候,他已经老了。   左澜摊手,“好吧,族长你继续说。”   “咳咳,总之咱们左家嫡系的精英遍布整个大陆,就算你是个废柴,走出去大约也是不会出事的。只不过咱们绝对不能让旁系的看轻了,就算是废柴,你左澜,也要成为咱们整个左家、乃至整个大陆最惊天动地的废柴!”   麻痹的还有人性没啊?!还惊天动地的废柴?!老子这废柴程度还不够惊天动地什么才叫做惊天动地啊!!!   骨灰级犯贱的魂阵啊!今天才测试完明天整个魂大陆的“幽灵传播平台”上一定都是这个消息好不好?!   他左澜的名字一定会随着他那惊天动地、鬼哭狼嚎的十三魂图的天赋魂阵而传遍大陆的!指不定还能把脸丢到隔壁大陆去……   左澜深深地郁卒,“族长,你啥时候能靠谱点儿?真没有什么修炼的方法吗?”   左丘晏本来还在笑,可是一听左澜这话,表情就严肃了起来,“你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在你死前也不一定能够修炼到开魂的境界,没有奇遇,也只有这样了。”   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所谓的奇遇,其实只是为了让这句话显得不那么片面和武断而已。说这种话的时候,左丘晏还是很靠谱的。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告诉原本的天之骄子,你其实只是个废柴,还是最差劲的那种。   魂大陆的修炼是七个等级,开魂,启灵,附神,融器,息心,化虚,归一。   开魂是最基础的一个境界,这是最简单的魂力修炼,只要将自己的魂力积累到一定的境界,能够心念一动、伸手一指就随心所欲地唤出自己的魂阵,就算是达到了——可是在左丘晏的口中,左澜练到这个境界都似乎不可能。   连开魂都不成,还要怎么修炼?      第四章 如此开魂      开魂,几乎是所有拥有天赋魂阵的人都能够达到的一个境界,到了左澜这里竟然难如登天。   这实在是让左澜有些不能接受。   不管怎么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十几年了,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个世界的实力和力量也有了向往,他一直以为自己穿越了就应当跟主角一样,天生主角光环笼罩。   在左家,嫡系子弟稀少,现在整个左家除了左澜这个还没出族历练的嫡系之外,就只有几个十来岁的小娃娃了,可是说左澜是近期左家培养的重点对象,他在天赋魂图测试之前的天赋是整个左家乃至整个大陆都为之震惊的,可是现在呢?   老天就像是跟他开了个大玩笑。   他尽管不断地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无所谓,可是内心又怎么可能不在乎?   “难道在我之前,整个魂大陆上就没有人拥有跟我一样废柴的体质吗?”   实在是不甘心的左澜还是这样问了。   左丘晏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在巨大的白玉石壁之前踱了几圈,那苍老的影子映在那光滑如鉴的碑面上,还是严肃得很。   “跟你类似的有,可是跟你这样有还这么糟践人的魂图和魂阵的还真的没有出现过。”   一本正经的族长左丘晏用了“糟践人”这个词,顿时让左澜生出一种出戏的错觉。   他朝着这自我空间之内那阴暗冰冷的天空,翻了个白眼,哼道:“你的意思是,我这样的废柴,其实真的就是咱们魂大陆一朵旷世奇葩了对吧?”   左丘晏咳嗽了一声:“我知道的也就是一个叫做汤涯的,是除了四皇之外,整个魂大陆最厉害的人,不过至今已经消失了两百多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他跟你一样,有许多个魂图,不过等级不如你变态,只是六个地级,这人有家族背景,请了魂术公会当时的会长一劫帮他砍掉了其他的魂图,留下了其中一个地品八阶的镇魂铃,听说在两百三十年前,他已经在天渊险地找到了镇魂铃,实力到底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反正现在是失踪了。”   “况且,你这天品和骨灰级的魂图是没办法取下来的,除非能够请到四皇之一出手,否则化虚以下没有谁能够强行破坏这个级别的天赋魂图。”   天赋魂图在魂大陆的人看来是神灵赐予,强行破坏神意是会受到惩罚的,只有实力达到一定境界的人才能够对抗神罚,为人抹去魂图。因为这些大能魂修是冒着被神灵惩罚的艰险来进行抹魂图这种危险活动,所以请到人是很难的。   左丘晏知道这样说是很残忍的,可是左澜能够承受住。   “算了,以后再说吧,你今天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他决定换个话题,再说这魂阵和魂图的事,左澜估计自己能立刻去跳天渊自杀。   “你现在进行了天赋魂图测试,按照左家的传统,你要在这里拜碑。”左丘晏叹了口气,面对着那巨大的玉璧站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杖,轻轻地点敲了一下石壁中心。   在他的手杖点上去的时候,整个碑的表面一座紫色的光阵浮现了出来,只是一瞬间又如同波纹一样消失掉。   无数的光点萤火虫一样从碑上浮现出来,接着汇聚成线条,在巨大的壁面上滑动,很快这些流动着紫光的线条消失了影踪,整个碑上忽然之间就出现了一些图案。   那是一张张的人面像。   “这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左家强者们的样貌和性命,你一个个地看下来,以后出去了也好认得,我们左家的强者,是遍布整个大陆的。”   这老头,又开始吹嘘了。   左澜无比地鄙夷,他可是直到左家在整个大陆的家族排行榜上也就是四十几位,前面还压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家族,说什么强者遍地,到现在也没听说左家有哪位老祖突破到第五境——息心。也就是说现在左家是没有一位尊级强者的。   一定的魂阵修炼等级对应一定的称号。   开魂,魂徒;   启灵,魂士;   附神,魂师;   融器,魂爵;   息心,魂尊;   化虚,魂皇;   归一,魂圣。   现在整个魂大陆最厉害的也就是化虚境界,也就是魂皇,俗称有“魂大陆四皇”,说的就是魂大陆最厉害的四个人。   整个魂修界是金字塔结构,底层修士多,越往上越少。   在大陆排名四十几的左家,连个魂尊强者都没有,可想而知下面的家族是多么垃圾——原谅左澜用了这么具有侮辱性质的一个词,毕竟他是研究大陆史的,对于大陆各个时期的强者几乎是了如指掌,以大陆各个时期的对比来看,整个大陆似乎一直在走下坡路。   以前魂大陆是有魂圣的,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最厉害的也不过是魂皇,这几百年了也只有这四个,雷打不动。   这几百年来再没有出过新的魂皇。   左澜脑子里转着这些思绪,一边想一边看,眼光从玉璧上的这些画像上掠过去。   左丘晏还在介绍着:“这块碑是咱们左家的创始人左陶留下的,被称作‘陶然碑’,这里记录着左家每一代最出色的的人的一切,只要魂力注入就能够查看,你看这里是……”   “这个是谁?为什么他不姓左?”   左澜忽然之间打断了左丘晏,指着陶然碑上一个人头像问道。   左丘晏一看那头像,嘴角抽搐了一下,顿时有些默然。   这是一个男人,看得出这上面的画像是很年轻的,眉目清朗,薄唇,狭眼,长发,看上去透着一股子妖邪味儿。   左丘晏太久没说话,倒让左澜更加好奇起来。   他手指点了一下光滑如镜的壁面,那整个面上的光幕顿时水波一样荡开了一点,接着又恢复了正常。   这个人的名字,只有两个字:临沧。   其余的每个人,或平凡,或英伟,都贯着“左”姓,二百一十七人里,只有这个人的名字前面没有“左”字。这实在是很扎眼。   在整个光幕水波一般晃荡起来的时候,左澜竟然产生了一种眼前这画像在笑的错觉,那薄唇的唇角弯起来淡淡的一点,似乎极其轻佻。   “这个人,是左家叛徒。”   左丘晏的声音有些沉,他随手执了杖,一点那画像,整个画就隐藏了,显然是被左丘晏施了隐藏的魂术。   左澜看了左丘晏一眼,识趣地没有多问,现在这些事情还不是他可以过问的,现在他还未到二十岁的历练期,不该知道的事情不知道,以后自然是会清楚的。   他暗暗地记下了这人的名字:临沧,左家的叛徒。   这就是他没有“左”姓的原因吗?   看完了这些,左丘晏让他对着陶然碑说出了振兴左家的誓言,然后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依旧是踩着那惊险无比的铁索桥走,回到石室,然后由左丘晏施展了魂术,魂阵一闪就回到了那简陋的书房。   按理说,现在就没左澜什么事儿了,他应该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去第九魂院上课——   此上课非彼上课。   别人是去当学生学习魂术,他倒好,魂术是学不成了,只好去重操旧业,当个魂院的导师了。   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老头啊,天品地品的那些魂图我好歹能查,可是我脚底下踩着的那个中心的魂图,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长得跟棋盘一样!”   左丘晏默默地摸着自己的胡子,望天,叹道:“我也不知道啊。”   操——不知道你之前还给老子装个毛的深沉!   左澜默默地咽了一口血,左丘晏你只老狐狸,够黑!   他憋出一个十分瘆人的笑来:“族长还真是见多识广呢,说起来,我好歹是要去第九魂院当导师的人,别的不说,钱我可是要拿够了的——”   “你——说——什——么——?!”   左丘晏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竟然还要钱?!!”   什么叫做“竟然还要”啊?左澜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你就说给不给吧。”   “不给!半个魂晶也不给!!!”这只吸血鬼休想再从他的戒指里拿走半颗魂晶!左丘晏怒视着左澜,像是看着自己的——灭族仇人……   如果可以,左澜现在想喷他一脸,不过他忍了。   他决定跟这铁了心不想拔一根毛的老铁公鸡讲道理。   “怎么说我也是嫡系的子弟,别人都去魂院上课,我也是去上课,凭什么就我没钱?再说了,我是嫡系的子弟,我没钱,丢的是咱们嫡系的脸,以后你还有什么脸面说咱们嫡系厉害?”   左丘晏的表情顿时有些纠结了。   “嫡系”两个字简直就是大杀器啊!   说得也对,嫡系出天才,嫡系本来就是特权阶级,给左澜钱其实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可是他娘的这小兔崽子前天就用同样的理由骗他给了十颗地品一级魂晶!差点没让他肉疼得哭出来……   现在又用嫡系这个理由……   你以为我是开魂晶行的吗?   其实——左澜一直以为左丘晏一直从事抢魂晶行这种危险职业,不然左家这么多魂晶的开支到底是哪里来的?   抢魂晶行和抢银行是一个性质的……   左澜脑洞大开,才能想到这上面去。   “况且了,我测试的结果这么惨,你好歹要给我一点安慰啊……”   ……   最终,左丘晏还是捂住自己的储物戒指哭得像个傻逼。   左澜的背影是如此地灿烂,如此地愉悦,什么废柴啊,都是浮云,有魂晶,那才是大爷。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踩着那一块块青石板,将手中的几颗高品质魂晶在手里掂了惦,本来心情还不错,可是忽然之间看到了院墙上刻着的那些六芒星图案,一时也有些黯然。   他收了手中的魂晶,很随意地摊开自己的右手,屈起无名指和小指,比出一个很帅气的握枪的资质,摆了个造型,像是自己很早以前憧憬的那样喊道:“开魂。”   这口气平淡到了极点,看上去也真的有高手风范,不过他知道,自己是个废柴,魂阵根本无法修炼。   然而,就在他理所当然地准备接受一个惊天动地的废柴的失败的时候,青石板地面上,他的脚下,一座巨大的灰色光阵忽然之间浮现出来,巨大的魂阵几乎一瞬间占据了整个院子,密密麻麻的灰色配着那些神秘玄奥的魂图,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奇丽起来。   他的手指僵在半空中,还保持着那种傻缺的姿势。   魂阵一闪就消失了,可是左澜还是愣住的。   过了好半天,整个寂静的院落里才颤悠悠地响起了他的声音。   “好贱!”      第五章 魂图丧心病狂      开魂……   这是开魂吗……   左澜站在原地,真真觉得自己是被雷劈了。   他盯着自己并拢的双指,脑子里冒出一个神奇的想法,就像是外国电影里玩枪的特工一样,打完完美的一枪之后,将那枪举起来一吹,于是他也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吹了一口。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穿着墨绿色的衣袍,站在石板路上,活活一个傻逼一样的“惨绿少年”。   左丘晏那糟老头子不是说开魂是很困难的吗?他自己也以为自己连开魂也做不到,可是现在他发现他似乎——在初始阶段就是开魂之境。   在天赋魂图测试之前,他没有进行过任何的魂力修炼,所以他现在的状态一定是天生就有的——如果他一出生就是开魂之境的话,那不就是一生下来就是魂徒?   他想了很久,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院门口探出来一个小小的脑袋,左澜一下就感觉到了,他对别人的视线非常敏感。   “左琰?”眉头一皱,他收了自己奇怪的手势,表现得相当不在意相当沉稳,就像是别人眼中那个天才的左澜——在别人的眼里,左家的这个孩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魂院的导师,天生就有一种天才的气场。   不过那些都是伪装,只有无比苦逼的族长大人才知道,这货根本就是披着严肃沉稳皮,内里就是只没脸没皮的犯贱小土匪!   在外人面前,左澜永远是最会做戏的。   左琰在他看来也是外人。   嫡系天生与外系旁支不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左澜现在还不想对这样的情况作出任何改变。   来人的确是左琰,他穿着左家的支族旁系最爱的白色,有些怯怯地走了出来,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左澜:“阿澜你被族长叫去,没什么事情吧?”   现在整个左家,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左澜的笑话,难以想象这些人对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抱着如此巨大的恶意,在魂大陆,二十岁才是公认的成年年纪,是被家族的温室和巨伞保护下的孩子们出去历练的时候,现在的左澜还只是孩子。   可是,因为他是旁系,一开始就承受了比别人更大的压力,更何况他是个穿来的,虽然是胎穿,可是自小也是受到环境的影响,对日益猖狂的旁系支族没有多大的好感。   他只是很冷淡地对左琰道:“还好。”   现在还不知道左琰到底是为了什么做这些事情,他不喜欢跟这样摸不清底细的人打交道。   左琰明显感觉到了左澜的冷淡,他似乎也明白自己这个支族在嫡系的眼中不受欢迎,不过他有着自己的想法:“那……你会跟我们一起去第九魂院吗?”   “会的。”他问这个干什么?左澜有些奇怪。   左琰右手按住自己的左手,看上去还有些拘谨,“我想请你跟我们一起,就是坐一辆车去……”   左澜一下听出意思来了,“你们?”   “就是我,还有阿西他们几个,我们只是——觉得阿澜不像是他们说的那么坏而已……”忽然之间左琰停住了,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左澜早知道左家的情况,现在整个左家年轻一辈这么多人,就他一个嫡系,平日里还那么出色,早就被人背地里骂到死,有多少脏水都往他身上倒,他平日里也懒得计较,只是没有想到,这次天赋魂图测试的结果似乎让那些旁系支族都傲气起来了。   他现在还急着搞清楚开魂的事情,不想跟左琰多说什么,坐哪辆车去,他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的,反正到了魂院都会分开,他是导师,这些人是学生。   于是左澜说道:“那就一起坐车好了,我不介意,不过我现在有些累,你先回去吧。”   左琰愣愣地点头,呆呆地看着左澜离开的背影,脑子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答应了?这么轻松地答应了?!   回到自己房间的左澜朝天翻了个白眼,他要是再装逼一点大约立刻就可以去奥斯卡了——不对,这个世界没有奥斯卡,倒是有个傻逼一样的奥赛卡挑战杯。   他不再多想,站在房间的中间,想要再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这一次,他拿起来的手势不再是原来的那样,而是平摊开手去,掌心向上,轻轻地往上一弯手掌,看上去就像是让谁过来他这边一样。   就那样随心地一勾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魂阵。   刷啦——   方才出现在院子里的场景再次出现了,整个房间爬满了魂阵古拙的符号,六芒星的尖角上那些图案开始缓缓地伴着他的魂阵转动,玄奥深邃。   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整幅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直到他忽然觉得头晕恶心,心念一散,分了心之后,手势也落下去,整个魂图立刻就消失无踪。   腿软,眼花,没力气。   左澜扶着红漆桌面,手抠着桌缝,大口地喘息,眼里却全是兴奋的颜色。   他扶不住,累极了,整个人都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干脆直接坐到地上去。   这是真的,他可以随意达到开魂之境!他现在是个合格的魂徒——只不过……   似乎魂力还不够。   这样的结论让他既喜又忧,因为按照魂大陆魂力修行的规律,魂图的等级越高,境界提升所需要的魂力就更多。   所以天赋魂图等级低,境界提升往往更快,只不过攻击力不强,到了后期也很容易境界停滞,那是因为天赋魂图的限制,不能够再往上升。相反的,天赋魂图等级高,一开始的修炼就比别人慢,不过很扎实,攻击力强,同境界的魂修,天赋魂图等级高的一般更加厉害,到了修炼的后期突破的可能性也很大。   不过,天赋魂图像左澜这样的人,估计全大陆找不出第二个,他的魂图等级太高,等他修炼了能够将所有的魂图都滋养起来的魂力的时候,估计已经老死了。   魂大陆人的寿数随着境界的提升而增加,没有境界提升,自然就死得快了。   现在左澜很烦。   他缺的就是魂力。   姑且不说这些逆天的魂图是不是能够成功地被他找到实物,光是魂力的修炼就能让他去掉半条命。   一般人只有一个魂图,所以修炼魂图,用魂力去滋养魂图,一旦成功,整个魂阵的等级也会跟着提升;如果一个人有两个魂图,那么必须要两个魂图都达到开魂的境界,整个魂阵的等级才能达到开魂,任何一个魂图没有达到境界,魂阵的等级就不能得到提升。这种原理说得专业一点,就叫做“就低不就高”。   试想一下,左澜慢慢地将这些魂图一个个地练起来那得要多久?   他这么一想顿时觉得人生都灰暗了,坐了一会儿歇够了,撑着地站起来,走到自己的书架前面,这是他独有的藏书,在研究大陆史的时候让左丘晏帮着收集的,后来就直接放在他这里了。   他坐下来,将自己记下来的十三个魂图的模样都描了下来。   他认识其中的六个,分别是六芒星外面六个地品的魂图。   地品一阶,墨魂珠;地品一阶,青鸟塔;地品三阶,穿花留影针;地品四阶,匕首斩相思;地品七阶,君山笛;地品八阶,苍梧鼎。   左澜真心给跪了,尼玛的要不要这么丧心病狂!根本就是作死的节奏啊!   这还只是其中六个,这些魂器的名字说出去都会引起震动,如果是真器现世, 必定是腥风血雨,要得到这些魂器何其艰难?   每一件能够出现在天赋魂图上的魂器都是得到了天地法则的承认的,不过原物只有一件,可是魂图却有很多,这就注定了整个魂大陆的修炼呈现出一种血腥残暴的状况。同魂图的修士们勾心斗角,相互要整死对方,以确保自己以后能够得到魂器。   魂图是在更新的,有的时候会出现新的魂图,他曾经问左丘晏,新的天赋魂图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可是左丘晏说那还不是他能够了解的境界,让他少问。   左澜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他这种目前还在修士底层的小人物,也许就永远这样了吧。   就算现在莫名其妙能够开魂,他要修炼到下一个境界启灵,成为魂士,怕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开魂只是最基础的,可是启灵却需要修士们用魂力滋养魂图,让它具有一定的灵性。启灵这个境界的魂图,能够与魂器本身产生一定的感应,帮助修士寻找魂器,并且攻击力也会上升,是以谓之“启灵”。不过这个境界需要的魂力特别庞大,左澜怕是等不到了。   他翻阅着《魂大陆精品魂器排行榜》,越看越伤心,只差把这玩意儿直接扔进火炉了。   “我的老天啊,不带这样玩儿人的好么?”   他拍了拍那本排行榜,手里一晃,就拿住了一颗魂晶,他总觉得自己的魂阵有些古怪,可是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刚刚脱力,没能继续坚持下去,现在他想借助魂晶里的魂力试试。   他从桌子下面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香炉一样的小鼎,外面刻着一些阵法,他将那尖菱形的魂晶放进了造型古拙的小鼎中间,接着盘腿坐在榻上,食指按住盖子,一阵淡淡的白光亮了起来,缠绕向他的手指,渐渐地往上爬去。   这个鼎向来被称作“转魂鼎”,是一种把魂晶里的魂力温和地转化出来的装置。   魂晶里的魂力都是没有属性的,正好左澜这个废柴的魂阵也是没有属性的,以后还需要自己寻找属性,在没有确定属性之前,如果要修炼估计真的只能依靠魂晶了……   魂晶=钱。   左澜穷疯了。   魂力涌入身体,他顿时有了力气,心神通明,一掐指诀,他的身下立刻浮现出了之前出现过两次的魂阵,庞大的魂阵第一眼看去的时候是灰暗,可是看久了,那种繁复古拙的花纹在缓缓转动之间就流露出一种气势来。   磅礴。   左澜睁开眼,目光直视着前方的地面,一个个的魂图从他的眼前滑过去,他看了许久,终于看向了自己的身下,他坐着的恰好是一张巨大的棋盘样子的东西,看上去四四方方,盘上刻画着一些跟星图差不多的图案。   小小的圆点之间用细细的丝线一样光线连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星座图……   他的注意力凝聚到这盘上的时候,魂力也在悄然之间注入了这灰暗的魂图之中,那些灰暗的圆点慢慢地亮了起来,变成了耀眼的白点,这些小圆点的分布看似没有规律,可是看那光线,倒是将这些圆点分成了一团一团的。   左澜暗想:他的魂图太多,要是能够收起来就好了,麻痹的这样下去怎么修炼啊?   他才心念一动,整个转魂鼎忽然之间光芒大涨,他的整个魂阵就像是吸饱了水一样,骤然胀大了一圈,然后立刻缩回来,就像是呼吸了一下一样。   那十二个灰暗的魂图忽然之间全部消失!整个魂阵上只有左澜坐着的那个棋盘一样的图案突然之间变成了亮的,魂阵其余的地方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棋盘上,有十二个小圆点亮了起来,其余的依旧灰暗着,这十二个小圆点顺着光线缓缓地一动,就像是白白胖胖的小孩子……   那一瞬间,左澜的脑子里的的确确只有四个字:白白胖胖。   麻痹的老子的魂图呢?!原来虽然废柴但是好歹有那么多牛逼的魂图啊!现在魂图呢!这些白白胖胖的玩意儿难道吃了他的魂图?!   作死!      第六章 第九魂院      魂图……   他那些变态的魂图呢……   被这些白白胖胖的玩意儿吃了吗?   左澜整个人都变成了石像,欲哭无泪。   整个空荡荡的魂阵还在缓缓地转动,十二个圆圆的小白点极其猖狂地在棋盘上游动,就像是犯贱的小蝌蚪……   “这不科学……”   左澜努力地回想着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分心,魂图就消失了,他手下放开了那转魂鼎,一阵阵地疑惑。   既然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到了第九魂院之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去研究。   他的大陆史这堂课属于选修,而魂院是学分制,有的课是必须学习的,比如魂力和魂术两门是必修,除此之外都是选修。   比如左澜的大陆史,还有魂器制造、阵法刻画、气质修养……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据说还有厨艺课,变装课。可以说,第九魂院虽然在所有的魂院之中排行最末,可是所有课程却是最丰富的,当然,课程多了也容易出奇葩,比如左澜——   一个还没成年的人当导师传授大陆史这么厚重的东西,到时候会有人来听吗?   谁也不知道,就是左澜自己也没把握。   他站起来,想着刚刚的魂图,突然还想过把瘾,很是装逼地一掐指诀,喊了一声:“魂阵!”   那庞大的魂阵再次出现,可是这一次左澜再次被吓到了。   操,这是什么节奏?之前左澜以为被吞进去的那些魂图又出现了!再次出现了啊!!!   一时之间,风中凌乱。   那些白点似乎暗下去一点,可还是星点一样缀在盘上,看上去依旧是那样缓慢神秘。   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神灵还没玩儿够他吗?   头大头大,他一松指诀,直接懒得管了,什么破玩意儿啊!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了收拾,因为之前不断唤出魂阵,现在精神便有些倦怠,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整个左家的院子里吵吵嚷嚷,这一辈又有一批人要送进魂院了。   魂大陆九个魂院,分别在九个区,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中。其中第一魂院所在的位置被称为“中区”,第二到第五魂院所在的位次依次为东南西北四区,第六到第九则被称为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区。   九个魂院之间的竞争很激烈,整个魂大陆,魂院相当于是政治中心,第一魂院便是绝对的发号施令者,与魂院地位相当的是魂术公会,二者之间的人员呈现交互流动的趋势。魂院与魂院之间,五年一小比,五十年一大比,魂院的排名是按照每五十年之间魂院各次比试的综合排名情况积分排名的。   很显然,第九魂院是上一个五十年里最差的魂院。   不过这个所谓的“最差”也只是在魂院内部来说,单独放出去看,第九魂院的实力在整个大陆上也是相当厉害的。   魂院的排名,决定魂院所在地区的称呼,就算第九魂院所在的位置是在大陆的南边,可是因为排名在最后,第九魂院所在的这一片地区,也只能被称作“西北第九魂院地区”。   脑子里将这些资料过了一遍,左澜洗漱完,将自己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小容量储物戒指里,走出了院门,去吃自己成年之前在左家的最后一顿饭。   临走的时候,左丘晏摸着他的头,似乎很是不舍,眼底还含着淡淡的复杂,他悄悄塞给左澜一个储物戒指,又使劲儿地拍他的肩膀,嚷道:“小土匪,我知道你不甘心,看着比谁都放得开,可是心里比谁都倔,老头子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你可要记住,你是咱们左家的嫡系,就算是没办法解决修炼的问题,也不要自暴自弃,魂大陆上不是没有普通人凭借自己的学识赢得所有人的尊重的。许多年前,青傀先生的风采令四皇都为之折服,你的学识,必定也是能够服人的。出去了,记得你是我左家的嫡系。”   嫡系的威严,不容触犯。   本来左澜还没有什么离愁别绪的,可是看着左丘晏这沉重的样子,他也觉得有些不舍起来,攥紧了左丘晏偷偷塞给他的戒指,他点头,跟他告别:“老头子,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些。”魂院里的事情也是没那么简单的,不过这些他早就跟左澜说过了,这孩子聪明,应该自己能够了解。   剩下的路,他也只能自己走下去了。   左澜是跟左琰上了一架雁车的,那白银刻铸的魂雁一卡入魂晶,立刻就自己振翅飞起来,左澜进了车,看到里面果然是有着除了左琰之外的人的。   左西,支系;左溢,支系;左琰,支系。   左澜淡淡地一垂眼,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左西是个看上去很阳光的少年,而左溢却有些像是娇惯的大少爷,一见左澜进来,浑身的不自在,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理左澜。   左西却给了他回应:“澜少好。”   嫡系的人,自然是有特殊的地位的。   澜少,才是正确的称呼。左西出身的支系在家族里还有些地位,所以这些规矩是很懂的。   一边正要开口的左琰却忽然明白了自己之前的错误,他用错了称呼,一时有些无措。   左澜看了他一眼,看他还半跪坐着,便劝道:“你先坐下来吧,喊什么没所谓的。”   这就是允许他喊“阿澜”吗?   “谢谢。”他这下坐了下来,车里就四个少年都坐着,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是左琰先开口问道:“阿澜,我们会走很久吗?”   “第九魂院就在我们西北区的最中心,距离我们云枫不远,半天就到了。”他们都是就近读的魂院,更厉害的家族,会把自己有天赋的更厉害的子弟送到更厉害的魂院就读,不过左家是没有这个传统的。左澜一听左琰他们问这个问题就知道,他们对第九魂院缺乏最基本的了解。   左琰也就算了,毕竟是最弱的旁系出身,左西和那别扭的左溢也都好奇地看着他,这两人所在的支系都是比较厉害的,却也是这样。他不由愣了一下,随即知道,第九魂院的很多事情对外都是保密的,在很多人的眼中,第九魂院相当神秘,那些支系自然比不过嫡系的,很多资料都没有收集到,旁系只知道一些很边缘的消息,也许——左琰拉拢自己就是为了这个?   他知道的的确是很多,更何况,就算是暂时无法修习魂力,他也是导师,地位上是比左琰他们高的。   不过他们也只是想知道魂院的情况,不重要的他说说也没所谓。   “第九魂院伴随着大陆的出现而出现,出现过许许多多的强者,虽然四皇里没有第九魂院出身的人,但是七尊里的明法却是从第九魂院出来的。”   “我们要去的魂院,就在中心,我们比较幸运,第一年能够遇到小比,后年就是魂院五十年一次的大比,凡是没有从魂院毕业的学生都可以参加,也就是说境界在魂师以下的人,都有资格参加这比试。不过能够被选上去的都是厉害的人物,就算没有达到魂师的境界,也接近魂师,甚至实力要超过魂师,更加厉害。”   “第三境界附神,也就是魂师这个境界,就是能够从魂院毕业的境界。从开魂,启灵,到附神,一共三个境界,魂院的学制是五年,五年不能达到附神这个境界,会被判定为留级生,最多的留级时间为五年,也就是说,最多十年,如果你还不能从魂院毕业,就会被魂院开除。整个魂大陆九个魂院,历史上毕业最快的是当今四皇之一,被称为‘破晓之皇’的崇阎,据说只用了一个月。”   说到这里的时候,左澜看到了自己眼前的三名少年露出了向往的神色,那可是四皇啊!化虚境界的四皇!   只可惜,左澜的心底却是灰暗的。   整个魂大陆只要有天赋魂图的人都能申请去魂院学习,第一学年不收费,第二学年开始收费,对其中特别优秀的学院实行免学费政策。左澜自己既是学生,又是导师。导师还好,可以干下去,可是学生——估计他十年也不可能从魂院毕业,只有被开除了。   他现在是开魂之境,也就是魂徒,还是最低等的,接下来是启灵,也就是原始的魂力积累,在别人看来很简单的事情,落在左澜的眼里,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早就做好了被开除的心理准备了。   “进魂院之后,我们需要先进行登记,然后分配我们的住宿,第二天再进行新生辅导,我们的必修课是魂力和魂术,其他的看你自己的学分够不够。如果你的魂力和魂术特别优秀,能够拿到满学分,学期的测试就是能够过的,如果不能,就需要选修一些能够增加学分的课程。一个学期的期末测试完成不了的话,是会被记过的,记过三次就会被开除。”   其实魂院的管理跟左澜所知的大学没什么区别,不过更加变态而已。   “满学分一百,拿到六十就算及格。两门必修课的学分都是五十,一类选修课是十分,二类五分,三类两分。”   左澜教的大陆史是二类选修课,像魂器制造这种就属于一类选修课,跟魂修挂钩的几乎都是一类选修。   左澜将自己知道的说的差不多了,地方也就到了,这个时候正是中午,一座宏伟的碑楼立在巨大的广场上,耀眼的日光从碑楼正上方照下来,那一个巨大的魂石雕刻的“魂”字全隐藏在了阴影里,看上去有一种极为压抑的气势。   一个“魂”字挂在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就是魂院的大门了。      第七章 分院之时      整个广场都是魂院的大门,此刻,第九魂院广场上聚集了无数的人,在碑楼下面有几座巨大的高高的石台,穿着第九魂院院服的几位导师正站在上面指导。   有高年级的魂院学长来当义务引导人员,在登记处维持秩序。   这一次,左家一共有八个适龄的孩子被送进魂院,出了左澜车厢里的那几个外,还有几个旁系的,不过左澜不是太关注。   魂院太大,根据属性的不同,这八个人会被散到不同的院系去,在所占比例最大的必修课上,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碰面的,只有选修课可能撞在一起。   宿舍也会按照院系分派,实在不行左澜还能够申请导师住宿,想避开左琰他们简直就是轻而易举,所以左澜现在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跟着他们走。   在最前面有负责讲解等级的导师。   “所有的学生听着,第九魂院按照属性划分院系,登记点从东到西依次是金木水火土器灵无八个院系,按照你们各自的属性去各个院系报道,非单一属性的统一到无属性院系去登记。”   “在你们的前方,这些旗就是院旗,登记之前在院旗前排队,跟着院旗走,登记之后也是一样,现在听明白了的去院旗下面自动站队,会有高年级的学长带着你们走的,也会一路上讲解相关的常识。”   金、木、水、火、土、器、灵、无。   前面五个被称为五行属性,乃是比较常见的,所以这五个院系的人数是最多的,院旗是五个与之相符的图案和颜色,金木水火土五个古拙的篆字就印在院旗上,看上去无比漂亮——金学院为金黄色,木学院为碧绿色,水学院为湖蓝色,火学院为暗红色,土学院为深褐色;器这个属性却是炼金术师的专属属性,炼金术师在魂大陆是很稀少的职业,因为锻造炼制魂器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需要有独特的属性支撑,每一个成名的炼金术师都是腰缠万贯,器学院也是整个第九魂院最有钱的院系,这一届竟然只有六个器属性的学员,对比五行属性动辄百人的规模,实在是有些寒酸,不过器学院的院旗却是黑色的,中间是一只金乌的图案,灼热耀眼,太阳神鸟一样让人无可逼视;接着就是灵学院,这是专门研究精神力和一些不符合常理的学院,院旗是白色的,可是在白色之上却盘旋着许许多多流动的光线,在整面院旗上游走,像是灵巧的蛇,最后却盘踞圈成了一顶红色的王冠,看上去十分高贵,灵学院的人数也是极为稀少,一共也就十一个,没比器学院的多到哪里去。   这前面的七个学院看上去都是如此地风光,可是无属性这里就显得尴尬了,一面光秃秃的灰色大旗,看上去死气沉沉,上面刻画着一个呆板的六芒星魂阵的图案,简单到让人连吐槽的心思都升不起来。这个所谓的无属性学院是公认的废柴学院,一般很少有人自取其辱来这里学习,因为无属性虽然是能够自己在后期定义,可是这其中需要付出的艰辛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无学院开设这么多年,接收过的学生每届也就那么几个,屈指可数,历史上在无学院就读的人还抵不过每一届招收的五行学院之一招收的人数,每届从无学院毕业的人更是几乎没有。   因为无属性是没有办法修炼的,最后必然要为自己的魂阵配上属性,魂阵一旦成功拥有了属性,学员自然也就面临转院,到其余的几个学院去;也划到无学院的多属性学生,因为要面临庞大的修炼任务,最终往往难以负担,最后不得不被迫放弃自己多余的属性,专心修炼其中之一,最后也会转院,所以留下来的学员基本为零。   所以,无学院的毕业率跟它的学院名一样,零,无。   左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面旗下面的,他只知道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准确地说,大家的眼神都挨个从五个五行属性学院那里扫了过来,从金木水火土器灵一直扫到——无。   灰色而死气沉沉的院旗下面,站着一个提着酒壶的老酒鬼,醉眼迷离,看上去十分地不靠谱,左澜一看他穿着的衣服,竟然还是导师服。   魂院的导师服很像是左澜来的那个世界的欧洲中世纪传说时候的巫师袍,在现代英国剑桥大学的学士服也是这种类型,所以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左澜就有了深刻的印象。   而眼前这个醉汉一样的男人,胡子拉碴,满头乱发,看上去极为不靠谱,尤其不靠谱的是——这人穿着导师服!   那一瞬间,左澜只想跪倒在地——神灵啊,你给我一条活路成不?   跟左澜一起站在这里的还有四个人,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纪,都是少年,看上去表情都有些崩溃。   那醉汉看了他们一眼,开口的时候却让左澜这群人废柴惊艳了一把:“别看了,我就是你们的导师,我叫段昆仑,你们可以喊我‘昆仑哥’。我们无学院没有学长,他们都是一群没能从无学院毕业转去了其他学院的傻蛋,所以迎新的工作只能让哥哥我自己来了。”   深深的无语和郁卒……   凄凉的灰色大旗,邋遢的无学院导师,绝望的废柴学员……   这个世界真的太丧心病狂了!   尼玛的这货还叫做“段昆仑”,还“昆仑哥”,麻痹的这名字怎么看怎么想吐槽好吗?   昆仑哥,老子还轮X哥呢!敢不敢再要一点下限!   左澜现在有一种直接把这死男人拖下来狠狠扁一顿的冲动,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实在是做不到啊!   段昆仑看上去邋遢,声音倒是很有磁性的,听得出来很有魅力,不过这外形实在是不敢恭维,一身导师服看上去就像是几百年都没洗过一样,脏得能够拧出油来!   他看着眼前的这五个小家伙,只是懒洋洋的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来说一说。从你开始吧,顺便报一报自己的属性。”   他拿着酒葫芦,随手一指最左边的人,左澜站在最右边,是最后一个报名字的人。   他看着自己左边的三个人。   “我叫穆哲青,水土属性。”一个双属性的,看上去有些腼腆。   “习雨林,水火属性。”   如果之前穆哲青报属性的时候只是让所有人都惊讶于他的双属性的话,那这个穿着一身白衣服看上去很文秀甚至病弱的习雨林,报出了自己是水火属性之后,所有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就算是左澜这种奇葩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哥们儿,能活下来得是多大的奇迹啊——水火相克,这种属性出现的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看这习雨林一副病秧子的样子,估计也是深受这水火属性相克的弊病,差点就挂掉了吧?   接下来的是一个穿得很普通的少年,只有一双眼睛里透着一种坚毅的气息,淡淡地报了自己的情况:“魏情,器灵双属性。”   吓!这位倒是顶顶厉害的,器属性和灵属性都是稀有属性,这哥们儿看着老老实实,竟然偷摸摸地自己藏了两个属性起来,真是有个性啊!只是可惜了……两个属性最后可能只能选一个……   话说这么爷们儿一哥们儿竟然叫做“魏情”,听着那“情”字儿就跟女人一样,左澜偷笑了一声。   这一下,轮到第四个人了,这人站在左澜的身边,倒能够观察得更加仔细。   这人穿着一袭青衫,看年纪倒是唯一一个跟左澜年纪差不多的,甚至他看上去还要比左澜老成沉稳一些,浑身上下不露半分的锋芒,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是左澜的眼光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他看得出这人有着良好的教养。   这举手投足,分明是高门之中才能培养得出来的,也许是某个大家族的子弟?   这人略向着段昆仑一拱手:“姜错明,无属性。”   简短得不能再简短,却让左澜狠狠吃了一惊,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也是全属性?这种事情,幽灵广播平台应该会报道的啊?   段昆仑喝了一口酒,看了这姜错明半天,竟然点了点头,“是个有骨气的。”   这称赞来得莫名其妙,姜错明只是沉默地垂下眼,全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似乎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左澜对这个姜错明顿时好奇了起来,无属性跟全属性是一回事儿,他自己也是无属性,不过他左澜比一般的无属性还要废柴得多,因为他不仅是无属性,他还是多魂图,甚至不是一般的多,而是拥有十三个魂图!魂图的等级还是逆天的骨灰级别……   在天赋魂阵测试的时候,左澜的大名就被堪比新闻联播的八卦消息通讯平台——幽灵传播平台——传遍了整个大陆,只要左澜一说出自己的名字——也许在这个广场的所有人都会为之侧目!   终于轮到左澜了,他抱着一种英勇就义的心情,用一种听上去很平静颓废的声音说道:“左澜,无属性。”   全场死寂。      第八章 飞出去的门槛      左澜,无属性。   左澜,十三魂图魂阵。   左澜,骨灰级魂图。   左澜,全大陆不世出的废柴!   竟然真的敢来学院学习!   一瞬间,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斯巴达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左澜安静地站在那里,已经是认命了,只是死寂了那么一小会儿,整个广场上就爆发了一种震天的喧哗声。   “那就是幽灵传播平台说的那个惊天动地的废柴?”   “左澜啊,就是他啊……”   “竟然是无学院啊哈哈哈……”   “从来没有毕业率,他还真是有勇气啊,这是多么有勇气的一群奇葩啊!”   “论全大陆最有勇气者,舍他左澜其谁?”   ……   无学院这面灰色的大旗下,醉鬼段昆仑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目光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什么稀有生物,其余几个人也是。   唯有那姜错明,眼神都没闪一下,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依旧无限地平静。   段昆仑摇着头,晃了半天,竟然吐出一句:“搞了半天原来你来第九魂院了,我还在想全大陆哪个魂院有这么大荣幸呢,得,这下第九魂院要出名了,哈哈哈……”   听段昆仑这话的意思像是——左澜来到这里,会让整个第九魂院都出名……   不过这个“出名”的意思可就……   其实站在无学院这院旗下面的人都是悲剧,可是当左澜这个惊世大悲剧站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他们忽然之间觉得神灵还是慈悲的,左澜这种情况幸好是没落在他们的身上。   整个广场上,就无学院的场面最惨淡。   无学院是第九魂院的特殊院,是最烂的院,貌似——导师也是最烂的。   段昆仑伸手拂了拂自己脏兮兮的导师服,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对着自己眼前的五个人喊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咱们学院跟他们那些扯不上关系,所以咱们自己走自己的,跟好了,院旗在哪里,你们就跟到哪里。”   他一手直接从广场的石板上拔起了院旗,迎着风呼啦啦地一抖,那没有属性的灰色的大旗在风中招展开,深灰色的六芒星标志竟然也生出了一种流光溢彩的错觉。   段昆仑的目光在这院旗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将院旗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大步向前走去。   左澜等人立刻跟上,只是——这样脱队了的感觉还真是神奇啊。   在别的学院还在讲解相关事宜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启程开拔,竟然让人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来。   “咱们学院不是没有过优秀的毕业生,不过也只有那么一位,现在已经不知道在大陆的哪个角落了。我当无学院的导师也就是三五十年的时间,接到的学生也有好几届了,不过没有一个成功地成学院毕业。”   段昆仑一边走一边说,穿过了碑楼,一路向着北边走,很快就进入了密集的建筑群中。   第九魂院属于魂大陆权力中心之一,里面的建筑自然是极为宏伟的。   夹道的是高高的迎宾树,左右两边都有一些房屋,挂着不同的牌子,一路上左澜已经看到了“竹园”“柳园”“松园”之类的园,还有一些“五行学院联合会”“金学院院办”“器学院院办”“服装协会”“变态研究会”之类五花八门的牌子……   当然,在看到“梅子青粉丝会”的时候,左澜的HPP终于没有保住,一口气降到了极点,血条被清空,脚下一绊直接向前摔去,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不想前面的姜错明反应极快,一把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在做左澜的认知之中,这人是很沉默寡言的,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扶了他一把,他注意到姜错明的手,根根白皙,虽然带着些纤细的感觉,可是看上去却很有力。   这不是一双普通人的手。   段昆仑刚才说,这人是个有骨气的。   左澜借着他的掌力站直了身体,将自己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收回来,道了声谢:“抱歉,刚刚走路没看路。”   姜错明淡淡道:“无妨。”   然后他转身,继续走路了。   左澜转眼去看刚刚导致自己跌跤绊倒的那个“梅子青粉丝会”的牌子,顺着一扫,竟然还看到了“崇阎粉丝会”“江山粉丝会”和“薛冰粉丝会”。   梅子青,崇阎,江山,薛冰——魂大陆四皇。   原来魂院里还能够有些东西吗?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   他发现这里跟自己的大学没什么区别,这些玩意儿应该都是社团,不过是换了个背景而已,原来是现代科技的现实社会,现在是魂大陆这种异世大陆,还真是……换汤不换药,新瓶装旧酒啊!   “你们看到这周围的东西了吧?这些都是第九魂院的特色,别的学院都是老正经老正经地搞什么四皇研究会,照我看啊都是找不到事儿干,每天都在研究打打杀杀的,多伤感情啊,像我们第九魂院一样搞个粉丝会多和谐?”   段昆仑得意洋洋地炫耀着,好像这些花花绿绿的协会是很正常很值得夸赞的一样。   还不等左澜开启吐槽模式,前面一个哥们儿就开口了,听声音正是那位器灵双属性的魏情:“难怪第九魂院总是排名最后了。”   他其实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声,可是那长长的院旗的旗杆立刻砸到了他的脑袋上,一望过去只看到段昆仑那皱眉抱怨的表情。   “你这臭小子怎么说的呢?”   想不到这段昆仑看着不靠谱,可是还挺有魂院荣誉感啊。   只是左澜他们这样的想法出现得太早了,因为段昆仑下一句话就直接打败了他们所有的敬佩和感慨:“咱们第九魂院要是不排在最后那简直就是老天不长眼!九这个数字多吉利啊?咱们魂院不是没出过天才,只是少了一些而已。”   重要的是,第九魂院的天才往往夭折,许多年来都是如此,个中情由也只有一些高层才知道了。   “现在你们五个人之中,有三个是多属性,两个是无属性,也就是全属性,到时候你们的基础课是一起上的,尤其是无属性的两个,姜错明和左澜,你们所有的课都可以上。不过咱们院没有专门的导师,所以只能去其他的院系蹭课,我只是你们的学院导师,却不是你们的授课导师。”   “一会儿我会发一份全院的课表给你们,让你们搞明白课程的分布时间。你们上课都是很分散的,只需要每天到院办集合一次,每周我们有一次院内开会,讲一讲近期魂院的重点工作,除此之外你们的时间基本是自由支配。”   左澜听到段昆仑的介绍,终于产生了一种想要自杀的心。照他这样介绍的话,他这个无属性岂不是要听全院所有的课?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左澜问了一个问题:“难道就没有专门为无属性开设的课程?”   “没有。”段昆仑转身,无比正经也间接地回答了一句。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些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竟然没有无属性的课程,这不是坑爹呢吗?那为什么还要设置无学院?这是歧视!   左澜脸色沉下来,他前面的姜错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也许——这就是之前那么多人用那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原因?   段昆仑像是知道他们的疑惑,喝了一口酒,补充道:“等你们真正地了解了什么是无属性之后,才会有课程。而且,无属性的课程,多属性是不能参与的,所以无属性的课程只与你们两个有关——”   他指了指姜错明和左澜。   旁边的穆哲青、魏情、习雨林也看了他们一眼。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目的地,无学院院办。   段昆仑将手中的院旗直接往门口一插,伸手就推开了门,抬头就是“无学院院办”五个篆字,充满了古拙的沧桑,门一推开,还有无数的灰尘,像是很久都没有打开过了。   左澜等人被这一阵灰尘吓得够呛:“这是个什么地儿啊……跟几百年没人进去过一样……”   段昆仑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笑了笑:“那个……因为无学院总是空着,也没什么学生,一般只有开学的时候用一阵,所以看上去有些荒,不过质量还是很好的——”   “咔——”   就在他说出“质量还是很好”六个字的时候,走在姜错明前面的习雨林不小心绊到了前面的门槛,在他的白靴子接触木制的门槛饿时候,一块朽木直直地朝前飞了出去,砸在了荒草丛生的院子里,一阵耸动。   段昆仑的脸都绿了,一下冲出去在荒草丛里一阵扒拉,一边扒拉还一边骂:“那个小子叫啥名!告诉你,你摊上事儿了,你摊上大事儿了!这是魂院的公务,踢坏了是要赔钱的!”   习雨林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缺了一块儿的门槛,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脚,选择了沉默。   反倒是器灵双属性的魏情一弯腰,伸手一握那门槛,于是所有人顿时斯巴达了——   尼玛!这就是段昆仑说的“质量还是很好的”!卧槽啊,这玩意儿一抓就跟抓豆腐一样直接就散了!   好不容易找到那块飞出去的门槛的段昆仑回来一看,顿时产生了一种风萧萧兮的悲壮感:“滚你娘的谁让你使劲儿抓的!这玩意儿三百年没修过了能禁得住你这样折腾吗?!!”      第九章 地品一阶魂器      习雨林表示自己很无辜,他手一松,那些烂木头稀里哗啦地从他手里掉下来,看得众人额头上那黑线一阵一阵的。   左澜直欲晕倒:滚犊子!这到底啥玩意儿!   三百年没修过!所以说无学院到底是多么不受重视多么穷啊!   难怪连导师都是这么矬的样子了……   那一个瞬间,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在荒草丛生的院落里,导师和学生们大眼对小眼。   最后终于还是脸皮厚的那个人先开口了:“咳咳,那个……咱们院的确如你们所想的那样,经费不足,毕竟在每次院内比试上,咱们院没有一个人能够进入下一轮或者是取得优胜,我们第九魂院的经费都是按照各院的毕业率和获胜率分的,咱们无学院属于——领救济粮的那种。”   他真的有脸将这样的事实说出来!   无学院几乎没有毕业率,也几乎不存在获胜率。   不过这一届也许有什么不一样的情况,段昆仑的眼光从四个人的身上扫过,最后在习雨林、姜错明、左澜的身上停留了一下。   “不过你们要对自己有信心,今年,咱们学院一定是会有胜率的,毕竟——”他似乎本来想说姜错明的,可是眼角余光扫到左澜正在打呵欠,心中一动,想到这个小子不简单,便改口道,“你们五个人中间,可是有一位是大陆史的导师的。”   左澜,二类选修课大陆史的导师,年纪轻轻,虽然是个魂术魂力修炼方面的资格废柴,可是在学识上,左澜绝对不输给别人。第九魂院的比试可不仅仅是暴力,还有智慧,所以无学院也不是没可能取胜的。   “算了,我看你们今天受的刺激太大,都进来领了宿舍牌子,一些具体的事情咱们明天再说吧。”   段昆仑其实是考虑到后面的事情更具刺激性,所以觉得他们需要先回去养养,好明天再来被自己摧残。   推开堆满了灰尘的大门,里面是大大的厅堂,就像是练舞房,不过四壁刻画着古拙的花纹,大多都是六芒星的图案,还有各式各样的魂图,六根巨型石柱摆成了六芒星六角的方位,同样刻画着无数的魂图。   六根巨型石柱的中间,是巨大的灰色魂阵的刻画图案,几个看上去就快要腐朽的蒲团落在地上,整个无学院的院办看上去凄凉极了。   只见段昆仑走到其中一根石柱前面,手指伸出来,食指很是缓慢地压向了石柱上刻画着的一个月牙状的图案,他的脚下浮现出了一座灰色的光阵,脚下的魂图是一个小小的酒壶形状,却不像是左澜他们的,只看得到虚影,段昆仑的魂图是很凝实的,虽然不是那种无限逼近真实的栩栩如生,可是那勾勒成酒壶状的线条却是很粗很实的,偶尔还有暗灰色的亮光闪过。   左澜忽然之间就被这样的一座魂阵迷住了,连段昆仑到底是怎样把宿舍牌取出来的他都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段昆仑的这个魂图也是无属性!   那个葫芦,应当是地品五阶,雪青壶!   段昆仑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他到底是怎样修炼出来的?这不科学!他竟然是无属性?!   凝实的魂图代表着魂图和魂器已经融合,也就是说段昆仑找到了完全符合自己天赋魂器的魂器,现在这个境界应当是——融器!   魂爵——段昆仑竟然是个魂爵!   七个等级之中,魂爵排在第四位,其上只有魂尊、魂皇、魂圣。   现在整个魂大陆没有一个魂圣,最高的就是四个魂皇,在实际的等级之中,段昆仑绝对是金字塔上的少数!   要知道,整个魂大陆的修炼规则是极其残酷的,因为有着天赋魂图和融器这个境界的存在,每个人都必须寻找自己的天赋魂器,可是这个魂器有的是天地所生,有的却是别人打造,有的魂图上显示的甚至是有的在世之人拥有的魂器,那么想要到达融器这个境界,就必然要寻找魂器。   假如二十个人拥有一样的魂图,而魂器却只有一把,会发生什么情况?无疑,那是残酷的争夺和厮杀。   更何况,段昆仑这是地品五阶!   金字塔顶端的毕竟是少数,这段昆仑竟然是个魂爵……   这样的判断显然不是左澜一个才判断得出来,另一边的四个人也是看出了端倪的,那表情都有些精彩。   偏偏刚刚露了一手的段昆仑表情淡淡,给他们五人一人扔了一张似玉非玉的小牌子,也就两根手指并拢的长宽,看上去很是精致小巧,不过上面刻着一个暗银色的“魂”字,下面还写了个小小的“九”。   这应该就是第九魂院的院牌了。   “滴血认主的玩意儿,别搞丢了,收好,这是魂院地图,大部分能画上去的都画上去了,没画上去的地方千万不要去打听,忠告就到这里,你们的宿舍是在荷园,自己按照号码找吧。”段昆仑又发了传说中的魂院地图,打了个呵欠,继续道,“明天早上敲过醒魂钟之后三刻,我要在这里看到你们的人,明天咱们再讲一讲很重要的事情。”   他在“很重要的事情”几个字那里加重了自己的语气,就是怕他们偷懒不来。   醒魂钟,荷园,这都是一些新名词,不过五个人都没有多问。   他们顺着地图上的路线走,离开了院办,段昆仑手里拎着酒壶站在门边目送着他们,看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外,才又喝一口,干脆地坐在了门槛上,“醉生……梦死……”   那边,左澜等人看着地图越走越偏僻,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些建筑,后来那些建筑越来越低矮、越来越破败,左澜忍不住吐槽:“这得是到了荒村了吧?”   整个魂院整个就一城乡结合部,有的地方特别华丽,有的地方特别破落。   本来越走越烂,左澜等人已经没有抱什么希望了,可是在再三确认了传说中的“荷园”就是眼前这连片的二层小楼的时候,左澜忽然就有一种流泪感动的冲动!   天啊,二层的小楼诶!   第一个忍不住冲上去的是穆哲青和魏情,“乖乖,这就是我们住的地儿啊!整个楼都是无学院的!”   楼下有一个客厅,家具什么的,没有;有两间茶室,茶具什么的,没有;有一个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房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顺着盘旋的木楼梯爬上去,左澜故意踩重一点试了试脚下的楼板,发现还挺坚实,短期内应该还算是坚固。他抬起头看了看楼顶,顶板上的木头全是乌黑的,镌刻着繁复的花纹,应当是有些年代了,泛着一些魂力的气息。   楼梯扶手抛过光,不过因为太久没有擦过一点也不显得光滑,反而觉得油腻腻的。   本来就是座很大的楼,又因为他们无学院只有五个人,所以显得特别空空荡荡,走上去的时候竟然还觉得阴森森的。还好这里的五个人都是粗神经,对此没什么感觉。   这是左澜第一次觉得无学院的人少点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单人单间啊!   楼上的房间是呈环形排布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两间房,都是他们的宿舍,四个角上有杂物间,正中是会客间,上面还能开出天井来,倒是很像那种小客栈,不过装修那些就精致得多了。   左澜站在会客厅这边一扫,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几个人,提议道:“咱们各挑一间屋子吧?”   “反正在这儿有这么多房间,随便挑,我们只有五个人,还有三间房是空出来的。”接话的是魏情,他这人看上去还挺开朗,也放得开。   其余人也表示同意,左澜委实不客气,直接挑了一个西面的房间就走进去了,“居然还有被褥,这第九魂院还挺厚道。”   大家都找好了房间,左澜就选了西面靠北的一间房,他自己是从近处来的,不觉得多累,可是这里面很多都是从远处来的,一路奔波,五个人一合计,还是决定先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这几个人里,左澜、魏情、穆哲青显得尤其光棍,门一关啪一下就躺床上去了。   相反的是,习雨林和姜错明都是在外面再走了一圈才进屋的。   左澜并不累,只是别人累,他现在也需要整理一下自己在这边的情况。   他是导师,也是学生,这情况可有得思量了。   想着想着,他忽然记起了走的时候左丘晏塞给自己一枚戒指,于是摸出来一看,是个很高档的储物戒指,看着品级怎么也得是地品的魂器。   他魂力微薄,不过仅凭着气息和精神力也能够开启戒指,意念一动,里面的东西就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中。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不是什么魂晶,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一座微缩的小塔。   看上去就像是青铜铸造,八角挂檐,看上去尖尖地,仔细一数却是七层,他想起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不同于一般佛塔的是——这个塔的塔顶上不是什么舍利子,而是一只雕刻精美的三足青鸟。   他忽然之间心头一跳,手中沉甸甸地,那一只昂首的青鸟有着无比浓重的威压,他脚下一座魂阵只是顷刻之间就亮了起来,灰色的,巨大的,然后疯狂运转。他脚下那个棋盘上的白点全部亮了起来,接着其中一个白点光芒暴涨,随之一个魂图从棋盘上浮现出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那个图案,正和他手中的这座塔一模一样!   青鸟塔!地品一阶!   左澜心头火热,手捧着那小塔,顾不得其他的,仔细地查看,这可是第一次看这种品级的魂器啊!   左丘晏这老头太大方了!   可是——在他将小塔翻过来的时候,却在那底部发现了两个古拙的篆字:临沧。      第十章 我是个穷鬼      这个名字留给左澜的印象很深刻。   左丘晏说,这是左家的叛徒。   这个人,没有冠上左姓,他的名字却依然排在那些石碑上。   临沧。   这是地品一阶魂器,青鸟塔,可是在这小塔的塔底,却镌刻着临沧的名字。   是同名同姓,还是此临沧就是彼临沧呢?   左澜想到的问题很多,可事实上也只是一闪念的功夫。   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在魂阵不可抑制地出现的时候,他手中的青鸟塔也开始放出浅青色的光芒,与整个魂阵遥相呼应。   那一枚躺在六芒星的尖角上的魂图也开始闪光,整个魂图急速地旋转起来,那一座塔从他的掌心升起来,慢慢地悬空,同时,左澜发现自己身体里本来就稀薄而接近于无的魂力顿时开始了疯狂的消耗!   擦,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左澜吓得亡魂大冒,手中一翻,立刻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枚地品魂晶,握在手掌心,还没来得及翻出转魂鼎,身体之中的魂力立刻告罄,可是魂阵运转需要充足的魂力,他身体里那些魂力就是自己没事儿练出来的,根本跟闹着玩一样,怎么可能经得住这样疯狂的抽取?   更何况青鸟塔是地品一阶的魂器,按理说只有第三等级,达到附魂境界的魂师才能驱使这些东西,可是现在这玩意儿就跟抽了风了一样,竟然不断地借助左澜体内的魂力运转。   现在左澜体内的魂力不足,可是他手上还握着魂晶,魂器就像是有灵性,可也能够说是很机械,一发现有魂力,立刻开始从左澜手掌中握着的魂晶里抽取。   一瞬间,左澜就惊骇地发现,尼玛的魂晶没有转魂鼎也能够转化成魂力!因为此时此刻,在青鸟塔的强迫之下,魂力不断地从他右手手掌上钻进他的身体,然后涌入他脚底的魂阵和左手上的青鸟塔!   青鸟塔大放光芒,他脚下的魂图光芒也大亮,与之遥相呼应,接着青鸟塔脱手飞出去,向着那青鸟塔图案的魂图撞去,左澜只觉得心惊肉跳,可是就在眼看着要撞上的一瞬间,整座灰色的魂阵上方浮起了一道光幕,看着薄薄的一层,却将那青鸟塔拦在外面,一青一灰两种光芒撞在一起,竟然让左澜忍不住眯了一下眼。   他忽然觉得一阵眩晕,眼前一花,差点就要倒下,耳边听得“咚”一声响,费尽力气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那青鸟塔落在地板上,魂阵已经消失。   右手手心里的魂晶砰然碎裂,在左澜的目光之下,顿时冒出一阵烟尘,然后碎成了粉末,一颗魂晶就这样报废了。   左澜目瞪口呆,这也太夸张了吧?魂大陆的魂晶分级和魂器一样,从人到地再到天,一共三个大的等级,每个大等级分高中低三个小等级,分别是人品低阶、人品中阶、人品高阶、地品低阶、地品中阶、地品高阶、天品低阶、天品中阶、天品高阶,一共九个阶层,每阶之间的兑换比率是十。   一个地品低阶的魂晶,换成人品低阶,那就是一千个!   神啊……   那一瞬间左澜深深地郁卒了。   他狠狠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走过去,弯了腰捡起那忽然之间变得死气沉沉的青鸟塔。   就知道是不会成功的,他现在才刚刚开魂成功,后面的启灵这个境界还差得远,光是魂力积累就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想要跃过启灵,一下达到融器的境界,将魂器和魂图融为一体,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开魂,也就是开启魂阵;启灵,积累魂力让魂图具有灵性;附神,魂图和魂阵主人之间有一定的感应,能够根据魂图的感应大致推知魂器的方位;融器,找到魂器之后与将魂器和魂图融合;息心,神魂合一,转入精神层面的修炼;化虚,将魂器虚化,与魂图一般无二,相当于人器合一;归一,这个境界现在还没人达到,所以具体是怎样,没人能够知道。   对照这个标准,刚刚青鸟塔是想和魂图融为一体,那便是融器了,只可惜——左澜现在这种低境界,根本不可能成功。   他对这样的结果早就有了预料,所以并不觉得失望。   他只是在心痛那一刻魂晶之余,纠结于塔底刻着的这两个字:临沧。   那糟老头子说,临沧是左家的叛徒,这个地级一品的魂器上却刻着他的名字,这可就有意思了。莫非这魂器还是临沧的东西不成?   左澜摸着自己的下巴笑了一声,管他是谁的呢,到了小爷手里就是小爷的,想要回去?下辈子吧!小爷我就是土匪,是貔貅,只进不出,到了小爷这儿的东西,除非是成了破烂,否则一律不退!   他又研究了这青鸟塔一遍,始终研究不出什么来,这玩意儿刚刚大展神威发过一会儿光之后就像是精尽塔亡了一样,躺在他的手心里装死。   他将青鸟塔收回自己的储物戒指,想起方才那魂图被青鸟塔引出来的时候的异状,心念一动,拿出转魂鼎,放上一颗人品中阶的魂晶,他可经不起高中阶魂晶的消耗了,刚才那一颗差点没把他心疼死,要是再来一颗他立刻就能发狂!视财如命!   魂力开始转换,左澜开始吸取魂力,盘坐在地上,魂力从他的手指指尖进入,顺着他的经脉爬上他的身体,顺着他的血液涌动,进入他的心脏,然后跟着经脉和血液在他的身体缓缓地游走了一圈,汇聚到眉心的位置,极其缓慢地凝聚着,隐约之间有六芒星的印记浮现出来。   魂力就是这样一分一分积累起来的,眉心的这个印记通常被称作魂印,修炼到一定的境界,不仅魂阵会变,就是魂印也是会跟着变的。   魂力不仅藏在魂晶里,在魂大陆的空气之中到处都是,只是过于稀薄,修炼起来很慢,不过似乎取之不尽,大家修炼魂力的时候都是默认从空气中抽取魂力,只有底蕴深厚的家族才能给自己的子弟们使用魂晶修炼。   左澜也不是奢侈,他现在是特殊情况,因为自己的魂力太少,还没来得及修炼起来。   现在左澜的魂印还是最原始的灰色六芒星,看上去简单得过分,甚至带着一种丑陋。   不过左澜看不见,看见了也不会在乎。   在他心神游走的时候,魂阵浮现,那之前被引出来的青鸟塔魂图消失了,他坐着的那棋盘魂图上,还是十二个小白点。   敢情这青鸟塔的魂图被勾引出来之后,没尝到甜头,又他娘的缩回去了?!   左澜现在想死。   他已经有一种隐约的预感,自己坐着的棋盘,会是一个很神奇的玩意儿,他伸出自己的手指,指尖点在其中的一个白点上,魂力灌注指尖,慢慢地注入那白点之中,同时催动自己的心念,希望魂图能够从小白点里冒出来。   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反应,可是很快,随着魂力的持续注入,小白点开始发亮,隐约给人一种灼烫的错觉,越来越亮,在亮到一定程度之后,那魂图终于出现了,这个位置的正好是刚刚出现的青鸟塔魂图。   它一出现,就在魂力的持续注入之下,慢慢地被推向了六芒星魂阵的内部线条之内,顺着那些古拙的线条缓缓滑行,然后到达六芒星的一个尖端,稳稳地停住了。   似乎可以了。   左澜迟疑了一下,在继续注入了一点魂力之后,他撤开了自己的手指,那青鸟塔魂图晃了晃,闪了闪,左澜那小心肝跟着也颤悠悠地,以为那魂图要撑不住了,正想要伸手继续加注魂力,可是那魂图闪了闪,竟然稳住了,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重新成为魂阵的一部分。   那一瞬间,一种叫做狂喜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大脑,可是他的眼神却是无比冷静的。   他转眼一看转魂鼎,人品中阶的魂晶,转眼里面的魂力已经空了一半。   他如法炮制,伸手再次按向其中一个小白点,这一次出来的是一支笛子模样的图案,造型优雅线条流畅,看上去很短,应当是一支短笛,这就是那赫赫有名的地品七阶君山笛了。   魂力持续注入,最终让这个魂图也停在了六芒星的尖端。   左澜看着眼前这两个魂图,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满满当当的魂阵也很是好看,别人的都太空洞了。   他苦笑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想什么呢,这破魂阵谁爱要谁要去!”   “啪”地一声轻响,让左澜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转魂鼎上,原来是那一颗人品中阶的魂晶已然耗尽了魂力,化作了一堆粉末。   没有了转魂鼎供应的魂力支撑,左澜身下的魂阵转了半圈,缓缓地暗了下去。   他也不去补充魂晶,反正方法都掌握了,明天再继续研究吧,今天先去睡会儿。   无非就是将魂力注入那些小白点,然后借助魂力,顺着魂阵上的那些线条,将魂图推回原来的位置就好了,这事儿是要慢工出细活的。   他打了个呵欠,躺到床上去,整个房间很是干净整洁。   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储物柜,一张书桌,一个空荡荡的书架,两把椅子,窗户是关上的,是雕花的,看上去很有古典的韵味儿。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左澜的困意很快就涌了上来。   临睡之前,他又想起那青鸟塔,心头依旧火热,这可是地品一阶的魂器啊!地品的魂器就算是再鸡肋,就算是一阶的,拿出去也要卖上百颗地品中阶魂晶!   诶,不对,貌似左丘晏拿这个魂器悄悄塞给自己不是为了让自己拿去卖啊……   他对着那小塔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指尖触摸着上面的青鸟塔尖,不自觉地注入了一点魂力进去,转而又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个开魂境界的,又怎么可能能使用这么高端的魂器?于是直接撤了力,将青鸟塔扔进储物戒指,睡觉去了。   他没有看到的是,青鸟塔那只三足青鸟闪过了一点细微的光芒,转瞬消失不见。   魂影大陆,向来是被分成了两片的,一片叫做魂大陆,一片叫做影大陆,两片大陆之间是深深的,难以逾越的天堑鸿沟,被两片大陆的人们称作“天渊”。   天渊的峭壁,天渊的浓雾,天渊的深不见底,天渊的伸手不见五指……   在所有人的眼中,这是一个有来无回的地方,死气沉沉。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左澜入睡的时候,天渊之地,无尽的黑暗里,一双暗蓝色的狭眼,悄然睁开。      第十一章 卧虎藏龙      左澜总算知道什么是醒魂钟了。   天刚刚亮起来的时候,恒星刚刚钻出地平线,整个第九魂院最高的钟楼上就响起了悠长的钟声,将所有的人从睡梦中吵醒——   这他娘的果然必须叫做醒魂钟啊!   尼玛的不醒也不行,声音这么大,这必须是要搅人春梦啊!   左澜阴着脸翻身起来,拉开门,看到隔着客厅这一圈,其余的四个人脸色也不是太好。   对面的魏情不停地打着呵欠,看上去挺壮实的一个少年竟然挂在门边上,似乎转身就想要进去。   左边是表情淡然的姜错明,他已经坐在了客厅里,摊开昨天的地图,似乎是在找什么地方。这人如此淡定,似乎早就知道了醒魂钟的可怕效果一般。   对此意外的显然不止左澜一个,穆哲青看上去腼腆,可是真到了这种需要问问题的关键时候他一点也不拘谨,很自然地就凑了上去,“你在看什么啊?”   姜错明的眼光落在地图的一个角上,“食堂。”   ……对啊,他们还不知道食堂在哪儿呢。   习雨林刚刚出来没多久,还是穿着一身白衣服,他没理会这里的众人,直接下了楼去。   左澜表情恹恹,总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睡眠不足竟然还要这么早起来,这天才刚刚亮,六点过爬起来,简直不是他的风格啊。   “貌似他知道怎么走,我们跟着他走,如何?”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伸手一指已经下楼的习雨林,这样对其余的三个人建议。   姜错明当先一收地图,站起来就向楼下走,“这倒是个好主意。”   于是魏情和穆哲青连忙跟上。   魏情:“嘿,遇到个懂行的,真是太好了……”   穆哲青:“也是。”   左澜翻着四白眼,只觉得双腿跟灌了铅一样,慢吞吞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第九魂院是全大陆排名最末的学院了,醒魂钟这种特产就应该去死去死去死!   从荷园的小楼出来,竟然恰好遇到器学院的人,路就那么窄,必然有一方要先走。   器学院六个人,无学院五个人,站在了路口。   这一届,人数最少的是无学院,五个人;其次是器学院,六个人;再次是灵学院,一共十一人。   器学院,整个第九魂院最牛的院,在左澜的认知之中,这活脱脱的一暴发户,腰缠万贯,富得流油;无学院,整个第九魂院最矬的院,穷鬼,领救济粮的。   昨天第一次到无学院的院办去,差点没让左澜呕血。那么破破烂烂的院办,还长满了荒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荒山野岭上的义庄呢,哪里像是堂堂第九魂院的无学院的院办啊?   正所谓,穷的见不得富的,左澜就是仇富。   虽然——这货出身左家,还算是富家子弟。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无学院吗?快来看看啊,这群傻货,哈哈哈……”还不等别人说话呢,器学院那边一个小胖子当即捂着肚子笑起来,看上去是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那一瞬间,不管是看上去永远不温不火的姜错明还是一向痞子一样的左澜,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其余三个人也是差不多的。   左澜看得出来,姜错明和习雨林出身应该相当不错,而穆哲青和魏情应该只能算是普通。   只不过就算他们再废柴,泥人还有三分气呢,器学院未免欺人太甚。   在那小胖子出言讽刺之后,器学院的其他人也都大笑起来。   不过其中一个人笑不出来,因为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物。   吴宇是魂大陆排名前三十的家族西北吴家的支系子弟,不过因为是稀有的器属性,很受家族重视,来之前也被普及了很多知识,族中的长辈们说过要他一定要小心一些人和一些家族,他本来以为那些都是多余的,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遇到。   他的天赋魂图等级在器学院六个人之中是最好的,已经被推举为了这一届器学院的年级长,那小胖子也是大家族出身,平日子娇生惯养,昨天晚上还很活跃,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这嘴炮一开直接就轰了无学院一干人等。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吴宇所忌惮的那些人。   姜错明穿着浅青色的袍子站在五个人的中间,淡淡地扫视着对面,直到他看到了吴宇。   吴宇只觉得自己心头一跳,连忙拉住还想要说话的小胖子孟凡云,退后了一步:“姜四公子,久仰大名了。”   姜四公子?   左澜心头一跳,这个时候他要再不知道姜错明的身份也就可以去自杀了,他熟悉大陆史,不管是早期还是近代!   魂大陆排名前五十的家族里,只有一家姓姜!   中第一魂院地区,姜氏家族,排名大陆第七!   这姜错明难道是这个姜家出来的人?   心下骇然,左澜的睡意忽然之间全没了,他暗暗地观察着在场诸人的反应,发现除了习雨林的表情略微变化了一点之外,其他的都很是正常。   习雨林,也是大家族出来的,这个习姓,在魂大陆并不多见。   大家族固然是大家族,可是大家族也是有废柴的。   作为第一魂院地区的姜家人,姜错明为什么会来第九魂院进修?这不科学啊……   这样的疑问盘旋在左澜的脑海之中,让他大早上运转本来就不充足的脑袋更加迷糊了。   吴宇看着姜错明,姜错明却只是轻轻一甩袖子转身,首先踏上了那条路,很自然地成为了无学院的领头人,先走上去了。   这一刻,左澜知道,姜错明已然成为了不需要经过推选的无学院的年级长,虽然只管着四个人。   后面的器学院隐约有些骚动,可是被吴宇强行压了下来,他使劲地按住小胖子孟凡云,低声喊道:“别闹!那人你惹不起!”   姜家是一个很可怕的家族,别的家族都是正道,这个姜家却邪门儿得很。家族里早就事先接到了姜家传来的消息,姜家嫡系四公子姜错明将进入第九魂院学习,还望别的家族给个面子,不要给姜错明找麻烦。   这说得好听一点叫做通通风,说难听了,那叫做命令。   魂大陆排名前十的家族跟下面的家族的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前十的家族被称作“十御座”,姜家是其中的一个,乃是其中的“御座姜七”。他们对下面的家族拥有一定的命令权,十御座家族的子弟地位也天生比别的家族的子弟高贵,像是他们这些下面家族的人,对上面家族的来说也就相当于下属。   这样的关系虽然从来没有被言明过,却是默认的。   虽然不知道十御座家族为什么也会出现无属性这样的废柴,可就算姜错明是废柴,那也是姜家的废柴,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习雨林挑起唇角一笑,走在稍稍偏后的位置,讽刺道:“器学院的么……”   魏情这个糙汉子就走在习雨林的身边,忽然觉得一阵恶寒,他靠近了穆哲青,觉得冷飕飕的,这简直就不是凡人啊,“俺咋觉得这是降温了呢?”   穆哲青转过脸来木然地看着他:“冬天到了。”   听见这段对话的习雨林嘴角忽然一抽,一转眼看到左澜真抿唇偷笑,不由有些无语。   左澜心说他们这几个无学院的,似乎没几个是省油的灯啊。这一个个酷帅狂霸拽的,似乎无学院也不是什么太坏的地方嘛。   不过他忽然之间就没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他这个时候已经见识到了第九魂院传说中的食堂!   “天上飞的是什么?饺子还是面条?我把食堂恨着,你听到了没?风里漂浮着什么?菜叶还是漂汤?我把怨念散布,你收到了吗?用冤魂传递诶,老子恨食堂,菜还不来哎,你是作死哟——早餐不遥远,全是土豆飞——”   食堂饭桌上站着一个身穿木学院院服的哥们儿,看样子是上一届的学长,碗里乘着个窝窝头,手里拿着筷子,不停地一边敲一边唱,左澜一听,竟然很神奇地自动将歌词代入了《天籁之爱》。   他不得不表示,自从进了第九魂院,自己的三观被不断地刷新着。   你妹的,第九魂院难道真的有这么坑爹吗?   心急的魏情啪嗒啪嗒几步挤进愤怒的人群,一边挤还一边问:“这是怎么了?谁来告诉俺?快说说啊哥们儿!”   “挤个什么挤啊!咸菜都被你挤掉了!靠!”   “尼玛的你咸菜掉老子院服上了,老子今天还要去泡漂亮的学妹,你是找死!”   “擦,不就是金学院的傻×吗?大早上的,要来一发吗?”   “来干!”   噼里啪啦……   打起来了。   混乱还在继续着,左澜一抬头只能看到拥挤的人头——没错,人头。   那寂寞的木学院的哥们儿还站在饭桌上不断地唱着。   整个场面简直超出了左澜所能够承受的极限,就是前面的姜错明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破裂的痕迹。   整个食堂很大,也有无数正在出餐的窗口,可是永远是人挤人,不一会就有人站在了别人的肩膀上,很快事情就再次升级了,空中亮起了魂旋转的魂阵,竟然有人直接准备武力抢餐,开启了魂阵,直接杀进了人群之中——   原来,高贵冷艳的魂阵还能用在抢饭上!   刚刚杀进去的魏情被人飞身而起一脚踏在了地板上,死得惨烈。   无学院的四人站在食堂门口,斯巴达状态之中,后面跟着他们上来的器学院的六人显然也被这种凶残的场面吓住了,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这种时候,整个场上忽然响起了一个洪钟样的声音:“妈了个巴拉子!大早上的又抢饭,没见过吃的吗?!”   整个食堂的地面忽然开始抖动起来,所有人骇然发现自己的脚底下蔓延开了古拙的图案,魂阵!   有人开启了魂阵,而且这个魂阵的面积还相当大!   一口黑色的巨锅在魂阵的中央显现,尼玛的锅都能成为魂图!这个世界简直不要脸!   所有正在抢食的、已经抢到食的和被抢食的人都被一股汹涌的魂力推到外围去,露出了站在正中央的那肥头大耳、满脸横肉、手中还握着一只大勺子的食堂大师傅。   “谁再吵吵,老子一锅烩了他做成明天的早餐!”   这样凶残的话一出来,整个食堂都安静了。   习雨林静默了许久,一掀嘴皮子,幽幽地吐出一句:“第九魂院果真是卧虎藏龙。”   左澜默默在他的话后面补上一句:连个破厨子都是魂爵。      第十二章 打卡系统      不到第一魂院不知高手一文不值,不到第九魂院不知白菜价值千金。   在经历了这样的一个早上之后,左澜相信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绝对能够抵抗太阳风暴。   混乱的抢食无疑是痛苦的,习雨林这种病歪歪的公子哥儿和姜错明这样风度翩翩的大少爷,自然是比不上糙汉子魏情和看似腼腆实则凶猛的真汉子穆哲青,不过为了填饱肚子,他俩人最后还是不得不忍痛放弃自己的形象,冲入人群去抢夺食物,那场面,别提多壮烈了!   至于左澜,在纠结地看了前方的惨状一眼之后,毅然决然地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绿豆糕,今早体力不支,明天再来抢吧!   然后——刚刚抢食回来的四人看着左澜,斯巴达。   姜错明将手里那一小碟榨菜往桌上一放,轻轻勾唇笑了笑。   左澜忽然之间毛骨悚然,那个……姜四公子大约不是因为他这种无耻和吃独食的行为而笑得这么……含蓄……的吧?   在极其诡异的气氛中吃完这顿充满了血泪的早饭,左澜等五人终于活着走出了地狱食堂,可是习雨林掏出了怀表一看,“还有半刻钟了。”   糟了!昨天段昆仑说到了醒魂钟敲过之后三刻钟必须到!现在还有半刻钟,够吗?   擦,当然是不够了!   怎么办?   五人对望了一眼,开始发足狂奔!   路上来往的其他学院的学员们一看,哟,这不是无学院的那群傻孩子吗?这是怎么了?   可怜左澜好歹还是个导师,虽然也是个学员,可是怎么也不能跟这些家伙一起跑啊,真是丢脸死了,以后他还要去上课呢!   他们一路上跑过了很多地方,当然——这历史性的一幕也被魂院传播平台的人看见了,于是,第二天的八卦新闻又有了。   无学院,果然是传播平台的福音啊!   左澜他们在这儿跑得要死要活,可是到了无学院院办,一推开门才发现——尼玛的段昆仑人呢!   院门上挂着的歪歪斜斜的匾额,风一吹就发出磕碜人的嘎吱声,院里面的荒草没有消失一根,整个院落的石板缝里,那草就跟疯了一样地挤出来,看上去那个生机勃勃啊。   走到里面去,六根大石柱还是呆愣愣地杵在那儿,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灰,几个蒲团还是昨天那样。   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段昆仑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让他们准时来,可是人呢?   麻痹的有这样坑人的吗?   五个人之中还是魏情最光棍,打了个呵欠,捡起地上的蒲团,使劲拍了拍上面的灰,竟然就将那蒲团放在了石柱旁边,一坐一靠,倚着那柱子就开始补眠,看得左澜是一阵冷汗。   魏情果然是一只糙汉子啊……   可是魏情这家伙这样了,他们要怎么办?   第二个坐下去的竟然是表面腼腆的穆哲青,接着左澜也光棍儿地坐下了,脏就脏吧,他实在是困死了。   不过,姜错明跟习雨林却是自矜着身份,怎么也不肯坐下,就安静地站在一边。   左澜磕着眼皮,闭了一会儿眼发现自己其实还是睡不着,他纠结极了,最后还是睁眼,“这昆仑哥是放我们鸽子吗?叫我们来了自己却还不到,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第九魂院是第九魂院了……”   其实第九魂院也有很厉害的地方的,比如食堂。   说起来那食堂的大师傅,是个很厉害的魂爵,也就是达到了融器的境界,不过他那口锅只是人品三阶,算是有品阶的魂器里垫底的那种,所以他的境界虽然是融器,也被称作魂爵,然而在战斗力上肯定是比不过以地品五阶的雪青壶为天赋魂器的段昆仑——左澜忽然觉得自己真相了,也许这就是导师和食堂大师傅的区别。   “我倒是觉得咱们魂院这个导师不简单的,昨天我看到他的魂阵似乎是无属性的。”   魂大陆的魂阵又八个分类,而魂图却是千奇百怪,没有具体的属性划分。无属性的魂图修炼,似乎只有不断地用魂晶和不带属性的魂力来修炼,这还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修炼是分魂力和魂术的,魂力的修炼固然能够用没有属性的魂晶支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魂大陆有能够给无属性用的魂术。   魂力,魂修们修炼的基础,跟普通人的体力是差不多的概念;魂术,却是运用魂力的特殊方法。   魂大陆的前辈们总结了许多种方法,来利用自己修炼出来的魂力,最后称之为“术”,也就是魂术。在没有得到天赋魂器,到达融器这个境界成为魂爵的时候,魂术的重要是所有的魂修无法否认的,因为大家都没有魂器,所以如果在交战的时候,谁能够利用魂术发出更加有力的攻击,谁就是赢家。而在有了魂器之后,魂修们的修炼几乎都是围绕魂器进行的,运气好的也能够找到完全为魂器量身打造的魂术,魂术和魂器配合使用,威力大增,往往更加厉害。   在段昆仑这里,魂术他们还没见识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魂术的存在,可是他在无属性的情况下修炼到了魂爵这个境界,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而且他还有雪青壶。   如果没有无属性的魂术,那么其实段昆仑的这些等级都失去了意义。在没有魂术的情况下跟人蛮干,几乎等于找死。   段昆仑给人的感觉虽然不靠谱,但是左澜他们却并不轻视他,任何一个能够成为魂院导师的人都是不简单的。   就像是做左澜自己一样,他虽然是个废柴,可是在大陆史的研究上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   “看样子,无属性不像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左澜盖住自己的眼睛,接了一句。   姜错明站在门边上,原本是看着那些被虫子蛀过的门板,听了这话,却转过头看了左澜一眼。   无学院,真正的无属性也就他跟左澜了。   他们在这边等得昏昏欲睡,段昆仑却是姗姗来迟。   “啊啊啊啊……抱歉抱歉抱歉,睡过头了,喝多了,迷路了,路上撞见可爱的小妹妹送她去了院办啊啊啊……”   段昆仑噼里啪啦为自己找了许许多多的理由,可是他说完了抬头一看,破败的院办里,五个人都抬眼看着他,用一种了然与鄙夷的眼神。   很多时候真的不能计较太多,尤其是跟段昆仑这种极品导师。   他双手一翻,像是在空气中随手一抓,几份老旧的羊皮纸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将这些羊皮纸发给几个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说道:“我们第九魂院后天开始上课。明天上午在学校的传播平台会有新生入学常识介绍,当然了,传播平台那些家伙一向是不靠谱的,所以他们的话我建议你们只听其中三分之一,其他的都是胡扯。明天晚上会有学院的迎新晚会,这个可是咱们第九魂院的特色,我们会邀请大陆上的知名人士来参加,有的时候他们还会即兴进行几场演讲,说不定还有魂术表演示范,这个是很值得去看看的。”   迎新晚会……   还真是很现代化的名词啊。   左澜拿到了羊皮纸,一打开才发现这是这一学年各个学院的课程表,他一看那脑袋就晕了,下意识地看了跟自己一样属于无属性的姜错明的表情,却发现对方很是淡定。   擦,淡定,淡定你妹,你以为你淡定帝啊。   左澜暗自吐槽,却还是一边看一边听着段昆仑的废话。   “你们需要完成的满学分是一百,六十分算及格。魂术和魂力两门课是必修,各占五十分,不过咱们无学院的人有些特殊,魂力这个咱们还能学,魂术这个却有些困难,不过魂院的规定就是这样,拿不到合格的学分,只有从选修课上补回来。一类选修课十分,二类是五分,三类两分。所以你们的任务是很艰巨的,因为无学院的历史上只有一个人在期末的时候拿够了学分,其他人全部留级。”   还真是惨烈的历史啊……   不过,这里就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了。   “昆仑哥,那个唯一的毕业生到底是谁啊?”魏情脑子抽了,大条地跑上去问。   段昆仑搓着自己油腻腻的衣角,阴森森地看了魏情一眼。   左澜顿时一阵恶寒,脱口道:“你说的那个不会是你自己吧?”   段昆仑一眼瞪过来,骂道:“老子是第一魂院出来的!”   耶?段昆仑是第一魂院出来的?   左澜想起在广场上报道的时候,这个家伙对着同是第一魂院地区来的姜错明说:是个有骨气的。   这其中是不是存在什么关联?   左澜强压下自己心头连篇的想法,继续追问:“那个毕业生到底是谁啊?”   “不可说。”段昆仑甩他一对白眼,“熊孩子,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   左澜真的很想喷他一脸,熊孩子你妹,老子也是第九魂院的导师,只是因为在这个地方,因为地点不同,所以身份有所不同罢了。   “我们魂院实行自由选修制度,选修课随便你上。昨天发给你们的院牌上记录着你们的个人信息,每到一堂课上就打卡,魂院的计课系统会自动记录。”   “一类选修课,一个学期内只要上满八堂,期末的时候就可以向导师申请学分评定;二类选修课,一个学期上满五堂,期末的时候也可以参与学分评定;同理,三类选修课只要上满三堂。”   也就是说,拿着院牌在上课之前打卡,系统就会自动记录,显示你上了这一节课,打卡五次,也就自动被划入可以申请学分评定的行列。这样的话,如果不想上课,却还是想参与学分的评定,是可以找人帮忙打卡的吧?   左澜这样的想法才冒出来,就被段昆仑掐灭了。   “不过呢,不要想着别人帮你打卡,因为院牌是滴血认主的,你当场打了卡,系统的确是会承认你这堂课是来了。可是期末的时候,系统会检查打卡的真实性,能够分辨出谁是自己打卡,谁是别人帮忙打卡的。如果期末的时候检测到你有三次帮忙打卡的行为出现,那么你会被魂院给予警告处分;五次是严重警告;八次是记过;十次是记大过;十三次劝退;十五次直接退学。”   段昆仑手里提溜着自己的酒壶,笑得别提多猥琐了,多少魂院的学员们被这个系统折磨得欲仙欲死,期末的时候不少已经通过了学分评定的人却要被警告或者记过,那感觉真是销魂。   “不对啊,为什么一开始就能分辨出打卡是不是本人,却要到了期末才彻底地检测?”习雨林眉头一皱,发现了一个很坑爹的问题。   段昆仑贱贱地微笑:“因为让别人帮忙打卡的,也许真的是有来不及的事情,可是又想参加学院的学分评定,别人帮忙打卡满了上课的堂数,也是能够参加的,这都是为了期末的成绩好看一点。更何况了,你不觉得只有很多天才才会让别人帮忙打卡吗?不去上课也能够参加学分评定并且通过的人都是很厉害的。自然了,期末的时候公布学分他们是第一,在魂院的黑名单排行榜上,他们也能够排到高位去。在黑名单上的人,要义务完成魂院派去的魂院任务……哈哈哈哈……”   ……好黑。   左澜等人彻底地默了。   整个第九魂院可以简称为两个字:坑爹。   “刚刚发给你们的课程表上也有各个课程的上课地点,都是随机排的,一会儿你们可以先去熟悉熟悉环境。”段昆仑似乎说完了,他打了个呵欠,转身,在跨出门的那个时候忽然扭头,“对了,左澜,你同时是大陆史的导师,下午在第九魂院总办处有导师会,你记得去参加。”      第十三章 变装课导师      苦逼的左澜,还要一个人开会。   开会的时间很早,似乎要讲的事情不少,所以左澜没办法跟众人一起去食堂挤午饭了。   他早上只是吃了几块绿豆糕啊,现在可是饥肠辘辘,那个凄凉劲儿啊,真是别提了。   早知道早上就不要惧怕那么恐怖的抢食场面,直接杀上去抢吃的,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凄凉的境界。   最近总是在不停地中招中招中招,他快被这个见鬼的异世玩儿坏了。   整个第九魂院的地图是六芒星形状的,这是大陆的传统,因为天赋魂阵就是六芒星形状的,所以大陆上的人都有一种图腾崇拜的心理,整个大陆上一共九个魂院,每一个的地图大体也都是这个样子的,而第一魂院的地图更是严格按照魂阵的基本图案排布建筑,可以说是图腾崇拜的典范。   他的手指划在羊皮纸上,画了一个路线,院办就在整个魂阵图案的中心。   夹道都是鲜花绿树,一年四季都开着,有不同的品种,空气里涌动着活跃的魂力的气息,也许木属性的在这里修炼魂力会取得更加长足的进步吧?   他还是穿着墨绿的衣袍,腰带上挂着那一枚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院牌,随着他的走动,那院牌下缀着的一点流苏也跟着摆动,看上去倒是很有一种风度翩翩的感觉。   然而,不幸的是,左澜是个大名人。   传播平台相当于现代社会的电视台和广播站,魂大陆最大最有名的传播平台就是幽灵传播平台,背后是九大魂院和魂术公会在合力支撑,是整个大陆最权威的消息发布平台,平日里播报大陆上的新消息和大事件,通过特殊的传播平台装置将消息传递给每个听到的人。有的时段是播报严肃的新闻,可是也有的时段是八卦时间。   这段时间是整个大陆的魂院招收新生的时候,严肃大新闻时段持续火热之余,八卦时段的收听率也是节节攀升,因为新生入学,必然伴随着大陆上各大家族的继承人和其他子弟们的消息,还有各大魂院之间会不自觉地进行比较,幽灵传播平台有时候也会将新生之中一些特别震撼的消息播报给所有人。   很不幸的是,左澜就是躺枪的一个。   早在天赋魂阵测试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了幽灵传播平台的热议人物。之前因为以不足十八稚龄通过第九魂院导师考试,正式成为第九魂院的导师,左澜已经上过传播平台,并且被传播平台上的播音人称赞为“大陆新一届的骄子”,可惜魂图测试之后,天之骄子顿时跌落云端,成为最极品的废柴。还记得在左家的时候,那一晚他抱着“小喇叭”收听装置,在听到播音人用那种复杂而带着惋惜的口气说“左家的嫡系,左澜,天赋魂图测试的结果让所有人震惊,他拥有整个大陆前所未有的十三魂图魂阵”的时候,他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不甘和伤悲。   可是天一亮,他又要装作若无其事。   经过幽灵传播平台的报道,魂大陆的人几乎都知道他这个废柴的大名了,昨天在等级报名的第九魂院外广场上,他的样貌也几乎被所有人知道了。   现在左澜走在路上,回头率真是高到不能再高了。   没办法阻挡别人的目光,只能无视了。   第九魂院总办是整个院最高的建筑,这是一座九层的巨塔,六角,从上空俯视的时候,只能看到是一个同样的六芒星的图案——图腾崇拜无所不在。   在看到这座塔的时候,左澜觉得很是熟悉。   地图上只是画了个大略,那个时候他还觉不出什么来,可是在看到这座塔的真容的时候,他无法否认自己内心的震撼。   这是一座高塔,每一层的高度很大,虽然有九层,可是已经耸入了低低的云层里,看上去烟气缭绕,很大气。   然而,在那稀薄的云气之间,左澜却能够清楚地看到,塔尖上站着一只三足的青鸟,昂首向天作嘶鸣状,双翅展开,似欲振翅而飞!   这分明就是青鸟塔的样子!   这座塔……   第九魂院总办塔,为什么会和他手中的魂器一样?   左澜呆愣愣地拿着羊皮纸,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塔前。   这座塔,上面只挂着一个大大的“九”字。   很显然,在这里,它不叫做青鸟塔,只是第九魂院的“九魂塔”。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之间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左澜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这人却有些眼熟,是个面貌比较普通的青年,也就三十来岁,在魂大陆的年级标准里,还算是很年轻。这人穿着青绿色的导师服,却是之前在魂阵测试的时候左澜遇到的人,“江流导师?”   “你果然也是来了第九魂院的。”江流之前为他做了魂阵的测试,可是两次的结果却是一模一样。   左澜记得,江流在面对左鹏的时候,曾经出言维护他,在他眼里,这应当是很好的一位前辈。   “第九魂院里云枫城最近,自然是我最好的选择,更何况,我也是第九魂院的导师呢。”左澜顺便就跟着江流一起往塔里走了。   开会的地点是在地下一层。   整个九魂塔看上去只有九层,可那只是地面上的建筑,在下面却也是还有九层的,而且不是镜儿宫那种上下翻折对称的样子,而是金字塔形,越到了下面,越是宽广。   塔内亮如白昼,穹顶很高,有照明发光的魂器悬挂在上方,照着一路下行的台阶。   这完全是西方宫殿式的下行台阶,很是宽广,夹道有巨大的石柱,上面刻画着玄奥的符号,走了没多久,就能够看到,六芒星楼层的中部,除开了六个角,中间画出一个圆来,被修成了凹陷下去的会议场,很像是阶梯会议室。   顶上吊着明亮的大灯,以魂晶为能量供应,看上去很是华丽,此时下面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江流显然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了,他很熟门熟路地将左澜带到了会议登记处。   左澜之前领的院牌是学院牌,他同时又是导师,应该是还要领一张导师牌的。   之前的学员牌是黑色的,不过现在领到的导师牌却是白色的,上面刻了“大陆史左澜”五个字,背面还是银色的“魂九”两个字。   他一领到导师牌,就想一起挂在腰上,不过手才刚刚一挂过去,那一黑一白两张院牌竟然直接就“啪”地一声撞在一起,有着“魂九”两字的那一面贴在一起,竟然刚刚合适,凝成了一块。   他有些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江流站在一边,也觉得奇怪,不过一看那一黑一白两个颜色,顿时了然:“院牌的制作材质很特殊,是开采魂晶的时候发现的不带魂力的废晶,分阴阳两极,墨者为阴,雪者为阳,阴阳相接,自然会贴合在一起,这倒是正好合适了。”   也就是说,学员牌是用废晶的阴极做的,导师牌却是阳极。   魂院的这些细节,倒是颇为有趣。   他也没在意,两张院牌这样合在一起他倒是很高兴的,很是省事,而且刚才他试了试,只要用力也能够掰开这阴阳二极,以后也能分开用。   “入座吧。”江流回头一看,在这一会儿,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便带着左澜过去。   他自然就跟江流坐在了一起,这才有空闲抬眼四处看。   北面有主席台,有几个位子,现在上面只坐着两三个人,意态闲散。   下面也是大家都在聊天,或者打呵欠,这些都是第九魂院的导师,穿着统一的导师服,看上去整整齐齐。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的导师服都很规矩的。   比如——   “江流导师,那边那个是……”   左澜忍不住将眼光转了个方向,看着西边的角落里那个奇装异服的男子,看得出来,那个浓妆艳抹的男子,踩着厚底的高跟鞋,身上虽然还是那身导师服,但明显是被改装过的,领口活生生开成了V字领,一口气顺下去能够看到漂亮的锁骨和健硕的胸膛,还有白皙的皮肤,导师服的下摆上盘绣着繁复的大花朵,颇有种“牡丹倾城真国色”的壮阔……   这的的确确是个男人,不过打扮得很是妖娆。   眼线深描,睫毛很长,黑亮的眼眸里似乎带着几分恶劣的戏谑,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唇线却是挑起来的,涂着蔻丹的手指压在浓艳的嘴唇上,眼眯着,真看着主席台的位置,似乎正在盘算什么。   左耳耳垂上挂着水滴状的蓝色耳饰,垂下来,静静地挨着他修长的脖颈。   不得不说,这个人——很让人惊艳。   尽管初见的那一刻,左澜以为这是只人妖。   江流顺着左澜的眼光一望,眉梢那是压抑不住地就抖动了一下,他转回眼,似乎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被闪瞎。“那是变装课导师,雪蓝。”   ……变装课,他怎么不是变态课导师呢?   左澜看着他那压在嘴唇上的食指,鲜艳的红色指甲,有一种不真实的美丽。他转回目光,忽然之间就觉得习雨林之前的简见解是无比正确的:第九魂院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雪蓝,名字其实还很好听。   “那个……左澜,我给你一个忠告,他现在正在寻找目标,我建议你开会之后立刻离开,因为你现在还没领到导师服,这是很危险的……”   江流忽然想起雪蓝的怪癖,忍不住回头提醒左澜。   左澜现在还穿着自己的墨绿色衣袍,没有导师服,他在这一群导师里是很显眼的。   听着江流这话,他只觉得心头一跳,转过眼,又忍不住去看那雪蓝,却见那妖娆的男人已经将眼光从主席台上转了过来,无巧不巧地落在他的身上。      第十四章 大学者青傀      呜呼哀哉!   从看到雪蓝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货肯定不是什么凡人,必然不好惹,可是他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会被盯上!   权当做自己没有看到那令人毛骨悚热的眼神,左澜僵硬地转过脖子,咬牙切齿地问:“这跟导师服有什么关系?”   “那家伙在第九魂院任教多年,早就看不惯咱们魂院死板的穿衣风格,闹着要改革,不过院长根本不理他。”江流语气之中无奈的成分居多,余下的却是一种深深的忌惮,似乎这个奇葩的雪蓝,有些不能说的事儿藏着。   改革……   改成他自己那样亮瞎人眼的风格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还是不要努力修炼了,改成努力让自己被开除好了。   两人没再说话,周围已经来了许多的人,粗略地一看,大约有百多人,魂力这门课有七位导师轮流授课,而魂术这门课根据属性的不同,授课导师也不同,所以魂术课的导师是所有课中最多的,总计有二十多人,其他一类选修课的一般是两人,二类和三类选修课也就是一人了。   林林总总算起来,竟然也有百多人。   不愧是整个大陆的权力核心,这百多人大半都是实力不俗的人,几乎都是魂爵及以上的修为。   整个大陆只有四个魂皇,魂尊里出名的也就七个,可是魂尊这个境界本身却是有不少人的,第九魂院里就有好几个。   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院长了。   第九魂院的院长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左澜看着主席台上,那穿着宽松的导师服的女人。宽松的导师服也遮不住他优美的曲线,只是坐在那里就觉得是风姿绰约,不过这是一个很矜持的女人,双手捧着一颗水晶球,年纪应该不小,可是魂大陆上的魂修们,年纪和面貌是不对等的。   在这个平均寿命三百多岁的世界,根据一个人面目的年轻与否来判断一个人的年纪是无比愚蠢的行为。   第九魂院的院长出身魂大陆十御座家族中的“御座言三”,也就是魂大陆排名第三的家族言氏,名为言深。这是一个很中性的名字,不过用在第九魂院院长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因为传说……院长言深外表淑女,实质上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女汉子。   当然,在这么正式的场合,左澜现在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看着人差不多到齐了,院长言深将手里那颗水晶球放在桌上,双手却还是触摸着那球面,水晶球里面并非是通透的,而是有许多颜色的小六芒星平面状的魂晶,看上去五彩斑斓,耀眼极了。   “那是什么?”   左澜忍不住小声地问道。   江流道:“院长的天赋魂器,地品八阶,锁灵珠,不到正式场合是不会拿出来的。”   言深已经是个魂尊境界的人了,修炼到了息心的境界,魂器能够和魂图融合在一起,并且可以随心所欲地应用,就像是言深现在捧着这颗水晶球,不,是锁灵珠,下一刻就能够一闪念让它消失,重新凝聚在自己脚下的魂图上一样。言深是灵属性的,地品八阶,息心的魂尊境界。   在他们一问一答的时候,言深已经开始说话了。   “第九魂院新一届的招生工作已经完成,相信大家都对我们接下来的流程了解得很清楚了,不过明年会有院内小比,后年会有九大魂院,这是关系到我们第九魂院能不能摆脱第九这个排名的关键时期,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届的新生,到了大比的时候,旧一届的学生已经毕业,真正的主力军就是新入学的这些新血。请各位,务必为了第九魂院的荣耀而努力。”   是了,很快就是魂院大比了。   左澜忽然自己笑了一声,魂院大比,似乎跟他这个废柴没什么关系,他还在担心怎么才能够不留级和不被开除呢。   “今年,所有原来的规定保持不变,不过在课程上有增加,多了几门选修课,这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魂院再次向着多元化发展。”   “新学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各院导师做好对新生的指导工作,我们的目的是培养出最好的学生,提高学院的毕业率,对期末总学分排在前面的学生进行特殊奖励,这是我们第九魂院的惯例,请务必告诉你们的学生。”   言深说了不少,不过都是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左澜听得昏昏欲睡,他周围的导师们也都是一副爱听不听的模样,左澜正想打个呵欠,可是眼角余光一闪竟然看到江流听得认真,双眼注视着台上,不由有些奇怪的感觉。   这江流导师,似乎有些奇怪的。   莫非是对院长有意思?   他来不及深想,便听到了一个很让她感兴趣的名字。   “大家都知道,青傀先生是魂大陆上唯一一个令四皇都为之折服的智者,他平时一直住在中第一魂院地区,每一次招新生的时候他都会选择一个魂院进行拜访,今年,我们第九魂院有幸入选。青傀先生现在就在这里——”   现场忽然就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那一瞬间,左澜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肯定是临走之前左丘晏跟他提过的——也是左澜研究大陆史以来唯一一个感兴趣的人物!   青傀,整个大陆公认的最有学识的人。   他是万人景仰的大学者,他代表的就是智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直到现在,他的名字比四皇的名字更加耀眼。不管是梅子青、崇阎、薛冰,还是江山,无论是再厉害的丰功伟绩,惊才绝艳,在青傀的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因为青傀是一个最普通却也最不普通的人。   这是一个最接近神灵的普通人,因为他的魂阵天生没有魂图,无法修炼。   上天是公平的,给予一个人什么,就必然要剥夺另一样东西。   在看到青傀的一刹那,整个会场上,所有的掌声就像是被燃尽的烛火那样,悄然熄灭了。   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   尽管早就知道,可是看到的时候,却还是令人震撼。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长发,青衫,手中握着一把淡白的玉尺,容貌很是普通,一眼看上去的时候给人的印象极其浅淡,像是水一样,只看一眼,一旦把眼光转过去就会忘记他长什么模样。可是只要你看着他的眼睛,就会深刻地记住。   你记不住这人的脸,却必然会记住这人的眼。   因为他是青傀。   云卷云舒,花开花谢,潮起潮落……再变幻的风云,在青傀的眼底,似乎也只是那淡漠的一点微光。   言深恭敬地向着他行了一礼,青傀虚扶了一下,示意她不用多礼,唇边挂着浅笑,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青傀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   可是他依然是全大陆最智慧的人。   智慧与言语是没有关联的。   左澜脑子里关于这个人的资料铺天盖地地冒了出来,几乎要将他的脑子塞满,太多了,太多了……关于青傀的传说太多了……   左澜愣愣地回不过神来,一双眼自青傀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回去过。   他没有听到言深在后面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别人是什么反应,他只是一直看着青傀的那一双眼,无情无感无欲无望。   直到青傀离开,有人推着那轮椅,从特殊的通道上离开了。   江流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之前应该提醒你的,青傀先生的眼睛,不要看。”   他不用提醒的,是他忘记了。   世传“青傀一眼,转瞬百年”,虽然不知道这话是谁说出来的,可是左澜深深地领会到了。   在刚才,他几乎是迷进了这样的一双眼中,难以自拔。   左澜双手交握在一起,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谁说青傀先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半分的魂力,其实——他一双眼眸已经胜过无数逆天的魂器了,他能做到魂图和魂器做不到的事。”   左澜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而日后,这句话也被他写入了传记之中,成为了传世的名言。   “对了,刚刚院长说了什么?”   “……”   不知道为什么,江流脑子里忽然之间冒出一个很神奇的词汇:男色误事。   “咳咳咳……”   “江流导师,你怎么了?”左澜很奇怪,他怎么就突然面色古怪地咳嗽起来了?   周围的导师已经开始离去了。   主席台上言深院长捧着锁灵珠往地上一摔,顿时碎片四溅,可是再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主席台宽阔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魂阵,中心那魂图赫然是凝实的锁灵珠图案。   原来是将锁灵珠召唤回去了。   左澜转过眼继续看江流。   江流捂着唇,有些尴尬:“最近可能是大同会那些人洗脑了,抱歉,有些失常。刚刚院长只是讲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而已,不过青傀先生的事情没有多讲,只是说青傀先生会来关注院内小试,其他的却讳莫如深。我总觉得这次青傀先生这样的人来第九魂院,一定是有要事。”   青傀在魂大陆的地位可比肩四皇和魂术公会长老团,更高于九大魂院的院长,唯一第一魂院的院长大约能够与之相比。   左澜还在思索到底是什么要事,却不想江流又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你还是快走吧,煞星来了。”   说罢,江流竟然不管左澜,一转身飞快地走了。   左澜还没反应过来,待看到正在向他走来的那妖娆的男人,这才惊醒,卧槽,快跑!   是雪蓝!      第十五章 不凡的九院      这是全院公认的长得最妖孽的导师,却也是公认的最可怕的导师,尽管有一群花痴的女魂修们每天抱着他的画像要死要活,可真的能够鼓起勇气跟雪蓝说上一句话的,屈指可数!   雪蓝,女人眼中的神,男人眼中的鬼。   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一旦被雪蓝抓住,左澜相信自己也会成为女人眼中的神——神经病,男人眼中的鬼——背时鬼!   他将自己有生以来最果断的背影留给了后面正一步一步悠然走过来的雪蓝!   真是感动,他这种懒人的动作竟然也能够如此干净利落,给自己点个赞。   欢快地奔在回荷园的路上,他累了,停下来,忽然发现路过的人都用一种很神奇的目光看着他的身后。   耶?难道是有背后灵?   左澜疑惑地回头一望,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吓了个半死。   不男不女、不人不妖的那个变装课导师就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背后!这不科学,他是跑着回来的!   神灵说,傻孩子,这里是魂大陆。   左澜决定卖蠢,呵呵一笑:“您跟了我一路,是有什么事情吗?”   潜台词:没事儿立刻滚开!   雪蓝站定,黑色的导师服的下摆带着艳丽的花纹,在地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一座魂阵隐约从他的脚下消失了。刚刚他能够如此轻松地跟在左澜的身后,就是因为使用了魂术。   他是真正的成年人,比左澜高不少,站着的时候看他,就像是在俯视一样。他略微俯了身,左耳耳垂上的水滴水蓝色状耳饰晃了晃,垂在半空中,很是漂亮。   “小生叫雪蓝,雪空的雪,天蓝的蓝。”   ……谁人能不知你的大名?   左澜这吐槽只能憋在心底,继续傻笑:“哦,雪蓝导师,你好。”   “你叫左澜吧?”雪蓝继续废话。   感情这家伙长这么漂亮结果脑子有点小问题?知道你还问个毛啊?存在感这么强,应该不存在刷存在感的嫌疑啊。   “嗯,没事儿我可以走了吗?”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可是雪蓝在背后眯眼说了一句话,让他成功地绊倒了自己。   “唔,小生是真的有事,小生看上你了呢……”   鼻血,鼻血——近距离围观的女修们顿时激动了。   这样拖着尾音的上挑的语调,简直……   ——丧心病狂!   小生、小生!尼玛的你哪个时代的人啊一直用“小生”这个自称不觉得天雷轰顶吗!!!   不对,重点错了,重点应该是——你看上谁了……   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   还有,他左手上那个小纸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左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正色道:“雪蓝导师,能不能别开我玩笑了?我跟你一样,也是魂院的导师。左澜,第九魂院二类选修课大陆史导师。”   “哦。原来是大陆史啊,幸会幸会。”   雪蓝顺势伸出了手去,握手礼。   硬着头皮,左澜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出乎他意料的是,雪蓝言语虽然恶心,可是手却很清凉,而且动作十分规范,如同教科书一般标准,带着一种浓重的贵族的气质。   “雪蓝,第九魂院二类选修课礼仪课、三类选修课变装课导师。”   礼仪课?   左澜愣了一下,雪蓝同时是两门课的导师?   雪蓝仿佛猜到了他的疑惑,眯起眼,一把小小的纸扇子挡住自己的嘴唇,轻笑:“因为小生在变装课太出名,所以他们往往忘记,小生同时也是礼仪课的导师。”   擦,完了!   左澜顿时觉得头上冷汗都下来了,变装课他可以不去学,可是礼仪课——作为大家族的子弟,不选这门课的下场……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雪蓝这种人……   好吧,其实雪蓝方才的礼仪绝对能够打满分。   “雪蓝导师真是厉害。”   “嗯,别人都这样夸小生,不过同样的话到了小澜澜的嘴里忽然就变得动听起来了。”   鸡皮疙瘩,快,坚守住你的节操,全完不要掉下来!   左澜忍,忍,忍——忍你个头啊!   “呵呵,雪蓝导师很厉害啊。”   呵呵=你个傻逼。   “是吗?小生都快飘起来了呢……”继续用扇子遮住嘴唇笑,雪蓝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继续秒杀着旁听的那些花痴。   “呵呵。”   小爷我真的不想在这里跟你一样当个被人围观的猴子。   左澜发觉江流说对了:雪蓝就是个死煞星!   “没事儿我走了。”   “等等,小生真的有事。”雪蓝一伸手,那白纸折成的小扇子直接伸了出来,轻飘飘地就拦住了左澜,这一次却不是之前很迷糊的状态了,他的眼神很清亮,“有兴趣来当小生的模特吗?”   “神经。”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左澜嘴角一抽,唇一掀,冷冰冰地吐出了两个字。   转身,离开,后面雪蓝爱跟就跟,不跟更好。   这一次,左澜的人品似乎又回来了,雪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在左澜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他才用软趴趴的纸扇敲了敲自己的下颌,半仰着头,低声呢喃:“他不是无学院的学员吗?怎么往松园走……神经,神经又是哪本经书?没听过……”   于是,雪蓝站了一阵,还是决定去藏书楼。   第二天,整个学院都传开了,雪蓝在找一本叫做《神经》的书,听说是大陆史导师左澜让他找的。   神经到底是什么经,左澜也不清楚,他现在却是迷路了。   好像……走错了地儿……   抬头一看牌子,松园。   他是要去荷园啊,要死了,之前走得心不在焉,都被雪蓝那个作死的家伙吸引了注意力,现在才想起来翻地图。   取出地图一看,荷园不远,转过几道弯就能找到了,他松了一口气,正要从松园的牌子前面绕开,一抬头竟然看到了半个熟人。   “姜错明?”   姜错明也没有想到,会在松园门口看到左澜,还拿着地图,一脸茫然和懊悔。   “嗯,左澜,是走错路了吗?”   左澜摸摸鼻子苦笑:“没注意,一不小心就到了这儿了。”   “那一起走吧。”姜错明从里面走出来,跟左澜并肩走去。   只有两个人,这可是套话的好时机,姜错明这样身份显赫的人竟然会来第九魂院就读,分明是不科学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姜家这种护短的家族,就算姜错明真的是跟他一样的废柴,也不可能舍得让他这种嫡系的子弟到第九魂院这样的地方受苦的。   “说起来,我很奇怪,姜家人也会到第九魂院这样的地儿就读,我一直以为应该是第一魂院的。”   姜错明沉默了一下,看了状若无事的左澜一眼,他是心知大家都会好奇的,纸包不住火,他出身自“御座姜七”的事情很快会被所有的人知道,大多数的人会猜他是姜家不受宠的废柴,不过事实到底是怎样,就要问他自己了。   “魂大陆都说排名越高的魂院越好,殊不知每座魂院都有自己的历史底蕴,很多事情并不能用五十年的胜负来排位的,第九魂院,有着我很感兴趣的东西。”   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可是听起来很让人舒服,大家族出来的子弟,说话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圆转。   左澜以前总是看不起大陆的种种排名,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能够真实地体会到,那些小小的名次背后代表的是什么。   那是荣耀。   姜家的四公子姜错明么……   “别人削尖了脑袋做梦都想挤进第一魂院,真不知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是怎么想的。”左澜指的是姜错明和习雨林,这两个明显就是大族出身。   御座习五,御座姜七,这两个家族都有人在第九魂院,一点也不正常。   不过左澜还漏了一个人,姜错明很淡然地帮他补上了:“御座习五,御座姜七,还有御座言三。院长是御座言三的第二百一十六代嫡系。”   记得真是清楚,第二百一十六代嫡系么……   从这个代数上,已经完全可以窥见十御座家族悠久的历史了。左家的历史虽然也长,不过底蕴方面是完全地不够看。   “而且,左澜,也是世家子弟吧?”   左澜愕然,抬头看着说出了刚刚那句话的姜错明。他怔然了一会儿,对啊,自己怎么说什么都想把自己摘出来说呢?他也算是世家子弟的,“似乎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左家的底蕴一点也不深厚的。第九魂院藏着什么,真是让人提不起兴趣来。”   “九个魂院里,只有第九魂院开设了无学院,这本身就是别的魂院难以企及的。”姜错明苍青色的衣袍随着他走动而晃动,可是走了一会儿却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没人,他停下来,回头看。   左澜站在十来步开外看着他,“你的意思是,第九魂院对无属性有独到的研究?”   按理说,姜错明是不该对一个外人透露这么多的,可左澜这个人大是不凡,如果不看魂图修炼的天赋,这个人可算得上是他所知的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就是“御座崇一”也没人能够比得上,只可惜,左澜是个无属性。   “有,或者没有,段昆仑比我们清楚。”   因为他说,无学院有过唯一的一个毕业生。   在魂大陆的历史上,却是查不到这个人的。      第十六章 死变态      对于无学院是不是有一个毕业生,左澜也只是好奇。   他觉得段昆仑这人虽然不靠谱,可是在这种事情上应当是不会开玩笑的。   不过,姜错明说的这话有一个疑点,左澜的心思很是通透,一下就发觉了:“我不知道你跟段昆仑中间到底是谁在说谎。”   两人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荷园的前面,姜错明闻言竟然笑了,这个时候左澜才发现这个家伙笑起来其实很是亲和。   他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段昆仑是无属性,这是我们都看到的,可是他说自己出身第一魂院,如果我没猜错,他出自御座段六。也就是说在第一魂院是能够修成无属性的,可是你说只有第九魂院对此研究独到,就算不是说谎,也是想要误导我,让我认为第一魂院对无属性没有半分研究。”左澜站定了看姜错明,姜错明负手,回身也看他。   “你知道得太多了。”   “这句话让我想起一个冷笑话。”左澜耸肩,心下却是暗惊,他的确是不应该跟姜错明说太多的,他说的得没错,九个魂院是大陆的权力核心,每个魂院出去的毕业生都是魂院的武力,九大魂院底蕴深厚,就算第九魂院排名最末,也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秘密。   十御座家族对第九魂院投注的关注度明显与往年不一样。   左澜是大陆史的导师,他最大的本领就是对文字过目不忘,所以左澜绝对是一本移动的情报站,很多事情都装在他的脑袋里,只要需要就能够被提取出来。   前几届的招生,优秀的学员可都是在前面几个魂院,这一次第九魂院来了那么多的御座家族子弟,傻子才看不出端倪来。   左澜没等姜错明继续说话,就直接从他身边经过,上了楼去。   就算是御座姜七又怎样?反正他左澜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是个十足的废柴,天生光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绝对不会害怕御座家族的报复。   再说了,姜错明是实在不像是那种要报复的人。   左澜没多想,上了楼,然后发现这上面简直乱成了一团,整个客厅就像是被贼洗劫过一般,空无一人,可是从北角上一间本来没人住的空屋里却传出了争吵的声音。   “这酱肘子是我的!”   “尼玛的那边的飞鸡你咋不吃呢?!”   “擦,这恶心的万灵虫,拿走!”   “嘿,你别看这玩意儿恶心,这可是咱们西北第九魂院地区的特产啊,据说吃了还能补充魂力……”   “诶,你丫的怎么吃得这么快呢?!”   “一会儿姜错明跟左澜回来了咱们吃得不就少了吗?话说习兄弟的厨艺真是没得说啊……”   ……   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极其厚重的东西砸到了桌上,盘碗什么的全跳了起来。   左澜觉得奇怪,走过去,然后被眼前的景象煞到了。   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了一间……厨房!   锅碗瓢盆甚至还有极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魂器灶台!更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是,尼玛的习雨林你什么时候成了掌勺的了?!你是想要跟荷园食堂那个作死的大师傅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比拼吗?!   习雨林淡定地拿着锅铲,然后往锅里放了点作料,随手扔出去一个燃烧魂术,那淡紫色的火焰直接在锅里燃了起来,就在那些不知名的蔬菜表面,看上去极端诡异——啊,还真是高端的烹饪手法啊……   左澜真的不想承认,那个扔魂术的动作很帅气。   另外,习雨林的魂阵很大,魂图也很漂亮。   左澜只是看了一眼就将自己的眼光收回来,然后保持着先前的呆滞状态,木愣愣地道:“习……”   “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习雨林继续保持淡定,袖子挽起一节来,看上去真是专业得不得了。   一定是我进来的方式错了!   左澜不相信,要不就是他记错了,习雨林一定不是御座习五出来的!十御座家族就像是士族,奉行“君子远庖厨”,按理说绝对不允许自己家族的子弟与厨房这种地方沾上任何关系,一旦被发现是要受罚的。   习雨林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竟然笑了一下,病怏怏的脸上却带着几分轻嘲:“这就是我到第九魂院来的理由。”   ……左澜无话可说了。   无学院除了两个没大脑的生物——穆哲青和魏情,剩下的三个都是奇葩。嗯,左澜自己也觉得自己其实是朵奇葩。至于穆哲青和魏情?这俩是来负责装傻搞笑的,没有任何实际效用。   习雨林难道是因为喜欢厨艺所以被家族驱逐?难道跟第九魂院的无学院没有关系?   左澜站在那儿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正事儿,习雨林会做饭,那不是正好么?晚饭还没吃!   他忽然想起这个严重的问题,转身一看,姜错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竟然也坐了下来,手一翻直接将一只碗拿在手上,筷子一夹就直接开始吃了。   他真是大意了……   姜错明,你真是好样儿的。   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左澜恨得牙痒,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十御座关他这个姓左的毛事啊,虽然左丘晏那个老家伙总是说下一次“御座会”左家一定要杀进前十什么的,可是这口号不知道喊了多少年了,也没见哪年实现过。   就跟九大魂院需要排定名次一样,大陆的家族也是需要排名的,这就是与“魂院大比”和“公会试炼”齐名的“御座会”了。   原本就排名前五十的家族能够拿到“御座会”的参试资格,其余的三十个名额却需要其他的家族通过完成一些特殊的“御座任务”才能够完成。   魂院大比、公会试炼、御座会。   这三个以排名为目的的活动,乃是魂大陆规模最大也最引人注明的项目。魂院大比由九大魂院合作召开;公会试炼则是魂术公会提供给优秀的魂修们的比试平台,为的是排定各属性魂修中比较厉害的人物的名次;御座会的举办者却是十御座家族,举办完之后将会诞生新的十御座家族。   魂院大比和公会试炼都是十年一小试,五十年一大试,可是御座会却是百年一次。   一旦新的十御座家族诞生,“御座任务”会立刻发布,待到百年之后,如果有家族完成了这些任务,就可以得到参加百年之后的新一届“御座会”的机会。   说起来,御座会就在五年后,左家是在前五十的,有不需要完成御座任务就能参试的资格。   不过,这么多届过去了,左家的排名也只是在三十几晃悠,从来没有进过前三十。   左澜心中的想法只是这样过去的一瞬,可是桌上的菜却像是被风卷的残云一样迅速消失着。他这一次,用一种真正的忌惮的眼神盯了姜错明很久,许久之后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吃得真是不·快·啊!”   姜错明淡然一笑,“你也这样觉得吗?”   ……HPP阵亡。   左澜将一筷子紫色的类似是肉的东西夹了起来,看了半天还是塞进了嘴里,入口滑嫩,出乎意料地好吃,不过这玩意儿虽然加了葱姜去腥,可是腥味儿依旧很重,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习雨林看他一眼,一扬手灭了锅中用魂术烧起来的火,解释道:“那是玄鱼肉。”   “呕……”   刚刚将这肉吃进去的魏情和穆哲青俩突然就冲到墙根儿边吐了起来,就是左澜这种受过了许许多多非人惊吓的人也觉得受不住,他只觉得喉咙口像是卡着什么,险险也要吐出来。   玄鱼,传说中出自西北第九魂院地区最北的“魂际之地”,乃是生活在死水里的鱼,喜与水中腐尸为伴……吸取人体的精气而长成,所以腥味过重,传说中是无论是用什么作料都无法去掉腥气的。   习雨林这个大变态!他竟然用这种东西作食材!   左澜想起史书上种种恶心的传说,顿时食欲全无,他相信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迟习雨林做的东西了,就算他觉得习雨林厨艺的确一流,做出来的也堪称是经典美味,可是这种可怕的食材真的能够毁掉之前所有的好印象!   他脸色阴沉着搁下了筷子。   姜错明继续淡定地夹菜,他看了正在将菜装进盘子里的习雨林一眼,难得好心地提醒左澜:“这个人被丢到第九魂院,不是因为喜欢厨艺,而是因为他做的东西总是特别变态。”   这一次,左澜听进去了,也看到了——那刚刚放进盘子里的,是一直浑身通红的雀鸟一样的东西,如果忽略那不正常的颜色,这香味绝对能够与北京烤鸭相比——可是,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火红的东西,被称作“天渊火烈鸟”,乃是在魂大陆和影大陆中间那片极其险恶的天渊里生存的尸鸟。   这些东西,的确是能够吃的,可是左澜相信,魂大陆还没有谁能够丧心病狂地无视那些恶心的传说,将这些东西若无其事的东西吃进肚子里去!   “大陆史天元十三卷记载,御座习五一族,常出恋尸癖。”这还是左澜冰冷的声音,那边刚刚吐完正躺在地上喘气的魏情和穆哲青一听这话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惊恐地看向习雨林。   习雨林将那一盘“天渊火烈鸟”放在桌上,笑吟吟地,原本苍白的脸色似乎也沾上一点红润:“听说天渊最近出了异象,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   “是新皇诞生了吧?”姜错明伸出筷子拨了拨盘里的火烈鸟的尸首,“风云汇聚,墨空之下有雪白华光现世,应当是天渊那个地方,有人突破了化虚之境,成为了魂皇。”   第五个魂皇吗?   不对,天渊既不属于魂大陆,也不属于影大陆,那么这个新诞生的皇,到底算是哪边的?   这是姜错明和习雨林的疑问了。   左澜的疑问是:眼前这盘火烈鸟实在是卖相极佳……   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可是尸鸟……   麻痹的习雨林这个死变态!      第十七章 新皇      经历了习雨林尸体大餐的折磨,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左澜整个人都不好了。   到了荷园食堂的时候,他们就跟站在天堂一样。   除了格外淡定的姜笑川和习雨林之外,左澜、魏情、穆哲青这三个怂货立刻就挤进了人群,为了一碗粥和几片咸菜拼杀。   每次吃饭,都像是去了半条命一样。   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左澜浑身都是汗,连忙到小伙伴们那张桌子边坐下,正待说自己是如何如何英勇过五关斩六将夺到一碟好看的咸菜的英雄事迹,可是刚一张口就听到了昨天那熟悉的歌声……   “天上飞的是什么,饺子还是面条……”   这桌边的五个人忽然之间就默然了。   左澜僵硬地问道:“他这个是在练嗓子吗?”   “不,我听说他是‘朕就不信弄不死厨子协会’的会长。”魏情咬了一口没馅儿的菜包子,说出了这个奇葩的名词——   朕就不信弄不死厨子协会。   “绿色的院服,木学院的,如果是那个会长的话……大概是……今晚会出席迎新晚会在全院新生面前发表演讲的学长代表,也就是上一届里最优秀的学生,叫做林兼仁。”姜错明和习雨林对这些东西了解并不奇怪,毕竟这两个人是十御座出身,到一个地方来混,肯定要了解好情况。   “所以说是林贱人吗?”左澜补了这么一句。   ……林贱人,林兼仁……   魏情和穆哲青顿时都用一种很崇拜的目光看着左澜,哥们儿,有才华啊!   “等等,刚刚说的那个协会是什么名字来着?”习雨林忽然之间搁下了筷子,抬头问姜错明。   姜错明心头一突,就是左澜他们也是觉得一阵恶寒。   “朕就不信弄不死厨子协会。”   “哦,迎新晚会之后会有社团协会招新,我们可以去看看。”   ……其实我们都知道,习雨林你就是看上了这个社团想要加入对吧,对吧?!   前途堪忧,像是习雨林这样的人加入一个一听就这么凶残的协会,以后魂院的食堂关门了,他们难道要吃尸体大餐?   左澜抖了一下,终于没敢想太多,众人在一片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背景音乐中吃完了早餐,继续去听入学讲座。   晚上是迎新晚会,之后三天在上课之余,会有社团招新。   上一届的社团会招收新人,然后下一年才会毕业。   第九魂院也是有社团擂台战这种半官方的的活动,在学员中的影响很大。   讲座上讲的都是魂院的学分制度和一些具体的规定,还有特别的奖励制度。左澜听完跟没听似的,因为他对这些早已是了如指掌,只有最近新加入的规则他才不是很明白,需要听得仔细一些,可是大部分的他都已经从书上了解到,所以听得很无聊。   唯一的收获是一身导师服,手一摸他就知道这身衣服和院服是不一样的,黑色的料子是用判蛛丝织成的,可是手感却很粗糙,不过意外地舒服,魏情他们对左澜其实都有几分好奇,年纪轻轻的大陆史导师,这是不多见的。   私下里开玩笑的时候,魏情他们还说,以后就选大陆史这门课,让左澜给放放水,左澜只是笑说:“若是你们来选课,我必定是不能让你们轻松通过的,怕别人说我不公正。”   于是魏情和穆哲青就被吓回去了,不过姜错明和习雨林还没有表态,左澜也不问,下午去食堂的时候却不如早上挤了,吃过了饭大家都回房间收拾。   他们无学院不愧是真的“无”学院,没经费没场地没学员就算了,院办破破烂烂也能忍,可是矬到连院服都没有,这就有些寒碜了。   别人都穿着院服走,他们无学院倒好,原来穿的什么现在还穿什么,走在一群穿着院服的人中间,显得无比怪异。   迎新晚会是在巨大的广场上举行的,这个广场就在总办高塔的后面,显得无比宏伟。   此刻广场上来来往往都是人,有人已经席地而坐,有的人还带着什么东西走动。   他们过去了才知道这些位置全是随便坐的,不过迎新晚会的规矩是看晚会的时候只能坐,不能站,一旦站起来绝对会被无数的魂术无情地击中,要相信在这种时候,所有人都是丧心病狂的。   不过他们坐下来,一下就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消息。   魂大陆新皇。   坐在他们旁边的是器学院的人,他们这个时候已经捧出了一个小喇叭一样的魂器,放入魂晶调试了一下,然后里面就有了声音,很是清晰。   “听众朋友们晚上好,这里是幽灵传播平台,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姜易。想必昨天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我们播报过一条关于天渊出现异象的消息,魂大陆千万年的传说都告诉我们,一旦出现了这种异象,一定是有新的魂皇诞生。而今天,这个消息已经被证实了。下午的时候我们的记者跟随着破晓之皇崇阎大人,到达了出现异象的天渊之地,确认了新皇的存在。”   “这人废话怎么这么多,快说啊!”   立刻有人吐槽,大家都急于知道新皇是谁,又到底属于哪里。   器学院那小胖子顿时愤怒,骂了一句:“这傻逼播音员是找死吗?”   左澜感觉到身边的姜错明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似乎是微微耸了一下肩膀,倒很像是冷笑。   姜易,又是一个姜家人吗?   那小胖子胆子倒是大,上次也这样嘲讽无学院的人。   他兴味地撇了撇嘴,却没有在意,继续听着。   器学院当真是财大气粗,这样的一只小喇叭也很贵了,得有一颗地品魂晶才能拿得下来,他们却敢公然地拿出来听。   左澜自己倒是有一只,不过财不露白,先藏着掖着总是好的。   “魂大陆目前有四皇,无界之皇梅子青大人,破晓之皇崇阎大人,造型之皇薛冰大人,写意之皇江山大人,那么这新诞生的皇到底是不是属于魂大陆,又该冠以怎样的称号,他的身份到底又是什么呢?不要着急,一段广告之后马上回来,听众朋友们请耐心等待。”   “卧槽!”   这下就是左澜这些人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了,原本这一片因为有器学院的小喇叭播报,就显得特别安静,大家都对新皇的事情很感兴趣,新的魂皇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很多人已经记不清了,在很多人的认知之中,魂皇就是魂修顶尖的存在了,这么多年都只有那四皇,现在突然之间从天渊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冒出一个来,简直就是奇迹,所有人都被吸引。   这幽灵传播平台仗着自己的垄断地位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插入广告,简直就是嗜钱如命,在这种黄金新闻之中插广告,幽灵传播平台,好样儿的!   在一堆的广告轰炸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天渊处于魂大陆和影大陆交界地带,一向是大家默认的过渡地带,这次出现的新皇本来是不属于两片大陆中的任何一个的,不过因为新皇的的确确是魂大陆的人,所以这次的新皇,将成为魂大陆的皇,从今以后,魂大陆不再是四皇,而是五皇!”   五皇!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炸得愣住了,饶是有心理准备,知道的时候也觉得无比地震撼,那可是皇!突破到了化虚的境界啊!   多少年来没有出过新的魂皇了?这一位到底又是谁呢?   所有人屏气凝神,在一阵交头接耳的哗然之中继续等待。   好在幽灵传播平台这个时候也算是识相,没有再来插入广告这种掉节操的事情,直接就爽快地给了答案。   “魂大陆第五皇,天渊之皇——临沧!”   当这个名字,被幽灵传播平台最有名的男播音员姜易以一种独特的激动声音念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觉得身上起了一阵的战栗。   “皇”字本身就带着一种浓重的威压,天渊之皇,意思是天渊出来的魂皇吗?   这个名字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陌生,可是对左澜来说,却已经熟悉到了一种程度,他记得,甚至很是清晰很深刻——   临沧,左丘晏说的那个左家的叛徒,没有了左姓、也不再是左家人的人,那个在左家玉璧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也在自己的青鸟塔上留下了名字的家伙——竟然成了魂皇。   那一瞬间,他的心情顿时就沉重起来。   新入学的感觉是很新奇的,毕竟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几乎已经快忘记自己还是左家的嫡系了。虽然想向来没有什么家族荣誉感,但也许是因为左丘晏那个老头子对他太好的缘故,要他舍弃左家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尽管他现在完全能够自己独立,毕竟他已经是魂院的导师,经济上的独立是完全可以的。   很久之前,他一直想离开左家,那对他来说是一个很不舒服的地方,时时刻刻都要面对那些旁族支系异样的目光,可是左丘晏说,这样的目光他已经看了几百年。那个时候他就再也没有动过离开左家的心思了。   这几天他忘乎所以,几乎快要忘记自己还是出身左家的。   直到此时此刻,左家的叛徒,到底是什么才能让左丘晏如此讳莫如深呢?   他将自己的精神沉入了储物戒指,青鸟塔还是安静地躺在里面,没有半分的异动。   新皇,天渊之皇,临沧……吗?      第十八章 临沧      这一夜的迎新晚会,注定了是第九魂院历史上最辉煌,却也最无聊的一次。   因为大学者青傀没来,学院的领导们几乎也都没来,那个传说中来自御座崇一的新生代表竟然也神秘失踪,没有出现。   倒是上一届的的优秀学员,木学院的林兼仁倒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卖萌耍宝无一不精,甚至在演讲的最后还为“朕就不信弄不死厨子协会”植入广告,闹得在之后几天这个协会的报名人数突破历史新高,习雨林这种神人过五关斩六将,竟然成为了这个协会的副会上,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左澜整个人都处于了一种无敌石化状态。   这是要逆天的节奏啊。   穆哲青这个表面腼腆内心猥琐的家伙参加了“把妹协会”,魏情这娘炮参加了据说无比正经的“花草使者协会”,本来左澜以为肯定是跟花草种植有关,可是后来看魏情的表情实在太扭曲太猥琐,一问之下才知道,玛丽隔壁的竟然是“女神护卫队”,也就是全院美女的粉丝会,恶心到了一种极致的境界。   不过左澜还不知道到底参加哪个会,今天正好去上课,每周有三节魂术课,三节魂力课,其余的选修课都是随机排布的,一般来说每周一到二节。   左澜的大陆史每周一节,都在一周的末尾,他现在还没来得及备课,准备到时候再说。   今天是去上魂术课,导师很多,大多是是魂爵,只有一位是魂尊。   第一节课是最厉害的魂尊亲自来讲,魂尊在魂大陆已经是很高的境界了,这样的人出任导师来讲课,是极为难得的,所以这一堂课的旁听者必然很多。   无学院的五个人其实面上不怎么说,心里还是憋着,不想被人瞧不起,因而今天起得很早,去食堂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人。   授课地点是在北苑坤园,饶是他们起得早,到了的时候前排的座位已经是没了,这里跟一个大型的会议场差不多,能容纳七八百人听课,第九魂院一整界的学员在这里都能坐得下,倒也不觉得拥挤。   他们坐在了中间的位置,前面是木学院的,后面是水学院的,都穿着院服。   魏情捂着嘴巴,小声嘀咕道:“咱们应该弄一套院服来。”   另外四人表示同人,他们穿常服实在是太打眼了。   左澜正巧坐在姜错明旁边,忽然想起还不知道他参加的是什么学员团体,便问道:“对了,你参加的是什么社团?”   姜错明微笑:“大同会。”   大同会?   这怎么有些熟悉?   左澜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忽然嘴角一抽,貌似导师江流曾经提到过。不过,“大同会是干什么的?”   “为了整个大陆的和谐。”   姜错明继续微笑,左澜从这样平和的微笑之中忽然之间嗅出了一种蒙娜丽莎的感觉……   什么叫做“为了整个大陆的和谐”……   他已经决意不再问了。   不过这次轮到姜错明问他了:“你呢?”   左澜摇摇头,“我不准备加入任何社团。”   “为什么?”   “……我很忙。”   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冲动,左澜丢下了这么一句很装逼的话。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跟雪蓝那天雷货有得一拼。   姜错明觉得奇怪,还想再问,可是前面的讲台上却已经站上来一个人,黑色的导师服,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只不过眉目坚朗,看得出不是什么弱者,他敲了敲面前的矮几,示意在场的几百人安静下来。   “大家好,做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崔慧生,是魂术课的首席导师。我们魂术课是大课,也是必修课。不同的魂术适应不同的属性,大多数魂术是为特定的属性量身打造的,所以魂院为你们配备了不同属性的魂术课,将由其他的导师为你们分属性授课讲解。而我,崔慧生,为你们讲的是——魂术概论。”   魂术概论,一个新鲜的名词。   左澜听得入神,完全不见了平日的嬉皮笑脸。   姜错明察觉到这种变化,细细思索了一下,又觉得有趣起来,他暂时收敛了心思,开始认真地听课。   作为一个处于魂大陆金字塔上层的魂尊,崔慧生的眼界特别开阔,就算是面目平凡,讲课的时候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一种难言的威势和气质。   “魂术概论,就是一种关于魂术的总括行的理论,理论是一种经过提炼的精华,它使用与整个魂大陆的魂术体系。所以,魂术概论高于魂术本身,你们将要学的各个属性的魂术课,都是在理论的基础上进行的,所以这一门课十分重要。”   这么说来,这是一门能够举一反三的课。   “我这一门课无法考核,也不会考核,你们的成绩的的确确是以魂术实践来计算的,所以就算你不听我的课也不会有任何直接的损害,不过呢,听过我课的人成绩总是要好那么一点点的。”   下面有人笑起来。   “为了避免大家觉得咱们的理论课枯燥,所以我特别做了教案,我们教学的例子是魂大陆的四皇和一些有名的人物,今天我们将以魂大陆四皇——不对,现在该是五皇了——魂大陆五皇首席无界之皇梅子青大人为例子,将魂术的无限性。”   “与先天的魂阵魂图不同,魂术具有无限的创造可能,所谓术,便是一种方法,是一种魂力使用的方法,随时可以被创造,在魂大陆的历史上有过数不清的魂术,有的已经失传,有的被延续下来,有的经过了改进越加辉煌,此时此刻在魂术公会,也有许多的魂术正在创造和试验之中。魂术是无穷无尽的,谓之无限。”   “无界之皇梅子青,之所以称他为‘无界’,便是因为他在魂术上的非凡造诣,他现任魂术公会荣誉会长,终身的,便是因为他曾经在短短的五十年之内创造了三千魂术!”   这些传说和数据,左澜早已了然于胸,可尽管是早知道,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也让人震撼。   有人说全魂大陆说得出名字的魂术也不过万,梅子青一人独占三千,是何等恐怖与天才?   梅子青是灵属性魂阵,却能够使用其余的六种属性的魂术,一向被世人称作奇迹,其中奥妙至今无人能够看破。   魂皇们的魂图大多都是保密的,至少普通人不会知道。因为到了魂皇那个境界,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让他们动用魂图才能解决的事情了。   “魂术是一种方法,可以死板,可以灵活,全看你个人的悟性,魂术的最高境界就是驱使魂力,达到任何你想要的效果,这就是一种控制力。如果是魂术的研究上是无界之皇梅子青大人卫冕,那么在魂术的使用和魂力的控制上,造型之皇薛冰大人才是当之无愧的王者。之所有有‘造型’这样的称号,便是因为他精准的控制力。他能够用魂力在瞬间模拟出万种形态,用水属性来说,他可以在一个弹指完成十座不同的冰雕的造型,其他的属性一样。不过这已经是十年之前的数据了,现在薛冰大人到达了什么境界,恐怕要等魂术公会的公测了。”   “还是转回正题来,术者,上御下,我们魂修,不能为天赋魂图所限制,更不能成为魂图的奴隶,因为魂图本身在后期滋养的过程中可能产生灵性,所以会对修士本身产生一定的压迫力,这个时候我们要顶住压力,驯服它——因为修炼本身就是逆天之事,如果惧怕绝对不可能有所成就。”   灵性这个词,让左澜瞬间愣住了。   他放在膝上的手忽然之间抖了一下,想到了自己魂阵上那个最古怪的魂图。   他翻遍了自己所知的所有研究魂图的书,也没有查到这个魂图的来历,也许,那是一个全新的魂图,不,可以完全说,那本来就是一个全新的魂图。   左澜叫它“玉青八极”。   左澜的魂图有外中内三层,最外面的是地品,中间的一圈是天品,最内层的这个,大约就是传说中“神器”级别的骨灰级魂图了。   可是对于这个魂图,左澜一无所知。   他唯一有所了解的是那些棋盘上的小白点,那些东西似乎的的确确是有灵性的。   这节课上导师崔慧生还讲了许多,可是在他说出“灵性”这个词之后,左澜就彻底地心不在焉了。   魂术课一个时辰,很快在北苑乾园又是魂力课,换教室的时候姜错明觉得他不对劲,问他道:“上节课你是怎么回事?”   左澜回过神来,却难以抑制自己心头的火热,他刚刚想通了极其关键的一个环节。现在还难以平静,可是为了防止别人看出什么来,他只能竭力压抑,不自觉地就换了淡漠的表情:“只是觉得那门课很适合我们而已。”   概论这种东西,适合他们这种完全的无属性,因为理论是通用的。   姜错明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知道,左澜在说谎,不过这些事情既然他不想说,他自然也不问。   前面的习雨林倒是插了一句:“我觉得那个崔慧生一直在说废话,那些道理谁不懂,可是谁能做到?”   众人想不到习雨林这样不客气,一时都有些发愣。倒是魏情在一边附和:“这也是,我就觉得那傻货一直在前面叽叽喳喳我都快睡着了。”   ……左澜有些无言,他后面都没认真地听,也就不知道他们说的情况是否属实,只好无言。   下一节魂力课,这倒是真的大家都能够学习的课了,不像魂术一样,最后还会各院分开由不通的导师授课。   魂力课的首席导师也是魂尊,叫做杜祺。   众人一时听谐音,竟然都以为是“肚脐”,一时笑了个人仰马翻,好不滑稽,不过杜祺好像是习惯了这种场面,耸了耸肩就直接开始了讲课。   这人的风格比较随便,只管自己讲自己的,下面有人说话也不管,听不听记得进去完全是个人的事情,而且节奏很快,一旦不全神贯注很快就会拉过去,听课难度很大,一下课大多数努力听课的人都有些崩溃,不过左澜记忆里超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魏情和穆哲青苦着脸,就是习雨林那眉头也狠狠地拧紧了,这个时候姜错明干了一件非常犯贱的事情:他拿出了一枚魂简,说道:“我录了他讲课的内容,大概会有用吧。”   高,实在是高!   左澜不由得对姜错明的无耻和智商竖了个大拇指。   就是习雨林也侧目,凉飕飕地说了一句:“果然是御座姜七出来的人,真是会投机取巧。”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不过姜错明一点也介意:“御座习五的老实忠厚也一向是我族很敬佩的。”   “大同会的矬货。”习雨林甩了他一对白眼,苍白着脸走到前面去了。   左澜站住,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穿越的方式不对,或者是听觉神经系统出了什么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矬货”这个词从习雨林的嘴里冒出来呢?   不对,也许这个词是习雨林从“朕就不信弄不死厨子协会”学来的。   上午是两节必修课,下午就是各种选修课了,吃过饭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左澜立刻锁上了门,为了谨慎起见,将左丘晏特意送给他的屏蔽他人刺探的“困魂阵盘”拿出来,将自己的房间密闭起来,跟反追踪雷达是一个道理。   他盘坐在蒲团上,先按照魂力课导师讲的方法,进行了魂力的修炼,跟想象之中差不多,他的魂力运行地极其缓慢。   从空气中抽取魂力,经过眉心处淡色的“魂印”,然后顺着脖颈后面的经脉和气血,下行,传到身下的魂阵去,繁复的古拙花纹慢慢地全部亮了起来,原本灰色的魂阵也有些亮堂,那灰色浅了,竟然有些像是白色。   伴随着那巨大的魂阵亮起来的,还有左澜身下的那个玉青八极魂图。   那些白色的小点,像是有着自己的轨迹,在棋盘上缓慢地滑行,胖嘟嘟的,圆滚滚的。   看着那些星点,左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抬眼看向前面的地品魂图,地品一阶青鸟塔,地品七阶君山笛。   目前被白点吐出来的魂图也就这两个,他还要继续让这些白点吐出更多的魂图来。   像是上次一样,将注入了魂力的手指指尖戳到那白点上,这一次情况却又变了,他想要注入魂力,可是在白点上却突然之间传来一股阻力,那颗白点就像是在扭动一样,想要挣脱他的控制,不想被他注入魂力。   看吧,他就知道,果然是有灵性的。   他忽然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因为自己在开始之前用魂力滋养了魂图,这些白点也就吸收了魂图,实力增强了,自然学会反抗了。   左澜看着看着就火大:“小样儿,摸摸你而已,你还敢反抗?乖乖给小爷躺着,再乱动把你丫烤来吃了!”   这凶残的威胁似乎真的奏效了,那白点瑟瑟地在左澜的指头下面抖了半天,终于还是乖乖地躺平了,感觉就像是躺尸,一副任君采撷的可怜样。   不知道为什么,左澜觉得有些罪恶感。   他强行将这种古怪的感觉从自己的脑子里挥走,然后继续加大了魂力注入的力度。   在左澜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魂力顺着魂阵,落到各个魂图上,不知不觉的滋养,棋盘上那些亮起来的点更白了,那些还没亮起来的点也似乎有蠢蠢欲动的架势。   这玉青八极上,是有许许多多的白点的。   如果每个白点对应一个魂图,一个魂图对应一把魂器,那么……   左澜忽然为自己这个想法吃了一惊,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收敛心神,有一个魂图慢慢地被小白点吐了出来。   “丫的,一个小胖点吃我一个魂图,你们倒是够黑啊……”   这一个魂图是一颗珠子的模样,地品一阶墨魂珠。   他松了一口气,然而在他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飘着一个人影,穿着纯黑的衣服,像是一条影子,可是却有着清晰的五官,那一双透彻的蓝色眼眸就注视着盘坐在地上的身影,无声地轻笑了一声。   看他忙完了,竟然开口道:“少年,你的魂图很有趣。”      第十九章 土匪本质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着实让左澜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猛地转头,一时没顾及到体内魂力运行的轨迹,这一下浑身的魂力都散掉了,面上一阵潮红闪过,他只来得及看到来人那一双蓝眼,就觉得眼前黑了。   完了,进行魂力修炼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分心被人打断,魂力一旦乱窜,归也归不拢,到时候落得个爆体而亡的下场也只能怪自己注意力不集中。   左澜内心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迷茫,全身乱窜的魂力不停地游走,像是冰冷的小蛇在他身体内噬咬,让他所有的痛觉都被激发出来,疼,钻心地疼。   他觉得自己眉心的魂印受到冲击,似乎就要消散,眉心处的魂印是精纯的魂力凝聚起来的,是一个人魂力的代表,而且与魂阵魂图一样都是天生的,现在魂印受到冲击,他整个大脑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连思考也不能。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根冰凉的手指却点在了他的眉心,他茫然地睁着眼,感觉到那手指的指尖冷彻刺骨,像是天渊下面的万年玄冰,他整个人都被这样的温度吸引了心神,像是受到什么的指引一样,他浑身混乱的魂力都被理顺了,原本没有按照方向乱转的魂力顺着原来的轨迹慢慢地滑行起来,逐渐地变得顺畅。   眉心那一点浅灰变亮也变深,这是魂力又精进了的表现。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浑身都沉浸在一种暖融融的感觉之中,心思空灵,身下的魂阵慢慢地转动,伴着轻缓的光华。   来人只是通过自己的手指,将精纯的魂力注入他的眉心,引导着他体内魂力的运转,他注视着他,眼神里闪过几分异样。   魂大陆的修炼,主要是看魂术和魂力,这算是后天的养成;不过先决条件往往更加重要,一个人的天赋决定了他后天的修炼走向。   在先天的条件中,魂阵是一个最大的主体,魂图和魂印是包括在魂阵之内的,是一种附属物,尽管魂图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魂图决定一个人未来的武器和攻击的方向,也间接地制约着一个人能够达到的境界;如果说魂图因为与魂器有关,因而很大程度上成为与魂术挂钩密切的东西,魂印则是魂力的代表。魂力越强,眉心处的魂印也就越加凝实,到后期也会出现不同的变化。   以上都是内在的条件,是个人本身的条件,而外在的条件却是一些物质上的支持。比如高等级修炼需要的魂晶,后期融器的时候需要的与魂图对应的魂器,还有一些高等级魂术的秘籍。   魂阵有金木水火土器灵无八个属性类别,魂图和魂器却大多是没有被赋予属性的,也就是说大多都是无属性。魂阵的等级由魂图的等级决定,而魂图的等级则由它本身所代表的魂器的等级决定。   魂大陆的等级划分一般都是以“天地人”三个大等级来划分的,称为“三品”,每品细分为“九阶”,“人”到“天”递增,“一”到“九”递增。   魂晶以及其他物品的划分同上。   魂术公会为各个新创造出来的魂术评定等级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等级划分。   整个魂影大陆,两片大陆,魂与影,再加上一个特殊的天渊,被称为“三界”;魂大陆的权力中心是九大魂院和魂术师公会,影大陆情况不明,天渊一向是个人迹罕至的危险地方,是冒险者的乐园,不存在什么权力机构。除了九大魂院和魂术公会以外,魂大陆还存在家族势力,也就是传说中的十御座,这三者之间相互制约平衡,倒也让大陆的局势很安稳。   现在的魂大陆五皇,早先的四个都是出身十御座家族,又自然地与九大魂院和魂术师公会有各种各样的牵扯,利益关系是盘根错节。   除了这些权威机构之外,就是他们三家合作组建的“幽灵传播平台”,这就是现代的官方媒体,传播各种各样的新闻,也是一个盈利很大的机构。在幽灵传播平台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协会,比如五大五行属性的五行协会,器属性的魂器协会,灵属性的精神协会——无属性自然也没协会了,至少表面上没有。   整个魂大陆,在表面上都处于一种平静之中。   可也只是表面上而已。   就临沧所知,魂大陆每年的死亡人数都是惊人的,只是很少被别人知道。   开魂,魂徒;   启灵,魂士;   附神,魂师;   融器,魂爵;   息心,魂尊;   化虚,魂皇;   归一,魂圣。   前面三个境界还好,一旦到了融器这个境界就需要寻找魂图代表的真正魂器,由于天地法则和魂大陆的人们所笃信着的神灵的存在,同一个时代,也许有几十上百人拥有一模一样的魂图,可是魂器只有一把,这么多人同时寻找魂器,找不到还好说,一旦找到了,为了修炼,没人会心慈手软,为了能够得到魂器成功地到达“融器”这个境界,所有人都会陷入一种疯狂的杀戮之中。   只有杀了跟自己同样魂图的人,才能够确保自己魂器的安全。   新的魂图的产生是受天地规则约束的,没当炼金术师也就是炼器师创造出一把新的魂器,在魂器被命名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会受到规则的审查,如果合格,就会自动被纳入规则以内,大陆上的新生孩子的天赋魂阵也许就会出现新魂器的魂图。   这些还不算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你的魂图跟很多人一样,并且在你发现自己的天赋魂图的时候,魂图所代表的魂器已经成了别人融器之后的东西,这个时候,你想要达到融器的境界就必须逼迫拥有魂器的人交出来,否则你永远不能达到融器的境界。   至于使用什么手段,那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不过因为融器的难度太大,后来也有人投机取巧,按照魂图的样子创造新的魂器,也能够融器,不过这个魂图和魂器的配合度就会有些不对劲,使用魂器的时候发出来的威力自然也就少了些。像这种使用“假冒伪劣魂器”来融器的,被称作“伪魂尊”。现在整个大陆上,这样的魂尊越来越多,拉低了整个魂修的水平。   在这样的修炼规则上,魂图太多不是好事,魂图的等级太高也不是好事,因为魂器太难找。   可是左澜却完全颠覆了这些。   不过他是很幸运的。   左澜的魂阵很变态,魂图也很变态,可是他知道了自己应该走怎样的一条路。   心神沉浸在魂力的滋养之中,冷不防地,眉心处那一点冰沁的感觉忽然消失掉了,他从之前那种暖融融的晶戒指中醒来,睁开眼,还有些模糊,使劲眨了眨,再看的时候却只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蓝色的眼,看上去清澈极了。   他又一眨眼,眼前这人的面无表情忽然之间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唇角也挂上一丝笑容。   左澜疑心自己是看错了,皱着眉,问道:“你……”   不对,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尤其是唇角那似挑非挑的弧度!   “临沧!”   他一下喊出了这人的名字。   他眼前这人的的确确就是临沧,魂大陆第五皇,天渊之皇临沧!   那个……左家的……叛徒……   密银的圆冠束发将临沧的黑发扎起来,额头的刘海却只是挂了几缕在两脸之侧,唇边含笑,却又是含而不露,跟左澜在玉璧上看到那种轻佻的感觉完全不同,如果忽略这人眼底藏着的不凡气质,恐怕还真的以为这人就是一个翩翩的温润公子,可是这人是新皇,还是在天渊达到化虚境界的新皇。   谁吃饱了没事儿会选在天渊那种危机四伏的地方突破?   他觉得这里面本身就有古怪,只是左澜不敢问。   左丘晏说,临沧是左家的叛徒,并且还是左家的嫡系,他左澜也是左家的嫡系,跟眼前这个人还存在血缘关系,只是不知道临沧到底是哪一辈的,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目的。   在这种时候,碰到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这里的叛徒,任是左澜心脏够强大也被他吓得不清。   “你知道我的名字,看样子是去过左家的秘境了。”那些存放着碑林的地方,当年他也是去过的。临沧原地踱了几步,负手看着还在地上安然打坐的左澜,笑问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肯定也知道我与左家是深仇大恨,我现在是来寻仇的,下一刻便要取你的性命。”   “你若是真想杀我,早先在我走火入魔的时候你就袖手旁观了,那时候我必死无疑,可是以堂堂第五皇的身份,你却出手为我理顺体内的魂力,并且顺手帮了我一把,所以,就算你是想杀我,估计也不是现在。”左澜的头脑出奇地冷静,他手诀一掐,身下的巨大魂阵光华一闪,立刻就消散干净。   临沧抚掌而笑,“看样子我那兄长的儿子,果然是跟他一样的聪明,只可惜他是个天才,你却是个难得的废柴,我本来是想杀你的,可是这个时候看到你,我却觉得留你这样痛苦地活下去,看你一事无成,真是比什么都快意。”   左澜悚然一惊,他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父亲的痕迹,这是一个死亡率很高的世界,死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上他的父亲也的确早就死了,他是穿来的,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心。现在被临沧骤然提到,他只觉得有些不妙。   临沧称自己那已经死去的所谓“父亲”为兄长,那么临沧也就是上一代的人了,如果他还是左家人的话,自己还要喊这人一声叔叔,他跟自己的父亲左迁似乎还有大仇,深仇大恨啊。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会跟这种狗血的事情扯得上关系,一时愣住了。   临沧看着他的表情,心情忽然愉悦起来,弯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说起来,我现在虽然是左家的叛徒,可是还没有被正式逐出左家,所以算起来我还是左家人,我的名字还头像还留在左家的家族玉碑上,碑林里也还有我的碑,你要叫我一声‘小叔’。”   ……小叔?   左澜嘴角忽然之间抽了一下,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临沧。   临沧那不规矩的爪子又扒了扒他的脸,语气悠闲极了:“来,刚才小叔我帮了你,不然你这个仇人的儿子差点就死了,你叫声‘小叔’我听听?”   眼前这个临沧,年轻得过分,大约都是驻颜有术的人,而且临沧的年纪本来就算不上是大,可是他却要自己叫他“小叔”,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更何况这人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带着一种让左澜很敏感的嫡系出身的优越感,尽管他是个叛徒,可骨子里也是个高傲的叛徒。   尽管他现在是魂皇,是整个魂大陆五大风云人物之一,可是要左澜低头喊他“小叔”是不可能的。   所以左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白日梦。”   临沧一愣,眼底划过一道杀气,冰凉的手指又扯了扯他的脸,惹得左澜皱起眉头,拍开了他的手。   临沧有些悻悻,可是转而就更加感兴趣了。   “左迁那种蠢货,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我真怀疑是不是我大嫂给他戴了绿帽子,乖,左澜,你喊一声,我送你一份见面礼。”   真是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左澜真心有些无语。   可是不管怎么说,临沧也是魂皇,他惹不起,他刚才眼底那一掠而过的杀气,他可是不能忽视的,他的小命可金贵着呢,不想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所以他直接问了一个市侩的问题:“见面礼是什么?”   大约是真的第一次遇到左澜这种极品,临沧顿了一下,眼带笑意:“你想要什么?”   魂大陆五皇什么的,可都是身家丰厚的人啊,左澜看着临沧的眼神忽然就无比和善起来,笑得牙不见眼。   左丘晏说,左澜本质上就是一只土匪。   可惜,新皇临沧还不了解这个可怕的事实。      第二十章 土豪      临沧看上去很是豪气嘛。   左澜暗暗估量了一下临沧的身家,在考虑自己是要狮子大开口呢还是要狮子大开口呢?   他问“你想要什么”,可是左澜更想知道的是——“你有什么?”   临沧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眼神古怪地看着左澜,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就不该出手救了这小子的错觉来,不,也许不是错觉,他真的是不该救他。   “问我有什么,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你觉得自己有么?问你的仇人,他有什么,就算他有,你敢要吗?”临沧的声音终于冷了下来。   他蓝色的眼眸,透出几分冷澈的光来,唇边却挂上了嘲讽的笑意。   可是这对左澜来说没有任何威慑力,他的关注重点跟别人不一样,或者说,这货天生不怕死,尤其是涉及到钱财的时候。   “这么说,你是土豪了?”   “……”   土豪……   为什么他堂堂的第五皇临沧会跟“土豪”这种不华丽的词语扯上关系?左澜这脑回路和智商,实在是……堪忧啊……   临沧无语地看了左澜半天,偏偏左澜还用一种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土豪,见面礼呢?”   “我现在想让你看到自己身首异处,这样当做见面礼,你看可好?”临沧慢慢地,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   左澜连忙摇头,“不好不好,土豪,这样一点也显示不出你的豪气来。”   临沧说是要杀自己,可是却迟迟没有动手,左澜嘴上说得这么过分,不过是在试探临沧对自己的容忍底线,可是得出来的结果却很奇怪。   临沧意外地能忍。   “我看到你的魂图里有墨魂珠,我手上正好有这个小玩意儿,不如送与你把玩。”随手一翻,指间便夹了一颗漂亮的黑色圆珠,可以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这珠子本身是透明的,看上去是黑色只是因为珠子内部有一层游离的黑色物质,这才给人整颗珠子是黑色的错觉。   一出手就是墨魂珠,还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左澜第一感觉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尼玛的,十足的土豪啊!那可是地品的魂器!   他盯着临沧,眼神很是露骨:“土豪,和我做朋友吧!”   这简直就是一只大肥羊啊,尽管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跟他父亲有仇,可是这人也没说痛痛快快地杀了自己,现在还给自己东西,恐怕目的不是那么单纯。可是临沧抱着什么目的却是与左澜无关,因为左澜是个怂货,他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小命,而是自己的钱财。   墨魂珠,青鸟塔,如果临沧能够再拿出点什么来,以后自己有幸能够冲击融器这个境界的时候,不就轻松多了吗?   临沧此刻真是恨毒了“土豪”这两个字,偏偏左澜的眼神无比期待,类似于某种小动物,两眼都在冒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好啊。”   这话刚刚出口,他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己这是疯了吗?至于跟这么一个小角色说这种话吗?反正左澜不过是他看中的炉鼎……   也不对,炉鼎也是需要好好哄的。   临沧纠结了一阵,还是把墨魂珠递给了他,说道:“你的魂阵虽然很特殊,看上去是废柴,可是废柴到这种地步也是一种天才,你的修炼,注定要走与别人不相同的道路,我能看到的,你现在还不能看到。我对你的提点只能到这里为止。”   这算是个什么提点?   左澜接过了墨魂珠,捧在手心里,仔细地看了看,里面那团黑色的物质就像是黑气,还在里面不停地游走。   “要提点你就提点个明白,不上不下地卡在这里算是什么意思?”左澜很不客气。   临沧深深藏起眼底的杀意,为了大事,还是暂时不要跟这个小子闹僵,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呢?天生的无属性和如此庞大的魂图数量,似乎神灵本来就是偏爱他的。   至于提点个明白什么的,就算是他发了善心,给他提点明白了又能怎样?他这种情况,摆在他前面的是一条极其困难的道路,他若是说了,他又真的能走下去吗?   “你喊声小叔,我就告诉你。”   临沧环着自己的双臂,还是用这句话堵他。   小叔什么的,这家伙怎么这么执着?   可左澜也是犟脾气,他就不想叫,连左丘晏那个老头子他也是随意就喊了,在族中也从来是目中无人的装逼模样,要他喊声“小叔”,先不说回去会不会被左丘晏吊起来打,单是他自己就受不了。这感觉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个家伙,让你喊他“爹”一样,难以接受。   “我说你不是跟我那个传说中的父亲有仇吗?怎么还让我喊你小叔,你不都是叛徒了吗?”   临沧在他身前踱了几步,斟酌了一下,然后笑道:“他虽然死了,可是他曾说我这样的人不配当左家人,要我滚出左家,现在我身为左家的叛徒,却让你这个正统的嫡系叫我一声小叔,我不是很有面子吗?恐怕左迁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欣慰吧。”   “死变态。”   左澜直接开口骂了他一句,眼见着临沧那眼神一下变了,他也不惧,开口补道:“你无聊不无聊,好歹还是个土豪呢!”   土豪……   又是土豪!   直勾勾地看了左澜半天,临沧阴森森地道:“你不说这词儿能死吗?”   “呀,你还学会吐槽了!”   左澜假装惊讶地赞了一句,却是手一翻就将墨魂珠收了下去。   他现在对自己这玉青八极魂图已经算得上是了解了,那些白点代表的就是魂图,可是在几个亮起来的白点里却是他本身就有的魂图,那么那些没有亮起来的众多星点,以后是不是也可以点亮用以储存魂图呢?能够储存魂图,以后是不是也可以用以达到融器这个境界呢?   可以想见,他这玉青八极盘上那么多的星点,如果最后都成为魂图,或者一个储存魂器的空间,那么——他整个人相当于……   一个移动的魂器仓库!   其实他这样的魂阵,如果不是以现在魂大陆的修炼眼光,而事先假设他是能够成功的话,他将会成为一个拥有许许多多变态魂器的超级魂修。   然而,事实是,在目前的魂大陆,这种情况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   不过左澜现在有着自己的小九九,魂皇们的实力果然是深不可测,他都不知道临沧是怎样进来的,而且临沧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还很让他迷惑。   他只是想起了自己储物戒指里放着的青鸟塔,下面刻着临沧的名字,还和第九魂院的总办塔的上层一模一样,这已经不是巧合能够解释的问题了。他相信这其中一定是藏着什么玄机,可是他现在的境界注定了他无法了解到这一切,只能暗自猜测。   当然了,眼前的临沧是一只肥羊,要怎么才能从这送上门来的肥羊身上宰到最肥美的一块肉,那就是个技术活儿了。   “你又在盘算什么?”   临沧一看左澜那眼神,就知道他又没打什么好主意了。   左澜讪讪地笑笑,“我这不是觉得魂皇大人大驾光临,我这是太过惊喜,现在才有些回过味儿来。”   又在胡扯了。临沧对这左澜也算是有那么点了解了,在天渊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左澜竟然会是个这样的人,或者说,左迁那样的人,竟然会生出这么油滑的一个儿子来。   他忽然之间又怀疑起来,竟然又问道:“你真是左家的人?”   左澜甩白眼,这个问题他之前就问过了,现在还问,这是脑子有病吗?“一个问题一把魂器,爱问不问。”   土匪的本质开始暴露了。   说实话,所有能够达到魂皇境界的人都不缺魂器,这其中的秘诀只有身为魂皇才能明白,普通人不会知道,也永远想不到。他身上魂器很多,不过品阶过低的都扔了,身上没留下几件,都算得上是精品,左澜一开口就要魂器,这倒是奇怪了,难道也是知道魂皇之所以成为魂皇的秘密?   “一把人品中阶的魂器,问你一个算是比较重要的问题。”临沧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纯粹的交易。   “魂器先给我。”   左澜伸手,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这还是在试探临沧的底线,可是临沧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真的摸出了一把人品中阶的魂器,是一柄刀,刀刃上涌动着森冷的寒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这应当算是这个品阶里顶尖的精品了。   “我要问的是,青鸟塔是谁给你的?”   左澜正把玩着这把刀,一听这个问题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现在青鸟塔是他拥有的所有魂器之中等级最高的,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青鸟塔与临沧有着莫大的关系,现在临沧一提起,他登时警觉了起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   难道是还想收回去?   临沧知道他紧张,安慰他道:“少年,你放心,我这个人呢,是很讲道理的,那东西已经是你的了,我只是想知道是谁给你的而已,我也不会去找这个人的麻烦的。”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可信?”事关左丘晏,左澜不得不小心。   “就算我说我这人不喜欢说谎,你又真的会相信我吗?”临沧伸手一挥,一个蒲团出现在地上,他一掀自己黑色的衣袍,也盘坐了下来,就坐在左澜的面前,姿态闲雅。“我猜是左丘晏那个家伙给你的吧?他对嫡系一向是篇心得很的。”   全中。   “你知道又为什么来问我?”左澜拿着那把魂器,手指扣得紧紧地,像是生怕这东西跑掉了一般。   他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到他手里的东西,千万不能再被人拿回去,如果真出现了那样的事情,他得怄死。   “我这人其实很恩怨分明,左迁生前对我不义,可毕竟是我长兄,他也曾帮过我不少,我回报在他的后人身上也算是对得起他,不过在这之后,你我叔侄见面,便是仇人,我随时可能杀你。不过现在还不会。”临沧终于开始正经地说话了。   难以想象,这个两天前还在天渊,就在刚才还被幽灵传播平台播报着的人,这个魂大陆新的魂皇,就这样普通地坐在他面前,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他隐约觉出了一些奇怪的变化,就像是此刻,临沧对他的态度。   临沧似乎在以长者自居,可是看着他的目光却不是在看后辈。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让他有些不舒服,可是又挑不出是哪里不对。   “青鸟塔是被我放弃的魂器,我的天赋魂阵属性是器,那魂器是我根据第九魂院的总办塔炼制的,所以也许你在看到第九魂院的总办塔的时候可能觉得惊奇。在我这个境界,普通的地品魂器已经失去了效用,魂皇的一个普通魂术就能够击溃大部分的地品魂器,真正能够对魂皇这个境界产生威胁的是天品魂器。”   竟然是被人放弃了的东西……   左澜想对临沧这个败家子竖中指,尼玛的好一个败家子贼土豪!土豪,我们来交个朋友把……   他的目光顿时就有些幽怨起来,“所以你其实是个炼器师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那都是旁门左道,等你到我这个境界就知道为什么了。你的路很长,可是也很艰难,你的前途比别人的光明,可是行进的过程会比常人困难百倍。我今日帮你,不过也是为了自己日后能沾沾光。”临沧发现自己说谎真是越来越顺溜了,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一张年少的脸,忽然有些羡慕起来,其实他没大左澜多少,在魂大陆的寿数之中,这一点时间小到可以忽略,而且随着境界的提升,人的寿数也是会增加的。   临沧的生命已经变得漫长,接下来的岁月,也许就像是之前的四皇一样,等死。   谁也不知道,魂大陆的五皇,几乎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   人人都想要成为魂圣,可是他们多年的研究已经清楚地显示,现在魂大陆上存在的这些修炼的方法,没有一个能够成功修炼到魂圣这个境界,就是成为魂皇也是很需要运气的事情。   当做整个大陆的修炼都走入死境,就需要反思这其中存在的问题了。   他是最近才成为魂皇的,才刚刚了解了现在魂大陆的修炼状况。之前的四皇几乎已经都处于绝望的状态,可是凭空里冒出了一个左澜。   当他的名字出现在了幽灵传播平台的时候,无界之皇梅子青立刻拍板,说要关注这个人,其他三皇死马当活马医,也就同意了。   他今天来找左澜,还给了这么多的恩惠,其实也是大家商量的结果。   有生之年,也许能够看到左澜开辟出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来。   临沧想得很是高远,只可惜左澜是个俗人,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内幕消息,他最关注的是实际的利益。   “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的魂阵,那个不知道品级的魂图,是魂大陆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是一个全新的魂图,这你应该知道吧?”临沧没理会他,自顾自地问道。   左澜的思绪被他带回来,“我知道。可是这又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能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可惜这个家伙现在浑然不觉。   临沧难得很有耐心地解释道:“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魂图,都应该有原来的魂器对应,可是这些年大陆上却从来没有诞生过这样的魂器,这样的魂器,似乎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擦,那不是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魂尊了?   没有魂器,又怎么能够融器?   这不是扯淡呢吗?   “那我怎么办?”   “你走的是一条全新的路,刚才我研究过你的魂阵了,被你叫做玉青八极的那个魂图,其实是一个空间魂图,那些分布不规则的星点就是储存点,这是一个对别人来说很鸡肋的天赋,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借助储物戒指来储存东西,所以你的这个玉青八极看上去是没有用的。不过因为是新魂图,我们都不了解。它跟储物戒指相比,好处在于,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厉害的魂修能够驱使自己的精神力刺探别人的储物戒指里的东西,而且如果是存放魂器的话,地品的魂器要地品以及地品以上的储物戒指来储存,可是整个大陆地品的储物戒指本来就不多,更遑论是天品,天品的储物戒指,到现在还没发现呢。大多数人储存多余的魂器都是用自我空间,也就是厉害的魂修自己开辟出来的空间,不过这种空间,整个大陆上不超过十人拥有。你的这个魂图的厉害就在于,它能够无差别地储存魂器。”   听上去好像很牛啊。   左澜的心思顿时就活络了起来,这样一来,带着再多的魂器也不怕被人打劫,而且他的那些地品天品的魂图是可以被玉青八极收起来的,如果他存心隐藏自己的魂阵,那简直就是简单到爆!   忽然之间就开始遐想起来,假如以后自己厉害了,却隐藏了自己所有的魂图,那么——扮猪吃老虎什么的不要太有趣啊!   而且,现在左澜缺钱,他修炼需要无属性的魂力,大多需要从魂晶之中抽取,可是手里的魂晶消耗很大,而且随着修炼的加深,会越来越恐怖,他脑瓜子转得飞快,各种来钱的法子转来转去,最后竟然还是落在了眼前的肥羊临沧身上。   “说无差别储存魂器,可是我自己没感觉,您看——”   临沧忽然之间有些胃疼:“说人话。”   “嗯,那个,你既然是炼器师,不如再送我几把魂器?给我体验体验储存魂器的感觉嘛。”   想到那些灰暗的星点都会成为白白胖胖的小圆点,左澜就觉得心情很好。   土匪。   这是临沧离开第九魂院之后心里唯一盘旋着的词汇。   刚刚走到外面,风忽然就吹来一个人的笑声:“哎呀,果然是去看自己的小情人了嘛。哈哈,我猜对了,快快,薛冰你丫快给魂晶!江山你也别愣着,掏魂晶!愿赌服输!”   ……      第二十一章 打劫      现在想起来还跟做梦一样,左澜抱着一堆魂器傻笑着,就差没流哈喇子了。   他虽然不知道临沧来是什么目的,可是能够留下这么多好东西的临沧,这绝逼是一只大土豪啊!   管他是什么目的,反正他们那些人的想法自己也是猜不透的,这是一场艳遇——额,不对,是奇遇!   他看着怀中的魂器,通通将之塞进了自己的储物戒指,想着临沧说的空间魂图,顿时好奇心起。   他随手有从储物戒指里取了一把魂器出来,正是那人品中阶的刀,他看了看刃背的刻字,叫做“重锋”,要怎么才能够将魂器放进去呢?   不对啊,小白点能够吞掉魂图,难道还能直接吞掉魂器?   魂图和魂器不是对应的吗?为什么临沧却直接说了空间魂图的储存功能?   他唤出了自己的魂阵,然后愕然,什么时候自己的魂图又变了样子……   原本灰色的魂阵还是灰色,可是花纹已经改变了,整个巨大的圆盘在外面,六芒星的图案在里面,可是在整个魂图都像是被放在了巨大的星空之中,渺茫的星点错落地点缀在整个魂阵的各个角落,让原本难看的魂图都变得高端大气起来。   左澜低头看自己脚下的时候,忽然就明白了过来,魂阵中的那些星点,就是玉青八极上面的星点,只不过这个时候完全分布在整个魂阵里了,这看上去像是进化了?   刚才临沧帮自己的那一下,似乎——起到了出乎意料的结果?   左澜想了一会儿,一检查自己体内的魂力积累,这才发现眉心处凝聚的魂力很是精纯,他已然是迈入了开魂境界,称得上是魂徒,可是他估计自己也就是“万年魂徒”,不过现在竟然已经隐约摸到了启灵的门槛,虽然这个感觉还很模糊,可是这样的进步无疑是巨大的,并且无可置疑。   他怀疑自己是做了一个梦,惊喜之余却是骇然,别人让魂力积累的等级提升就像是用魂力饲养宠物一样,同样多的食物,别人只养一只,可是左澜却是十三只,食物不够,宠物不饿死就算是好的了,成长自然也是比别人慢的,所以如果要左澜的魂力积累水平跟普通人一样,需要的魂力是别人的十三倍。   而这十三倍的差距,在左澜看来是天堑鸿沟,然而在临沧轻轻一指之下,却是如此地轻而易举。   他惊喜的是自己魂力等级的提升,只要再努力一把就能够跨入启灵这个境界,然而骇然的却是——魂皇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原本这就是一个金字塔的世界,处于顶端的人越来越少,其实力自然也是越来越强,然而他没有想到可以强到这种境界,那种精纯至极的魂力,是无法形容与感知的。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强大,一种充满了魅力和魔性的强大,他忽然就感觉到了二者之间的差距。   犹如天地与蝼蚁。   抛开那些思绪,他深呼吸,然后运转体内变得精纯的魂力,竟然还觉得有些吃力。   因为这些魂力不是自己练来的,这些魂力是捡来的,他们的驯服者是临沧,而不是自己,所以并不能随心运转,过了好一会儿,适应了现在身体的这种魂力状况,他才松了一口气。   内心也警觉了起来,这种外力的提升虽然相当可观,可却是有隐患的,与他而言,不过是饮鸩止渴。   说起来,要是被别人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接近启灵的境界了,会不会有些惊悚?第九魂院入学的新生之中,能够在魂图测试之后很快达到这个境界的,怕是寥寥无几。   他注定是要惊世骇俗一把的。   心思放沉稳了,他将魂力注入魂阵,整个阵都亮起来,魂图就像是图腾一样,古拙地盘转。   他手握着那把人品中阶的“重锋”,看着脚下亮起来的白点们,这十二个小胖子慢慢在魂阵里游荡,感觉就像是吃饱喝足一样,像个饭后散步的老大爷,不知为何,左澜一阵火大。   他已经知道这些白点跟自己修炼的关系了。   魂图被白点吞吐的时候,魂力也会跟着流动,魂图呆在白点里面能够获得滋养,而白点似乎也能从从魂图身上获得好处,每次将魂图吐出来都显得不情不愿得很,可是在它吐出来之后就变得滋润许多。   这些白点跟他的修炼有着莫大的关系,他还是给这群磨人的小妖精起个名字好了,叫什么名字?他脚下的中心魂图像是个棋盘,这些东西都像是棋子,还是白色的,干脆就叫做白棋好了。   左澜低语了一声:“我知道你们这些家伙都不简单,小爷我好心给你们起个名字,你们是想听小胖子、小肥子、肥点子、白胖子还是白棋呢?”   “啊,我知道,你们肯定是选白棋的嘛。”   “所以你们以后就叫白棋了。”   ……   小白点:……   整个魂阵里的小白点集体停滞了一刹那才开始运转,里面有十二个是特别亮的,其余的几十个都是灰暗的。   在临沧口中知道了白棋的功能之后,左澜大约就知道自己以后的发展方向了。   他将魂力注入手中的魂器,然后催动脚下的魂阵,让魂力涌向其中一个没有亮起来的小白点,让它缓缓地亮起来,这个时候,因为境界的提升,他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吸力从这颗新诞生的白棋上散发出来,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个时机正好。   注入了魂力的魂器从左澜的手中升起,悬浮在了魂阵的上空,异象陡生,那白棋忽然之间光芒大放,一片光幕从白棋上发出来,笼罩了上方的魂器,在一阵旋转之后,那魂器垂直下降缩小化成一片小小的虚影,在那白棋的表面闪了一下,然后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刚刚吞掉了魂器的白棋却变得和之前的十二个一样胖胖地、圆滚滚地,游走在魂阵内部,别提多悠闲了。   真的被吞了——   左澜嘴角抽了一下,原来这玩意儿不仅能吞吐魂图,还能吞吐魂器。   他照着之前逼迫白棋吐出魂图的做法,将魂力注入白棋,然后逼出了魂器,他一把抓出那从魂阵上蹦出来凭空出现的“重锋”,松了一口气——能取出来。   “擦,吓死爷爷了。”   他松懈下来之后,一低眼又看到那吐了魂器出来的白棋在原地蹦蹦跳跳左右游移,“嘿,你丫的还不老实!”   左澜轻慢得很,随手就把手上的魂器砸了下去,“别闹!”   然后让左澜目瞪口呆的一幕就出现了,那白棋光芒一闪,魂器就消失了!   消失了!   一口血忽然之间就哽了上来,左澜差点没被白棋这个傻货的举动给郁闷崩溃!   尼玛的老子好不容易把魂器从你的血盆大口里拿出来了,你丫的竟然又把它给吞进去了!   那一瞬间,左澜忽然就明白第九魂院院长言深为什么会把锁灵珠往地上摔了,她不是在摔锁灵珠,而是在让自己的魂器归位。   以后左澜也能够做出这么拉风的举动了……   虽然,他很看不惯眼前这矬到极点的白棋。   不过这玩意儿试着试着会上瘾,左澜一上手就停不下来,接连将临沧送给自己的七把魂器都丢给了白棋,现在整个魂阵便是有了十九个小白点在一起晃悠,看上去星星点点,倒真的是好看了许多。   眼前这魂阵,忽然就让左澜有了信心,他看着这已经完全改变了模样的魂阵,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一种叫做憧憬的情绪。   只是在这样的时候,却偏偏有扫兴的事情发生。   左澜真对着自己的魂阵高兴呢,外面却忽然有细微的声响,这时已经是入夜了,左澜在自己的房间里折腾了大半天的。   他一下警觉起来,收了屋子里惹人怀疑的一切东西,然后推开门,却看到周遭寂静,没人来敲他的门,也似乎没有人经过。   左澜抬步走去,穿过了客厅,来到楼梯前,却看到一个黑影在门口,鬼鬼祟祟,看那身形,绝对不是他们无学院的人,胖得跟只球似的,还是五短身材,就在楼下的门边儿上,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坏事。   左澜本想着咳嗽一声吓吓这人,可是他忽然又觉得奇怪,下面这人弄出这样的动静,姜错明和习雨林等人却没有发现,难道是因为他现在已经逼近第二境界启灵的原因?   可是不管怎么说,姜错明和习雨林没有发现,那就证明下面这个人还是有些实力的,这人应当不可小视。   他提了浑身的魂力,压住了自己的呼吸,脚下光芒微闪,却是那灰暗的魂阵的缩小版本不断地在他经过的地上浮动,这是一个最基础的魂术,那就是消音,让魂术覆盖范围内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被别人听到。   所以左澜走到这人的背后的时候,这人还没发觉。   挨得近了,左澜就知道这人是谁了,看看,这体型,这德行,除了那天拦路嘲讽他们的器学院的小胖子还有谁?事后听姜错明说,这个小胖子叫做孟凡云,似乎还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大家族出身,天赋也不错,器学院除了年级长吴宇就要看他了。   黑暗里,隐约能够看到这小胖子将什么东西埋在了地下,就在门口。   左澜看清了那东西觉得好笑,竟然是些恶搞的魂器,制作简单,杀伤力也几乎没有,可是特别恶习。   比如装满了辣椒水的袖珍储物小戒指,和地上的机关挂钩,一踩到就会触发机关,整个辣椒水就会从戒指里冒出来,这小胖子,心思歹毒啊。   那孟凡云嘴角挂着笑,看上去无比地得意和奸猾,他心里想象着无学院的人来到这里的时候的那种景象,顿时就觉得解恨了。   他们可是器学院,整个第九魂院最牛的学院,竟然要给最矬的无学院让路,这不是丢脸呢吗?   他得意洋洋地一回过头,却差点没吓个半死,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绿色眼珠的人,两眼冒着光,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竟然吓傻了,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说得出来。   其实左澜的眼睛不是绿色的,只是他刚才为了看清楚孟凡云在搞什么鬼,小小地用了一个“明眸”的效果魂术,所以看上去他就是眼冒绿光,却不想歪打正着将这胖子吓傻了。   左澜觉得好笑,伸出手去恨流氓地拍了拍小胖子孟凡云的脸,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嘴唇上竖了一下,示意他安静,然后自己走到前面去,向着他勾了勾手。   孟凡云傻愣愣地跟着这个传说中魂大陆最废柴的少年走了出去,一直到很远处的柳园花坛旁。   “你……你……”孟凡云伸出那肥胖的手指,指着左澜,半天没说出话来。   左澜看得有趣,一挑眉:“小爷我知道你丫的身价不凡,怎么?想不想你自己今晚做的事情被姜错明和习雨林知道?我觉得他们肯定很乐意借助自己家族的力量跟你好好交流交流感情的。”   如果没有第一句的话,左澜的话可以算成是完美的威胁。   可左澜偏偏说了第一句话,小胖子一下就明白了,这分明就是索贿!   尼玛的,这货原来是准备敲他竹杠?!   笑话,左澜连魂皇的竹杠都敢敲,你个小胖子的竹杠,小爷我敲了还是看得起你!   左澜绕着小胖子背着手转了几圈,一派悠闲和犯贱。   “别犹豫了,我只要一把人品中阶的魂器,你给我我就什么也不说。”   “什么?!”      第二十二章 腰缠万贯      “什么什么啊?你丫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左澜一副小流氓的模样,仰着脸鼻朝天哼了一声,要多傲慢有多傲慢,别提多看不起人了。反正他也就一个意思,趁火打劫,不给就告你!   反正小胖子孟凡云有把柄握在他的手上,他可是什么也不怕的。   可是孟凡云咬着牙,瞪了他大半天,几乎是含着血说出了一句话:“你是人吗?”   之前左澜说他“听不懂人话”,实在不是他听不懂,而是左澜根本就不是人,没人性!   左澜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去,也不怕别人报复,毕竟他现在的实力应该是有压倒性优势的,虽然这个进步来得太过突然,甚至现在还跟在梦里一样,可是此时此刻,左澜的确是一个无限逼近启灵境界的顶级魂徒、或者说准魂士。   孟凡云无限愤怒,他立刻就想要动手,可是手诀一掐,却发现左澜阴测测地看着他,那眼神真是和善极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手一抖,才聚在身体内准备唤出魂阵发动攻击的魂力立刻就散了。   为什么觉得左澜的眼神不仅是阴测测的,更有一种阴险的期待的感觉?难道左澜更希望他现在动手?   左澜却觉得孟凡云这货可怜极了,竟然被自己吓成了这样,顿时摇头晃脑,他背着手,踱着步,“不管我是不是人,我相信你们器学院的人都是财大气粗,腰缠万贯,随便拿几把魂器出来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再说了,我听说你的魂图是地品的,人品的魂器对你来说是没用的。所以,与其放在你的储物戒指等它烂掉,你不如把它给我。”   孟凡云苦兮兮地拉着一张脸:“左哥,左爷,左大爷,算我求您了成不?我这魂器都是从黑市上买来的,花了我好些魂晶呢,你不能这样让我再拿出来啊!”   “哟,你小子有钱啊,还敢在黑市上买东西,钱多得找不到地儿用了,不如让左爷我帮你花点儿?”恬不知耻的左澜听得眼睛都亮了。临沧是个土豪无疑,没有想到这小胖子看着不怎么样,可是竟然有钱财逛黑市,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整个魂大陆上有许许多多的商会,贩卖各种东西,不过其中最高端的就是贩卖各种新出的魂器和新研制的魂术。这些商会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分号遍布整个大陆,有的只是小小的一家店面。   不过并非任何东西都能够在市面上流动,有些极品的魂器或者说一些新研制的特别厉害的魂术,基本上都是不在市面上卖的,因为这些东西价格太高,明码标价地摆在外面,从来不符合商人的利益追求。所以为着这类特殊商品,奸商们有了地下拍卖和黑市这两种特殊的杀器,二者往往是结合在一起的,互不分离。   孟凡云说的黑市,大约就是这一类。   整个魂大陆最著名的黑市有三个,一个在中原第一魂院地区,被称作“第一市”,一个在魂大陆最东段,很靠近天渊的地方,被称作“暗市”,还有一个黑市却是流动的黑市,每隔一段时间出现一次,每次的地点都不一样,可是出现在黑市和拍卖场上的东西都是在别处无法看到的精品,魂器一般都是在地品这个等级,从一到九不等,魂术也一样,这个流动的黑市和拍卖会被人称作“河市”,取其流淌不息的意思。   能够进出黑市的人,储物戒指里的魂晶必定都是多得找不到地儿用的人。只凭着“黑市”两个字,孟凡云这小胖子立刻就被左澜这小穷鬼打成了土豪。   孟凡云真是郁闷得不能再郁闷了:“你到底是想怎样啊?”   “你不给我就叫人了。”   左澜忽然有些困,打了个呵欠,眼神骤然变冷,手掌却已经抬了起来,脚下也忽然涌动起了魂力的气息,这是要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的节奏啊!   孟凡云也不是什么凡人,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藏着的危险,他忽然之间想起左澜在门前抓他的时候没有被他发现,之后那眼睛也是泛着绿光的,联系这眼前这种危险的气息,他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之前左澜使用了魂术!   在别人几乎都才刚刚接触到魂术这个概念的时候,左澜竟然已经能够将这些基础的魂术运用自如,绝对不是别人印象中一个废柴那么简单!   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明哲保身比较好。   所以他手一翻,一把漂亮的小斧头立刻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别,我现在就把魂器给你,咱们好说好说,你可千万别动手了啊!”   “嗯。”接过来的同时,左澜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声,然后低头看魂器,好东西啊……   他几乎看到那一颗颗白花花的菱形的魂晶钻进了他的储物戒指,果然抢劫才是来钱最快的啊!   “对了,你这东西是在哪个黑市买的?”   左澜不过是顺嘴一问,哪里料到孟凡云给出的答案很是让人震惊。   “第九魂院的地下拍卖场啊。”   孟凡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接着他看到左澜那震惊的表情,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于是鄙视起来:“原来你不知道?”   左澜微笑:“呵呵。”   于是孟凡云再次毛骨悚然了。   宰过了肥羊,左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拍了拍孟凡云的肩膀:“孺子可教也,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啦,我这人还是很乐于助人的。”   说完,他自顾自地挥了挥手中一把人品中阶魂器小斧头,欢快地走了。   孟凡云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一个地儿的肉不疼,实在是惹不起啊……   本来姜家的那些人自己就惹不起,这个左澜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刚刚左澜准备唤出魂阵的时候,他感受到了那种掩饰不住的杀意,那个时候他不怀疑,左澜很有可能就那样杀了他。   而且,他相信左澜有这个实力。   左澜,废柴,一个摸不清深浅的废柴。   他倒是乐呵呵地回到了荷园小楼,随意地唤出自己的魂阵,整个魂阵上除了那些游走的白点再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魂图已经被那帮见鬼的白棋吞了个干净。   他找准了一个还没亮起来的白棋,注入魂力,然后直接将那小斧头往魂阵上扔,砸过去,就像是砸进了水里,一阵光幕和波纹散开,一下就消失了影踪。   这下好了,二十个白棋凑成了整数。   左澜刚刚走上楼,忽然想起青鸟塔和墨魂珠不如也放进去,于是随便将东西取出来,如法炮制,这一下白棋的数量增加到了二十二个。   这里面有十二个是魂图代表的白棋,有十个却是各种各样的魂器。   其中人品中阶和高阶的很多,不过有两把却是地品的。   一个是青鸟塔,一个是墨魂珠,说起来,两件都算是临沧的,还真是……   左澜脑子里划过的念头很杂,不过很快其他的想法就被全部抛开,只留下一个——黑市!   第九魂院也是有黑市的!   这样的情况,大陆史上可是不会写上去的。所以左澜不知道也算是正常。   拍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极品的魂术和魂器,意味着大笔大笔流动的魂晶,意味着一种纸醉金迷的疯狂。   他几乎立刻就被这样的一个念头迷住了。   全大陆的黑市几乎都是一个模式,无限接近正式拍卖,唯一有区别的是,它们永远不能见光,永远是在暗地里进行。   左澜很想去看看,可是怎么看也是一个问题。   他刚刚踏上客厅的地板,就觉得不对。   客厅里有人。   一个人影坐在客厅里,似乎是发觉了他的归来,黑暗里响起他清水似的嗓音:“回来了?”   ——姜错明。   左澜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这是发现了他?   “嗯,你怎么在这儿?”   姜错明随手摸出一枚低等级的魂晶,将它塞进一个挂灯模样的装置里,整个客厅里立刻亮堂起来,也能够看到姜错明现在的着装。   左澜忽然之间明白了,姜错明是才从外面归来,因为他身上穿着是很正式的装束,大概是才从什么严肃的场合下来。   不过,左澜可没有听说第九魂院今天又有什么地方有什么活动呢。   “刚刚参加完大同会的活动回来。”姜错明淡淡地解释了一句,然后解开了自己的袖口,盘着花纹的袖口分开,那一身剪裁合体的晚礼服就变得休闲了起来。   左澜坐到姜错明的对面,“大同会?你们这个会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好像听说过几次。”   似乎名气还不小。   姜错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眼神古怪地看一眼左澜,很淡定地吐出了一句让左澜差点内伤的话:“不好说,不过最近的研究课题是江山和薛冰谁上谁下。”   “谁上谁下?”左澜其实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自己跟左丘晏之间关于“梅子青到底是不是同性恋”的争执,于是忽然之间懂了——   这种情况学名“醍醐灌顶”,俗称“恍然大悟”,一般来说是——卧槽,竟然是这样!   被这个事实雷到无法自理的左澜,嘴角止不住地抽搐着,“那你参加这个大同会的目的是?”   姜错明沉默了许久,起身,给他一个神秘的微笑,然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一瞬间,左澜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姜错明那个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很邪恶的想法呢?   左澜按了按自己的嘴角,止住它的抽搐,总之只要姜错明不过问自己的行踪,那就是再好不过。   至于姜错明是不是真的参加了大同会的什么活动,那就不关他什么事儿了。   这个世界,人人都爱神秘主义,不过千万别去刺探别人的秘密,因为这类人一向会早死。   左澜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距离醒魂钟敲响还有两个时辰,他需要好好地睡一觉,天亮之后上选修课。   至于自己很感兴趣的第九魂院的院内黑市,现在他是了解不到什么情况的,还是哪天找时间找一个对第九魂院很了解的人来问问好了。   这是很有收获的一天,也是转变很大的一天。   左澜从一个泼皮无赖正式地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土匪,并且成功地进行了两次敲诈业务的操作,获得了圆满的成功。他如果将身上的魂器都换成钱,现在也算是土豪一只了。   不过左澜这毕生的梦想是成为一只打劫土豪的土匪,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自己真的成为了一个横行霸道的土匪,见到谁打劫谁,打劫了他们就把他们的魂器丢到自己的白棋里去,换个地方在卖出去。   这种职业是什么呢?   醒来的时候左澜脑子里只有一句:专业打劫三十年,我就是业内最敬业的大土匪!   打劫也是一门技术,不仅需要实力,也需要开展业务的资金。   左澜差一点就可以突破了,可是手中魂晶已经短缺,倒不是说修炼非要魂晶不可,可是他这种无属性的,从空气中抽取魂力特别费力,所以用魂晶修炼是最好的选择。   左澜现在缺的就是魂晶啊……      第二十三章 左澜上课      其实上过了那么多堂课,左澜也就逐渐地了解了第九魂院的导师们的上课特色,不像是其他学院的拘束和刻板,第九魂院的导师队伍很是自由散漫,上课的时候都按照自己的性子来,所以左澜到时候上课也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就可以了。   作为学员,从周一到周六,其他的课还好,最让左澜头疼的课其实只有一节,那就是礼仪课——只是大家族子弟的必选课,可是身为大家族嫡系子弟的左澜,却缺席了。   礼仪课的导师是雪蓝,这是第九魂院最让左澜忌惮和头疼的人,他实在是没勇气去上那礼仪课,所以当天上课的时候左澜脸都绿了,最后思量了许久,还是觉得自己要离这种人工雷的人妖远点。   于是左澜没去上课。   今天是周日,一周的最后一天,也是他的大陆史开讲的日子,地点是在东苑坎园,一个很普通的教学地点。   其实这种课很容易遭遇冷场,就像是之前左澜他们去上的一些选修课,很少有人上,导师在上面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实话,左澜也怕出现这样的状况,可是还是要顶住压力备课,准备一些教学要用的资料。   当导师也是困难的一件事啊。   在准备教学资料的时候,他考虑再三,终于还是决定第一堂课,不管来的人是多是少一定不能弱了自己的声势,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比较劲爆的话题来充当整堂课最开始的话题,然后由这个引申开去。   他没有跟姜错明习雨林等人一路,而是自己先去教学区,路上经过各种协会的办公处,再次看到了那些疯狂的名字,五皇粉丝会,就连刚刚成为第五皇天渊之皇没多久的临沧也有了粉丝会。   那一瞬间,在看到那个粉红色的牌子的时候,左澜忽然觉得很是复杂。   他身穿黑色的宽松导师服,胸前扣着一朵丝质的绿色小花聊作点缀,看上去也倒是真的有一种温文的感觉,如果是不了解左澜的人,肯定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   左澜现在一直踩在魂士的那条线上,却一直不能越过去成为魂士,魂晶的短缺已经达到了极点,这些时候他几乎没有修炼,就等着今天晚上的第九魂院黑市的开幕。   这些天他已经通过江流等人了解到了第九魂院地下拍卖场的一些消息,也知道了这些拍卖场的大体规格。   在魂院这种地方,虽然也时不时有一场很盛大的地下拍卖,可是毕竟是少数,出现精品的时候极少,大多都是普通的拍品,毕竟这里的消费主力还是学员,导师们一般会参加的只有大型的地下拍卖。   不过现在左澜能够接触的拍卖会也就是这个等级的了,再往上,他的级别还不够,或者说资本还不够。   正走在路上,想着近期的这些事情,他忽然听到前面爆发了一团尖叫——   “啊啊啊啊啊——”   “是青傀先生!”   “青傀先生——”   ……   什么情况?   青傀?   左澜顿住脚步,看向前方,一群穿着各院院服的女生聚集在一起,似乎拥住了前方什么人,一个劲儿地尖叫着,看上去极其疯狂。   默默地擦了擦冷汗,看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场景,左澜内心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最终还是逼迫自己迈开脚步,不要去看。   青傀是他很景仰的人,因为他的普通,因为他的不凡。   这样的人是不应该出现在现实里的,然而他出现了,所以神灵便要给予他惩罚。   他内心暗叹着,最后看了一眼背后那疯狂的场景,撸都被堵住了,他只好换一条走了。   这是一条很偏僻的路,人迹罕至,两边的建筑物太高,所以导致整个道路就像是一条小巷,十分地阴暗,所以很是冷清。   左澜打了个呵欠,早上起得太早的坏处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了。他很自然地眨了眨眼,然后转弯,却在转角处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袭青衫,手里拿着玉尺,长发披散,表情柔和,唇角挂着波澜不惊的淡淡的笑容,整个人坐在轮椅上,淡漠疏离得让人以为下一刻这人就会似轻烟一般消散。   大学者青傀。   刚刚不是还看到他在众多疯狂的女生的包围之中吗?现在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不对,刚刚左澜是只看到了那些女生,是没有看到青傀本人的。   他忽然之间觉得口干舌燥,有些紧张起来。   他本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面对五皇也不会有一丝的怯意,可是在面对青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所有,在这个人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不管是他的废柴还是他的天才,在青傀的眼里,只是一个符号,没有任何的区别。   青傀的眼神也很平和,上下两条眼线大约都是平行的,眼角挑了一点,眼仁乌黑,看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   此刻,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左澜。   也许是因为上次深受左澜这一双眼的诱惑太深,左澜竟然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不过也只是一下,很快就睁开。   他再看青傀的时候,青傀的表情已经变了,   这个名传大陆的学者,竟然对着突然出现的左澜微笑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是左澜?”   左澜愣愣地反应不过来,好久才意识到青傀这是在问他,这才答道:“是我。您——您认识我?”   “你挺有名的。”青傀这样说,同时右手执着那玉尺轻轻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左手。   什么时候自己跟大人物之间的距离都这么近了?前些天是临沧,这些时候却是青傀。   不过临沧说的是“你挺有名的”,左澜名气大?也不过是他在天赋魂图测试的时候表现出了惊人的废柴程度而已,后来被幽灵传播平台一播报,这才是真的成为了“名人”,他的名气不大谁的名气能大?   对于这种不光彩的名气大,左澜也只有报之以苦笑。   “我知道自己在全大陆都不是什么好名声,青傀先生见笑了。”   青傀心知他是误解了自己的话,可是他不打算解释,因为有的事情还不能告诉左澜,尽管那个新皇临沧似乎很照顾这个小子,不过一切都得按照规矩来。而青傀也有自己的规矩,他虽然得到了四皇的认可,可是暗地里也未必没人中伤他。“别人的言语,何必介怀?你不会为了这些人做出任何的改变,便也不必介意,越是在意别人的话,便越活得不像是自己。”   青傀果然是很厉害的学者,能够凭借自己的学识获得四皇认可,本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看上去,左澜是要去上课?”   “嗯,我是大陆史的导师。”左澜点头,现在距离上课时间还早,他还能继续站在这里跟青傀侃话。   “我是被外面粉丝会和大同会的人追得没办法了,左澜导师,介意我旁听您的课吗?”青傀眼神一闪终于提出了这个请求。   左澜这次是彻底地愣住了,青傀这种境界的人哪里还需要听课?更何况是听他这个没有成年的导师的课,这……   “怎么?左澜导师不欢迎吗?”青傀见他表情为难,便知道他是有顾虑。   其实左澜是局促,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这个消息太具有震撼力了。   青傀是什么人?名震内外的大学者,现在却来听课,到时候左澜整个大陆史这堂课,都会因为有青傀的旁听而增光添彩,这对左澜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是怕自己讲得不好,班门弄斧,在您面前,这个大陆可是不存在什么学者的。”因为青傀自己就是大陆最顶尖的学者,被全大陆的人尊称为“青傀先生”,他虽然不修炼,可是对各方面的知识都了如指掌,大陆史自然只是其中的一个科目。   “学术的东西,各有各的见解。我相信左澜导师,会是一个很不凡的人。”   这句话,让左澜深深地看了青傀一眼。   他想不通为什么青傀会这么笃定,他开始觉得不对劲,接二连三地出现一些大人物,不管是青傀还是临沧,都是不对劲的。   不过现在青傀提出了请求,旁听什么的自然是必须答应的,不过青傀行动不便,怕还是要自己推他过去。   不过这对于一个腿脚不利索的人来说,是很大的侮辱,不知道青傀……   然而还没等左澜心中的疑虑转起来,青傀便笑道:“你不必忧虑什么,我并非不能行走,只是现在不想行走。”   这还是左澜第一次听说这种话,轮椅上行动时极为不便的,可是青傀却宁愿坐轮椅也不愿意走路?!   青傀心知他疑惑,因而解释道:“不会走路,便不会摔倒,我只是突然觉得这句话说不定也是正确的。”   不会走路,便不会摔倒。   说出这句话之后的青傀,眼神忽然之间就深邃渺茫起来,似乎有细碎的星光沉进了他的眼底,照得一片通透之色。   左澜无法接话,因为这句话看似简单,分量却太沉,他只是沉默着将双手搭在青傀后面的靠椅上,然后推着轮椅慢慢地往前走。   这是一场偶遇,并且即将发展成让左澜这个名字再次轰动全院的偶遇。   东苑坎园。   左澜想不到,这里竟然已经有人了,他推着青傀,忽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在大教室的前排的几案旁,竟然已经坐下了几个人,虽然是稀稀拉拉的,可是很安静,似乎是彼此之间并不认识,没说话。   坐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一下就吸引了左澜的注意力,那人的眉心是一个金红色的魂印,看上去很带着几分神圣的感觉,不过——这人吸引左澜注意力的原因不是这人长得帅或者是丑,而是因为,这人趴在桌子上正在睡觉。   青傀对着左澜摆手:“劳烦左澜导师了,我就在最后面听好了,您去准备准备吧。”   左澜忽然之间觉得心里出现了一种激动的情绪,他要上课了。   走到讲台上,看着那矮矮的几案,有一根紫黑色的教鞭放在案边,看材质很像是紫檀灵木做的。   他拿起来晃了晃,手感还不错。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上课的时间到了,整个教室里陆陆续续竟然坐满了人,这样的情况让左澜不知道该惊喜还是惊吓,他听到下面有人说话,似乎是故意想要来看他的笑话的,也有人是来看看全大陆第一废柴到底长什么模样,大约少有几个是真心来听课的。   当然,似乎也有友情来听课的人——比如坐在中间靠后位置的姜错明、习雨林和魏情、穆哲青四人,他在整个教室里看了一圈,竟然还在左边看到了前些日子被自己敲诈的小胖子以及器学院的其他人,小胖的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挑衅地一扬眉。   左澜淡淡地笑了笑,这熊孩子,还真是欠调教。   其实很多人来只是抱着没事儿看看笑话的心思,可是到了这里之后竟然还看到了大学者青傀坐在角落里,安静地闭目养神,顿时就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了。   连大学者青傀都来听课,这左澜到底是有什么能耐?   左澜终于等到了,上课的时间到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近处,坐在第一排的那个睡觉的人还在睡,穿着水学院的蓝色院服,真真是个大梦春秋难睡醒,在说出“上课”两个字的时候,左澜一直在想,等着孩子睡醒了,怕是啥玩意儿都没了。   “大家好,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我了。左澜,二类选修课大陆史的导师。”   所有人安静地看着他。   接着左澜手中的那紫檀灵木的教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左澜微笑着敲了敲自己面前的几案。   “这是我们的第一堂课,研究课题是——从历史的角度出发,判断无界之皇梅子青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第二十四章 震撼结论      一定是他们走进教室的方式错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尼玛的一定是错了!   哪里出了问题……   下面的学员们一听到左澜开口说话的时候还觉得这人看上去风度翩翩挺靠谱,可是一转眼这家伙直接来这么一句,一下就让他们受不了了。   麻痹的整个大陆上谁会跟神经病一样开这种课题?   这个叫做左澜的家伙绝对是丧心病狂!   整个第九魂院历史上丧心病狂的导师多了去了,连辱骂神灵的都有,可是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的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尼玛的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左澜表情淡定,看着下面坐着的上百人,他感觉得到他们的风中凌乱,于是洒然一笑,“我们这个课题是很严肃的。”   下面众学员现在只想一盆狗血给左澜泼过去。   他们几乎都是因为对大陆第一废柴左澜好奇才来听课的,其实本来没抱着什么要学到多少多东西的心思,可是不管怎么说,左澜一是个第九魂院的导师啊,怎么说也该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第九魂院应该没没落到请那种什么也不懂的导师的地步。   然而,他们在这堂课上的所见所闻彻底地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左澜,你怎么可以如此丧心病狂,如此厚脸皮?   就这个课题还严肃?   就是后面坐着的梅子青都觉得自己是打开的方式错了,可是他愣神了很久之后,看到左澜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忽然便笑了一下,很聪明的一个人。   这一下,全场的注意力都到左澜的身上去了。   当然,也不是全场所有人都对左澜今天选定的研究课题表示不爽,比如——大同会的诸位成员。   “我知道,大家呢,觉得我们今天的这个话题略微不靠谱,不过作为你们这门课的导师,我必须严肃地告诉大家,这只是一个开始。”   按照左澜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以后选定的话题会更加不靠谱吗?那到底得不靠谱到什么境界?   左澜其实很得意,自己选定的话题每个都具有无限的爆点,虽然这学期只有十几节课,每个课题大约都需要两到三节课来展开,所以能够出现的话题其实是不多的,他备用的话题有十来个,每个的标题都比目前这个更加惊悚、更加没节操、更加没下限——   咳,那啥,都是浮云。   左澜忽然之间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事情,下面那个一直在睡觉的人忽然之间坐了起来,是一张很干净的脸,不过坐姿不是很端正,感觉就像是把课堂当做了自己的家,很是随意。   他似乎是听见了左澜那惊世骇俗的课题,然后被吓醒了一样。   御座崇一。   在看到这人胸前的标志的时候,左澜就知道是这个人了。   传说中本届新生中天赋最好、出身最高、最聪明的人,魂图是天品三阶——这样的魂图对普通人来说是灾难,可是对于这种超级大家族出身的子弟来说就是无比的幸运,他们有金钱、有魂器还有许多年积累下来的魂术,大家族的高等级天赋魂图,往往都意味着最高贵的地位。   这个人,叫做崇遇,出自御座崇一的嫡系。   也就是曾经被姜错明提起过的那个御座崇一的人。   十御座家族,崇一明二言三江四习五,薛六姜七梅八季九段十。   五皇中,无界之皇梅子青出自御座梅八,破晓之皇崇阎出自御座崇一,造型之皇薛冰出自御座薛六,写意之皇江山出自御座江四,而新的天渊之皇临沧,却是没有背景的,他毕竟已经是左家的叛徒。   这个崇遇,便是破晓之皇崇阎的后辈,当初来到第九魂院的时候就有很大的议论,大家都觉得难以理解,堂堂御座崇一的人竟然会来第九魂院,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左澜的心中同样有这个疑惑,可是他没有说出来,此刻也不会去考虑。   因为这个崇遇一掀自己深蓝色的衣袍竟然站了起来:“这个问题不必研究了,因为我知道他就是个死基佬。”   全场再次寂静,事情出现了神转折!   就是左澜也没有料到这个崇遇一开口就是这句话,这个时候左澜是导师,自然就处在一种俯视的姿态,他用那教鞭敲着自己的手掌,微笑:“哦,我也一直这么觉得,可是你我知道还不算,我们要从理论的角度一步一步从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引证,来证明——无界之皇梅子青的确是个基佬。”   下面已经有人实在受不住这样可怕的对话,直接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整个选修课上的气氛一下就变得诡异起来。   左澜暗自汗了一下,然后咳嗽了一声:“那个,旁边的同学,请帮忙把晕了的抬下去,友情提示——心脏承受能力不强,意志不够坚定的同学不要来咱们这堂课,我们这堂课的内容过于高端,为了避免引起大规模的晕厥事件,给院方造成不便,咱们还是要量力而行,我知道你们很喜欢我这门课,可是也要考虑自己的实际情况……”   崇遇刚刚准备坐下,听了左澜这句话忽然之间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他吓了个半死,心有余悸地看了自己脚下一眼,然后嘴角抽了一下看向左澜。   左澜微笑着面对大众,微笑,微笑,我努力微笑。   这么不要脸的人,大约是第九魂院历史之最了。   雪蓝才走到外面,左澜躲着他他是知道的,不过嘛,他不来上自己的课,自己就来旁听,他倒要看看左澜能够躲到什么时候去。这么有趣的孩子,是个很好的玩具啊。   只是雪蓝才刚刚到北苑坎园的门口,就看到里面抬出来几个口吐白沫的年轻学员,一看就是新一届的学生。   雪蓝站在门口处,看着连着出来几个人,这些人都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的……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雪蓝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他扭头看了看院外,又看了看院内,身边经过的人不住地喊着“真是丧心病狂”“太可怕了……”“我勒个去”之类的话,似乎院里面是地狱一般。   饶是雪蓝本身就是极品,也开始怀疑起来,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左澜到底是个什么人,该不该招惹?   毕竟……   这第一堂课能够上成这样,左澜也算是个人才了。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进去,不管里面是什么样的地狱惨状,他也准备去看看。   出乎他意料的是,课堂桑格外地安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   后面坐着的青傀直视着前面微笑着站立的左澜,而左澜则面对着所有人:“事情就是这样了,任何人,只要能够在期末之前将一篇有关咱们这学期课题的论文交给我,并且在我这里得到承认,这门课你就可以及格了,甚至你不必来上课,我可以直接给魂院申请,让你过课。”   真是听上去很开明剽悍的政策啊。   雪蓝找了个最后的位置坐下来,左澜一下就看到了他。   雪蓝没打扰他,笑眯眯地扬起自己的手,跟他挥了挥,那样子怎么看怎么犯贱。   左澜还在上课,不能跟他计较,他转回了自己的注意力,“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么今天的课就开始了——梅子青是我们目前魂大陆五皇首席,被称作是无界之皇。当然,要说在前面的就是:魂大陆的五皇,想必大家都知道,不必我再介绍,可是在什么时候魂皇取得了如此的高位呢?要知道,在一千四百年前,魂皇还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境界,可是从一千四百年前开始,整个大陆就已经没有魂圣的存在了,在那之后,每一位魂皇都没有能够达到魂圣的境界,所以至今,整个大陆最厉害的便是魂皇了。这便是一个背景材料。”   后面的青傀忽然之间就笑了,这才是左澜的目的。   他故意说了一个特别劲爆的话题,来引起所有人对他的注意,接下来他要讲的东西才是重点。   只是简单的一个引论就已经将魂大陆的近况一笔托出,不可谓不高明。   众人已经被他之前剽悍的话题震慑住了,无界之皇梅子青是不是同性恋这样的话题无疑已经劲爆到了一种极致。   当初左澜曾经和左丘晏争论过这个问题,那个老头子坚持说梅子青是个直的,左澜当时就引经据典跟他争论了很久,结果将那个老头子说得哑口无言。   其实整个第九魂院的教学风气都是很自由的,从一些奇怪的选修课上就能见出第九魂院其实是个极其不靠谱的魂院,也难怪它在所有的魂院之中排名最末位,左澜的这个大陆史,其实也就是听着吓人了一点,具体怎么上、上什么,全是由左澜这个导师决定。   所以左澜现在自由发挥,一点压力也没有。   “我们都知道,无界之皇梅子青,是一百三十年前成为魂皇的,在他之前的魂皇到现在,不是自毁消失在天渊,就是寿数用尽,最后消失在了历史的烟云之中,他们都没有能够达到魂圣的境界。之后的薛冰、江山、崇阎等,都是在梅子青之后成为魂皇的,也就是说,梅子青是旧时代最后的一个魂皇,也是新时代的第一个魂皇,他是一个承前启后式的人物。据我所知,他曾经有过一个很好的朋友,也是历史上很有名的一个人物,魂皇千语,相传这两人曾经抵足而眠,彻夜相谈。梅子青出身第一魂院,而千语也出身第一魂院,这两个人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魂大陆的历史上的时候,就是在他们参加魂院大比的时候。”   “史书上有过这么一句话,第一魂院梅子青、千语二人,对第二魂院来说是最大的敌人,第二魂院绞尽脑汁想要让这两人之间出现裂痕,可惜用尽了一切手段这二人之间的友情还是坚不可摧,二人携手,一起在魂院大比之中为第一魂院夺得了第一之位。”   “编者按:梅子青与千语二人,携手并进,乃是当世最厉害的两人,难得的是这二人心心相交,互不猜忌,实为魂大陆百年之幸。”   左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到下面有些女生已经两眼冒光,这大约都是大同会的?   其他的人有的也是一脸灰白,似乎已经猜到了左澜下面想说的话,因为前面引用的证据已经有很明确的指向了。   “由此可以看出,其实我们尊贵的五皇首席梅子青,跟当年的魂皇千语是好基友。”   后面的雪蓝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倒在了地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前面那么多人会横着出去了。   全场寂静,死寂。   青傀看着前面左澜那掩饰不住得意的微笑,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应该把他上课的内容告知那个整日无法无天压榨薛冰和江山的不靠谱魂皇,梅子青若是知道的话……      第二十五章 拍卖会消息      左澜这朵奇葩,终于开始在第九魂院燃烧了起来,努力地散发着自己的光和热,祸害世人——   可怜台下一帮被他荼毒的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台上挥洒自如滔滔不绝的左澜,深深觉得自己的三观和下限都被刷新了。   当然,左澜不知道的是有人正在盘算将这个消息报给他口中八卦的主角——无界之皇梅子青。他若是知道的话,怕是没胆子这样丧心病狂地推论下去的。   对大陆史了如指掌的左澜,引经据典,仔细地将梅子青从小到大的事情都细细地扒了一遍,详细到令人发指。   比如梅子青小时候也就是个傲娇的娃、比如他常常缠着千语、压榨学院里其他的人做这做那,而且梅子青还有恶习,那就是烂赌,偏偏手气还特别差,常常输得底儿掉。   ……   这不是什么正经的大陆史,青傀忽然之间明白了,雪蓝也明白了。   这是魂大陆著名人物的黑历史啊!   雪蓝忍不住伸手压住自己的额头,转身出了教室,终于是被左澜这种剽悍的教学方法吓走了。   左澜发现这个情况之后,讲课的热情立刻开始高涨起来,雪蓝都被他吓走了!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这些学生们表面上被左澜的各种分析雷个半死,可是却不得不承认左澜这种歪理也是有正确性的,而且——重要的是能够听到许许多多以前不知道的八卦!   面对下面百来双冒光的眼睛,左澜讲着讲着就忘我了。   “纵观魂大陆风云数百年,无数天才似流星掠过,然而最终挂在天穹上的不过那么寥寥几颗,梅子青便是其中之一,然而他前面与后面也不乏英雄之辈,英雄与英雄之间,惺惺相惜在所难免,所以在这样漫长的交往之中,梅子青成功地掰弯了自己,并且与自己出生入死的朋友们建立起了良好的友情,当然,友情能够进化成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讲到这里的时候,左澜将双手一摊,做出一副很无奈也很苦恼的表情来,“对于无界之皇梅子青是不是同性恋这个问题,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看法,可是在我看来,他跟这么多人出生入死,而这些同他出生入死之人与梅子青本人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这个世界上是存在这样一种超越友情的感情的,唔,听说我们大同会的同学们将之称呼为‘基情’。”   “你们当然也可以持有与我不同的意见,不过在你写期末论文之前,这样的意见还是暂时保留,你们现在只需要听我说。”   “这一堂课太过短暂,相信大家对我们大陆史这堂课已经有了较为深刻的理解,下堂课的课题是——”   他手一挥,魂力覆盖在手掌上,后面的幕布上就显出了几个血红色的大字——   探秘!无界之皇梅子青,你到底有几个好基友?   “本堂课到此结束,同学们再见。”   “……左澜导师再见……”   下面听课的习雨林深深抑郁,“我真是觉得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坏了。”   姜错明沉默了许久:“三观被刷新的感觉,以前我一直不相信。”   魏情和穆哲青对视。   一个说:“我相信左澜会出名的。”   另一个说:“不,他已经出名了。”   的确,左澜出名了。   这种惊世骇俗的课,终究是要在第九魂院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   左澜收拾好了东西,有的学生已经离开,有的还坐在座位上,崇拜地看着他。那一瞬间,左澜忽然体会到了一种头大的感觉。   这些人是要干什么?   算了,不是他应该管的。   有人跑上来跟左澜说话,不过课堂下面的左澜却不如在课堂上那么放得开,只是简单地回答了对方几个问题就准备走。   不过在临走的时候他看到了还坐在角落里的青傀,于是走过去:“青傀先生,我……”   他忽然之间觉得很是难为情,在左澜这样的大学者面前,他竟然上了这样的一堂课……   “不,你讲得很好,我看得出你很用心。”   青傀并非拘泥于传统的人,他抓了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动作之间显得很是轻松散漫,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跟他手上表现出来的气质是完全两样的。   “不过我想提醒你的是,也许过不了多久梅子青就会来拜访你的。”   他这样一说,左澜顿时头大如斗,有这么夸张?   “梅子青大人是魂皇诶,应该……没那么闲……吧?”   青傀微笑:“他很闲。”   整个大陆上最闲的就是那几个难以突破的魂皇了,整日里找不到事儿干,总是有一肚子撒不出去的坏水,尤其是梅子青,童面叔心,总是要找点儿事出来,他是再了解不过了。   “……”左澜说不出话来了,嗯,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心。话说,魂皇遍地走,这特么的就跟不要钱白送一样。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境界能够吸引魂皇这么多的关注了?   而青傀略略地想了一下,发现左澜身上都是谜团。这人,做事之前不考虑后后果吗?   左澜推着他走,然后听到青傀说:“你这是已经逼近启灵的境界,快成为魂士了。说实话,你这样的速度,过于惊世骇俗。”   被发现了。   左澜知道自己的境界升得太快,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被青傀发现。因为之前跟青傀有过了接触,所以左澜对青傀也不像是原来那样拘束,他继续推着青傀,顿了一年,才问道:“听说青傀先生是不会任何魂术的。”   准确地说,青傀没有修炼的天赋,他连魂图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青傀能够看破左澜现在的境界呢?只有境界比别人高的人才能看到别人的境界,而青傀……   青傀眼神一闪,那玉尺敲了自己的手背一下,“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就像是你自己,所以何必介怀?”   后面左澜跟青傀都不说话了,左澜是在思考青傀这句话的意思,而青傀却是不打断他的思考。   很明显,青傀说的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那么,青傀并非是什么魂力也没有、什么魂术也不会的人吗?   这个推测……   左澜看着到了总办塔前,便跟青傀告了别,青傀的下人也到了,推着他走了。   站在总办塔前,他脑子里只有青鸟塔魂图的轮廓,临沧能够以总办塔为原型打造青鸟塔,肯定对总办塔特别熟悉,以此推论,临沧可能也是第九魂院毕业的。不过他肯定不是那个神秘的无学院唯一一个毕业生。   左澜刚刚转身,就看到自己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穿水蓝色衣服的少年,不是那御座崇一的崇遇又是何人?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暗暗地警惕起来。   那崇遇上过了课之后就慢慢地跟着他们,不过是现在才现身而已。   崇遇道:“左澜导师的胆子很大。”   左澜嘴角一抽,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谬赞了。”   其实崇遇远不像是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淡,他还在想怎么开这个口……会不会太难为情?   “左澜导师方便帮我做一件事吗?”   哈?怎么突然之间说这种话?   左澜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狐疑地看着崇遇。其实崇遇一副大家族子弟高贵冷艳的模样,现在眼底却露出了几分为难。   这反差……还真是……   想想这学生刚刚站起来大声说“梅子青就是死基佬”的时候,左澜也是有几分佩服的。御座崇一是不怕御座梅八的吗?   “崇遇同学,现在是下课时间,我不是什么导师,你可以直接叫我左澜。”   崇遇一愣,接着忽然之间笑起来,走到左澜的身边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哎呀你早说,我还局促了好半天,左澜,帮我个忙吧!”   ……这是什么情况?   崇遇你是不是有点崩坏了?御座崇一的人不都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吗?你这怎么……突然像是狗腿子?   “什么忙,你先说。”   崇遇一张英俊的脸上挂起笑容,眼睛都眯起来了,他拿出一张羊皮纸,“给我签个名吧。”   ……   你他娘的是神经病吧?!   左澜用一种无比抽搐和阴郁的表情看着崇遇,幽幽地吐出了一句话:“你真的是御座崇一出来的吗?”   一说到这个,崇遇立刻拍胸口保证:“如假包换!”   他那副义正词严仿佛自己是卫道士的样子,深深地刺激了左澜,左澜一抚额,还是决定跟这些不明生物保持距离。   为什么觉得十御座家族出来的都是奇葩?   这个“奇葩遍地走,高手全是狗”的时代,真是伤不起!   一定是他穿越的方式错了……   眼看着左澜要走,崇遇连忙拉住了他:“哎哎哎,别走嘛,就签一个名儿,你以后可是会出名的,我先搞到你的处女签,以后多有面子啊!”   这是什么歪理!!!   左澜现在想抓狂了,他扭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你有完没完?”   “你签了,我就完了。”崇遇站在他面前,双手一摊,两肩一耸,做了个很光棍的表情出来。   左澜没说话。   然后崇遇想了想,决定利诱:“我听器学院的孟凡云说,你对第九魂院的黑市拍卖感兴趣,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吧?”   ——很明显,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意思就是“你签了我就带你去”。   签,还是不签?   这根本不是问题,左澜正愁黑市拍卖的事情,崇遇竟然就送上门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居心,可是自己也不怕在第九魂院还能出什么问题,黑市拍卖是他必须要去的。   所以他直接从导师服的口袋里抽出了羽笔,在那羊皮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加个日期啦。”崇遇在一旁要求,惹得左澜翻了个白眼。   最后还是写上了日期。   崇遇接过羊皮纸,满意地看了看,眼神里带着些深意,不过正在将羽笔收回去的左澜没看到。他手一翻,那羊皮纸收入了储物戒指,他又恢复了正常状态,笑道:“今晚就有拍卖会,我恰好有几张请帖,所以入夜时分,我在荷园前面的花园外面等你吧。”      第二十六章 谁流氓      左澜回到荷园的时候,发现习雨林又在做大餐了。   他只觉得背后寒气一下冒出来,用极其诡异的目光看着坐在厨房里的姜错明等人,他张了张口,可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得出来。   死尸大餐……   姜错明你们这样淡定地坐在这里一副等着吃饭的样子真的大丈夫吗?!   重要的是,吃那玩意儿会死人的,你们真的已经饥渴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在左澜即将咆哮之前,姜错明道:“他今天用的食材都是我们提供的,没有任何问题。”   左澜愣了一下,然后“哦”了一声,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很淡定地坐在了姜错明的身边,眼观鼻鼻观心。   魏情嘴角一抽,指着左澜的鼻子讽刺道:“你丫的,有种不要坐下来!”   左澜望天,“我为什么不能坐下来?”   “你刚刚明明一副嫌弃的表情!”魏情开始愤怒地敲桌子。   一边的穆哲青看了淡定的姜错明一眼,又看了还在装傻的左澜一眼,摇头,人心不古。   很明显,左澜之前一副惊诧的表情明显就是在鄙视他们,可是听到姜错明食材么有问题立刻就坐了下来,那态度转变真是快得不能再快了。这种墙头草一样的德性,真是必须鄙视!   可惜左澜天生没脸没皮一怂货,给吃的就是大爷,他已经习惯别人鄙视的目光了,所以格外淡定,眼光注视着还在那边忙碌着展示自己高超的烹饪技巧的习雨林,忽然觉得习雨林真是贤惠极了……   诶?贤惠?   他眨了眨眼,伸手拿过一边的筷子,用手肘捅了捅他身边的姜错明:“你知道今天我上课时候的那个说话的家伙吗?御座崇一的那个崇遇。”   姜错明眼光如剑,落在左澜明显越界的手肘上,看左澜敏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才道:“知道一点,他不是御座崇一最具有天赋的年轻一辈,而是最有心计的一个。御座崇一每隔些年就会有家族内部的比试,决赛的时候是两队,崇遇是其中较弱一队的军师,最后虽然是输了,可那是因为对手的队伍里有御座崇一的第一天才崇礼。比赛结束之后,崇礼那一队人里还站着的只有他自己。”   “别人给崇遇的评价是,一个十分有心机的人。”   这样的人,几乎是步步算计,心里头的弯弯绕不知道有多少,从来不是简单的人物。   姜错明这话听得左澜一愣,他表情呆滞了一下,接着变得正常,没有将自己的异样表现得太过。他转了转手中的筷子,忽然之间一笑,“那倒是个有趣的人。”   如果真如姜错明所说,那他刚才接触到的崇遇根本就是伪装过的,那样的崇遇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不,应该说他努力表现给左澜的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御座崇一的子弟,可是从姜错明这里得知的情况来看,这些都是假的,不过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反映,崇遇这个人的心思计谋深不可测。   左澜和姜错明在这一轮的对话之后就沉默了,都没有再说话,似乎在等习雨林的菜。   不愧是御座习五出来的厨子,还是嫡系的,这手艺就是不一样,那食材还在锅里就已经是浓香扑鼻,一端上来更是色香味俱全,左澜等人的筷子直接没忍住就上去了,一时之间只见桌上你来我往,筷子与筷子之间还时不时来个“亲密接触”,相互之间可谓是剑拔弩张——这些家伙,为了吃到点好东西,原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左澜夹走了最后一块烤牛排,塞进嘴里,连骨头都不想吐出来,“呼……”   “好好吃……”   “雨林真是我们无学院最好的好人了……好感动……”吃饱喝足,魏情扯着习雨林袖子似乎就想要飙泪,可是习雨林毫不客气地一甩袖子收了回来。   魏情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然后习雨林站在那儿,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找个人洗碗吧。”   满桌的狼藉,看上去真是……   左澜打了个饱嗝,扭头看坐在自己另外一边的穆哲青,“今晚上天气好吗?”   左澜这话问得奇怪,穆哲青不明就里,“什么?”   ……   左澜扭过头,权当做自己什么也没说。   姜错明道:“今天的食材是我提供的,不该我洗碗。”   这一下就把白吃白喝的左澜、魏情和穆哲青给单出来了,这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待三个人来推诿,就听习雨林那地狱一样恶毒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看你们三个轮流来吧,今天该左澜,明天魏情,后天穆哲青,至于姜错明,就算提供了食材也还是应该洗碗,所以就最后吧。”   本来听见前面的时候,左澜觉得自己很憋屈,可是一听到习雨林说姜错明也要洗碗,一下就乐开了花,他幸灾乐祸地看着,假正经地咳嗽了一声:“那个,今天我洗就我洗吧,希望以后大家就这样合作,雨林真是个大好人。”   啪嗒——习雨林脑门上又被贴了一张好人卡。   他嘴角一抽,扭头一看,姜错明正平静地看着他,于是习雨林勾唇笑:“怎么?姜四公子对习某有什么意见吗?”   姜错明也笑,不过围观的左澜总觉得这家伙笑得阴森森的,格不怀好意,他道:“怎么敢?御座习五,一向是比御座姜七厉害的。”   吓,这都扯到十御座家族的排名了,左澜魏情等人相视,都摇了摇头,御座的世界,他们不懂。   接着习雨林高贵冷艳的转身走了,说实话,这个时候左澜完全看不出这是个水火双属性的人,病歪歪立刻就要死了一般——看人果然是不能只看外表的,因为,习雨林柔弱的外表之下其实是一颗闷骚又坚强的内心。   魏情和穆哲青二人偷偷摸摸地走了,留下了还坐在原位的左澜和姜错明。   左澜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忽然之间有些郁闷,别的导师请了自己的下人,在自己住的地方随时随地地开小灶,为什么自己就要跟别人一起吃?还吃成这样?虽然习雨林的厨艺的确很好,可是吃他的东西总是要冒着风险的,谁知道那性格阴晴不定的家伙会不会往里面放什么丧心病狂的东西呢?   他既是学生,也是导师,除了可以跟姜错明他们一起住的荷园之外,他还有特殊的导师公寓,不过左澜没有去,因为他闲杂住在这里还算是安全,自己身上带着秘密,不能被发现,可是如果到了导师公寓那边,一切就危险了。所以他现在也只是知道自己的公寓在哪里,而没有去看过。不过,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他还是要去看看,指不定哪天就需要去了。   姜错明看左澜一脸沉思的模样,也没有打扰他,只是站起来收拾东西。   “你放着,我来。”左澜眼神一闪,伸手拦住了姜错明,之前已经说好了由他自己来,再要姜错明来帮忙实在是不合理的。左澜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他只是偶尔对着某些人不讲理而已。   左澜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姜错明站在一旁看了很久,忽然问道:“你之前为什么问崇遇?”   “我以为你不会问呢,结果还是忍不住了。”左澜在问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料到了现在的情况,只是他想不到姜错明很能忍,这个时候才说出来。   姜错明没有想到他是在这里等着自己,“你是故意问我的?”   “算不上,只是试探一下,想知道你们十御座家族到底是乱到了什么境界而已。”大陆史上说得很清楚了,十御座家族表面上团结,不过内里的利益斗争很厉害,就像是五皇之间的关系一样,大家都是皇,难免是要排个高下的。御座与御座之间有争斗,体现在大事上,自然也体现在小事上,左澜问的时候其实没有想到那么多,不过在话出口之后却是想到了的。   御座崇一是所有御座之中排名最高的,所以才能有“一”这个名词,难免时时刻刻被下面的御座盯着,作为御座姜七的一员,姜错明不盯着崇遇那才叫做奇怪了吧?   姜错明竟然笑了一声:“御座家族的事情,你还是少了解的好。”   左澜耸肩,“我从来没想过要了解。好啦,姜四公子,你还是从这里离开吧,我要开始洗碗了。”   “呵呵,那么在下告辞。”   姜错明留下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笑,转身就走了。   左澜站在那里,看到人走了,哼了一声,手中拿着一只碗,单手端着,然后就像是要饭的叫花子一样晃了晃碗,开魂——   脚下的魂阵忽然出现,他默念着这些天来上的魂术课的咒语,想着上魂术课的时候导师讲解的魂力运行的时候那种运行轨迹图,手指指尖一弹,一个水属性的魂术就被他扔了出来,空气里的水一下就像是被炸出来了一样,纷纷凝结起来落在锅里碗里,这个魂术是最基础的魂术,现在他们还在学五行属性的魂术呢。   左澜这个无属性自然是什么课都能学的,这些天可是把他忙坏了,要听的课实在是太多了。   他现在虽然是留下来洗碗,可是这真符合他下一步的打算。   崇遇之前接近他,不可谓是没有花心思的,连孟凡云的事情都能注意到,足见他接近自己是别有用心的。   可是左澜自问自己是一没才二没色,崇遇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这根本不科学啊。   他将白瓷的碗在水中冲了冲,还在想问题呢,就听自己背后忽然起了一声嗤笑:“你倒是还悠闲,怕是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左澜一愣,手中的白瓷碗顿时就要往地上落去,幸好他手快,另一手连忙接住了,吓了个他半死,他直接回过头,还在想谁这么不识相竟然在人的背后说话,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人,可是他转头看来人的时候顿时就怂了,讪讪一笑,这不是被自己敲诈了好一笔魂器的魂大陆第五皇临沧又是谁?   “你,你怎么在这里?”   麻痹的这个魂皇遍地走,命贱如猪狗的世界,真是没救了!   临沧,你丫的是魂皇好不好?!不是说魂皇都是很忙的吗?怎么到了你这里老子就只觉得你丫的是无所事事每天只知道在老子身边晃荡呢?尼玛这才过去几天,你就又来了!老子才敲诈了你一笔魂器,现在看到你觉得压力很大好不好?!   可惜临沧不知道左澜内心的纠结与吐槽,他只是要被左澜那种傻逼的行为给逼疯了,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能这么悠闲地站在这里洗碗!是洗碗不是修炼!左家嫡系怎么能够出左澜这样的人!   他强压了自己内心翻涌的怒气,说道:“别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倒要问问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左澜朝天一翻白眼,“不就是跟崇遇之间的事情吗?我知道他有问题。”   临沧长眉一挑,一身的怒气忽然之间全部平息了下来,他冷冷地勾起唇,一抹近乎完美的弧度,声音里带着几分暗嘲:“你原来这么聪明,早知道别人给你设了陷阱,你还要往下跳,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是装的什么,难怪是个废柴!”   左澜的确是往陷阱里跳了,可是那又怎样?他废柴又怎样?临沧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分。“我废柴就废柴,你天才,慢走不送。”   左澜这样冷淡,却让临沧忽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站在门口处,外面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拖在地上,一直到左澜的脚下去。   左澜抬眉,似笑非笑:“不走吗?”   临沧忽然之间笑了一声:“你在试探我。”   耸耸肩膀,左澜将那只碗放到了柜子下面去,转过身,擦了擦手,“我只是很好奇,天渊之皇临沧大人,到底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不过从现在的表现来看,我身上似乎有什么让您不得不保护我的秘密。”   他说得完全没错,可是临沧一点也不想回答,他现在对之前左澜和崇遇之事还心怀芥蒂:“你明知道那张羊皮纸有问题还签名,就是想看看我能做到哪一步吗?”   完全可以这样说。   左澜想了想,点了点头,其实是签名的时候才发现那羊皮纸有问题的,不过他也就是将错就错,那羊皮纸是施了秘术的,能够在人的名字由本人签上去之后,部分复制出一个傀儡人来,那羊皮纸将成为复制的素材。   他已经从临沧那里知道,自己是不简单的,又因为崇遇本身的到来,左澜心中某些感觉就更加强烈。所以他选择了试探。   “你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以身犯险的,所以你肯定使了什么手段,让那张羊皮纸失效吧?”   临沧不喜欢他的自作主张,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要左澜没事就好了。不过,从这件事上,他以及经体会到了,左澜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个孩子看似是随波逐流,实则很有自己的原则,是个很精明的人,要想让他成为自己的炉鼎,似乎不是一开始的计划那么简单。   临沧到底是什么人,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说到底,他自己如果没有问题,又怎么会被逐出家族?   左澜其实记得很清楚,左丘晏最终是抹去了临沧的在陶然碑上的影像的,左丘晏虽然不靠谱,但是在这种大事面前却不含糊。临沧一定是因为犯了什么事儿才被逐出家族的,可是现在临沧回来了,而且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左澜看不懂。   左澜是个“吃人不嘴短,拿人不手短”的家伙,即便敲诈了临沧那么多东西,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愧疚,只要对自己说“临沧这个神经病本来就是居心不良被自己敲诈了也是活该”他就觉得内心完全没有负罪感了。   不过,“我没有让羊皮纸失效,你觉得我这样的人有那个本事吗?”   左澜回答得很直白,可是却让临沧的怒气险险爆发。   那羊皮纸是一种灵魂窥探的工具,能够在人签下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与签字人建立一种契约一样的关系,用羊皮纸记录签字人的许许多多信息,之后别人就可以根据这些信息进行一种克隆式的傀儡制作。   崇遇拿来这样的羊皮纸,其居心不可谓不险恶。   临沧心底已经将御座崇一划入了黑名单,连带着破晓之皇崇阎一起也划进去。早在他加入五皇这个圈子的时候就说过了,左澜是他的,让他们都别碰,他们倒好,一个个都很感兴趣。   他是杀心已起,脸上的表情却平静似水:“左澜,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一再地挑战,我承认自己抱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过在事情发生之前,我的存在于你而言,有利无害。”   可是谁知道所谓的事情是什么呢?不知道代价的得到,左澜不想要,这很可怕。   “反正羊皮纸我已经签了,要解决你自己解决。”左澜冷笑了一声,别过了眼去。   临沧忽然按住了自己的额头,竟然气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   左澜没说话。   临沧又道:“你是答应了御座崇一那个小子,要去黑市拍卖会吧?”   “是。怎么了?”左澜抬眉,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可是他不说,等着临沧说。   然而临沧也卖神秘,“别看我,我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你只要注意着,别被那小子吃掉就好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觉得临沧的话自己有些听不懂?左澜愕然。   临沧没理他,自己翻出一枚戒环来,“这是整个魂大陆三大黑市的通行证,只要有这枚戒指,没人敢拦你。下面的黑市拍卖会都或多或少受到这三大黑市的控制,就算是第九魂院的黑市也是跟上面的有关系,你要是去的话,还是戴着的好。”   他伸出手准备去接,可是临沧却帮他将黑色的戒环套在了食指上,这是一枚纯黑色的戒环,刻画着许许多多不知意味的古拙暗纹,乍一眼看去是很普通的。他皱眉,临沧还握着他的手,左澜感觉得到,临沧的手掌非常凉,像是才从冰水里拿出来一样。   他正想提醒,却见临沧低下了头,垂下眼,伸出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方轻轻地一拂,那戒指上的暗纹全部消失,变得很是普通,甚至带着些丑陋。   “这戒环太扎眼,若是不多加隐藏,我怕你就算是在第九魂院也会死得不明不白。”临沧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带着讽笑,然后轻轻放开了左澜的手。   左澜的手掌脱离了那片慑人心神的冰冷,周围的空气也就显得温暖了,整个手掌的温度以下就开始回升,可是他却觉得有些不熟悉了。甩掉那种奇怪的感觉,左澜拉回心神:“你还没说你准备干什么?”   “你去跟外面那个崇遇会合,其他的交给我处理。放心,我现在还不会让你死的,复录羊皮纸这种东西,也只有御座崇一能够搞得出来的,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临沧明明是在笑,甚至看上去很是和善,可是左澜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深海一样翻涌起来的杀意。   左澜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那我下去了。”   临沧是魂皇,能够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不被任何人发现,可是左澜下去的时候自然需要小心翼翼,只可惜他还没走到门口,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立刻站住:“我去参加黑市拍卖会,可是我没钱。”   那一瞬间,临沧只觉得眼前一黑,好一阵才缓过来,他凝神,看着自己眼前这两点都冒着魂晶光芒的左澜,只觉得浑身无力,“你想怎样?”   “魂晶。”左澜言简意赅。   ……   临沧:本座可以爆粗口吗?   神灵:抱歉,不能。   ……   “你给不给?”左澜眉头一皱,嚷了一声,这人怎么这么吝啬!   临沧:本座可以爆粗口吗?   神灵:抱歉,不能。   “喂,你该不会是被我气死了吧?其实我就是想去见识见识,我知道魂皇都是特别有钱的,给我一点又不会死人,更何况你还是炼器师。”左澜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要多欠扁有多欠扁。   土匪,原来就是这个德性。   ……   临沧:本座可以爆粗口吗?   神灵:抱歉,不能。   临沧:那你去死吧。   在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后,临沧终于还是直接从自己的“自我空间”之中翻出了一把魂晶塞给左澜。“多的没了。”   左澜瞪大了眼睛,全是……地品上级魂晶!这一把得有三五十颗吧?   “土豪,我们交朋友吧!”   ……   又一次,临沧觉得自己选择左澜就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在忍无可忍的状态下,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性,但见他扯起唇角勾出一抹极其残艳的笑意,却伸手直接抬了左澜的下颌,将自己的嘴唇凑过去直接印在了他的嘴唇上,贴了片刻才分开。   在左澜愕然和五雷轰顶的目光之下,他眼带笑意:“抱歉,本座不是土豪,本座是流氓。”   左澜嘴角抽了抽,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男人,怎么觉得自己吃亏了?麻痹的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流氓?   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流氓!   左澜怒极,竟然一把拽住了临沧的领子,强行将他整个人都拉低下来,一口就亲了上去,完了一把将临沧推开,像是在嫌弃什么脏东西一样,甩了他一对白眼:“傻x,这才是真流氓!”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左澜潇洒地将手中的魂晶全部收进储物戒指里去,走下楼,去跟下面的崇遇会合。   临沧却还站在原地,影子依旧被灯光拖得长长的,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长久地回不过神来,摊开手,接住外面的一片光,修长的手指又缓缓地收拢。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倒吊在窗外,桀桀地怪笑:“呜呜哇哇,天渊之皇临沧竟然被自己的炉鼎强吻非礼了,啊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临沧眼底一片煞气飞过,整个房间里忽然亮起了一座巨大的光阵,劲气四起,狂风席卷,他苍蓝色的衣袍乘风而舞,脚下踩着的便是六芒星魂阵,眼底是亘古也化不开的冰雪之色,他脚底踩着一朵巨大的针芒汇成的莲花状的图案,密密麻麻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团光,绚丽到极致。   电光火石之间,他手指一弹,无数的光束就像是被他夹在了手指间一样,在他弹指之际脱手飞出直直地撞向窗外。外面那人的反应倒是也快,一个翻身落进来却凌空一掌,一座比临沧的魂阵更为庞大的光阵以这人的手掌为中心在虚空之中竖起来,然后光芒暴涨,挡住了临沧的攻击。   来人笑道:“说到你那小侄子情人你就不乐意了,竟然对我下这样的重手。”   “你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临沧一拂袖,挥去了所有的劲气,却是一声冷笑,脚下的光阵那魂图却收敛了锋芒,变成了一个圆润的光团,引得那人多看了一眼。   那人戴着大大的黑色斗篷,整个脸都被藏在阴影里,闻言却是毫不在意,反而很是幽怨:“薛冰和江山上次打赌输给我,我好不容易高兴了几天,你那小情人却开了门课专门编排我,我这不就是来了吗?你可别觉得我不好,我都被人喷成基佬了,自然不能淡定。”   临沧:关我鸟事。   可惜他不能那样说,因为这人,乃是魂大陆五皇首席——无界之皇梅子青!      第二十七章 拍卖会      左澜下来的时候,崇遇已经在下面等了一会儿,他穿着一身的黑衣,见到左澜来了便笑了一下:“你来得倒是很准时。”   左澜心说自己跟御座崇一的人约在一起,怎么敢迟到?更何况方才临沧在那儿折腾,他现在还觉得莫名其妙呢。“你比我早,又何必恭维我?”   凡是聪明人都特别会装傻,这是左澜摸出来的规律,只是他至今还没遇到和崇遇一样能装的,这家伙可以直接去拿奥斯卡了啊,如果不是姜错明说的话,他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装。   由崇遇带路,两个人一路往北走去,崇遇一边走一边介绍道:“第九魂院的黑市拍卖会由来已久,不过都是暗中的,这里面不仅有魂院的学员参加,有的时候导师也会参加,甚至很多拍品都来自导师,一些很精品的压轴拍品,一般是落入大家族出身的学员手中,还有便是有身家的导师了。”   左澜倒是不知道第九魂院黑市拍卖会已经到了这样的规模,他摸了摸手指上的黑戒,临沧现在应该是在后面跟着他的,不过显然不可能被他们发现,“魂皇”两个字,又岂是随意说说?   “一会儿到了那儿之后,我们会领到斗篷,你是准备去拍东西还是准备卖东西?”   其实崇遇固然不怀好意,可是他对左澜也并非是一点也不感兴趣和佩服的,毕竟能够上出那样的一堂课来,实在不是简单的人物,而且根据复录羊皮纸上显示的信息,左澜现在极其逼近魂士这个境界,他分明就是别人认为的废柴,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展现出了极其出人意料的修炼天赋,这个时候距离魂图测试才过去多久?不到半个月吧?这个家伙竟然就已经到了这个境界。   崇遇是因为家族的原因,前几年进行的魂图测试,是由家族主持的,然后开始进行修炼,现在也不过是刚刚摸到附神之境的门槛,是个准魂师,虽然距离毕业很近了,可是就是这一步向来是难倒千万人,就算他是个很有修炼天赋的人,怕也要等很久才能突破。然而左澜,是个打破常理的存在。   他对左澜,不可谓不好奇。   左澜对十御座家族的事情也很好奇,这一个个的都出现在他的身边,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啊。准确地说,十御座家族的人都出现在了第九魂院,这才是不简单的事情,他们肯定带着自己不知道的目的。   现在因为临沧已经表明自己会处理,所以左澜一点也不着急慌张,尽管十御座家族很厉害,可是魂皇的权威不是盖的。   他跟着崇遇走到了第九魂院里很出名的一处湖泊,因为形似美人的秀眉,所以被人称作是“眉湖”,他淡淡笑道:“既想卖又想买呢?”   其实左澜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买什么,不过买东西这件事是要看机缘的,他不过是要去看看而已,他很想将自己的那些白棋全部填满——不用那些劣等的魂器,最起码要是地品的。   不过这个世界上,地品以及地品以上的魂器也就那么多,还有些是在别人的手里,他要找到谈何容易?光说收集起自己魂图上的那些魂器就很不容易了,更何况修炼还需要大把大把的魂晶,这才是真正要老命的事情。他不可能一直依靠敲诈临沧和问左丘晏要,毕竟那个数额就是他自己算算也觉得可怕,一切还是要靠自己,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啊。   崇遇倒是没有想到左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从孟凡云那儿打听来的消息分明是说左澜是才知道第九魂院也有黑市拍卖会,他以为左澜只是去见识见识的,没有想到现在左澜竟然说想买一些东西,而且还想卖一些东西,那就有趣了。   “拍卖会,就在这眉湖下面。”   崇遇神秘一笑,却让左澜愕然。   眉湖下面?拍卖会的会场?   左澜本来是极为不理解的,可是转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眉湖的旁边,眉湖形似长眉,靠近了看却像是一条长河,架了许多座桥横越眉湖,此刻已然是深夜,按理说这里是该没人的,现在却有许许多多的黑影在桥上行走,看上去影影绰绰的一片。   他跟着崇遇走过了桥,却发现眼前的人骤然之间多了起来,湖上太黑,没有灯光,只能隐约看得到人的轮廓,倒是分不清谁是谁的。   眉湖像是一条眉,自然是弯曲的,而他们过了桥,就算是到了眉湖的内侧,就像是从人的眉骨上方往下,越过了眉到了人的眼球的位置,而此处,的的确确是有个圆形的广场的,不过他们只是走到了广场的边缘,平日里人们只会注意广场,而看不到广场的边缘有古怪。   这广场的边缘竟然出现了向下的密道,他跟崇遇走过去,顺着密道向下,过了一个向内转的弯,果真是向着眉湖的下面去了。   这里是一片的黑暗,没有任何灯光,崇遇就在左澜的身边,很是镇定地道:“如果有灯光的话,有些不想被人知道身份的人就不会来了,不过这段暗路很短,很快就能结束了。前面我们会领到斗篷的。”   果然,在崇遇话音落地后没多久,前面就出现了一个亮着昏暗的微光的地方,有人在那里停住,然后从那转角处的柜台里接过一身斗篷穿上,左澜和崇遇也领了一套,穿上之后将那大大的帽子扣上,整个脸都被遮在了阴影里。   很快下行的道路就停止了,密道上开始亮起不算太明的灯,至少能够看见路了,左澜他们身前身后几十步都有人,都披着斗篷,只能看出个隐约的身形来。   密道的尽头是个填坑一样的小广场,十丈方圆,却层层凹陷下去,外高内低,很像是罗马斗兽场,和魂院的大教室的布局差不多,不同的是这个是环形的。   场外有人在接待,给进来的人发一些牌子。   崇遇凑到左澜的耳边,轻声说道:“一会儿你到那柜台前面,如果要买东西的话,就拿那个绿色的小牌子,如果是要卖东西,就拿红色的小牌子,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鉴定,确认你要出拍的东西的,我到时候就坐在那边先等你。”   这样的程序倒是每一个拍卖会都有的,只是这个黑市的拍卖会却是弄得格外神秘主义。   左澜走过去,那守着柜台的人也穿着黑斗篷,不过露出来的手掌真可谓是骨瘦如柴,像是鬼爪一样,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伸手拿了一块绿牌子,入手沉重,似乎是跟院牌一样的材质,接着那人本以为他要走了,谁料左澜竟然又伸出手来,抓了一块红色的牌子。   那守柜人似乎是在斗篷里看了左澜一眼,然而大家都戴着斗篷,左澜看不到他,他自然也是看不到左澜的。他伸手一挥,似乎是在叫后面藏在黑暗中的人出来。   只是一眨眼,还是一个穿着斗篷的人,不过这次是红色的斗篷了,他对着左澜比了个“请”的手势,左澜自然明白,他只是回头看了崇遇一眼,崇遇冲他摆摆手,示意他放心去。   其实崇遇也是想跟着去的,可是拍卖会的规矩在那里,就算他是十御座家族的人也不能例外,只能先去环形拍卖场找了个前排的位置坐下来。   场中现在是空荡荡的,只亮了一盏灯,看上去不是很亮堂,不过很快这里就会因为一场拍卖会的到来而热火朝天。每一次竞拍,其实都是赌徒的一次赌博。   而那边的左澜跟着那红斗篷的人去了,却是转入了一条新的密道,这密道的周围都透着寒气,大约是因为处在湖下面,这种情况却是在正常不过,如果没有特殊的魂术和密道的材质支持,这里很可能已经渗水了。他以前竟然不知道这眉湖下面是别有洞天,看样子,大陆史上说的那些东西,并不都能信。很多秘辛,大陆史上是不会写的。   “一会儿到了鉴定处,您将自己想要出拍的东西放到窗口处,我们的人会为您排号,并且确定起拍价,在拍卖结束之后,您带着红牌到我们这里来可以领取你出拍所获得的收益,不过我们拍卖会会从中收取百分之五的手续费。”   那红斗篷的人解释道。   左澜在斗篷里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百分之五的手续费,所有黑市拍卖都是这个价位,不过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特别逆天的那种拍品出现的时候,比如一件顶级的天品魂器出现,或者是其他珍稀的物品,这个时候,拍卖会那边是不会收费的,因为他们赚取的是名气。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石室,不过装修得很好,地上还铺着地毯,竖着几根大石柱,花纹盘旋,巨大的魂晶供应能量的灯在顶穹上旋转,流光溢彩。   在石室的四周都是小小的窗口,和当铺一样,里面坐着身穿红斗篷的人,左澜被领到了一个人比较少的窗口前面,接着之前引他来的那人便离开了。   左澜排着队,看到自己前面的一个人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东西,然后经过窗口,递给了里面的红斗篷的人,那人的手在经过窗口的时候似乎是被什么光幕罩住了,以至于他的手上的东西不能被看清楚。   左澜猜测这是对拍品拥有者的一种保护,如果遇到杀人夺宝什么的,那才是真的郁闷了。   前面那人离开了,很快就轮到了左澜,他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之前决定来这里见识见识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拥有的那些魂器拿了出来,其实大部分都是临沧送给自己的,他在拿出来的时候其实也有些犹豫,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想必临沧不会在意这些的吧?   他把自己比较看得上眼的“重锋”留下了,其他的全部取出来递过去,想不到的是,他的手经过窗口的身后,被那淡白的光幕笼罩之下,那戒指竟然在他的眼下恢复了原状。   里面那人本来是要伸手接过左澜的东西的,一看左澜手指上的东西手一抖,差点没把东西给接漏,这人在斗篷里抬起眼,似乎是在打量左澜,可惜是看不清楚的。这戒指……   而左澜自己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经过临沧施了幻术进行了伪装的戒指竟然会在这看似不起眼的光幕里现原形。不过在他将东西递出,收回手的时候,食指上的黑戒又变成了临沧伪装过的那个样子。   里面那红斗篷的人之前对别人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很平淡,可是在对着左澜的时候却带上了几分恭敬。   “请您将红牌给我一下。”   左澜伸手将红牌递过去,戒环一样在穿过光幕的时候变化,他一下就猜到这光幕的作用了,临沧可是魂皇,如果要掩饰的话是不会被这光幕发现的,唯一的解释是他是故意施了这样的隐藏术,让戒指在穿过光幕的时候恢复原形,这便是表明了左澜的身份——他是黑戒的拥有者,也就是拍卖会的贵宾。   红斗篷的鉴定者这回看得清楚了,就是那黑戒没错,没有想到会在第九魂院这种地方碰见黑戒,到底是什么大人物会来这种小拍卖会?而且……这位拿出来的拍品也不过是平常的货色,不是什么稀世珍宝,那么,莫非是这一次的拍品之中有什么极品货色?可是自己又没有听过啊。算了,大人物们的心思自己是猜不透的,他还是乖乖办事吧。   他拿着左澜的红牌,在上面用特制的笔画了一个玄奥的符号,那符号在红色的牌面上一闪,又消失不见,接着他将红牌恭敬地递回去。   左澜接过来,看了一眼,这上面没什么变化,不过悄悄往里面注入魂力之后却能够在红牌的表面发现一个“零”字,然后是刚刚他递出去的六件。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问,直接就转身走了。   到了密道口上的时候,另一位红斗篷给他引路,他重新到了环形的拍卖广场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崇遇,他坐了过去。   崇遇问道:“你办好了?”   左澜点头:“妥了。”   他刚刚坐下不久,拍卖会就开始了。   这一次出来的是绿斗篷,左澜倒是看懂了,他们领的牌子,绿色的是买家的牌子,红色的是卖家的牌子,绿斗篷的负责买家,红斗篷的就负责卖家的事,这倒是直接根据斗篷就看出来了。像是左澜他们这种黑斗篷就是参与拍卖会的人员了。   那穿着绿斗篷的一定是个女人,身材很好,凹凸有致,而且那声音也很好听:“大家好,今天的拍卖会上将会有八十二件拍品,很感谢大家的列席,下面废话少说,我相信的大家都是来拍东西的,所以直接开始吧。第一件拍品是成年天野兽的兽皮,保存完好,起拍价为一,大家可以自由竞价了。”   这些拍卖会的起拍价基本都是一,也就是最基本的人品低阶魂晶一枚。拍卖的魅力便在于,将一变成无数。   左澜在心里默默地计算魂大陆魂晶的兑换比率。   1天品高阶=10天品中阶=100天品低阶=1000(千)地品高阶=10000(万)地品中阶=100000(十万)地品低阶=1000000(百万)人品高阶=1000000(千万)人品中阶=100000000(亿)人品低阶。   可以说人品低阶是一个极小的单位,不过天品的魂晶相当少,而且一般不进入流通领域,而是用于一些特殊的领域,比如魂器的研制和特殊魂术的使用。就是临沧给左澜的,也不过是地品的魂晶而已。   左澜梦想中的事情就是,有一天自己拥有的魂晶数量后面跟着无数的零……   临沧给左澜的一把魂晶都是地品高阶魂晶,一共有四十一颗,左澜的脑袋高速运转,一下就开始了换算。四十一颗地品高阶魂晶,等于四百一十万人品低阶魂晶!   魂大陆说魂晶,一般都是以最低单位计算,所以左澜现在应该算是腰缠四百余万的款爷,更何况之前他还有自己的小金库,加在一起也有接近六百万,不知道这个拍卖会的情况到底会如何。   第一件拍品是成年天野兽的的兽皮,而且保存完好,这个东西能够制成护甲,防御效果极好,也算是比较难得,不过左澜天生对护甲之类的东西比较抵触,他不喜欢这些东西。   有人推着车,将那件兽皮摊在上面,先是在下面的环形小广场上转了一圈,然后又顺着看台这边的走道过了一遍,以便每个人都能看到这件拍品。左澜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过他身边的崇遇却是格外多看了几眼。   左澜以为他是想买,可是真正到了竞价的时候,崇遇却什么也没做。   拍卖会上的竞价都是无声的,他们手上的绿拍就像是一个输入器,他们往里面注入魂力,就然后写入自己竞拍的价格,就会在广场半空中的光幕上显示出最新的最高报价,后面会跟着绿牌子的编号。   左澜手中牌子的编号是七十二。   可以说,拍卖会的保护措施是做得相当好的,买家被发现的几率很低,不过因为在输入价格的时候会有魂力波动,所以高明的魂修能够从波动上判断是谁在报价,当然——对于现在的左澜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完全不可能探知到底是谁在出价。   场中的光幕上,一个个数字不断地跳动,一百,三百,六百,八百,然后就长久地停止了。   那身材很好的女主持人的脸还是藏在斗篷里,她高声道:“还有人竞价吗?这可是保存完好的天野兽兽皮,做成盔甲可是说是刀枪不入,在不加工的情况下都能够抵挡一名魂士最用力的普通攻击,如果没有人加价的话,这件拍品就是二十三号客人的了!”   “八百第一次,八百第二次,八百——第三次!好,首件拍品已经落入了二十三号客人的囊中,让我们来看看下一件拍品……”   一件拍品就这样出去了,左澜根据自己的常识估量了一下,这件天野兽的兽皮的价值也就在七百到八百之间,八百这个价格已经算是很好了。这只是第一件拍品,后面的会更加精彩。   下面的拍品大多都都是各种炼器的材料和一些低品阶的魂器,临沧丢给左澜的都是人品中阶以及人品高阶的,他一共收到了七件,拿出去六件拍卖,唯独留了重锋,其实也不是多喜欢那东西,他是怕到时候临沧问起来自己没法交代,他总觉得这事儿不是太好。   第三十六件拍品就是终于轮到左澜的了,是一条九节鞭,起拍价依旧是一魂晶。   说实话,左澜这个时候有些忐忑,连主持人介绍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清楚,只看到屏幕上那迅速跳动的价格字幕。   三百,六百,七百,一千,一千一,一千二,一千五……   最后的价格停在了一千七上面,终于不动了。   左澜心里迅速地盘算了一下,现在自己每天修炼需要一颗地品中阶的魂晶,也就是一万!可是现在一把人品中阶的魂器是只值一千七的,也就是说左澜每天修炼相当于是在消耗六把人品中阶的魂器!   这样的换算让左澜只觉得眼前一黑,尼玛的要不要这么坑爹啊!别人修炼都是从空气中抽取有元素的魂力,自己倒好,偏偏需要魂晶才能不落下进度,尼玛的这简直就是烧钱有没有!   缺钱,缺钱!   虽然现在左澜是腰缠六百万的大款,可是在这一刻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穷逼,他快穷疯了!   其实他这种想法如果是被别人知道了,绝对是会挨打,并且是会被打得不成人样!这种烧钱的修炼方法,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铁了心的要这样修炼——左澜是不甘心,他不想真的就那样甘于平淡了,他也想像魂大陆五皇那样,站在很高的地方,证明自己是个强者!   所以,烧钱是必须的。   看样子,他要很快摸索出生财之道才可以。   之前敲诈临沧、打劫孟凡云让他深刻地了解到,非法途径才是来钱最快的,所以他不会老老实实赚钱,左澜整个人的思路都是邪的,他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弱肉强食,抢劫也是一门技术活儿。   殊不知,他此刻的这种想法,造就了以后闻名全大陆的通缉犯,也成就了一个传奇。   在前几轮的拍卖上,左澜已经摸出了规律,同样等级的拍卖品,魂器这种成品要比一些原料卖得贵得多,就像是他自己的人品中阶的魂器卖出了一千七的价格一样,一千七也就是十七个人品高阶的魂晶,这可比人品中阶高了不仅一个档次——这样的规律也就决定了,左澜这个土匪以后出去打劫的时候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魂器,加上他自己具有无限储存魂器的玉青八极,也就形成了一个可怕的循环,不断地打劫魂器然后转手卖出……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现在的左澜还在纠结拍卖会的事情呢。   他身边的崇遇一直只是观望着,似乎还没有打算出手买什么东西。   后面连着的几件拍品都是左澜的,其中最高的成交价是一万三,乃是临沧给他的人品高阶中的精品魂器,魂器的一个等级提升,几乎能够带来价格的十倍增长,从这次拍卖上也可以窥见几分端倪。不过这也就能支付左澜一天的修炼成本而已。   他算了算自己的收益,四把人品中阶的魂器,一共卖了八千,两把人品高阶,倒是卖出了二万二,加在一起也就是三万,那一瞬间,左澜森森地想死了。尼玛的费尽心思打劫了临沧一阵,竟然还不如他方才自己随口敲诈所得,真是弱爆了!   临沧那个家伙,才是真的土豪啊……   左澜决定了,不管土豪现在是好是坏,反正他要抱紧他的大腿,反正土豪有钱,先压榨干净再说。   躲在暗处的临沧忽然之间觉得浑身都抖了一下,心说自己已经修炼到了魂皇的境界,这怎么还会觉得冷呢?他下意识地看了前面的左澜一眼,唇角不由得挂起一丝冷意,这个家伙,竟然敢把自己送给他的东西全部转卖了出去,不可原谅!   左澜忽然之间愁眉苦脸,崇遇转眼就看到他那表情,顿时疑惑,他不知道左澜的拍品是那几件,不过看左澜这样,似乎是已经拍完了。他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左澜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压低了声音:“我发现自己真是个穷逼。”   ……崇遇无话可说。   左澜是想到了这三万还要给拍卖会百分之十的抽成,你妹的,这不就只剩下了二万七了吗?百分之十,之前听着不觉得如何,可是现在才发觉这玩意儿的黑,几乎是一瞬间就抽成出去了两把人品中阶魂器啊!   操,以后他也要开拍卖行去,这简直太赚了!   后面继续开拍,崇遇偶尔在左澜的身边输入几个数字,拍了几件无关痛痒的东西,在倒数第二件拍品的时候,崇遇随便就按出了八万的天价,那个时候左澜真的有一种立刻杀了眼前这人然后把他的财物全部扒光的冲动,可是他忍了,尼玛的惹不起啊,杀了眼前这个御座崇一的人,跟随自己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了,更何况——打不打得过崇遇还两说呢。   这个全世界都是土豪唯有自己是穷逼的事实深深地让左澜狱卒了,他现在的仇富心理已经占据了整个大脑,让他特别想出去疯狂抢劫……   左澜忽然之间悟了:他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其实是去抢劫魂晶行!   压轴的拍品终于上来了,那只是一只纯黑色的筒状物,左澜的瞳孔剧缩了一下,身边的崇遇也正襟危坐了起来。   整个拍卖场上一片哗然,那纯黑色的筒状物在整个大陆上是相当出名的!   这被称作“魂术黑筒”,是由魂术公会的人制作的,黑筒里面是中空的,封着一种新研制的魂术!凡是经过魂术公会检测的新魂术都必须用黑筒封住,或者是在魂术师公会内部流动,或者是卖给其他的魂修组织,或者是卖给魂院,有强大经济实力的个人也是可以购买的,不过这种情况很少,除此之外,魂术黑筒的另一个流通方向即使黑市拍卖会!   第九魂院的黑市拍卖会上竟然会出现魂术黑筒,难怪会是压轴拍品了。   展示者拿着那黑筒在场中走了一圈,然后从过道上慢慢地走过去,左澜的目光跟随着那黑筒,耳边还响着那女主持人的介绍的声音。   魂术的等级划分和魂晶是一样的,所以她介绍的时候顺便也说了这黑筒里面封着的新魂术的等级。   “这是一个地品中阶的魂术,是魂术师公会上个月的新作品,启灵境界魂士以下无法修炼。该魂术出自魂术师公会魂术研制大师郑以成,是一个木属性的攻击魂术,经魂术师公会严格测定,其攻击力达到五。相信各位竞拍者不用我多说,已经了解到它的价值,大家可以开始竞拍了,起拍价依旧是一。”   魂术师公会除了依据全大陆的标准评定魂术的等级之外,还会测试魂术的攻击力,满分是十,能够拿到五,可以说非常厉害了,五分的攻击力,相当于魂尊的普通攻击,绝不普通。   它让左澜心动了。   因为这个魂术,只要达到魂士的境界就能够修炼,而左澜即将跨入魂士的门槛!   不过他先压着没有竞拍。   一旁的崇遇本来是很期待的,可是一听说是木属性之后就泄了气,摇头随意地靠着后面歪着身子坐着,他看向左澜,发现左澜捏着手中那块绿牌子,眼睛紧盯着场中不断闪动的光幕。   上面的数字正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疯狂蹿升!   整个拍卖场上都涌起了一阵婚礼波动,显然是太多的人都在输出魂力,才能造成这样的场面。   一万,四万,十万,八十万,一百万……   左澜看得心惊肉跳,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乖乖啊,尼玛的自己的魂器才卖了多少钱?这魂术的价格也高得太离谱了吧。他虽然知道魂术的制作过程也是烧钱,可是眼前这疯狂的数字实在是闪瞎了他的眼,让他几乎想不到自己所知的常识。这是因为它是全新的魂术才能卖到这个价格,别人得到了这个魂术其实也可以制作新的“魂术筒”卖魂术,不过那就不能是黑色的了,全大陆只有新魂术可以使用黑筒。专卖的二手货价格自然也要低得多。   其实无怪乎大陆上的人对魂术如此追捧,一个好的魂术就像是一本好的武功秘籍,自然是让人无比重视的,这玩意儿再多也不会嫌多。   左澜是全属性,修炼木属性的魂术也是无压力。   价格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因为要为自己的后续修炼留足资金,所以左澜的底线价格是四百万,如果超出这个价位太多,他就准备放弃。   价格很快地飚破三百万,左澜已经无法顾及周边的了,这个时候光幕上数字的跳动已经不如之前迅速了,这个时候无力承担这个价位的人已经停手,放着让土豪们继续争夺。   左澜这个伪土豪,终于也要出手了。   他缓缓地将自己的魂力注入绿牌,用魂力在上面写了一个数字,立刻就显示到了光幕上——三百三十万!七十二号!   这只是左澜的一个试探的价格,因为他知道,一个全新的地品中阶木属性魂术,还是攻击力达到五的,已经十分珍贵。   整个场中一下沉默下来,很是安静,大家都没有说话。   三百三十万,这几乎是天价。   第九魂院的黑市拍卖会上,竟然会拍出这样价位的东西,也许已经是创了历史的新高。   场中那光幕上的数字停留了很久,主持人一看,数了一下秒数,正想要出来说话,却不想那光幕上的数字一下就变了。   原来的三百三十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百八十万!   后面跟着的号码却是六,应该是拿着六号牌的人。   擦,尼玛的哪个神经病这么有钱?!这一口气直接加了五十万上去,尼玛的是钱找不到地方花了吗?!   左澜心头那是憋了一口血,咬牙加价,输入了“三百九十万”。   整个场上又是一片哗然,这眼看着就要超过四百万了,之前那个一口气加了五十万上去的才是真的神经病!   看样子,这魂术黑筒的归属就要在这七十二号和六号之间决出来了。   然而就在左澜的报价刚刚出来之后,那光幕立刻又是一阵抖动——血红色的“四百万”三个字彻底地让整个场上安静了。   还是那个六号。   左澜几乎是咬碎了自己一口白牙,擦,别让他知道这个六号是谁,麻痹的,不然以后非要把这个家伙扒光了碎尸万段,有钱就是大爷啊!   “四百万!我们第九魂院地下拍卖会的历史上首次出现了四百万的高价!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历史性时刻,还有人加价吗?”女主持人的声音已经完全颤抖了,高亢得过分,“魂术师公会郑以成大师作品,地品中阶木属性魂术,四百万第一次!四百万第二次!四百万——”   这个声音拖长了,然后扬起来,大声地喊出来:“最后一次!成交!”   成交了。   左澜扣住自己手中的绿牌子,平静地垂眼一看,周围立刻响起各种各样的讨论声。   崇遇小声问他道:“真的就这样放弃了?”   左澜笑道:“结都结束了,就这样吧。”   “我倒是知道还有办法的,你如果只是想要这个魂术的话,我们可以找他们要二手的。”崇遇忽然提出这样的建议。   左澜看了他许久,似乎是心动了,“怎么做?”   “我们可以去鉴定处那边找拍卖会这边帮我们联系一下。”崇遇是跟左澜差不多的年纪,却对这些了解很多,拍卖会已经结束了,场中的光幕也已经消失,左澜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跟着崇遇走。   他只是觉得可惜,那魂术黑筒……   崇遇走向那边的鉴定处,左澜先去领了自己的交易收益,然后发现拍卖方没有抽成,他忽然就明白了,一定是黑戒的原因吧?这倒好,三千魂晶没有打水漂。   他回身来找崇遇,看到崇遇已经在跟一个穿红斗篷的人说话,似乎正在谈那魂术黑筒的事情,那穿红斗篷的人摇了摇头,左澜这个时候刚刚走近。   崇遇扭头对他说道:“他说可以带我们去跟那个拍下魂术黑筒的人商议,我们去看看吧。”   左澜正想要点头同意,冷不防一只干枯的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像是一只鬼爪。   左澜认得这只手,这是刚才发红绿牌的人。   只听到场中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你们跟我来吧。”   那一瞬间,崇遇眼中闪过骇然的颜色,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左澜也是一样,身不由己,就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样直接往前走,跟着那穿黑斗篷的人向前面走去,一直出了密道,来到了眉湖边的小树林。   才进小树林左澜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能够自我控制了,他突然之间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眼前这神秘的人,他知道眼前这人的实力是深不可测,他和崇遇根本无力抵抗!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惊骇都化作了愕然,那人伸出手掀开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了真容,那蓝色的眼睛在黑夜里似有一道流光闪过,漂亮得令人心惊。   临沧。   他的手随意地晃了晃,原本施加在手上的幻术完全消失,又是一双白皙的完美的手了。   他随手掀开了左澜的斗篷,接着是崇遇的,随手在崇遇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崇遇忽然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临沧眼神淡淡,对崇遇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拿出来吧。”   崇遇忌惮地看着他,迟迟没有动作,而临沧的手掌也一直那样伸着,最终还是崇遇屈服了,他转过眼,深深地看着左澜,接着咬牙,手掌一翻,竟然是在拍卖场上的那只魂术黑筒!   他将魂术黑筒放到了临沧的手中,擦干净自己唇角的血迹:“我可以走了吗?”   “你可以走,不过替我转告御座崇一,我的人,你们别觊觎,包括破晓之皇崇阎,也休想动我的人。”   崇遇勾唇:“我会转达到的。”   崇遇很快地离开了,再也没看左澜一眼。   左澜却看着临沧:“怎么回事?”   临沧的手掌随意地转着那个魂术黑筒,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个御座崇一的小子想用这个东西吸引你的注意力,准备在把你带到所谓的‘竞拍者’那里去的时候就直接将你绑下来。这个魂术黑筒不过是御座崇一左手进右手出,喏,给你了。”   他随手一抛,这价值四百万的魂术黑筒就直接给了左澜。   左澜嘴角抽搐,尼玛的什么叫做来钱快!这才是真的来钱快!他知道了,自己不是土匪,尼玛的临沧才是真土匪!这辈子他就没有见过这样酷帅狂霸拽的高端土匪!抢了别人还像是恩赐一样!   他无语了很久,临沧就那样看着他变幻无端的表情,忽然觉得很有趣也很满足,这个小家伙,表情怎么能这么丰富呢?   “你做得太白了。”左澜的表情忽然全部收敛了起来,“我跟崇遇,几乎已经算是撕破脸皮了吧,他一定以为是我在设计他。”   其实本来就是设计,因为左澜早知道临沧跟在自己后面会处理这一切。   临沧却负手而立,一脸的淡然:“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少年。”   ……这货真的是魂皇吗?除了他出手的时候,左澜都觉得这货是神棍。   算了吧,走到哪步算哪步,崇遇这人还算不错,他若不对自己起歹心,也不会被临沧教训了。   左澜唇角半弯,收起了那魂术黑筒,不要白不要,他拿得心安理得,顺嘴说了一句:“谢谢。”   临沧很好奇:“谢我哪一件事?”   左澜本来已经在往桥那边走,闻言站住,没好气道:“谢你不知廉耻!”   于是临沧石化在当场,左澜走后,又是一阵桀桀的怪笑。   他想,梅子青这样恶心的偷窥者真的应该被埋葬了。      第二十八章 神仆      临沧的出现化解了一切的危机,可是当天凌晨左澜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却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他始终很难忘记崇遇的眼神。   ……介怀。   可是他最后又觉得理所当然了,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诚如临沧所言:他自己找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作就不会死。   最终他还是慢慢地入睡了,直到醒魂钟再次敲响。   新的一天到来了,左澜盯着大大的黑眼圈爬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现在他们倒是不用去食堂跟那些剽悍的牲口们挤了,因为习雨林已经成为了无学院的专用厨子了,除了用餐带有一定的危险以外,用餐的口味完全是可以保证的。   “左澜你昨天洗碗洗到很晚?”魏情看到了左澜那眼下的淤青,顿时有些疑惑。   左澜一摸自己的眼下,嘴角一抽,“下次你洗洗试试。”   其实他的黑眼圈和洗碗没半毛钱的关系,可是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去参加黑市拍卖会了,所以就没说出实情。   倒是习雨林多看了他一眼,意味难明。   风卷残云之后,众人立刻收拾东西去上课,今天是必修课,对于无学院的众人来说,这又是煎熬的一天,对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的,因为他们要上的课实在太多。   左澜和姜错明是每个属性的课都要去听,习雨林、魏情和穆哲青三人则要轻松一些,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无属性,需要听的只是他们有的属性的课。   在去上水学院的课的时候,左澜顿时纠结了,他怕自己看到崇遇,站在院外没进去。   姜错明停下来看他,“怎么了?”   左澜忽然觉得,姜错明这人自从入学以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他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淡定样子,他问道:“如果水学院有你一位大仇人,你现在会进去吗?”   “你这样问,那便是说,这里面有你一位大仇人了。”姜错明一下就明白过来,一点也不避讳地说道,他看着左澜的表情,然而左澜平静得过分,他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半分异常。他接着方才的话说道,“仇人是相互的,你若是不进去,便是怯了场,是你怕了自己的仇人。”   按照正常的推理,姜错明的下一句话应该是“所以我一定会去”,可是左澜听到他说:“所以我一定不会进去。”   ……   姜错明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既然是仇人,日后就面临仇杀的局面,我不进去,让他以为我怕了他,这样真到了以后决斗的时候,我不就能够扮猪吃虎了吗?”   这到底是什么无耻的理论……   左澜嘴角一抽,终于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去你妹的吧。   他整了整自己的心情,深呼吸,崇遇是水学院的,就算是现在不看到,以后也是会看到的,左右是躲不过的,他又何必纠结呢?   当下,他与姜错明二人并肩踏入了教学区,来到了水学院今天的教室,这里已经坐了许许多多的人,不过都穿着蓝色的衣袍,只有他跟姜错明两个人是常服,看上去还是那样扎眼。   坐在教室的最后面,左澜看到姜错明拿出了专门记录声音和影像的玉简,一时疑惑:“这是?”   “习雨林火学院那边的课和水学院冲突了,没办法过来,我们先帮着录下来。”姜错明解释道。   这其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每当课程有冲突的时候,他们都会采取这种办法,这样回到了荷园的时候再交换和复制玉简,这样就能够保证每个人都能听到课。   左澜和姜错明坐在角落里,抬头看前方,却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今天这节课是水属性的魂术分课,而不是魂术概论,导师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叫做穆华然,可是今天却似乎迟到了。   前面水学院的学生都有些骚动,可是这样的骚动却忽然之间静止了,就像是卡带了一般,接着是更大的哗然。   他们坐在后面,只看到前面站起来许许多多的人,左澜心头一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转眼之间便已经听到:“请大家坐下来,然后我们便可以邀请你们所见到的——青傀先生来讲课了。”   刷拉拉,坐下去一片人。   姜错明愣住了,左澜也愣住了。   其一,青傀为什么会到水学院讲课?其二,这是魂术课,青傀不是不会任何魂术吗?就算是能讲课,也无法做出任何演示啊,这堂课是不可能有趣得起来的。   所有人坐下去之后,一下就露出了坐在正中间的青傀,穆华然站在他的身后,伸手扶着轮椅,看上去是无比淡静。   他的眼神慢慢地从第一排扫到最后一排,接触到他的目光的时候,左澜无比警惕,可是第一次见到青傀的时候那种近乎迷失的状态并没有再出现,这让左澜很是疑惑。   可是他现在没办法问,而且这很可能是他自己的问题,而不是青傀的问题,便更不好问了。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此刻也许心中都有一个很大疑惑,我青傀只是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使用任何魂术的人,为什么能有资格坐在这里为大家讲课。”   青傀的开场白很普通,可是也的的确确说中了,让青傀来将魂术这种实际的动,实在不是很适合。   不仅是别人,连左澜也这样认为。   所有人都等着青傀再说话。   青傀手中还是拿着那玉尺,按照一定的规律敲击着自己的手掌,很是缓慢,“我在魂皇殿,曾与五皇之中的四位有过很深的交流,你们所学的水属性魂术,在魂大陆,造诣最高之人当属造型之皇薛冰。”   造型之皇薛冰,水属性。   不过薛冰走的不是一般的水属性,他偏重于水属性延伸出来的“冰”这个附属属性。   之所以称他为“造型之皇”就是因为他对“冰”的造诣非凡。他在弹指之间利用水属性魂术凝结出来的冰墙能够抵挡同等级魂皇的强力一击,最重要的是他的魂术和魂力应用相当灵活,能够利用自己的魂力和魂术,轻而易举地做出各种形状的冰雕,细致入微,尤其擅长巨型冰雕。   不过造型之皇显然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只是他这方面的天赋非常出众,所以才以“造型之皇”为尊称,普通的冰雕造型师,谁能成为魂皇?   普通人只看到薛冰那华丽的造型魂术,却往往忽略了他身为魂皇的事实。   那么青傀,将为他们带来什么呢?   左澜又不知不觉地去看青傀的眼睛,这一双眼睛其实没有临沧的蓝眼睛好看,也没有那样的眼睛惹眼,自然也更不可能带着雪蓝那样的眼睛的妖娆,这样的一双眼中是只有如水的平静的,可是左澜中觉得这水是有漩涡的,慢慢地在暗中搅动,将注视者的心绪全部吸进去。   他几乎又要为这样的眼神而迷失,只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右手手指上忽然之间一烫,一下将他从那样奇怪的迷糊境界之中惊醒,眼前便是一片的清明,再看时,青傀还是那个青傀,只是眼望着他,眼底飞快地划过什么,唇角掠过清浅的一抹笑,开始继续讲述。   “冰出于水,是水属性的附属,水性至柔,而冰性至刚,过刚而易折。冰于水,乃是一个属性的两种极端。水属性的魂术,必然也要基于它的这种特性,我不懂水属性的魂术,可是薛冰曾告诉我,学什么便应该了解什么。天地万物运行之理千变万化,然而于大不同之中却隐藏着大同。亦即是说,天地万物同理而行。”   事物千变万化,然而规律却是能够提炼出共性的。   左澜暗暗点了点头,接着听。   他有预感,今天青傀将说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水乃生命之源,我们肉眼可见之水,上乃云雾,及至雨水,下成河湖,这是一个循环。水性至柔,变幻莫测,乃是灵动之物,所以以我个人的角度来讲,反对如今各大魂院这种死板的教学方法,将水固定为一种属性的概念,让它失去了本意,失去了本身的灵动和变幻,同时也将水属性的修炼限制在了一定的范围内,困囿其中,难以再有新的突破。这不仅是水属性的困境,也是整个大陆所有属性的困境。”   青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水属性的问题上升到了整个大陆。然而没人能够提出反驳,不可否认,青傀所言尽皆是正确的。   “修习魂术,大多乃是身修,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心灵与属性沟通。在水的各种形态的变幻之中隐藏着天地的规则,大多数人只是停留在水本身,而忽略了它的一切变化,无疑是舍本逐末,得不偿失。”   他说着,背后穆华然的表情却有些难看和挂不住了,只是青傀说话,她毕竟不能表现出来,青傀无疑是在指责他们教学的死板。   不过水学院也不全是庸人,青傀是在反驳所有人的修炼方法!   这样的认知让水学院的天才们有些接受不了,今天崇遇没有出现,可是不代表水学院没其他的人了。当下便有一个人站起来,恭敬地给青傀鞠了一躬:“青傀先生,请原谅我的冒昧,照您的话来讲,整个魂大陆目前的修炼方式都是错的,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左澜轻轻地转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环,心下却是无比的惊讶,就连从来波澜不惊的姜错明也是深深地锁紧了眉头。   青傀在魂大陆具有超然的地位,如今说出这番话来,似乎颇有深意,只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面对这个刁难的问题,青傀似乎早就料到一般,浑然不惧,只是摊开了自己的一只手掌,“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哪里有什么东西?”那人摸不着头脑,傻傻地回答了一句,引来了周围一阵善意的笑声。   左澜也看着青傀的手掌,手肘一捅姜错明,“你看到了什么没?”   姜错明盯着看了半天,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看样子,青傀现在就是空着手掌的。   青傀看向自己前方的学员们,问道:“都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吗?”   “没有。”众人一致回答。   然而青傀此时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我手掌中有水。”   他轻轻地将手掌一握,然后缓缓地展开,他手掌上方,竟然悬浮着一团透明的水。   当即便有人嗤笑:“这我们也会,不就是普通的凝水魂术吗?”   就在这人说出这话的时候,姜错明却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说了一句:“不对!不是凝水魂术!”   左澜也觉出了不对的地方。   之前那找茬的水学院的学员将自己的手掌一伸,身上魂力流转,直接在水中缓缓地形成了一团水,看上去和青傀手中的毫无差别。   “原来是……”   左澜忽然就明白了,“青傀先生手中的水,没有魂力波动……”   但凡使用魂术,必然因为要调用魂力,而产生一定的魂力波动,可是刚才,青傀那一手是完全的没有魂力波动!   “会不会是我们境界不够,感知不到……”姜错明自语了一句,可是立刻被左澜否决了。   “不会的。”   他敢肯定,青傀敢亮出这一手,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因为站在他后面那个达到了魂尊境界的导师穆华然也是一脸的愕然和震撼,显然刚刚青傀做到的事情在她看来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面对那个学生的无礼,青傀没有理会,他只是笑了笑,手掌中的一团水静止不动:“你过来。”   那学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撤了自己手中的魂术,来到了青傀的身前。   “你伸手,看看这团水与你所想的是否有差距。”青傀始终只是淡淡地,下面看着的人忽然之间屏住了呼吸。   那人伸出手去,手指接触到了那团水,却忽然之间一惊,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缩回来,痛得喊了一声。   下面骤然一阵骚动,都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火,烫!”   那人惊恐地看着青傀手中的这团水。   然而青傀还是摇头,“不,这还是水。”   他五指一捏,依旧是没有任何的魂力波动,就像是变魔术一样,手中的那团水一下变成了火红的颜色,像是流动的岩浆,看上去格外吓人。   这一次,青傀示意他继续来摸,那人却不敢了。   于是青傀笑笑,让他下去,朗声问道:“还有人想来试试吗?”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左澜站了起来。   青傀脸上的笑意忽然之间加深了,“左澜。”   这一下,所有人都转过脸来看他了。   左澜,这个名字在昨天已经风靡整个第九魂院了,魂大陆五皇是什么地位?那是绝对的王者,竟然也有被人在所有人面前大批特批的一天,而且还是那么劲爆的话题,尼玛的魂皇搞基有木有啊!下一节课的标题更可怕有木有啊!梅子青你丫的到底有几个好基友——左澜,绝对是魂皇们的噩梦,可以想见,在未来的几个学期里,每节大陆史都可以用这样惊悚的标题作为开头了。   第九魂院选修大陆史的学员:真好,有了左澜导师,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大陆史不及格了。   ……   左澜,也许是第九魂院新一代的传奇……或者说,奇葩。   不过左澜现在很淡定,别人的目光再诡异也无法阻止他对青傀的手段的好奇,他那双奇怪的眼睛,还有此刻诡异的手段。   他站到台上,给青傀躬身行礼:“青傀先生,左澜愿意一试。”   说罢,他伸出自己的右手,那手指上丑陋的黑色戒指吸引了青傀的目光,不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多久,接着就落到了左澜的脸上。   手指穿过那团流动的岩浆一样的东西的时候,左澜只感觉手周围的感觉是清凉的,就像是放在水中一样,可是细细一感觉却又不是谁,倒像是——“雾!”   青傀一笑,“不错,正是雾。”   这不科学,雾绝对不该是这样的!   青傀唇角一直弯着,看着左澜那惊诧的表情,随意一翻手掌,那掌上悬浮着的又是最初的那团水了,“你的手就放在这里,不要拿开。”   左澜依言而行,后面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左澜的手放在那团水中,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一次,青傀的动作慢了许多,那火红的岩浆的颜色慢慢地往上灼烧,将透明染成了火红。   原本那水一样的感觉一直没有改变过,可是那个时候,左澜觉得自己身处于一个很玄奥的空间,他眼前这团不知道是是水是火还是雾的东西,忽然之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青傀的手掌之中只是一团纷乱的丝线。   在他的眼中,这些丝线被困在了青傀的手中,一直穿梭缠绕,有亮蓝色的光泽在丝线上闪烁,隐隐约约很是漂亮。   然而在别人眼里,那还是一团丝线。   沉浸于青傀手中的秘密的左澜,没有发现青傀注视着他的目光,那样深邃而悠远,却还藏着几分难以窥探的暗昧。   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左澜忽然之间就看痴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没有任何魂力,也不会任何魂术,那么,我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这也许是你们的疑问。我能告诉你们的是——世间万物变幻莫测,有自己的运行规律,水属性的魂术本身也是一样,一切的术都建立在规则的基础上。术再灵活也是死物,已经是从规则之中改化而来的一种固定的用法,魂修本来便是逆天而行,神灵授予人寿数,不予人长生不老,然而世上所有魂修,不管是为了力量还是为了利益,最终都想要通向永存,然而规则不允许永恒的存在。”   “此时,便是逆天。如此,一切的规则都站在了对立面,魂修本事逆天而行,缘何魂术便要顺天而成?依据一切一切的规则,一切一切的规律,来研制魂术,顺应天地,已经是落了下乘。偏偏所有人还认为魂术乃是规律运用的精华,将魂术奉为圭臬——薛冰的魂术之所以厉害,便是因为他对水这个属性,乃至整个世界的属性了解得很清楚,他是属性的主人,而非仆人。因此,他能够进行无比灵活的造型,随心所欲,挥洒自如。”   随着青傀说话,他手中的水团开始慢慢地消失,左澜眼中那些线条的光芒也开始暗淡起来,最终慢慢地隐去。   左澜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青傀那空空如也的手掌。   之前青傀说的一切,他都听了进去,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那些东西,吸引了他的全副心神。   青傀说:“我来讲这一堂课,不仅是为水学院讲,也是为整个第九魂院讲。本身以术为重不错,然而在整个大陆的范围内出现这样的错误,却已经不是巧合。天道循环应有定理,魂修逆天,而天道反辙,如今魂大陆的现状……”   剩下的话,忽然之间就全部失去了声音。   左澜只看到青傀的嘴唇在动,可是他后面的声音却全部消失了。可是他转过身,后面的人却似乎什么也没有意识到,就连姜错明脸上都不带着半分的异样。   他努力地看着,想通过青傀嘴唇的形状分辨他的话语,可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左澜呆愣愣地看着青傀,他觉得自己跟青傀所处的空间与别人不一样。而青傀眼底是一阵黯然,也低头看着左澜,轻轻地一弯唇角,竟然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   青傀的手掌是温暖的,就那样轻轻地盖住他的头顶,然后顺着他的头发落下来,他的声音变得很轻,之前讲课时候的那些神采飞扬全部消失掉:“你是个很出色的学生。”   那一瞬间,左澜忽然想哭,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青傀示意他下去,自己却让穆华然推着走了。   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左澜只觉得失魂落魄,他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倒叫姜错明觉得奇怪了,“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笑着吗?”   “我刚才笑了吗?”左澜抬头,眼神平静,这样问道。   “笑了啊,青傀还夸你悟性高,真是不明白了,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姜错明说出来的话明显与左澜之前感知到的不一样。   难道是青傀施了幻术?   左澜不清楚,可是他能够确定的是,这里的别人都是不知道方才青傀说了什么的,就是左澜自己,也没能听清楚,为什么那一瞬间的青傀,会说出无声的话语来?   这对于现在的左澜来说,是一个大大的谜团。   他没有对姜错明说这一切,他想起青傀温暖的手掌,在走出教室的时候,看到外面明朗的天,忽然之间想起,青傀眼底藏着的是一种悲哀,可惜他不知那悲哀是从何而起。   暗巷之中,青傀挥退了穆华然,在自己坐在轮椅上,忽然之间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咳出一口血来。   他垂眼,“原来大人你在这里。”   他背后凭空出现一个人,一步一步,走过来,姿态雅然,耳垂上的水滴状饰物很是妖娆:“你只是神仆,不要越过自己的本分,悲天悯人这种事情,你没资格操心。”   青傀默默地闭上眼:“大人说得对。”   “游戏才刚刚开始,剧透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呢……”   上挑的尾音,忽然之间又消失在了空气之中,整个巷子里,那之前出现的人影忽然之间就消失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青傀睁眼看着自己手中的玉尺,默默地擦去了自己唇边的血迹。      第二十九章 临沧退族      左澜还是没能想通那些事情。   上午的课上完之后,他回到荷园,姜错明又开始玩失踪,说起来上午的时候去水学院的课上旁听也没看到崇遇,这些人一个个都热爱神秘主义,他随手将之前姜错明录下来的青傀讲课的玉简挂到习雨林的门前。   然而他才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顿住,撤回身看着那个玉简,这枚玉简是姜错明录的,那么里面到底会是什么内容呢?   姜错明当时是个完全的局外人……   他回过身,走到习雨林的门前,伸手取下了玉简,默默地注入魂力,将玉简按在自己的眉心,影像和声音都在他脑海之中呈现出来。   许久之后,他放下了玉简,重新将之挂回习雨林的门上。   后来青傀说话的时候,整个影像都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一样消失了个干净,一切都是谜团。   他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中午吃过了饭,习雨林带来了段昆仑通知左澜去院办的消息,那个时候左澜正敲着自己的筷子,哀叹自己下手慢了没吃饱,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习雨林是在开玩笑呢。   他愣了一下,“你说昆仑哥让我去院办?”   为什么是昆仑哥,又为什么是他一个人?其他人呢?   习雨林长长的眼睫毛一刷,眼皮抬起来,甩了他个正眼,却是似笑非笑,“在下也想问这个问题。”   魏情穆哲青都以一种看牲口的目光看着左澜,而左澜则是默默地放下筷子,不知道姜错明如果在这里的话会是什么表情?   左澜默然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们吧。”   然而左澜不知道的是,他这一去,便是很久没有回来。   离开荷园的时候,下午的和风吹着,荷园前面的小池里莲叶浮了一片一片,不准备去上课的魏情和穆哲青趴在栏杆上给左澜挥手,而习雨林则坐在楼上,手捧着菜谱研读,至于姜错明,依旧没见到人影。   左澜回望了这栋小楼一眼,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他到第九魂院才不到半个月,很快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粉丝会,并且接触到了很多有趣的人,比如突然挡道的一个。   “左澜,你是要去无学院的院办吗?”雪蓝站在他出去的必经之路上,依旧风骚地看着他,一身导师服给改得不伦不类,看上去活像是妖怪。   左澜被他耳垂上那蓝色水滴状的耳饰给闪了眼,忽然觉得雪蓝就是个娘炮,可是偏偏性格是这样鬼畜,让人招架不住。“我是去院办,雪蓝导师有什么事吗?”   “……是段……昆仑叫你去吗?”雪蓝那把纸扇忽然之间又出现了,遮住了自己下半张脸,眨着一双眼睛假装清纯地看左澜。   左澜差点没被他这眼神给恶心吐,强行忍住,才道:“你有事说事,没事儿滚蛋。”   “真是伤我心,好歹你也是我看上的人,竟然这样不识趣。”雪蓝听他这样说,竟然也没生气,直起了自己的身子,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密封的卷轴丢给了左澜,“既然你要去,那便顺路了带给段昆仑吧。”   左澜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雪蓝这次竟然没看左澜一眼,转身就走。   这一次,左澜才是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雪蓝分明是专程在半道截住了他,要他带东西给段昆仑,可是这不科学啊,无学院也不是很远,雪蓝好歹也是个魂爵,这么点距离在他看来不过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而已,可是为什么非要左澜来传递这个东西?   他看着这被火漆密封的卷轴,掂了惦分量,不过也就是普通的卷轴而已,大约是信件一类的东西,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跟电话一样方便的“通讯牌”,院牌也是有这个功能的,有什么东西非要用卷轴说?   魂大陆必须用到卷轴的,似乎也只有记录魂术和其他一些更加重要的东西。   他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决定在自己先去院办才知道。   路过社团口的时候,在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牌子中扫到了属于自己的“左澜导师粉丝会”,旁边就是很剽悍的“朕就不信弄不死厨子协会”,看得左澜是一阵汗颜。   他假装自己是没看到,几乎是遮住脸快步地走过,很快就到了那个破败的院办。   之前段昆仑哭穷,压榨他们的劳力,让他们将院子里的草拔干净了,现在看上去倒是已经不跟原来那样荒凉了。他推门,然后就看到了大开着的殿阁的门。   还是那六更粗大的石柱,不过此刻背对着门却站了一个提着酒壶的背影,正是段昆仑。   这人还是跟初见的时候那样邋遢,身上的导师服依旧是脏兮兮的,转过身来的时候头发也乱糟糟地遮住半张脸,只有那一双眼很是明亮。   “来得还算准时嘛,少年~”   现在左澜一听到“少年”就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去尼玛的少年!临沧那个家伙说“少年”的时候声音总是带着戏谑,让他觉得自己受到轻视,现在段昆仑这样一说,他立刻就想起了临沧。   “昆仑哥,你到底在搞什么啊?下午还有很多课啊,你叫我来到底什么事?”如果没事儿喊他过来,那么……不管段昆仑是不是导师,左澜下一堂课的主角就会从梅子青变成段昆仑!   段昆仑笑得格外猥琐,“哎呀,少年,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如此不好,不好——昆仑哥叫你来肯定是好事儿啊。”   ……   左澜嘴角抽了抽,“别卖关子,说。”   段昆仑就是个极其不负责任的导师,除了刚刚开学的时候出现过那么一两天,接着就直接玩儿起了始终。其实左澜暗自猜测,第九魂院指不定是人口失踪率相当高的一个地方。这些人动不动就来玩儿一次失踪,简直能把人给急死。   若论第九魂院最不负责任的导师,舍昆仑哥其谁?   不过这话不能说,只能默默地咽回肚子里——他怕被小气的昆仑哥穿小鞋,门槛的事情左澜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左家的族长传讯与我,你们左家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回去一趟。叫我今天通知你一下,然后他马上派人来接你。”段昆仑难得简洁了一次,意思也很清楚。   可是他这句话却让左澜蒙住了,什么情况?   “重要的事情?”   段昆仑无法回答他的疑问,只是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不清楚,他是今天上午给我的消息,我估计你们左家派来的人马上就要到魂院前广场了,走去看看吧。”   左澜沉吟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跟着段昆仑一起到了院外。   途中左澜想起雪蓝拜托自己的事情,将那卷轴递向段昆仑,“这是雪蓝导师半路上遇到我,叫我带给你的。”   段昆仑愣了一下,很久才接过左澜递给他的东西,他眨了一下眼,走路的时候却是不想拆开看,只是点头,“继续走吧。”   魂院的前广场还是那样的宽阔宏伟,那一座巨大的牌楼耸立在广场上,一个巨大的“魂”字还是那样震撼人心。   景物依旧,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了那些年轻的面孔,也没有了半空中飘舞的那些院旗,半个月前他们从这里,独树一帜率先离场进入魂院,今天他却因为一些别的事情自己先出来了。   前方一辆雁车在人的驱使之下很快地过来了,坐在上面的是左家的一位长老,左澜认得,却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那雁车近了,左澜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这事情来得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族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左丘晏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突然从魂院离开呢?   这时,段昆仑手中一阵魂力波动,打开了那普通的卷轴,站定了,一字一字地看着。   那边的雁车上,长老跳下了车辕,对着左澜恭敬地一行礼:“澜少,族长请您回去,族内发生了大事。”   左澜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事,只是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去看看。他回身向着段昆仑躬身行礼,“我——”   “你走吧,这么婆婆妈妈的。”段昆仑翻了个白眼,将左澜的所有离愁别绪搅了个全无。   左澜嘴角一抽,“昆仑哥,你熊的!”   段昆仑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手中的卷轴,手握成爪,一团火焰从他的手中升起,轻而易举地焚毁了那卷轴,他对着左澜耸肩:“快走吧。”   左澜上车之前,脑子里一直在回放方才段昆仑那个动作,手握成了爪,手掌之中就燃起了一团火焰,可是——左澜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魂力波动。   段昆仑说自己是无属性。   段昆仑还是第一魂院毕业的。   第一魂院,这跟第一魂院又有什么关系?   九大混院之间勾心斗角,第九魂院为什么会任用段昆仑,还用了一个来自中原第一魂院地区的御座言三族人言深为校长?一切都是谜团,更不要说御座崇一的人也进来搅和了。   没有魂力波动,与青傀又何其相似?   坐上了车,他看着坐在车前的长老,问道:“族中到底出了何事?”   “唉,一言难尽,最近族长心神不宁,下面的支系又在不停地闹,要夺权,尽管族长威信还在,可是为此劳心费力,这些都不说了,昨天晚上,似乎出了大事,我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了解,听说是左家的什么人回来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等着赶回去才能知道呢。所以实在是抱歉,澜少,我也不知道。”   那长老说这段话的时候叹了很多次气,听得左澜沉默。   要把他带回去的事情,到底是得有多大?   “你出来的时候,可曾听说其他消息?是只有我一个人回去吗?”   “听说是能回去的嫡系都要回去,我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嫡系如果能够回来一半,这些天兴风作浪的那些旁系支族必定会老实下来,哼,那些家伙,也该老实了。”   看样子,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左澜摸了摸自己右手食指上的黑戒,眯着眼,笑了一声,“麻烦长老,到了的时候喊我一声,我先睡会儿觉养养精神。”   那长老应了一声,再看的时候只看到左澜已经躺在了车里,闭着眼睛真的开始睡觉。他一时愕然,忽然觉得澜少去第九魂院之后,便越发看不懂的。   左澜说是要是睡觉,可事实上却是没有睡着的。   左家召集嫡系回去,也就是说左琰左溢这些旁系支族是不会回去的,需要召集左澜回去的这件事情,肯定是与旁系支族无关。   之前长老说,有什么人回来了。   一路上,左澜都在想这个问题。   直到雁车驶入了云枫城,暮色中的云枫城笼罩在一片血色的霞光之中,高大的灰色城墙后面是一片巨大的阴影,左澜站到车外,抬首看去,云浮于城上,一派壮阔,本该是极美的景色,落到左澜的眼中却成为了沉沉的压抑。   在云枫城,左家具有很大的权威,毕竟还是全大陆排名前五十的家族,在云枫这样的小地方,自然是独霸一方。   进入城内,四处都很热闹,左澜他们的这辆雁车上带有左家的标志,白色的枫叶和红色云朵,云枫城便是由此得名。   只是左家的云是红的,枫是白的。   “西北角不知道又出什么事儿了,最近就跟着大陆边缘要塌了一样。”   “海里的玩意儿,谁知道啊,指不定是什么妖物作怪呢,血光冲天的……”   “咳,这么大的事儿,也没见左家的大人们管管,真是……”   “大人们的事情我们哪儿懂啊?且看着吧。”   ……   左澜听得迷惑,看向长老。   长老解释道:“澜少您也知道,出了中原第一魂院地区以外,其他的地儿都与魂大陆的边缘,也就是魂际之地,是挨着的,还有几个倒霉的挨着天渊,咱们西北第九魂院地区,也挨着西北角那一片海,可是这些天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大概就是在十来天之前吧,挨着大陆的那一片海里整个海水都漂了红,看上去跟血一样。族长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让我们别管,以后再说,现在这件事我们还没报给魂院那边,不过魂院耳目众多,怕是早就知道了。”   左澜一听就乐了,拍了拍长老的肩膀,“这是好事儿,长老你还不了解那老头的德性。如果是坏事,他早就急扯扯地报给了魂院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怕是这海水飘红,有意思呢……”   难道叫他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左澜摸着自己的下巴,已经看到了左家那巨大的宅院的门墙了。   下车的时候,外面站了许许多多的支族的人,看到左澜回来都是冷眼,不过门里面却是许许多多嫡系的人,还有那些常年在外很久不露一面的厉害人物,长老一路将左澜引到祠堂前,夹道都是人,左澜第一次体会到,左家竟然也是如此庞大的一个家族。   当初他是以废柴的名头出去的,如今这些人看着他的目光也是那种不屑的,像是在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那样的眼神让左澜觉得很可笑。   如今的他,已经与当初离开家族的那个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祠堂外面站着左家那个跟左澜有旧仇的野心长老左鹏,一脸阴郁地看着走近的左澜,那一把大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人烧了一半,看上去是既滑稽又好笑。   一个支族旁系和嫡系之间争斗厉害的家族,一个——庞大的家族吗?   “嫡系回来了不少人,族长在里面等你。”   左澜点头。   祠堂建在高处,需要上三十三级台阶才能够达到,他一步一步踏上去,红色淡光铺满整个台阶,他的目光很平静,直视着前方,慢慢地便上去了,视线所齐,开始接近了祠堂的大门,看到里面的人……   最后一步。站上去,背对着身后的支族旁系,看着前面安静得过分的祠堂。   族长左丘晏杵着拐杖,站在祠堂那密密麻麻的灵牌前面,两边是左家族内长老会的人,都坐在黑漆的椅子上,表情肃穆,而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背对着左澜、站在堂上、站在所有人的目光里的那个人的身上。   苍蓝色的衣袍静止不动,那人负手而立,却让左澜从他的背影之中窥见了几分固执和轻狂。   左澜来到祠堂上,站住,那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到来,转身,风吹起他的袍角,他笑了一声:“没有想到,连你都来了。”   前方左丘晏那拐杖在地上跺了跺,声音硬朗:“既然人已经来齐了,按照族规,现在便将你逐出左家,进行退族仪式!”   左澜睁大了眼,忽然之间便明白了。   临沧……   之前临沧说,他还是左家人,要自己叫他一声“小叔”,可是左澜死活不喊。原来果真是还没有被逐出左家……   那么,之前长老说的那个神秘的来人,便是临沧了。   现在已经成为魂皇的临沧,无疑已经是一个传奇,可是左丘晏似乎对临沧恨之入骨,根本不想留他,而是铁了心要将此人逐出。   那一瞬间,左澜觉得很复杂。   一切眼看着就要开始,前面站着的临沧却忽然之间叹了一口气:“族长,我有个请求,仪式能够推迟一会儿吗?我有话要对左澜说。”   左家嫡系能回来的都回来了,对于自家这个左澜也是早就知道,起先的天才之名,后来的废柴之声,这几天幽灵传播平台又说了他惊世骇俗的大陆史,他们都对左澜很是熟悉了,只是——左澜这小子什么时候跟这个已经成为魂皇的叛徒临沧认识了?   这对于众人是个无解之谜,对左丘晏来说也是一个新的消息。   他警惕地看着临沧,然而临沧却并没有理会左丘晏,只是问道:“族长,此时此刻,我并未被逐出家族,那么我还是姓左,是如此吗?”   左丘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临沧说的一切都没错,他只好点头:“的确如此。”   于是临沧忽的一笑,竟然再次转身,抬了下巴看向左澜:“现在你该叫我一声小叔了吧?”   左澜愕然,这是个什么发展?   他抿紧了唇,皱眉,看着临沧,吐出了两个字:“神经。”   然而临沧一点也不介意,头也不回,却是在对左丘晏说话:“族长,这个时候,他是不是该喊我一声‘小叔’?”   左丘晏有些为难,他虽然不知道临沧跟左澜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临沧现在的确是没被逐出家族,按照规矩,左澜的确是要叫临沧一声“小叔”的。可是左澜明显不愿意……   “怎么?族长您活了这么多年,当年糊涂了一次,现在又要犯糊涂了吗?要不要我把族规背给你听听?”临沧似乎知道背后左丘晏的纠结,竟然这样冷讽了一句,言语之间极其隐晦,暗示着什么。   能听懂这话的,也就是左丘晏一人了。   他表情有些灰败下来,叹了口气,对着左澜道:“阿澜,他现在的确是你小叔。”   于是临沧笑了,站在左澜的面前,“说起来,你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不过……”   不过后来的事情,谁也想不到。   左澜看了看左丘晏,然后认真地看着临沧,忽然觉得在这个偌大的祠堂里,影影绰绰地站了这么多人,只有临沧是孤零零的一个,他就像是固执的独行者,与所有人作对,受着所有人的冷眼。可是临沧的表情是如此完美,看不出任何一丝受伤的痕迹。   左澜一笑,“小叔,你该进行退族仪式了。”   他这声“小叔”喊得轻描淡写,极其自然。   临沧听了,静默了很久,忽然之间仰天长笑起来,整个祠堂里几乎就听到他一个人的笑声,渐渐地便有些歇斯底里起来,然而他低下头来的时候,左澜却看到他眼角忽然掉下泪来,然而那泪珠一下就蒸腾了,像是左澜的幻觉。   临沧安静地站了许久,弯腰,摊开自己的手掌,“既然你喊我一声小叔,我便也送个礼给你,以后再打开看吧。”   那是一个紫金的盒子,小小的一方,能够一手握住。   左澜看了临沧许久,还是伸手拿过来,一句谢谢也没有,只是微笑了一下。   这一系列的变化看得祠堂上的人是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临沧直起身子,原地慢慢地转了一圈,视线从外面到里面,慢慢地扫视了一圈,看着这古老的祠堂,看着这堂上的人,想到自己成年时候离开的时候的场景,便心生了无数的感慨,然而这感慨,最终还是消散在了那一声之中——   “退族仪式,开始。”      第三十章 放纵      “今者有左氏一族嫡系子弟临沧,违背族规,循其邪魔外道,家族危机不施援手,且辣手残害同族,族规天理不容,神灵在上,今日天地在上,族内诸人为证。左氏一族,叛徒临沧,逐出家族,永不相关。”   左丘晏的声音显得无比地庄重,可是左澜觉得自己的心很沉,可是临沧却是淡淡地微笑。   周围原本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长老会四位大长老站到临沧的背后,表情肃穆。   左氏族规,叛族者,自废左氏血脉过半,以其血浸润碑林,方可脱离家族关系。   左澜手攥着那一个盒子,上一辈的恩怨不是他应该插手的。只是,他心里难受得慌,看了那样的临沧……   尽管知道临沧接近自己是带着目的的,可是接触多了也知道他的虚假之中藏着些真实,毕竟也是魂大陆五皇之一,不可能平庸,临沧是个很出色的人,然而,现在跟左家……   为什么临沧要退族,为什么左丘晏之前对临沧的存在讳莫如深,为什么要说临沧“家族危机不施援手且辣手残害同族”?他忽然想到临沧对他说过的,临沧和自己那个素未谋面便已经离世的父亲之间的恩怨,难道这才是真相?   临沧站在堂上,身姿挺拔,直视着左丘晏,而左丘晏竟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脚下魂阵浮现,巨大的火焰图腾似要腾空而起,手杖一点,虚空之中,浮现出两扇虚幻的大门,精美的花纹在门上闪耀,流光飞射。左丘晏虚空一指,一道魂力射向大门,那一瞬间,所有人耳中全是一种壮阔的轰鸣,大门打开,一片碑林便在眼前了。   “碑林开,左氏嫡系,入碑林。”   左丘晏,当先走进那扇虚幻的大门,接着是长老会的人,左澜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走到巨大的陶然碑之前,站定。   临沧走在最后,步伐沉稳,一点也看不出是即将被逐出的人。   陶然碑上的所有画像全部亮了起来,从始祖一直到现在的嫡系,其中也包括临沧。   那一副像,是临沧的。   左澜对那副像记忆深刻。   在所有人的目光里,临沧平静地坐下来,右手五指轻轻地点在这空间的地面上,他的魂阵,终于也亮了起来。   这是左澜第一次看到他的魂阵,宽广十几丈大的魂阵,目之所及,全是魂阵上繁复古拙的花纹,然而出乎人意料的人,只有阵,没有图。   临沧竟然没有魂图。   左澜只觉得自己眼皮一跳,这个时候临沧看了他一眼,又转开了自己的目光。   面对着这左家上上下下近百位嫡系,临沧的声音显得无比平静:“说我罔顾人情也好,说我灭绝人性也罢,我屠戮同族是事实,可左家垢污我也是事实,我临沧,敢作敢当。手染鲜血,灭情绝义,不过时人所迫,我问心无愧。”   旁观的长老会里立刻就有人冷哼了一声:“强词夺理!不知廉耻!你当年杀害自己同胞兄弟之时可曾顾念手足情谊?你若无心无愧,便是你根本没心!”   杀害同胞兄弟……   左澜看着临沧,然而临沧没有看他。   临沧一笑:“愚蠢。”   那长老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着临沧抖了半天,差点没背过气去。   临沧低眸,伸出自己的左手食指,透明的指甲在手腕上一划,一道血线立刻就出现了,像是一条红色的丝线,鲜血顺着他的手腕,诡异地流过五指,淌到了地面上。   他的魂阵太过巨大,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踩在他的魂阵上,那种感觉是令人极其不安的,一个魂阵就像是一个人的领域,踩在别人的地盘上,自然是极其危险的。   然而左澜此刻却已经忘记了这种危险,他已经能够从这些只言片语之中推测出结果,临沧——会是长老们口中的那些人吗?   那一道血线缓缓地变粗,流淌出来的血液更多了,临沧的脸色却越见苍白了起来,魂皇也不过是肉体凡胎,鲜血流尽也只有死亡这一个结果。他坐下来的地方略高于陶然碑所在之地,鲜血顺着就从他的指上落到地上,再淌过去。   这个时候,左澜才发现这地面上是有玄机的,地上有凹槽,不过因为是暗色的,所以看不清楚,然而临沧的鲜血慢慢地填满这些凹槽的时候,却逐渐地清晰起来。   就像是从血液中获得了什么力量一样,这些凹槽连带着鲜血都亮了起来,并且越来越亮,这个略显得黑暗的空间里,那些凹槽终于都被鲜血填满了,光,也亮了起来。   一座圆形的阵法,不过比魂阵要小得多,也简单得多,只是一个逆十字看上去是如此地触目惊心!   逆十字阵法的这头,是临沧染血的手指,那一头却是一道细细的凹槽,通向了光滑如镜的陶然碑。   左澜就站在一边,看着临沧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过多的鲜血流失,让他看起来很是虚弱。   一介魂皇,可以说挥手之间就能够让左家消失,何必如此……   左澜无法理解。   那通向陶然比的凹槽最终也被鲜血填满,临沧的血,终于来到了陶然碑下,一沾上碑的底部的时候,整个雪白的陶然碑立刻发生了变化,血红色的光芒滔天而起,碑上的所有图像一瞬间扭曲起来,化作一团黑墨,最后化作了临沧的脸庞。   临沧抬眼,看着那上面自己的画像,那一双蓝眼,是他不同于整个左家人的地方。   彼时,他成年,接受族中的历练任务,在离开之前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碑,也将自己的名字以嫡系之名,镌刻在这上面,如今要毁掉这一切,居然也觉得不舍起来。他的目光,像是穿透重重迷雾,要剖开那古老的陶然碑,也剖开自己的心。可是,这一切都是必须发生的,他与这个家族,已经没有关系了。   本来便是叛族之人,他手上的确沾染了同族的鲜血,他是应该被逐出家族的,这一个退族仪式,迟了十几年。   血红色的光芒越来越明亮,而临沧的画像在碑上却是越来越暗淡,最后就像是破碎的琉璃一般,虚空里响起了碎裂之声,那画像上的墨迹,顿时化作了一阵轻烟,飘散不见。   左澜回头看去,之间黑压压的一片碑林之中,有一座已经摊碎在地上,那应该是临沧种下的碑吧?   如今……   到这里,一切就该画上句号了。   临沧的一切都从左家的碑林抹去,他这个人也会消失在左家的历史之中,那些凹槽之中的鲜血,都融进了陶然碑之中,整个空间里,红色的光芒渐渐地消下去,临沧的手指也终于从地上收了回去。   他整个人的皮肤都透着不正常的白,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像是透明一般,左手在那手腕的血线上一抹,伤口消失,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表情淡漠,转身不看众人一眼,身下那魂阵闪了又闪,伴着他一路前行,回去的时候是要走那悬空的铁索桥的,他那魂阵,平铺在黑暗的虚空之中,空空荡荡不见一个魂图,始终只有那繁复古拙的花纹,气势磅礴到令人心惊。   脚下是万丈深渊,铁索桥弯弯地横越而来,临沧那带着孤寂的影子站在桥上,看上去小小的一点,偏偏他脚下的魂阵如此磅礴惊人,这样的场景,何等地震慑人心?   左澜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乎为之迷醉。   左丘晏站在所有人的背后,看了半晌,转身,面对着陶然碑,无声地咽下那一声苦叹。   何人知道各自背后的艰辛呢?   众人陆陆续续地离开碑林,左澜手中却还握着临沧给他的盒子。   族内的长老都没有上来跟左澜说话,左澜也一句不问,出去了,站在祠堂上,看着人莫名其妙地陆陆续续散了,便觉得茫然。   他看了好一阵,左丘晏背对着他,看着那些排列整齐的密密麻麻的牌位,没有说一句话。   左澜手一翻,将那盒子收回储物戒指,转身就出了祠堂,直接奔着左家的大门走去。   云枫城已经处于夜幕之中,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残阳如血,此刻便是黑夜似墨。   临沧失血过多,现在肯定是走不远,他整个人其实都虚弱得很,能不能使用魂力和魂术还很难说呢,他现在——如果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麻烦怕是大了。   左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担心临沧,他只是觉得不应该放任他出去死,长老会那么多人对临沧不满,难保不会有人趁人之危。更何况,在左澜看来,临沧知道很多,他不能死。   左澜几乎是绕着云枫走了一圈,最终是在郊外找到了他。   云枫的夜,灯光稀疏,郊外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夜空里虽有疏星点点,却照不亮那人前行的道路。   临沧知道他跟着他,停下来,问道:“你要跟我到何时?”   “你会死的。”左澜的语气很肯定。   临沧转身,面色苍白似鬼,连眼神都有些暗淡,“我死不死,与你何干?”   这人这个时候一点也不像是魂皇,就像是个任性的小孩子。   左澜有些无言,这人现在又不是左家人,他死不死,的确是与自己没关系的。   他站在那里,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回答他。   然后临沧笑了,竟然向着他踏出了几步,站在了左澜的面前,“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我问,你会说吗?”他的确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要问,可是临沧从来不是一个很好的回答者。   “有的会,有的不会。”   临沧似乎走累了,前面有棵大树,他走过去,竟然就那样坐了下来。一腿平放在地上,一腿屈起,背靠着树,似乎想要休息。   左澜慢慢地走近,蹲在他面前,双眼望着他,“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临沧看了看自己还沾着血的手腕,然后朝他一勾手,“坐过来吧,我冷。”   ……他冷。   那一瞬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用那么平静的声音说出这两个字,左澜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   他直起身来,坐在了临沧的身边,更深露重,夜里很冷,可是临沧本身是魂皇,不可能为这样低的温度而感觉到冷的。唯一的解释是,他现在已经需要到不能用魂力御寒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接触你是带着目的的吗?”临沧没有说旧时的事,却说了最近的事。   左澜摇头:“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知道,不过是各取所需,对吧?”临沧闭上了眼,声音却还在继续,“其实左家没有什么不好的……他们也是被逼的,我之前对你说,我是器属性,可是今天你看到了,我现在是没有魂图的。”   对,那个时候左澜心头的疑惑就已经达到了顶点。没有魂图,与无属性没有区别,临沧是怎么做到的?而且,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临沧挨着他,身子冷得厉害,方才流失的过多的血液让他终于体会到了很久不曾体会到的虚弱。身边的热度是如此明显,隔得这样近,近到一伸手就可以触摸,他很想伸出手去,可是他不能。越是这种时候,便越是顾忌。   “整个魂大陆,跟普通人了解到的是不一样的,就像是你知道的那些,很久很久,没有出过一个魂圣了,魂皇们一个个地诞生,又一个个地死去。”   “很少有人能够了解,每一个魂皇在到达魂皇这个境界的时候,必须抛弃自己原有的属性,将一切变成无,归零重来。”   左澜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着临沧,临沧闭着眼,唇角却带着笑。   “你对此感到很惊讶吗?梅子青是无界之皇,几乎会使用所有的魂术;薛冰虽然是造型之皇,但那也仅仅是说他最擅长的是水属性;破晓之皇崇阎精通七个属性,他原来的属性是灵属性,因而在抛弃原有属性之后,能够很快地将金木水火土器灵使用自如;写意之皇也是灵属性,跟崇阎是差不多的,不过他更擅长的是五行属性,至于我——你已经知道了,我原本是器属性,不顾后来抛弃了它,慢慢地重修一遍,没死在天渊,也就成为了魂皇。”   临沧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像是要睡着,却在左澜正在思考的时候伸手揽过了他的腰,轻声道:“我冷,你别动。”   左澜无言,今天的临沧格外地可怜。   以往的临沧,出现的时候总是笼罩着一层光环,高高在上,让人连仰视都困难,他看上去像是无所不能,可是如今却忽然之间低了下来,他觉得不适应,可又觉得很奇妙。   他静静地坐着,只觉得临沧整个人就像是冰块一样。   “你看着这个大陆风平浪静,其实下面早不知道斗成什么样子了。魂皇们想要成为魂圣,十御座家族跟魂术公会之间互掐,魂皇们握着成为魂皇的秘密不想说出去,十御座却千方百计想要知道。他们都在算计,我也在算计,我们都不想死,所以都在斗。”   这些情况,左澜也猜得到,只是他想不到临沧说得这么直白。   那个成为魂皇的秘密,他大约也猜到了。   “我想知道,这些跟你背叛左家有什么关系。”   “我背叛?我背叛,说到底,竟然是因为你。”临沧低笑,手圈紧了左澜的腰,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就近了,他眯着眼,转过头,竟然将脸埋进左澜的颈窝里,声音也模糊了不少。   临沧浑身上下都是冷的,那脸庞也是冰凉地贴着左澜的脖子,引起了他一阵战栗。   临沧帮过左澜不少,尽管也是带着目的的,可是帮了这是事实,不能因为他带着目的就抹杀这一切。他没有推开临沧,此刻的临沧就像是一个失意的人,在黑暗里寻求安慰。   “因为我?”   左澜可不记得这些破烂事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任由临沧抱着,还是问了一句。   临沧在他颈窝里似乎点了点头,头发蹭到他的皮肤,痒痒的。   “那个时候你还小,你肯定不记得那些事儿了。为了成为魂圣,他们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的。这些事,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魂际之地有异动,到时候很多势力都会派人去,你趁着现在在云枫,不要离开,等我送你去秘境。”   “秘境?”临沧总是说一些他不懂的东西。   “大陆史上写过,魂际之地,魂大陆的边际,与海洋交接,凶险异常,仅次于天渊。前些日子,云枫西北的海边上出现了飘红,大概是有天品魂器要出世了。”   临沧在他颈窝里一弯唇角,又贴近了一些,嘴唇触到他颈上的皮肤,冰冷。   左澜忍不住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要推开临沧,可是那一刻,他就像是被什么力量控制了一般,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天品魂器?”   “嗯,不过不是你魂图上的那些,是一件全新的魂器。天品魂器,大多都是天地孕育,自然出世,被人为炼制出来的极少。现在魂皇们几乎都是没有魂器的,这一把即将出世的魂器,一定会受到各方的关注。”   “也包括你吗?”   “对。”也包括他自己。临沧的身子逐渐地暖起来,可是身体的温度还是很低,“魂皇们没有魂图,却也有利用魂力的方法,那就是自制变异魂图,通过魂阵的强行刻画,为自己加上一个魂图,这样在与别人较量的时候便不至于处于下风,毕竟魂器是很重要的。”   就像是临沧自己,他的变异魂图是自己刻画的一个大圆,也就是他跟梅子青交手的时候出现在他脚下的那个。不过因为这样的魂图并非天生,所以他想让魂图出现就能出现,不想的时候也能隐藏。然而这样的魂图毕竟是虚假的,魂皇们都希望拥有很厉害的天品魂器的魂图,五皇之中,还有三皇——包括临沧自己——没有天品魂器。   十御座家族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更不要说第九魂院了。   不过左澜却没有想这么多,他还在考虑着自己的事情。魂皇们为了成为魂圣,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也许还跟自己有关。根据这样的线索一推,左澜忽然便觉得心惊肉跳起来。   他没有说话了。   可是临沧却还在说,他的嘴唇轻轻动着,每动一下就与左澜的脖颈摩擦一次,“秘境乃是大陆上还没有被人发现的一些原始空间,有的是上古的修士们留下的无主的自我空间,有的则是孕育天地灵宝之地,不过这一次出现的秘境,我已经去查探过了,空间通道只能承受魂师的力量,魂师以上不能进去,所以这一次天品魂器的争夺只能靠魂皇们的手下了。”   “你的意思是,我要帮你吗?”左澜问道。   临沧轻笑,“你如果想要帮助那些把你搞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人,我也没有意见的。”   现在这个鬼样子……   什么意思?   左澜眉头一皱,便要张口再问个清楚,却不想临沧狠狠地掐了他的腰一下,低声说道:“以后跟你说,现在别说话。”   他吃痛,下面的话都被吞了回去,忍住,回头再说。   这大树下一时安静下来,左澜忽然觉得抛开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坐在这里也不错,临沧抱着他似乎就要睡着,左澜自己也是迷迷糊糊,就要闭过眼。   然而就在那样意识朦胧的时候,略带着湿润和凉意的嘴唇却开始亲吻他的脖颈,然后蔓延到耳垂,动作很是轻缓,一双手却掐住了他的腰,渐渐地用力。   是临沧。   他本该推开他,可是他侧眼,只能看到临沧长长的黑发铺在他苍蓝色的衣袍上,看不到临沧的脸,也不知道他的表情。   临沧的吻是凉湿的,在他脖颈上流连已久,牙齿细碎地碾磨着他颈上的肌肤,一手却在他腰上慢慢地抚摸。   左澜的呼吸乱了几分,皱眉,就在他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却觉得自己颈上一痛,他一下愣住。   临沧咬破了他脖颈,鲜血渗出来,被他舔进自己的口中,然后含着伤处,慢慢地吮着。左澜只觉得血液从那伤口处流出去,被临沧吸走,这人……竟然……   然而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临沧伸出舌头,抵住他的伤处,舔舐几圈,左手顺着他腰后脊背慢慢地爬上来,摸到他的后颈上,他的吻也从左澜的脖颈往上移,到他的颚下,舔吻,湿润的舔吻。   左澜完全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他被临沧这样的举动弄蒙了,若说之前有过一吻,那不过是儿戏,如今这算是什么……   临沧是失血太多,所以糊涂了么?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临沧的嘴唇已经移到了他的下颌上,然后贴近他的嘴唇。那舌头灵巧地钻进他口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左澜口中弥漫开来。   他睁着眼,看着临沧那一双蓝眼,不可否认,这种感觉很舒服,可是他觉得自己没有动情,身体虽然享受,眼神却带着漠然。   临沧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吻得愈加深入,姿态也更加放纵。   他撬开他的牙关,卷住了左澜的舌,不断地吞含挑弄,似乎很是得趣。   他退开的时候动作也是从容不迫的,在他唇上印下若有若无的一个吻,然后继续抱着他,埋头在他脖颈之间,闭眼,“你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左澜没答话,也没动作,就任由临沧抱着自己入睡,直到天明。      第三十一章 四皇秘辛      左澜是第二天回左家的,不过没有走大门,他刚刚到自己的小院,就看到左丘晏站在他的房间门口,半天没动一下。   “族长。”   这一次,左澜没有像以前一样喊他“糟老头”,而是站在他的面前,恭敬地行礼。   左丘晏沉默了许久,问道:“他怎样?”   左澜心知左丘晏知道他昨天去寻临沧,也不隐瞒:“失血过多,其他的都还好,现下已经离开了。”   “往哪个方向走的?”左丘晏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养起来的孩子,忽然之间也有些迷茫,当初的那些事情,如果被阻止了,现在会怎样?   然而,没有如果。   左澜道:“西北。”   “那便是魂际之地了。”左澜的回答在左丘晏的预料之中,他自己点了点头,又问道,“他可有跟你说魂际之地的事情?”   “有,他说可能有天品的魂器,大陆上几大势力都会参与进来。不过似乎进去魂际之地的秘境通道有修为限制,不能太高。”这些消息,临沧只是告诉了他,不过也算不上是绝密,迟早左家会收到消息的,更何况,临沧本来就是想他去,但是必须借助家族的力量。   左丘晏看着远处的天空,忽然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参与进去吧。阿澜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左澜知道,这是要将左家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了。   左澜的房间不大,不过摆设很讲究,毕竟是嫡系,书房里左丘晏坐在桌前,左澜坐在他的对面。   “我知道,你对很多事情很好奇,可是我无法一一为你解答,毕竟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我现在只对你讲一些要紧的事。”左丘晏理了理自己我思绪,先做了个总述,“第一,魂际之地的秘境;第二,临沧的事;第三,左家的一些秘密;最后,有关于你的事情。”   首先说的是魂际之地,左澜对此了解已经不算是少,可是真到了要说的时候,又觉得什么都不了解。关于天渊、魂际之地之类的地方,传说很多,可是缺少事实上的考证,不知道很多信息是不是真实可信,所以不能作数。   不过从左丘晏口中出来的,大约是真实的了。   “魂影大陆被神灵制造之初,本是连为一体,然而经历一次异变,魂影大陆分裂,中有天渊,于是成魂大陆与影大陆,两片大陆都被海水包围,在大陆和海水相接的地方,便是魂际之地。这些地方,因为在大陆的边缘,所以常常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有无数的先贤探索魂际之地,然而归者寥寥。久而久之,魂际之地也成为了仅次于天渊的危险存在。”   “这一次,我们西北第九魂院地区边海上出现异象,如若临沧所说是真,那么这必定是一场血腥的争斗。修士们为了天品魂器,几乎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如果秘境有限制,那么这一场争斗将会更加扩大,魂皇们会寻找自己的代言人,御座家族也不甘落后,更有九大魂院和魂术公会,怕是会乱。”   “其实在异象出现之后,我们已经在封锁消息,不过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魂皇们的能力到底能达到哪个境界谁也不清楚,现在临沧知道了魂际之地的消息,那么其他的魂皇必然也是知道的,过不了几天幽灵传播平台上肯定也会充斥着魂际之地的消息。云枫作为与西北魂际之地相隔最近的大城,不出一月,必定会热闹起来。”   “左家已经派人刺探过魂际之地的消息,近水楼台先得月,左家位于云枫,自然有第一手的消息,这是我们在魂际之地异象出现之前获得的玉简,里面是残缺的地图,到时候对你是有用的。”   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左澜伸手,从左丘晏的手中拿过了玉简,放在自己眉心处以精神力探看,然后皱眉,这是一张很庞大的平面地图,魂际之地有这么大吗?   “你看过了,想必也知道,这地图上展示的面基是很大的,依照经验来看,这是另外一个空间,所以临沧他们才说‘秘境通道’这件事,这应当是前古大能修士留下来的自我空间,就像是我们左家的碑林秘境一样。不过……魂皇的自我空间是不可能大到这个程度的,这个空间,应该是一位魂圣留下来的。”   魂大陆的修炼很神奇,有天赋的人会为自己开辟空间,有的能够用于储物,越往高级了走,空间的功能越强,不仅可以放死物,还能够储存活物,最后也许能够让人住进去。   而魂际之地的秘境,显然已经到达了这个境界,已经自成一个完全的空间,这样的空间,是魂圣留下的?   “魂圣的话,魂大陆的历史上,已经有许久没有魂圣了吧?”这个秘境之地的空间,是魂圣留下,那么魂圣呢?   “多半是死了。”   左丘晏说得无比淡定,微微笑了一下。   左澜皱眉,人死了,空间还能留下,这也算是常识,就像是人死了财产还留下一样。不过他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左家的碑林秘境,我看那空间也很大,而且能够让活人进去,还能被一代代地继承下来,我想知道,这个自我空间是谁开辟的,又是什么境界。”   他这算是问到了点子上,左丘晏目光悠远,抓了抓自己那一大把白胡子,慢慢说道:“这是第三个问题了,容后再谈,现在说临沧的事情吧。”   左澜无法反驳,只好压住自己对碑林秘境的好奇,将注意力转到新的话题上。   “临沧,在没有被逐出家族之前,是你上一辈,你该叫他小叔,当然,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他的血液经过陶然碑的清洗,他整个人和左家的血缘关系都很淡薄,完全与我们无关。他被逐出家族之后,你与他若是还有交往,那也与族中无关,那是你个人的自由。不过对于他以前干过的事情,你还是应该了解一些的。”   说到底,左丘晏还是一个很明事理的人,他没有说临沧是叛徒,将他逐出左家之后,就已经是完全不相关的人,而没有说将此人彻底拉入黑名单。   他想起那些陈年旧事,看着左澜年轻的脸,有想起这些天来发生的这许许多多的事情,从临沧成为魂皇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开始,其实左丘晏就知道,平静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临沧是左家难得一见的天才,就算是在天才辈出的嫡系,他也是顶尖的人物。因为他出众的器属性的天赋,我们特意送进了第一魂院就读,事实上他也成为了第一魂院那一届最优秀的毕业生,那个时候,他是整个左氏嫡系的骄傲,所有人都以为,凭借着临沧的力量,我们能跻身十御座,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走的是邪魔外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左丘晏的声音带着无比的痛惜。   “他毕业归族之后,进行成年的家族试炼,因为当时还有一批嫡系子弟,也就是你那短命的父亲和左家几个旁系支族,他们一起出门,然后临沧的事情才被我们知道。他修炼不走正道,要自己另辟蹊径,还在试炼过程中因为一言不合,与同族发生争执,在你父亲在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杀了三个支族的人,也就是现在的左鹏长老那一脉的人,左琰的父亲他们那一辈就是那个时候去世的。”   “我们左家,嫡系和旁系支族虽然一向不和,可是毕竟没有到刀剑相向自相残杀的地步,可是临沧却仅仅因为别人说他‘妖邪’便痛下杀手,实在不是我当初教出来的那个临沧了。在杀人之后,他独自一人完成试炼,你父亲一路追他,要将他带回族中接受惩罚,临沧也的确回来了,那个时候你才刚刚出生,就发生了那一场最惨痛的意外。因为你出生之前的一些事情,临沧与你父亲发生了很大的争执,在祠堂里就直接打了起来,临沧错手将你父亲打成重伤,之后自己离开,叛出左家;至于你父亲,三天之后离奇去世,至今没有查到凶手。”   昔时的一幕幕都像是走马灯一样从左丘晏的眼前晃过去,他看着左澜,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笑了笑,“你不必怀疑临沧是不是凶手,现在追究那些大约已经没意义了。”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说临沧走的是‘妖邪之道’,还有我出生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左澜满心都是疑惑,可是左丘晏却摇头。   他道:“你待我一件件讲来。现在我给你说一说左家的秘密。你之前问道,碑林秘境到底是什么人留下的,现在我便告诉你——左家的历史是很长的,你看到碑林里那么多的碑便是能够猜测到的。那碑林秘境,是左家的始祖留下的,而他,也是左家历史上唯一的一位——魂圣。”   ……   左澜抬头,看着左丘晏。   左丘晏面带微笑地看着左澜,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舒展了一些,他的大胡子还是那样乱糟糟的,不过看上去一如既往地和蔼可亲,偶尔还透出些老而不恭的神情出来。   左家竟然是有过魂圣的!   这个事实让左澜久久没有反应过来,要不要这么震撼啊!魂圣!不是魂皇!!!   左丘晏略有些得意,不过随后小想到什么,那得意的神情就敛住了:“陶然碑便是始祖留下的,他处于最后的一个魂圣的时代,是整个大陆上最后的一批魂圣。你应该是知道的,那叫做‘没落时代’,自那以后,大陆上,魂圣便已经是绝迹了。这个空间也是始祖的杰作,只是始祖……最后也烟消云散了,魂圣并非长生不死。”   魂皇在追求魂圣的境界,以期长生,然而左丘晏现在却告诉他,就算是魂圣也并非是长生。那么,长生真的存在吗?   这样深奥的迷惑,一下将让左澜沉默下来,连带着表情都变得严肃。   “你应该知道,现在整个大陆上,没有人知道怎样才能修炼成魂圣,作为目前整个大陆上唯一出过魂圣的家族,左家的地位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微末,我们虽不是十御座之一,却也不是垫底,每一次御座会,都是那些御座家族打压我们。十御座家族手上握着的资源,多到你很难想象。”   “就在十八年前,你还未出生的时候,左家遇到了堪称浩劫的灾难。”左丘晏的语气一下就沉了下去,甚至带了几分含血的痛恨,“在这个最高等级就是魂圣的时代,魂皇们都想成魂圣,而左家,恰好握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接下来的戏码几乎已经可以想象了,左澜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什么,只要再有一点,他就能将所有的线索串珠一样全部串起来,将事情复原。   而左丘晏,接下来就说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所有的魂皇都是无属性的,魂圣却是全属性的。”   不,这话不对。   无属性不就是全属性吗?左澜皱着眉头,却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左丘晏这样说必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果然,左丘晏接下来就解释道:“无属性与全属性没有区别这个说法,是针对天赋魂阵而言的,因为最开始的属性可以随意赋予;可是到了后期,比如魂皇这个境界,他们为了成为魂皇,强行抹去了自己原本的属性,可是之前那么多年他们的修炼都是有偏向性的,比如临沧,就算是抹去了自己原有的属性,他最擅长的其实还是器属性,所以这样的无属性不算是无属性。魂皇们虽然会所有属性的魂术,可是也不算是完全的全属性。所以他们就算是能够勉强成为魂皇,在魂圣的道路上,也是很难踏出一步的。”   这样的分析,让左澜愣了很久。   那么……   那么他自己的天赋魂图岂不是……   左丘晏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表情却带着难言的苦痛,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左澜:“我现在要说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你的魂图,理论上的的确确是最适合修炼成魂圣的魂图,可实际上,族中嫡系长老会研究过了,那是不可能完成的。”   左澜沉默。   “更何况……你的魂图不是天生的,你的魂图……是被人后天刻上去的。”   后天刻上去的魂图……   左澜呆愣愣地看着左丘晏,眼前这个老人所有的轻松神情全部褪去,变得伤怀,还带着几分愧疚。   “怎么……回事……”   他听到自己变得艰涩的声音,却还保持着最后的一丝冷静与平静。   左丘晏道:“魂皇们发现了成为魂圣的秘密,所以选择了有魂圣血脉的左家人,作为他们的试验品,在你还是婴儿,刚刚出生的时候与你的父亲商量,为你逆天改命,强行抹去了原来的魂阵和魂图,建造了一座理论上最适合修炼成魂圣的魂阵。”   “你出生时候的魂图只是普通的人品,那时我被你父亲花言巧语蒙蔽,以为四大魂皇所说的刻画魂阵的确是为你好,竟然袖手旁观,只有临沧——”   左澜一下抬头看左丘晏,他目光锐利,几乎刺得左丘晏要回头回避他这目光,不过他不能,这一切都是他当年的糊涂惹下的。   “临沧固然是屠戮同族,对你这个刚出生的左家嫡系子弟,却算得上是维护,他反对你父亲那样做,在魂皇们进行魂阵刻画的时候在外面与你父亲打了起来,不过后来魂皇出手,临沧敌不过,只伤了你父亲,便被魂皇驱逐,你的魂阵,也就成为了定局。”   ……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呢?   一个理论上最完美,可是实际上永远不可能修炼成功——最适合修炼成魂圣的魂阵么?   左澜忽然惨笑,“糟老头,你当年那眼睛,真是被鹰给啄瞎了!”   什么所谓的父亲,左澜可从来没有承认过呢。   “左迁这的人,也配做我的父亲吗?他死了,不也很好?”   这样无情的话语,从一向很是淡漠懂事的左澜口中说出来,让左丘晏愣了许久。   这老人掩住自己的脸,抑制住纵横的老泪:“他毕竟已经去了,过去的,便过去了吧。”   四皇当时为什么要制造左澜这样的一个实验品?现在左澜还好生生地活着,他们必定是有着目的的。   “四皇,就是如今的四皇吗?”   “他们都裹着黑衣斗篷,不知道当年出手的是哪些。”左丘晏摇头。   左澜觉得自己心底有一团火在烧灼,他目眦欲裂,却强咬着自己的嘴唇,几滴鲜血顺着他薄薄的红艳嘴唇上落下来,沾在他的衣袍上,有些惨烈的味道。   四皇么……   原来的四皇,为了成为魂圣,搞出了这么多事,那么临沧呢?临沧现在也是魂皇,他又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自己的呢?   忽然之间便想起昨夜临沧抱着他的时候说的话,那个时候他还小,指的便是他出生之时吗?   这么说来,临沧还是个好人,可是左澜有些不相信。      第三十二章 秘境开启      最近半个月,左澜都待在族内,他现在是无限逼近魂士这个境界,在左丘晏供应的魂晶之下,他疯狂地闭关修炼,也没人去打扰他,竟然在半个月后,真的叩开了魂士这个境界的大门。   从开魂到启灵,从魂徒到魂士,左澜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他坐在左家的碑林秘境之中,身下原本四丈方圆的魂阵忽然之间直直地往周围长大一圈,一看竟然直接到了五丈,正式跨入天品魂阵的境界。魂阵竟然也是能够进阶的……以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看样子,自己的魂阵还真是得到了魂皇们的特殊照顾啊。   左澜嘴角扯起一丝讽笑,他盘坐在地上,背后就是那玉璧一样的陶然碑,双手结印,中指与拇指相扣,食指却轻轻地挨着自己的眉心的魂印,一股精纯的魂力从他的身体之中盘旋而上,顺着血肉经脉,像是淬炼一般,让他觉得舒爽,魂力从下往上,越加精纯,汇聚到眉心的时候竟然让那原本呈灰色的小六芒星魂印泛着淡淡的银色,看上去很是精美。   整个魂阵经过上次的变异,已经完全看不到有魂图,只有许许多多星点一样的白棋浮在魂阵上,沿着那些古拙的线条四处滑动,玉青八极在他的手诀召唤之下闪现,就像是一个平台一样,在地上凸显,托住了左澜。   那一瞬间的感觉极其奇妙,他的心神沉下来,似乎与下面的玉青八极盘息息相通,在他的意识之中,呈现出了一片极其广阔的雾茫茫的空间,其间流光闪动,左澜下意识就想要抓住这些乱钻的流光,他心念一动,整个白雾一样的空间之中,那些流光就停住了。   那一刻,左澜愣住了,整个人的心神都差点为之震慑,几乎就要退出这个空间,然而他停住了。   那些飞窜的流光,不是什么光,而是魂器!   白棋吞掉的魂器,竟然就在这个雾茫茫的空间之内!   果真如临沧所言,玉青八极盘是空间魂图……   之前白棋吞掉的魂器,都以一种奇妙的原理被储存到了空间之中。   左澜有些发愣,他凝了心神去看,却忽然之间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别的魂器左澜不清楚,可是临沧被自己敲诈的魂器之中他只留下了一把,那就是人品中阶之中顶级的一把重锋,可是他现在再看的时候,整个魂器的等级……似乎变了……   重锋的的刀刃变得更加锋利,魂器上涌动着的气息也更加具有压迫性,这分明是……魂器进阶了!   左澜被这个发现震撼了,这是……巧合吗?   他看向空间里悬浮着的其他几把魂器,墨魂珠和青鸟塔,外部的气息更加浑厚,包裹在魂器外面的那些魂器特有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郁,至少感觉上是比以前好多了。   整个空间都是白雾茫茫的,飘在空间里的这些物质让左澜觉得迷惑。   他的精神力现在停留在空间之中,却不能接触这些雾气一样的东西,只能退在一边观察着,没有了他的意志控制,魂器继续开始在雾气中穿行,这一下左澜看出端倪了。   在魂器穿行的过程中,周围的雾气会被魂器吸引,渐渐地凝附到魂器的表层去,然后逐渐地渗入……   坐在外面的左澜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他睁开眼,像是摸什么宝贝一样摸着自己身下玉青八极盘的魂图,乖乖,这玩意儿得是宝贝啊!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空间里的那些白色的雾气,能够提升魂器的灵性进而提高等级,如果是这样的话……   左澜眼神一下明亮起来,刚刚成为了魂士的他,一下站起来,叉腰大笑——   他现在就像是看到了无数的魂晶都掉进了他的口袋。   “哈哈哈……天下魂晶,尽入吾彀中矣……哈哈哈哈……”   两个等级之间的魂器的差价是多少,左澜在上一次第九魂院的拍卖会上已经是完全体会到了,人品中阶的魂器和人品高阶的魂器之间的差价是几倍!   他走了几步,掰着指头仔细地算起来,那脑瓜子转得比谁都快,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魂晶,想想这半个月一以来待在左家修炼的时候花去的魂晶,左澜就觉得森森地疼。   在参加拍卖会的时候,他粗粗地预算过,自己每天修炼将花去一万魂晶,可是……滚犊子!真正到了现在这种闭关修炼的时候,他才发现一万真是弱爆了有没有!尼玛的他现在每天修炼都要花去两三万魂晶!根本不够有没有!!!   他回到左家的这半个月简直就是噩梦——对一族之长左丘晏来说。   因为左澜不是在修炼,他是在吃魂晶——别问族长大人为什么这样认为,你觉得正常人修炼会需要那么多的魂晶吗?偏偏左澜不是个正常人……   族长大人每天算账的时候都会唠叨,左澜这小王八蛋今天又吃了多少多少魂晶什么的……   现在左澜还没成年,用族中的魂晶修炼是没错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可厚非,可是等左澜成年了,修炼用的魂晶又从哪里来?那个时候难道再涎着脸跟族中要吗?   左澜做不到。   所以他要很快地想出自己的生财之道来。   今天达到魂士的境界,他也不想在碑林秘境继续闭关下去了,伸了个懒腰就走了出去,拿出左丘晏给的腰牌往出口处的感应器上一摁,强光闪过之后左澜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书房里。   他走出自己的小院,外面是阳光晴好。   他去左丘晏的房间找他,看到左丘晏竟然正在扒拉着算盘,也不客气,扯了一把椅子就坐下来:“算什么呢?”   左丘晏头也不抬就知道是他,哼道:“算算你个混账小子今天花了我多少魂晶!”   “反正我看左家也有钱,你算得这么精干什么?”左澜打了个呵欠,双腿一叠,架着,看上去无比地悠闲。   “柴米油盐酱醋茶,你懂什么?左家上上下下打点着哪里不要钱?你以为我这个族长做着容易吗?”左丘晏说着说着那气就不打一处来,表情带着些愤恨,“左家这来钱的路子,是被他们卡得越发严了,真是……”   “来钱的路子?”说起来,左澜在左家这么多年,对左家的生意不是很了解,明面上的他是知道,可是最近他开始注意着钱这些事情之后,就发现左家的钱来源有些不对劲。“你老实告诉我,我们左家是不是经营着什么非法生意啊?”   非法生意……   左丘晏嘴角一抽,这小子还真敢说!   他冷哼:“在第一魂院的权威之下,什么生意不非法?”   哟,竟然还真的有料!   左澜一下就感兴趣了,将自己的椅子一拉,直接放到了左丘晏的身边,又坐下来:“你说说,好歹我也是唯一一个扶得上墙的嫡系了,告诉我无伤大雅吧?”   这家伙的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左丘晏一巴掌拍了他的头一下,骂道:“你还扶得上墙?我看你是——咦,不对!你!你居然!”   “我还当糟老头子你还没看到呢,我已经是魂士了,没辜负你这些天付出的几十万魂晶。”左澜很淡定地说出了“几十万”这个数字,可是左丘晏却咬牙切齿。   “四十三万九千八百一十五魂晶!”   “哦,不算多吧。”左澜望了望天,感觉到左丘晏快要爆发,连忙转移话题,“快说非法生意,我很感兴趣。”   左丘晏知道这家伙是在转移话题,不过说到非法生意,那他更得意了:“我们左家的生意多了去了,不过最赚钱的是地区贸易。”   地区贸易——这无疑是一个新名词。   “魂大陆有九大魂院,根据其势力范围,划分出了九区,我们便是在边缘上的西北第九魂院地区。九个地区,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盛产的东西也不同,比如靠近天渊的三个地区就盛产一些凶手身上的皮毛和筋骨之类的。我们从别的地方购入一些东西,转手卖到别的地方去,赚取的就是其中的差价。这就是地区贸易。”左丘晏解释了一下,然后翻了翻手边放着的一堆玉简,随意递给左澜一枚,“这还是其中的一些交易记录。”   左澜拿过来看了看,药草,凶兽,食材……都是很寻常的东西,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问道:“为什么没有魂器倒卖?”   “……”   左丘晏无言地看着左澜,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你脑子突然被豆渣占满了吗?”   “你怎么说话呢!”左澜恼了,抬眉看着他。   左丘晏差点没吐血,手一抖差点将自己的胡子都拽下来好几根,“你搞清楚!魂器和魂术黑筒都是禁运的东西,根本不允许民间贩卖!你当魂皇殿五皇、九大魂院、十御座还有魂术公会都是吃素的吗?这些东西要是能够随意流动,那大陆还不乱套了啊!”   这些东西,如果公开摆上台面来交易,的确是会引起不小的混乱。   “可是我听说,中原第一魂院地区的魂器和魂术黑筒很多,几乎是贱卖,价格很低,可是在我们西北,魂器的价格高得离谱,如果能够把中原的魂器弄到这边来卖的话……”在这样的假设之中,左澜忍不住傻笑了一声,似乎那五颜六色的魂晶在这一瞬间全部钻进了他的口袋中一样。   左丘晏摇头:“你说得很好,我们都知道这其中的利润很客观,可是这魂器跨区域流动违反九大魂院的规定,尤其是违反第一魂院的规定。第一魂院地区是整个大陆唯一一个不缺魂器的地区,很多魂器能够造就很多优秀的魂修,所以第一魂院能够稳坐宝座很久,他们不会允许资源流失的。只要我们家族一开始打魂器的主意,只怕立刻离灭亡不远。”   这倒也是,这些利害关系,原本才是最重要的。   左澜顿觉索然无味,可是心底这个念头还是没熄下来,他只看到了魂晶,别的什么也不想管。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个事情的时候,“我记得,魂际之地开启的时间快到了吧?”   “亏你还记得这件事,我还以为你小子修炼傻了呢。”左丘晏最后扒拉了一下算盘,将那堆得高高的玉简随手一收,站了起来,“黄昏时刻,通道就会开启,我还准备你若不出关,直接就进去抓人,你自己倒是聪明,这个时候出来了。”   左澜现在已经是魂士了,下一个境界就是附神,称号则是——魂师。   魂师及以上无法通过秘境通道,左澜这个修为,算是刚刚踏入启灵。这一次,魂际之地将出现天品魂器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功劳自然是幽灵传播平台,现在整个魂大陆的视线都转向了西北,内部的消息是,今天魂大陆五皇会合力开启秘境通道,在魂际之地施展自己的手段,将各方的势力派来的探险者们送入通道,在秘境之中寻找天品魂器。   不用说,现在这样的情况肯定是各方协调的结果,大家都想要天品魂器,没人愿意让步,自然就要协商了。   天品魂器现在毕竟只是猜测,到底有没有还两说,各方势力没理由在现在就撕破脸皮,所以还能坐下来协商,商量出了一个比较公平的方法。   这根左澜之前猜测的“代言人”的想法差不多,各方势力各自派出一个代表,五皇、九大魂院、十御座、魂术公会,五皇的代表五人,十御座的代表十人,九大魂院九人,魂术公会独出三人,一共是二十七人。   而左澜,是临沧的代言人。   左丘晏没有阻止,毕竟左澜进秘境也是有优势的,左澜有地图,可是别人没有。能够找到天品魂器固然好,就算是找不到也能够认识许多人,更何况秘境之中绝对不只有天品魂器。   离开左家的时候,左澜回望了一眼,“我大概会在秘境待很久。”   “相信你自己,不过拿不到魂器无所谓,我想你还是有自保之力的。”左丘晏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安慰道。   尽管左澜现在只是刚刚踏入魂士的境界,别的代言人恐怕都是极其逼近魂师这个能力层次的,甚至有很多变态——比如那种看上去是魂士境界,可是攻击力远超一般魂师的人。   他们一路西行,左澜该带的东西都带好了,那东西没装进储物戒指的时候,看上去简直像是要搬家一样。左丘晏顺手给了他几个魂术玉简,虽然都是不知道几手的货,不过感觉上是意外地润滑。   距离魂际之地的异象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现在听说秘境要开开启,就算是不能进去,也有人想要去看看,所以云枫浙西日子很热闹。   魂大陆的西北角,也就是这次出现一想的地方,这里是广阔的海域,一眼看上去真是心都为之震撼了。   左澜站在魂际之地的边缘,抬眼望去,眼前的海域上浮着血红色的亮光,给人一种鬼艳的感觉。   不知何时,这海面上竟然飘着一座巨大的石台,上面已经站了不少的人。   “这就是魂际之地了。”左丘晏的声音之中带着感叹,看上那血红色的海水,内心之中涌起了深深的无力。   远远的,能够看到许多围观的人,左澜看不过来,索性也就不去看了。   站在石台上的人姿态都很高高在上,这些都是天之骄子,在看到左澜的时候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废物!   然而左澜没有理会这些人,他只是一跺脚,五丈方圆的魂阵出现,闪瞎了正在关注他的人的一双钛合金的狗眼!   在魂阵浮现的同时,左澜眉心的淡银色魂印也忽然之间一闪,这分明就是——启灵的境界!   左澜的魂阵,已经开始变色,透出一种很灵动的气息,大家都是好眼力的人,又怎么能给骗走了?   左澜最近学了几个魂术,不过最有趣的的还是悬浮,悬浮加快走,能够形成在空中行为踏云梯的效果,所以左澜轻而易举地直接踏上了那块大石头。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这里,只是那样一抬眼就看到了许许多多的识人。   姜错明,御座姜七代言人;习雨,御座习五代言人……   许许多多人,有的是左认识的,有的是不认识的,此刻都抬了眼对视,在这样的对视之中,左澜看到了一个让人想不到的人——御座崇一,崇遇。   许久不见,崇遇似乎沉静了不少,只是一个人站在一边,也没有跟谁结伴,只是干站着。   他看着左澜,左澜也看着他。   然而左澜还没来得及向着崇遇走过去,习雨林和姜错明二人就同时走了上来,那个时候他脑子里忽然之间浮现出一个词来:“第九魂院三贱客。”   左澜是来的最迟的,整个石台漂浮在海上,从这里放眼望去,视野极其开阔。   “想不到会在这里见面,你回去之后再也没来第九魂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退学了呢。”姜错明站在他面前,笑着问了一句。   习雨林脸色苍白,只是跟着笑了一下,就将目光从左澜的身上收回来,转到了其他的人身上。   二十七人,必定是会结成一定的小集团的。   左澜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惊讶藏起来,因为他现在发现,即便自己已经到了魂士这个境界,也看不穿姜错明和习雨林的境界。一个是无属性,一个是水火属性,这两个人的修为都至少和左澜一样!   他笑道:“我也没有想到家族之中会出那么大的事情。”   临沧叛出左家的事情在别的家族的情报机构那里也不是什么新闻,姜错明和习雨林都是知道的。   他们真待要说什么,却不想看到一边走过来一个身穿蓝袍的人过来:“左澜,很久不见。”   “……很久不见,崇遇。”   左澜缓缓地转身,看着风姿翩翩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御座崇一的崇遇,眼神里没有半分的高高在上,一派的稀松平常。   “我可以加入你们吗?”崇遇对着左澜这样说。   整个石台上若有若无的谈话声忽然之间全部消减下去,很多人转过头看着他们这边的四个人,静静地观望着。   习雨林首先道:“我没有意见。”   姜错明只是觉得有趣,道:“我听左澜的。”   而左澜却顿时头大,沉默很久才道:“既然他们都没意见,那我也没意见。”   ……其实他有很大的意见好吗?!   尼玛的崇遇你跟我不该是死对头吗?!   这是要干什么?准备以后进去了半路捅我一刀吗?!   左澜简直快郁卒了,只觉得槽点无数,不知从何吐起。   正在这个时候,虚空里竟然出现了五座巨大的光阵,就在海上不同的五个方位——这五座魂阵极大极广,一出现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虚空里翻着魂力波动的气息,有一圈一圈波浪一样的光纹荡漾开去,中心的六芒星印记看上去无比耀眼!   魂皇的魂阵——左澜一下想起了临沧退族那一日的景象,临沧的魂阵可是大得可怕。   这五座魂阵虚空旋转着,过了好一阵,才有五条淡淡地人影显现出来,不过看上去都虚得很,像是投影一样,可是空气里波动的魂力都是实的,倒是让人越发迷惑。   左澜看到那五条人影的时候忽的一震,都裹着黑色的斗篷,整个身形和脸都隐藏着,分不清谁是谁,他转着脸,试图才从里面找到临沧,可惜没有结果;于是换个辨认方法,看魂图。   这一下左澜找到了,站在靠西边那个位置的影子,魂阵大小和临沧的是一样的。   他看着对方,那斗篷里似乎也射出一道目光,远远地注视着他。   其中站在东面的那人说话了:“此次魂际之地秘境的开启,是经过各大势力协商的,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如今,吾等五人将开启秘境,送你们进入通道,至于能够有怎样的收获,全看你们自己。在海水变红的异象即将消失的时候,吾等将合力重新开启秘境,到时每个活着的人都必须出来,异象消失,秘境永久关闭。”   左澜的心一沉,“活着的人”都必须出来……   那么,死了的呢?   秘境也不是没有危险的。   “五皇,结印!”   站在五个方位的人,忽然之间全部伸出手来,手诀一起,魂阵疯狂旋转,狂猛的魂力在海上掀起了巨浪,远远的残红的夕阳坠落海面,那一瞬间,左澜竟然想起了“长河落日圆”的景象。   泛着血红色的海水忽然之间就像是沸腾了一样,五座魂阵各自射出一道光芒,纠缠在一起,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光团,沉入海底。   就在石台的正前方,水龙卷冲天而起,直接让海天相接!   一股浩淼遥远的气息,就那样悠悠地出现了,所有人的耳边仿佛想起了暮鼓晨钟之声,古老悠远得让所有人怦然心动!   “秘境,开。”   那水龙卷开始逐渐地变薄,能够看到里面的场景,海市蜃楼一般,竟然能够从水龙卷里看到一片苍茫的大地,尸横遍野,旌旗破败……   通道已经开启,所有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投身入那水龙卷之中。   左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那一瞬间,穿越水幕,感觉极为奇妙,整个人就像是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外面,一半在里面,不过现在都在里面了。   眼前,黑地黄天,阴云卷地,白草折茎,正是他们在外面看到的场景。   二十七人,此刻无一人能说出话来。      第三十三章 秘境(一)白骨      魂际之地的秘境,那种苍茫的远古气息,让所有人生出一种跪拜的冲动。   左澜的腿有些发抖,他咬了牙,闭眼,退了一步,和姜错明、习雨林、崇遇站在一起。   他们此刻站在一个巨大圆形平台上,四周是苍凉莽荒,看上去很是萧条。   左澜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反正他是有自己的地图的,如果他之前的图没有背错的话,他们现在是在整个秘境的西南边,地图上标识了古战场,整个秘境像是一片圆形的大陆,他们此刻只是在秘境的边缘,而如果秘境真的有天品魂器的话,一定是在大陆的最中心。   此刻,二十七人站在此处,看似平静,实则已经开始相互戒备。   左澜来之前,这些人就已经有暗中勾搭好了,准备结伴而行的。比如魂术公会的那三个,穿着统一的制服,倒怕是别人认不出他们是一伙的一样。   前面有结伴的人已经当先选了一个方向的走去,左澜在打头的那帮人里竟然看到了第九魂院的林兼仁。   他们落在最后,并不急着走。   左澜问道:“这次来的人都是认识的吗?”   姜错明暗中的算了算人数,“有大半都是认识的,不过很多已经很久没见,不是很了解了。”   至少十御座家族的人,他们之间是互相认识的。   “崇一习五姜七季九来的都是嫡系的子弟,不过十御座的其他,似乎都不是。九大魂院之中,倒是还有十御座的人,就是魂术公会那三个里也有一个是十御座的。有的人能够分清是代表谁的,可是有的人身兼数职,不知道到底是代表谁。比如左澜你,你是代表哪一方来的?”   习雨林很好奇,虽然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结果,不过还是问问比较好。   左家不在十御座之中,所以左澜不可能代表御座家族,第九魂院的代表是上一届木学院的优秀学员林兼仁,魂术公会就更不可能了,所以左澜只可能是魂皇的代言人,那么——是哪一位魂皇呢?   要知道,临沧退族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难道……   左澜果然没让习雨林失望,他淡笑一声:“我是临沧的代言人。”   那边的崇遇早就猜到,无声地冷笑,勾起唇。他接到家族的通知来这里的时候,一听到魂皇会有代言人,立刻就想到那一日在眉湖边的小树林里,新皇临沧的出手,他那一拍肩,直接将崇遇打落了境界,现在也不过只是魂士中平,没比左澜他们好到哪里去。不过能够被家族挑选来秘境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更何况崇遇曾是新生代表,虽然没有出现,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自己的手段。   不过,崇遇忽然看着习雨林:“我刚刚看到御座习五不止来了你一个,你又代表的是谁呢?”   习雨林抱着自己的双臂,原地踱了两步,站定,看了这周围的三人一眼:“我这样的异类,自然是不能代表家族的。我代表——写意之皇江山。”   左澜愣住,竟然代表魂皇!   习雨林解释道:“御座习五有更厉害的人,我何必去自讨没趣。”   说白了,他是御座习五中不受宠的嫡系而已。   姜错明倒是知道,刚刚御座习五的另一位嫡系习双允,看习雨林的眼神很是不善。很显然,御座习五内部也存在争斗。“我代表御座姜七,那么——崇遇兄你……”   “破晓之皇崇阎。”崇遇淡淡道。   这一下四个人代表的是谁都弄清楚了,竟然是有三个代表魂皇,只有一个代表御座家族。左澜代表天渊之皇临沧,崇遇代表破晓之皇崇阎,习雨林代表写意之皇江山,而姜错明则代表御座姜七。   “五皇里,我们这儿竟然也聚齐了三个。”习雨林忽然讽刺地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周围已经冷清下来的环境,道,“我们该走了。”   别人都已经走了许久了,他们还在这里磨叽。   “既然已经入了秘境,便已经是生死由命成败在天,我们四人中若有人不幸走了,不管是自相残杀也好,他人所杀也罢,在此约定,必要将逝亡之人的骨灰带回魂大陆。”   走之前,崇遇这样对其他的三个人说道。   其余三人点头,心情却陡然沉重了起来。   可是习雨林却突然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残忍:“这样不是很好么?反正魂皇们也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谁活着出去,事实就是谁说了算,死那么几个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比如,死一个习双允就是很正常的。   左澜看习雨林的表情就大约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不由觉得好笑,不过那种紧张的感觉倒是突然之间淡了许多。   这里的确是即将充满阴谋和争斗,不仅是因为要寻找争夺天品魂器,而且——这里的二十七人,相互之间都有错综复杂的关系,有的本身就是仇人。   姜错明道:“我们向着里面走吧。”   他手一翻,竟然翻出了一只罗盘,引得众人注目。   “这是普通的罗盘,不过对于我们现在的环境而言,它很有用。”   这个时候,四人已经是默认的小团体,所以不该藏着掖着的东西就该拿出来,姜错明也不吝惜这些小玩意儿,催动魂力,魂阵出现,缓缓盘转,金色的罗盘开始大放光芒,虚空中忽然就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平面图,而一个金色的小点就在圆盘的中间。   “中间这个金色的定位点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不过不确定我们现在是在这个秘境的哪个方位。还要再看看地形。”姜错明随手摸出一颗地品中阶的魂晶,卡在了罗盘底部的魂晶槽中,撤下了自己催动的魂力,整个罗盘开始自动运行。   姜错明手一点罗盘中心那个金色的定位点,左澜等人立刻感觉到一圈圈的魂力波动从罗盘上散发出去,向着四周撞去,似乎奔向了很远的地方,辐散开来。   紧接着,随着那波动的散开,半空中的地图又变了,一圈圈的线条开始出现,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圆形地图上勾勒出一些图画。   左澜一看,愣住了,等高线地形图?   他一下就明白了罗盘的工作原理,罗盘发出的波纹是有高度的,撞到了东西就反馈给罗盘,在罗盘的地图上留下记录,这原理和声呐探测一样。那个时候,他忽然觉得世界很奇妙。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左澜笑了一声:“姜四公子这东西很有趣。”   只可惜覆盖范围太窄。   左澜有秘境大半的地图,自然是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的,这个罗盘探测到的地区还没占到整个秘境的十分之一,他们现在应该要往东面走。   姜错明却皱起了眉头,继续点那金色的定位点,又一轮波纹晃了出去,很快将信息反馈回来,整个地图也就更加详细了。   四人都很聪明,基本能看懂图是什么意思,整个扫描到的区域的情况是,西北高,东南低,越往东南,地势越低,倒像是平原一般,他们之前没有想到,整个秘境就像是另一片大陆一般。   “往东南走。”崇遇看了一下图,这样说道,然后解释,“西北这里,出现了弧形的山脉,反而是这个圆弧里面是地势比较低的地方,所以东南应该是盆地,这个秘境里有古战场,看样子不是我们之前猜测的是魂圣的自我空间那么简单,这里多死尸,证明其实还是有过人,所以往盆地里面走是没错的。”   这个思维倒是很缜密,也的确是推断对了。   左澜的地图上,他们的确是还要往东南走才能接近魂器所在地,三角祭坛。   他开口:“我赞成。”   姜错明对地图这活儿很擅长,当即也点头:“我也没意见。”   习雨林则说:“你们都没意见,我能有意见吗?”   于是四人开拔。   这里的的确确是荒凉的古战场,此刻左澜他们前前后后都没有活人。   那些穿着战甲的尸体早已经只余下森森的白骨,可能是因为潮湿的原因,有的骨头还发霉变色,看上去格外恐怖。   习雨林倒像是一点也不介意这,初时还会走上前去查看这些堆在一起的尸骨,翻翻那些已经破烂不堪的铁甲,“这些都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东西,左澜,你对大陆史比较熟悉,来看看这是哪个时代的东西?”   左澜一听也感了兴趣,他本来就在查看,不过倒是没想到查看时代,他走过去,伸手捡起一片护甲,伸手用力一捏,那早已经锈蚀甲片顿时脱去了许多铁渣,可是他再用力,却是一点也没有变化。左澜眉头一皱,“咦”了一声,“竟然是生铁……”   生铁?   这一下姜错明和崇遇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这些甲片难道都是生铁吗?”   习雨林伸手,从另外一堆白骨之中拉出来几片,敲敲打打,然后一挑眉,“生铁。”   ……   左澜嘴角一抽,忽然之间放眼四望,幽幽地说了一句:“这些都是生铁的话……得是多少钱啊……”   其余三人:“……”   左澜你脑子里能不能装些正常的东西?   “咳……”左澜一收目光,恢复正常,“如果这个战场上所有的战甲都是生铁所制,而且——方才粗粗估计了一下,硬度不错,生铁的含量应该很高,那么,这一大片古战场上,这生铁的量很大,我们魂大陆现在三年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多的生铁。所以这些战甲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具体的时代——看这个花纹,太简单,这里的战甲都只是普通的战甲,没有镌刻任何附加效果,只有最普通的防御阵法,这个阵法现在早就因为过于简陋被抛弃,盛行的时候是……七千年前……”   这个结论让左澜自己也有些吃惊,七千年,这个推测跟他们进来之前,被告知的情报,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巨大的差距让所有人为之沉默。   习雨林那脸色还是惨白,嘴唇青紫,眼神一斜,直接伸脚出去踢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堆骷髅,“管他是几百年还是七千年,进都进来了,难道还想着出去吗?”   现在秘境的通道必定已经关上,通道的开启需要五位魂皇一起出手,虽然只是个形式,可这个通道很难打开是必定的,不然也不会由五皇出面,反正凭借他们自己的力量肯定无法打开,此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左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是先穿过这个古战场吧,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也许是因为待在尸骨堆里过于敏感,总觉得这里是阴风阵阵,他虽然不怕鬼,可是却害怕出事,地图上显示出了古战场前面就会有高楼建筑,到时候可以去那里歇脚。   古战场这种地方,煞气太重,不适合活人待着。   他们一路前行,加快了脚步。   风里飘来陈旧的铁锈味,周围无数的尸骨接近沉默无声,沾满了灰尘的旌旗待着暗黑色的血迹在风里招展,一切都隐没在一种悲壮的静默里。   姜错明一直举着罗盘,他们四人所在的定位点已经在逐渐地移动,整个地图也是在扩大的。罗盘具有自动记忆的功能,之前记录的地图能够与新形成的地图叠加,他们已经穿过了半个古战场,地图所展示的东西便又多了。   崇遇一直是走在前面的,他在第九魂院属于水学院,跟姜错明与习雨林只算是认识,不算熟,跟左澜处于没话说的阶段,他们有仇,所以他走在前面一个人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他忽然之间停下来,干裂的黑色土地,散落的折戟残兵,本来都是这里的常见之景。   崇遇怎么停下来了?   他的异常引起了后面几个人的关注,习雨林走在第二个,见状直接跨前,然后也愣住了。   左澜与姜错明觉得不对,跟上来一看,只觉得心中发寒。   前面的白骨堆上,竟然躺着一具新鲜的尸体,一把长枪从他的背部穿过他的前胸,将整个人穿在了枪上,而枪就插在白骨堆里,看那样式分明是很久之前的了。   新鲜的血液带着诱人的气息,将下面森然的白骨染红,那身穿华服的男子睁大着眼,眼底还有残留的恐惧,看着上方灰暗阴沉的天幕。   黑云压地,白骨鲜血!   左澜等四人沉默不语。   这人身穿金色华袍,袖口上盘绣着一个小小的鼎状图纹,下面是一个小小的“十”字。   “御座段十,这人是段琦。”崇遇的声音在此刻,忽然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这么快就有死人的事情发生,实在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这才过去了一个时辰而已。   段琦的死状太过诡异,没事儿到白骨堆上去干什么?又怎么会被远古的长枪穿透身体?   姜错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往前走了一步,脚下那魂阵再次浮现出来,他脚下踩着一个漂亮的伞状图案,这便是他的魂图了。左澜仔细地一看,眉头顿时一皱,在《魂大陆精品魂器排行榜上》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魂器,这个魂图是什么等级的?   不过毕竟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机,左澜暂时压下了疑惑,也提了心神看向前方。   他这半个月闭关苦修,可不只是提升了魂力境界而已。   那次在眉湖的第九魂院地下拍卖会,那个木属性的魂术黑筒他可是拆开看过了,也略略学了些皮毛,左丘晏那段时间也给了他一些魂术卷轴,因为是全属性,所以学得很杂,也很吃力,不过到后来习惯就好了。   左澜没有融器,现在这个启灵中期的魂士境界也是四人之中最低的,然而他的魂力储备却应该说是四人之中最强的。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有十三个魂图需要滋养,花费的魂力很多,储存下来的自然也不少,而其他人只有一个。   他此刻,在袖子里扣紧了那一把已经被玉青八极盘空间滋养过的重锋,重锋的等级原本是人品中阶,现在已经跨入了人品高阶,虽然无法融器,可是因为玉青八极的存在,它能够与白棋暂时融为一体,左澜也能够使用重锋,比使用一般的武器更具有攻击力。   四个人都很警惕,前方必定是存在什么危险,御座段十的段琦才会栽在这里。   仔细观察之后,附近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那堆白骨有些散乱,看上去就好像是……段琦本身就被插在了那里一样。   这样的情况,未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古战场上阴风阵阵,吹起他们衣袍的袍角。   习雨林问道:“之前段琦是跟谁一组的?”   “御座段十段琦,御座言三言望,造型之皇薛冰的代言人、御座薛六的薛重释,还有一个是御座季九的季深。”姜错明很熟悉这些人的分组,一下就说了出来。   “薛重释是薛冰的代言人,乃是薛冰的得意弟子,有他在,段琦怎么可能还会出事?”习雨林摇头,似乎对此十分迷惑。   “御座薛六和御座段十不是世仇吗?”崇遇忽然冷笑了一声,“这秘境之中危机四伏,不必薛重释出手,他只要袖手旁观,段琦修为微末,自然玩不过他。”   “还是去看看吧,我们在这里猜测是无用的。”   左澜看着那杆挺立的长枪,看了看长枪的高度,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外面那堆白骨的松动程度也似乎有异。   他翻手,庞大的魂阵骤然闪现,那灰白的颜色在黑色的战场之内耀眼之极,许许多多的白色小点在六芒星魂阵的里面游走,看上去真如星空一般摄人心魄。   他的魂阵与传说中的i并不一样——崇遇、姜错明和习雨林三人同时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也想起了之前的疑惑,左澜到底是怎么突然之间修炼到魂士这个境界的?   按理说,左澜这种十三魂图的魂阵开魂都困难,可是左澜这个变态,这才多少天啊……   他们哪里知道,左澜的魂图是在出生之时就被窜改了的,魂大陆的规矩是在人十五岁以后,魂院招新的时候才能查看魂图,人的魂阵也是这个时候才能出现,可是魂皇们是具有大能通之人,能够通过特殊的手段改掉左澜的魂图,自然也能查看。也许是因为他们之前改过魂图的原因,左澜一开始就是开魂的境界,起步看似比别人低,实则比别人高,又因为有临沧的意外相助,左澜很快又从魂徒混成了魂士,从开魂到启灵,也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这说出去也是要惊世骇俗的。   不过此刻是在秘境之中,自然是不会传出的。   左澜主动要去查看那堆躺着尸体的白骨,姜错明等三人都没有阻止,只是同时蓄势待发,准备一有情况就冲上去搭救。他们这四人可是没有太大的矛盾的,魂器也还没出现,这个四人的小团体是不会在这里自相残杀的。   左澜皱眉,看着那高高竖着的长枪,握着重锋的右手还是藏在袖子里,他定神,左手却探出了宽大的袖子,扬手带着魂力一扫,狂风吹卷之下,那白骨堆立时散开了许多,咔嗒咔嗒地落了一地,甚至有一个骷髅头落在了他的脚下,空荡荡的两个眼窟窿正对着左澜。   那白骨堆的中间,那长枪的下面,竟然还穿着一个人,只不过因为被上面已经死得透了的段琦挡住,又被白骨埋住,所以才看不清楚。   此刻左澜一挥袖,将这些阻挡的东西都挥开,一下就露出了下面的人。   穿着纯黑的魂术公会的制服,瞪着大眼看着他头顶压着的段琦,死不瞑目一般。   死了没多久,鲜血都还没有完全凝结。   后面姜错明等人跟过来,站在了左澜的身边。   习雨林叹了口气:“魂术公会,齐豫。又死了一个。”   “齐豫跟段琦不是在一起的吧?”姜错明心中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遇到了什么,所以自相残杀?可是——那柄长枪怎么解释?”崇遇也陷入了迷惑。   这种诡异的死状,又加以古战场这白骨森森的暗示和刺激,带给在场四人无限的恐慌。   习雨林弯腰,捡起左澜脚边的那骷髅头,左澜注意到他的手掌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淡红色的光,应该是火属性的魂力。   那骷髅头上沾着鲜血,可是却没有流下来,反而是慢慢地渗进了那白骨之中,看上去极端地诡异。   “咔——”   习雨林用力一捏,竟然直接将这骷髅头捏碎,手却握成了拳,像是握住了什么。   他眼神一寒,竟然冷笑:“这古战场,果然有意思,左澜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他缓缓地摊开自己的手掌,薄薄的红色光芒包裹之下,能够清楚地看到,习雨林的掌中躺着一只丑陋的黑色甲虫,前端头部是楔状的,可是尾部却像是虫子,肥大而恶心,此刻还在不停地挣扎。那甲虫的头部有一个红色的小点,在黑色的虫身上看去无比诡异。   “断鳞蝎……”   左澜脸色也阴沉下来,在他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姜错明和崇遇也面笼了寒霜。   段琦和齐豫是怎么死的还没搞清楚,习雨林却又发现了这种诡异恶心的虫子,这一次秘境探险,似乎才刚刚开始。   “不要动它,放下吧,我们先过去。”   姜错明袖袍一鼓,似乎拿住了什么东西,这一次换他打头阵,再也不看那两具穿在一起的死尸一眼,绕了过去,这一次没有发生任何的异状。   走过去之后,左澜回过头,那长枪还是直直刺向了天幕,下方穿着两具鲜活的尸体,他忽然有一种错觉,那长枪就像是什么植物,而尸体便是他生长的养分……      第三十四章 秘境(二)木偶      一路穿过古战场,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枯树林,站在高处望去,一眼无尽,在树林的中央,高高地耸起一座黑色的高楼巨塔,从八角的檐上挂下来那些经幡一样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座鬼楼。   站在高处,回首看那堆满了白骨的战域,四人心中都很沉重。   左澜道:“这情况,我估计就是魂爵来也不一定能够搞定。”   他们几个魂士境界的人,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留在秘境之中的活人还有二十五个,十御座家族死了一个,还有九人;五位魂皇的代言人五人;九大魂院的的九人也还是全的;魂术公会死了一个,还有两人。   姜错明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给罗盘换了一颗魂晶,原来那一颗里面的魂力已经被抽干了,左澜看得一阵肉疼,一颗地品中阶的魂晶,等于一万人品低阶魂晶……姜错明也是只土豪啊。   习雨林这个时候也拿出了一些东西,一双白色的手套,很薄,像是蚕丝织成,戴上之后他握了握拳,接着十指交叉握了一下,感觉还不错,说道:“这片树林叫鬼林,我在千语魂皇的游记上看到过,需要小心。”   鬼林的事,左澜也知道,   这是一种生长诡异的树,在生长成熟之后每一棵都是一模一样的,不管是树干还是枝叶,甚至是树叶的脉络和造型,完全没有区别。   在鬼林之中,不管你走得多快走得多远,只要你还身在其中就会生出一种迷乱的感觉,因为入目的树全是一样的,会给人原地踏步走的错觉。   不过,姜错明带着罗盘,他们大约是不会迷路的。   “有人已经到了那座塔楼上了。”崇遇没有做任何准备,一派淡定地站在高地上看,一片经幡忽然之间被狂风吹起来,从那塔楼上飞走,有一个黑影从塔楼上砸下,看上去像是个人。   “似乎又出了血案。”   崇遇笑了一声,他似乎天生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见到那奇诡的一幕竟然还挺高兴。   左澜无言。   “按照外面的时间计算,现在快午夜了,可是这里的天空却没有任何变化,看样子,这里是不分昼夜都这样的。”姜错明调整着罗盘,地图进一步扩大着,左澜抬眼一看,暗暗心惊,那地图已经初具轮廓,已经达到了左澜那张地图的四分之一。不过至今还没到达最中心的位置。   这将是一场漫长的征程。   “崇遇,御座崇一独有的联络珠你带了多少?”姜错明看了一眼地图,忽然问道。   崇遇眉头一皱,姜错明这话问得很不客气,他眯着眼看了姜错明许久,笑道:“你是在问我?”   姜错明很淡然:“对。”   十御座家族是有排名的,除了左澜之外,崇遇、姜错明和习雨林都是御座家族的人,在御座家族之中,御座崇一自然是出于上位者的状态,姜错明所在的御座乃是第七,按理说地位是要低于崇遇的,刚才姜错明直接那样问崇遇,自然会让崇遇觉得不舒服。   崇遇冷笑,手一翻,四颗紫色的珠子出现在他手中,他全扔给了姜错明:“现在我们四人是一个团体,御座会我们再计较今日之事吧。”   “日后再说吧。”姜错明很淡然。   御座会还在后面几年呢,年轻一辈之中也会挑人参加,毕竟御座会的项目不止那么一点,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秘境,出了秘境还有魂院大比的问题,御座会什么的,不是很重要。   那紫色的通联络珠,左澜听说过,是御座崇一自己家族中负责武器研发部门的杰作,能够进行一定距离的通讯传输,是很多年前研制出来的,现在第九魂院正在使用的院牌的原理也是来自御座崇一,不过院牌的通讯距离不长,而且只能用于普通的联络,作为御座崇一专用的联络手段,这联络珠必然是不简单的,只是不知道姜错明是用来干什么的。   姜错明是第九魂院无学院默认的年级长,他做事也的确沉稳得很,接了那联络珠就直接将之抛在半空中,单手结印,在紫色的珠子上打入了几道光印,然后按下罗盘上的一个机关,四道光芒从紫色的联络珠上射出,钻进罗盘,一眨眼之间,那地图上原本一个的定位点就变成了四个,不过却都是紫色的。   姜错明将联络珠抛给另外的三人,说道:“这珠子拿着注入魂力就可以通讯,有效范围是半个魂大陆,所以我们进入鬼林能完全保证通信,想必御座崇一出品,应该不至于太烂。我把联络珠和罗盘绑定了,如果是失散,我能够从地图上看到你们。现在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没有,就出发了吧。”   他们已经落后前面的人太多了,之前那塔楼上跌落的人影让四个人都有些忧心,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生事情,之前段琦和齐豫的死已经成为了一团抹不去的阴云横亘在四人心中,前面又出事,无形之中加剧了他们的压力。   他们四人出发,逐渐地接近鬼林,站在外面,左澜看了一眼里面密密麻麻的数,只觉得自己头皮都炸了起来。   原来在书上看到关于这种树的描述之后,他还不觉得怎样,可是这个地方的树长得格外扭曲,所有的树枝都是缠卷弯折的,像是在狞笑一般——这个秘境,根本就类同于阴森恐怖的地狱!   一进入鬼林,几乎就再也看不见天光,鬼林上方的天幕全部被黑压压的树冠给遮住,枝条在上方交织,就像是准备好了的笼子,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这种感觉极其危险,自从进了秘境之后,左澜那种不祥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姜错明打头,习雨林在第二个,左澜在第三,后面跟着的是崇遇。   崇遇走在左澜后面,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说起来,鬼林里似乎盛产一些不好的东西。”   左澜嘴角一抽,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崇遇,还真是……让人想转身痛扁啊……   不待左澜说话,前面的习雨林忽然之间笑了:“盛产蛇虫鼠蚁,千足虫、万毒鸟,两生花、独角树,红水獾、黑皮豹……都是可以上桌的好菜……”   ……   尼玛的谁吃你那些变态的玩意儿啊!   左澜几乎是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栽倒,习雨林报出的那些名字没一样是好东西。   “习雨林,你闭嘴!”   “我闭上嘴也能做菜。”习雨林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前面的姜错明对此视而不见,继续自己往前走,罗盘的地图上,四个白色的点挨得很近,一字排开,还在前行之中。   越到里面就越黑暗,后面的崇遇大约是个土老财,手一挥,直接折了一支发光的魂晶做成的灯管扔在众人的头顶,这四下里一下就光亮了起来,不过惨白的光照着那些诡异的树,倒更觉得诡异了。   左澜忍不住吐槽:“你换个颜色的灯会死吗?”   崇遇一愣,没有想到左澜会主动同自己说话,他想了一下,然后自己拍了一下手掌,在这个除了脚步和呼吸声之外就格外安静的地方很是突兀,在他拍掌的声音响起来的瞬间,那悬浮在众人头顶上的灯闪了一下,颜色骤然改成了红色。   崇遇:“这个如何?”   其余三人:“……”   尼玛的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亮红灯你是希望我们都遭了血光之灾吗?!开你妹的玩笑,这玩意儿一路亮着我们会被吓死的好吗?!!   还不等左澜等人说话,崇遇又继续连拍手掌,“啪啪啪……”   每次掌声一响,颜色就会换一下。   御座崇一出品的果然是高级货,这还带变色儿的……   不知道拿出去卖能够卖多少……   赤橙黄绿青蓝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彩虹呢……   崇遇抬头,这个时候,连前面走着的姜错明都转头来看他,他疑惑:“这些颜色不都很好看吗?”   习雨林笑眯眯地说道:“好看得很,我很喜欢。”   左澜立刻回头,恨不能直接喷他一脸血,“你说什么……”   习雨林继续笑眯眯:“你不觉得这样特别有情调吗?”   “在鬼林里讲情调,你是脑残了吗?”   “……”   不,千万不要以为上面那句话是左澜说的,下面那串无语的省略号才属于左澜。   习雨林浑身僵硬,扭头,看自己的身后——姜错明。   刚刚那句话……   刚刚姜错明竟然直接吐槽了!   不要说是习雨林了,就是左澜也觉得天雷滚滚!   他们都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姜错明。   姜错明淡然,扫了崇遇一眼:“换回原来的颜色吧。”   于是崇遇一拍手,整个灯光重新变得惨白。   灯光的小插曲过后,所有人又开始行进了。   奇怪的是,一路上他们预想之中的苦难和危险都没有出现,这台反常,以至于站在鬼林中心那一片巨大的空地边缘的时候,众人只觉得跟做梦一样。   鬼林的中心这一片空地,就是塔楼所在的地方,那些鬼树是一种生长疯狂的东西,遇到合适的土地就能够扎根疯狂生长,然而在这片圆形的空地上,却是半棵植株也无。鬼林的生长似乎就到这里为止了。   “我们竟然什么也没有遇到,还真是……”崇遇一挥手,收了之前点着的魂晶制成的灯,语气之中竟然带着些失望。   左澜翻白眼:“你为何放弃治疗?”   习雨林在一旁凉飕飕地偷笑:“他从来就没有治过,又哪里来放弃治疗的说法?”   崇遇竟然没介意这两人的联合讽刺,走到了姜错明的身边,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一出了鬼林,姜错明就站在这里看了许久,那目光真是一刻也不曾离开。   姜错明闻言,眼神一闪,却缓缓地吐出了一句话:“那是一座妖楼。”   黑色的古旧的经幡长长的,从塔楼顶部挂下来,被平地里吹来的风吹得飘起来,的确是符合姜错明所说的“妖”字。   左澜随意地跺了跺脚下这片地,灰色的魂阵亮起来,宽逾五丈,看上去,他身边的姜错明等人也是踩在他的魂阵上的。他指尖轻触着自己的眉心,那六芒星魂印一亮,颜色却骤转为绿色,他两眼的眼瞳颜色似乎也跟着改变,从底下隐约地透着几分墨绿,整个魂阵的在慢慢的旋转之中也转变成了全绿。   这种场面姜错明见惯了,可是崇遇和习雨林却是第一次见,顿时眼露惊奇。   “这便是无属性的优势吗?能够随时随地地转换属性。”习雨林问了姜错明一句。   姜错明道:“你自己也是水火属性,转换不也是这样的吗?”   习雨林却笑了笑,没搭话,他跟左澜是不是一样的,现在还不知道呢。   倒是姜错明自己,大概是跟左澜一模一样。   他们都看着左澜的动作,然后便见那五丈方圆的魂图忽然之间光芒暴涨,无数柔软的枝条从魂图下的地面钻出来,漫天而起,竟然直接将众人全部淹没,遮天蔽日!   左澜也愣住了,开什么玩笑,自己只是试试这个地方能不能种东西而已,这魂术用得着这么凶残吗?这都弄得更狂长的野草一样了!   左澜连忙掐住手诀,收回魂力,那些疯长的东西立刻重新缩了回来,乖乖地回到了左澜的魂阵下面。   接着,迎接左澜的就是那种极其古怪的目光。   左澜讪讪:“我只是……只是……想看看这个地方能不能再长点东西而已……看样子效果还不错……”   “——你下次要发动魂术的时候,能不能先知会一声,让我们走远点?”习雨林这样说道。   刚才三个人都被左澜这突然的一手搞得措手不及,差点就失了手,姜错明甚至差点就要出手对左澜下手,以为他是搞偷袭,还好左澜反应快,及时收住了,不然姜错明真的不敢保证——左澜的脑袋现在是不是还在脖颈上。   左澜也无语,他试图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可是脑子里灵光一闪,竟然蹲了下来,手抓了一把土,仔细地搓了搓,“我懂了。之前我的魂术失控,不是因为我在注入的魂力过多,而是因为这个地方太适合木属性魂术的施展了。”   他这样一说,其余三人也注意到了,世间万物都含有属性,土壤一般来说是土属性最多,可是到了这里竟然是木属性更多,这似乎是颠倒了。   “这地方果然是诡异。”   他不过是想知道鬼林不能在这边生长的原因,没有想到却有这种发现,这倒是奇怪了。   “木生于土,这边的土壤里反而是木属性较重,鬼林在这里是无法吸取到足够的土属性,所以不愿意往这边生长吧?”崇遇分析着,“土壤天生代表土属性,可是在这里,属性似乎有错位,这应该是人为的。”   “还是先去看看那边的那塔楼吧。”姜错明不再纠结于鬼林的事,当先往前走去。   塔楼就在正中,他们越接近也就越能够看清塔楼的模样,然而就是在那一瞬间,左澜彻底地愣住了,同样愣住的还有姜错明等人。   这塔楼……和第九魂院的总办塔一模一样!甚至还有顶端的青鸟雕塑。   这四人都在惊讶,然而没有谁的惊讶能够与左澜相比,因为他已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了。   青鸟塔,又是这样的……   这塔楼与总办塔楼一样,都与左澜现在躺在玉青八极之中的魂器青鸟塔一样。   只不过,这鬼气森森的塔楼和总办塔楼是差远了。   还来不及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就已经看到了之前的那一条坠落的黑影。   “看上去只是一座木偶像,你们之前还猜是人,怕是走眼了。”习雨林远远地看着,笑了一声,信步往前。   左澜在他身边,忽然之间伸手去拉住了他,狠声道:“别过去!”   习雨林扭头,看到左澜那已经恢复成黑色的眼珠直直地凝着,盯着前方。   “那不是什么木偶像……那个是……林兼仁……”   第九魂院木学院最优秀的学员,那个在食堂里唱神曲的林兼仁。   四个人站在塔楼前方三十丈的位置,看着前面那个黑影,一时不动了。   “去看看吧。”   姜错明当先走去。   秘境之中,永远是数不尽的谜团。   中原第一魂院地区,魂皇殿。   身穿黑斗篷的魂皇们都褪下了外面的黑斗篷,露出了一身身的华袍,坐在最上首位置的男人一挑眉,一数人:“奇怪了,临沧呢?”   “闭关了。”一个玩纸扇的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句。   “这个时候闭关,他还真是一点也不担心。唔,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我们说准备弄死左澜,他会不会出现……”   “无聊的赌局,不过很合我心意。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出现的。”还是那玩纸扇的男人,他眉目如画,眼神悠然,整个人带着风雅的意味,笑说道,“薛冰,你怎么看?”   冷面男人右手五指之间流窜着光芒,只是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没兴趣。”   “你们还真是不给面子啊,说起来——崇阎你是不是脑子抽了,不要崇礼当你的代言人,竟然找了崇遇,他似乎没多久之前才被临沧修理过……”说话的,正是无界之皇梅子青,他踱着步,摸着下巴,忽然笑道,“我估计现在神灵的使者也在关注秘境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们准备做什么……”      第三十五章 秘境(三)五人      那个看上去很像木偶的人,的的确确就是林兼仁。   姜错明他们注意着安全,很快走到了他的身边去,一看眼前的状况却为之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兼仁的皮肤看上去就像是干黄的树干,极其可怕,可是他两眼还是睁开的,直直地注视着姜错明人等人,眼珠子还转了转。   左澜嘴角一抽:“这货从这么高的地方上摔下来,竟然还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啊。”   不,应该说是奇葩,而非奇迹。   姜错明看着眼前诡异的情形,竟然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这是自封。”   林兼仁是第九魂院木学院的优秀学员,也是第九魂院上一届最厉害的人了,其实力在魂师之中绝对算是顶尖,就算是从塔楼上掉下来,也能够迅速采取措施保护自己,他这是用了一种极其危险的魂术,将物质和自我同化。   他将木属性的魂术加在自己的身上,让自己从属性之中获取保护的力量,所以就算是从高处落下来,也没有粉身碎骨。   可是他的命倒是保住了,眼前这个状态要怎么解除?   林兼仁整个人都像是被装在了木头做的人偶外壳里,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转转,可是他光转转眼珠别人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说想要说什么。   “林兼仁学长,你还好吗?”习雨林缺心眼地问了一句。   左澜翻白眼,看他那样子好得起来吗?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林兼仁在翻了一个白眼之后,却上下动了动自己的眼珠,那意思大家都明白:点头。   “这样还能好得起来,不愧是林兼仁。”林贱人之名绝对不是吹出来的啊。   姜错明则问道:“你是从塔楼上面下来的吗?”   林兼仁继续上下转眼珠子。   这一下姜错明知道,必须救林兼仁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第九魂院的学员,见死不救本来就不对,更何况林兼仁肯定知道很多塔楼之内的情况,这高高的挂着经幡的塔楼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连林兼仁都出这种意外,还真是……   难以想象。   “木属性的话,我可以试试。”左澜食指点着自己的下颌,还在思考着,他会木属性的一个魂术,虽然现在只了解皮毛,不过来解决林兼仁的问题似乎也够了,毕竟林兼仁是自我封印,其强度不会过高。   崇遇一愣,也就明白为什么了。他看了左澜一眼,竟然讥讽道:“看样子林学长要受苦了。”   习雨林在一边点头赞同,竟然在这个时候与崇遇达成了一致意见,倒让姜错明有些意外。   他看向左澜,忽然也想见识见识他的手段,便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左澜卖神秘,不肯说,只是摇头,蹲下来,环视四周,发现没有危险之后才伸出手去,右手按在林兼仁那僵硬的手臂上,这感觉果然像是木头一样:“他是将过多的木属性的魂力骤然加在自己的身体上,迫使自己的身体达到能够承受冲击的状态,这种附加是超出身体承受范围的,因而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木偶人。所以,只要将那些过多的木属性去掉就好。”   他暗自运转魂力,掌心出现了一枚绿色的树叶的印记,那边还僵直着不能动的林兼仁眼神一闪,似乎非常惊讶,不过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看着。   那绿叶的印记越来越亮,竟然有一种灼烫的感觉,渐渐地从左澜的掌心跳脱出来,然后再直接钻进了林兼仁的眉心。   刹那之间,好似冰消雪融,林兼仁的身体上,那些木质的东西转眼之间恢复正常,再次变成了他正常身体的模样。   不过……   效果……   那就……太窘迫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再看剜了你们的眼睛!”   ……   众人: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兼仁在那诡异的自封状态一解除之后竟然是赤身裸体!shit!   四个人彼时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这个时候这货一恢复正常,原本穿着的衣服早就被魂力侵蚀,一时之间遮掩不及,闹得极不好意思。   只见这位俊秀沉稳的学长以闪电一般的速度从地上弹起来,“刷啦”一声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抽出一条床单就裹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赤脚站定。   那个……其实我们很能理解学长你不想成为暴露狂的心理,可是……为什么会是床单?   姜错明咳嗽了一声:“林兼仁学长,你……”   林兼仁一脸青黑,目光从姜错明的脸上移到左澜的脸上。然后一挑眉,就想要说话,可惜左澜的反应比他快。   左澜道:“你就是那个在食堂里站在桌上敲空碗唱歌的?”   裹着床单的林兼仁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大粽子,可笑极了,那被子遮住了他的上半身,可是两条小腿还露在外面,赤脚踩在地上,别提多苦逼了。林兼仁没有想到自己知名度这么高,竟然还得意起来了,哼道:“小学弟你蛮清楚的嘛,是我的粉丝吗?叫什么名字啊?”   “左澜。”他老老实实地报上自己的姓名。   “砰”地一声,林兼仁两脚朝天栽倒在地,习雨林在一旁吐出一句话:“看光了……”   可是这声音有点小,林兼仁没有听到,只见他倒地之后一个鲤鱼打挺立刻起身,蹦到左澜的面前,两眼冒光:“你就是那个传说中最没节操、最无下限、一开口毁人三观、再开口灭人九族、蒸不烂煮不熟炒不爆捶不扁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左澜导师吗?!”   ……   左澜脑回路忽然有些转不过来,他将林兼仁说的那一长串定语梳理完之后,却才嘴角抽动,努力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将袖间的重锋给他捅过去。   左澜微笑:“林贱人学长,你说的那个人,在下不认识。在下是第九魂院大陆史导师左澜,去掉你前面那一长串修饰语,就是区区了。”   习雨林不给面子地笑了一声,后面崇遇也跟着“呵呵”,只有姜错明那脸还能绷住。   林贱人和林兼仁什么的本来就是谐音啊。   “那个,林兼仁学长,你要不要先换一身衣服?”姜错明心知自己这一组又要多一个人了,不过,裹着这床单在秘境探索,实在是……   他好心提醒,林兼仁也反应过来了,他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脸色青黑,回头对左澜道:“左澜导师,我是你的粉丝,回头你给我签名,我去换一身再来!”   “呼啦啦”一阵风去了,众人目光追随林兼仁而去,却发现那货竟然跑进了那塔楼之中。   众人对望,“里面似乎没什么危险。”   “……左澜你的人气还真是不低呢。”崇遇忽然想起当初自己也是用左澜粉丝的理由接近左澜,不过他那个是假作的,那个林兼仁……也许是左澜的真粉丝……   不过他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左澜一转头就看到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想起那夜在小树林里,一时只有摇头苦笑。   “我们跟进去看看吧?”   “赞成。”习雨林说得很明白,很简洁。   于是四人还是决定进塔去看看。   抬首,那高高的塔楼,尖尖的塔顶直刺云霄,左澜竟然看到那是青鸟的图样。   那一瞬间,四人都停住了。   “跟第九魂院的总办塔是一样的。”左澜低低地笑了一声,这里面一定埋藏着很大的秘密,他的青鸟塔,第九魂院的总办塔,此刻这秘境之中的阴森的塔楼。   黑色的经幡随风舞动,鬼气森森。   不过比此刻的场景还要吓人的是姜错明的表情,他笑一声,让人有些背后发寒的错觉。   “这个感觉,很不错。就像是在找拼图一样。”   拼图……   这跟拼图有毛关系啊,姜错明这是什么想象力?   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踏进了塔楼之中,这塔楼占地很宽,八角方圆十丈,最下面一层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只是在周围的墙壁上有着许许多多剥落的壁面,左澜走进来的时候目光就从那些已经看不出原型的壁画上扫过去,大多都是一些看上去没有意义的文字和符号,不过大概是因为过于古早,左澜竟然不怎么认得出那是什么字。   研究大陆史的时候,他基本上已经了解了有记载的一些文字的信息,可是眼前这些文字却怎么也不认识。   唯一能够认出来的就是那些刻画着的魂阵。   林兼仁此刻已经换好了衣服,那床单不见了,大约是被他收进去了。穿上第九魂院木学院院服的林兼仁,看上去竟然也是玉树临风,如果不是众人之前对他猥琐的行为已经有了深刻的印象,说不定也会像是那些新入学的小学妹们一样,被这货的外表所迷惑。   林兼仁一换上衣服,就感觉整个人都正经了。   毕竟是身处秘境之中,虽然这次代表的势力不一样,然而他们五个人名义上都是第九魂院的人。   说起来这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了,这种探险寻宝的活动,第九魂院向来该是屈居末流,现在竟然一口气冒了五个人出来,要知道一共也就二十七个人。   死了两个,现在是二十五人,第九魂院的人竟然达到了五分之一,这简直是破记录了。   林兼仁看了看旁边盘旋向上的石阶楼梯,语气忽然之间沉重起来:“既然你们已经进来了,我也就告诉你们,这里第一层到第十三层都没有危险,一路上也是什么也没有,可以十四层时候会出现一些魂器,品阶不等,再往上每一层还会有魂术——当然了,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座塔楼之中不止有我们,五个,还有我之前所在那一组的人。”   左澜还在一旁看壁画,离他们有些远,像是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继续看着。   那边则由姜错明发问了:“说起来,还不知道之前学长是跟谁一组的。”   之前在出发地点的时候,有的小队伍走得很快,除了仅有的几个,他们还不知道到底哪些人和哪些人是一队的。   姜错明一问,林兼仁那表情就更加阴沉,竟然冷笑了一声:“你们来的路上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死在半道的段琦和齐豫,那就是我们这一组的。”   “也就是说——你们和崇礼一组?”不对啊,姜错明之前了解到的分组不是这样的。   林兼仁显然知道姜错明有疑惑,他解释道:“对,御座段十段琦,御座言三言望,造型之皇薛冰的代言人、御座薛六的薛重释,还有一个是御座季九的季深,他们是一组的。我跟魂术公会的三个人一组。在古战场上遇到了见鬼的事,跟他们撞在一起了。”   “那些白骨都是鬼骨,在煞气场内待久了,自然形成的,我们被那些东西围攻,死了段琦和齐豫。接着薛重释和魂术公会那个死女人章惜商量,两队一起走了。”   不对,之前魂术公会的三个人不是自成一派的吗?林兼仁怎么混到那堆人里面去了?   可是这个时候,暂时没人提出这个疑惑,都等着林兼仁将之后的情况说清楚。   林兼仁脸上闪过一丝嘲讽:“薛重释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便他在第一魂院是排得上号的,还是薛冰的得意弟子,更是御座薛六最顶尖的,不过人品也就那样。他袖手旁观,段琦一死他比谁都高兴。不过这人的实力的确不可小觑,你们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看到整片土地都是黑的,那不是天生的,那是薛冰的魂术造成的。他一个人就可以出入这些地方,也不知是为什么会拖上我们。”   左澜在那边看那些壁画,可是越看越不明白,索性直接拿玉简给录了下来,看懂很难,录下来就很简单了。他很快完事儿,走到四人旁边,一来就听到这句。   他一愣,然后明白过来,接道:“水可生木,下面又是土,难怪木属性的魂术在那边施展有如此恐怖的效果了。”   只不过,能够将塔楼周围的一片地全变成是黑色,薛重释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人是薛冰的弟子,薛冰最开始是水属性,薛重释应当也是,那么他是怎样用水属性的魂术弄出那种黑糊糊的烧焦的效果的?   这些都是疑惑,不能问。   林兼仁继续道:“我们进了塔楼之后,一路上到十四层,别人都在瓜分魂器,谁出手快就是谁的,可是薛重释没有看一眼,那个时候魂术公会的另一人,也就是御座言三的言信,就提醒我,说薛重释不对劲,我们一直到三十三层,整个塔楼的魂器和魂术,越到上面越是高级,到了第三十三层,我们那一组的三个人,立刻遭到了薛重释那一组人的攻击,只有我见机快下来了,其他的两个,死了。”   从林兼仁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对薛重释抱着无限大的鄙夷。   可以搜集的信息是林兼仁那一组的人员构成:林兼仁,来自第九魂院;言信,来自魂术公会,同时也是御座言三的人;章惜,来自魂术公会;齐豫,来自魂术公会。章惜是个女的,其他的都是男人。   不过,听林兼仁的话,齐豫已死抛开不算,余下的魂术公会的章惜和言信现在是已经没戏了。   姜错明问道:“不知道林兼仁学长这里,有没有这次来秘境,那些人的具体分组情况。”   林兼仁说完了那些,沉默了一阵,听他此问,倒是笑了:“别叫我学长了,你们能进来,怕也不比我差多少,在魂大陆,实力强的就是前辈,我们平辈论交便好。至于分组的情况,我正好有,是之前在一起过鬼林的时候薛重释提到的,我记了一下。”   他拿出一枚玉简,递给了姜错明。   这一下,整个情况就清晰了起来。   姜错明将后来发生的变化算进去,便把整个名单给了其他的人看。   此次一共进来二十七人,十御座十人,九大魂院九人,五魂皇五人,魂术公会三人。   十御座:崇礼,明玉,言望,江水(女),习双允,薛酒,姜错明,梅暗,季深,段琦。   九大魂院:天嘉,林峰,齐静(女,和齐豫有亲缘关系),明恬(女),姜错影(女),司徒白雪,季白,颜雾,林兼仁。   魂术公会:言信,齐豫,章惜(女)   魂皇:暂时未知(梅子青),崇遇(崇阎),薛重释(薛冰),习雨林(江山),左澜(临沧)。   “为什么……无界之皇梅子青的代言人是未知?”习雨林皱起眉头,看着这总名单愣了一下。   “因为的的确确不知道,就是第一魂院的那个天嘉,也没人知道是谁,就是薛重释也只知道一个名字。”林兼仁解释道。   “如果把我们这一组人定为第一组,那么经过一系列的变化之后的分组名单应该是——”   崇遇往下看去。   第一组:左澜,习雨林,姜错明,崇遇,林兼仁第二组:薛重释(魂皇薛冰),言望(御座言三),季深(御座季九)   第三组:林峰(第二魂院),季白(第七魂院),颜雾(第八魂院),明玉(御座明二),江水(女,御座江四),习双允(御座习五)   第四组:齐静(女,第三魂院),明恬(女,第四魂院),姜错影(女,第五魂院),司徒白雪(第六魂院),薛酒(御座薛六),梅暗(御座梅八)。   已死:段琦(御座段十),齐豫(魂术公会),章惜(魂术公会),言信(魂术公会)   不知道为什么,左澜竟然笑了一下,“敢情这魂术公会的三个都死了。”   “可是……这份名单有问题。”崇遇看向了林兼仁,“人数不对。”   第一组五个,第二组三个,第三组六个,第四组六个,死了的四个,一共也就二十四人。   “还有三个是——”   “一个不知道是谁的魂皇梅子青的代言人,第一魂院的天嘉,御座崇一的崇礼。”   这名单都是对比出来的。   那么多的名字左澜根本没记住几个,他有点晕,天生密集恐惧症真的伤不起。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其他组的大半都会死人,最后留下来的没几个,我倒是觉得别的组不用太留意,倒是那放单了的三个还加一个薛重释,其他的都不是威胁。”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是很明确了。   左澜用了“威胁”这个词,其实已经暗示了他的目的所在。   如果对秘境之中的东西没有企图,是绝对不会将别人视为威胁的。   未知的梅子青的代言人;不知道底细的第一魂院代言人天嘉;还有向来在第一魂院和御座崇一都很厉害的崇礼,崇遇的嫡系兄长;最后是心机深沉的薛重释。   众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林兼仁见他们梳理得差不多了,便说道:“我们上去看看吧。”   “我们在鬼林外面的时候看到你下来了,现在薛重释他们还在上面吗?”这是要命的问题,如果薛重释在上面的话,一切都会变得棘手很多。   “我在外面不知道,不过三十三层已经到顶了,薛重释还想着天品魂器,现在肯定已经走了。”林兼仁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当前便走去。   一路往上,每到一层,左澜都把壁画录了下来。   崇遇问他:“你录这些下来干什么?”   左澜在踏上第三十三层的时候回答道:“看不懂,回去再研究。”   然后他的目光很随意地往这已经不算是宽阔的十三层上一扫,顿时愣住了。   这上面可不止是两具尸体。      第三十六章 秘境(四)重释      不是两具尸体——这句话还不够准确,更准确的说法是比两具更多,仔细一数,四具。   三男一女,女的那个肯定是章惜不用说,整个人看身形应当是个美女,不过此刻脸已经被毁了,一刀从她的脸侧劈过,简直是血肉模糊;其余的三个男的,却是由林兼仁上去查看了才确定了身份。   “这个穿着第二魂院土学院的院服,应该是刚才我们分出来属于第三组的林峰。”   “跟习双允一组的那个吗?”习雨林扯起唇角笑了一下。   左澜觉得背后有些冷,御座习五内部还真是复杂,习雨林谁也没记住,在整个第三组,他最关注的就是自己的同族习双允,不过这关注不等于关心,那是想将对方置于死地的一种关注。   “就是那一组。”林兼仁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这个林峰,他的死因跟章惜不一样,章惜似乎是被刀砍的,他是——被冻死的。浑身都覆盖着冰雪,也是薛重释的手段。”   左澜这个时候走到了第三具尸体前面,这具尸体是完全焦黑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左澜伸手扔了个木属性的魂术出去,一大团杂草立刻从那人的尸体上冒了出来,看得他身边的崇遇忽然之间一阵无语。   这货到底把别人的尸体当成是什么了?   好吧,其实这些人跟他们本来就不认识。整个魂大陆也没有什么尊重死人的操守,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澜道:“这具尸体的情况和塔楼周围那一片土地是一样的情况,大概也是那薛重释下的手了。这人简直——丧心病狂啊。”   “那具应该是魂术公会代言人、御座言三的言信。”林兼仁看了一眼,这还是他昔时的同伴,虽然只是因为利益关系结成的同伴,不过他们死了,自己还活着,难免要让人唏嘘。“这第四具尸体,被冰刃划破了心脏,穿着第八魂院的衣服,大概就是第八魂院的代言人颜雾了。”   也就是说,这里死的四个人分别是魂术公会的章惜和言信,第二魂院的林峰,第八魂院的颜雾。   “有疑点。”崇遇皱眉,背着手,在尸体旁踱了几步,“看这些尸体的死状,这些人大概都是薛重释杀的,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薛重释那一组之前也就剩下了薛重释本人、言望、季深这三个。薛重释出身御座薛六,却为魂皇薛冰代言;言望出身御座言三,也为御座言三的代言;季深则是出身御座季九,同时也是该家族的代言。有一个问题——言望。”   左澜明白他的意思,接道:“你是指言信的死?”   “对,言信也是御座言三的人,不过与言望不同,言信代表魂术公会,言望则是代表其家族。言望和薛重释一组,就算不是同组,也是同族,言望不可能对薛重释杀言信袖手旁观的。”崇遇进一步说道。   习雨林这个时候又插了一句:“不一定,我就能对习双允之死无动于衷,谁要杀他我肯定袖手旁观,我跟习双允也是同族。”   左澜、崇遇:“……”   林兼仁咳嗽了一声:“那个……言信和言望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姜错明也证明道:“这个的确。”   “算了吧,懒得管,反正死都死了。”左澜倒是觉得无所谓,不管怎么说,他不是十御座的人,现在这些争斗距离他还很远,他要顾及的只是眼前的问题,这些死了的人都不可能再复生。他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将方才的名单再次调整一下而已。   “现在还有二十一人。”   这指的是还有二十一个人活着。   “这才进来两个多时辰,竟然就去了六个。”姜错明严重怀疑他们能不能活着出去。   左澜却不管,自顾自地无视了地上恶心的四具尸体,继续去墙壁边上录壁画。   那边他们还在研究尸体,习雨林对这些尤其感兴趣,一边看还一边分析,说什么样的尸体能够养出什么样的食材,在他说道食尸鸟的时候,崇遇和林兼仁的脸都绿了,只有姜错明还能淡定。   林兼仁嘴角抽搐,手指着蹲下来拿叉子研究尸体的习雨林,费了半天劲才对姜错明做了个口型:这变态要干什么?   姜错明看懂了,却微笑,做了个口型回去:煮来吃。   林兼仁:“……”   崇遇:“……”   习雨林的世界,凡人真的不懂。   “咦……”   这边的四个人同时回头,却看到左澜站在一面画着血红色壁画前面停了下来。   墙上绘着一扇巨大的红色大门,门上有繁复的花纹。   左澜站在前面,忽然觉得心跳加快,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充斥了他整个内心。   他缓缓地伸出手去,同时脚下魂阵亮起,那星空一样的图案再次出现,明显是处于了完全的戒备状态。   他背后的四个人也似乎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一下警惕起来,脚下的魂阵相继地亮起,一时之间,整个数丈方圆的地上,交叠着五座魂阵,大大小小看上去一片眼花缭乱,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   左澜的手指触摸到了墙上那红色壁画,冰冷的,液体。   他重新抬起自己的手指一看,然后一嗅,道:“新鲜的血液,不过……没有血腥味。”   也就是说,这壁画是才出现的。   “用鲜血画上去的,应该是……那几个倒霉鬼的吧?”习雨林眯着眼睛笑,不过眼底是一片的冰寒,他苍白的脸和苍青色嘴唇,还是那病歪歪的样子,就像是风一吹就倒。   倒霉鬼,也就是死了的那几个了。   “这看上去,倒像是阵法,不过画阵的材料有些惊悚而已。”姜错明倒是看出了一些门道,他走上前来,手上亮起一片白光,众人都认得出来,这是灵属性的魂术,专用于测试阵法的。   阵法这些东西,向来跟灵属性有关。   姜错明的手一接触到那血画的阵法,整个阵法立刻就亮了起来。   左澜一下抓住他的手臂:“等等。”   姜错明回头:“怎么?”   “我们都不知道这个阵的阵法是什么,又有什么效果,贸然去试,我怕会中计。”   左澜眉头紧皱着,忌惮地看着眼前这壁画上的阵法。   之前他录的那些壁画虽然艰涩难懂,可是并不存在危险的气息,而眼前这个一眼看得出是新画的,还用的是血,怎么看怎么不祥。在某些事情上,左澜是很谨慎的,就像是现在,他绝对不可能任由姜错明去试探这些还不知深浅的东西。   然而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整个塔楼里却响起了一阵笑声:“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们这么简单地就会中计呢,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姜错明迅速地伸手拉了左澜一把,退到了中间,和习雨林等人站在一起,林兼仁迅速地踏前了一步,五指虚空里一握,一把钢炼九节鞭便握在了手中,眼神凌厉。   “来者何人?”   这塔楼四周八角挂着的黑色经幡漫天狂舞着,那墙上那一扇血门骤然之间光芒大放,虚空里出现了一扇门,左澜等人都警惕着,然而预想之中的狂猛攻击没有到来,那扇门只是轻轻地被推开。   门后面是一个黑暗空洞的世界,浅灰色的天空,还是秘境之内的天空,这扇空间之门大约还是通向秘境里某个地方的。   门里走出来三个人。   走在正中的是一个青衣,嘴角挂着邪笑,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人物,领口处绣着金丝的小鼎图案,下面挂了一个小小的“三”,御座言三,言望;右边的却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妖娆男人,袖口绣着一个“九”字,御座季九季深;看到这人左澜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雪蓝,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都抽了起来;不过,在看到站在最左边那个人的时候,左澜忍不住崩坏了……   “谁把自己的私生子带进来了?太没道德了吧?”   其余人:“……”   左澜你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左边的的确确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穿着粉红色的衣服,一张冰山脸,此刻右手手指间正夹着一枚冰蓝色的魂晶,幽幽地望着左澜。他领口上分明绣着小鼎加六啊!   左澜你个傻逼你看不到吗?!那个小娃娃就是薛重释!!他就是薛重释啊!!!   左澜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可是总不能要他马上跪下来抱着那小鬼的大腿喊一声“英雄饶命,小人只是口误”吧?所以左澜只是强忍住颤抖的冲动绷着一张脸,站在那儿。   那粉衣的小娃娃面无表情,抬眼,一看左澜,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整个秘境里还活着的二十一人里,没人跟我有长辈的亲缘关系,我不是谁的私生子,另外,进来是我自己要求的,所以没道德与我无关。”   好……好……好清楚的逻辑……   左澜有些愣,“你真的是那个薛重释?”   “如假包换。”那粉衣小娃娃继续面无表情,粉红色的衣服很没有攻击力,可是他右手上那枚冰蓝的魂晶很有攻击力!   爱财的左澜一眼就能看出来,尼玛的那绝对是天品魂晶!天品!!!   不对,搞错重点了!   左澜深呼吸,深呼吸,暗暗地压了许久,才能控制自己不咆哮,扭头,淡定地问站得离自己最近的崇遇:“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薛重释是个小屁孩儿?”   众人:“……”我们以为你知道。      第三十七章 秘境(五)死人      薛重释看上去也就是十一二岁,可是——十一二岁是根本没办法修炼魂术和积累魂力的,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左澜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被持续地颠覆,他终于还是不怕死地问出了一个很重要也很作死的问题:“那个……我能问问你多少岁了吗?”   薛重释对着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你猜。”   ……   好冷。   左澜望了望天,哈哈干笑了两声,“你该不会是侏儒吧?”   左澜这样的人,天生嘴贱,哪壶不开提哪壶,旁边的姜错明几乎已经拿手盖住了自己的眼,习雨林则是悠闲地一抖袖子,不过脚下的魂阵却更亮了,很显然,他觉得双方已经完全没有不动手的可能,就是其他几个人也一副立刻要打起来的情况。   青衣言望,红衣季深,却只是懒洋洋地看着他们这边五人一点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不得不说,左澜点中了薛重释的死穴。   薛重释脸上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消失,手中冰蓝色的魂晶光亮一闪,换了个方向,他道:“我不是来杀你们的,下面的路,我们这边的三个人是走不下来的,暂时邀请你们加入,我们组成一个队,一起走一段。”   左澜退到了姜错明等人的身边,闻言只是眉头一挑,有些冷笑的冲动,他看着薛重释,尽管是穿着粉红色的衣服,可是那冰蓝色的魂晶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一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憷了,其实——主要是那玩意儿太珍惜了,现在左澜恨不得一把将薛重释扑倒,然后直接将他手里的魂晶抢过来,不过只能忍,忍住……   嗷,这简直是太为难他了。   左澜虽然处于戒备状态,可是眼神还是忍不住向着薛重释手中的魂晶望,崇遇注意到他这种猥琐的行径,顿时嘴角抽搐,左澜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极品啊!   姜错明那边还在严肃地商谈问题,他跟林兼仁对望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薛重释他们三人如此强悍的实力,几乎能够横扫其他小队,现在却不得不向他们寻求帮助,想必前面肯定是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以至于他们不得不过来。   不过说是组队,也不过是相互利用,他们不得不合作。薛重释他们三人过不去,他们肯定也是过不去的,所以为了到达下一个目的地,他们必须选择答应薛重释。然而在过去了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薛重释能够对那些人下手,必然也能够对他们这队人下手,之后的事情不过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还好的是,这些事情都是无比正常的,除非左澜他们对天品魂器完全没有企图,否则他们之间必然是会有利益冲突的,掐起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至于现在,与虎谋皮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所以左澜这一队人很明智地选择了答应薛重释。   言望和季深终于笑了一下,“这下大概能够解决了。”   薛重释开始向着左澜他们这边走,姜错明等人也为了表示善意而撤了魂阵。   “在合作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姜错明站上前一步,跟薛重释对视。   薛重释僵着脸,“你说。”   “他们是你杀的吗?”姜错明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几具尸体。   薛重释“哦”了一声,“我杀的啊。”   ……   左澜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弱爆了。尼玛这娃娃说杀人就跟说吃饭一样!   可是林兼仁却没有关注薛重释,他只是看向了言望,那青衣的男子始终只是淡定地站在一旁,似乎事不关己。   “我倒是奇怪了,言望公子,你与言信本是同族,怎么能够如此冷血地看着自己的同族被杀呢?”   青衣言望,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兼仁,“我不但看着他被杀,我还在背后补了一刀呢,有什么了不起的?御座言三的人太多了,死几个算不得什么的。”   言望是御座言三最出色的的一辈人,他只是对自己家族的人的死袖手旁观,别人又能说什么?说到底还是内斗,别人顶多能鄙视他的人品。   言望如此坦然,林兼仁也只好冷笑了一声,退到一边没说话了。   薛重释始终冷冷淡淡,虽然那粉红色的衣服跟他一点都不搭调。在左澜的眼中,薛重释是个粉红正太,不,粉红变态。   这家伙的脑回路跟普通人不一样,他似乎是想了想,然后道:“具体的情况我们还是路上再说吧,否则会被别人抢先了。”   整个秘境里可不止他们两队人,除了别的小队,还有一些特别可怕的存在,如果不能抢在这些人之前拿到天品魂器,后果不堪设想。   不管是御座崇一的崇礼,还是第一魂院的天嘉,又或者是那个还不知道底细的无界之皇梅子青的代言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说到底,最后还是要和这些人竞争的。   姜错明等人表示了同意,然后后面言望和季深让出了门的位置,薛重释走过去,“这壁画门是之前发现的,通向一个空间,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天品魂器就在尽头,不过——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现在边走边说吧。”   他当先跨进了那壁画大门之中,那种感觉就像是跨入了时空隧道。   左澜他们都知道,此刻是身在三十三层的的高塔之上,打穿了墙壁后面也不过是无尽的虚空,然而穿过了这道门,里面却是一片广阔的空间。   全是一人多高的蒿草,天空还是铅灰色,不过此刻这里已经不是古战场上的状况,整个空间看上去就像是一片莽莽的荒原。   左澜看薛重释钻进去之后,竟然整个人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个小团在草丛里行进,顿时就笑傻了。   “喂,那个,我们可以一把火把这里全烧掉的,这样走着太麻烦。”   走在前面,铁青着脸扒开一丛荒草的薛重释扭头,粉团团的衣服在草丛里看着也算得上是亮丽,他冷冰冰地扫了说话的左澜一眼:“烧了,你就完了。”   左澜觉得奇怪,伸手折了一片草叶,一看顿时头皮发麻:“荆棘草……”   “荆棘草,一烧就会散发剧毒的东西,在天渊才会有,这里竟然遍地都是。”习雨林摸了摸下巴,低笑。   ……神经病。   左澜撇嘴,继续扒着草丛往前走。   在行进的过程中,左澜看着这周围茫茫的黑海一般的草丛,只觉得眼晕,前面的薛重释似乎没有半分的感觉,只是往前走着,那矮矮的身子看上去竟然带着几分滑稽的感觉。   薛重释一边走一边说着:“大概还有半柱香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到之前遇到的地方了,那里是一出关隘,不过情况很诡异,有一个阵法,我们已经研究好了破解之法,不过单凭三人无法解决,所以才让你们来。”   这话说得好像是施舍一般,后面心高气傲的崇遇立刻冷笑了一声,“也是,我们不过是来候补的,一会儿用完了估计你们也要下杀手了。”   薛重释闻言停住脚步回头,那漂亮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崇遇,声线平直:“弱肉强食,本是此理。”   忽然之间,他手中光芒大放,一股气浪直冲向前,将一排排的荆棘草丛吹开,前面竟然露出了一片空地。   “这里是我们唯一能够在达到关隘之前休整的地方。”   他们从草丛里钻出来,一下站在空荡荡的地上,感觉好多了。   左澜拍了拍自己的手,一点也不在意地坐在了地上,背后崇遇看着他那德性忍不住撇了撇嘴,然而自己四下里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竟然只能跟着左澜坐下来。   左澜笑他:“你之前分明是对我很不屑,看我坐下的时候那眼神也不对,现在还不是只有坐下来?”   崇遇顿时想抽死左澜,他不拆穿他能死吗?“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那边薛重释竟然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拿出了一只小板凳坐下,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   林兼仁始终觉得别扭,站在最外面的位置,不过这一站却发现了不寻常的情况。   “有人?”   周围才坐下的人立刻就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那边。   “应该是一组人,没有想到他们的动作倒是很快。”薛重释也收了自己的小凳子,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言望手指缠了缠自己的头发,哼道:“那几个还没死透的。”   左澜听得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去看姜错明,姜错明却笑了一下,看样子,又要死几个了。   前面的草丛是一阵耸动,左澜他们都屏气凝神,却不想里面的人还没露面,一边的季深竟然直接就动手了。   一刹间,只见一团火从他手边冒出来,像是抛出去一条巨大的瀑布一样,季深抛出了自己的魂术,吓得旁边的左澜脸都白了。   薛重释慢悠悠地走到他的身边,解释道:“他的火是天火,不是凡火,烧不了的。”   黑暗的天地之中,莽莽的荒草丛中,那坠落的瀑布一样的火光将那一片黑暗照亮,里面的两个人还在行进之中,谁料突然遭到这样的变故,躲避不及被击中,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经被火烧成了灰。   这两人身边的人避之不及,一下就提了魂力灌注于自己的脚上,冲天而起,一看竟然也有四人。   随着后面习雨林一声咬牙切齿的“习雨林”,众人立刻就知道这狭路相逢的一队人是谁了。   第三组:林峰(第二魂院),季白(第七魂院),颜雾(第八魂院),明玉(御座明二),江水(女,御座江四),习双允(御座习五)。   不过这一组,林峰和颜雾已经死了,现在这里却还有六人,想必其他组的人也进来了,只是不知道是谁。   左澜只觉得自己身边闪过了一阵风,一条白影就直接飞了出去,向着同样穿白衣服的一个人杀了过去——习双允。   御座习五的两位嫡系子弟,竟然就在此时此刻此地打了起来。   四个人里还有一个是女的,大约就是御座江四的江水了。不过可怜的是这个女孩子落到了姜错明的手上。   姜错明这人看上去是很文雅,可是左澜知道这个家伙内心就冷血,根本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姜错明,你要对我动手吗?”   那江水生得一副艳丽的好面孔,听说是御座江四年轻一辈最漂亮的人,她以前与姜错明有过交情,她不信姜错明会狠下杀手,毕竟整个十御座有哪个年轻的男子没有对她起过绮念呢?所以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出事。   可惜,她对姜错明的了解实在是太肤浅了。   回应她的问题的,是姜错明那一记辛辣至极的颈后斩,姜错明是全属性,只是他在此刻之前也没有真正地出过手,所以别人不清楚他的实力,那一记颈后斩也只是轻飘飘地落在了江水的后颈上,他的手指上带着淡淡的一层光,就那样轻轻地从她颈上一划而过,话语也是轻飘飘的:“我不是要对你动手,我只是送你去西天。”   左澜只觉得一阵恶寒。   对方只有四个人,可是他们这边动手的人却不少,左澜想了想,看了那还没动手的薛重释一眼,很克制地没有冲上去。天知道他内心已经快急疯了,你妹的!杀人能夺宝啊!这次进来的都是土豪啊!他们都很有钱只有自己是个穷逼啊!我也想打土豪分钱财啊!你们能不能留一个给我啊!   他内心正在哀嚎之际,机会却真的来了。   前面言望跟对方一个黑袍女人打了起来,大约是第三魂院的齐静,不过那齐静看着其貌不扬,不是很漂亮魂术却是一个接一个,竟然将御座言三出身的言望压制得死死的,眼看着就要落败,左澜眼前一亮,手一翻直接握了重锋就要上去,魂力鼓荡之下那墨绿的袍子飞了起来,看上去很是妖异,那一瞬间,他脚下的魂阵却爆发出一阵金光,几乎将整个空间映亮,每一颗白棋都闪亮着,滑行在阵中。   左澜眼看着前面,齐静背对着他,长发落下来,背后却是空门大露,正是下黑手的好时机。   然而左澜已经够快,可是依然有人比他更快!   刷拉——   暗空里一声尖啸,狂风从左澜的耳边掠过,吹斜了他额前的刘海,他前方的齐静,心中一喜,想着将这言望杀了,自己回族又是一件大功,然而本来已经快要获胜,正要斩下言望,却不想异变陡生,背心里一凉,有暖热的液体喷洒,她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似乎停滞了那么一刹那,接着就直直地坠落下来,砸进了草丛里。   左澜整个人都愣了。   他僵直着脖子,抬头看,半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位红衣的男子,看那面容却是与季深一般无二。   然而那不是季深,左澜很清楚,季深刚刚放了一把火烧死了两个人正在场边上观战。   这里出现了一个和季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其余人也大多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言望却像是早就料到会这样一般,扯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半空里运力转身,去追杀另外一个人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是切瓜砍菜一样水到渠成,不费吹灰之力。   习雨林看着自己对面那个跟自己长相相近的习双允,挑唇一笑:“你或许没有想到,会被我一个不中用的人逼到如今这个地步吧?”   习双允僵立,他不能动,也不敢动,因为习雨林那一只手就放在他的脖子上,他带着自己的手套,整个手的温度都被掩盖,只觉得冰冷,然而就在他说完话之中,那冰冷立刻化为一种刻骨的灼热,淹没了他的整个喉咙,他发不出声来。   失去意识之前,只看到习雨林那淡淡的笑容。   “你该死了。”   这一组最后一个人,也死了,死在了自己同族的手上。   而那边两个红衣的男子站在了一起,一模一样,连动作几乎都相同,除了眼神。   “感觉还是那么膈应。”言望收拾了那边的几具尸体,扔进了草丛里,走过来却讽刺地笑了。   “计划顺利,季白回来就好了,现在又死了五个,还有十六个人,过来把情报汇总一下吧。”薛重释之前一直没动手,只不过那枚冰蓝色的魂晶一直扣在手中,左澜一直很想知道这作用,可惜他不敢问。   刚才他说“季白”,左澜便明白了。   季白、季深,这是双生兄弟吧?长得一模一样……   都是御座季九的人,只不过季深代表御座季九,而季白代表的是第七魂院,从本质上来说他们俩还是兄弟,按照刚才的情况推断,出手杀了齐静的是季白,看样子是薛重释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要季白潜伏到第三组去,好等待时机直接将这些人消灭在途中。   左澜甚至怀疑,其实那帮人原本就是季白引过来的,这一切都有预谋。   如此向来,薛重释这组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现在整个秘境之中,已知的死亡人数就达到了十一个。   季白和季深这两人,面目一样,不过仔细辨认的话还是能够看出区别的,季深整个人的气质都类似雪蓝,眼底都透着几分妖气,可是季白不一样,他的眼神很干净,表情也比较淡漠出尘,所以只要细看还是有区别的。   此刻季白就跟着薛重释他们坐下,然后说道:“我们那一组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现在还没出现过的那一组人,杀了他们一个,其他的跑掉了,所以如果其他人都没事的话,我们这里就还有十五个活人了。”   ……   左澜等人尽皆沉默。   二十七人进来,现在还有十五个,死了接近一半了。   这一次死的五个,是原本第三组的习双允、江水、明玉,然后是第四组的两个女修,一个是第三魂院的齐静,一个是第四魂院的明恬。明玉明恬两兄妹竟然在同一场冲突之中死去,还真是……   除此之外,季白他们说在别处遇到杀了的是一个人,御座梅八的梅暗。   薛重释拿出一块石头,在空地上画着,一边画一边说:“也就是说,现在还有两个组。”   首先是薛重释他们这一组,一共是九人。   薛重释,言望,季深,季白,姜错明,习雨林,林兼仁,左澜,崇遇。   剩下的也就是六个人,除开了不知姓名的无界之皇梅子青的代言人,第一魂院的天嘉,再加上一个恃才放旷的崇礼,剩下的便是另一组的人了。   也就是唯一的一组。   代表第五魂院的姜错影,也是姜错明的姐姐,同是御座姜七的人;接着是代表第六魂院的司徒白雪;最后则是御座薛六的薛酒。   “除开我们之外,也就是这六人了,表面上看威胁最大的是崇礼和天嘉,可是梅子青的代言人现在都还在玩儿神秘,实在让人拿不准,而且进入秘境之后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我怀疑他们是走了和我们不一样的路。”   季深这样分析着,旁边的季白却没有看他。   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不知道这其中一个人的姓名,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   然而别人担心,薛重释却不担心,他面无表情地用魂晶在地上画着圈,“来不来都一样,反正到了目的地就会撞见的,杀还是不杀,全在于我。”   ——现在的小屁孩儿都牛逼到这种地步吗?   左澜瞥,然后抽搐。   他们在这一片空地上略作了休整,再行出发。   这个时候,他们这里的九个人其实已经隐约有了分化的趋势,不过因为薛重释所说的那个关隘还没到,所以大家还保持着面上的和气。   所有人都很清楚,一旦过了关隘,立刻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薛重释慢慢地便走到了后面,落了下来,恰好在左澜的身前一点,左澜悄悄地瞥着他手中的冰蓝的天品魂晶,只觉得垂涎欲滴。   他紧走两步,凑到了薛重释的身边,假作正经地咳嗽了一声:“那个……你手里的魂晶能接借我看看吗?”   前面忽然有人倒在了地上,原因不明。   薛重释站定,眼珠黑白分明,皮肤细白,头发也柔软极了,就站在那里仰着脖子,看着左澜,一句话也没说。      第三十八章 秘境(六)齿轮      其实,真的没人想知道,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左澜,做人是要脸的。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到底是想要怎样啊?   尼玛的直接问别人要魂晶看,那可是天品魂晶,看上去甚至很像是人家薛重释的武器好吗?你这样直接问真的大丈夫?   其实……   唔,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薛重释在看了他半天之后,眉头皱起来一点点,看得左澜那心忽然都揪了起来。   为什么觉得眼前薛重释这个表情这么可爱呢……   这个家伙怎么说也是杀了那么多人,手染鲜血的恶魔啊……   不过,这只是左澜之前的想法,下一刻薛重释在他的眼中顿时升级成了麻吉小天使!   因为!薛重释这孩子竟然很耿直地直接将自己的魂晶递给了他,“你看吧。”   左澜几乎感动得要冲上去把薛重释给抱住,不过薛重释在察觉了他的企图之后立刻就变得戒备起来,眼神一冷,脚下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要亮起来。   蠢蠢欲动的左澜立刻干笑,这孩子,简直可爱善良得让人想要扑上去蹭蹭,就算是摸着他的一片衣角都是好的。   这么善良可爱对坏叔叔没有戒心的孩子,要是再多一点就好了。   左澜愉悦地想着,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个“坏叔叔”到底指的是谁。   众人:左澜,你忍心跟人家一个小娃娃抢东西吗?   左澜很淡定,因为他本来就没说过要抢薛重释的东西,他虽然财迷,可是毕竟还是有理智的,薛重释的手段他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他不会作死地凑上去自己找抽。所以这天品的魂晶虽然好,可是如果拿到了手,却已经没有命去享受,不是更加冤屈?   所以左澜很克制地看着手掌中的魂晶。   整个魂晶都是尖锐的菱形结晶体,看上去很是炫丽,尤其是这是有属性的魂晶,整个冰蓝色的晶体透着光,拿在手中的时候竟然觉得手指都要被它冻僵,那光几乎要将左澜的眼闪晕,那尖锐的线条,是最藏不住的锋芒,就这一枚指头粗细,看着甚至也就半指长的魂晶,兑换成低级魂晶那得是多少啊?   左澜的大脑高速运转,飞快地判断着这一枚魂晶的等级,手指中的魂力悄悄注入,一下就与魂晶内部取得了联动效应,根据魂晶对外来魂力的反应测出了这枚天品魂晶的等级——天品中阶。   左澜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他那一瞬间只想拽住薛重释的领子给他跪了:小土豪,我们也做朋友吧?   他的理智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他了,可是就在左澜即将丧失良知投向土豪的小怀抱的瞬间,他手指忽然之间烫了一下,这感觉有些熟悉,左澜眼神一闪,看向了自己右手食指上的黑戒。   别人感觉不到黑戒的变化,只有左澜知道,方才黑戒的温度忽然之间飙升才,差点没把左澜烫得痛叫出来。不得不说,这一烫来得特别及时,直接就将左澜拉出了那种要向薛重释投怀送抱的诡异思维,他心中一冷。   你妹啊,自己其实是被另一个土豪包养了的,怎么还能三心二意想着眼前这个可怕的小土豪呢?   就算是薛重释天赋再高,要修炼到魂皇还是要很久的,所以相比下来,临沧这个土豪还是左澜的最佳选择。   唉,要是他能够和每一个土豪成为朋友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之中不停地转动,几乎快成为一种执念。   “我真是个穷人……”   左澜自语了一声,尽管很是肉疼,可还是伸手,将那一枚魂晶递还给了薛重释,假兮兮地赞了一句:“水属性很纯净。”   天品的魂晶,魂力能不精纯吗?   左澜简直是没话找话说。   一行人因为他这种猥琐的行为已经停下来一段时间,左澜发觉之后摸着自己的头“呵呵”笑了两声,“那个,大家怎么不走?”   ……   前面林兼仁忽然之间感叹道:“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极品,没有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前浪果然是要被后浪拍死,然后死在沙滩上的。”   “……”去死吧。   左澜严肃地发射着自己的视线,进行恶毒的诅咒。   “还是走吧。”   前面的路途还长。   还是那些高高的荆棘草丛,一次又一次地将这些草扒开,左澜只觉得自己累得手都要断掉,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直到他觉得自己再看到任何一根草就要吐,前面的人终于停住了。   一行九人,抬首望去,忽然之间都没有言语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天坑,就像是远古的陨石撞击下来形成的巨大陨石坑,不过此刻,那巨坑之中却有一些骇人听闻的东西。   左澜听到了自己艰涩的声音:“那是什么……”   天坑之中,巨大的齿轮缓慢而无声地旋转,像极了无数的六芒星魂阵慢慢地旋转,咬合精密,转动之间竟然流光溢彩,由无数不同颜色的流光在齿轮之间穿梭。齿轮有大有小,慢慢地转动。   薛重释双眼沉静,注视着这成群的齿轮,“这是机关。”   “机关?”   这个词一下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样庞大的齿轮序列,如果连接控制着一个机关的话……   未免也太可怕了。   “天品魂器就在这机关的后面。”言望悠闲地补了一句。   一说到天品魂器,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左澜皱眉,他悄悄将意念探入了自己的空间戒指里,将那一份刻着地图的玉简重新翻看了一遍,他清楚地记得,地图上标识的魂器的地点不在这里,莫非是有误?   他再一看,忽然发现,在塔楼的图案外面画了一条虚线,连到了整个地图的最中心!   擦,刚刚他们穿越的这一片荆棘草丛竟然是直接通向整个秘境最中心的!开什么玩笑,这跟开了作弊器一样,薛重释他们简直就是不走寻常路,这不是坑爹吗?   他原以为肯定还有很多险关要地,一转眼竟然告诉他直接就到了目的地,剩下的就是探险寻宝了,只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   这次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左澜在愣了一会儿之后,心底却升起了一股寒意,他看向了自己前面那些表情惊讶或淡定的人,眼前就是天品魂器了,这些人要怎么办?   之前还说要一起破关,现在呢?   其实不仅是左澜这样想,别人也这样想。每个人都代表了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很大的势力,每个人的目标其实都是天品魂器,可是魂器只有一把,最终得到魂器的也只能是一人,得不到魂器的人不会甘心,本来就是一场残杀,前期能够组成小团体合作与其他人抗衡,可是一旦到了这里,一切都是空谈。   这九个人的团体,转眼之间就面临崩溃。   不过就在这崩溃边缘的时候,薛重释淡淡道:“现在还不必想着自相残杀,如果我们不一起来,连眼前这个暗花锁也过不去,更不要谈拿到魂器了,过了这个关卡,再说厮杀不迟。”   真是冷静近乎冷酷了。   薛重释说得没错,不过事情一挑明,所有人也都知道,大概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崇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扭头看左澜:“你说我一会儿要是在过了关卡之后一不小心,失手将你杀了,啧啧……你要不要留下自己的遗言?”   左澜冷冷地回视他,然后灿烂地笑了:“有种你来。”   想杀他,下辈子吧。   左澜既然进来了,临沧自然是有东西交给他的,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护身符和保命的利器,留在最后争夺的时候使用,不过左澜不在乎,其实天品魂器他只是想拿到,想见识见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拿不到他也不会介意。临沧虽然要他来了,可是却告诉他,如果拿不到也无所谓,权当是来开开眼界,他并不是很急需天品魂器。   魂皇们本身已经过了融器这个境界,本身是有魂器的,不过因为后天将魂器和魂图剥夺,所以没有自己的本命魂器,但是因为后来变成全属性的原因,魂皇们能够随意驾驭各种属性的魂器。   其实现在的左澜也是能够驾驭任何属性的魂器,更何况他现在还有自己的杀手锏没有露出来呢。白棋的效用,还没真正地试过呢。   左澜有时候细细一想,也觉得自己是挺变态的,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他还是很废柴,因为他身边的天才太多了,甚至就像是地上乱扔的小白菜一样不值钱。   就在进入秘境之后,都死了多少人了?在这种程度的生死争夺上,人命真的是微若野草。   他对崇遇开玩笑一样的话也开玩笑一样地回答——有种你来。   崇遇耸肩:“放心,关键时刻一定会落井下石的。”   其他人倒是觉得有趣,他们这些人有仇都喜欢埋在心底,这样堂堂正正说出来的情况,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这两人,有点意思啊。   “这个暗花锁,来自几千年前,是这片空间的所有者留下的,据说背后就是天品魂器,可是通向魂器所在的器冢的大门在所有的齿轮最中间,就是那里——”薛重释指了指前面,在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齿轮中间,地上是一座金红色的阵法,中心是圆形的大门图案,和塔楼的壁画差不多。   可是在这阵法外面却缠着无数的锁链,与那些转动的齿轮相连,不停地伴随着那些穿行的光芒拉动,那些乱窜的光芒在那些纵横交错的锁链外面就不再前行,转回来继续流动。   这些齿轮,被薛重释称为了“暗花锁”,左澜却觉得这就像是钟表内部那些精密的齿轮构造,慢慢地转动,一个连着一个,大大小小,预示着一些流去了的东西,和还没有到来的轨迹。   “我们需要怎样才能破解这东西?”习雨林皱着眉,站在天坑的边缘,周围都是高高的荆棘草,眼前却是天坑,看上去壮观极了,这种乍然之间的反差就像是从在荒原上忽然看到了很现代化的建筑一般。从自然到科幻般的人为,那种反差带给人心灵的撞击简直让人迷醉。   习雨林站在天坑上边的边缘俯视,心神受到震动之下,连语气也变了几分。   不过这个时候没人注意到这个问题,只是等着薛重释回答。   “我们现在站的方位是南,正对面是北,左西右东。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都有一模一样的大小两个为一组的齿轮,之前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找出了解决的方法,一大一小两个齿轮,需要两个人同时往里面灌注魂力,至于最中间的控制则由我来,这里我的魂力最高,其他人驾驭不好。这就是我需要几个人的原因。”   因为他们没有分身术。   只不过,薛重释这么淡定地说出了“这里我的魂力最高”这种话,还真是让人很有打他一顿的冲动。   “我们这里正好九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季深和季白站在一起,一路上这两兄弟其实很少说话,季白更是几乎不说话,现在说话的是季深,大约是两兄弟里是季深比较外向,所以这个时候就是他在说话,季白之前可谓是心狠手辣,似乎只有杀人的时候特别有存在感。   天穹高远,黑云却是低垂,天坑巨大,那一座座齿轮看上去就像是可怕的巨兽,趴伏在坑底,无声而极具威胁地转动。   他们是抽签决定谁去负责哪个位置的,每个人都显得很是淡定,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眼神之间的交流却是很复杂的。   左澜看了看姜错明和习雨林,他俩人也是相互地看了一眼,如果说整个秘境之内必须要信任一些人的话,左澜肯定只能选择他们,只不过抽签这件事实在是不可以作假,不是不能够,而是因为薛重释是监看者,没有办法私下动手脚。   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希望先破解了这“暗花锁”才准备过去。   他们只抽四个字,东南西北,分别决定谁负责哪个方位的齿轮。   他们需要让齿轮在合适的时候停止转动或者是继续转动,这关系到作为控制者的薛重释能不能成功地从天坑外围走到最中心的位置,将整座阵法开启。   八颗珠子,四个颜色,放在密封的黑匣子里,左澜他们一一上去拿出来,颜色一样的两个人是一组,东方为红,西方为白,南方为紫,北方为绿。   左澜拿到自己的珠子之后,扫视了一圈之后,才慢慢地摊开自己的手掌,绿色,北方的位置。   他皱了皱眉,再抬头,发现崇遇那乌黑的眼眸正一转也不转地注视着他,崇遇向着他,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左澜,我说过,我们两个,很有缘分。”   绿色。   左澜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珠子很烫手。   之前崇遇说想杀他,现在呢?   左澜微笑:“这样不是很好吗?到时候我若是死了,你很快就会下来陪着我的。”   毕竟,谁都猜得到,左澜如果是非正常死亡,一定是崇遇下的手,出了秘境之后,也不代表事情完全结束,就像是薛重释这种,杀了那么多人,出了秘境之后也不一定就完全安全,说不定会遭受到追杀。   而此刻,崇遇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珠子,轻轻地往空中一抛,又稳稳接住,“那样似乎也不错。”   听这话,崇遇跟他之间还真的是恩怨深厚啊。   左澜忍不住抹鼻子苦笑,他这不过就是阴过崇遇一把吗?还是临沧在那边动手的,至于他恨自己这么久吗?   得了,这下有得麻烦了。      第三十九章 秘境(七)魂阵      左澜和崇遇一组——对左澜来说是个灾难,对崇遇来说,也未必是个喜讯。   林兼仁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还对左澜鼓励地点了点头,左澜只好苦笑,姜错明和习雨林被分到了一组,季深季白也是一组,林兼仁是和言望一组的,可以说这次的分组很奇怪,有的关系特别好,有的却是将仇敌与仇敌凑在了一起。   薛重释看着众人,“齿轮是一大一小两个,所以,一人负责一个,我希望在这个时候大家都能配合一下,要死要活还是等事后再说吧。”   他们沿着天坑走,左澜和崇遇负责的正好是他们挨得最近的北边,所以他们走的路程是最少的,不过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最古怪的。   一大一小两个巨大的齿轮,一半埋在了坑底,一半露了出来,左澜他们站在这巨大的齿轮面前,顿时觉得自己好似沧海一粟。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升起的敬畏的感觉,整个齿轮都涌泛着一种澎湃的魂力的气息,像是深海里传来的浪头,在左澜和崇遇接近的一刹那迎头而来,几乎直接将两人掀翻。   左澜不慎之下被这齿轮上涌来的魂力当胸一撞,当场就压了一口血,他站定,默默地捂住自己的嘴唇,前面的崇遇也被迫停了下来,脸上闪过几分潮红。   “薛重释那王八蛋,根本没跟我们说靠近齿轮会有危险。”左澜将那一口血压了回去,脚下的魂阵在暗花锁魂力的刺激下竟然出于自我防御自己冒了出来,他暗骂了一生。   当初自己真是脑子抽了才会答应临沧,来这里抢魂器,这玩意儿根本不能保证成功,而且生命安全受到严重的威胁。他知道临沧暗示过自己,不会有事,可是真正到了面对危险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起来。   魂皇也不是万能的。   崇遇的目光落在已经跳下了天坑的薛重释身上,冷笑着嘲讽了一声:“你以为他是善人吗?”   左澜暗自嘀咕,其实他觉得薛重释这人蛮好的,“他能把对他很重要的那个水属性的天品魂晶给我看,我觉得他还算是大方。”   这作死的言论直接让崇遇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辛辣的讽刺直接就过来了,“你迟早会因为自己这个财迷的属性死无葬身之地。”   对左澜来说,这可算得上是最恶毒的诅咒了,他不得不财迷,因为他修炼需要无数的无属性魂晶,所以对魂晶特别重视,那又不是他的错,他只是表现得明显一些而已。   爱财不是坏事,左澜相信因为这样单纯的原因,自己能够做成大事,他才不想理会崇遇呢,这货不讽刺他两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左澜也算是感觉出来了,被他刺儿几句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反正我爱财,就这样。薛重释跟我们非亲非故,凭什么告诉我们?再说了这次的事情在我们的意料范围之内,至少我们还能处理,我们如果死了,他能够得到什么好处?至少现在我是想象不出来的。”   毕竟在解决掉这个棘手的暗花锁之前,薛重释没有理由解决掉他们,在这里,的的确确是需要九个人的,所以一个人都不能死。   不过崇遇显然考虑得比他深,崇遇站在巨大的齿轮前面,只是说了一句话:“现在你受伤了,一会儿解决了暗花锁,薛重释还是好好的。”   一针见血。   左澜沉默,他问道:“薛重释到底多少岁?”   “你终于问这个问题了,我以为你一辈子也不会怀疑的。”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要,一下就让崇遇正眼看他了,不过崇遇话里的意思一点也不简单,“我只知道薛家世世代代都有一个叫做薛重释的人。”   ……   左澜愕然,看着崇遇说不出话来,这句话的意思是?   世世代代都有一个叫做薛重释的人,那么——到底是每一代都有一个薛重释,还是薛重释永远都在?   他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背脊骨都发凉起来,那目光之中带着骇然,看向了正在一步一步镇定地向着那些魂力流最密集的地走去的薛重释,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身影,甚至还穿着很可爱的粉红色的衣服,右手手掌心那枚冰蓝色的魂晶光芒大盛,那蓝色的冷光几乎将他的身影全部笼罩,左澜就是不相信薛重释坏心。   尽管他知道薛重释杀了很多人,可是他说得没错,弱肉强食,本是此理,在这个世界,杀人不是什么罪孽,薛重释没错。他讨厌崇遇对薛重释的反感。   “不管你怎么说,我的想法还是那样,他没有义务将一切告诉我们,正因为他不是善人,所以不告诉我们那才是正常的。”   左澜面色冷下来,薛重释到底是怎样的,恐怕要出去问了临沧才能了解清楚。   “左澜,我说过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崇遇也不想跟左澜再说薛重释的问题,以后左澜自然是会知道的。   他是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与他有什么关系?   左澜没理他,只是握住了重锋,手掌从袖子中露出来,随着他的动作,整个魂阵更亮了,那些白棋像是炽热的小太阳一样滑行。左澜一步一步,艰难而缓慢地接近着那巨型齿轮。   因为这齿轮不知道为什么具有一种很大的排斥力,他们每前进一步都非常艰难,被如潮一般的魂力阻拦,感觉相当难受。   “该死的……”   崇遇忍不住骂了一声。   左澜也觉得难,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是骑虎难下,必须要上去,他斜眼看崇遇,咬了咬牙。   手中的魂器重锋刀尖向下,原本以正常速度旋转的魂阵忽然之间静止了,前面的崇遇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之间回头,看向左澜。   左澜扯起唇,竟然对着他笑了一下,就像是挑衅。   重锋的刀尖,无巧不巧地正对着一颗白棋,他沉下了心神,闭眼,手指握着刀柄,然后,手指一根根地松开,重锋直直地落下去,一刀扎进了白棋之中。   一阵白光波动开来,那重锋就像是扎进了湖泊之中,波纹一闪就进去了,再也看不见。   崇遇不解,可是很明显,他知道左澜刚刚那个笑容的意思,这就像是一种秘术,崇遇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的魂阵是这样的,尤其是现在左澜还进行了这种奇怪的举动。   左澜却很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他的魂阵本来就与别人不一样,他现在还没有达到融器的境界,可是他魂阵里的玉青八极空间却能够达到不一样的效果。   白棋吞掉魂器之后,是储存到了空间之中,而空间之中的一些东西能够滋养魂器,同样,白棋吞掉了魂器,这个效果类似于魂图和魂器融合,这个时候左澜就能够达到一种伪融器的境界,虽然表面上左澜现在只是魂士,而且还是很矬的魂士,可是借助白棋他却能够像作弊一样,达到伪融器的境界,也就是说——整个秘境之中左澜的实力才是最强的!   虽然不知道别人是不是有秘术,可是左澜相信,这一刻,这一个方法用来应对这暗花锁是足够了。   他手中的魂器消失了,可是整个魂阵的气势却陡然暴涨,一阵强烈的魂力波动冲天而起,其余三个地方的人都转头看着左澜他们所在的这个方位,远远地只能看到在天坑的边缘上,左澜脚下那巨大的魂阵有一部分悬空在天坑上方,他整个人衣袂飘飞,头发也忽然之间全部冲飞上来,表情一下就变得冷厉起来。   左澜伸出手,五指自然地卷曲,掌心向下,就那样轻轻地在虚空里一抓,之前被白棋吞掉的魂器重锋,慢慢地就像是从虚空里冒了出来一样,一圈圈的波纹荡开了,在重锋的刀尖完全离开白棋之后,白棋忽然之间光芒一闪,一些流畅的白色线条从白棋上延伸出来,逐渐地编织交缠,竟然化出了一把刀的形状,那分明就是重锋!   魂图!   这一幕除了左澜自己就只有旁边的崇遇看到了,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左澜,说不出话来。   魂大陆一向是存在“伪融器”这个境界的,不过那是在有魂图的情况下,根据魂图造成一个差不多的魂器,让魂器与魂图融合,这样达成的融器境界其实是虚假的,因为魂器并非是真正的魂图上所需要的魂器,这就是一个“伪”字的精髓。左澜这种情况就跟“伪融器”极其类似,不同的是,左澜没有魂图,他有原版的魂器,可是没有魂图,所以白棋的效用在于虚拟出了一个魂图,还是让魂图和魂器融合,这样依旧是能够达到融器的境界,也是“伪融器”。   可是左澜这个虚拟魂图的性质和假作魂器,那是完全不一样的,魂器是后天形成的,能够人为打造,可是左澜虚拟出来的是魂图!魂图是天生的东西,左澜的白棋却能够虚拟魂图,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逆天的存在了。   在崇遇的眼中,左澜始终是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味道,全大陆只要关注幽灵传播平台的人都知道左澜是个全属性十三魂图的废柴,可是现在崇遇没有看到任何魂图,除了左澜那些满地乱窜的白棋。   他开始怀疑,左澜的魂图根本不是什么废柴魂图,如果他将此刻所见公之于天下,那么幽灵传播平台肯定是闹了一个大笑话,这还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左澜知道他看见了,那重锋缓缓地上升,刀柄慢慢地挨到他的手掌,他伸手轻轻握住,抬首,看向前面一脸惊愕的崇遇,凉凉道:“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你说我要不要杀你灭口呢?”   崇遇闻言,终于恢复了正常,他也笑:“想不到你藏得这么深,我竟然不知道你还藏着杀手锏,之前还想要算计于你,现在倒是我自取其辱。不过要杀我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也想杀你,不如现在试试?”   “谁有那闲工夫跟你试试,现在还是解决了暗花锁,再解决了其他人好了。”   左澜淡淡地一笑,给崇遇的感受却相当——欠扁。   现在的左澜,气势飙升,那魂阵从灰色变成了银白色,看上去无比绚丽,他竟然说出那样的话来,感觉跟之前的薛重释那些人没区别,很是狂傲,这风格不适合左澜,可是由此刻的左澜说来却是如此正常。   崇遇没有说话了,他也有杀手锏,可是这个时候还不能露出来,他的目的始终都是最后的天品魂器,真正的考验还不是这个暗花锁,真正的考验是在暗花锁打开的时候。   这个名字其实是很贴切的,他们所看到的这些齿轮,一环扣一环,就像是锁芯一样,需要一把钥匙,精确地控制,将这些齿轮卡好,然后才能开启通往天品魂器的大门——也就是天坑最底部的那阵中的空间大门。   天坑之下,又会出现什么呢?   齿轮的运转,也是需要魂力供应的,可是他们离得太远,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供应魂力。   左澜的手握紧了重锋,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前方巨大的齿轮,“先解决了暗花锁,再杀你灭口。”      第四十章 秘境(八)算计      作为一个拥有地图的人,却跟这么多的人混在一起,左澜以为,这是不怎么合适的。   如果想要得到天品魂器,他只能单独行动,可是眼下却进入了九人的小组,这一点也不科学。   他说想杀崇遇灭口,自然只是闹着玩,可是想要甩掉崇遇却是真的,不过情况比他想象中的复杂。   薛重释那边已经到了自己能够行进的极限,他是从坑上往坑底走,整个路程一路都是倾斜的,加之整个暗花锁特有的那种排斥力,他走得极其艰难,又因为身形瘦小,所以看上去走得是跌跌撞撞。   崇遇没再理他,陡然之间也将自己的魂力提到顶峰,向着齿轮那那边走去,“大的交给我,小的你负责。”   左澜“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站得更近了,也就到了那齿轮的下面,仰头看时,便产生了一种仰望高峰的错觉。   整个齿轮都是冰冷的,左澜压着魂力摸上去的时候只觉得手都要被冻僵,“擦,这玩意儿全是密银炼制的吧?!太浪费了!”   左澜发现的事情,崇遇自然也发现了,只不过不像左澜一样表现得太夸张,可是眼前这个事实也足够骇人听闻了。大陆上最普遍的现象是用生铁炼制魂器,密银与生铁是伴生的,如果是大型生铁矿,密银与生铁的伴生率高的能够达到一百比一,低的一千比一甚至是不出现,可见密银的珍贵。密银一般只用于镌刻阵法,进行附加的效果刻画,或者高级一点的魂器会用密银打造,然而!现在整个巨大的齿轮都是用密银打造的!如果这里所有的几十上百个大大小小的齿轮都是密银打造的话——   左澜不可抑制地眼红了,尼玛的在那个时代密银得是有多烂大街多不值钱啊!神灵啊,如果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选择穿越的。   “别想这么多了,薛重释那边停下来了,大概要干活了。”崇遇提醒道。   左澜转头一看,薛重释已经停在了那些流光穿梭之处,在接近中心的位置,外围的齿轮围成了一个圈,那些流动的光束都跟着在外面转,薛重释一步也不敢进了。   他脚下踏着巨大的魂阵,不过他那边光太杂,反而看不清他下面踩着的魂图,就连魂阵也不是很清楚。   此刻他扭头,依次从南边看过来,看到每个人都站在了指定的位置上,于是喊道:“找到齿轮中心的魂力供应源,然后在听到我的指令之后将它拿出来。”   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左澜皱眉,他仰头看着自己的上方,转动的齿轮,周围有一圈圈的流光,看上去和左澜自己的玉青八极空间里的那些很像,他从地上升起来,慢慢地升到和齿轮最中心位置等高的地方,他本来以为里面嵌着的会是一枚巨大的魂晶,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地方嵌着的是一枚古怪的白色小石头,看上去极其奇怪,可是又有白色的气流从石头上面慢慢地流向四周,整个齿轮就这样慢慢地转动起来。   那边的崇遇也“咦”了一声,似乎对此极其不解。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询问的时候。   左澜伸手,就要探探这齿轮的虚实,却不想一道蓝色的流光从他的袖边穿过,把他吓了一大跳,在虚空之中一踏,踩着自己的魂阵后退了一步,再抬起袖子的时候,半片袖子已经被冻上了一层浅蓝色的冰晶,阵阵寒气从上面散发出来。   左澜那脸色顿时就变了,这玩意儿也太凶残了吧?来的时候竟然没碰到简直就是奇迹!   他看向坑底的薛重释,忽然觉得这家伙也很不简单,竟然安安全全地走到了那边。   这一次左澜小心了很多,缓缓地将手往放在小石头的那个坑里伸,却发现阻力大到了极致,整个小坑里似乎交织着无数的魂力流,刚刚一靠过去就像是逆流而上一般。   崇遇郁闷了:“无处不在的魂力阻拦!”   左澜补道:“烦死了!”   一阵强光从那小石头上发出来,一下亮了,整个天坑里所有齿轮的运行速度陡然加快,薛重释道:“北边,准备取供应源!速度要快!西边的准备,听到我指令之后不顾一切迅速取出然后往我这边靠拢!听着——北边,撤!”   看样子这个玩意儿绝对有危险!左澜咬牙,在听到薛重释的话之后也豁出去了,骑虎难下,既然为难,那就让自己义无反顾!   他直接握了重锋,一刀往坑里扎去,这个时候经过玉青八极加成的刀尖立刻就显得锋锐,就像是一刀尖锐地扎进了迎面而来的浪头里,顺溜得不得了,然后就像是撬动宝石一般,直接将那石头撬了出来。   白色的小石头往外蹦出的瞬间,左澜伸手接住,然后直接撤身回来,立刻就往坑底一跳,魂阵疯狂地旋转,无数流溢的魂力流织成一片大网,送着他向薛重释那个方向滑翔!   他抬手一看,刚刚握刀的右手此刻已然覆盖了一层冰雪,手指指甲开裂,鲜血流出来一些立刻就被冻住,在一片冰蓝之间,那原本红色的鲜血沾在冰雪上,一下就成了深深浅浅的紫色。   他回头看,那边的崇遇眼中闪现了疯狂之色,直接强力地一掌拍向齿轮,那巨大的齿轮竟然因为他这强大的掌力而一阵颤动,发出悠长的颤音,而那枚小石头直接从蹦了出来,恰好钻进他手中。拿到供应源之后他也是直接就撤身跟上左澜,左澜抬眼看的时候,恰好见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血光。   崇遇的速度很快,几乎是扎眼之间就到了左澜的身后,果断地喊道:“走。”   后面的齿轮在没有了魂力供应源之后竟然慢慢地停止了转动,而那些原本因为齿轮转动而跟着转动的光束竟然立刻散开,向着四处乱窜而去。   左澜见状立刻骂了一声,“这玩意儿竟然是这样的!”   那些不受控制的光束最终的目的地一定是薛重释所在的那个流光圈!   现在的状况就是,薛重释站在那些流光组成的圈子旁边,他们在向着薛重释这边疯狂行进,而后面紧追着的就是那些失控的散乱流光,这简直是要玩儿命的节奏啊!   更糟糕的是——   “齿轮倒了!”崇遇的脸色也是奇差,一眼回看就看到被他们取了供应源的齿轮开始缓缓地倾斜,眼看着就要往坑的中心这边倒。   坑底的这些齿轮排放是非常密集的,最边上的那个倒下了,接下来的事情左澜用自己的脚趾都能想到了——多米诺骨牌效应!   “快走,别废话了!”   那边薛重释在看到左澜和崇遇已经完成之后就立刻对着西边道:“西边——撤!”   在上面看着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天坑很大,可是左澜从没觉得这玩意儿会大到这个程度,他们都跑了几息了还在中间,距离薛重释依旧有距离。   背后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就像是慢镜头一样,一个接一个,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因为是密度很大的密银所制,所以倒下的时候动静很大,几乎将整个天坑都砸得摇晃,左澜现在抬头看旁边就能够感觉到天坑边缘的那些黑土簌簌地直往下掉,“这是要地陷的节奏啊!”   崇遇咬牙瞪他:“别乌鸦嘴!”   他话音刚落,又一个巨大的齿轮砸了下来,顿时之间地动山摇,一条裂缝从边缘处缓缓地张开了,就像是巨兽睁开的罪恶眼眸,缓缓地、缓缓地、扩大!   左澜无语:“……”   崇遇拽了他一把:“还愣着干什么,走吧!让你乱说话!”   左澜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尼玛的不过是说一说,你还真的来了个裂缝玩儿地陷,现在不跑也来不及了。   在加速的瞬间,左澜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这个自我空间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这个地是不是有底的?它又能够裂到哪里去?   不过转瞬之间他就知道这个问题不是问题了,因为根本没意义,不管这个地有多浅,它只要裂了就是一种连锁反应,之前接连着倒下的那些齿轮本来是一个接一个的,可是因为现在地动了,这些齿轮很可能直接连片地倒,这才是问题!   西边掠过来几个人影,他们的速度也很快,显然是知道了取下供应源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儿,所以动作格外迅速,左澜见状顿时又骂薛重释不厚道。   不过这一次崇遇倒是厚道了一次,帮薛重释说话:“你现在逃命的时间比别人多,应该感谢他!”   现在状况最艰难的其实是薛重释,因为他必须等到最后东边的人解决之后才能完全地接近里面。   说来长,真正的时间却是极短的。   转眼之间左澜他们已经接近了薛重释所在的位置,在那些齿轮倒下之后,这边的光束似乎也失去了牵引力,隐约有乱窜的迹象,左澜他们的行进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   这个时候,背后的那一道巨大的裂缝已经延伸了过来,坑边缘的土不断地往下掉,坑底这一道巨大的裂缝边缘也一样,边上的齿轮甚至直接一头栽进了裂缝之中,阴寒的带着腥味的冷风竟然从裂缝里吹了出来。   左澜一下就明白了:“这底下本来就是悬空的,我擦了个去的,要死了!”   整个坑底的土层特别薄,天坑的构造就像是一个人在一个大盒子里面悬空了一张纸,铺上一层土,然后在土上摆着这些齿轮,一旦土层破开,下面的那层纸也被划破,上面所有的重物就会不可避免地往下掉,至于会掉到什么地方,那就只有神灵才知道了!   唯一的生路是薛重释前面的那座刻在地上的空间之门!   管尼玛的是天坑还是地陷,现在左澜就只有一个想法——跑路!   所有人疯了一样向着中间冲,薛重释已经下了最后一个口令,顺时针下去,东边的也完成了,那个时候中间围成一个圈子的流光已经完全散掉了,一下就四处乱撞,大部分竟然是向着中间刻画的阵法而去!   薛重释抬手,让那冰蓝色的天品中阶的水属性魂晶悬空而起,光芒大盛,冰蓝色的冷光一瞬间笼罩下来,地上的阵法也泛起了淡光,和他手中的光遥相呼应。   此刻,阵法即将开启,大门背后会是什么?   左澜不知道,因为现在他快被身后迅速扩大的裂缝追死!   那裂缝之中有一种吸力,让他的身体下沉,几乎就要掉进去,关键时刻还是崇遇拉了他一把,然后继续向前。   左澜抬手看的时候,崇遇那眼底的血光又冒了出来,也许是什么秘术吧?   然后就在所有人都忙着逃命的时候,坑顶上,却出现了三个人影。   薛重释在他们出现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他抬首,与其中正对着他的一人对视。   左澜看到了薛重释的动作,也跟着抬头,心下一沉。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那些进入秘境之后一直没出现的人,终于出现了。   暗金色的华袍迎风招展,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眼带笑意看着下面苦苦支撑的薛重释,“薛重释,你现在这样卖命到底是为了什么?薛家那些老古董莫非给了你特别的允许?我看啊,你还不如解除了血契,投入我御座崇一,定然以上卿相待。”   回应此人的,只是薛重释灿烂的一脸冷笑:“御座崇一,是我死也要毁灭的。崇礼,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吧。”   御座崇一,崇礼。   左澜听着这对话,左右觉得不是滋味,他忽然之间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身边的崇遇。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距离薛重释只有两丈远,薛重释魂阵已经在他们的脚下了,现在他们站在薛重释魂阵的笼罩范围之内,外面那扩散的裂缝竟然没有能够延伸到他们的脚下去。   崇遇也已经停下来看着他,微笑问道:“怎么了?”   左澜只觉得冷,浑身都冷,他还来不及退开,崇遇就已经迎面一掌劈来,割面的掌风汹涌着魂力,左澜听到崇遇的笑声:“你终于想起,我是御座崇一的人了吗?”   左澜不甘心,眼看着就要被这一掌逼到后面的裂缝深渊之中,他眼一冷,也发了狠,手里一把重锋从袖子里钻出来,在他魂力缠绕之下扎向了崇遇的手掌,接着借着崇遇的掌力直接向着薛重释所在的位置撞去,这个时候在薛重释的催持之下,空间之门已经要打开!   崇遇面无表情看着他,就像是那夜在小竹林外面一样。   左澜冷极了,背后无数的流光束撞到他的身上,他一口鲜血几乎就要吐出来,却被他生生地压住了。   坑顶上的三个人影直如惊鸿一般轻轻地掠下来,甚至看不到闪动的魂阵,他们就像是一片影子,飘近了。   薛重释嘴角渗出鲜血来,他惨笑了一声,竟然化开自己的手腕,那鲜血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直接汇聚成一线,向着那半空中被光芒包围的魂晶而去。   “水至极,血为引,开我天地,祭我问道……”   那一刹那,薛重释脚下魂阵的光芒忽然之间就成为了整个秘境之中最亮的,甚至辐散到周围,让周围的人全暴露在光下。   除了御座崇一的崇礼之外,没露面的还有第一魂院的天嘉,以及不知姓名的梅子青的代言人。   一个是带着半片银质面具的青衣人,看不清模样;另一个却是穿着大大的黑色斗篷,就像是那天出现的魂皇。   除了崇礼,没有一个露出了自己的面貌。   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第一魂院的天嘉,更不知道哪一个是神秘的梅子青的代言人。   此刻三人都向着薛重释而来,而左澜因为崇遇出其不意的暗算,此刻也失了稳,向着即将打开的空间之门而来。   然而,事情总是巧合到所有人不敢想象。   之前被薛重释魂阵阻拦的那条裂缝,忽然之间像是受到了什么的刺激,轰然拉开,扩大!   天坑里所有的齿轮几乎已经排着倒下了,似要毁天灭地!   “开!”   薛重释几乎又是强咽下去一口心头血,喊出一声,紧接着,那坑中心的阵法,终于颤悠悠地响起了一声长鸣,来自远古的声音将烟尘震起,整个地面忽然之间成为了黑色的漩涡,左澜离着那漩涡越来越近,他身不由己。   背后那戴面具的人却像是瞬移一样,从自己原先所站的地方消失,在薛重释的背后,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银白色的魂阵,紧接着那戴面具的出现,提着一把白玉的匕首,从上到下向着薛重释劈来!   那空间之门,终于开了。   里面是一个岩洞和山石的世界,像是在山腹内部,甬道,古老的图腾,散落的残兵……   在左澜的眼中,模糊地闪现了一双蓝色的眼眸,藏在黑暗的最深处,他听见有人对他说——接住魂晶。   初时他还不明白,可是转头看的时候,薛重释已经被那匕首带来的冲击力击中,半空中的冰蓝色魂晶掉下来,薛重释遥遥地伸手,可是有心无力。   左澜忽然想起了刚才他耳边那熟悉的声音是谁的,他此刻条件反射一般伸手抓过掉落的魂晶,彼时,裂缝正好延伸到薛重释的脚下。   薛重释向着左澜伸手,唇边挂着鲜血,原本一身粉红色已经变得灰暗,染上了鲜红的血,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底却似乎带着隐约的哀求。   可是左澜那个时候就像是怔住了一般,他呆呆地看着,他想起来了,那个声音是——临沧。   还有他看到的那一双眼……   裂缝终于再次扩大,汹涌澎湃的黑暗气息直接淹没而上,如同暗夜的狂潮一般,一下吞没了薛重释的身影,他直直地望着左澜,一直到掉进深渊……   左澜忽然觉得手中的魂晶冷透了,他看不到周围的三个神秘的大人物,也看不到目眦欲裂的崇遇……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人……   后面的空间之门,直接将他整个人吞进去。   在消失之前,他看到那戴面具的人站在空间之门旁边,那一双眼中似乎带着悲悯,却又似无情,就那样淡淡地看着,任由他坠了进去。   薛重释,会怎样?      第四十一章 秘境(九)侵犯      手里拿着薛重释的魂晶,左澜往里面注入魂力,却发现这冰蓝色水属性天品中阶魂晶竟然还是满魂力,薛重释使用的始终是自己的魂力,而不曾动过这魂晶之中的魂力。   他现在很茫然,自己当时魔怔了一般听了临沧的话……   对了,临沧。   左澜忽然之间回过神来,仔细地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是一处岩洞,上方不断地有水滴掉下来,然后落在地上,滴答滴答……   石壁是潮湿的,这里的水分似乎很是充足,他看着自己面前的甬道,也就是一条,直直的,他看向自己的身后,一堵厚厚的岩墙,没有任何的通道,脚下倒是有一座黑色的阵法,看样子真的是空间阵法。   这通道的指向已经很明确了,左澜只能往前走。   天品魂器……   他收敛了自己的其他的心绪,随手将魂晶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指,他是个穷逼,可是拿着这么大的一笔财富,他发现自己的心情一点也不好。   只要拿着魂晶,他就觉得那像是一块巨大的烙铁,压在他的心上,还火烧火燎的,疼得厉害。薛重释最后的眼神,他怎么也忘不了,他现在甚至不敢想薛重释到底会是什么结局,是生是死……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胸口起伏了一下,擦去唇角的鲜血——被崇遇那一掌搅乱了他体内魂力流动的轨迹,气血正翻涌得厉害。   他在外面看到的似乎是整个地方的全貌,进来之后却只是在一个角落里,大约落下来的地点是随机的吧?   向着前面走去,还是无尽的黑暗,这甬道就像是无穷无尽一样。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临沧,不是说秘境之内只能允许魂师以下进来吗?魂皇们的等级都是魂皇了,化虚境界,根本不是常人能够企及,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秘境之内?   除非一开始魂皇们说,魂师以下才能进入,这个规则就是错的,可是这个可能性很小,如果魂皇们能进来,他们肯定更相信自己,而不是寄希望于他们这些修为微末的小角色。   拿出一枚人品低阶的魂晶,用自己的魂力为引子点亮了,当做是一盏小灯,照亮了前行的路。   他拿出了最开始的时候左丘晏给他的玉简,查看上面刻画的地图,整个地图是比较简略的,不过在中心的位置的确是有一座山的,现在左澜怀疑自己就是在山腹之中,不过此刻,他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后面是岩墙,最前面则是未知。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进来了,他这是想起了自己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戴面具的人,穿暗金色长袍的人是崇礼,崇遇的同族兄弟,那么剩下的两个人,谁是天嘉,谁是梅子青的代言人?   一切都是不清楚的。   这些都是谜,也许只有等自己活着出去才知道。   什么时候秘境之门才会再开启呢?   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管往前走。   渐渐地,前面的石壁上开始出现了镶嵌着的一颗颗亮石,一种类似于夜明珠的东西,不过在这个只有魂晶值钱的世界,这个东西就算是扔得满大街都是也不会有人去捡的。   左澜也只是一眼扫过去就没有再理会。   可是他在走了一段之后,忽然之间发现有些不对劲。   扭头,仔细研究墙壁,他发现这些亮石的排列都是有一定的规律的,可是研究不透,他只能将这些顺序慢慢地都录到玉简之中。   等到他再也看不到亮石的时候,眼前的甬道忽然就有了岔道,在他站立之处的左右两边,他原本走着的这条的正前方那条甬道是直的,可是左右两边的却是弯曲的,左澜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他转了方向,左转,顺着弯弯的甬道往前走,转了一圈又在前面发现了十字路口,转了大约一圈,他明白了这些甬道的构造。   如果要画平面图的话,那应该是一个蜘蛛网的形状,一些交叉到一点上的直线,还有许多盘在直线上相互平行的弯曲蛛丝。   左澜,就是在这样蛛网一样的甬道之中。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甬道之中,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就像是傻子,蛛网,蛛网的中心是什么?   他是在自投罗网。   ——这样的感觉十分不好。   可是他还是硬了头皮向着这蛛网一般的甬道的中心走去,渐渐地,甬道变得宽阔起来,两边的石壁上也开始出现浮雕,不过都是很诡异的,三头人,一只眼的恶鬼,断裂的肢体……   这真的是某位魂圣的自我空间?左澜开始怀疑起来了……   他终于快要接近了,因为甬道的尽头已经不是黑暗,而是——一扇灰色的大门。   他站到了门前,那灰色的门上全是灰土,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打开。   他的手放在上面,然后收回来,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灰,一笑,再看那大门上被自己摸过的地方的时候,已经转成了黑色。看样子这大门原本是黑色的,只是因为太久没有动过,被灰尘覆盖,才变成灰色的。   他沉下自己的心神,本来在犹豫要不要打开,可是在等了很久之后,他忽然就笑了,已经到这一步了,就算里面是什么洪水猛兽,自己也要接着。   他推开了门,用上了力气,看着那门缓缓地打开,心底平静极了。   眼前是一个圆形的巨型石室,挨着墙的却是环形的水池,水池的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平台,边缘上的石柱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细看了却十分诡异,跟石壁上的浮雕几乎一样。   在左澜所在的石门的对面,是一堵黑色的高墙,粗大的锁链从上面垂下来,有一些延伸到了水中,长长的,看不清尽头是不是锁着什么。   在那圆台的中心,一丈高的小圆台升了起来,中心放着一只鎏金盒子,圆台上刻着几个字:神子暗花锁。   站在了圆柱前面,伸手触摸着那五个字,感觉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气息,他脚下那魂阵不受控制地显示出来,原本散落在魂阵各处的白棋都汇聚起来,他脚下再次出现了最初的玉青八极盘,其余十二个魂图整整齐齐地拍在六芒星内外两侧。   这是一种魂图和魂器之间的牵引力。   神子暗花锁,这就是天品魂器吗?   不过,神子暗花锁和暗花锁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左澜皱眉,手才刚刚从那石柱上缩回来,就发现整个圆台都往下沉,他退了一步,结果那圆台停在了与他胸口等高的位置。   这一下,鎏金盒子就在他的眼底下了,浩淼悠远的气息,几乎一瞬间就让左澜相信了,这就是天品魂器……   他身上的魂力像是被什么点燃了一般,一下就活跃了起来,像是要疯狂地往里面钻涌,就在他的魂力接触到鎏金盒子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神子暗花锁是没有属性的。   天品魂器,没有属性;魂皇,没有属性……   这之中,必然是有什么联系的。   只是左澜来不及深想,他的目光已经被抓住了。   之前被石柱挡住,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鎏金盒子上,还在想那鎏金的黑盒子是不是就是整个神子暗花锁,还是神子暗花锁就在盒子里,可是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能想了。   石柱降低之后,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对面的那堵穿着锁链的黑墙。   长长的锁链挂下来,整个圆形的平台的地面上也散落着许多,左澜只是没有想到,这里还会有人,还是被锁链锁着的人。   那人看着左澜,左澜也看着他。   黑发落下来,遮住了脸,可是那一双眼却无比清晰地呈现——蓝色的眼,在整个魂大陆都是很独特的。   左澜觉得自己喉头发紧,眼底竟然有些酸涩:“临沧……”   他现在已经忘了,临沧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是看到了,就忘记了一切的不合理。   临沧被锁链穿了骨,就在那黑墙下面,对着他笑,温雅极了,“左澜,你来了。”   左澜忽然就忘了鎏金盒子,忘了神子暗花锁,忘了一切的一切,眼里只有临沧,那个衣衫褴褛,却还风度翩然的临沧。   他走过去,慢慢地靠近他,“你怎么在这里?”   临沧被锁链吊着双手,半跪着,抬首看着他,“这么久了,你来了,真好……”   就算是左澜再迟钝,之前受到的冲击再大,此刻也有些反应过来了,他眼前的临沧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乖,左澜,你过来。”临沧对着他笑,唇角就那样弯起来一点,让左澜想到之前在树下,在他颈边呢喃低语的人。   他又靠近了一点点,就在要蹲下来查看临沧的情况的时候,却看到自己面前的男人那唇边的笑弧忽然之间诡异地拉大了。   “让小叔抱抱你……”   左澜毛骨悚然,下意识就要急退,却不想临沧忽然之间伸手一揽,竟然直接将他扯到了自己的怀中。   后方的锁链一阵剧烈的震动,左澜瞪大了眼睛看着临沧,不对,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他咬牙,一座魂阵就在自己的身后的地面上平铺开来。   压在他身上的临沧低笑了一声,“魂图,很漂亮。”   然后他的唇就落了下来,却并非以往的温柔,而是带着几分洗不去的戾气,冰冷,冰冷。   左澜被迫张开了嘴,却连唇瓣都被咬出血来,他挣扎,换来的只是冰冷的锁链,将他的双手束缚到了身后,他整个人都躺在地上,任人宰割一般,魂阵在他身后的地上颤动,玉青八极盘迸发出强光,可是这一切只是让他眼前的临沧,笑容更加灿烂。   临沧一手抓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了瘦削而雪白的身体,似乎是因为长期不见光,所以看上去带着几分透明的感觉,他啃着左澜的嘴唇,舔着他唇上渗出来的血珠,眼神却渐渐地变了,原来的温雅变成了暗昧的冰冷,他的眸色逐渐地转黑,可是那一张脸还是临沧的。   “我等了你很久,你终究还是来了……”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扯掉他的衣服,少年的身体裸露在空气中,他亲吻着他的脖颈,然后抚摸着他的锁骨,吸吮他胸前两个红点,低笑,醉人至极,却也危险至极。   左澜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一团冰块抱着,可是感觉却像是碰着了一团火,他整个身体都不归自己所有,他知道难以反抗,实力之间的差距太大,他所有的魂力,也许都抵不上魂皇的一击。   临沧的身体是冷的,可是喷吐出来的气息是灼热的,落在左澜敏感的肌肤上,顿时起了一阵阵的战栗,他的舌头是湿热的,就那样慢慢地在他的身体上游走。   左澜现在还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的话,那就是太傻了。   “你到底是谁。”   “临沧。”   是临沧,也不是临沧。   那对于别人来说,没有区别,可是对于他自己来说,无论哪个临沧,都是临沧。   身下少年的肌肤因为过度的战栗而呈现出红色,临沧的眼底藏着压不下的火焰,深邃得要命。   他低头含住左澜右胸那粒赤裸的乳珠,舌头在上面不停地打转,左澜被束缚的双手在身后扭动,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扭动,临沧却伸手直接按住了他的腰,声音沉得可怕:“乖,别动……”   做梦!   左澜眼眶都红了起来,近乎绝望地看着他。   临沧伸手,盖住了他的眼,“别这样看着我,你会让我觉得你看的不是这个我。”   “临沧……不要……”   临沧继续埋头,舌头逗弄着身下人胸前那敏感的一点,离开的时候,那整个胸口几乎都是湿漉漉地,色泽红润之中带着几分透明,竟然已经是微微地肿起来。   “阿澜,你了解我吗?了解真正的临沧吗?我是什么颜色的?别人眼中的临沧,你眼中的临沧,我自己所知道的临沧……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次我出现在你的面前,到底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形式,又会做什么样的事情,就像是此刻……”   左澜无话可说,他的身体几乎沉浸了,可是他的精神是抽离的。   他近乎麻木地感觉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也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   他两条笔直的大腿被临沧折了起来,临沧抱着他的腿弯,伸手点了一下他的眉心,修长的手指,那冰冷的指尖,在触到他眉心的时候,左澜的魂印忽然就闪现了出来,一朵银色的六芒星。   然后他的手指,顺着他的眉心往下滑,鼻梁,嘴唇,下颌,脖颈,锁骨的正中,胸腹,一直到他的下腹,却没有停留多久,他浑身的魂力因为临沧的动作全部紊乱,所有魂力运行的轨道就像是天上混乱的星轨,背后那铺开的巨大魂阵,忽然就开始了崩溃。   “你想必已经猜到了,我要做什么,左澜,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假戏真做了,不过我要在自己后悔之前,将自己此刻想要做的事情,全部做完。”   临沧分开他的双腿,在没有任何润滑的情况下,缓缓地刺入了他的身体。   那是一片肉刃,将他扎得血肉淋漓。   左澜目眦欲裂,他死死地盯着临沧,临沧那乌黑的眼眸却始终注视着他,挑起了唇角,笑得略带几分轻佻。   这还是一种恶意的笑,让左澜浑身发抖。   然而他的抖动只能加剧临沧的快感,他本来已经在隐忍,却因为他无助的眼神和抖动的身躯而更加渴求。   接下来就是无声的世界了。   左澜身后的魂阵,在逐渐地崩毁,那些白棋,那些已经变成银色的魂图,光亮的圈子……都开始暗淡,逐渐地变成了魂图测试时候的那种灰色,死灰的颜色,一如他此刻死灰的心。   他的身体被狠狠地贯穿,临沧额上的汗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到他的身上,泪珠一样滚烫。   他明明对眼前这人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现在却发生了……   在这秘境的终点,石门里面,黑墙之下,眼下这一幕,堪称是活色生香。   两道赤裸的身躯紧紧交缠,雪白的大腿被分开以一种羞耻的姿势承受着上面那人的撞击,交合之处流出了红白的浊液,下面那人咬着自己的嘴唇,随着前面那人的动作,在地上耸动。   年轻的身体,带着没有被开拓过的青涩,让人在动作之间越加迷醉。   临沧的表情渐渐变得失控,他将自己深深地埋进他的身体,然后俯身吻他,不让他再咬伤自己的嘴唇。   他的背后,也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魂阵,不过这个魂阵出了中间那个类似圆盘的东西之外,什么都没有,这是一座空白的魂阵。   他的内壁是温润紧致,将他包裹得很紧,不过有了鲜血和浊液的润滑,似乎也不是那么行进艰难,他将他的一条腿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进攻。   富有弹性的雪丘被他揉捏成不同的形状,他腹下的肌肉拍打着他的臀肉,撞击猛烈。   这个临沧,不是自己认识的临沧。   他木然看着他,只是想要再问一句,你是谁。   可是所有的话都被淹没在了那连绵的吻之中。   他接连几个动作剧烈的穿刺,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钉在地上一般,灼烫的热流冲上来,肠壁一阵收缩。   就在这个时候,临沧的意识却没有半分的混乱,他再次伸出了自己的手,手指点在了左澜的眉心,魂印。   “抱歉。我一开始,就是骗你的。永远也不要再相信我,因为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自己。”   他叹息一般的话音落地了,左澜眉心的魂印悄然碎裂,化作了飘渺的烟尘,无影无踪。   他背后的魂图,如同晴后,冰消雪融。   而临沧的身后,那悬在半空中的魂阵,却多出了十二个精美的魂图。   留给左澜的,只有那孤零零的一张玉青八极盘。   左澜躺在地上,身后的锁链已经被震碎,他却再也无力站起来,就躺在那玉青八极盘上,看着临沧那淡漠的表情。   永远也不要再相信他。   他缓缓地闭上自己的眼睛,脑子里划过几个字——夺阵。   临沧从他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套纯黑色的衣衫,双眼乌黑,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到圆台边,取走了那鎏金黑盒子,“神子暗花锁”五个字,悄然暗淡。   他走到石门前,不知道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左澜已经因为夺阵的巨大损耗陷入了昏迷,他不会再看自己一眼。   不过那也好,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左澜的魂阵是四皇精心准备的,如今被自己拿到……   他走出了石门,看着甬道,忽然之间说道:“我出来了。”   秘境之外,魂皇殿,天渊之皇。   高高的台阶上,五皇正在说话,临沧一直在闭目养神,此时忽然之间睁开了眼,旁边的破晓之皇崇阎觉得奇怪,“怎么了?”   临沧摸着自己的眉心,淡淡地笑了笑,“有东西要回来了而已。”      第四十二章 秘境(十)离开      左澜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那些人都像是木偶一样,带着奇奇怪怪的表情,从他的身前经过,他们都想要抓住他,可是左澜觉得自己就像是虚影,他们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他回转身看到自己的脚下只有孤孤单单的玉青八极盘。   睁开眼,还是那秘境之中的圆台,他赤着脚,踏进圆台边的水池里,冰冷的水浸没了他的身体,他将自己整个地埋进去,将自己的身体清洗干净,一寸一寸。   换上衣服,他站在最中心的位置,那原本存在神子暗花锁的位置,伸出手,去抚摸那台柱上刻着的“神子暗花锁”五个字,这个时候,那鎏金黑盒子已经不见了,这整个空间似乎都失去了灵气,那一片巨大的黑墙上挂着的锁链看上去还是那样地触目惊心,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左澜仰头,看着这石室的穹顶,在这山腹之中,似乎只有他知道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一切一切的奇丽和诡异。   他盘坐到水池边上,双手掐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目光平淡,就像是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   调动魂力的时候,胸腹之间似有千万的针在扎,他的身体一阵酸胀的刺痛,原本通过吸取魂晶积累起来的那些魂力,此刻都已经损失殆尽,他眼底终于闪现了几分凄惶,扯起唇,讽刺地笑了。   不管临沧是出于什么目的,不管本意如何,结果已经造成,就算他左澜是是非不分,恩怨不明也好,他权当自己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那些飙升的境界,积累的魂力,得到的魂器,都与他无关。他只不过是要重头开始而已。   重头开始。   左澜沉下心神,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之中翻出了一枚地品中阶的魂晶,握在手中,疯狂地抽取魂力,眼底隐约有几分血红的颜色,可是转眼就消失不见。   灰暗的魂阵在他的魂力催动之下慢慢地从地面上浮现,水纹一样浅淡,原本绚丽的十二个魂图已经消失,六个天品,六个地品,留在他身下的只有那玉青八极盘。   玉青八极盘,有这个留下来,也是好的。   左澜苦笑,却因为这动作拉动了自己唇角的伤口,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下唇的唇瓣,有渗出来的鲜血沾在了他的指腹上,颜色很浅淡。   左澜舌头一卷,将指上的鲜血舔进,却面无表情。   他的手指,顺着魂阵那些空荡荡的脉络慢慢地触摸出去,手指指尖上也凝聚着魂力,在摸到魂阵的时候,那些线条都变得闪亮,可是在他的手指离开之后又恢复暗淡。   没了,他之前的那些境界都随着魂图的离开而消失,现在的左澜,又是那个废柴到极点,像是一个刚刚开始修炼的修士一样了,他现在的境界是最基础的开魂。   左澜将自己储物戒指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开始整理,现在魂图已经这样了,他暂时找不到任何方法,再说了他其实是个很乐观的人,虽不能得过且过,可是事情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临沧所做的一切,几乎已经是他的底线,就算现在告诉左澜,他马上会死,他也不会多奉上半个表情。   他只是在面无表情地清理自己的东西。   五百万魂晶,还够使用一段时间;   一把重锋,其余的地品魂器已经消失,估计是被临沧带走了,毕竟现在的左澜已经用不到那些东西;一支魂术黑筒,木属性的,隐约记得似乎叫做“木春之初”,攻击性还挺高;一颗御座崇一独制的联络珠,不过现在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被屏蔽了;三枚玉简,一枚是秘境之内的地图,一枚是在塔楼那边记录的墙上的壁画,一枚进入这里之后录下来的甬道上亮石的排列位置。   还有一枚冰蓝色的天品水属性魂晶,可惜它不是自己的,是薛重释的,虽然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左澜想了想,将自己指上的那枚黑戒取下来,放在这些物品中间,于是上面的那些东西,再加上一枚黑戒。   原来除了这些,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左澜看着摆在地上的这些东西,然后一挥手将这些东西收起来,只留下小小的一堆魂晶。   在魂际之地的时候,魂皇们开启秘境,说的是大概二十天才会重新开启秘境,或者是在红潮消失之前,那么——他还会在这里呆很久。   他现在已经无力与别人再进行争斗,现在他的实力,出去也就是送死。   他决定就坐在这里,如果有人到了这里,那算是自己运气不好,如果没有,就一直修炼好了。   他将一切一切繁杂的思绪全部丢开,手握着魂晶,开始了修炼。   初时还不觉得,可是随着修炼的深入,左澜发现自己修炼的速度太快——快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一枚人品低阶的魂晶,会在三息之内被他抽干魂力,而他身下的玉青八极盘就像是贪得无厌的饕餮,所有的魂力简直是来者不拒,有多少吞多少,巨兽一般。   左澜苦笑一声,“去尼玛的,没了那要命的十二个魂图,你丫的倒是更能吃了。”   其实他转念一想,大约也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因为十二个魂图失去了,附在魂图上长期积累的魂力也去了,所以现在的玉青八极盘极其饥渴。   左澜暗暗算着自己这堆魂晶能够撑多少天,不过最后还是觉得多想无益,顺其自然好了。   玉青八极盘吸收的速度很快,相应的,前期的魂力积累进度也就相当快,不过三天,左澜就已经重新修到了启灵境界,他现在又是一个魂士了。   可是——这个启灵境界和以前的相比,却是弱了很多。   他没有更加浑厚的魂力,甚至没有厉害的魂器,他所拥有的只有一把重锋,重锋——说起来还是临沧的。   在第五天的时候,他巩固了启灵这个境界,确定不会有境界掉落的危险之后,终于重新拿出了重锋,还是一如既往地锋锐,他用手指指腹刮着刀刃,似乎是想要试试它锋利的程度,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自己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催动魂阵,那些白棋此刻就像是被人在脸上抹了一把灰一样,无精打采地从玉青八极盘里钻出来,游走在了魂阵上,左澜慢慢地将重锋的刃尖沉下去,扎进其中一个灰色的白棋之中。   还是之前那样的效果,完全没差。   左澜的心神跟着这重锋,顺着白棋,钻进了玉青八极空间之中。   还是那个白雾茫茫的世界,可是这个时候,左澜却明显感觉到里面的雾气稀薄了许多,重锋畅快地在白雾之间穿行,一缕一缕的雾气钻进刀身,又开始进行滋养。   左澜忽然就有了明悟,这些雾气,恐怕跟自己的魂力积累有关,他的魂力越多,这里的雾气越多,对魂器的滋养效果就越好,反之,雾气越少,魂器在里面也不会得到太多的效果加成。   他想着自己眼下这个变态的修炼速度,忽然之间很想笑。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可是他觉得无比讽刺。   现在他的修炼方式无比傻瓜,就是不断地从魂晶之中抽取魂力,然后看到它们融入玉青八极空间之中,这样形成一个循环。   他现在不需要魂器,因为任何魂器只要进入了白棋,就能够为他所用,他随时随地都能够达到“伪魂爵”的境界,尽管实力差距很大,他能够无限储存魂器,也能够让魂器在他的玉青八极空间之中升级,他现在到底是废柴还是天才,谁也说不清楚。   如果他以后成功了,成名了,那么他是个天才;如果他以后寂寂无名,就此沉沦,那么他就是个废柴。   成王败寇,向来是无比现实的。   魂晶一天一天以看得见的速度消减下去,左澜每天修炼的时候习惯性地就要开始计算自己到底花了多少,还剩下多少。   他渐渐地学会自我安慰,魂晶去了还会再来,去了还会再来。   在第十三天的时候,他还剩下一百七十万魂晶,然后整个空间里忽然之间就波动了起来。   他将自己魂阵里的所有白棋全部变亮,用魂器一个个地滋养,然后他发现,在自己将这些白棋全部滋养到一定的程度不能再提升之后,从玉青八极空间之中会重新凝聚出一个白点,然后冒到了他玉青八极盘上,接着顺着轨迹滑行。   也就是在这个新的白棋出现的同时,左澜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附神的境界。   那一刹那,所有的白棋都从他的魂阵上跳出来,围着她不停地转动,左澜阴郁了许久的心情忽然之间好了起来,他仔细地数了数,这些白棋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一个。   白白胖胖的圆点散发着暖光,在他身边欢快地跳动,左澜忍不住一笑,然后伸出手,摊开手掌,一颗白棋恰好落在他的手上,正好是那个吞了重锋的,看上去格外地……胖。   “小家伙,你跳到我手上,是想干什么吗?”   左澜自语了一声,歪着头看了自己手掌中的小家伙几眼,就要放开,却不想就是在那个时候,那白白胖胖的小圆点上忽然之间出现了两个小黑点。   这两个小黑点出现在白棋上方,然后渐渐地变大了一点,接着眨了眨,像是一对眼睛。   然后是一条黑线,出现在了这两个圆点的下方,横着拉长了,接着一弯。   左澜愣住了,这……   这……   白棋竟然出现了眼睛和嘴巴,虽然只是简单的线条,可是这个家伙是真的在朝着他笑!   那线条一样的嘴忽然直接咧开,上面两个小黑点一样的眼睛一眯,白白胖胖……   左澜忽然伸手捏住它,嘴角抽搐:“什么玩意儿,你还会扮鬼脸了?”   那白棋被它捏得一张脸全皱起来,嘴立刻弯曲成了一条波浪线,做出痛苦的表情,然后两眼变成了小叉,接着吐舌头。   左澜黑线,松开手,“喂,不会真死了吧?”   这玩意儿似乎是刚刚出现了灵性,不会就这样被自己一巴掌捏死了吧?这也太冤枉了吧?   不过——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白棋。   这只有左澜拇指大小的白棋,在左澜松开手的一瞬间复活,咧开嘴哈哈大笑,在半空中不住地抖动,看得左澜一阵无言。   “尼玛的……这哪里是白棋,这是妖精吧……”   玉青八极盘到底孕育出了什么东西吧?   这玩意儿是怎么出来的?   这一个白棋是这样的,其他白棋呢?   左澜伸出食指,还没来得及完全伸出去,那白棋就再次靠了过来,嘴巴大大地一张,然后就含住了他的食指,嘿嘿地傻笑。   左澜继续黑线。   尼玛的这玩意儿智商堪忧,感觉就跟没断奶的孩子一样,莫非是因为才刚刚产生,灵智不高?   他现在是附神境界,刚刚给它开启了灵智,估计还要再养养吧,这玩意儿要一直是这种智商的话,左澜估计只有郁卒而死了。   他晃了晃自己的食指,咬牙道:“你个熊孩子,松口!你丫的就是一团光,还咬我,快松口啦!”   可是那白棋还是长着大口咬着他的食指指头,两眼弯弯地眯起来,像是小型的毛绒玩具,傻呵呵地没反应。   左澜缩回自己的手指,魂阵在身下缓缓地旋转,其他的白棋就像是还在沉睡之中一样,只是围绕着他转。   他近距离看着白棋,这已经开始凝实的光团,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长出身体来……   “喂,为什么只有你变成了这样,有眼睛有嘴巴的,哟,你丫终于肯睁眼了。”   白棋那眼睛一眨一眨,黑黝黝地两只眼,还是傻傻地看着左澜,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呢?诞生在这么特殊的时候,在你主人我最落魄最失意的时候,给你起个霸气点的名字好不好?叫什么呢?小白?”   白棋:……   左澜继续自言自语:“凌天?傻孩子?熊孩子?还是叫你大白吧,这样亲切一些。”   白棋两眼成了一条直线,像是在翻白眼,可是左澜另一手已经过来将它抓住,使劲地捏住,教训它道:“大白,以后你就叫大白了,跟着你澜哥哥以后有肉吃。”   大白呆呆地看着左澜,显然不懂他在说什么。   左澜将它从自己的手指上扯下来,看着自己右手食指,皱起了眉头,他总是怀疑自己的手指上沾着满手的口水,虽然目前的大白只是一团光。   他左手捏着大白,右手将其他的白棋拨弄过来,却发现它们还是跟以前一样,虽然更白更大了,可是相比起傻傻的大白来,还是缺少一些灵性。   他仔细地思考了一下,顿时就明白了。   大白吞了重锋,相互之间有滋养,可是别的没有。   说起来,难道以后他的魂器多了,这些白棋都会变成大白这个样子?   想起无数有脸有表情的大白围在自己的身边的场景,左澜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毛骨悚然,去尼玛的,那得多恐怖啊。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将哀怨的大白按回了魂阵之中。   此刻,整个秘境之外,魂际之地,海上那一片泛红的潮水忽然之间开始退去,到了秘境重新开启的时间了。   左澜才刚刚料理好白棋的事情,仔细地抽取魂晶之中的魂力,巩固自己附神的境界,以确保自己出去的时候是一名合格的魂师,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怎样了。   秘境只能允许魂师以下进入,可是左澜是魂士境界进入,在秘境之中成为魂师的,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办法出去。   他还来不及考虑太多,就发现自己所在的石室,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他抬头,忽然之间就看到了一片亮蓝色天空,那是魂际之地外面的天空。   一座光阵凭空从他的脚下出现,水蓝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左澜就乘着这道光芒,缓缓地升空,然后经历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再看的时候,竟然又在来时的平台上了。   他的意识沉进玉青八极空间之中,大白也在里面,就飘在重锋的旁边,像是在看护着自己的东西,直勾勾地,像是怕它跑掉了。   左澜一来,大白立刻就感觉到了,就要从玉青八极空间之中冲出来,那一刻,左澜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魂阵,六丈方圆的魂阵刹那之间光芒大放,悬空在海上,整个都是银白色的,看上去竟然比临沧夺去他的魂图的时候更加漂亮。   这个平台之上,站着十四人。   左澜这里的异常,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左澜转身,从大白那里强行拖走了重锋,握在袖中,目光平静地看向自己周围的人。   林兼仁,姜错明,习雨林,崇遇,言望……   有那戴着银色面具,在他跌落阵法的时候悲悯地看着他的那人;也有那穿着暗金色华袍的崇礼;还有一个,却是始终将自己隐藏在黑色斗篷之中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可是,左澜看了又看,缺了一个人。   薛重释。   薛重释去了哪里?   左澜低首,唇边一片笑意。   崇遇的衣袍上沾着血迹,似乎颇为狼狈,然而他此刻,只是震惊地看着左澜,准确地说,这里没有几个人的目光不震惊。   只因为左澜的境界,他们都看得出来,那种浑厚悠长的魂力,还有左澜脚下的魂阵——都在诉说着一个事实,左澜现在已经是魂师了。   他没有理会这些人,只是回头,多看了一眼那戴着面具的人,这人也正看着左澜,那眼底还是那种悲悯的颜色。   左澜忽然觉得这样的眼神无比熟悉,只是他现在很累,想要回家,到左家的秘境之中,好好地休息一下。   大白从玉青八极空间之中跳出来,嘻嘻笑着蹦到了左澜手里握着的重锋上,就坐在刀身上,眯着眼睛,傻得让人无言。   左澜连一句“后会有期”都欠奉,直接转身,借着魂阵的推力,从这海上的高台上一跃而下,落到海边去,左家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一落地立刻就被拥进了人群之中,像是众星拱月一般。   大白又坐到了他的肩膀上,面朝着海边,露出一排跟它的脸一样白的牙齿,傻兮兮地笑着。      第四十三章 跨地区贸易      “嘿,咱们澜少那是天才!”   “他从那个地方回来,就直接到了魂师境界,多厉害!”   “嘁,我听说他在那个地方是一无所获,不是多厉害。”   “哪里啊,澜少不是带回来一个会作怪表情的小鬼吗?”   “你说大白?”   “嗯?大白?”   “嗯,就是澜少肩膀上那个小白点,我有时候听澜少这么喊它。”   “说起来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上次我打扫花厅的时候,那玩意儿还对着我笑,大白牙一口一口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哈哈哈……老李你竟然被大白吓到了哈哈哈……”   ……   大白现在是整个左家的吉祥物。   左澜站在花厅的窗里,扭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大白,“你倒是比我受欢迎了。”   他是淡笑着看它的,只是眼底是一片深邃的平和。   大白不懂,它只是露出一口白牙继续看着他,在他肩膀上蹦了蹦,左澜却感觉不到有任何的重量落在自己的肩上。   他在廊上窗边站了一会儿,就向着正厅走去。   从秘境出来已经有一个月,他没有返回魂院,只是通知了段昆仑,让他给自己留着修学的名额,到时候能够参加期末考就好了。现在的左澜,境界的确是飙升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实力还很早,境界高不代表着实力高,现在他的攻击力还不如之前的一半,他不想去魂院,因为在那里会遇到不好的人,想起不好的事。   他还需要疗伤,还需要平静,还需要将自己武装好,才能出去面对世界的风风雨雨。   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巩固境界,几乎将自己所有的魂晶消耗一空,然后他知道,自己缺钱了。   左澜现在就是个穷鬼,不过他一点也不愁,毕竟是在家族之中,现在失去了那些逆天的魂图,反而从废柴变成了天才,就连幽灵传播平台对这件事都进行了报道,可是没有人知道魂图的事情,除了他自己,还有临沧。   不过他不会说,临沧自己也不会说。   毕竟那个男人是高高在上的魂皇,是中原第一魂院地区魂皇殿其中的一位殿尊,是魂大陆权力中心之一。   这样的人,怎么会将自己的卑鄙和阴险说出来呢?   临沧说,再也不要相信他。   他也从没有想过再相信他。   左澜迫切地需要强大起来,他需要魂晶,需要势力,需要一切的一切。   所以他今天来了花厅,这里正在商谈事情,而按照规矩,他这个即将成年的嫡系在这里也占有一席。   左丘晏上次给他看过账册,一老一小说了左家的财源问题,左澜那个时候就已经盯上了全大陆的跨区域贸易,在以前,这可称得上是左家最大的财源了,不过最近却出了一些问题。   因为各个魂院卡紧了边防,贸易物品的运输成了大问题,很多需要的东西运不进来,想要卖出去的东西输不出去,只有魂院官方的贸易团才能够进行活动,十御座家族也能够插足,可是其他的势力休想染指,其余的家族和商会势力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魂院和十御座掌握着整个大陆最恐怖的武力,拥有着最广泛的资源,五位魂皇其实也在给他们撑腰,毕竟五皇大多都是出身御座家族,又在魂院毕业,自然是偏向魂院和御座家族的。   他们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只是苦了左家这些小家族了。   左澜来的时候,家族的内部会议已经开始了,他手里拿着一片玉简,没有理会这些正争论得面红耳赤的人,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直接就坐到了左丘晏旁边的位置。这个位置,充分显示了左澜在家族之中的地位,向来嫡系出天才,左澜这个扬眉吐气的废柴变成了天才,自然也让所有人更加敬畏和好奇。   左家的旁系支族虽然强大,可也只敢在背后动作,明面上谁要敢触犯嫡系的尊严,大约只有一个字:死。   左丘晏是族长,坐在最上首的位置,背后是长老席,左手边是左澜,右手边却是那个白胡子的支系左鹏。   他那一脉的支系,是整个左家最强的,说起来,和左澜一起去魂院的左西、左溢都是这里出来的,左鹏近来嚣张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左鹏今天很不舒服,几乎是脸色铁青地瞪着自己对面的左澜,可是左澜只是专心地查看着自己手中的玉简,对左鹏那是完全地无视。   现在的左澜几乎是金刚心,刀枪不入,就算你当着他的面跳下天渊,他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区区一个左鹏,只是瞪着他,能让他有反应吗?   整个家族会议是在讨论最近的地区贸易的问题。   “现在各条线路都被切断了,我们又没有货源,从哪里去找?要我看,还是放弃跨地区贸易,专心做好我们西北第九魂院地区的好了。”   “开什么玩笑?跨地区贸易是你说停就能停的吗?这可是咱们左家最大的来钱法子,你以为是过家家吗?!”   “潜长老您何必动气?大家都是讨论而已,你这样倒显得我们是要断了左家的财路一样。”   “哼,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就要问你们自己了!”   “潜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些个白眼狼,难道不是想断了跨地区贸易,西北第九魂院地区内部的贸易恰好全是你们旁系支族负责,要将嫡系置于何地?!”   “潜长老您怕是说错话了吧?现在不是我们挤压嫡系,是这条路真的不行了,关我们何事?”   左澜查看的玉简还是自己在秘境之中录下来的那些壁画,最近查阅资料,他已经大概有了眉目。   在魂大陆,阵法很多,可是空间阵法很少,几乎是看不见的,然而在秘境之中,空间阵法密集出现,在秘境之中,空间阵法太过稀松平常,以至于左澜以为它们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然而仔细研究资料才能发现,空间阵法的刻画极其困难,整个魂大陆现有的空间阵法几乎都是很久之前的魂圣们留下的,并且都在很古老的地区,九大魂院之间有可以相互传送的阵法,不过九大魂院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很是复杂,所以这样的阵法不常用,往往有什么大事才会开启。   除此之外,能够找到的空间阵法都在一些遗迹上,并且大多遭到损坏,很多都不能用。魂术师公会的据点也有,御座家族之中的一些拥有,至于其他的组织却是望之不及。   早远的空间阵法的一些卷轴都已经失落,现在整个大陆很少有系统讲授空间阵法的玉简和课程,所以空间阵法这种东西在大陆是越来越少听闻,然而左澜手中握着的东西——几乎是全套的空间阵法教程。   当时秘境之中的那些人,都忙着寻找天品魂器,只有左澜看不懂那些壁画,随手就将之录了下来,想不到会是这么珍贵的东西。如果那秘境真的是某位魂圣留下的自我空间,那么里面的空间阵法一定也是他留下来的,所以这位魂圣对于空间阵法一定有独到的研究,那壁画,大约也是他留下的。   只不过,壁画上的是完美的空间阵法教程没错,这秘境到底从何而来,还是需要商榷的。   左澜没有想太多,该知道的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他专心地研究着,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势,不过有人不想让他这样安然下去,然后就将祸水引到了他这里。   左鹏冷笑了一声,道:“旁系支族也是左家的一部分,难道要左家把全部的精力全部投注到不可能的事情上去吗?我们都是为了左家好,不知道澜少以为如何?”   别人喊“澜少”,好歹也是带着尊敬的意思的,毕竟左澜的的确确是左家的嫡系,目前在别人的眼里还是个天才,可是到了左鹏的嘴里,这一声“澜少”听上去简直是含针带刺,左澜听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心神终于从那玉简上收了回来,淡淡地抬眼:“左鹏长老,是在跟我说话吗?”   左澜的话,过于轻描淡写,甚至还用了一个疑问句,不过这意思怎么听怎么像是质问,一个旁系支族,就算是长老,也不该对嫡系这般无礼。   左丘晏老怀大慰,干脆地直接坐在了正中,闭目养神起来,以后的左家,就是这个小子的天下了,其他的嫡系都出去了,没工夫理会本家的事情,也似乎没有左澜这个小子会耍手段。管理家族的事情,那可是很技术的活儿,非要使手段不可。他知道左澜这小子最近缺钱,反正一定会在这次家族会议上解决自己的钱包问题,所以左澜一定会有不凡的表现。   左澜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这左鹏,三番四次在族中捣乱,上次他回来看临场的退族仪式的时候他就百般刁难,现在这傻子不知死活地凑上来,那就不怪他了。   左澜端起旁边的一杯茶,仔细地看了看,又抽出时间来,看了看左鹏那阴郁的脸色,道:“左鹏长老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左溢和左西在魂院惹事儿了?”   “哼,澜少,我们这儿在谈正事儿呢,你不懂就回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吧,一个没成年的小孩子,坐在这里是有些碍眼的。”左鹏继续冷笑。   左澜怀疑这人除了冷笑似乎就没有别的表情了,于是觉得有趣。反问道:“我不谈正事儿,坐在这里干什么?再说了,你左鹏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来过问我坐在哪里?”   这就是拿嫡系的身份压左鹏了,可是左鹏偏偏不能说任何反驳的话,这个时候无法用正经的身份血脉出来压左澜,左鹏便只好抬出辈分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这孩子说话竟然不懂规矩!”   大胡子左鹏竟然直接一脚躲在地板上,站了起来,就在那一瞬间,左丘晏的眼睛忽然之间睁开,一道寒光闪过,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跟在场的所有人一样愣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已经横在了左鹏的脖子边,只要他敢有半分的异动就能在眨眼之间削掉他的脑袋!   左澜的魂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爬满了整个花厅正厅的地板,出现的时候没有半分的突兀,就那样静悄悄的,甚至不带半分杀气。   然而就是这样的悄然无声,却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因为没有人知道那把刀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左澜微笑,很是有礼貌地问道:“那么,辈分比我高的左鹏长老,你现在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肩膀上站着的大白,忽然之间眨了眨自己的大黑眼,从左澜的肩膀上飞起来,飘啊飘地就到了重锋的刀刃上,像是一屁股就坐了下来那样,整个刀刃都沉了一下。   这一下,大白就跟左鹏面对面了。   它还是眨着大眼睛,充满了天真地对着左鹏笑。   然而左鹏看着这鬼东西拟人化到极点的表情,只觉得背后寒毛都竖了起来,色厉内荏道:“左澜你太放肆了!快把你的刀给我撤下去!”   左澜不为所动,这一次轮到他笑了,不过那笑就浮起来一点点,他放下自己的茶杯,慢慢地站起来,满地的白棋随着他的动作加速了旋转,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危险,左澜的魂阵太大,一展开就铺满了整个花厅,让人有一种踏在别人的地盘上的不踏实的感觉。   人都是喜欢安全感的动物,在场的左家诸人也不例外,可是他们不能退,再退就到花厅外面去了,太丢脸。   左澜在左家,以前虽然也厉害,可是毕竟行事比较低调,也不爱与人计较,可是从秘境出来之后,整个人就有些不一样了。他似乎整个人都开始变得尖锐凌厉,处事的手腕也变得强硬起来,虽然还是爱跟人讲道理,可是他的话却绝对不会再说第二遍,道理讲不清说不明白的事情,他会直接采用武力解决。   这半个月,他的重锋已经染上了不少左家人的鲜血。   族内已经有人说他就是下一个临沧,可是大多数人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被左澜伤了的那些人也都是左家的败类,左澜没杀他们都算是仁慈了。   他现在不想听左鹏说话,也不想听左家这些人的话,他们的话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和威慑力,他已经逐渐开始适应魂大陆的这种生存方式,完全用实力说话。   在秘境的经历,让他了解到实力的重要,那些无情的死亡,在潜移默化之中让他开始冷硬和冷酷,更重要的是——临沧。   本来性情就算是寡淡的左澜,现在更不会有任何的感情了。   他唯一想着的,是变强。   所有阻拦他变强的人,都该被埋葬。   他慢慢地踱到了花厅的正中去,看着左鹏,却伸手一招,让大白回来,大白嘴巴一张,竟然将重锋咬住,飘回来将重锋放回左澜的手中。   左澜笑道:“我这魂器不听话,让左鹏长老受惊了,都怪大白,最近没把它喂饱。大白,快去给左鹏长老道歉。”   大白委屈地撇着嘴,大大的黑色眼珠里晕着水花,看上去可怜极了,又飘回到左鹏的面前,大嘴一张就大哭了起来。   旁观诸人早知道左澜养了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可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刚刚看它竟然张开就咬住了魂器,看样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堪称是凶悍,可是现在竟然可怜兮兮地被左澜逼着去给左鹏道歉,还嘴巴一张就直接大哭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众人很想黑线一回。   就是左鹏自己也愣了很久,他看着眼前距离自己很近的小家伙的大嘴巴,忽然之间有些心惊胆战,刚刚它可是一口就咬住了魂器的……   左鹏愣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是在跟左澜对峙,这一下完全处在了下风,顿时脸色铁青。   “你不用虚情假意,你左澜是能耐了,我惹不起!”   “左鹏长老知道自己惹不起我那就好。”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左澜会冒出这么一句来,顿时都惊得目瞪口呆,这话是太狂了。   可是左澜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就算只有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落魄情态,却也不影响他外表的光鲜亮丽。   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两个月修成了魂师可以从魂院毕业的天才人物,整个魂大陆除了当初第一魂院的毕业生,破晓之皇崇阎,就属左澜的修炼速度最快,当初的崇阎成为了现在的破晓之皇,那么左澜呢?   左澜修成魂师的速度虽然不及崇阎,然而在之前,他是一个废柴,在所有人以为他是废柴的时候,左澜却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他本质上还是个天才。   至于到底事实如何,只有左澜自己清楚。   他的天才,代价太过惨重。   左澜站在所有人面前,收起了那枚玉简,“既然大家都觉得现在的跨地区贸易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如就将它交给嫡系好了,反正跨地区贸易的人手都是嫡系的,我知道诸位也不会用,西北这边的贸易,诸位自己的人手自然是最值得信任的。你们管好你们的,我们管好我们的,互不相干,以后旁系支族需要上缴的魂晶减少百分之十,嫡系的账目不需要向你们公布,没有异议的话,就这样了吧。”   左澜,在成年之后,立刻就会被立为左家的少族长,他现在站在这里说出这番话,左丘晏却没有任何的阻止,显然也是经过了同意的。   这样的方案对旁系支族是无比有利的,百分之十的魂晶,是一笔很庞大的数目,而且嫡系负责的跨地区贸易已经是陷入了死局,在旁系们看来是根本不可能具有转圜的余地的,九大魂院和十御座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就算是嫡系参与到和九大魂院等势力的谈判之中,也只能和之前那些家族一样,不会有好结果。   这些情况,旁系的人清楚,嫡系的人自然也清楚,后面长老席上的几位长老立刻站出来反对左澜,说他是瞎胡闹,左澜根本就没有理这些人,而是问左鹏道:“左鹏长老觉得,这样的处理方法,如何?”   “澜少好魄力!”左鹏大笑,心下却是想左澜和左丘晏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嫡系多么高贵,下来抢他们旁系的饭碗可是很丢脸的,他假意赞叹,“我们旁系上缴的魂晶一直都很多,现在的各种东西都在涨价,我们少上缴一些魂晶,下面的人也就能够好过一些,澜少体察下情,难得难得。”   这件事,于是就这样敲定了。   旁系的人虽然觉得左澜脑子有病,不过好歹好处是终于落到了旁系支族的头上,一边笑着左澜被门夹过头,一边嘻嘻着出去了。   花厅里,左鹏笑呵呵地跟左澜道了别,竟然一点也不介意之前左澜的无礼。“左家,真是后继有人,后继有人……”   他一走,这里就剩下了嫡系的一些长老和左丘晏,以及左澜了。   左澜重新坐下来,表情淡定极了,大白在他的肩膀上打着呵欠,一副无聊的模样。   左丘晏其实也渐渐地清楚,这大白也就是跟着左澜的意思在行事,现在大白打呵欠,估计也就是在暗示左澜很没精神,或者说对接下来想说的事情是兴趣缺缺。   “阿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跟旁系争论得厉害的潜长老揉着自己的酒糟鼻,皱着眉问道。   其余的长老也都看着他。   左澜只是扫视了一圈,淡定极了,说出了更加惊人的话:“我知道,诸位长老对跨地区贸易已经是束手无策,可是我还有办法。这个办法不能告诉你们,不过我希望,所有的跨地区贸易全部交到我的手上来。”   狮子大开口,这一下就是左丘晏也皱眉了。   “现在跨地区贸易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这就是烂摊子,你能救得活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要把这全部交到你的手里——”   就是左丘晏也有些不敢确定,没有把握。   就算是跨地区贸易完全被封死,没有利润收入,下面也管着那么多的人呢,这些人的死活他们还是要顾及的。   “这一点老头子你可别担心,只要把跨地区贸易交给我,三个月之内,我会把利润恢复到之前的水平线上去,每个月上缴的魂晶会一块不差,我唯一的要求是——账目保密。”左澜目光平静,他看着左丘晏,弯唇一笑,“反正交够了家族的,剩下的是我的,如果不够的话,也由我贴上。”   这对于左家的嫡系来说,是一笔不会赔钱的买卖。   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案似乎是不需要考虑的。   左丘晏看了左澜许久,可是从左澜的脸上是看不出这个小子的解决方法的,他只能说这小子是越藏越深,原本一只小狐狸竟然也快要向着老奸巨猾的方向走了。   “你既然这样说了,便放手去做吧。左家嫡系的历史上,你是一朵奇葩,我只希望,在这次事情上,你也是对的,能够创造奇迹。不过事先需要说好的是,就算你要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也不要太过招惹九大魂院和御座家族,我们暂时还惹不起他们。”   左澜“嗯”了一声表示回应,心里想的却是——只要贸易继续进行,势必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一场争斗是难免的,不过前提是,九大魂院和御座家族能够发现他。   跨地区贸易无非是运输的路径和渠道被完全查封,而对于拥有了空间阵法的左澜来说,地区与地区之间的隔界根本是不存在的。   在这个禁运的时候,物价飞涨,走私到底能够为左澜带来多少利润是不可想象的。   他在离开花厅的时候,转头看了看自己肩上的大白,笑道:“你也很高兴对吧?马上咱们就有一大堆的魂晶可以吃了。”   大白一下笑弯了眼,在左澜的肩膀上跳起来,无比欢快。      第四十四章 再见薛重释      吃魂晶,那是左澜特意为大白造的词。   玉青八极空间吞噬魂晶的速度是可怕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左澜一直很奇怪这些魂力到底去了哪里,直到有一天,左澜看到大白在空间之中大口大口地吃魂力,然后将它逮住了仔细研究,才发现大白的整个身体其实都是魂力构成的。   这就奇怪了,魂力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死物,而大白明显是具有灵智的,死物孕育出了有灵智的东西,这事情已经不是自然而然能够解决的问题,这涉及到天地的规则了,那是传说之中的神灵才能够掌握的东西。   无解之下,左澜也就放开了没有深入研究,有的东西到了那个境界自然就会明白,他现在连修炼需要的魂晶都发愁,更不要说是其他的东西了。   他从花厅离开之后,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收到通讯牌上的消息,左丘晏那边已经跟长老会的人商量好,要他过去。   左澜知道,这是他们已经做好了具体的规划,现在要左澜过去应该就是接手跨地区贸易的事情了。   左澜夸下海口,三个月让左家的跨地区贸易起死回生,说来容易,可是长老会一干精英不管怎么样,也想不出左澜的方法,最后索性死马当做活马医。   潜长老手里捏着一本名册,对着左澜严肃道:“这是历来的贸易记录,还有一些和左家关系很好的家族以及我们特殊的进货渠道,最后是一些往返各大地区的特殊通道,不过现在大多不能用了,但是你都说自己有办法了,我们也就选择相信你。这一份名册你收好,大概还是有一些参考价值的。”   左澜看着那像是老式的羊皮纸账簿,一接过来,打开一看却被雷翻了,“这谁那么脑残干出来的这事儿?”   开什么玩笑,左澜一打开那不是什么羊皮纸,那是羊皮简!   魂大陆上最通行的是玉简,能够用以储存文字声音影像等信息,这种被称作“玉简”的东西,自然是用玉制作的,换一种材料也能够制作“简”,比如草,木,所以便称之为“草简”“木简”,相应地,羊皮纸制作的“简”则称之为“羊皮简”,这种东西和玉简是一样的,在等级上因为材质问题一般比玉简低,不过好处在于这羊皮简是软的,能够订成书册。   左澜手里拿着的这厚厚的一本,竟然都是由羊皮简做成的。在认清了这是羊皮简之后,左澜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枚普通的玉简的信息量几乎相当于堆得像一栋小楼那么高的书,羊皮简也差不多,左澜一翻手上这书,大约有好几十页,这上面得记录了多少东西啊,就算是给左澜半个月也不一定能看得完。   仿佛是看出了左澜的郁卒,左丘晏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啊,你是自己要揽下这个烂摊子的,可不要怪我们这群老家伙无情。原本咱们嫡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是这次九大魂院突然联合来这么一遭,我们也架不住,嫡系现在是举步维艰,财务方面可都要靠你了。”   压力巨大。   左澜搓了搓自己的额头,“所以我是自己跳进了火坑吗?”   “话不能这么说,其实咱们嫡系还是没有那么糟糕,这个世界是武力为王,实力说话,我们左家嫡系的武力还在呢。”左丘晏一副老奸巨猾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拄着拐杖跺了跺地,身边的几位长老相视一笑。   毛骨悚然——左澜觉得自己背后直冒冷汗,他开始想,如果自己是真的大赚了一笔,真的能够护得住吗?这些家伙不会发现自己巨大的利润?   罢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得过且过吧。   左澜也是光棍得很,决定去做了的事情也就不去想那么多,做好就是了。   他道:“事情交给我,我的把握很大,不过我也是不敢完全保证,之前在花厅把话说得那么满,纯粹是因为看不惯某些人的做派。”   “某些人”指的自然是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了。   他这样坦诚,反倒更让族中的这些长老刮目相看了,这个时候左澜说的才是大实话,做人够光明磊落,而且有该有的嫡系的傲气,咱们嫡系嘛,别人爱怎么说咱们特权,那是他们的事儿,咱们该特权的还是要继续特权。   潜长老拍着他的肩膀大笑起来。“你这个小鬼,厉害,厉害,哈哈……”   左澜低头也笑,“潜长老看得起了,改天如果失败了向你借钱,你可要掏腰包啊。”   潜长老很是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点也看不见之前在花厅上的那些恼怒的情绪,“到时候你尽管来,别看那左鹏嚣张,真要打起来我一拳头就直接轰了他。”   这老家伙,越老越狂。   左澜觉得好笑,却也不戳穿他境界不是很高的事实,只是跟着笑。   接着左丘晏让他们在圆桌边坐下,终于拿出来一枚很重要的玉简。   “这是整个魂大陆所有已知地域的地图。”   左丘晏当先一句话就让左澜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地图这种东西,一向都是很珍贵的,尤其是一份详细的地图,对于家族的贸易是非常重要的,也许地图上标识了路线图,也可能还会标识每个地方有什么物产,这种地图一般被称作“商贸地图”。   左丘晏拿出来的就是这样一张极具价值的商贸地图。   “九大魂院,九大地图,魂际之地和天渊是特殊的存在,这图上只有一半,关于影大陆的都是未知。”左丘晏坐下来,伸手一点这枚玉简,一道光幕就平铺在了桌面上方,接着一些光亮的线条交织出来,成为了一张地图。   这是玉简信息的外放,左丘晏这一手可称得上是炉火纯青了。   “我们是在西北第九魂院地区,说实话,左家的贸易范围还不算是广,只是在西边而已,在这张图上涉及到的区域其实只有六个,也就是靠近西边的这六个,东边挨着天渊的三个地区我们还没有涉足过。”   “现在的贸易就出在贸易路线上,另外一些稀缺的货源也受到了控制,我们的旧货源几乎都不能用了,如果一定要继续进行地区贸易的话,必须要开辟新的运货路线和新的货源,这也是所有的贸易最重要的环节。我们需要赚钱,也就需要差价,运费太贵或者货源的价格太高,我们进行贸易也许就是零利润,甚至是倒贴魂晶,所以如果亏本的话,我们宁愿放弃贸易。”   尽管这是一块很肥的肉,但是如果只能看着没办法吃的话,左丘晏还是很理智地决定放弃。   不过他刚刚的发言却遭到了左澜的反对,左澜的手指从光幕上划过,点在了中原第一魂院地区最中心的一颗六芒星上,笑得很是深沉:“有获得,就必须要有付出,我是不介意之前做几笔赔本买卖的,为了得到更多的,必须要先付出一些东西。先亏本,在我看来是必须的,这无法避免,毕竟现在的状况太糟糕。”   他要看到的是长期的利益。   左丘晏摸着自己的拐杖头,眼带欣赏地看着左澜:“你看得很远,很不错。不过具体的操作细节本来就是你在做,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长期亏本下去,我估计你也撑不住。”   左澜摸着自己的鼻子,干笑。左丘晏说得没错,现在左澜就是个穷逼,他还要跟左丘晏说启动资金的事情。   接下来左丘晏简单简洁地将一些事情介绍给了左澜,说到了最后的时候,左澜终于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目的:“我缺启动资金,我想知道现在的账务情况到底怎样,跨地区贸易的整个账目到底糟糕到什么地步?”   “因为底子厚,账面上还有两千万魂晶,不过也就是看着多,真正到了用的时候永远是不够的。”   两千万魂晶。   这个数字是很大了,可是那是在以前。   经历过了曾经腰缠六百万的日子,左澜对两千万也就看得淡了,虽然这看上去的确是很多。   不过用在贸易上的话,实在是不值一提。   “两千万……有点紧,不过具体的还要我去贸易的总负责处看看情况,才能决定,这些魂晶可能是不够的。”   左澜说的是大实话,长老会和左丘晏也都知道这样的情况,当下就说道:“刚才我们商量过了,决定从家族的账目上拨给你两千万,不过这笔钱是需要利息的,因为我们开给你的条件过于优厚。你知道,交足了家族的,剩下的就是你的,如果你真的成功了,那可不是几十上百万魂晶的事情,到时候你就是腰缠万贯的大款,我们可不能亏得太厉害。”   这老头子,竟然算得这么精,左澜考虑了一下,问道:“利息是怎么算,一次性给清还是以后慢慢给?”   “不,都不算,我们是这样打算的,原本账目上的两千万算到你自己的头上,可是我们拨过来的两千万就算做是份子钱,你以后如果赚了,要给分红。”潜长老这话说得简洁,不过也极其清晰。   左澜一听直接就挑眉了,这些个老狐狸,一把把算盘扒拉得啪啪直响,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入股吗?嘿,还玩得很先进。   左澜皱眉看着坐在自己周围的这些老狐狸,也知道自己不能拒绝,怎么说都是嫡系的人,还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老们,他现在也确实是缺钱,他们入股进来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你们要多少分红?”   这个必须问清楚了,多了左澜可不干,他宁愿不要家族的这笔钱,就直接这样裸奔单干。   “三成。”狮子大开口的潜长老。   左澜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潜长老,左潜啊左潜,这是老了所以脑子不中用了吗?三成?要真答应了,左澜就是脑子烧坏了。他摇头:“潜长老你还是洗洗睡了吧。”   说实话,以两千万这么大的数额来说,要求三成的分成本来就不算多,可是左澜轻而易举就一口回绝,这其中的意思可就……   左丘晏拦住了还想说话的潜长老,平静地看着左澜:“你觉得几成合适?”   “顶多一成。不,就是一成我也觉得多了。”左澜对利润是做过预算的,地区贸易是长期的事儿,到时候的贸易利润额总数是很大的,拿出一成来已经是个天文数字,潜长老一开口就要三成——如果不是左澜跟他还有些熟,恐怕直接就掀桌子走人了。   “那就一成吧。”左丘晏拿出了族长的威严来。   左澜咬碎一口大白牙,瞪着左丘晏:“你说什么?”   “看在你还是嫡系的份上,多分成一点能死吗?”左澜这小子真是胆子大了竟然还敢瞪他,就他小子会瞪人?开玩笑,老头子我也是会瞪人的。   左丘晏吹了吹胡子,一个小眼神飞了过去,“有意见你就说。”   啧,你妹的你都这样了,老子有意见还敢说吗?只怕刚刚准备说话就被你丫的抽出来秒杀了。   左澜敢怒不敢言,只恨自己多说了分成的数额,以后怕是要肉疼了。一想到以后,左澜觉得自己心坎儿上就跟有刀在扎一样,别提多疼了。   左澜很没骨气地道:“没意见……”   于是这场家族会议的结果是,左澜拿着厚厚的羊皮简簿子和一枚装满了魂晶的戒指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刚进到房间里,大白就迫不及待地钻出来,眼巴巴地望着左澜的戒指,嘴巴边上还流下了哈喇子,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左澜没好气地一巴掌给它拍过去,骂道:“你丫的有点骨气,不就是魂晶吗?看到它就跟看到祖宗一样,还没个完了。”   大白委屈地被他一巴掌拍来撞到了桌脚上,然后就像是突然被抽了气的气球,四处乱窜,最后两眼变成了蚊香圈,又晃到了左澜的手边上,依旧留着哈喇子傻呵呵地笑着……   左澜狠狠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尼玛的这二逼的大白是没救了,看到魂晶就像是看到了美女一样。   他自己感受了一下满戒指的地品魂晶,满足了一小下,不过随即就想到了这些东西很快就要用出去,又不禁心疼起来。   两千颗地品中阶魂晶啊,加上他自己戒指里的,一共就是四千颗地品中阶的魂晶。   这是整整四千万啊,四千万!   一时之间,财迷左澜的眼前全是魂晶在晃悠。   他拿出了一枚魂晶,盯了半天,最后假作大方地扮了一回土豪:“来,大白,拿去吃,以后款爷养着你。”   大白两眼一亮,像是点燃的两盏灯泡,一刹那之间,只见到白影一闪,左澜手中一松,那魂晶竟然直接被大白大口一张,像是吞魂器那样吞了进去。   不过……   效果有些滑稽,大白现在被左澜养胖了,也就是两个大拇指粗细,魂晶却有半指长,又不像是魂器一样,能够听任它的摆布放大缩小,于是一下就只能看到大白吞了那魂晶之后整个身子都被撑长了,传说中的贪多嚼不烂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左澜没准备可怜它,反正它总有办法解决掉的。   吞了魂晶的大白落到了左澜的脚下,左澜很清楚它的想法,脚尖轻轻地一点地,随意唤出了自己的魂阵,无数的白棋绕着玉青八极盘运行,大白直接就回到了魂阵上,化成了一个很拟人化的白点。   现在只有三千九百九十九颗魂晶了。   左澜略一换算,忽然就嘴角一抽,你妹的,这是用出去了多少啊,一颗地品中阶的魂晶等于一万人品低阶魂晶!   ——修炼对别人来说是技术活儿,对左澜来说,几乎等于烧魂晶,还是特别暴发户的那种烧法。   看样子还是要早点找到财源,自己这是挪用公款啊。   大白这货,平时是没有什么作用的,不过左澜很喜欢它,因为够二够傻,还能够帮助左澜修炼。   它吸收的魂力自己吸收一部分,还有一大半会化进玉青八极空间之中,催生出更多的白棋来,也就是说能够帮助左澜提升境界,在它帮助提升境界的同时,左澜也能修炼,这就是一个双倍的加成效果了。   他将自己一切的思绪放下,坐在蒲团上,打坐一晚,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行程便已经确定了,他现在要去第九魂院所在的九城去了。   左家说到底还是西北第九魂院地区的家族,虽然本部是在云枫城,可是真正活动的地区还是要以九城为主,在那里进行的一系列的家族任务和商业贸易等等,都是左家来钱的路子。   不过属于嫡系的跨地区贸易现在却是处在了尴尬的地位,左澜这个内定的少族长今天就要下去视察了。   坐着雁车去,越来越临近第九魂院。   左澜脑海里忽然之间就浮现出自己第一次去的场景,那日那时,似乎没有现在这样平淡,也没有现在这样心如死灰,尽管他对金钱还有着无比的迷恋,不过似乎也只剩下钱了,也许——还有变强。   临沧,你现在,还在魂皇殿吧?   他下车的时候低头笑了一下,左家在九城的据点是一家家族魂晶行,自然也是会对外放贷的,不过主体业务还是族内的财务管理。   这里是地区贸易的总控处。   昨天左丘晏已经和这边的人通报过了左澜接手所有事务的情况,现在这边的几个左家的负责人很是惶恐和疑惑,一方面是因为左澜的名气很大,从一开始的废柴到如今崇阎之下的超级天才,还是左家嫡系的人,甚至活着从魂际之地的秘境出来,要知道在秘境可是死了十来个人的,能够以魂士的修活着出来,绝对是不简单的,而且从秘境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魂师境界,这样的速度何人能够相比?很多人都怀疑左澜是有了奇遇,不过魂师这个境界是事实,别人什么也不能质疑。   这边的负责人一共有三个,两个中年男人,一个比较年轻,只有二十七八岁,长得很文气,一身的温文。   左澜一下车,抬头就看到了他,然后看到了他后面双手交握在一起眼观鼻鼻观心的另外两个负责人。   “澜少。”   三人齐声喊道。   左澜淡淡一点头:“这位是秋先生吧?”   左家公认的账房先生左秋,不过这个地方的主管人却不是他,而是站在他后面的两个。   左秋伸手扶住他,引他走进魂晶行。“澜少真是好眼力。”   “只是提前做了些功课而已。”   左澜没准备多说,他看向左秋后面的两个人,问道:“亦老板,闻老板,久仰。”   左亦和左闻对望了一眼,都有些心惊,这位以后就是自己的少东家了,可是他们总觉得像是幻觉一样,因为左澜的年纪实在是太小,而且还在本家夸下海口,他们实在是不相信这小孩子能够解决目前的困境,所以才支使左秋先去试探,可是想不到左澜竟然直接点了他们两人的名。   这一下是怎么也避不开了,两个人只好硬着头皮上。   左澜面上淡淡的,内心之中却是一声冷笑,左家的嫡系也不全都是好东西,嫡系之中也有血脉的亲疏之分,虽然左澜自己并不是太在意血脉,可是在这个世界,别人因为血脉的亲疏而分出了关系的亲疏,他自然也就处于了这样的亲疏关系之中,不遵循也不可能。这左亦和左闻就属于和左澜比较远的,至于左秋,那就更远了。不过都是嫡系,大家还是算齐心。   “澜少能够知道我们,真是让小人受宠若惊了,澜少远道而来,还是先进来歇息吧。”   看着左亦左闻这突然之间唯唯诺诺的样子,左澜心下轻蔑,却没有表现出来,他的目光反而落在了这整个左家公认的账房先生身上,左秋,年纪轻轻,也算是嫡系上一辈之中的天才了,在左澜之前,他是新一辈中的第一人,不过因为血脉在嫡系之中也不算太近,所以一直被边缘化,在左澜出现之后,更加没有了存在感。   左澜跟着进去了,不过才喝了一会儿茶,就叫他们拿出账目来对,账面上的两千万魂晶已经经过本家长老会提到了左澜的戒指里,他现在只是想知道这边的一笔账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看到左亦和左闻对望了一眼,才让左秋去拿账本。   账本由左秋递上来了,左澜心思一转,眼神在左秋的平静的脸上晃了一圈,又改了主意,他做出一副惫懒的样子,随手拍着账簿,“这账簿我放着有时间再看吧,我听说今天九城会有一场下面的拍卖会,不知道地方是在——”   左亦和左闻眼神一闪,顿时有些松一口气的感觉,连忙说道:“是河市,这次的地点就在魂术公会西北分会旁边的洗月楼,这一会儿就要开始了,澜少您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不过——我们的请柬……”   左澜一摆手,很直截了当地说道:“请柬我有,不过我不知道地方,找个人带我去。”   那两人又是一阵暗中的眼神交流,纷纷推荐了左秋。   左秋站在一边没说话,似乎完全没有发言权。   于是最后拍板,由左秋带左澜去拍卖会。   河市,流动的黑市,每隔一段时间出现一次,每次的地点都不一样,出现在黑市和拍卖场上的东西都是在别处无法看到的精品,魂器一般都是在地品这个等级,从一到九不等,魂术也一样,这个流动的黑市和拍卖会被人称作“河市”,取其流淌不息的意思。   左澜的脑海里这段资料,从上次参加第九魂院的黑市拍卖会之后就已经伴随他很久了,在来这里的时候他就接到了左丘晏给的情报,所以记忆被触发,见识过了第九魂院的黑市拍卖会,他对位列魂大陆三大黑市之一的“河市”自然也是充满了好奇,想要去见识见识。   至于请柬,左澜有着临沧留下来的黑戒。   他不会丢弃他给的东西,就算是留着他的东西,他不代表他对这人还抱有什么过多的感情。   魂术公会西北分会的建筑物是一座大的牌楼,不过后面就是普通的商铺模样,只是规模大了一些,进进出出的魂修很多。   左澜抬头看了“魂术公会西北”几个字的牌楼刻字一眼,背着手,转身向着东边的典雅高楼走去,“秋先生这一路都没有说过话,不觉得无趣吗?”   左秋整个人都显出一分内敛的安静来,不过在左澜此问之后竟然笑了出来。“澜少恐怕不是想问我这个吧?”   “我喜欢聪明人,而你很聪明。”左澜卖关子地说了一句,然后进楼,这里应该还是那种和第九魂院拍卖会一样的会场设置,只是左澜刚刚准备伸出自己的手,将黑戒亮出来,却忽然看到那边一个粉色的身影站定了。   他所有的动作忽然之间被按下了暂停,僵硬了很久,转身,他急急地丢下一句话:“秋先生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看到了故人,去会会。”   不,不对,薛重释虽然是穿着粉红色的衣服,不过很矮,还是小孩子的身材,刚才他看到的那身影却是很颀长,有些瘦削病弱,虽然停了一下就已经离开,可是左澜还是看得出,那人不可能是薛重释。   可是粉红色的衣袍实在是不多见。   左澜觉得自己是疯了,转身跑下了洗月楼,忽然就失去了那人的踪影,他在众多房间的门前徘徊,随意地停下,便有些怅惘,然而回身正准备走的时候,却突然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拖进了一扇门之中。   很枯瘦的手指,没有温度,整个人都很冷,面无表情,左澜终于看清了这粉红衣服的男子的面容,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脖子上掐着的手掌,“薛重释……”   那男子嘲讽地一勾唇,却加重了自己手上的力道:“左澜,你还记得我啊……”   不对,薛重释不是小孩子的身体吗?眼前这人却像是成年版本的薛重释……   左澜皱眉:“你是……”   薛重释抓住他的脖子,脚下冰蓝色的魂阵浮现出来,不过左澜却一下感觉出来了,现在的薛重释竟然只是一个魂徒,修为是最末位的!   他冷淡地道:“拜你所赐。”   一切都是那枚魂晶的错。      第四十五章 一起当土豪      左澜沉默,当时他是鬼迷心窍,听信了自己耳边忽然出现的声音所说的,他拿走了薛重释的魂晶。   可是,薛重释如今说“拜你所赐”,那么他似乎干错了什么事情。   “你现在只是魂士,真以为这样能杀了我吗?”   薛重释闻言又是一声冷笑:“要试试吗?”   这种事情也能试试?左澜翻了个白眼,这命去了可就没了,他开不起这个玩笑,也试不起。“要杀我,总要给我一个理由。你的魂晶——”   “你完全可以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薛重释竟然放开了他,面上忽然之间闪过几分病态的红潮,他掩着唇咳嗽了一声,脸色却又忽然之间苍白起来,“我当时向你伸手,你为何不把魂晶给我?”   “……”   左澜无法回答。   于是薛重释嘲讽地笑了,“这天下间的人心世道,就是这么丑恶,如果你不知道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尚可原谅,如果不是——那么,你便太令我失望了。”   左澜抬眼:“魂晶对你意味着什么?”   “血契,修为。”失去了自己魂晶的薛重释,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类同。他看着左澜眼底压不住的那些惊讶,竟然又忍不住伸手去掐他的脖子,“天知道我刚才多想就这样拗断你的脖子。”   他的杀意,他又不是没感觉到。   左澜只好苦笑:“抱歉,是我鬼迷心窍。”   翻手从戒指里取出那一枚没有动过的冰蓝色的魂晶,左澜低眸,却知道其实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他递过去,而薛重释轻轻地接过,将那小小的半指长的东西放在掌心,眼眸之中却忽然有几分惶惑凄苦,他轻轻地将这枚魂晶握紧,笑道:“现在拿到它,还有什么用?”   “你若肯当时就将魂晶还我,我有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境地?”薛重释的手指指甲很长,轻轻地掐进左澜颈上的皮肤里,一阵尖锐地刺痛,他目光平静极了,“你不是御座家族的人,不知道十御座的手段,那枚魂晶与我原本是生死相关,却被你握在手中,我坠入地缝,修为一降到底,燃了血契才出来的。”   血契……   左澜也很平静,不过袖子笼着手,手中却已经握着重锋了,他并非是引颈受戮之人,薛重释如果真的要杀他了,他自然也不会客气,只是这个时候,还没必要跟他撕破脸。说到底,左澜还是觉得自己的确是愧于薛重释,毕竟当时……   薛重释坠入地缝时候的眼神,他至今都还记得,每每忆及,都带着几分钻心的感觉。   “那你现在……”   “我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吧,也许我以后就没机会说了。”薛重释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慢慢地放开了左澜,这里是一个房间,洗月楼的客房,他随手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桌边,看着手心的魂晶,声音缓慢,“十御座家族,历史悠久,为了保证家族的强大,每一代必须出一些强者,可是并非每一代都有天才,谁知道哪一代是什么样子呢?所以,就有了一种特殊的人,特殊的契约。”   左澜听着他说,忽然之间想起了在秘境的天坑里的时候,崇遇对自己说的,薛家每一代都有一个叫做薛重释的人,那个时候他就在想,这个“薛重释”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   现在自己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似乎就要将这一切揭开。   十御座这十个家族已经很久没有变动过了,虽然说是每隔几十年举行御座会,可是十御座家族却具有惊人的稳定性,每一届御座会的结果其实都是那样,向来没有人能够将十御座之一拉下来,御座会的意义逐渐成为了十御座家族内部的排名,以及他们发布御座任务的平台和契机。   为什么御座家族具有这样惊人的稳定性?这一点,薛重释了解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曾经看到我的身体是小孩子,那不是因为天生侏儒,而是因为我身上有血契,以一种特殊的力量压制身体的成长,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薛家的血契力量,是以长不大为前提,其他家族的各有花样,血契是和神灵签订的契约。我们从神灵那里获得超常的力量,就要被神灵剥夺一些东西,将自己所有奉献。”   “签订血契之后,我的身体并非完全属于自己,魂力和身体之间的连接之物就是魂晶。魂力并非完全属于自己,身体和修为是割裂开的,而你——拿走了我的魂晶。”   薛重释的手指指了左澜一下,嘴唇边浮起几分笑,有些苦涩。他似乎是疲惫了,竟然就在左澜的面前,开始了那诡异的变化。   原本左澜看到的薛重释现在不是那十一二岁的孩子模样,而是十七八的少年,跟他年纪差不多,可是这个时候,他的面部轮廓忽然就变得柔和起来,身形渐渐地缩小一些,竟然又变成了左澜最初所见的那个薛重释。   其实面貌的变化并不大,只是细节的变化引起了整体的变化,也没觉得矮了多少,整个人立刻就变小了许多。   左澜看着他,然后薛重释说道:“我现在刚刚与血契强行分离不久,不能一直维持正常的状态。”   “……”左澜坐在他的对面,对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只觉得很骇人听闻。   他道:“也就是说,其实每个御座家族都存在血契,御座家族的人用惨重的代价从神灵那里获取超常的力量,这种血契的力量来得很稳定,所以每一代都会有人,而且为了家族,这些血契是固定的,而御座薛六,固定的血契承受者就是——每一代里面叫做薛重释的人吧?”   “一点也没错。”薛重释一变回左澜最熟悉的那个样子,整个人似乎就懈怠了下来,他趴在桌子上,脸颊有些发红,似乎很虚弱,“你肯定觉得这些事情难以想象吧?御座薛六如此,其余的家族也一样。”   每一代都有一个叫做薛重释的人,他不过是其中一个。   他是薛重释,可是薛重释却不完全是他一个。   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这件事的悲哀所在了,可是一切都是无法抗拒的,在血契的束缚下,魂晶成为了他最看重的东西,他的所有情绪开始变得古怪,有时候明媚有时候阴沉,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刻是哭还是笑,或者是面无表情。   左澜曾经问薛重释要魂晶去看,其实在他考虑之后将魂晶递给左澜的时候,他已经准备下杀手,如果左澜不还或者是出现其他情况的话……   离开了魂晶的薛重释,不过就是个修为微末的普通魂修。   这也是御座薛六敢放他随意走动的原因,因为一旦离开魂晶,没有了血契的制约,他就会从强大变为弱小,那种落差不是普通人能够忍受的。   假若那个时候的左澜知道他身上带着的血契的秘密,他很可能会陷入危险之中,他至今还没有想通,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把魂晶给左澜看,因为那无异于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的眼中,以前的薛重释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的。   这些事情,是薛重释在回想的,也是左澜能够推测出来的。   遥想当时,自己听到了类似于临沧的声音,说拿住薛重释的魂晶,怕也是那人有预谋的。临沧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左澜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心机和谋略,够心狠手辣,能够利用一切。   当时的薛重释,也许握有什么能够制约临沧的东西吧?   很多谜题现在还没解开,不过迟早会解开的。   左澜道:“那你现在……”   “如你所见,血契解开,我整个人成为了最低级的魂徒。”薛重释又讽刺地笑起来,举着那一枚魂晶,注入了一些魂力,然后让它发光发亮,“能够活着从地缝出来,已经是奇迹了,我不想奢求太多。”   “解除了血契,只有修为跌落这个结果吗?”如果仅仅是这样,左澜相信薛重释不会沉寂这么多年,看得出薛重释是天才,可是天才被血契所束缚,展现出来的并非是他真实的天才,血契的力量始终不是他自己的力量,他相信每个修炼的人,只要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都不会愿意接受这种力量。   暂时,也许是权宜之计,然而长久,那就是贪婪者和弱者才会有的想法了。   薛重释对他的敏锐似乎报以了赞叹的一眼,然后顺着他的问就答道:“接触血契的人,自动被逐出家族,日后若是遇到族中之人,只有被追杀的命,你现在还能看到我在这里,就是因为我还没有那个实力和胆气再出现在中原第一魂院地区。”   中原第一魂院地区,是魂术公会总部所在,也是第一魂院所在之地,更是十御座所在之地,御座每个家族的总部几乎都在那里,除此之外,魂皇殿也在中原区。   御座薛六,自然也在那里。   中原区是整个大陆的中心,也是整个大陆高手最多的地方,更是各种势力交汇的场所,错综纵横,鱼龙混杂。御座薛六的主要势力和本家也是在中原区,薛重释现在解除了血契,成为了叛徒,如果不想死,自然是不会去中原第一魂院地区的。   不过这有个前提——   “你是因为我才被迫解除了血契的,根本不是你自愿,这样也算是叛徒吗?”如果薛重释和御座薛六的人说清楚,也会被算作叛徒?这样的话,御座薛六未免太不讲道理。   似乎早就想到了左澜会这么问,薛重释道:“我说自己是被迫的,你会相信吗?那个时候,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魂士,甚至还没达到魂师的境界,凭什么能够迫我解除血契?更何况,坠入地缝里的时候,的的确确是我自己接触的血契,我不想死,也不想成为御座薛六的傀儡。”   最后一句话才是他最真实的目的吧?   左澜也觉得讽刺了,他笑道:“你解除血契,是因为自己不想在御座薛六待下去,可是一进来,你却说‘拜我所赐’。”   “如果不是你拿走了我的魂晶,我不可能沦落到如今的境界。试想你在修为全失的状态下,又身陷绝境,是愿意到死也被血契控制,还是在死之前解脱?”薛重释的眼底,似乎有隐约的几分血光,“只是,天无绝人之路,即便是神灵,也无法消除所有的背叛者。”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沉,那年轻青涩的脸庞上似乎还有没有消去的稚嫩,然而——这话说得一点也不稚嫩。   左澜只觉得违和了一些,毕竟之前看到过薛重释的真身,再看到这小孩子的身体,灵魂和身体的不对等给予了眼前这人矛盾的气质,不过却显得有些混乱,左澜总是会错以为自己在跟一个小孩子对话,可是小孩子却用着老气横秋的口气。   神灵,背叛者。   左澜一直觉得魂大陆的神灵只是传说中的东西,甚至比魂圣还要虚无缥缈,因为他知道在历史上,魂圣是存在过的,可是神灵却从未在任何纪实性的史书中出现。神灵的出现,往往是在一些神怪的手记之中才能看到。   魂大陆似乎每个人都信奉神灵,也有人喜欢把神灵挂在嘴边,可是左澜觉得相信神灵真的存在的人一定不是多数。   可是在这个时候,薛重释用这样郑重的口气说出来,竟然像是真的一样。   薛重释自比为背叛者,而神灵是应该轻而易举地消灭背叛者的。   “我相信你对地缝下面的世界很感兴趣。”薛重释忽然之间又说了一句话,像是叹息一般说了这么一句。   左澜心中一动,却没有说话了,只是看着薛重释。   薛重释忽然问道:“你知道影大陆吗?”   影大陆?   怎么话题突然之间转到这个上面去了?   不对,等等,之前他们说的话题是——地缝下面的世界!   “你难道到了影大陆?”   “不,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传说,没有心魔的人,是永远也无法达到影大陆的,即便是他在天渊徘徊千载。”   影大陆,无心魔之人不可达到之地。   因为他的话,左澜很久没有说话。   魂大陆,天渊,影大陆——身处在魂大陆的左澜,对于未知的影大陆,自然是无比的好奇。   可是薛重释的话,让他的好奇忽然之间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心魔。   那一瞬间,他大脑里很多的猜测,可是在看了薛重释很久之后,始终觉得他过于淡然,竟然忍住了没问。   他想了很久,终于问出了最现实的一个问题:“那你现在怎么办?”   失去了家族的庇护,甚至还面临追杀什么的,随时处于危险之中,更麻烦的是如今修为微末,一个人,要怎么办?   “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薛重释轻描淡写地说道。   左澜一愣:“什么意思?”   “你来洗月楼,只是来参加拍卖会?”薛重释问道。   左澜摇头:“我是……因为一些特殊的事情来的。”   至于是什么特殊的事情,那就只有左澜自己知道了,不过薛重释不是普通人,最近跨地区贸易被十御座和九大魂院等势力垄断,禁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不可能不知道。   “在这个时候,你来到这里,这所谓的特殊的事情,就算跟这场拍卖会没有多大的关系,最后还是要落到跨地区贸易的事情上来。”   这个时候,左澜的表情隐约变了那么一点。薛重释的目的似乎……   “以前我在御座薛六的时候,我看到关于左家跨地区贸易的一些资料,这一次——左家的跨地区贸易直接被逼入了绝境,你在这个时候来到九城,时机太巧,我在看到你的时候才有这个打算的。”   “什么打算?”   “如果你已经在打跨地区贸易主意的话,我想参与。”薛重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已经带了几分懒洋洋的味道。   左澜这个时候忽然想把这家伙一巴掌拍死,他怀疑这个家伙是会读心术的,顿时咬牙道:“你想怎么参与?你莫怪我说话难听,你落到如今的境地,虽然的确是有我的错,可是这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自己也这样说,你没有实力,我凭什么和你合作。”   是啊,是他告诉左澜,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可是那个时候,薛重释不想跟左澜讲这样冷酷的法则。然而,左澜给他的是无限的冷酷。   已经是过去的是非,他不想再说太多,只是揉着自己的眉心,伸手一翻,抓了一把魂晶在手掌之中,“我现在没有强大的实力,只有花不完的魂晶。”   ……   土豪去死!   左澜直接被薛重释给震惊了!   土豪!薛土豪!!!   他刚刚那手一翻,抓出来一把魂晶,全是天品!!擦了个去的,据左澜目测,那一把应该有七八颗,全是天品中阶!这一把是多少?七八千万魂晶!!!   你妹!左澜现在已经觉得自己是土豪,可是也不过有四千万魂晶,然而刚刚薛重释那轻描淡写的一翻手,竟然就是七八千万!!!要不要人活了?!尼玛的自己以为自己是土豪,可实际上,跟真正的土豪比起来他还是个穷逼!   薛土豪,你敢不敢在牛逼一点?   那一瞬间,左澜真的想直接给薛重释跪了。   他几乎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左澜最爱的东西——怕也只有魂晶了。   薛重释一下就捏住了左澜的死穴。   而且,左澜现在的确是很缺钱,跨地区贸易的问题不是那么一点钱能够解决的,如果自己背后还有稳定的财源的话……   就这么一想,左澜脑子里就又宽泛了起来,他盯着薛重释半天,再次觉得这家伙可爱了起来。   他强忍住扑过去的欲望,伸手握拳,按在自己的嘴唇边,假正经地咳嗽了一声,瞥了他手中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回到薛重释的脸上去,“你……是真的想要跟我合作?”   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大肥羊——不对,是送来门来的土豪——吗?不狠狠地宰一刀,实在是对不起左澜这雁过拔毛的德性啊。   薛重释又打了个呵欠,面无表情,两颊红润,“你不必怀疑我的诚意,我并非没有考虑过和其他人合作,可是那些人太聪明也太危险,想来想去,你最合适,如果你没有动杀了我抢魂晶的念头的话,我们的合作可以在这个时候就先定下来。”   “……”左澜嘴角抽搐,没有动过杀了他抢魂晶的念头吗?其实……他刚刚一直是这么想的啊……   不过薛重释都明说了,自己是不可能自讨没趣的,他掩饰性地看了一眼别处,“能够合作当然是很好的……”   他本来还想说其他的,要跟薛重释好好谈一谈接下来的合作事项,可是薛重释却摇头。   “你背我去拍卖会上看看吧,我很困,走不动了。”   他淡淡说道,双臂抱在一起放在桌上,脑袋枕着手臂,眼皮一点一点地搭着。   左澜:“……”   不是,那个……这个话题是不是转得太快了?   你多大的人了还要别人背?好吧,现在的薛重释看上去的确就是个孩子,可是左澜从来没把这个家伙当成是孩子看待好吗?   “你背不背?”薛重释继续面无表情。   ……   在蹲下去背人的时候,左澜暗暗地想着,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他不是因为看薛重释这个家伙太可怜才背他的,他是为了薛重释数不清的魂晶去背的。   当他背着似乎已经睡过去的薛重释回到楼上的时候,左秋看着他背着的人,眼底划过了几分惊讶,不过出于礼貌没有多问,可是看着左澜的眼神明显也古怪了几分。   左澜破罐子破摔,也不去想左秋是不是把薛重释当做了自己的私生子,他只是走到了柜台前面,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黑戒,然后立刻从贵宾通道进入了拍卖场。   披着斗篷坐在安静的拍卖场上,左澜将薛重释放下来,刚刚伸手碰到他的脸,就听他说道:“我没睡着,不过现在不想睁眼,别随意拍我的脸。”   薛重释坐在他的身边,也披着斗篷,不过这个时候似乎是嫌座位太硬,竟然伸手一抱左澜的腰,然后自己躺了下来,将自己的脑袋放到了左澜的腿上,继续睡。   左澜只能黑线,竭力无视旁边左秋奇怪的目光,深呼吸,强忍住拍死薛重释的冲动,看着即将开始的拍卖会,不断地告诉自己:老子可是要成为土豪的男人!这点困难只是考验,不算什么!      第四十六章 红眼病      河市,整个魂大陆最神秘的的地下黑市拍卖会。   左澜置身会场,感受也就更加深刻。   此刻本来是大白天,然而整个会场却用特质的不透光的蓝布将四周遮了起来,整个会场上也就暗了下来,不过还是能够看到人影,至于人的脸,依旧是隐藏在斗篷后面。   左澜坐在贵宾席上,他伸出自己的手,慢慢地拽住那枚黑戒,心里却无比平静。   整个会场上大约是有百多人,左澜所在的这贵宾席位置很突出,一个环形的阶梯会场,他们这一个位置却像是主席台一样突出来,显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这样突出来的平台不止一个,在四周不同的位置都有,细细一数,一共是十一个。   靠着下方的位置有四个,高一点的位置有七个,左澜就在上面七个中的一个,因为所处的位置比较高,所以视野比较好,一眼看过去,另外那些平台上也是像小包厢一样竖着格挡的屏风的,以防别人的视线一下过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十一个贵宾席,此刻有其中八个是关闭着门的,应该是有人,另外的三个一个在左澜的正对面,一个是在左边,还有一个在下面的位置,都开着门,有绿斗篷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人来。   左秋其实没有想到,这位看上去不怎么厉害的少族长,竟然有手段能够弄到贵宾席,他刚刚只是看到左澜将手掌伸出去而已,大约是那戒指有什么秘密吧?   其实在九城负责处这边的总部接到消息的时候,其他的两位负责人对左澜都很不屑,左秋那个时候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可是在看到现在这个左澜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左亦左闻两人这次怕是要栽。   正在出神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左澜忽然压低了声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秋先生管账的时间很长吗?”   左秋一听到“账”字就觉得心惊胆战,今天左亦左闻两个人做的那本假账,差一点就被发现了,如果不是左澜说要来看拍卖会,只怕那账目立时就会被发下有问题,左亦左闻虽然是让左秋在帮着做假账,可是左秋却并不尽心尽力,其中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如今左澜问起他管账的时间,似乎……   他答道:“从本家出来三年,都负责这边的账务。时间算不上是短。”   薛重释眼睫毛长长地,搭在下眼睑,安静地闭着眼,左澜低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问道:“那么秋先生对我们左家这些生意的账目一定是很清楚的了吧?想必随便问问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澜少说笑了,相比起亦老板和闻老板,我只是个新来的,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左秋只是看似很谦虚地这样回答说。   不过左澜却觉得这人很识趣,一下就知道他说话的重点在哪里了。左秋分明是觉得左澜是要追究账目的事情,暗示自己不过是个打杂的,很多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虽然左澜是比左秋要小一些,可是因为身份和修为上的差别,左秋敬他怕他是应该的,然而左秋平日里也并非不傲气,现在对左澜这般恭敬,其实也是因为看到了左澜的实力。   嫡系能够派下左澜来接这个烂摊子,必然是不简单的,而且左澜刚刚消失的那一会儿竟然又背回来一个孩子,虽然不认识这人,不过那孩子看人的眼神让人觉得自己就像是泡在水里一样,不是一般地冷淡。这个孩子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早已经厌烦了左亦左闻两人的做派,换个新的掌舵者对他来说反倒是好事。   所以在左澜的面前,他一点也没有为左亦左闻两人遮掩的意思。   左澜也是发现了这点,所以觉得分外有趣。   “不管怎么说,肯定是懂得比我多的,回头看账本的时候还要秋先生多帮帮忙,我一看到账簿就晕。说起来,左亦左闻两个人的年纪也够大了。”   是时候回去养老了。   左澜说完这句话就没说了,眼角余光从左秋的脸上扫过,接着淡淡地弯唇,回头看会场的时候,那三个特殊的贵宾席的位置已经有了人,左澜对面那个席位上,一个人披着黑斗篷进去了,左澜忽然之间觉得那身影有些淡淡的熟悉感觉,虽然披着斗篷,可是隐约还是看得出身形来。   他拽住了自己衣袍的袖子,冷不防地一低头,竟然看到薛重释睁着眼正在看他。   他问道:“你不是困了吗?”   “这里太吵,睡不着。”薛重释又坐了起来。   左澜汗了一小下,“刚刚说话吵到你了?”   薛重释摇头,他扭头看了左澜一眼,“你听不到?”   左澜觉得奇怪,“听到什么?”   于是薛重释一笑,伸手示意他低头,左澜依言而行,接着薛重释伸出自己的手,一枚魂晶在他掌心中闪光,接着他的手指结了一个印,落在了左澜的耳朵上。   就在那一瞬间,左澜愣了一下,原本安静的会场,忽然就充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不过很杂,有的像是风吹过,有的像是电波在空中乱窜,他只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整个脑袋都涨起来,薛重释看他觉得难受了,又一个手指头摁过来,解释道:“这里的人都在用通讯珠交流,有的是在跟场内的人说,有的是在跟很远的地方交流。”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避着一旁的左秋,他大约是知道左澜的想法的,这左秋能够被左澜带过来一起参加拍卖会,怕是左澜对这个人有不一样的心思,他没必要避讳这些,更何况本也不是什么忌讳的话题,这种探听别人通讯的秘术虽然少见,但是也不算惊世骇俗。他只是能知道哪些人在使用通讯珠而已,别的一概不能探知。   左澜没有想到薛重释修为跌落至魂徒竟然也有这样的本事,惊讶过后却是一笑:“要是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好了。”   “等你成为了魂圣,也许就可以了。听说魂皇能够听到一部分低级通讯珠的内容。”薛重释淡淡道。   魂皇,魂圣,这两个境界,左澜一笑,“这么说来,崇遇上次拿出来的那些通讯珠也可能被偷听?”   “如果他拿出来的是真的高级货,大概是没人能够偷听的。”不过……薛重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神一闪,接着说了一句话,“整个大陆一大半通讯珠都是御座崇一制作的,如果要在通讯珠里做什么手脚,一般人大概也是发现不了。”   他这句话让左澜、甚至是他身边的左秋都愣住了,以前谁也没往这方面想过,他这么一说,竟然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通讯珠这种东西,用于魂修与魂修之间的交流,如果被人做了手脚,那效果可就……   试想一下自己通过通讯珠传达的每个消息都可能被人知道,那还真不是一般地可怕。   丢下了这个重磅炸弹之后,薛重释似乎是怕他们吓到了,还是很厚道地补了一句:“所以稍微有些实力的家族,比如其他的御座家族,都用自己制作的通讯珠,就算是比不过御座崇一的,却也不会使用。”   左澜沉默,接着笑了一声,然后看向拍卖会。   一道巨大的光幕从半空中降下来,魂力装置虚拟出来的一条流动的大河从虚空之间落下,接着光点汇聚,如同一条游龙,从这许许多多的席位之间穿行而过,甚至是从左澜所在的贵宾席正前方游走而去,端的是让人叹为观止。   左澜一下就判断出第九魂院的拍卖会和这一次拍卖会之间的区别了。   什么叫做高端大气上档次,左澜这才算是知道了。   方才过去的那游龙一样的河流,里面的那些光点就是汹涌着的魂力,堪称浩瀚,这一出场使用的手段就直接震摄了全场。左澜知道历史上的拍卖会,虽然很少出意外,但是也难保有实力超群的穷鬼丧心病狂的时候,魂大陆的三大黑市里,“第一市”和“暗市”都遭到过神秘人物的洗劫,只有“河市”至今没有被打劫过,大约也是与这出场的一手实力有关的。   左澜开始好奇起来,这河市的背后会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人能够成为河市的老板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继续看场中。   那条星河一般的游龙重新回到了下方正中的光幕上,盘成了漂亮的花纹,装饰着光幕,就像是装饰着一面镜子。   光幕逐渐地倒下,平铺在地上,以便每个人都能看到光幕上的内容。   一个大大的篆体“河”字闪着暗金色的光芒,在光幕上出现了三息时间,接着就暗了下去。   左澜至今没有看到拍卖会的负责人员,出了绿斗篷之外竟然觉得连主持人都没有。   事实上这里的确是没有主持人的,一切似乎都是设定好的程序。   那光幕再闪,出现了一件物品的轮廓,是一个玉瓶的立体图案,悬浮在光幕上,看上去极其逼真,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投影的立体图,真正的物品恐怕要等到拍卖完了之后去付钱才能见到影儿。   左澜看着悬浮在空中的那些文字介绍,无言了半晌,冒出来一句:“这虚瓶早就是名声在外,不过不是说这是魂大陆七尊里面的五尊莫逆的魂器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这该不会是假的吧?”   薛重释是一直能够听到场中的通讯珠交流的模糊声音的,这第一件拍品一出现,整个场上的声音顿时就杂乱了起来,想必都是在讨论这件魂器的真假,或者是在场内场外询问。   因为河市太过神秘,每次拍卖会都不会有拍品的名单,有的时候会是平平淡淡没有什么过于出彩的拍品,有的时候却会突然爆出一些特别逆天的拍品,下一次会出现什么谁也说不准,所以各大势力其实都派了人紧盯着这个拍卖会,所以每次河市的拍卖会一开始总是特别热闹。   不过,虚瓶是传说中的地品高阶魂器,与天品只有一个等级差,虽然别人说这一个等级差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然而地品高阶的魂器已然是极其罕见,放到大陆上去只怕又是一场可怕的腥风血雨,然而现在,这东西就静静地立在场中的虚影里。   这东西,是真还是假呢?   左澜正在纠结,忽然听薛重释道:“河市上的东西有真有假,规矩和别的黑市不一样,这里的东西都没有标价,是无底价起拍,有真有假,河市方面是不会管的,反正买到假的就算是你倒霉,真的就是你赚了,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不得不说,左澜看着那虚瓶是真的心动了,不过这感觉——只看着那虚影谁知道是真是假?   这河市,还真是——闹得跟赌场一样,下手竞拍之前竟然还要考人的眼力和魄力,这根赌博没两样,真真假假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赌输了很可能就倾家荡产。   不过赌博的魅力在于位置,拍卖的魅力似乎也可以这样说。   左澜看着自己掌心上那刻了一个“河”字的牌子,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还是再看看吧,我看不出虚瓶的真假,可是总有人能够知道的。”   那些一直在用通讯珠交流的人肯定不简单,如果虚瓶是真的,后面的竞拍肯定会白热化到极点,左澜估量了一下自己钱包的丰满程度,还是觉得自己参与不起这样的拍卖,如果是假的,买来有什么用?   事实上,此刻场上的状况和左澜所料是差不多的,各个势力的代理人都被这突然之间出现的地品高阶魂器给搞懵了,连忙发消息给场内场外的联络人,赶快去查相关的消息,所以这个时候还没人竞价。   然后场内那光幕上出现了一个倒计时,一共有百息的时间,不断地在减少。   左澜勾起唇角一笑:“等着这倒计时消失了还没人竞价的话,这东西就卖不出去了。”   薛重释摇头:“这东西不会卖不出去的,不管是真是假。”   难道就算是假的还是会有人买?   左澜回头看他:“怎么说?”   “如果是真的,第五尊莫逆的本命魂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除非莫逆本人被夺了魂图或者是死了,他的魂器就应该永远在他那里,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穷得没办法了,只能卖魂器——这种可能几乎等于没有;如果是假的,什么人胆敢伪造莫逆的魂器还能送到河市来拍卖呢?河市又凭什么敢冒着触怒一位赫赫有名的魂尊的风险拍卖这东西呢?”薛重释将两种情况都分析了一边,接着又打了个呵欠,“所以不管怎么考虑,两个问题都是很有价值的,这东西不会被人拍。”   果然,薛重释说的很正确,他话音刚落,光幕上的倒计时立刻就消失了,蹦出来一个价格——七十万。   左澜嘴角一抽,尼玛的一个地品高阶的魂器要不要这么贵?   薛重释道:“人品的魂器不怎么值钱,一般过万计数;一旦到了地品这个等级,价格会直接翻上几十上百倍;至于天品魂器——有价无市。”   所以说,魂术公会下属的炼器师公会才是最有钱的吗?   所以说,器学院永远是各大魂院的土豪学院是很正常的吧?   所以说……如果真的要跨地区贸易的话,魂器是不能不卖的!   左澜暗暗下了决定,这种暴利行业没有自己的插足该是多么地寂寞如雪啊!   有了第一个人竞价,下面的节奏就快多了,不管是真是假,这东西已经出现了,有心人自然会继续买的。   光幕上的报价以一种左澜完全无法理解并且无限嫉妒的速度飙升!   七十万,一百万,一百八十万,两百万,两百五十万,三百七十万!   一口气直接飙到了三百七十万!   左澜倒抽了一口凉气,就是旁边的左秋也愣住了。   最后那个加价者未免也太恐怖了,一口气加了一百二十万上去,左澜忍不住爆了粗口:“哪个土豪的钱没地方放了?”   他其实也不过就是自己这样吐槽一句,没有想过要谁来回答,然而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回答了他:“是我们对面的那个贵宾位置。”   左澜一愣,他看向左秋,刚才是……他说的?   左秋被他看得有些尴尬,他只是习惯性地就回答了,这个时候只好解释:“以前不知道是听谁说的,第九魂院所在的九城如果有河市开了,首件拍品一定都会落入乾位贵宾席,那个贵宾位置一向是为一个特殊的人留的,而且前面有过几次拍卖,听说都是那个位置的人一口气直接将价格往上拔了很多,直接拿下。”   想不到左秋竟然还知道这些,左澜顿时觉得有趣。   他点了点头,然后摸下巴,看向自己对面的那个贵宾席,三面都挡着屏风,不过正面却是开着的,所以能够隐约看到对面也坐了一个人,不过还是因为斗篷的缘故,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左澜想起自己方才的猜测,竟然捏住了手中的牌子,扯起唇角一笑,“我也土豪一把好了。”   在薛重释和左秋的目光之下,左澜往河市的牌子里注入了魂力,然后输入了一个数字,他这个贵宾席是蓝色的号码,光幕上那震撼人心的三百七十万一闪消失,换上了更加可怕的金黄色的五百万!   那一瞬间,薛重释耳朵里听到的所有通讯珠的声音似乎都静默了,过了一会儿才立刻密集起来。   五百万!   虚瓶虽然是地品高阶魂器,但是绝对不值这个价格!   在魂大陆精品魂器排行榜上,虚瓶不过是在百位之后,是排不上号的,真正的价值也就是三百万左右,之前的三百七十万已经是很高了,现在竟然还冒出来一个五百万!   那个竞拍的三十三号一定是疯了——这是所有围观的买家的想法。   就算是真的虚瓶也不值这个价,更不要说这个虚瓶还可能是假的。   左澜这个时候有些紧张,他捏着竞价牌的手心都有些汗湿了,咬一咬唇,整个场中似乎再也没有人竞价,他在等待着自己对面那个贵宾席的反应。   看得出来,对方对这虚瓶应该是势在必得,大概不是拍卖会的托儿或者是卖家的托儿,毕竟加价太猛,而不是一点点地抬,不符合一般规律,这人应该是想一开始用高价吓住众人,好直接拿下虚瓶,可是左澜对他的身份好奇,不想让他如意,所以也玩儿了这么一遭。不过左澜毕竟是猜测,如果对方真的是托儿,那左澜这可就亏大了。这本来就是赌博的一环,左澜也因此很兴奋很紧张。   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竞价,光幕上那个金色的五百万的数字在停留了十五息之后自动进入了十息的倒计时。   十,没有人加价;   九,没有人加价;   八,全场静默;   七……   三,还是没人加价。   左澜只觉得自己都快把那个牌子捏碎了,该不会自己真的估计错了吧?他加价太猛,说不定真的把对方吓住了。   二,无人加价。   薛重释的眼神一闪,忽然道:“有戏。”   他是很了解左澜的想法的,虽然跟左澜的接触还算不上多,但是对这人财迷的德性却是深有体会,他甚至想过,当初左澜抓住了魂晶没有还给自己也许是因为贪图那枚天品中阶的魂晶,甚至这个想法至今还停留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曾离开。   左澜一愣,时间已经到了最后一息,就在整个第一件拍品即将成交的时候,光幕上再次跳出了一行金字——三十四号,出价五百五十万。   忽然之间浑身都放松下来,左澜拉了拉自己斗篷的帽檐,在里面大大的扯开唇角笑了起来,他还是赢了。   这是一场心力和智力的角逐。   看样子,对方对这虚瓶还是志在必得的。   他原本僵直的脊背弯下来一些,窝进了椅子里,悠然道:“对面的三十四号要买就让他买吧,我们再看着,后面有中意的再拍下来。”   那边的出价是在最后一刻,所有人都被这样的转折给吓住了,纷纷通过通讯珠将这边的信息传出去。   各个势力都有自己的手段,一时之间,薛重释的耳朵里又乱了起来。   “这里有御座薛六的人。”薛重释忽然之间一皱眉,说道。   左澜一愣:“你怎么知道?”   薛重释一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坐了端正,手一翻,摸出一枚普通的地品魂晶,竟然直接双眼一闭修炼了起来,看得人是目瞪口呆。   “一会儿你跟我出去杀人。”   左澜:“……”   薛大土豪,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这么吓人?   一边的左秋听得毛骨悚然,其实在左澜开始竞拍的时候他的脑子就处于了一种困顿的状态,现在听到澜少带着的那小娃娃直接开口就是杀人什么的,忽然严重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次元。他的世界跟澜少这二人的世界真的是一个?   那边的左澜却忽然之间知道薛重释是怎么知道的了。   薛重释似乎拥有能够探听到通讯珠波动情况的秘术,他说十御座几乎每个家族都能拥有自己制作的通讯珠,那么对于薛重释来说,最熟悉的莫过于御座薛六的通讯珠,所以一旦有御座薛六的人在使用通讯珠就会被薛重释第一时间认出来。   使用御座薛六特制的通讯珠的人定然也是御座薛六的人。   左澜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唇角一弯:“杀人什么的,我才不会呢,我左澜可是良民。”   不过,如果御座薛六的人是带着钱或者是拍品的话,良民不良民的就另当别论了。      第四十七章 宰肥羊      薛重释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反应,一直握着魂晶,左澜坐在他身边,却敏感地发觉了他手中握着的那枚地品魂晶里蕴藏的魂力在以一种疯狂的速度被薛重释抽取。   那一瞬间左澜再次黑线,眼带忌惮地看了薛重释一眼。脱离了血契的薛重释,修炼的速度,似乎过于惊人。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看拍卖会。   之前那不知真假的虚瓶,自然是被自己对面贵宾席上的人拍走了,左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托儿,故意喊高价,对面那人得恨死自己吧?   前面一波刚平,下一件拍品又继续引起震撼,还是地品的魂器,不过这一次是地品中阶,却也是一件顶尖的魂器。   不过在左澜见识过青鸟塔和墨魂珠之后就不觉得有什么了,甚至他曾经与天品魂器神子暗花锁无限接近……   如今出现的地品中阶魂器在他眼中竟然变得平平无奇起来。要知道,在魂大陆,人品的魂器很多,可是地品的魂器就很少了,天品魂器的数量与人品一对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由此可见这种金字塔式的魂器数量构造是多么坑爹。   左澜能够在地品中阶魂器面前如此淡定,也算是修炼到家了。   一边的左秋是早知道河市上拍卖的都是高级货,还都是自己买不起的东西,事先就淡定了,可是看到左澜在刚刚那种异常的反应之后,面对第二件拍品却如此淡定,一下就觉得有趣了。   不过澜少的事情,他们下面的人还是少好奇一些比较好。   那边的拍卖又开始将气氛吵了起来,左澜左右坐着没事儿,又跟左秋闲聊起来,左秋只觉得压力很大,闲聊这种事情太严肃了不好,可是太松懈又会被发现很多问题,也许不知不觉地就被套话,他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付,可是左澜却始终是很平淡。   “你说从中原第一魂院地区到我们西北第九魂院地区,边界上还有玩儿打劫的?”   “有,不过都是些亡命之徒,总是打劫来往的商队,他们很聪明,只对非官方的商队下手,如果是三大势力的商队,他们直接就避开了。”   这年头,打劫都需要动动脑子了。   左澜想了想,忽然就找到了办法,不过这些想法实在是太大胆太异想天开,而且凭借自己的能力似乎还无法做到,想着想着他的目光就转到了还在一边专心修炼的薛重释的身上。   薛重释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之间睁眼看着左澜,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左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朝他一笑,“没事,你修炼你的,哈哈哈……”   左秋古怪地看了左澜一眼,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澜少和他这个……额,不知道是朋友还是私生子的人之间,似乎很奇怪啊。   薛重释没有多问,却是猜到了左澜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他对左澜的德性还是比较了解的,刚刚那个眼神之中的算计可不是什么好信息。   看着薛重释重新闭上眼,左澜那心跳终于平复下去,妈呀,要是刚刚薛重释问他,他还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呢。毕竟如果要他如实对薛重释说:我看你是因为我想拉你入伙,我们一起去边界上假扮土匪打劫官方的商队吧!   他估计自己要是真的这样说出来了,可能会被薛重释直接鄙视到天渊去。   不过,薛重释其实不是太介意这些事情的人。   因为——能够说出“一会跟我去杀人”这样的话的人,能够良民到哪里去?   所以左澜拉薛重释入伙的事情其实还是很有的商量的,而且按照左澜的判断,薛重释就算只是一个魂徒,利用价值也是很高的,首先是他所知道的那些情报,御座家族掌握的信息可不是他们下面这些普通家族能够相比的,不管怎么说,薛重释也算是原来的御座薛六的核心人员了,如果能够拉到左澜这边来,那简直就是移动的情报站;更何况,薛重释刚刚抽取魂晶里面魂力的速度,简直就是令人发指,如果一直是这种疯狂的修炼状态,左澜相信薛重释如果真的跟着自己混了,以后绝对是究极打手啊。   打手,多么美好的一个词?   左澜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有人帮自己把面前的所有敌人全部料理完了,然后把所有的好处让给自己,他一个人独占所有的好处……   好吧,这样的确很无耻,不过有那么些究极的打手不也是很有面子的事情吗?   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打劫官方商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只是这眨眼之间,左澜已经想了这么多,表面上还继续在跟左秋闲扯。   现场拍卖的节奏很快,十一个贵宾席现在已经有大半的席位喊过了价,不过最异常的情况是,左澜他们这个坤位和对面的乾位只在第一件拍品竞拍的时候出过价,后面却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很快就已经是最后的三件拍品了,都是珍品。   倒数第三件是一把地品高阶的刀样魂器,左澜本来是想要竞拍的,可是在想到了自己手中还有一把重锋之后还是放弃了,其实刀这种武器不是他理想之中的,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他会换掉武器,换上一把趁手一些的。   现在,这把刀虽然珍贵,可是在经过现场这些土豪的竞价之后绝对会出现价格比本身的价值更高的状况,左澜是一个很重视钱的财迷,这可不是什么划算的生意,他宁愿魂术公会下属的魂器公会定制魂器,也不愿意在这里拍卖。他不是什么一掷千金的土豪,他是一个必须捂紧自己储物戒指的穷逼!   戒指里的这些魂晶是以后干大事的资金,他最喜欢的一本万利和白手起家就看着这些魂晶了。   左秋问道:“最后三件了,澜少您还是不出手吗?”   看着光幕上那一把刀型的魂器,左澜摇了摇头,咬牙:“这个不合我心意,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最后的两件才是重头戏,还是把魂晶留着在后面用吧。”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射向了对面的贵宾席,对方还是迟迟没有出手,大约是抱着跟他一样的主意。那个位置可是特殊位置,怕是个真土豪。   正想着,那把刀已经被十一号拍走了,左澜掐指一算,十一号,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三十三号,倒着推过去,买下了这地品中阶的魂器的人应该是最下面第二排,从左边数起第三个位置。   他的目光跟着就搜寻了过去,只看到了一个魁梧的裹在黑斗篷里的身影。   他皱眉,现在整个魂大陆都重视魂力的修为,已经很少人还有这样魁梧的体型,看那身高最起码得有六尺,高得离谱。   正在左澜疑惑的时候,薛重释却又说话了,不过没有睁眼,而是握着新换的一颗魂晶,提醒他道:“那就是那个御座薛六的人,他的身形很好辨认,一会儿我们跟上就可以了,如果你还有什么目标,一会儿就将他们的特征记下来,拍卖会散了之后跟上就可以。”   嘿,看不出薛重释这个家伙是如此地懂行,看他说话这波澜不惊的老练模样,像是没少干这些杀人夺宝的事情啊。   左澜双手十指交叉到一起,两只大拇指相互搅动着,扯起唇角,只是笑,却不说话,很快倒数第二件拍品就出现在了最下面的光幕上,只是一个黑筒。   还是魂术黑筒。   左澜发现,这些拍卖会似乎都喜欢把魂术黑筒当做接近压轴的拍卖品。这魂术黑筒是无法检验的,只能通过文字介绍和外边的花纹判断黑筒里面魂术的等级,还是考眼力。   左澜都快有些无力了,尼玛的再看下去眼睛都要瞎了。   正在努力地看下面的光幕的时候,身边的左秋却“咦”了一声。   左澜回头:“怎么了?”   左秋却只是指着左澜的肩膀,“这……”   左澜一低头,看着自己的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白那傻货又出来了,就呆呆地搁他肩膀上,双眼冒光地看着下面的光幕。   左澜解释道:“这是我养的灵宠。”   瞎扯而已,左澜才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叫做灵宠,大白只是一只怪物而已。   左秋嘴角一抽,谁家灵宠长这样?灵宠跟宠物没区别,只是跟主人之间有着一定的感应,所以显得有那么些灵性。可是左澜肩膀上这东西明显不是灵宠,因为灵宠的身体是实的,可是他刚刚看到这大白是凭空凝聚出了自己的身体。他左秋虽然是被派到了九城来,可是不代表他是个庸才,大白的虚实他还是能够明白一两分的。   说实话,他都开始怀疑起来,在自己离开的这几年,左家本家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什么时候左家又跟左澜这样奇怪的人了?他尽量保持着自己面上的平静,没有再说话。澜少身上都是谜团。   不过疑惑的人不止左秋,还有一旁的薛重释。   大白出现的时候虽然是无声的,可是毕竟有一丝细微的魂力波动,而薛重释对这个特别敏感。   他睁眼,安静地看着左澜肩膀上的大白,而大白则是很专注很迷醉地看着下面光幕中那个魂术黑筒。   魂术黑筒,全新,出自魂术公会,制作者——无界之皇梅子青!   光幕上慢慢地浮现出来的一行字,让整个拍卖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之中,接着就直接炸开了,竟然有很多人直接忘记了这里是河市拍卖会的现场大声地喊叫了起来。   梅子青制作的魂术黑筒!   梅子青是什么人?魂大陆五皇首席,无界之皇,一个人制作出了上千魂术,并且号称能够使用魂大陆所有记录在册的魂术。他是魂术公会挂名的名誉会长,他亲手制作的魂术黑筒,其价值不言而喻。   只不过,这卷轴到底是真是假?   左澜若有所思地看了大白一眼,他伸手将这家伙抓到手中,然后放到眼前来,“乖大白,快告诉我下面那个东西是真是假。”   大白眨眨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一咧嘴,一口整齐的大白牙,朝着左澜傻笑。   左澜戳了它一指头:“别傻笑,下面那个东西,我看你很喜欢?”   这一下,大白忽然扭动起来,一下从左澜的手中窜出,到前面去晃了一圈然后来到左澜的面前,上下地晃,一脸的兴奋。   那感觉,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心爱的东西的孩子。   左澜不知道下面那魂术黑筒的真假,不过看大白这么喜欢,就算下面的东西是假的,只怕也有什么猫腻,再说了,魂术黑筒是很难作假的,就算是外面那个黑筒的炼制技术也是炼器师公会特别提供的,作假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假如这是作假的话,必定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因为,这个魂术黑筒的价格,一定会特别高!   魂皇作品,谁不向往?   左澜的眼眸忽然就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倒计时之后拍卖开始,一时竟然没有人敢出价。   薛重释一边握着魂晶,继续疯狂地抽取魂力,他是在为马上要到来的夺宝杀人环节做准备;另一边他却是睁着眼,看着下面的光幕。   魂皇制作的魂术黑筒,灵属性,似乎是珍品。   终于,慢慢地开始有人出价。   一开始就是两百万,在起点上就已经超过了地品魂器太多。   因为光幕上的字显示说,这个东西的等级是地品高阶。   地品高阶的魂术比起地品高阶的魂器,要珍贵得多。   不过这是倒数第二件拍品,左澜在关注竞价之余,也开始想着最后一件拍品会是什么,不过眼下的情况很快就变得无法控制了。   两百万,五百万,一千万,一千三百万,一千六百万……   价格很快就飙到了左澜无法想象的地步。   他几乎是傻眼了,看着下面光幕上那可怕的数字,觉得自己的心脏受不了了。   价格在飚上两千万之后,竞价的节奏就明显慢了下来,左澜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几分,他坐回来,一笑:“薛重释,我们是拍还是不拍?”   “你拍,我出钱。”薛重释总算是说了一句话。   哈哈哈,等的就是你这句!   左澜高兴地拍了拍薛重释的肩膀,很满意这个家伙的识趣,薛重释就是个土豪,就刚刚抓出来的那一把天品魂晶就能证明很多问题了。场上现在说什么两千万,在薛重释看来也许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能够随手抓出一把天品魂晶的人,应该是不缺那点钱的。   现在薛重释还说出了“你拍,我出钱”这种威武霸气话,真是让人不得不拜服。   左澜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大方的土豪了。   而左秋,也从左澜刚刚的那一声喊之中判断出了那个粉红衣服的小孩子的身份,薛重释,大约是御座薛六?   有了底气之后,左澜在左秋惊骇的目光之下,将价格抬上了一个新高:三千万!   下面终于有人破口大骂了起来。   左澜很想叉腰大笑,可是为了不暴露自己,他还是忍住了。   下面第二排的那个早先被薛重释注意到的人,手中正握着通讯珠,不断地说着什么,一听到周围一阵哗然,望向光幕,忽然就愣住了,通讯珠那边还在问这大汉到底是什么情况,过了很久没等到回应,都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等一会儿,听到大汉那边直愣愣的声音:“三千万……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把价格喊到了三千万……”   左澜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疑惑:“我怎么觉得是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薛重释在这个时候悄悄的一弯唇角,打了个呵欠,御座薛六的通讯都被他监听了一个清清楚楚,他自然很清楚左澜为什么会打喷嚏,不过他不会说,下一刻,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却让他愣了一下。   “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那魂术黑筒。”   这是御座薛六那边的人说出的话,这些人难道是疯了吗?   薛重释想着自己干的那些事儿,不禁觉得有趣起来,御座薛六现在还能拿出那么多的钱跟自己竞价吗?   那边那十一号再次出价,三千一百万。   左澜皱眉,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人竞价,这魂术黑筒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地品,地品的东西很少有超过三千万的,毕竟三千万人品低阶魂晶等于三枚天品中阶魂晶,不管是什么东西,天品地品之间是一个坎儿,这地品高阶的魂术黑筒越过天品卖已经是奇迹了,现在更是高过了三千万,这传出去怕是要让所有人为之疯狂!   左澜第一次发现,魂皇才是真正能赚钱的啊!   他手中的竞价牌一闪,就要继续加价,却忽然之间回头看薛重释:“我们加多少好?”   毕竟还是要薛重释掏腰包,左澜可不想花自己的钱。   薛重释道:“我们加到四千万吧。”他估计,这是御座薛六那边能够忍受的极限了。   左澜嘴角一抽,看了薛重释半天,最终还是照着他说的出了价。   坐在左澜右手边的左秋这个时候已经言语不能了,大白还是那样呆萌呆萌地浮在半空中看着下面的光幕。   整个拍卖场一片死寂,左澜对面的那个贵宾席在这场竞价之中始终没有出过价,几乎是手抖着出了四千万这个价格之后,左澜就盯着对面,没有反应,接着去看下面那个十一号,还是被斗篷遮住看不出样子来,不过左澜猜测对方的表情一定比较精彩。   他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全场死寂。   四千万,拍一个地品高阶的魂术黑筒到底值不值得?   对于有需要的人来说自然是无比值得的。   所以,在最后一息倒数的时候,十一号再次出价——四千一百万。   这个时候,所有人反倒平静了。   左澜眉头深锁,转头看薛重释,却见薛重释那罕有表情的脸上忽然浮起了几分讽笑,他奇怪:“怎么还笑?”   谁料薛重释只是道:“我们不出价了。”   ……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坑爹呢吗?   左澜头上忽然就冒出了冷汗,心说咱们又不是托儿,这一次一次地抬价,却突然不竞价了,别人要怎么看?   可是他再仔细一想薛重释那笑容,忽然就明白过来,下面那个十一号正好是御座薛六的人,薛重释这是故意要坑人家啊。   ……好奸诈。   左澜嘿嘿一笑,左秋立刻毛骨悚然,扭头一看,只见左澜捏住大白左拉右扯,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下面的光幕上再次开始了倒计时,这一次倒是很顺利,四千一百万,魂皇梅子青亲手制作的魂术黑筒就被拍出去了。   这个消息,此刻已经通过了场上无数还在运作之中的通讯珠传了出去。   成交之后,最后一件拍品终于出现了,然而这却只是一张图,左澜仔细一看,竟然是天渊的地图!   他一下就站了起来,就连旁边的薛重释也愣住了。   天渊的地图……   对于别人来说,这也许是没有用的,因为一辈子也不见得会去天渊。   在左澜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光幕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价格。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看着光幕上的那个价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疯子,出价的那个绝对是疯子!!!   五千万——   “暴发户也不是这样的好么……”   左澜伸手一按额头,终于安安心心地坐了下来,对方完全就是势在必得的意思,没必要跟这样的疯子比谁更疯,竞拍是一件很有惯性而且会上瘾的事情,如果把自己绕进去那就麻烦了。   没人敢竞价,他们都认出来了,这是刚刚跟三十三号竞价三十四号,绝对腰包鼓鼓……   五千万,毫无悬念,买了一张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地图。   这一场河市,就在这样突然出现的高潮之中戛然而止。   站起来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左澜忽然扼腕,“我应该跟他竞价的。”   “你争不过他,就算你竞拍成功,难保他不会认准了你跟着出来,再跟我们一样去干一票,你便是财物两空。”薛重释倒是看得很清楚,现在肯定有不少人盯上了刚才的三十四号,只不过人家敢露财,必定就有这个实力保护自己的财物。   薛重释站起来,看着那边那个格外魁梧的身影,“走吧,这个时候该我们了。”   左澜哼了一声,心说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不过现在薛重释是土豪,他还指望着这家伙给钱,也就不跟他计较,跟上他的脚步,很快追上。   出去之后大家都在一个地方将外面的斗篷一甩,从楼下出来的时候没人知道你是去参加拍卖会还是去喝茶的,只不过,那个六尺高的家伙实在是太显眼了。   左澜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跟了上去。   “秋先生,我们有事儿要办,您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吧。”左澜笑吟吟地。   左秋很识相地在楼下站住了,看着他们离开。   不一会儿,他们就追上了那大汉。   这个时候那大汉已经走到了小巷的边缘,薛重释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出声提醒道:“薛勤,带着那么贵重的东西,走得很累吧?”   前面那大汉听到这个声音,忽然之间浑身一抖,豁然转身就看到左澜和薛重释并肩站在他身后。   左澜假装纯洁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道:“这位大侠,看你这副身板如此刚健魁梧,比我见过的最肥的肥羊还肥,不如把你宰了,剥个干净,天气太热,两块两块,壮士意下如何?”      第四十八章 我怕怕      那汉子见过不少来打劫的人,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像左澜这样来打劫的,可是他不知道左澜的身份,因而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几乎都落在了自己认识的人身上——薛重释。   御座薛六下了格杀令,御座薛六任何族内成员,见到薛重释必须将之杀死,清楚族内叛徒,斩杀薛重释者将会给予家族核心成员的资格。   薛勤在族中也就是一个外围的人,现在都传薛重释这个原来的嫡系修为尽失,不过是轻而易举就能杀死的,难的不是杀死他,而是遇到他。然而现在,薛勤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竟然兴奋得哈哈一笑,兴奋之下竟然直接忘了薛重释旁边还站着个左澜。   被无视了诶——左澜饶有兴致地看了自己身边的薛重释一眼,却见他随手抛开又一枚被他抽干了魂力的魂晶,那变成灰暗颜色的魂晶一落地就成为了一堆细碎的灰,显示出它的确已经没有魂力可以榨取了。   薛重释抽取魂力的速度太快,这段时间里他抽取的魂力足够一个普通人从开魂达到启灵境界,可是薛重释始终是没有反应,这之中一定是有着秘密,只是左澜现在还无法发现。御座家族,总有那么些秘术的。   能够那么拽地说去杀人的薛重释,如果没有依仗,只会成为被杀的那个而已。   “薛重释,你背叛家族,现在不若引颈受戮,倒省了我许多麻烦。哈哈哈……”薛勤已然得意忘形。   不过薛重释始终是那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声线平直地说出一句话:“想杀我,你得问问我旁边这位同不同意。”   诶?左澜眨了眨眼,为什么忽然之间听不懂薛重释在说什么?   他看着薛重释,薛重释则补了一句:“我死了你就没魂晶了。”   左澜双手一拍,眉梢一挑:“对啊,你现在可是我的金主,你死了谁给我魂晶?”   那薛勤这才正眼瞧左澜,在记忆里搜索,却还是无法确定他的身份,一则他看左澜也就和自己差不多的修为,料他不敢托大,二则他现在已经在巷口,前面十几步路就是御座薛六在西北第九魂院地区的驻扎点,只要到了那里,就算是自己没有杀了薛重释,也会给自己记一功,所以他有恃无恐,他不相信眼前这两个人能够在这十几步路之间将自己杀死灭口。   薛勤冷笑道:“我管他是谁,反正跟十御座家族作对就是自己找死,识相的就别护着这只软脚虾,当心一会儿御座薛六找你算账。”   “哎哟,我好怕怕~”   左澜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藏到了薛重释那略显得矮小的身影后面,然后自己倒是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御座薛六了不起啊,御座崇一的人老子都敢暗算,你御座薛六算是哪根葱?敢来你澜少我面前晃悠?”   薛勤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你自己找死!”   话音刚落,一个起手,脚下魂阵亮起来,在这个狭窄的小巷子里,那没来得及展开的魂阵爬上了墙壁,就像是被折起来一样。   左澜吹了声口哨,眼前这人的境界果然跟他一样,也是个魂师。那人脚下的魂图也不赖,是把地品低阶的重锤,左澜心说这大块头就适合这种野蛮的东西,当下更不迟疑,大白当先蹦出来,接着他脚下那些白点就像是河水之中的星光,浮浮沉沉全部起来了,在这之后,魂阵才慢慢在流光之中勾勒出轮廓。   左澜的魂图,也就一个玉青八极盘,其实这个时候玉青八极盘也许已经不算是魂图了,因为这个东西实在不是能够以常理度测的。他淡淡笑道:“找死什么的,你最近就没有听过幽灵传播平台吗?我啊,叫左澜。”   左澜两个字出来的时候,他脚下的魂阵忽然之间光芒大涨,暗银色的光芒忽然之间从他脚下开始,窜向了四周,他的魂阵就像是在开拓自己的领地一般,一下侵占了墙上的地方,顺便也延伸到了薛勤的脚下。   薛勤在听到“幽灵传播平台”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在听到“左澜”两个字的时候悚然一惊,左澜在整个大陆都是有名气的,尤其是在从西北魂际之地的秘境出来之后,因为以非人的速度达到了魂师的境界,洗去自己废柴之名,颇为人津津乐道,他闲时也会听到这些话,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   薛重释就站在后面看着,右手手指之间已经夹了三枚魂晶,眼神淡静,慢慢地走到了右边,将薛勤的去路堵住。   那边薛勤对左澜实在是没有把握,要知道左澜可是从秘境之中活着出来的人,这种人一般都是精英之中的精英,经历了残酷的洗礼,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薛勤不得不改变策略,他想了一下,转头看向薛重释:“薛重释,你也曾经是御座薛六的人,而且还是嫡系,御座薛六对你有恩,然而你做的事情却一点也不像是报恩。就算是叛出御座薛六,你也不该卷走库中所有的东西。”   左澜听着忽然就觉得古怪起来,然后他想了一阵才将重点抓住,接着就听薛重释冷然道:“你的意思是,我如果交出自己带走的那些东西就饶过我这一次?”   薛重释这口气听着很像是要松动了,竟然又有些得意起来,薛重释在族中的时候那个做派本来就让人不喜,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尽了,别的人只有看着,却没有插话的权力,现在薛重释落魄,人人都想去踩一脚,被他遇上了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   “听说你卷走了密堂藏宝阁中的所有东西,留下的话,我就放过你。”   左澜愣住了,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无法思考了。   他僵硬地扭过头,看着薛重释,觉得自己是看到了一个怪物。御座家族,底蕴深厚,千百年下来积累了多少财富?这些东西往往都藏在什么地方,由专门的人保管,可是——刚刚他听到了什么?   薛重释卷走了御座薛六藏宝阁中的所有东西?!   他觉得,薛重释整个人都在发光,熠熠的金光。   薛重释这个时候,竟然显出了几分腼腆来:“抱歉,不是所有,只带走了我觉得属于我的部分。”   左澜很想问:你觉得属于你的部分到底是多少?   他忽然记起,今天见面的时候,薛重释随手掏出的一大把天品魂晶——所以亲爱的小重释啊,你到底心黑地拿了多少啊?   对于薛重释来说,拿多少都是无所谓的,因为御座薛六的冷酷无情,他自然也能够回以冷酷,之前有血契的束缚,他无法背叛,可是在机缘巧合脱去了血契之后,他对御座薛六还有残存的感情,那个时候他还想着再回族中,然而到了那边之后得到的竟然只是格杀的消息。   从他还不能够修炼开始,那些御座家族用秘术提早了人的修炼时间,所以御座家族的孩子大多都比别人修炼得早,然后才会被送进魂院学习。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修炼了,然后种下血契,看着别人长大,自己的身体却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年纪,他那个时候还没有恨过,他还是打心底里喜欢家族的。   御座薛六,如此荣耀的四个字。   他这么多年,为家族做了不少的事,每当自己的手掌沾上一个人的鲜血,他脑子里就会回荡着族中长老的话:为了御座薛六的荣耀。   可是他回头看这些荣耀,也不过是虚无缥缈,云烟过眼。   他为家族做的已经够多,他们无情,自己也能无义,顺手卷空藏宝阁不过是一时兴起,遇到左澜之后却惊觉自己当时的举动是如此正确。   他看向左澜,左澜还是那震惊的表情。   薛勤看他是死不悔改了,也就只是一声冷笑,竟然舍了左澜,回身向着薛重释飞扑而来,因为薛重释站在巷口的位置,解决了薛重释自己几乎就立刻能够到御座薛六的九城的据点去,到时候不管是薛重释还是左澜,只有死路一条!   他心里转着歹毒的想法,眼神自然也如毒蛇一般,左澜自认还是有几分智商,又怎么可能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一声轻笑,脚下一动,那七丈方圆的魂阵闪过一阵光,左澜的身影竟然直接从原地消失,再出现的时候竟然是在巷口这边,薛勤的身后!   薛勤大骇,他虽然没有看到,可是他在处于左澜的魂阵范围之中的同时,左澜也处于他的魂阵范围之中,两个人的境界是差不多的,彼此的魂阵就相当于彼此的领域,两个领域相互之间强弱难分,也就可以相互地感知。   他自然之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瞬移!   传说中魂皇才具有的技能!这不可能!左澜不过是魂师!   他骇然回头,却见左澜跟他肩膀上的大白同时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对着他和善地笑了笑,“壮士,让你脱你就脱,扭扭捏捏不像样嘛……”   老子是来宰肥羊的!你丫的跟老子一直说什么御座家族内部的恩恩怨怨关老子毛事!!!尼玛的还没完没了了!老子要看的是魂术黑筒不是你个傻逼黑炭头好吗?!   前面薛重释却在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缓缓地抬起了手掌,三枚天品中阶魂晶在他的手掌之中排成了一个三角,开始越来越快地转动着,相互之间的魂力流交错在一起,在他掌心之中形成了微型的魂力风暴圈,三枚天品中阶魂晶看上去,只给人留下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那一刻,左澜自动地在脑子里给这一幕配音:战斗!御座薛六叛徒薛重释与追杀者之间的恩怨情仇——论土豪的杀人技巧!   薛勤还没反应过来,薛重释的身形凌空而起,直接一掌按在了他的脑门上,一个六尺多高的大汗竟然被一个看上去很矮小的孩子一掌给拍得跪到了地上,薛重释也跟着降下身子,眼神之中却忽然闪过滔天的血色。   他按住薛勤脑袋的那一掌,正是他之前转着魂晶的那只,左澜这边只看到无数流动的光线从魂晶上聚到薛重释的手中,然后汇到薛勤的脑袋中!   一枚水蓝色的六芒星魂印因为突然涌入的汹涌魂力被迫显现出来,接着轰然碎裂!   这过程其实是悄然无声的,只是在目睹那东西碎裂的时候,不是一般地震撼。   魂印是魂力的象征,左澜之前的魂印曾被临沧击碎,眼下这个暗银色的魂印时是后来再次凝聚出来的。   薛勤的魂印碎裂,证明了他此刻体内魂力的崩溃!   灌顶——   薛重释直接用自己无数的魂力实行了灌顶!   他通过自己的手掌,往薛勤的体内注入浩瀚的魂力,薛勤无法承受,所以只能是魂力爆体而亡……   而魂印碎裂,就是一个征兆而已。   薛勤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是这种死法,他睁大了眼,七孔都流出血来,呆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那表情冷漠、眼神平静的薛重释——这个薛家曾经的天才,如今的叛徒。   薛重释只是无情无感,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薛勤,淡淡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掌,无数的光线从他的薛勤的身上再次源源不断地汇聚到薛重释的手上,竟然是他刚刚输出的魂力再次回来了,而且看样子还带回了薛勤身上原本有的魂力。   随着薛勤的死亡,他的魂阵也悄然消失,整个箱子里只有左澜暗银色的魂阵还在闪亮,不过也渐渐地暗了下去。   薛重释右手一张,三枚天品中阶魂晶竟然开始飞速地转动,那些代表着魂力的光线竟然缠绕着魂晶,竟然是又被魂晶吸收了进去——这便是天品魂晶的特性了,不仅能够放出魂力,还能够吸收魂力。   左澜终于从“薛勤就这么死了”这件事带来的冲击之中回过神来,看到薛重释已经收起了魂晶,然后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儿。   他走过去,看着小山一样倒在地上的薛勤,皱着两道修眉,踢了一脚。   薛重释道:“死透了。”   左澜想起崇遇说的话,薛重释是手染无数人鲜血的魔鬼。就算是穿着粉嫩嫩的衣服,还是一张娃娃脸,可是无法掩盖他光鲜外表之下的罪恶,然而在这个魂大陆,弱肉强食是法则,罪恶又怎样?   有时候罪恶反而比善良好多了。   他弯唇一笑,看到了薛勤戴着的储物戒指,直接给撸了下来,一查,手一伸,那魂术黑筒就出现在了左澜的手中,“这东西是真是假?”   薛重释看着薛勤的尸体,眼底闪过几分厌恶,竟然直接一脚给踹到了墙角去,也没说毁尸灭迹,就等着御座薛六的人来看看,那杀人的手法,整个大陆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的。他就是要让御座薛六的人知道,如今自己虽然是今非昔比,但还不是任人欺负揉捏的软柿子,想要杀他,尽管再派高手来好了,来多少他杀多少。   与御座薛六,早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他看了左澜手中的魂术黑筒一眼,道:“真的。”   “怎么这么肯定?”左澜有些好奇。   “刚刚我们抬价,他却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拿下这个东西,怕是对御座薛六相当重要。无界之皇梅子青制作的魂术黑筒,虽然珍贵,但还不至于一个御座家族花费大力气购买下来,除非这里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薛重释分析了一番,看左澜还是一脸兴味的样子,于是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你可还记得这魂术黑筒是什么属性的?”   左澜回想一下,那光幕上写介绍的时候,说的是——“水属性?”   等等——水属性?!   无界之皇梅子青会各种属性的魂术,水属性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本来这是没有什么重要的,可是当这个水属性和御座薛六扯上关系的时候就一点也不简单了。   因为,造型之皇薛冰,最擅长的属性就是水!   薛冰,出身御座薛六。受到薛冰的影响,御座薛六之中的水属性也很多,这魂术黑筒便是水属性的。   “虽然还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可是御座薛六如此重视,是错不了的,至于为什么,还是等回去再研究吧,我们在别人的眼光之下谈事情,似乎有些不合适。”   薛重释的手拢在袖子里,表情略微僵硬。   左澜笑看他:“原来你也发现了。”   从一开始,就有人在围观他们这一场打劫。   左澜慢吞吞地转过身,细细地清点着薛勤戒指之中的东西,嘀咕了一声“穷鬼”,然后朗声对着巷尾处的阴暗角落喊道:“阁下围观许久,不若出些门票钱吧。”   门票钱?新奇的名词,不过想来也就是入场费之类的东西,薛重释倒是没太在意。   那前方的黑暗之中,一条人影慢慢地从黑暗之中剥离出来,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给人一种彻骨寒冷的感觉。   这人穿着黑斗篷,左澜一下就认出这人来了:“原来是财大气粗的三十四号。”   三十四号,那一掷便是五千万魂晶,买了一张不知是真是假的地图,不是财大气粗是什么?暴发户一样的级别啊……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   左澜原本是笑着的,可是看到这人站在那里的姿态,像是自身就是天地的一部分,与天地灵长之气相接,自然极了。   在左澜所认识的人之中,只有一个人给左澜这种感觉,而他此刻只觉得这是那人。   他敛了笑,“左澜竟不知,青傀先生也是喜欢藏头露尾的人。”   青傀。   这个名字,是一个传奇。   薛重释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却悄然皱起了眉头。   黑色的斗篷之中,伸出来一只苍白色手,青色的血管蜿蜒在手背上,看上去有青玉一般的颜色,那是一只堪称完美的手,轻轻掀开了头上的斗篷兜帽。   一张普通的脸,却因为那一双点星般的眸子而不再普通。   青傀站在墙根下,淡淡一笑:“不过是不想让旁人看到,你倒是一下认出我来了。”   左澜只觉得心底是窒息,那种强烈的预感让他整个人浑身都不舒服,他深呼吸,退后一步,与薛重释并排站着,压住声音里原本有的颤抖:“只是因为先生与旁人不同,一下便感觉出来了而已。”   青傀的眼光从薛重释的身上,落到了左澜的脸上,他走近了两步:“我在拍卖场的时候猜到是你,只是没有想到果真是你,跟过来才看到的。”   “目睹了我二人这般行径,先生大约很不齿吧?”左澜也说不清自己说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反正复杂。   然而青傀只是摇头,“不过都是天道轮回之理,我过来并无恶意,只是想要提醒你,你还是第九魂院的导师,在外的时候还是注意一下。这学期便要结束,你的大陆史——”   竟然是因为这事?   左澜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到青傀道:“生生死死,各安天命。你能从秘境之中归来,已然是幸运之极,其余的任它随风而去,却不要过于追究。左澜,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的。”   尽管,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青傀转身,没有坐在轮椅上的他,一看那身形就瘦弱得可怕,如蒲柳一般,可是却让人生不出半分的轻视来。不管是何时何地,何种状态,青傀永远都是这样带着淡淡的悲悯的。   悲悯——   这两个字,让左澜想起了自己在秘境天坑之中的遭遇。   那些还不知道姓名的人,到底又都是谁呢?   青傀说,慢慢会知道的,而他,已经知道一些了。   青傀离开之后,薛重释冷笑了一声,转身向着巷子外面去了。   左澜看了薛勤的尸首一眼,也跟上了薛重释的脚步。   薛重释道:“那人真是讨厌。”   左澜笑:“我挺喜欢他,因为他是青傀。”   薛重释又说:“青傀、雪蓝、天嘉。”   左澜的脚步一下顿住,目光如电,看向了薛重释。   薛重释也停下来,侧过半边身子看他,粉红色的影子在阳光下与他脸上的表情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他慢慢地勾起了唇,眼神里带上几分恶意:“你想起什么了吗?”   左澜早就想起了,只是不想说罢了。到底事实是怎样的,到时候才知道。   “其余的先搁下吧,忙完了这边的事情,我就要回第九魂院去了。”   传奇的左澜导师,怎么可能再期末的时候消失呢?大陆史这门课,还要继续上下去。他在第九魂院,也有一些需要做完的事情。   回到洗月楼前,左秋还在那边等着,看到左澜他们回来,表情都有些奇怪,什么也没问就跟着走了。   左澜现在要加紧这边处理的节奏,左亦左闻两人的问题,始终还是压解决的。      第四十九章 澜会的创立      左家在九城的总舵看上去还是那样,不过来时的左澜手上还没沾人命,回来的时候不止杀了人,现在还带回了一个魔头,不过薛重释的名头也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   左家外面的这些人还以为左澜带回来的那粉色团子一样的娃娃很可爱,就像是当初左澜看到薛重释的第一印象一样。   左亦左闻听说左澜回来了,立刻赶回来迎接,左亦在跟左澜说话,旁边的左闻却不断地对着左秋使眼色,然而左秋就像是忽然之间拢了哑了瞎了,既看不到左闻的眼色,也听不见他做作的咳嗽,更没有说一句话,活活儿一座大佛。   左澜这边跟左亦说着话,还分神看了看左秋那边,顿时觉得左秋这人的确是识趣极了,相比起来,他竟然觉得左亦左闻这两个主事的人平时可能就是被左秋耍得团团转的,不过左秋这人藏得很深,也许是个可用之才。   左澜坐在上首位置,手边就是那厚厚的账簿,他随手翻了翻,故意一皱眉,手指上上面某一行上滑过,一下就看到左亦左闻两人的表情变了,啧,这么沉不住气吗?   薛重释坐在最后面,闭目养神,手掌拢在袖子里,握着一枚魂晶,现在左澜都惊讶于此人的修炼状态,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够进入修炼状态之中,简直有点——丧心病狂!   他嘴角一抽,强迫自己从薛重释的脸上将目光收回来。转脸对着左亦左闻道:“听说两位已经在跨地区贸易这块为左家鞠躬尽瘁许多年,左澜年纪虽小,可是已经听说过两位为家族做出的贡献,本家那边一直亏待了两位,不如给两位一个假期,这边的烂摊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让两位负责。”   眼下的跨地区贸易的确是一个烂摊子,左澜这话可是没说错。   左亦左闻两人根本没有想到左澜会这么好说话,这是准备放他们?现在跨地区贸易这个烂摊子,谁摊上谁倒霉,他们巴不得脱身,捞了一把之后立刻就走,反正他们也赚了那么多了,这么些年摸到手里的油水难道还少?只是怕账目被左澜看出什么端倪来。   当下左闻便小心翼翼地道:“其实……我们为家族这是应该的,更何况我们也身为嫡系,有义务保持嫡系的地位,虽然是很累,可是心里觉得高兴。只是在这里忙了这许多年,也的确是有些累,然而现在跨地区贸易境况艰难,我们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抽身,感觉就像是我们畏难而下一样。”   呵,尼玛的要滚快滚,还要老子给你们铺个台阶下?   左澜心中冷笑,不过他实在不想在嫡系内部把关系搞得太僵,撕破脸之后,他倒是痛快了,旁系支族的人就更痛快了,左亦左闻的事情注定了只能在水面下面解决,别人私下里怎么说左澜管不着,反正他表面上就要把面子功夫给做足了,现在自己忍着气给他们铺个台阶让他们顺着下来,倒是没有什么不可的。   所以左澜将账簿慢慢地合上,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将那东西递下去:“这些账簿,都是两位主事这么多年记下来的,左家记得两位的功绩,你们是左家的功臣,你们的效用还要留待以后。这跨地贸易其实已经无可救药,我不过是来彻底地终结它。两位在这里看到我处理掉眼下的这些事务,怕也是会伤心的,不如带着这些账本,留个纪念,先去大陆各地散散心,回头再来为我左氏一族效力,左氏还需要二位呢。”   薛重释在一边修炼,却是一心二用,却是忽然之间勾起了唇,无声地吐出了“虚伪”二字,却也是被左澜一下捕捉到,他的眼神一下锋锐起来,却及时垂下眼帘,挡住自己即将射出去的眼刀,看着那二位纠结的主事,然后轻轻地敲了敲八仙桌,一扬下颌,对着左秋道:“秋先生怕是还不能走,这边清卖资产和给下面的人发酬劳还要麻烦您一阵,只有让左亦左闻二位先休息一阵了。”   左秋连忙躬身为礼,却也不懂左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本家那边的人不是说澜少是来拯救这些陷入死局的跨地区贸易的吗?可是这个时候怎么说是来终结的?这……根本不对啊……   “既然澜少您这样说,我们两人也就腆着老脸,留下这副残躯,日后再为家族效力……呜呜呜……”   说着,这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抹起了泪,差点把左澜给雷了个半死,他差点没一口茶给这两个人喷过去,强忍了恶心,笑道:“二位不必伤怀……”   然后啪啪啪啪说了一大堆恶心肉麻的话,直到在一边站着的左秋都显出了抽搐的表情的时候,左澜知道合适了,一看左亦左闻两个老家伙已经眼冒蚊香圈,心里嘿嘿一笑,最后作了结束语:“那么二位就下去休息吧,我再跟秋先生说说事儿。”   左亦左闻二人千恩万谢地去了,待他二人走远,左澜“啪”地一声直接摔了茶盅,骂道:“不知廉耻的两个老货!”   那茶盅摔在距离薛重释不远的门口,他却一脸的淡定,慢慢地睁开眼,面无表情道:“我倒觉得你脸皮更厚。”   左澜伸手一摸自己的脸颊,拍了拍,“原来已经厚到这种地步了吗?连你这种半瞎子都看得出来?”   一边旁听,以为自己能听到什么劲爆消息的左秋忽然之间脚下一颤,差点没就地栽倒,嘴角抽得更加厉害了。   薛重释知道他脸皮厚,也不跟他计较,优哉游哉老太爷一样再次闭上了眼睛,继续修炼。   左澜也知道薛重释就是那个德性,开过了玩笑转过脸来对着左秋就笑:“秋先生,方才那两个老货在,叫你站了许久,请坐,下面我们来谈谈正事儿吧。”   ——所以你前面果然都是糊弄人的胡扯吧?   左秋觉得浑身无力。   “现在已经打发掉了两个碍事,我要告诉你我的打算——跨地区贸易的货源和路径问题我能够完全解决,可是后方的支持很重要,比如运输队,现在庄子里的这些人完全不行,而且这个庄子要从名义上完全消失,我们不能够让三大势力注意到。”   左澜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特别神棍,那话里带着勾人的意味,仔细一揣摩这意思,可就有些惊心动魄了,跨地区贸易不能够被三大势力注意到,这肯定就是要做那些特别出格的事情了,而且他还说庄子里的这些人完全不行,也就是说现有的人员必须进行全部的调配。   左秋一下就知道左澜的意思了,难怪他要先好言好语将左亦左闻给劝走了,因为解决了这两个人,下面的人找个“关闭地区贸易”的名头就完全能够全部遣返,接着整个部门完全落入左澜的掌中,他想要怎样重组就怎样重组,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部门。   这新建起来的组织,应该是完全被左澜控制并且效忠于他的。   族中的长老们肯放左澜下来,目的果然不简单。   就算跨地区贸易的事情无法解决,左澜也能借机培养起属于自己的势力,如果在族长之位的争夺上发生什么意外,到时候左澜也有一拼之力,不至于孤立无援。毕竟现在的左澜是少族长……   这些关窍,说来多,想起来也就是那么一闪念的事情,左秋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左澜遣走了左亦左闻却独独留下了自己,他要是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枉费自己活了的这二十多年,于是他起来躬身一礼:“澜少有什么计划,还请示下。”   左澜弯身,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温颜道:“秋先生不必如此,请坐。”   左秋又坐下了,这个少年,看着年纪不大,可是伸手按他坐下的时候竟然带着几分强硬的感觉,就算是他再不想坐下,那一刻也生出一种无法反抗的意味。   这就是左氏一族未来的继承人吗?跟传言之中的,似乎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左澜道:“你从这里的所有人里挑一些出来,能够留下的就留下,别的全部遣回本家,让本家的人安排他们,我要留下来的人能够吃苦,还要足够忠心,可以保守秘密,修为自然是越高越好,不过人是不用太多的,留下二十个足够了,至于驻扎在其他地方的办事点,直接全部撤掉。总处这边也需要改头换面,直接把前面的牌子给我换成‘澜会’。以后再也没有左家专门管跨地区贸易这些部门的名字,我要从谁的嘴里听到,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澜会”,似乎还有些意思。   薛重释闭着眼睛继续听,左澜说这些事情也没有准备避讳他,本来薛重释也是左澜的合作者,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   “如果只要二十个人的话,恐怕连维持这边的正常运转都困难,这个——”左秋有些疑虑。   左澜一摆手,笑道:“本家那边我专门挑了人过来,是守碑人。”   这也是左丘晏特许的,每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一定都有着自己的秘密,左家的碑林和守碑人都是秘密,守碑人是从每一代中选出来的下一任族长的心腹,他们平时在秘密的地方训练,常常在秘境碑林之中修炼,守碑,也就是守护左家,堪称左家最忠心的队伍,他们只忠于族长,除此之外就算是其他的嫡系,地位也只能跟他们持平。   守碑人的存在,很少有人知道,不过左秋显然知道,因为在左澜说出“守碑人”三个字的时候,左秋的表情明显变化了。   左澜其实没有想打左秋知道得这么多,这个时候倒是好奇起来:“你竟然连守碑人都知道。”   “左家的族史上写过,不过那本书似乎已经丢了,所以澜少您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左秋解释道。   左澜眉一挑,“藏书阁的书也会丢?”   左秋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反正是没有了。”   这不对,藏书阁里的书左澜比谁都清楚,他总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看到过这本书,“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就是一个‘左’字。”   这个名字太过简单,当时经让左秋好奇,可是一翻开书,里面左家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也就慢慢地展现在了左秋的眼前,守碑人的事情里面也是记录着的。   左澜静默了一下,接着将话题转回去:“还是说澜会的事情吧,左亦左闻走了,澜会的事情,在我不在的时候就圈全权托付给你,你拥有很大的权力,因为我相信你不是个庸才,澜会给你管着,也许会更加辉煌。”   澜会,自然是左澜的。   左澜说过,自己要做一个有野心的人,这就是野心的第一步。   他跟左秋交代了一些细节问题,然后吩咐了他一会儿跟守碑人之间的交接,接着就让左秋离开了。   整个大厅里,就剩下了左澜和薛重释。   左澜原本是正襟危坐,一下就半仰着窝进了软榻之中,长腿往半空里一搭,那姿态真是懒怠极了,他打了个呵欠,拖长了声音:“薛土豪,该你行动了。”   薛重释还是在那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不像是左澜一样,一在人后就像是没了骨头一样,他脸上的表情堪称是纹丝不动,让左澜看到他就想起他成年时候的那副身体,不过回过神来的时候又是眼前这小娃娃的身子,于是各种违和,不过薛重释却不受影响,只是闭着眼睛道:“我又有什么事情要做了?”   啧啧,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会装傻了。   左澜一撇嘴,哼声道:“那两个老货现在还没跑远,带着那么多的东西肯定是走不动,你去帮帮人家不可以吗?”   薛重释终于又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左澜,良久扯出一个冷冰冰的笑来,在他那稚嫩的脸上越发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你会成为比我更可怕的人。”   “不,是魔鬼。”左澜躺着,手掌一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串葡萄,提着就拿嘴去衔,含住了一颗就直接咬过来,活活儿的一副生活奢侈腐败的征兆。   前后两句对话连起来看左澜的话的话,应该是——左澜会成为比薛重释更可怕的魔鬼。   昔日的左澜,如今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甚至很是稀松平常一般……   薛重释还是坐在那里,“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合作,还没好好谈过呢。”   “我们两个都是亡命之徒,还说什么合作不合作的事情,你出钱,我出力,赚来的钱嘛,家族那边分走了一成,咱哥俩好,我给你两成,你看怎么样?”左澜一副自己很大方的样子,自己慢慢地吃着葡萄,却连葡萄皮儿也不吐半个。   活生生的一貔貅,只进不出啊。   薛重释忽然开始怀疑起来,跟左澜合作,是不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因为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占他便宜啊。   薛重释这边还在纠结呢,那边左澜又开始劝说他:“你别当我是欺负你占你便宜,其实这件事最棘手的不是钱,没钱我也能够白手起家,货源就去抢三大势力官方的贸易队,至于运输路线则有我解决,其实对魂晶的需求反而不是很大,有钱不过是为了有个保障,不是真的很重要。我为什么会答应跟你的合作?因为咱俩是好哥们儿啊。有钱大家一起赚,你现在落魄了,我身为你的好朋友就应该伸出援手,再加上你还没御座薛六那帮鸟人追杀,我得给你挡着啊。你出钱跟我合作,也相当于是交了保护费了。”   ……这都是哪门子的歪理?   薛重释几次想要插话反驳,可是左澜那话实在是说得太顺溜儿,他都截不住他的话头,只好一直听着。   等到左澜说得差不多了,薛重释也就成为了一个寄人篱下、孤苦无依、穷得只剩下钱的可怜虫了,那一瞬间,就是冷淡冷酷似薛重释也有一种弄死左澜的心。   “我落到如今的境界,到底拜谁所赐啊……”   他阴恻恻地问道。   左澜打了个寒战,望天,“那个啊……怪御座薛六,我听说他们最近有一批货要从咱们西北第九魂院地区到中原区,我们不如顺便就打劫了他们吧。”   “甚合我意。”想也不想地,薛重释直接答应了。   这个时候,左澜倒是想起一个要紧的问题来,他直接翻身坐起,“我还有个问题没问,你洗劫了御座薛六的财库,我能不能问问到底是多少魂晶啊?”   薛重释摇头:“数不清。”   ……尼玛的这才是真土豪。   左澜无语了,他掰着指头算了算,提醒道:“那两个老货要跑远了,你再不去的话,我怕要人财两空的。”   左亦左闻两个人现在早就卷着自己捞到的油水走得远远的了,跑路自然是越早越好,后面左澜要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他们再跑就来不及了。只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左澜一开始就没有准备给他们活路让他们活命,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左澜就已经有了现在的决定。来这里之前,左丘晏就说过这两个人的情况了,家族不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情况,只是碍于都是嫡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搞内讧让别人看笑话吧?   所以这一切,都留给左澜处理。   只是左澜也不敢杀嫡系,所以他交给薛重释。   他要左亦左闻死,却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想要这两人死,前面的都是做戏,他自己还是嫡系,如果真的公然对左亦左闻二人下手,不用说,直接被打成当年的临沧。   所以这些事情,都不能说,一个字也不能。   临着薛重释离开前,左澜掰了一粒葡萄丢给他,笑道:“小重释,做得干净点。”   薛重释伸手接住那粒黑亮的大葡萄,勾起了一个血腥的微笑,“他们的钱,归我。”   左澜难得大方一回,一挥手道:“归你就归你,没事儿。”   于是薛重释离开了。   看着那粉红色的身影消失,左澜吃下最后的一颗葡萄,笑得奸诈:“他们的是你的,你的不还是本少爷的?反正都是要给我的,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傍晚的时候薛重释一身干净地回来了,若无其事地跟左澜坐在一起吃饭。   左秋的效率很高,一个下午的时间就直接将人员分配好了,他也明白这是左澜器重他,不然不可能给他大权,让他挑这极其重要的二十个人,给他培养自己势力的机会。   但凡一个有力的属下,也必然有自己得力的下属。   看着左澜是年纪小,可是深谙御下之道,他不可能直接管着下面那么多人,他只要能够将下面那些人的头领拿捏住就可以了。   吃完饭后,左澜跟左秋交代最近工作的重点,将别处的产业能够变卖的全部变卖的,最好能换到一些重要的地方比较详细的地图,搜集齐不同势力绘制的地图也是很重要的事情,然后派他去跟守碑人首领左零交接工作。   左澜看着自己手上的安排表,打了个呵欠,对薛重释道:“你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薛重释答得很干脆,可是转眼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补道,“杀人算不算?”   左澜一口道:“算。不过我的打算是,咱们现在不杀人,明天御座薛六的货就要到边界线上,我查了地图,距离咱们这儿挺近的,我们两个单独走一遭劫货怎么样?”   单独劫货?   薛重释皱眉:“你脑子坏了吗?”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一个冷冷的笑容:“我有自己的打算。”   “空间阵法吗?”   薛重释淡淡反问。   然而这四个字——空间阵法,却让之前还满脸无所谓的左澜,一下面无表情。   左澜凝视着他:“你知道得太多了。”      第五十章 土匪与打劫      “出来跟你打劫,我真是疯了。”   薛重释走在夜色之中,看着前面的左澜在魂晶放出的光芒下面查看地图。   左澜他们现在在一片荒野之中,前面有一座小山,山下有一条大道,这就是来往于中原区和西北区的商队已经喜欢走的道路了,可是随着禁运政策的实行,这条路几乎已经快被荒草覆盖,不过是个把月没人走而已,就已经荒凉如此。   他自然是听到了薛重释的抱怨,扭过头却看到薛重释又在用他那副成年人的身体,顿时不爽:“我说你还是用那个小粉红的身体比较有震撼力,现在这个看上去很让人不舒服。”   “不是让人不舒服,不过是让你不舒服而已。”薛重释一针见血,手中把玩着许多个天品魂晶,都是水属性的,看上去很是通透。   在来之前,他们已经拆开了之前从那个已经死透了的薛勤手中抢来的魂术黑筒,将上面记载的魂术复制了一遍,做成了普通的魂术筒,一人一份,至于原版则保存在左澜的空间戒指之中,左澜粗粗地一扫,果然是水属性里面比较特殊的应用——造型魂术。   水性至柔,而冰则过坚,从水到冰的这个过程是变化的过程,也是一个可塑的过程,操纵这个过程便被成为“造型”,而这个魂术,魂大陆上公认的最厉害的人便是薛冰,御座薛六的人,造型魂皇。   这个魂术,如果真的是梅子青制作的话,也就是说梅子青现在已经掌握到了薛冰的魂术,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多少,但这对于薛冰和御座薛六来说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梅子青号称“无术不通”,被人称作“无界之皇”,并且常年居于五皇首席,虽然魂皇之间的排位方式一向是保密的,可是这样的排位大体还是按照实力下来的,也就是说梅子青的实力在五皇之中刚应该是最强的。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掌握了同为魂皇的薛冰的魂术,那么薛冰又当如何自处呢?   这本来是薛冰的秘技,这个时候竟然还被梅子青做成了魂术黑筒,如果这份东西大量传播出去的话,想必薛冰会非常头疼。   左澜跟薛重释都觉得这事儿有那么点儿意思,御座薛六的人肯在河市的拍卖会上大出血拍下这东西,明显是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这魂皇与魂皇之间的故事,可不是他们这些人猜得透的。   现在左澜已经拥有了两个魂术,一个是木属性的地品中阶魂术,来自魂术公会郑以成,名为“万木草堂”;一个是水属性的地品高阶魂术,应该说是既来自无界之皇梅子青,又来自造型之皇薛冰,直接就叫做造型魂术。   他本来是无属性,也就是全属性,现在拿到的魂术,只有两个,不过等级都很高,对左澜有很大的帮助,在失去了十二个魂图的情况下,他现在因为只需要用魂力滋养玉青八极盘,还有大白帮着吸收魂力,现在他的魂力境界几乎是一天一个样,飙升得特别厉害,不过这也就导致他对魂器的依赖性直线下降,反而更加渴求魂术。   他下一步的打算就是收集齐七个属性的魂术,至于无属性,那根本就是七个属性的总称,还要回到第九魂院才知道具体的情况,他记得段昆仑说过,无属性有自己的修炼方法,他倒要见识见识那到底是怎样的。   “你确定你作下这一笔死,不会得罪整个御座家族吗?”薛重释又问道。   左澜道:“你如果不说,谁会知道?说我得罪御座家族,也要他们能够知道是我作下的。”   他之前因为空间阵法的事情已经跟薛重释之间有过僵局,他开始嫉妒起来,凭什么御座家族的人就能够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薛重释之前解释说他是看到了左澜在那塔楼上录下来的图案有异,所以注意了一下,于是知道是空间阵法,不过他自己不会,那毕竟是失传了很久的东西,魂大陆所有的阵法一类的东西现在都处于一种失落的状态,很多东西越来越少,空间阵法更是其中的极端。   可是左澜听完了他的解释之后只是一声冷笑,略带着酸味道:“你若不是以前在御座薛六见识过,又怎么会知道那是空间阵法?御座家族就是好。”   薛重释听他这样说了,自然再没有往下接一句话,毕竟他还有脑子,不会在那个时候往枪口上撞。   其实空间阵法是左澜的一把杀手锏,本以为捂得紧紧的,可是没有想到被薛重释一口道破,如何能够不郁闷?他没有直接掐死薛重释灭口都算是好的了,毕竟薛重释还是金主。   他现在有些不敢跟左澜理论,因为左澜这样的人是完全不跟你讲道理的,薛重释只是道:“我们就埋伏在这里?”   左澜手指握着一枚玉简,嘿嘿一笑,“多亏了那个死透了的壮士,竟然还有边界地图,我们就埋伏在这里,如果这上面的信息没有错的话,他们再过两个时辰就会经过,我下去布置阵法,你在上面望风,有动静就通过通讯珠通知我。”   现在他跟薛重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两个人之间是合作关系,他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薛重释也不好过,毕竟左澜的条件太优厚。而且,薛重释对左澜也的确有着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这才直接跟左澜合作。   他听了左澜的话,多看了他一眼:“我就不用做什么了吗?”   “我下去布置空间阵法,是那种特别变态的随即传送阵,虽然对魂晶的消耗特别大,可是因为你是土豪,我完全不用担心消耗,可是就怕随机传送的地方太近,万一他们在这边传送,却从我背后出现,倒霉的可是我。”   空间阵法分很多种,左澜现在要用的是其中一种随机传送阵,除此之外还有定向传送阵,这两种统称为“传送阵”。   除了传送阵之外,还有一种虚拟阵,能够虚拟出空间,类似于左澜所知的佛教的须弥芥子,那种“一沙一世界”境界的出现,便是与此有关。虚拟阵能够在很小的空间之内创造很大的空间,不过这种阵法太过复杂,左澜连那些壁画上的内容都还没全部看懂,更研究不透这么复杂的阵法了,凡是涉及到真正的空间立体应用,那都与天地规则有关。   现在左澜说要搭建阵法,其实只是依着壁画上抠出来的阵法依样画葫芦,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过现在他也不需要了解太多,能够把阵法搞出来坑人就可以了。   随机传送阵是所有空间阵法之中最简单的一种,因为只需要一座阵法就能够完成其功能,而定向传送阵法则是需要两座阵法相配合,左澜曾经尝试过随机传送阵,不过那都是搭建了起来自己丢了块石头之类的东西进去试试,至今还没失败过,不过传送的结果有好有坏。   他曾经放了一只认路的灵鸽进阵法,同一座随机传送阵,第一次,那灵鸽进去了之后就消失掉,过了两天才飞回来,第二次却直接从左澜的眼前消失,接着就出现在了房顶上,第三次之后,那灵鸽就失踪了,左澜暗自猜测估计是去的地方太远,回不来了。   灵鸽没了之后,左澜又换了一群灵鸽试验,他将一群灵鸽同时放进去,灵鸽也是成群回来的,可是他将它们陆陆续续地放进去,它们也是陆陆续续地回来,还有的没能够回来……   反正左澜做的试验很多,终于叫他给摸出了一些规律。   随机传送阵的传送范围跟布置阵法用的魂晶等级有关,也跟布置阵法的人的手法和修为有关,假如是最低级的一个魂徒用最低级的人品低阶魂晶建造的小阵法,虽然也算是成功了,可是传送距离大约只有一尺,也就是说,入阵者会被传送到阵法一尺开外的地方,那相当于没传送;此外,进入随机传送阵的时间不同,被传送去的地方也不一样,不过总是在传送范围之内的;传送阵也不是一次消耗品,每一次传送都需要消耗魂晶里的一部分魂力,这个消耗的魂力数量跟被传送者的修为有关,理论上来说,传送修为高的人需要更多的魂力。   有了这些系统的了解,左澜现在搭建起魂阵来可以说是信心满满。   根据情报,御座薛六的这一队人大约有十一个,修为大多在魂师这个位置,不过据说领头的两个一个是魂爵修为,还有一个则是魂尊,要是单打独斗,左澜绝对是被秒杀的命,就是平时也没有谁会丧心病狂到跟左澜一样,以一个魂师的境界去挑战魂尊或者魂爵。   可是背后阴人就不一样了,左澜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背后阴人是他拿手好戏,尤其是自秘境出来之后,他整个人的三观都像是被人扭曲了一般,随随便便出手坑个人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稀松平常了。   薛重释看到左澜从高处直接跳下去,落地的时候手一撑地直接稳住,然后站住看着他眼前那条笔直的长道。   这里是地区与地区交界的地方,这种边界线上常住人口很少,不过因为以前有很多来往的商队,所以这边也有边界贸易,也就是跨地区贸易,不过大多都是走私,现在禁令一下来,各方的风声都很紧,边界线上也就冷清了下来,再加上这一段地方本来就不是什么热闹的地界儿,没人就是正常的事情了。   左澜的长发被边界这边的冷风刮起来,吹得很直,然后他伸出手一捞,将自己的头发抓在手中,四下里一看地形,如果是需要覆盖到十一个人的话,这个阵法就需要大一些了。   他在空地上走着,这下面的地面都是岩石风化之后又被车轱辘压紧了的,踩上去很硬,他用自己的脚步量出了一个地方,然后在各个地方留下了记号,这个时候他站在场中就能够感觉到这个已经被自己划出来的八边形的空间。   空间阵法是任何属性的人都能够使用的,不过因为涉及到精神力的应用,深入研究的话还需要一定的体悟,所以灵属性的魂修对此要在先天上擅长一些。   如果是别的属性要布置空间阵法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对于全属性的左澜来说还是很轻松的。   他一掐手诀,一道白光从他的指尖亮起,像是一条丝线,接着这丝线就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样落在了地上,一下一颗白棋凭空出现,像是被白线黏住了一般,接着那白线却不停止,从白棋的中间穿过去,继续游走而去,一颗颗的白棋慢慢出现,大白却冒出头来,又落在左澜的肩膀上,黑眼睛四处转着,很好奇。   等到白线将白棋穿完的时候,左澜看到的就像是星座图了,他一指自己的眉心,那银灰色的魂印一下转成了纯白色,并且疯狂地转动起来。   他伸手在虚空里一握,再摊开手的时候书中就已经有了七八枚地品中阶魂晶,魂尊魂爵虽然厉害,可是比起阵法还是不够看,再说了,地品中阶这么高级的东西,用来对付他们,他们也算是有荣幸了,要知道左澜可是个财迷。   他将那一枚无属性的纯魂力魂晶插到坚硬的地面上,感受着忽然之间冒出来的几分魂力波动,自语道:“真是便宜了你们这些家伙,御座薛六啊,如果你们带来的东西还不够我赚回本的话,呵呵……”   坐在小山坡上注视着下面大道上左澜的动作的薛重释顿时有些无语,魂晶的光芒已经被左澜调暗,他自己这边则是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左澜那边阵法在逐渐地被搭建起来,能够看到下面的黑暗之中流动着的光彩,那是还没完成的魂阵。   他听到左澜的那句话,真心觉得左澜就是个恶劣到死的,也不知道他这样的性格到底是怎样才养成的。   其实这不怪左澜,财迷是很好的,而且是被逼出来的。左澜有一个吞魂力很快的玉青八极盘,还要养一个一天不吃魂晶就犯蛇精病的白棋,以后很可能还要喂一群白棋,现在新学的空间阵法也是土豪才能玩儿得起的技能,看看这搭建魂阵要花费多少?   左澜是将一颗魂晶按下去就在自己心中的账簿上记下一笔,转眼之间就觉得肉疼。试验的时候毕竟只是闹着玩儿,不可能搭建那种特别可怕的魂阵,可是现在却要防止出差错,所以魂晶绝对不能省。   “穷穷穷……老子真是要穷疯了……不知道一会儿去找薛重释能不能把这笔魂晶给我报销了……”   他的手指指尖沾着几分魂力,然后让这一丝魂力经过白线再经过白棋,慢慢地从自己脚下亮起来的魂阵顺着自己的足部钻进自己的身体,回到他的指尖,他再将这一丝魂力用壁画里的阵法打诀手法印入魂晶之中,再一弹指,将那魂晶射入硬土之中。   他就在自己之前做了记号的那些地方停留又走动,最后现在外面围了一个正八边形出来,然后站在这图形的最中间,魂阵扩展开来,外面的那个圆正好跟空间阵法的边界相连,然后他深呼吸,两手抬起,将魂力也慢慢地逼到自己的手中,昏暗的光芒之中,左澜的眼神却格外地明亮。   “天地八极,乾坤颠倒,日夜沉浮,灵者为引,渡众生百态……”   这是写在壁画上的一段话,此刻却如此适合。   他的声音是很轻的,就像是梦呓一般,然而随着这句话的出口,所有地上那些打了印的魂晶里的魂力忽然之间就汹涌了起来,一条条光线从魂晶上抽出来,然后结成了一片网,从薛重释的那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下面一张光网,然后慢慢地结出了一片光幕,看上去极其绚丽,左澜悬浮在那片光幕的上方,在黑暗里凌空而立,一身青色的衣袍在黑暗之中隐没,看不分明,可是他能够看到左澜那白皙的脸,还有在光照之下那过于苍白的手掌。   灵属性,白。   原本在地面上停留的左澜的魂阵,竟然随着左澜身体的上升也慢慢地升起来,还是向以往一样贴着左澜的脚底才停住。   这一下,整个场景就变得壮阔了起来。   这边界地区,一片莽荒草原,黑暗之中那些荒草在暗黑的天际留下渺茫的影子,笔直的大道像是通到了天边,而那一座雪白的光幕构成的阵法在地上嵌着,十八颗地品中阶魂晶释放出来的魂力汹涌澎湃,给人迎面而来的威压。左澜凌立于半空之中,脚下的光阵整整七丈方圆,给人一种广阔无边的错觉,那银色的阵边,雪色的白棋,穿插其中的魂力丝线,尽皆透着神秘气息。   这场景,在天地之中,乾坤之内,在左澜的脚下,在薛重释的眼中,顿时就化作了那无穷无尽、无止无息的绚烂浩瀚。   薛重释从来不知道,魂阵和空间阵法,也能够带给人这么大的震撼。   左澜的手指连动,无数的手诀牵引着魂力不断地在手指之间穿梭,然后如同雨丝一般散入了下面的阵法之中,下面那不安躁动的传送阵忽然就像是得到了安抚,逐渐地平静下来,那光芒也逐渐地变暗,却不是那种萎靡的暗淡,而是一种内敛的蛰伏。   薛重释知道,那座阵法并没有消失,而是彻底地隐藏在了地面下,等待着左澜的目标到来。   而制造了这一切的左澜,此刻凌空看着自己脚下的一片黑暗,之前的绚烂场景就像是没有出现过一般,一切都是幻觉,可是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之前试验空间阵法的时候都是在白天,不是在晚上,看不到这么绚丽的效果,感受到的震撼也就不是那么深刻,更何况之前他可没有那么深刻地使用这么多的地品中阶魂晶构造阵法。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次要是失败,我就跪下来给我的土豪神像磕个头。”   他这话被吹散在了风中,却还是叫薛重释给听到了。   那一瞬间,他想接一句话:你是要给我磕头吗?   可是他还是忍住了,毕竟左澜说的是“土豪神像”,而不是土豪。他估计自己要是说了,立刻就能换来左澜的一声冷笑。   毕竟左澜从骨子里来看就是个坏坯,满肚子都是坏主意,没有什么好心思,他可不能落了把柄在这个家伙的手上。   左澜从空中落下来,点亮了一颗品阶低的魂晶,给他晃了晃,示意一切完成,接下来的就是等待。   薛重释坐在了山上隐蔽处的一块石头背后,左澜上来直接就坐在了他的身边,笑道:“看我这次不坑死他们。”   薛重释则问道:“传送范围是多少?”   “嘿嘿,地品中阶十八颗,也就是十八万,虽然比起拍卖会上的挥金如土来说算是小意思,可是他们的价值也就是那么点了,十八万,大概也就能够用这么一次,出去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太坑爹了。”左澜感叹着,一副心疼的模样。   薛重释这个时候一副成熟的脸庞,表情有些冷硬,却是嘴角一抽:“我问传送范围。”   左澜却挑着唇笑了:“你真的知道得太多了。你之前说自己对空间阵法不了解,现在却问我出传送范围,不觉得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脸吗?”   薛重释一愣,细想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果然是像左澜说的那样。不过即便是谎言被拆穿他也不觉得怎样,说谎都已经说成了习惯,他觉得没必要说的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会说:“我只是了解最基本的一些而已,不过我是不会布置空间阵法的。”   “我不想跟你在这个问题上再理论,因为你薛重释,永远不会把你的底牌给我亮完,我大概应该庆幸,现在你跟我好歹还算是合作者。”他用了“合作者”这个词,却没有说朋友,因为暂时的利益关系到了后来能够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左澜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甚至是他自己。   这是一个利益为上、实力第一的世界,他已经很清楚,没有必要再为一些感情而为自己增添羁绊。   薛重释面无表情,身上那粉红色的衣服落在石头上,沾上了灰尘,他却不看一眼。   “一会儿御座薛六的人来了,会被我传送到不知名的地方,只是凡事都可能有意外,也许会有漏网之鱼,我们不能暴露,他们如果被直接传送到不知名的地方,看不到我们那自然最好,只是随机传送阵是有大小的,我虽然已经布置得足够大,可是鱼儿不听话不入网也不是我的错。我们这两个渔夫,再出手的时候可就不是将他赶进网里,而是直接开屠宰场了。”   也就是说,如果有漏网之鱼,必须杀死。   他们都知道,没有被传送阵传送走的人,肯定会看到他们两个人的面目,如果没能杀死的话,消息传到御座薛六,自然也会传到其余的御座家族,一个传一个传下去,左澜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说实话,薛重释对左澜这种冒险的行为很不理解,“你到底为什么甘愿冒着很大的风险做这种事?”   “我无聊,我找死,我想复仇。”   左澜冷笑了一声。   薛重释不说话了。   左澜布置随机传送阵的速度很快,不过御座薛六的商队过来的速度却很慢。   “他们运过来的有的东西不能够放在储物戒指里,所以在雁车里,不过最贵重的东西在整个商队唯一的一个魂爵的身上,到时候你把那些人引进空间阵法,毕竟你是御座薛六的叛徒,到时候你最好恢复成小孩子的样子,更好地吸引火力,我呢,就趁机去剥肥羊。”   其实最完美的处理方法是把那群肥羊都丢进空间阵法去,可是他们要是都进去了,他们带着的货物就进去了,左澜他们白费一阵力气,只是破坏了御座薛六的贸易,没有达到打劫的目的,所以只有采用比较费劲的方法。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   说到去剥肥羊的时候,左澜两眼放光,然后一舔嘴唇,“如果澜会完全成熟,建起来了,哪里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到时候我就做定向的阵法,将这些肥羊分批传送到我准备好的陷阱里,嘿嘿……”   只可惜,现在左澜是个半吊子,也就能够布置随机传送阵,定向的还有些困难。   听着左澜那疯狂的计划,薛重释只觉得太阳穴是突突地跳动着,这根本就是个土匪!!!脑子里全都是抢劫的想法……   薛重释低头,正想要按自己的眉心,然而就是这一低头,立刻听到了声音:“他们来了。”   因为情报很准,那批人果然是坐着雁车来的,大半夜的,雁车飞驰而来的光芒是如此显眼,左澜和薛重释一下就判断出三辆雁车之中,带着重货的是最尾巴上的那辆,啧,运气好到不能再好。   左澜飞身贴着山凹而下,薛重释则是变回自己那小孩子的身形,来到了阵法的后方,准备好了来一场硬仗,如果空间阵法出问题的话……   不过事实证明薛重释是多想了,因为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因为雁车行驶方向的问题,前面两辆直接就栽进了魂阵之中,一片潋滟的光芒闪现,那两辆雁车竟然就直接消失了影踪。   薛重释嘴角一抽,自己还没来得及出手好么……   前面两辆出现了悲剧,后面的第三辆急急地就要停下来,可惜背后还有个下黑手的左澜,他取出重锋,凌空那光华耀眼地一刀劈下来,魂力汹涌像是一道巨大的瀑布,直直地冲刷而下,冰蓝色的雪光之中弥漫着无穷的冷意,“刷啦”一声,那雁车的车顶防护罩直接被左澜一刀破掉,车的顶棚爆开,露出坐在里面的四个人。   他们惊恐地回望,其实之前还在睡梦之中,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左澜对着他们露出一个亲切和善的纯洁微笑,“肥羊们,晚上好。”   他话音刚落,就照着那车身凌空一脚踹去,劲风带着澎湃的魂力,因为调用了玉青八极空间之中的无限精纯魂力,左澜整个人的气势飙升到极致,两眼甚至因为汹涌的魂力变成了银白,整个人都笼罩在光芒之中,恍如神祇!   他这一脚,直接将那车送进了阵法之中,他却在最后一刻一手抓住了其中的一个人,一个魂爵!   左澜现在不过是个魂师,可是他要面对的却是魂爵,从附神到融器这个境界,是很多人一辈子跨不过去的坎,凡是魂爵,都有着自己的魂器,而左澜没有——他是一个伪魂爵。   那人自然知道背后有古怪,两辆车过去了都见不到踪影,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绝对不敢再接近,现在左澜对他出手却是刚好,他直接唤出自己的魂阵,竟然也是水属性的。   不过却有一股让左澜为之心悸的气息——魂图,融器境界之后的魂图!   那是一把掌中刺,那图案不是虚影,而是凝实的!   这御座薛六的人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边境线上遇到传说中的打劫,不过既然遇到了对方不过是魂师的境界,就等着为那么多的御座薛六的人陪葬吧!   左澜这个时候却是战意满满,那个造型魂术的黑筒他拿到的时间虽然很短,只过去了短短的几个时辰,可是因为之前在第九魂院的时候,青傀指导过他这方面的问题,水火之间的领悟理解也是与水有关,所以他一看到这个记录了详细的魂术的黑筒,几乎是一瞬之间就跨入了第一境界,现在倒要试试造型魂术的威力了。   他手掌一转,却是直接将重锋塞回了大白的嘴里,自己脚下的魂阵颜色一变,竟然直接转成了水蓝色,紧接着又覆盖上雪色,一转眼就已经是澄澈的冰蓝!   “这是——”   左澜看着对方惊诧的表情,勾起一个极其慑人的冷冽笑容:“造型魂术。”   他们二人相距很近,左澜右手大拇指掐在中指第二指节的位置,紧接着并拢小指和无名指,左手手指则轻轻一点自己的眉心。   就在他的手指点中眉心的一刹那,冰蓝色的冷光忽然之间就凝成了一道光束,强光之后,那个御座薛六的魂爵忽然之间愣住了。   他呆愣愣地低头,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左澜手中发出了一束冰蓝色的光芒,那是无数的冰刃,流光一样落下来,只是凭空出现,让人猝不及防,接着却汇聚起来,凝成了一把长枪,从左澜的手掌之中延伸了出来,没有任何预兆地穿透了他的身体。   水化冰,至刚。   然后同样的一道冰蓝色的冷光从后面过来,割过了他的脖子,身首异处。   左澜淡淡地松手,任由那冰枪插在对方的身体上向着后面坠落。他一招手,一枚空间戒指从这已经身首异处的人身上飘出来,被他接住。   薛重释收回了自己手中的冰刃,看着上面沾着的鲜血,两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了两边,轻轻一折便将那冰刃折断,随手扔进了下面的传送阵法之中。   尸体没有,鲜血没有,甚至已经没有了打斗的痕迹,更看不到刚才的车队,几乎就是三息之间就结束了战斗。   左澜落到地上,看着自己手掌之中躺着的那枚戒指,淡笑:“还好这次出手的不是那魂尊。”   魂尊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被那传送阵传送到了大陆上的其他地方,还不知道多憋屈呢。   脚下的魂阵慢慢地隐去,看到薛重释用一种思量的目光看着他,左澜一挑眉:“收获颇丰,我们回去分赃吧。至于我为什么对造型魂术领悟这么快,等咱们回了第九魂院就知道了。”   薛重释始终没有说话,他不是第九魂院的学生。   左澜走过去查看之前布下的魂阵,一愣,伸手从地上抠出一块魂晶,然后轻轻伸手一捏,魂晶化作了白灰落下。   竟然已经耗完了所有的魂力。   “回去吧。”   干完这一票,不重要的战利品就交给左秋处理,澜会也要建起自己的拍卖会,其余的还是长期的事情,只能慢慢来。   第九魂院那边马上就要期末,他再不回去怕是来不及了。   所幸第九魂院和澜会都在九城,倒是可以二者兼顾。   薛重释跟上他的脚步,在离开这里之前,回头望了一眼,冷风呼啸而过,吹斜了原上的荒草,一片寂静。      第五十一章 回归魂院      左澜回到第九魂院的那一天,一个叫做“澜会”的组织正式成立了,同时开启的,还有一个将来会超越魂大陆三大黑市拍卖会的“澜市”。   第九魂院就在整个九城的正中,左澜已经处理好了澜会的一些事情,现在,澜会还处于前期的准备阶段,他跟左丘晏那帮老家伙约定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有很充足的准备撒时间。   跨地区贸易毕竟是个大事,他干的还都不是什么合法的勾当,实力也似乎差了一些。   那次从御座薛六打劫来的东西,被左澜转手分成几批送到了各大拍卖会,也有一部分给了澜会开了自己的拍卖会和黑市,并且举行了澜市的第一场拍卖会,获利颇丰。   左秋作为主事者,虽然没问这批货物的来源,可是最近,幽灵传播平台却通告了御座薛六的商队神秘消失在西北第九魂院地区和中原第一魂院地区的交界处的消息,并且在随后,其中十人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大陆的其他地区,比如东部第二魂院地区,甚至是中原区的第一魂院里面。   不过剩下的那个带货的嫡系子弟就惨了,被发现的时候竟然是在御座薛六的祠堂上,据说当时一具无头尸体从天而降,落在祠堂前的祭台上,摔了个血肉模糊,那场面令见者侧目,带着一种过度暴力的罪恶。至于头,却是至今没有找到,不过看衣饰,的确就是那个带货的嫡系,如今竟然落得无头的下场,全尸都没留下一个,简直让人心里恐慌。   薛重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来到了第九魂院前面的广场上,他手里捏着一只金色的小喇叭,正听着里面播报的消息,里面清楚地记述了两辆雁车出现的地点,和后面那三个没死的人被发现的地点,两相结合之下,很快就推测出了左澜的传送阵的传送范围。   左澜停在那牌楼下面,打了个呵欠:“推测出来了吗?”   薛重释手一翻,将小喇叭收起来,“差不多。”   他竟然知道自己是在推测传送阵的传送范围。   “现在我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说你得到了第一魂院的特许,能够在九个魂院中的任何一个学习,可是——你现在是御座薛六追杀的人,这个特许还有效吗?”   之前薛重释要跟他来的时候,他就问过了怎么进去的问题,结果薛重释说自己有特许资格,那个时候左澜就想敲开薛重释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现在他这一问,却忽然有些复杂,如果薛重释这个资格失效的话……   薛重释摇头,“不会失效的,因为这个特许资格我不是从御座家族手中拿到的,魂院和御座家族之间的关系重合并不是很厉害,更何况——这个资格也不是从魂院那边拿到的。”   擦,说个话还卖起关子来了。   左澜有些无语,“一次把话说完了可以不?”   “有的话有的事,说出来一点也不好。”薛重释背着手,小孩子模样,却老气横秋,“你忘记我原本是有血契的了。”   “血契又怎样——”   左澜的话突然半路断掉了,因为他突然之间想起来,血契——那是人类和神灵签订的契约。   他无声地看向薛重释,薛重释却只是沉默着,一拉自己粉红色的大袖子,道:“走吧。”   他的特许资格,自然是来自神灵,或者说神灵的代言人——那些神仆。   不过这些话,都不能给左澜说,虽然看左澜刚刚那表现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可那都不是他说出去的,也就不会出什么事儿。   重新从牌楼下面经过,巨大的八角形的广场,阳光似乎永远灿烂地照着,他跟薛重释两个人的身影,在大背景的衬托之下是如此地渺小,慢慢地像是两只蚂蚁,穿过了广场。   这是他第二次进入第九魂院,之前的一次离开,时间似乎太长,他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开学,现在却是要期末了。   牌楼下有一个检验处,一道光幕在左澜走近的时候出现,他拿出自己的院牌,魂力注入之后,一道光从院牌上发出,融入了光幕之中,那光幕一抖,接着左澜再走过去的时候就完全没有阻碍。   出了开学和某些特殊的时候,没有院牌,是不能进去的。   他站在牌楼里面,看着外面的薛重释,在他的注视之下,薛重释什么也没做,直接走了过来。   出乎左澜意料的是,他什么也没做,光幕也什么都没做。   薛重释整个人就像是不存在一样,或者说——对于薛重释来说,那光幕就像是不存在,他就那样穿过来,光幕还是那样。   在他们走远了之后,整个光幕又隐没了。   左澜无言,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薛重释,忽然道:“你的血契不是已经被解除了吗?”   “血契解除,印记还在。”薛重释简单地答道。   然后左澜一摸下巴,说了句让薛重释很想吐血的话:“哦,那就是说以后如果到了打劫到魂院的时候,你可以悄无声息地进去。”   “……”他可以说“不”吗?   左澜说完了这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边走一边问道:“崇遇也是带着血契的吗?”   “你怎么这样问?”薛重释有些不想回答。   “只是一问而已,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呗。”左澜一耸肩,手指缠着院牌上挂着的穗子,半路上晃悠着,一派悠闲。   薛重释想了一会儿道:“御座崇一里,崇遇和崇礼可能都是,只不过御座家族大多都只有一个嫡系会与神灵签订血契,两个都是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这样的话,可就麻烦了。   左澜现在觉得血契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在见识了薛重释的实力之后。当初在秘境里,薛重释的实力就是最拔尖的,后面出现的那个崇礼,虽然没有完整看到过他的出手,可是想也知道必定不凡,崇遇是受了当时临沧的那一掌,修为跌落,可是就算那样,在后偷袭他的时候,那手段也是叫人佩服。   细细将这些事情考虑了,左澜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的修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感觉着薛重释的修炼速度很快,可是他的境界从来不涨,一直都在最低级的开魂境界,是个“魂徒”,左澜之前那十三魂图魂阵,修炼起来就特别慢,可是也没有跟薛重释这样,每天消耗着数量惊人的魂晶,抽取了无数的魂力,境界就像是死了一样停在开魂,永远也不见一点突破的痕迹。   薛重释不急,左澜都要替他着急了。   “慢慢练,我身体里还有血契的印记,所以你看到我有时是这副身体,有时是那副身体,那是因为当初种下的血契的封印还残留着。”   “不会有什么影响吗?”左澜忽然有些担心。   薛重释道:“暂时不会有。”   ……   真是不知道薛重释怎么能够活到今天的。   他这副身体的隐患肯定相当大,可是薛重释自己不着急,他操哪门子的心呢?   薛重释要是死了,他那笔魂晶最后恐怕还是要落到自己的口袋里去,死了就死了吧……   左澜这样想着,可是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实在是太刻薄。虽然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者,可是薛重释毕竟是个……   是个什么人呢?   左澜忽然不知道了。   两个人一路沉默,走了许久,已经能看到前方的建筑群,路上开始有了来来往往的学生,左澜已经消失了太久,很多人是记得那几堂搞笑的大陆史课的,不过对左澜的印象却是在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消减,况且接近期末,整个第九魂院的气氛都很是沉重,期末意味着考试,以为这各种各样的测评和考核,意味着无穷无尽的痛苦。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可是偶尔有人看到左澜,还是会特别惊喜地喊一声,当然,也有的人不认识左澜,毕竟他虽然出名,大陆史毕竟还是一门小众的二类选修课。   “左澜导师好。”   “哇,左澜导师回来了!!!”   “天,竟然回来了,他是个天才!”   ……   走到人多的地方的时候,左澜忽然发现自己的人气还不低。   他本来还有些不明白,可是细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大约半年前的魂阵测试他就已经以废柴之名被幽灵传播平台广为传布,后来又有剽悍的大陆史教学一事,被九院学子誉为“史上最搞导师”,之后出了西北第九魂院地区魂际之地秘境之事,作为天渊之皇临沧的代言人,左澜也是出了风头的,后来他平安归来,还以一种疯狂的速度一举突破了魂师的境界,顿时就成为了连着好几期幽灵传播平台的话题人物,那种修炼速度只有现在的破晓之皇崇阎能够相比。   所以左澜,现在也是个名人了。   不过,走到后面,左澜却突然想笑了。   因为周围的声音已经变成了这样——   “那个小娃娃是谁啊,一团粉色,天,好可爱……”   “喂喂,你们看,那么小一孩子竟然还面无表情,反差萌?”   “哪里萌了?”   “哇擦,看那小豆丁,他看过来了诶,是在看我吗?”   “什么小豆丁,难听死了!”   “粉团子……”   “我怎么觉得那孩子的眼神特别不善呢?”   “去你的吧。”   “他跟左澜导师是什么关系啊?我们第九魂院有这么个人吗?看上去他的年纪还不到可以入学的时候啊。”   “这个世界有一种病叫做侏儒的……”   ……   左澜连忙按住身边的薛重释的肩膀,咳嗽了两声:“这里是第九魂院,不是杀人不用负责的秘境,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杀人,但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幸福,你还是忍耐忍耐吧,我建议你晚上换一身衣服出去杀,这样被发现的几率会小一些。”   薛重释想喷他一脸。   强压了心头的怒气,他强迫自己淡定下来,其实以前在第一魂院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感情,只不过第一魂院多的都是怪物和修炼疯子,跟他一样看上去十一二岁实则已经十八九岁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还有的是瞎子。   他还是跟着左澜一起走,不过却说了一句能让整个第九魂院的人跳起来攻击他的话:“我终于知道第九魂院为什么是第九魂院了。”   左澜无力,“你现在也是第九魂院的人了。说起来再过两天就有魂院大比的预选,也就是院内小比,就算你是新入学的,也要参加,你想进去吗?”   “去。”薛重释想也不想就答道。   左澜对他这样难得的干脆感到奇怪:“怎么突然要去?”   “院内小比就有机会将方才说话的那些人都打趴下了。”   左澜:……   你可以再给我一个更奇葩的理由吗?   “那如果过了小比,再选拔的时候可能就会被挑去参加魂院大比,到时候要去第一魂院。”左澜提醒他。   然而薛重释却不得不反过来提醒他一句:“你现在是魂师境界,整个大陆上停在这个境界的人很多,甚至多如牛毛,短时间之内不大可能突破到达融器的境界,成为魂爵。魂师这个境界,可以选择毕业,通过了这期的期末考试大约就可以,也可以继续留校,一直到突破到融器,成为魂爵,两种选择,你如果选择前者,那么这一期期末的魂院小比你也要参加。”   左澜很清楚魂院的这些规则,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对于第九魂院,薛重释显然是个门外汉。左澜笑道:“作为学生,我这学期的期末成绩将会是不及格。就算我能够通过考试,也会进入黑名单,因为我几乎没有上课。学院的计课系统里没有我上课的记录,所以如果想让这学期的成绩合格,我必须进黑名单,然后去完成一些魂院任务。你进入第九魂院的时机也不巧,跟我一样。”   薛重释没有想到第九魂院还有这样的规矩,一想到还有什么考试,他只觉得头大。   在第一魂院,几乎不存在考试这种东西,因为第一魂院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学员们的身份事情千奇百怪,相互之间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魂院不会插手学生之间的恩怨,魂院里常常死人,不过魂院不管,只是任由学员们私下解决。   第九魂院这种,他还是第一见到。   正想要说话,那边的左澜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伸手一翻院牌,“段昆仑?”   他站了一会儿,然后凝神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告诉段昆仑他马上就到院办,回头却对薛重释道:“你想好自己去哪个院了没有?”   左澜知道,薛重释是水属性的,按理说应该去水学院,可是——崇遇也是水属性的。   也就是说,薛重释如果加入水学院,肯定会跟崇遇碰面。   到时候可就精彩了。   原本在秘境之中勾心斗角,出来了却还要在一个学院学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御座崇一的崇遇也在那个学院吧?我就是要去会会他的。”薛重释很淡定。   左澜却不淡定了,啊嘴角一抽:“我现在发现你是个战争分子啊。”   薛重释不理会他这句,不过却道:“我要跟你住一起。”   左澜想了一会儿,道:“我住的地方是荷园,地方倒是还有,回头我跟昆仑哥说说,应该没问题。”   说着说着就路过了一堆社团的驻扎地,薛重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朕就不信弄不死厨子协会”“大同会”“梅子青粉丝会”……甚至还有“五皇研究所”,他眼尖地在里面瞥见了“左澜粉丝会”,那个想法又冒出来了——第九魂院果然只是第九魂院啊。   左澜哼声道:“没见过世面……”   薛重释:……   在看到无学院的院办的时候,薛重释那原本不承认自己是没见过世面的心,忽然之间就直接没了。   “看着这个堪称是危房的院办,我相信你内心一定很想跟我当初一样,给这院办跪了——不过现在不是跪的时候,进去了再跪不迟。”   左澜拍了拍薛重释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然后院办门就被左澜推开了,下面那门槛还是缺了一块的,当初被习雨林一脚踹飞了,还没安上呢。   半学期不见,再次荒草丛生……   这个时候,似乎有一群乌鸦从左澜和薛重释的头上飞过去。   左澜身为第九魂院的导师,好歹还是要为第九魂院的形象作贡献的。   “其实,只有无学院是这样的,其他学院都是土老肥。”   ……   总之,薛重释忽然觉得第一魂院是天堂。   段昆仑坐在院办外面的台阶上,懒懒地晒着太阳,打着呵欠,一看左澜终于来了,总算是打起精神应了一声:“来了啊,我以为你也要抛弃无学院和我了呢……”   ……我才刚来你能不能别说这么作死的话?   “哟,来了新人?”段昆仑其实老早就知道左澜带了个人来,学院的牌楼下面也有进出记录的,他认得这个传粉红色衣服的小娃娃,“御座薛六的薛重释。”   薛重释冷眼看段昆仑:“是薛重释,不是御座薛六。”   段昆仑一笑,眼神一闪,“也对。左澜,你的期末考试只有自己解决了,如果你想要毕业的话,必须要参加这一届的魂院任务。上一届的人已经在参加毕业考试了,接下来的四年,会一直只有你们这一届的人。”   直到最后半年,又会有新一届的人进来,他们也就会当半年的学长,当然,如果留级重修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魂院任务的本质就是坑爹。   左澜无言。   跟段昆仑讨论了一下考试的细节问题,然后从他口中得知穆哲青和魏情已经转院走了。   只有习雨林和姜错明,却还是在的,只不过他们有很大的自由度,据说常常不在魂院。   看样子,这些日子大家都忙起来了。   离开院办的时候,左澜有些伤感,无学院竟然就剩下了三个人。   他给了薛重释一份地图,让他自己去处理报道的事情,临到薛重释要走的时候,他问道:“你该不会是路痴吧?”   薛重释平静地望了他半天,然后一个凝雪魂术丢过去,一个大雪团凭空出现一下落在左澜的头上,砸了他满脸。   “白痴。”   这是薛重释鄙夷的声音。   左澜僵硬着将自己满脸的雪沫擦去之后,看到前面已经没了人了。   一只手掌忽然之间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皱眉回头,忽然觉得浑身都涌起了一种战栗的感觉。   “呵呵……左澜啊,你总算是出现了呢……”   奇装异服的雪蓝眯着眼,小纸扇子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拖长了声音,捏着嗓子说道。   左澜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为什么这么久不见了,雪蓝还是这个德性?   “雪……雪蓝导师……呵呵,好久不见啊。”   “真是很想你了。”雪蓝眯眼继续笑,然后绕着他走了两圈,“说起来,左澜导师这学期上的大陆史不足规定课时的百分之十,就算最后这一个月也是补不起来,期末可要接受学校导师委员会的检查,真是抱歉,我是评定会的主席呢。”   ……   卧槽,卧了个大槽!!!   左澜风中凌乱,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犯贱,犯贱到了极点啊!尼玛的干什么还要回来受这种摧残!第九魂院上位者是不是有病啊!!!尼玛的雪蓝这种人都能够当主席,评定委员会一定是十分极其非常不靠谱!!!   看着左澜那崩溃的表情,刚刚才在段昆仑那里吃了闭门羹的雪蓝忽然觉得心情好好,于是拍了拍左澜的脸,哈哈大笑着走了,“真是开心啊……”   左澜站在原地,一阵阴云笼罩了他。   那个时候,他觉得刚刚离开的雪蓝就像是一个得志的小人,很想让他一巴掌拍过去。   仿佛是感觉到了左澜那种愤怒的情绪,大白又脑袋一钻,从他肩膀上冒出来,做出一副大义凛然讨伐奸贼的表情,就差没伸出一只手来左右比划了……   其实,左澜不想说他看到大白更加无语了。   他狠狠的一拍自己的额头,转身,再次愣住。   没完没了,真的没完没了。   青傀不是只是来第九魂院看看的吗?怎么感觉这么牛逼的一个人似乎已经常驻第九魂院了呢?   “青傀先生。”左澜老老实实地问好。   前些天还看到青傀好好地站着,现在却又看到他坐在轮椅上了。   他慢慢地挪了几步,靠过去,抬眼看青傀。   青傀前些天才跟他见过面,这个时候也不觉得生疏,只是问道:“最近还好吧?”   “处理了一些琐事,还算顺利。”左澜觉得青傀对他就像是长辈对晚辈,他感觉不出什么恶意,却也没有觉得有多少善意,整体感觉趋于平淡。   左澜肩上的大白,在看到青傀之后立刻就缩了,一点动作也没有。   左澜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青傀沉默了一会儿,手中的玉尺击打着掌心,让左澜的目光也跟着动,他正想说话,却被左澜抢白了:“先生,左澜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你是谁?”   青傀看了左澜许久,眼底深邃的一片,勾起唇,浅笑:“你问的是什么身份?”   “戴面具的那个吧?”左澜又说了一句。   这一下指向性就很明确了。   秘境之中那个戴面具的人……   青傀叹气,“你何必如此敏锐,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的。”   左澜忽然觉得眼前这人虽然名冠大陆,却带着无尽的伪善。他至今接触的这些人,有多少没有自己的秘密呢?   其实他也不是很介意,青傀有秘密,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你是梅子青的代言人,还是第一魂院的天嘉?”   “我是梅子青的代言人。”青傀说得很轻松。   他就这样,揭晓了自己的身份。   左澜耸肩:“那那个穿斗篷的就是天嘉了。”   “秘境的事情已经过去,你不必多想。神子暗花锁已经有主,一切尘埃落定。我知道你对我可能不是太有好感,不过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这次的魂院任务,是到中原第一魂院地区魂皇殿才能完成的。”   左澜的所有动作全部定住,他抬眼,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青傀,青傀却伸出那只蜿蜒着青色血管的苍白的手掌,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轻得好似叹息:“不要流泪……一切都会好的……”   然后青傀自己转着轮椅离开了,左澜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浑身冰冷。   良久,他对着那无尽的虚空扯出一个冰凉的笑来。   既然如此,那这魂院任务,自己还不得不去了。   薛重释已经回来,他动作很快。   左澜背对着他道:“我带你去荷园吧。”      第五十二章 最强导师(一)      左澜总算是知道薛重释来第九魂院的作用了,他看着手上的日程表,还有铺了一桌的玉简,开始反省自己,怎么能够让人家一个看上去粉嘟嘟的小孩子去做那么多的事情呢?   左澜是导师,能离开魂院的时间很少,可是薛重释这个家伙是几乎不需要上课的,左澜暗暗猜测整个水学院怕是找不出一个导师能够教薛重释这么牛叉的学生。   薛重释,来到第九魂院的第一天就直接被魂院的无数大姐大妈大妹子封为了“萌神”,甚至在打听到他的学院之后立刻为他成立了粉丝会,那速度看得左澜是一愣一愣的,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第九魂院最不靠谱导师左澜,带着一个最不靠谱的学员薛重释,强势回归——这是最近第九魂院大多数人茶余饭后谈论得最多的话题。   薛重释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再加上他跟水学院原本的第一天才崇遇相互之间看不对眼,已经相互针对了好几次,甚至曾在导师上课的时候还出手对打过,虽然被导师中途打断没有分出胜负来,但是也传遍了整个第九魂院,薛重释的身份也自然地被所有人知道。   出身御座薛六,却是一个背叛者。   左澜相信御座薛六在第九魂院肯定是有人的,可是直到现在御座薛六还是没有采取行动,左澜是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反正最近御座薛六也很出名,先有商队神秘消失出现的事情,现在薛重释背叛的御座家族的事情也被传得沸沸扬扬,还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呢。   左澜哼着歌儿,将桌上所有的玉简一敛,全收进了自己的戒指里,下午的时候就该他上课了,已经回第九魂院一周,现在才轮到他的课,总之各种麻烦的事情还是跟以前一样多,从秘境回来再到第九魂院这么安定的环境之中来,整个人对世界的感觉都有些不一样了。   难得的安宁,却潜伏着危险。   左澜觉得自己以前就是个安于享乐的人,现在却有了危机意识,即便现在没有危险,他还是在为自己后来的路,算计,一步一步。   刚刚收拾了东西,准备出房间,就感觉到了有人推门进来,他抬头一看,薛重释。   “回来了?”   薛重释点点头:“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左澜于是又停下来,还有两刻钟就上课,可是左澜一点也不急,雪蓝说什么都会刁难他一把,就算是自己上课迟到也不见得就比现在糟多少,反正他都是整个第九魂院最搞最不靠谱的导师了,再不靠谱一些也无所谓,所以他重新坐了下来,顺便给薛重释倒了杯水:“解决了?有这么轻松?”   薛重释也坐下来,面无表情道:“还算轻松。”   “你用了什么手段威胁别人?”左澜绝对不相信薛重释这种隐形的土匪能够跟炼器师公会那帮人好好谈,再说了,炼器师公会的人也不是那么好相处的,谈判这种事情,最终的依靠还是实力。   薛重释这一次,是根据左澜的计划,找了魂术公会下属的炼器师公会,谈一谈隐性的合作问题,据可靠情报,对外称不往外私卖东西的炼器师公会其实一直在私下与别人进行买卖,不过这个所谓的“别人”自然不是那么简单,一般都是比较大的势力,比如魂大陆三大黑市这种。   左澜是让薛重释以澜会的主事者的身份去洽谈的,现在薛重释回来跟他说一切还算顺利,左澜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因为炼器师公会是什么样的,左澜很清楚。   况且,炼器师公会的名誉会长是临沧。   薛重释端茶喝一口,慢慢说道:“死了几个人而已。”   左澜倒抽一口凉气,眼看着淡定的薛重释,忽然觉得自己是挑错了人,这个人怎么能够成为自己的合作者?尼玛的死了几个人!!!你到底是怎么谈成这笔生意跟别人合作的啊?!   这个时候,在薛重释说出这句话之后,左澜脑子里那根绷着的神经终于“啪”地一声断掉了,他一把拽住了薛重释的衣领,使劲摇晃:“尼玛的你刚刚说什么?死了几个人?你到底是怎么谈生意的?你是谈生意谈合作不是去杀人的好吗?!!薛重释,你丫——”   薛重释淡定地放下了茶杯,然后那冰冷的手掌就按在了左澜的手掌上,左澜所有的动作一下就停下来了,他只觉得自己手背上冰凉的一片,没有温度,这感觉让他一下就战栗了起来,打了个颤,左澜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出了什么事情,额……那个……   “咳咳,误会,误会,是我过于激动,你喝水,喝水……”   左澜松开手,然后将自己刚刚抓皱了的领口给薛重释抚平,不留一丝褶皱,狗腿地笑了笑,心里却在想土豪千万别生气,马上就是要花钱的时候了,薛重释要是突然跑了,他到哪里去找这么大一个金主?   “不过,合作这种事情,就算咱们跟炼器师公会的气场再不合,也不会闹到杀人这个地步吧?”   “死的是御座言三的人。”薛重释其实也没介意左澜刚刚的举动,准确地说他已经习惯了,时不时抽抽风,这才是左澜。   “御座言三?你代表澜会跟炼器师公会商谈,跟御座言三有什么关系?”一说到御座言三,左澜想到的就是第九魂院院长言深,顿时皱眉。   “他们跟炼器师公会之间有一笔纠纷,本来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在一旁看着,可是他们之中似乎有人认出了我,出言不逊,我就顺手料理了。”说得轻描淡写……   左澜嘴角狂抽,哥们儿,你确定你说的是“顺手料理”而不是故意想要打击报复?不是因为别人对你出言不逊,所以你想给别人一个下马威,顺便昭告天下——别来惹你?   对薛重释的脑回路,左澜是真的不想说什么了。   “那么你杀了人之后,澜会和炼器师公会之间的合作如何了?”还是问正事好了。   “原本炼器师公会要卖一批魂器给御座言三,不过他们都死了,这批魂器就直接转手给我们。”   “……”   ……   左澜看着薛重释,像是看着一个怪物:“就这样么简单你就做成了一笔生意?”   “嗯。”薛重释淡淡地点头。   左澜真是想给他跪了,不想说再多。“订金已经下了?合约签了?货呢?”   “魂晶已经给了三分之一,合约在这里,这是订单情况,里面有二十三把魂器,人品高阶到地品中阶不等,总计五百三十二万。不过他们说,希望看到澜会真正的负责人才交货。”   薛重释拿出一块玉简,递给了左澜。   左澜接过,一查看,顿时骂娘:“擦,这炼器师公会也太坑爹了吧?这到底是想要怎样?一把人品高阶的魂器竟然也卖十三万,抢人吗这是?!你丫的竟然买了,这是疯了吗?!”   薛重释对价格这些的都不了解,只是道:“御座言三的人就是出的这个价买的,据说这是行价。”   行价……行价你全家啊!   薛重释这个傻逼被人敲了竹杠都不知道!!!   别人该怎样看他这个澜会啊?!主事者竟然连魂器的行价都不清楚,这是要作死吗?!整个澜会都会被人看轻当成是土老肥的好吗?!   “据说这是行价……我能问问你这个据说是从哪里来的吗?”左澜阴着脸,然后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勾引小孩子的微笑。   薛重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背后毛毛的,看左澜这表情听他这话,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薛重释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于是道:“炼器师公会的人说的。”   左澜:……   如果神灵能够听到我的祷告,我想对神灵说一句话:老子不要这个猪队友!   真的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左澜幽幽地看着薛重释:“没人告诉过你,千万不要相信商人的话吗?他告诉你那是行价,你就买了,他要是告诉你一把人品中阶的魂器值三千万,你买不买?”   薛重释:……   没办法,从小都在修炼,一直不知道这些事情,第一次出去谈生意被坑也是应该的。   左澜这样安慰自己,玉简上记录之中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而且薛重释目前只是给了定金,后面的钱还没给呢,他们不是说要见到澜会背后的主人才肯真的合作吗?左澜看情况,如果炼器师公会这边没鬼的话,他去也无所谓。生意上的事情,牵扯是不会很大的。   不过他大概是知道薛重释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钱,却还要跟他合作了,因为如果让薛重释自己管着这笔钱,只有坐吃山空的命,左澜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沉,他一个人挑起了多少生命的重担啊。   左澜扼腕叹息,拍了拍薛重释的肩膀:“娃儿啊,我知道你心里苦,没事儿,被骗也就这一次,下次跟我去谈判的时候,记得把当初告诉你是行价的那个家伙指给我看,我帮你讨回公道。你呢,现在就在这里好好想想自己下一次应该怎么做,我看好你哟!”   说罢,左澜挥了挥袖子走了,背着手,无比地悠闲。   虽然现在整个澜会的财务状况还是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可是情况已经开始慢慢地好转,从上次拍卖会打出名气之后,澜会的队伍组建就开始快了起来。   薛重释是左澜的合作者,澜会的收入是分成的,左澜自己占了大头,拿七成,只提供资金和偶尔帮忙的薛重释是两成,剩下的一成是给左家的。   澜会的主要构成人员是左家的守碑人,其次是左秋挑出来的那一些,后面陆陆续续招了些外围的人,左秋在左澜的吩咐之下,也叫人到魂术公会外面去蹲守,招些还没有被其他势力招揽的人才。   魂术公会是整个大陆魂修流动最密集的地方,整个大陆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务,有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完成,因此就产生了雇佣,人们总是求助于魂术公会,可是现在没有关系完全无法得到帮助。   左澜已经为澜会拟定了一个丧心病狂的计划,魂大陆既然还没有出现成熟的信息交互网络,那么就由他来完成。   人们完不成的事情,就将这件事的相关信息投递给澜会,挂上自己愿意给予的酬劳,再由澜会来评定等级,统一发布出去——其实这是左澜知道的小说里会有的做法,而且很是科学,可是这里似乎还没有人用,他也就顺手牵羊一回。   只不过,这种平台的建立一般需要巨大的威信,他们一次不能成功的话,魂术公会定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不是左澜自恋,这个方法肯定会被别人看上,毕竟是他所在的世界里大多数人的想法,并且有过实践。   他们需要钱,需要人,需要权威,可是权威要怎么才能树立?这又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左澜按住自己的额头,来到了中心教学区的北楼,深呼吸,推开大教室的门,黑色的导师服套在身上,宽宽松松,手中抱着厚厚的一本大陆史,年轻的脸庞,清澈透底的眼神,唇边的浅淡笑意,单看左澜的这样子,是绝对不会把他与那么疯狂的课联系起来的。   整个教室里是一片巨大的静默,因为左澜消失了太久,如今突然之间出来上课,大多数人是慕名前来,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原本上过左澜的课的人却觉得左澜的变化有些大。   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行为举止之间就带上了原本不具有的几分沉稳的淡静,所有人都看着左澜,左澜来世的所有思绪在这个时候全部飞走,因为此刻,他内心之中只有这一堂课。   一切一切的喧嚣,在他站到正前方的讲台上的时候完全爆发。   “啊啊啊……”   “左澜导师,半学期不见他又帅了!”   “呜呜呜……一辈子都没上过那么爽的课,他终于回来啊!”   “我心头的朱砂痣!”   “录音的玉简呢?快,一会儿投给幽灵传播平台,他可是名人了。”   “什么录音,要录影一起上!”   “擦,谁占了我的位置?”   ……   左澜将那本厚书放在前面的矮几上,然后看到旁边放着一把戒尺,拿起来试了试,看到教室里因为人太多,很多人都只能坐在地上,顿时有些无语。   他用戒尺敲了敲桌面,双手一抬,然后虚按了一下,“好了,大家安静一下,没有找到座位的可以坐在地上,或者站到后面,尽量不要遮挡别人的视线。”   整个教室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左澜此刻,已经不是当初的左澜,他的眼底带着那淡淡的威压,那来自手染的鲜血。   看到该坐下的坐下了,该站起来的站起来了,左澜才随手一拍,半空之中浮现出一片光幕。显出几个篆体的大字:大陆史。   “首先要跟各位喜欢我的同学道个歉,因为个人事务的原因,我大约缺课了半学期,原定的教学计划这个学期肯定是无法完成,那么需要我这个学科的学分的同学的成绩怎么办呢?”   左澜故意卖关子,看到下面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才用戒尺一敲那凝实的光幕,注入了一道魂力,光幕上的内容顿时一变。   “第一,教学进度,本学期还有三节课,我们要讲的内容是:《从神灵时代到魂圣时代再到魂皇时代》《魂皇与魂皇不得不说的故事》《神灵去哪儿》。”   所有人立刻发现了这课有些不对,这些标题未免也太正经了,不符合左澜的风格,难道不该是那种特别剽悍特别没下限的课题吗?!   左澜翘起唇角,他早猜到下面这些人的反应了,不过一点也不着急。   那些人细细一想这几个标题,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什么,尤其是《魂皇与魂皇不得不说的故事》简直是基情满场,于是所有人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是大同会的成员,可是每个人对强者都抱有一种敬畏的心情,然而也有一种窥探的欲望,想着凌驾于这样的权威之上,这是人人都有的欲望,而左澜给了他们满足欲望的机会。   “第二,期末测试。早先说过,能够完成我给的论文题目的人可以不用上课直接给学分,魂院那边也给了特许,不过——这学期的时间太短,所以我换了个小论文。题目是——欲望与历史必然之间的关系。”   太……太……太冷高了……   这个论文的题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所有准备从左澜这里拿到学分的人都蒙了,反应不过来,左澜这是要坑爹的节奏吗?   大白脑袋上长出了两根触须,它冒出来,落在左澜的肩膀上,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头上的两根触须缓慢地左右摆动,总让左澜觉得很呆。   他感觉大白这状态就像是进化了,暗自猜测以后会不会生出手脚来,不过现在还在上课,这个问题显然是不能深入地思考,他一看全场那似乎被他煞到的表情,勾起一个善良纯洁的微笑。   “跟我认真,你们就输了。”   于是全场恍然大悟,大概这只是在开玩笑。   然后他们听到左澜说:“真正的论文题目是——欲望与历史必然之间的关系。”   全场:……   啊?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也许是他们听错了?   于是一堆刚刚录了音的学生立刻调出了两段的录音进行前后比对,没有区别!没有区别!完全一样!尼玛的连语气的抑扬顿挫都一样!!!感觉左澜就像是将方才的话复读了一遍!!!   对比很多遍之后,终于有人放弃治疗,一声就骂出来:“擦,这不是坑爹呢吗?”   左澜耳朵灵,一下就听见了,于是戒尺一点那人,哟,好像是灵学院的,穿着白衣服,领口上一条灵蛇,“你站起来,对,就是你,别四处瞎看了。唔,叫什么名字?”   “蒋钟真。”那人有些神经大条,刚刚骂出来之后就知道糟了,现在被点起来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了。   左澜直接被这个名字雷翻了,竟然又问了一遍:“蒋中正?!”   “不是,是蒋钟真!”一个大男生,被左澜那眼神搞得窘迫,因为左澜看着他,那眼神里很明显就是“你傻逼吧”这样的信息。   “蒋忠贞……么……”左澜都不得不为这个名字点赞了,这倒霉孩子,谁起的名儿啊?   蒋钟真同学吐血身亡,场中已经是笑倒了一片。   蒋钟真本人翻着白眼,就差口吐白沫了。   接着在一片混乱之中,左澜十分霸气地戒尺一指:“为你的名字点赞,给你满学分!”   !!!   ……   ???   全场下巴掉了一地,忽然之间安静得像是停尸间。   如果……刚才他们所有人没有同时幻听的话,左澜导师刚刚说要给这个蒋钟真满学分?开什么玩笑论文都没写啊!   蒋钟真这学期就差这几个学分,左澜这么一说,忽然之间感动得泪流,左澜导师果然是个大好人啊大好人啊!呜呜呜,感动魂院十大人物非左澜导师莫属啊!   “谢谢……谢谢左澜导师,您真是个大好人——”   左澜谦虚地一摆手,满脸的淡然,然而他肩膀上的大白却晃着自己头上两根触须,咧开嘴,露出一口的大白牙,灿烂地一笑。   “谢谢蒋钟真同学的夸奖,期末的时候记得把论文交给我。”   哈?   大转折?神展开!   蒋钟真被左澜给闹晕了:“这……这……您不是说给我满学分吗?”   左澜点头:“对啊,你论文写得好我就给你满学分,绝不含糊,现在我是给了你满学分啊,你写得差我再扣出来就是了,扣完为止,不会成为负数,操作很方便的。”   贱……这个贱人!!!   所有人前一刻还在对蒋钟真的幸运羡慕嫉妒恨,下一刻直接如避蛇蝎猛兽!天,这娃太惨了!左澜导师对他还真是特殊照顾啊。   不过……尼玛的说出去的话还能这样再收回来,实在是……坑爹死了好吗?!   左澜双手一摊,接着收回来一拍自己的手掌,悠然道:“早给你们说过了,跟我认真你们就输了。”   无数人想喷左澜一脸,滚尼玛的无论怎样都是输好吗?!   大白乐呵呵地凌空一蹦,落到了讲桌上,开始自己的卖萌之路,它要为成为整个第九魂院的吉祥物而更加努力。   只可惜,现在不是这货显摆的时候,后面的女生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大白吸引,左澜辣手无情,一巴掌拍过来,将大白的眼睛拍成了蚊香圈,然后微笑着往地上一摔,看着大白龇牙咧嘴地被扔回玉青八极空间,顿时觉得心情好好,回头一看,呀,下巴怎么掉了这么一地呢?   啧。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论文就要从我讲的这三节课出发来写。”   左澜忽然扯出一个冰冷的微笑,天知道他这三堂课讲完,整个魂大陆会产生怎样的震动。      第五十三章 最强导师(二)      “魂影大陆,本为一体,神灵有隙,遂历天变,一分二位,中有天堑。”   左澜将《大陆史》上的一句话原原本本地摘了出来,一指光幕上的字,将那“神灵有隙”两个字划了出来,“我们都知道,神灵是整个大陆所有魂修的信仰,可是很多人要说了——神灵是不是真的存在?”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   这个左澜导师是不是换了个人啊?讲的课怎么……这么胆大包天呢?   就算大陆上的人觉得神灵是不存在的,可是从小被教育不要说神灵的坏话,可能是说得太多,真的没人说神灵的事,或者到了后台,所有人都忘记了还有神灵的存在。可是左澜的三堂课,每一堂都涉及到神灵,所以左澜跟神灵其实是有仇吧?   不过左澜只是耸耸肩,他只是想把神灵的话题引出来而已,因为在研究大陆史的过程中,他发现了很多疑点,神灵虽然从来没有正面出现过,可是却往往藏身于历史的背后。   “神灵有隙,也就是说——神灵不止一个。”   对,这个推断是完全正确的。   所有人睁大了眼睛,怎么总觉得自己在接近真相呢?   整个教室里,人坐得是满满当当的,许多人拿着玉简不断地记录,更多的人则是看着台上的光幕以及左澜。   左澜想着薛重释说的血契,那是和神灵签订的,也就是间接证明了神灵的存在,可是神灵到底在哪里?至今还是个谜团。   左澜露出微笑,用戒尺拍了拍自己的手掌:“我们开学第一堂课的时候曾经提到魂皇千语,千语死于几百年年前的大乱,可是这个大乱又是因何而起呢?要知道,千语可是当今魂皇殿首席梅子青的好基友,他的死因——来看看大陆史的记录。”   光幕一闪,上面的字幕再次改换:“魂皇千语,邪魔外道,神灵不容,死于天罚,葬于乱手。”   “魂皇千语是邪魔外道,那么与千语关系密切的梅子青大人——是邪魔外道吗?”   左澜此言一出,满场哗然,甚至有梅子青粉丝会的人直接拂袖而起破口大骂。   “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子青大人岂是你可以随口玷污的?!”   “不识好歹!”   ……   左澜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有这个反应,也不介意。只是对着他们露出了自己洁白的牙齿,旁边的大白就像知道左澜心中所想,也跟着自己的主人一起露出大白牙,两副大白牙真是相得益彰。   紧接着左澜脚下那魂阵就浮了出来,每天每天都有玉青八极空间吸收魂力,更有大白每天每天吞吃魂晶,左澜的魂力几乎可以说是蹦着跳着往上涨,虽然境界还是个魂师,然而在魂力上可以说是直逼魂爵,他那魂阵一冒出来,本来就已经足够震撼——因为够大,加上他加大了魂力的输出,特意形成了威压的效果,整个教室的气氛竟然直接变得令人窒息起来。   所有人只看到左澜灿烂的笑脸,那阴森森的口气当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听不下去的默默地自己出去,如果看不惯我,记得去评委会投诉,相信雪蓝导师会给你们一个温柔的拥抱的。”   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尼玛的雪蓝那边谁敢去啊?谁不知道雪蓝看着刁难你其实对你很感兴趣?说什么五皇都是基佬,你自己难道不是?   而且你丫的……左澜导师,你这前后差距也太大了吧?   下面有人直接猜测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这简直就是一路直奔酷帅狂霸拽的最高境界啊!   左澜继续讲课:“注意大陆史里的这一句:邪魔外道,神灵不容,接着才说了死亡,那么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是神灵不允许千语存在,之后才有了他的死亡呢?”   “现在前情提要讲完了,我们进入正题——从神灵时代到魂圣时代再到魂皇时代。”   “其实今天的话题非常简单,神灵的时代在距今很久很久以前,以前的人们非常信奉神灵,每日顶礼膜拜,神灵就是最高的权威。大陆史上有原始大陆的高级魂修与神灵交谈的记录,久远的传说之中也有,从各方面的考证来说都算是真实可信,也就是说——神灵是真实存在的。”   之前的那个问题,被左澜自己拿出来说了。   他自己收了脚下的魂阵,却在自己的指尖点亮了一个小的图案,是玉青八极的缩小版,随心所欲的运用就是这样。他用那食指的指尖轻轻一碰光幕,图案再变,是古早时候的一幅壁画,里面衣着古朴的早先时候的人跪在地上,无数的魂阵交叠起来,他们仰着脸看着半空,不知道上面是有什么。   “这应该就是神灵现身,众人跪拜的场面。”   “古早的时代,关于神灵的壁画和传说多不胜数,传说神灵每次出现必定是五彩霞光满天,雷声伴奏,足踏祥云,并且为世人降下恩惠,能够赐人福祉,引原文的话来说就是‘蒙神灵福祉点化,于天道有感,遂成大道’,这句话是大陆史最初版本里面的一句,写下这句话的人是有记载的魂圣之一墨天,在这里请注意——墨天在自己的个人传记之中叙述这段经历的时候,曾经提到,他遇到神灵的时候只是一个魂皇,而在遇到了神灵之后的第三天,他突破了魂皇的境界成为了魂圣。”   “这个时候我们就不得不想一想了,根据每一位有记载的魂圣的记录,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在成为魂圣之前遇到过神灵,可是后来却都没见过了。在古早的时代,神灵经常出现,并且在整个大陆的权力金字塔中处于顶尖的地位。所以,我们将神灵频繁出现在古早时期,称为神灵时代。”   “那么接下来就是魂圣的时代了,之前我们定义了神灵时代,同样的,在神灵不再频繁出现,或者说隐居幕后之后,就是魂圣的时代,这个时候魂圣处于权力金字塔的最上层——至少是在表面上。这个时代的魂圣数量,大约是三百。魂圣虽然稀少,但是远远没有到绝迹的时候,这个时候,刚刚从神灵时代过渡而来,如果之前墨天的记载是真的,也就是说——魂皇成为魂圣大多经历了神灵的点化,可是在神灵隐藏之后,被神灵点化的几率大大减小。”   “所以这个时候的魂圣数量处于一种只减难增的状态,魂圣的寿数再长,也长不过天道,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种情况,魂圣越来越少,而魂皇也不能再继续成为魂圣,魂圣如果有办法继续点化魂皇,也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也有无数的魂圣试图将自己的经验传授出去,所以才有了我们如今能够看到的一些珍惜文献。”   “不过大多数的传授都是失败的,有一本《魂圣见闻录》记录了这一段时间大陆上权力最上层的惶恐。里面写到‘神灵无踪,圣心无依,吾等苦寻神灵不得,诸同道郁郁寡欢,自寻点化之路,遂有此记。”   左澜将“惶恐”划了出来,感受着整个教室的静默无言,竟然觉得自己也算是很厉害了,整个魂大陆,也没有谁没事儿去看大陆史,每个人关注的重点都是修炼,也许有前辈学者发现过这些散落在历史各个角落的秘密,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从来没有人将这些说出来,今天,就由他来做着第一人好了。   其实听课的人根本没有想到左澜会真的谈这么严肃的话题,而且……他提出来的很多东西,他们根本无法反驳,因为不知道从何反驳起,明明知道左澜说的都是大逆不道的东西,可就是没有办法指责他。因为表面上,他只是在分析而已。然而他的语气之间却多带着嘲讽。   紧接着被他划出来的是“苦寻神灵不得”“郁郁寡欢”几字,“魂圣时代存在的时间很长,这是因为魂圣的寿数不短,以最后一个魂圣的死亡为分界点,魂圣时代的总长不超过五千年,紧接着的就是魂皇时代,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或者说即将过去的时代。”   现在所处,又即将过去的时代——这样的形容让学员心里毛毛的,这听课闹得跟听鬼故事一样,毛骨悚然起来了。   时代与时代之间的间隔划分,似乎没有什么错误,而且极其合理。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人想过以这个标准为魂大陆划分历史呢?   左澜这个家伙……   “魂皇时代,以最后一个魂圣的死亡为开始,却还不知道以什么为结束。从历史的轨迹可以看出,从神灵,到魂圣,最后到魂皇,魂大陆的权力中心似乎一直在下移,这种下移是被迫的,无法避免的。魂皇时代之中存在一个特殊的点——百年前魂皇千语的死亡。魂皇与魂皇之间莫名的战争,直接导致了魂皇时代从最辉煌走向衰落……”   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左澜这个家伙还信口开河,说魂皇千语和梅子青是好基友,那场景搞笑得令人发指,这个家伙转眼之间就能够说出这么严肃的话题来,而且用完全不同的口气说同一个人,这感觉各种神奇,他们都觉得违和,偏偏左澜一点也没有察觉,或者说,左澜本人觉得很正常。   魂皇殿,天渊之皇。   他静静地坐在一面光滑如鉴的壁墙之下,闭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上穿着的衣服,一般是黑,一般是白,头上的发,也泾渭分明地一半白一半黑。   侍者从后面走上来,为他点上更亮的灯,却被他挥手斥下去。   他忽然站了起来,站在这空阔的大殿上,闭上眼,又听到遥远在第九魂院的讲堂上,那个人的声音。   梅子青出现在他的眼前,手指一指他,然后笑道:“你熬不下去了吗?敢做就不要后悔。”   临沧淡淡一笑:“我痛苦,与你无关。”   “你那位小情人就要来了,魂院任务肯定是到魂皇殿来,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别又见了他就把持不住,把计划全忘掉。”梅子青轻描淡写地说着,临走时又补了一句。“对于那个小子不断地提到千语,我很不满,所以他若来此,我必给他无数的困难和惩罚,到时候,你若要插手……”   剩下的话被掐掉了没说,临沧站在高台之上看着梅子青离开。   天色微蓝,浮过白云水白的痕迹。他忽然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又缓缓地松手,开什么玩笑啊,说过了不为当初的行为后悔的……   第九魂院。   “所以,时代一个一个地改换,从神灵到魂圣,神灵的影子至今没有消失,他们的作用还在隐约之中影响着历史的进程。大家族都有联系神灵的方法——神灵未死,那么魂圣是不是真的消亡了呢?无数的魂皇已经去了,整个大陆仅剩五位魂皇,这五位,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看,何时会消亡?他们的消亡又会带来什么?”   “如果魂皇时代过去,下一个时代——是什么?”   左澜一连串的问题让所有人愣在了当场,从来,从来没有人思考这些。   左澜一挥手,看着残余满场的思考与震撼,只是微微一笑,挥手撤了光幕,“下课。”      第五十四章 最强导师(三)      姜错明坐在厨房的桌边,看着忙碌的习雨林,忽然问道:“左澜的课,你知道了吗?”   习雨林扔了一个水属性的魂术进锅,然后笑:“知道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怀疑他活腻了。”姜错明话音刚落,薛重释就踱了进来,慢悠悠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薛重释端了茶杯,问道:“他上了什么课?”   姜错明挑眉:“你不知道?”   薛重释是他们这个荷园的新房客,其实他们早就是见过的,在秘境之前就已经认识,不过不是那么熟,毕竟都是御座家族的嫡系,在秘境之中是半敌半友的关系,不过薛重释这个人不合群,而且手染鲜血心狠手辣,跟他们实在不是一路的人,左澜这次回第九魂院竟然带着薛重释,这让姜错明和习雨林无法理解,可是他们同时也发现了薛重释跌落的境界。   御座薛六的血契其实是公开的秘密,在御座家族之内,类似于血契的东西的存在很广,薛重释身上还有没有血契,他们都能够使用秘术查看。御座薛六内部追杀薛重释也不是什么新闻了,薛重释已经成为了御座薛六的叛徒,他们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不惊讶的,本来薛重释就是一个性情反复的人,有如此的反复本来也正常。然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左澜跟薛重释之间也算是掐得要死要活吧,这一转眼竟然又搅到一起去了。   左澜的胆子太大——这是姜错明和习雨林的一致看法。   不过同样的,他们也觉得薛重释是脑子抽了,竟然跟着左澜这么不靠谱的家伙混,还堂而皇之地来到了第九魂院,成为了水学院的学员,水学院有谁?那个御座崇一的崇遇!这两人撞在一起那就掐得要死要活的,第一次开始掐的时候打得那个天昏地暗,薛重释这个魂徒境界的家伙竟然能够跟如今是魂士的崇遇硬拆了十几个回合还不落下风,如果不是当时的导师出手阻拦,这两人说不定就相互之间斗个两败俱伤了。   一切都是冤孽。   如今这冤孽坐到了他们的厨房里。   习雨林和姜错明都觉得头大。   看薛重释这样子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姜错明主动解释道:“他今天上的课,一反常态,将魂大陆的历史变迁提出来讲了,可是之中提到了神灵,我们御座家族的惹都应该知道,这是特别危险的,左澜很可能——”   “很可能被神灵惩罚?”薛重释忽然嘲讽地反问了一声,他的眼眸渐渐地染上血红色,看上去诡异极了,“神灵早死了。”   或者说,死没死都没区别。   对薛重释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杀,没有什么事不能死的。神灵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薛重释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神灵是贪婪的,御座家族每年的供奉,那些罪恶血腥的肮脏交易,每每想起都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然而砸毛骨悚然之后也是心寒。   薛重释说——神灵早死了。   作为一个跟神灵有过交易的血契之人,薛重释竟然说出“神灵早死了”这样的话,姜错明和习雨林都愣住了。   因为一时愣神,火候没有控制好,习雨林锅里炒着的一些绿色的植物忽然之间就被暗蓝色的火焰烧成了一团黑灰状的物质,眼看着是毁了。   然而薛重释没有准备解释太多,他坐了一会儿,像是感觉到什么,竟然又走了出去,站在外面的栏杆边,看着他们这荷园小楼下面的一池残荷,楼下走来几个器学院的傲慢家伙,一边走还一边兴奋地叽叽喳喳地说话。   “你们听说了没?那个左澜在评委会跟雪蓝导师打了起来!”   “什么什么?左澜跟雪蓝?!”   “就是那个变装癖雪蓝?”   “哦,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我们得去看看。”   “快,跟上,小伙伴们,看热闹去了。”   ……   楼上的薛重释忽然之间一愣,雪蓝?   来到第九魂院的这些天,虽然觉得这个魂院足可以被封为全大陆最不靠谱魂院,可是也渐渐觉得这座魂院与他待过的其他魂院是不一样的,这里很自由,这里的家伙虽然都不靠谱,可是很少有哪些勾心斗角的时候,这里的黑暗在薛重释看来都是小儿科,也许即使因为这些黑暗太过微不足道,第九魂院才一直是第九魂院——不过就是这样的魂院,大约才能有左澜这样的奇葩出现。   雪蓝,是他那天遇到的那个——神仆吗?   第九魂院,目前神仆最多的一个魂院,别人不知道,薛重释却比谁都清楚。   看样子这魂院的确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左澜跟雪蓝掐起来,这是什么节奏?   他得看看去。虽然随大流围观这种行为似乎跟自己的风格完全不符合,不过凡是人,总有八卦的时候。   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也许并不是那么简单呢。   评委会是第九魂院的一个特殊的评定组织,负责期末的时候给导师的各项工作打分,尤其针对那些比较出格的导师——比如左澜。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左澜这次与雪蓝狭路相逢,竟然直接就掐了起来。   到现场的时候,薛重释也愣住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给我打不合格?雪蓝导师,你是不是最近脑袋被门夹了?”左澜站在场中,左手按着重锋,右手却捏着半柄冰剑。   雪蓝眼角一阵抽搐:“你什么时候说话能够好听一些?”   “等你长得再帅一些吧。”左澜轻描淡写。   围观的人群之中又是一阵惊呼。   左澜耸肩,一群承受力太弱的人。   其实雪蓝长得很帅了,不过偏于阴柔,每次看到总是让女人想自杀,让男人想杀他,雪蓝的魅力在整个第九魂院也是比较割裂的状态,他的粉丝和他的反对者都偏向于两个极端,这些本与左澜没有任何的关系,然而偏偏——雪蓝是评委会的主席。   每次想到这件事,左澜就觉得无比痛苦,雪蓝之前还在威胁他。   雪蓝长眉一扬,终于不想跟左澜客气了,他长袖一挥,一阵狂风卷起,脚下魂阵忽然之间闪现,一个妖娆的笑容就那样明媚地挂在了唇边,耳垂上的水滴状饰物忽然之间流光闪现,一片漂亮的水蓝色。   水蓝色,却不是水属性。   他的魂阵上没有任何的图案,只是特别简单的一个圈以及里面的六芒星,其余的都是空荡荡的,这样的魂图,左澜还是第一次见。   他看着虚浮离地一尺高的空中的雪蓝,忽然之间觉得头皮发麻,不仅是因为雪蓝唇边那骇人的笑,还因为他此刻给左澜的感觉——很熟悉的感觉。   左澜太阳穴抽痛了一下,忽然就记起这感觉的来源了,水,火,水火之间的变化——那是在课堂上,青傀给他演示的时候,那种神秘的规则转换之力,而他此刻,在雪蓝的魂阵上感受到了这种不寻常的气息。   见鬼了,雪蓝怎么会拥有跟青傀一样的技能?   不过既然雪蓝已经准备动手,左澜自然特不会怯场,相反,他一直提不起跟青傀较量的心思,毕竟青傀总是坐在轮椅上,虽然是个健康的人,可是他总是让左澜生不起伤害的心,尽管左澜知道青傀就是秘境里魂皇梅子青的代表,并且眼看着他带伤跌入薛重释开启的阵法而无动于衷,只是用那种仿佛窥见天机一般的眼神看着他,而他也确实在里面遭遇了一些自己不想遭遇的事情。   那种悲悯的眼神……   还好的是,雪蓝的眼神之中从来没有过这种悲悯。   他的眼神,是左澜看不透的,伪装的迷雾太厚,也证明雪蓝此人的城府太深。   此刻,就让他来探探,雪蓝到底是藏着怎样的秘密。   这种即将窥探到他人秘密的自信让左澜唇边挂上笑意,他退后了半步,左手一翻,将那冰刃收回,一座巨大的魂阵却直接以左澜的手掌为中心延展开来,竖在了半空之中,看上去极其绚丽——银灰色瞬间转换成了冰蓝色!   水属性造型魂术,开启!   左澜对着雪蓝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既然这么喜欢蓝,那么这一次,就让你彻彻底底地,被蓝色埋葬吧!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一个血腥而残忍的人。   汹涌澎湃的魂力从左澜的身体疯狂地涌入手掌,然后注入身前的魂阵,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之下,左澜手腕一转,那些魂力经过的地方竟然之间顺着魂阵那些线条的轨迹凝结出了一层坚冰,就像是整个魂阵都被冰雪覆盖了一般,这个过程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而已,紧接着,无数尖利的倒刺像是有生命一般从整个魂阵上生长出来,像是无边无际的森林,参天茂密,因为这些冰棱在不停地生长,所以很多人没有注意到左澜隐在这一片冰蓝之中的右手,重锋被收回。   再次施展,造型魂术,右手像是抓住了一团风暴,双手交叉在一起,然后躬身,狠狠地将双掌推出,铺天盖地的冰雪一下撞在了雪蓝的身上。   周围无数的人纷纷后退,惊慌不已,不过是魂师而已,竟然就搞出这么大的手笔来,左澜这到底是什么水平?   雪蓝面对着这几乎要将自己埋葬掉的冰雪之森,看着那作为底座的魂阵带着汹涌的魂力向着自己压过来,竟然暂时没有反应。   “轰”地一声巨响,雪蓝整个人被埋在了冰雪之下。   左澜站在原地没有动,全场寂静。   薛重释忽然喊了一声,“小心!”   然而似乎已经来不及了,那一片散乱了的冰雪还是原样,可是雪蓝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左澜的身后,他手上不知何时握住了大大的一颗水滴状的蓝宝石,耳朵上的饰物却已经不见了。   伸出手,唇边带笑,似乎一刻也不曾惊慌,他一掌按向了左澜的后心,掌中似乎不带半分的魂力。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左澜危机!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就像是耍把戏一般,雪蓝忽然之间像是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一脚踏出之后竟然出现在了左澜的正前方,两人面对着面,雪蓝惊诧地看着左澜,而左澜则对着他露出灿烂的一笑,嘴里吐出四个字:“造型魂术!”   一座坚固的冰雪囚牢从天而降,恰好将雪蓝锁在中间。   雪蓝还保持着出掌的姿势,手中那水滴状的宝石依旧闪烁,却已经没有了杀机。   左澜对着囚笼之中的雪蓝一耸肩:“承让了。”   很多人都没有看懂,可是薛重释却懂了,雪蓝的想要偷袭的时候却突然出现在左澜的对面,被左澜以造型魂术凝聚出的一座囚笼束缚,这个突然消失和出现并非瞬移,而是左澜在使用空间阵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布置了空间阵法,范围就是自己的身周,所以雪蓝是被传送到了他的身前,在别人看来这个效果就相当地惊悚。   这一切都是左澜算计好的,他竟然不知道左澜已经恐怖到这个地步。   薛重释在原地站了一阵,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失态地喊了那一声“小心”,暗自懊恼,转身就走了。   左澜刚刚回头,想起有人提醒自己小心,可是自己意想之中的那人却不在,于是无语耸肩。   雪蓝伸手一按那冰雪囚笼,无边的蓝色焰火忽然燃遍,一转眼将这东西化为了乌有,“你很厉害。”   左澜,以魂师的修为将传说中是魂爵境界的雪蓝,击败。   最强导师,非左澜莫属。      第五十五章 最强导师(四)      他竟然真的跟雪蓝动手了——现在左澜想到这件事就想去死。   因为跟左澜动手的下场是极其悲惨的,不管他是不是打败了雪蓝,他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跟雪蓝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而且雪蓝也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比如那场交手接近最后的时候,雪蓝忽然从冰雪之下一下出现在他的身后,那个技能还真是——无比熟悉。   因为他记得,在魂际之地的天坑之中,戴着面具充当梅子青代言人的青傀,也使用了瞬移一样的技能。   左澜也会瞬移,不过这种技能一般是机缘之下才能领悟,最少也要是魂爵以上的修为才能拥有,他能使用是因为自己特殊的玉青八极空间,现在又有了空间阵法,对空间的理解已经是一日千里,所以在运用瞬移的时候就格外得心应手,不过这至今是他的杀手锏之一,不轻易示于人前。所以他知道雪蓝身上藏着秘密——那样的技能,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如果不是天才到极致,那就跟青傀之间有着相似之处。   而且,他在出手的时候给左澜的感觉很奇怪,很像是青傀出售的时候那种感觉。   左澜忽然狠狠地叹了一口气,这是自己造了什么孽啊!   现在左澜和雪蓝两个人站在第九魂院总办塔前,大眼瞪小眼,院长言深那今天似乎是才从外面回来,服装还没来得及换回原来的导师服,所以看上去简直就是性感妖娆,魔鬼身材,天使面孔,左澜那个时候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是起点种马文男主,这个身材很好的老女人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后宫之一。   也许是左澜的目光太诡异,还准备训话的言深忽然之间停住了,她看向左澜:“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左澜望了望天:“只是觉得我对院长的崇拜好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似大河奔流日夜不息,院长——您口才太好了。”   已经站在这总办塔前面训了他跟雪蓝半个多时辰了,期间嘴里吐出来的词儿基本是没有重复的,就算是雪蓝这种极品,眼看着也有口吐白沫的冲动了。而左澜,就算是心脏强大,也觉得自己再听下去就要疯了,所以他很委婉地说了出来。   接着言深背着手,在他们两人身边转了一圈,哼声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蛇蝎美人吗?你们院长我自认为还是有几分姿色的,所以这心肠如果不歹毒简直是辜负了这句名言,你们也不必说我刻毒,左澜你出格是经常的,这学期你来到我们第九魂院之后惹出来多少事情?别人都以为咱们第九魂院是不靠谱魂院了,你们还想要怎样?还有你雪蓝,也算是个老人了,怎么跟后辈钻牛角尖斗得你死我活?我要是不及时回来,整个第九魂院都要被你们两个不靠谱的家伙拆了!”   左澜无语望苍天,神啊,这个话唠死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他要是有魂皇的实力,现在直接就一巴掌给这女人拍过去了,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喋喋不休,喋喋不休,喋喋不休!   雪蓝看了左澜一眼,小纸扇再次出现在手中,极其悠闲地摇晃着,然而他还没乐呵很久,就被愤怒的院长言深一把夺过去自己摇着了。   “雪蓝,你自己给我注意着,别动不动就去撩拨后辈,撩拨后辈,后果很严重,以后要是再出现这种事情,就直接开除你的教职!”这是赤果果的威胁,言深那一张艳丽的脸上挂着微笑,却觉得雪蓝的纸扇很顺手,于是摇了摇,竟然有一种贵族千金的味道。   可是左澜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忽然觉得雪蓝很可怜。   雪蓝也无语:院长,能不能别拿着我的扇子做出那种含羞带怯的表情?   他整个胃都要翻出来了好么?   “好了,我看你们两个以后也不会再乱来了,谁乱来就开除谁的教职,你们知道被魂院解雇的下场的,说句找抽的话——魂院就是魂大陆的权力中心,被魂院封杀的后果就是——”她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摇扇子,和善地一笑,“你们可以走了。”   雪蓝干净利落地转身,可是发现左澜没走之后他立刻停住,看着他。   左澜对着言深拱手,算是行了一礼:“院长,我还有事情要说。”   言深倒是没有想到他还有事儿,看了他小半天,冒出来一句:“你事儿精啊。”   左澜默默地将冒上来的一口血咽下去,尼玛的这院长到底靠不靠谱啊!他要说正事!正事!   “院长,雪蓝导师与我结怨,然而他是魂院评委会的主席,如果他在期末测评之中公报私仇,那我——”   这意思非常明确了,他就是怕他打击报复,所以才这样说。那边雪蓝一听,嘴角顿时就挑起了一丝讽笑:“原来左澜看我是这样的小人么?真是伤我心啊……”   又来了……最受不住的就是这种假惺惺的幽怨了,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左澜伸手一搓自己的手臂,鄙夷地回了他一眼,他自觉跟雪蓝之间已经是把脸皮撕破,所以也就没顾及原来那么多了。“也不知道是谁当初用这个要挟我。”   “哦,原来雪蓝是有前科的吗?”言深用扇子一拍自己的手掌,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说道,“这个事情很简单,今年的期末教职评定就用投票的方式决定吧,允许拉票,拉票对象是学员,每个学员一票,导师一票计学员十票,到时候优秀导师就根据票数来评选。你们看如何?”   雪蓝、左澜:“……”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种事情都能够用投票来决定……还允许拉票……那有手段的导师肯定是票数最高的啊?   雪蓝只要肯出卖自己的色相,大把大把的票就会雪花一般向着他涌过来,而左澜……这么极品的导师,他的票数,却是很难说的,有可能很高,有可能很低,肯定是会走极端的节奏。   左澜狠狠地一拍自己的额头,还没来得及问女院长言深此事真伪,她却已经摇着扇子走远了,还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奸笑,听得人毛骨悚然。   雪蓝说:“我看到你的人生都灰暗了。”   左澜默:“……”   于是雪蓝又摸出一把扇子,摇着大笑走远。   那一刹那,左澜已经相信——为了票,雪蓝绝对会出卖自己的色相,他恨得牙痒,只希望手中有一把刀,将那男人那一张妖孽的脸给划烂了。   不过……雪蓝你到底有多少把扇子啊?   也许自己的下一个研究课题可以换成——左澜导师,你到底有几把好基友?额,不对,是“有几把纸扇子”。   言深和雪蓝都走了,左澜自己在总办塔之前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腿有些麻,跺了跺脚,也准备走了,可是才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慢慢地回转身,看着这一座塔,这样的塔跟秘境之中的一模一样,而且是临沧的青鸟塔的原型——   现在想起临沧,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了,他觉得自己是用一堆土,将有关临沧的记忆都埋了进去。   算了,还是走吧。   魂院任务,魂皇殿,到时候遇到,就到时候再说,他从来不是怕事儿的人。   之前因为被言深抓到他跟雪蓝私下打斗,所以逮到这边来训话很久,他饥肠辘辘回到荷园,却得知他们已经吃过了午饭,顿时抑郁。   习雨林站在小楼栏杆边,看着楼下的荷塘莲池,手中拿着一把紫葡萄,一颗一颗地吃着,姜错明则坐在客厅里,用刻刀在木板上不停地画着些什么,左澜没关注,他只是钻进了厨房,仔细地看了一眼,还是连渣都没有。   从厨房出来的左澜浑身都笼罩着黑气,去找薛重释,可是没见到人,姜错明头也不抬地道:“薛重释好像出去找崇遇打架了。”   这个消息让左澜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他无力地扶住了门框,然后咬着牙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了通讯珠,连到薛重释那边就直接发问:“你现在在哪里?”   “在外面,澜会。”薛重释那边的声音很淡静。   左澜愣了一下,“不是说你找崇遇打架去了吗?”   “谁告诉你的?”那边薛重释还在跟左秋谈生意的细节,听见左澜这句话之后顿时皱眉,身周的温度立刻下降。   正在跟他谈事情的左秋只觉得自己嘴角又开始抽搐,薛重释这肯定是在跟左澜谈事情,他从来没有看到薛重释跟除了左澜之外的任何人接触。   那边左澜道:“姜错明。”   不怪他出卖队友,只怪薛重释刚刚那一句话的压迫力太大,所以左澜下意识地就卖了姜错明。   其实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几个人就算不能成为朋友,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至少不像刚刚开始那样,针锋相对,时时刻刻警惕着。   其实薛重释这个人……仔细想下来竟然意外地靠得住——在不考虑他杀人的手段的情况下。   “跟炼器师公会这边的时间已经谈好了,就在院内小比结束之后的一天,你大约是能空出来的。”   “这个时间没问题,那你忙吧,有事回来再说。”   “嗯。”   左澜那边眼看着就要断掉联络,可是他忽然想起自己饿了,于是道:“你顺便给我捎点吃的回来。”   接着再掐断联络。   那边的薛重释一下黑了脸,左澜……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事实上,左澜觉得自己很靠谱,外面的东西比魂院内部的东西好吃多了。   薛重释纠结了半天,在办完了事情之后还是去街上转了一圈,准备买些东西回去,只是他不经意之间转到了魂师公会前面,一眼就扫到里面走出来一个相貌堂堂周身都散发着凛然气息的男人,蓝底织金的衣服看上去还是那么华丽,这个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西北第九魂院地区?   造型之皇薛冰。   人如其名,冰,他整个人的脸都似乎覆盖着冰雪之色,眼底都是封冻的,冰天雪地一般,看到他就觉得浑身都冷,被寒气侵袭,可是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其实并不是太过冷厉。   隔着人群,薛冰也发现街道对面,那气息特殊的薛重释。   都是一个家族的人,御座薛六,还都是一个属性。   薛重释想躲开,可是薛冰的气息已经锁定了他,他知道自己逃不开,只能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薛冰的身影一闪,消散在原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在他的身前。   魂皇的实力,远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想象的。   薛冰用那一双冰雪一般的眸子看着他,说出来的话也给人寒冬的错觉:“你就是薛重释。”   是,他就是薛重释。   拥挤的九城,第九魂院之中的人口密度却还算不上高。   左澜忽然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坐在窗边,仰头看着外面的天空,总觉得莫名心悸……   第二天上午,导师拉票投票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院,而左澜忽然全没了心思。   薛重释没有回来。   他被人强拉着去广场那边参加拉票,雪蓝果然换上了华丽的服装,浓艳的妆容,竟然给人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   左澜看到自己的台子上面,竖着的拉票宣言的灰色大旗上还是空白的,无边的烦躁涌了起来,他直接将狼毫大笔往墨水里一蘸,写下了六个大字:“爱投,投;不投,滚!”      第五十六章 最强导师(五)      酷帅狂霸拽——   在左澜的拉票宣言旗竖起来的时候,整个热闹的广场一下就静默了。   左澜随手就那狼毫大笔一扔,直接跳下了台子,对着那边漂亮的雪蓝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恶劣地扯起唇角,将手倒翻过来,拇指向下。   这个意思,大家都懂。   看样子,左澜导师跟雪蓝导师这是掐得厉害啊……   左澜身形一闪,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留下那面嚣张甚至无礼的大旗,迎风招展!   爱投,投;不投,滚!   “卧了个大槽,太帅了!”   “霸气扑面而来,我被他征服了!”   “天,怎么可以这么帅啊啊啊啊——”   ……   左澜的这个拉票宣言,就在他写下的一刻,就已经成为最牛逼的宣言!   论当今魂大陆数千魂院导师,何人能敌左澜霸气侧漏、狂气凛冽!   帅,左澜已经帅得惊天动地了。   “爱投,投;不投,滚!”   这句话瞬间风靡全院,并且在有人向幽灵传播平台爆料此事之后,当天的娱乐新闻立刻播报了该条消息,左澜在全大陆的人气立刻爆棚!   然而任何事情的影响都是双面的,他在说出这样嚣张无礼的话的时候,固然是获得空前的关注,可是也有人更加厌恶左澜,总有那么一些传统的人看不惯他,觉得他行为举止过于轻浮,而太过狂妄自大,“爱投,投”这句才好,“不投,滚”这句却太过分,就是有人不投他,对他无比轻视——   左澜永远是走在极端上的。   他心情不好,离开的时候脸上虽然挂着笑,可是离开了人群,离开那些喧嚣的声音,让自己的世界回归安静,一种空寂的感觉便在他心底扩散了开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仰脸看着园中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树的青傀。   忽然之间就走不动了,看着那人一脸的冷清,却用温暖的眼神看着花开。   多矫情,多做作——可是他偏偏觉得眼前这人做来是如此自然。   “你心情不好。”青傀头也不回,就知道是他。   左澜只问:“你跟雪蓝是什么关系?”   他倒是没有想到他直接就问这个问题,青傀回头看他,温颜道:“何有此问?”   何有此问?他也不过就是有那种奇怪的预感,青傀和雪蓝之间必然是有着联系的。   要问他为什么有这样的问题,他却是不肯说的。   青傀手指捏住自己的一缕长发,慢慢地绞了一下,“天渊之地,无极雪顶,暗灯四盏,代表了四个不是人的人。我是其中一盏。”   这句话很简单,可是信息量很大,只是一瞬间,左澜就已经想远了,作为魂影大陆的分界线和过渡地带,天渊广为人知,却并非每个人都了解天渊的情况。青傀说的“无极雪顶”应该是天渊中的一个地方,暗灯四盏……大约是四个人?   青傀这般的人物,一向是让人仰视,惊采绝艳之极,真正接触的时候却发现此人是内敛的,然而他说自己只是其中的一盏灯。   “四盏灯,四个人,那么——雪蓝是其中一个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很肯定的了,可是这四盏灯到底代表什么?还是不知道,又为什么是这四盏灯?   青傀的一句话,寥寥数语,竟然又牵出了更大的疑惑,很多事情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左澜原本是不知道那些的,可是因着青傀说了,给了他那么一点点的暗示,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听到他这个问题,青傀却向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左澜似有所感,一回头,却没有任何人:“怎么了?”   青傀淡淡道:“有的事情,你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的。”   知道得太早,也就结束得太早。   而他觉得,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开始。   左澜最讨厌别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他背着手,卓然而立,拔节而生长的身体已经开始成熟,少年的青涩开始褪去,渐渐地蓄着一种气势——那叫做威压。   他也笑,“那么我便不问了。青傀先生好有闲情逸致,竟然还在赏花,我听说魂院任务发布之后,您也要回中原了。”   “……不过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来年要准备的事情就很多了,各院的院内小比结束了,接着就是魂院大比,后面还有御座会,甚至是试炼会,一系列的活动一个接一个,魂皇殿这边也是要负责的。”青傀将来年的计划仔细地想了想,最近的还是魂院任务的发布和魂院大比,第九魂院再过两天就是院内小比了,对第九魂院来说,也是一件相当隆重的事情。   五十年一届的魂院大比,院内小比是必要的准备,其实在小比之后,胜负已经定了一半。第九魂院这一届不一定能够脱去“九”的帽子,可魂院大比最重要的不是排位,而是名气——幽灵传播平台几乎会对魂院大比和部分魂院小比进行现场直播,除了声音之外也会破例花大力气传送影像。   不过,今年的第九魂院不允许幽灵传播平台直播关于第九魂院的消息,也许是因为这一届的学员太过特殊吧?   “原来青傀先生属于魂皇殿吗?”左澜注意到了青傀的用词,他说的是“魂皇殿这边也是要负责的”,青傀要回去,竟然跟这有关,他言语之间的意思就是自己属于魂皇殿。   魂皇殿是五皇所在之地,一位魂皇一座殿,所以魂皇殿不是一座殿,而是五座殿,原本只有四座,不过因为新出了天渊之皇临沧,也就成了五。   这里是全大陆修为最顶尖的五个人住的地方,百年来魂皇殿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一种默认的规矩——魂皇都住在魂皇殿,没有要事不轻易出去。   对于左澜的敏锐,青傀只是报之以一笑,他本来就没有想过隐瞒此事:“我不属于魂皇殿,我只是跟他们有一些关系,会帮着办一些事情。”   左澜皱眉,强者们的世界,有着一些自己不理解的约定俗成的规矩和法则。收在戒指里的通讯珠忽然之间一闪,左澜对着青傀道:“先生,大约到时我们还会同行。此时便容左澜先失陪了。”   “请自便。”青傀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魂皇任务发布之后,他们正好也是要去中原第一魂院地区,所以极有可能同行。   左澜离开之后,将那通讯珠拿出来,果然是消失了一日的薛重释发来的消息。   “我遇到了薛冰,耽搁了一日,得到了一些消息,现在就回来。”   很简单的字句,可是左澜却感觉到了薛重释语气之中的压抑。   薛冰是御座薛六的人,按理说,薛重释已经叛出家族,薛冰见到薛重释就应该直接出手杀了薛重释。可是现在薛重释却告诉他,他只是遇到薛冰耽搁了一日,还得到了一些消息,这些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很自然地,左澜直接想到,这消息来自造型之皇薛冰。   秘境之地,薛重释是薛冰的代言人,而非御座薛六的代言人,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秘密?能够成为魂皇的代言人,肯定是与魂皇有着一定的交情的,一般都会弟子一辈的人。   如果薛冰没有对薛重释下手,那么薛重释……   左澜想了想,觉得自己想不通,摇摇头回到了荷园。   投票活动正在疯狂地进行之中,左澜的名气,伴随着那招展的大旗,疯涨。   而海棠花树下,青傀的目光再次落向了虚空中,“你之前不是去拉票了吗?”   雪蓝的身影从虚空之中慢慢地现出来,还穿着那艳丽的服装,他一摸自己的耳垂,笑说道:“输给左澜,已成定局,我不想再管。”   “这可不像是你,你向来是不服输的性子。”青傀看他轻轻地落了地,向着自己走来,放在膝上的手指忽然蜷缩了一下。   雪蓝来到他的身前,却弯腰俯身,扯过他拽住的那一缕头发,放在自己的眼前,另一手按着他轮椅上的扶手,“你倒是越来越了解我了,青傀,你刚刚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青傀浑身一僵,看着自己那缕落在他手中的头发,垂眸,上次他也说错过话,不过被雪蓝掩盖了,神灵是不会允许那些事情被世人知道的。“我累了。”   他想回自己的房间去,不想在这里跟雪蓝耗时间。   雪蓝却是一声低笑,将那一缕头发放到自己的唇边吻了一下,眼神却带着戏谑,挑着他的下巴,手指却往下勾,触摸着他修长、白皙得仿若透明的脖颈上的皮肤,感觉到他异样地吞咽了一下,眼睛微眯起来,“你不听话,我们都是神仆,四个人里,你是最不安分的一个,明明知道一切的挣扎都是无用的。”   为什么还要去奢求那些?   “你已经不是人了,在与神灵签订契约的时候,我们已经选择了力量和不死,其余的一切身为人的特征,通通舍弃。”   雪蓝叹息,直视着他清澈的眼眸,又喊了他一声,“青傀……青……”   青傀却低头,雪蓝的手指带着热度,不像是他的名字,温温地放着:“你何苦自苦,也苦我?你若当真舍弃了一切为人的特征,又为何还有欲望?”   面对这样的温和的质问,雪蓝的表情渐渐地变了,那唇角原本微弱的笑弧就慢慢地消失不见了,手指收紧,冷视他许久,却忽然埋头俯于他颈间。   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树下,青傀高高地仰起头,脖颈的线条如此脆弱,雪蓝埋首,只看得到那一头乌发,手指指甲上涂着的蔻丹过于浓艳,竟然让人错以为是鲜血,艳极了,赛过头顶的花苞。   青傀的眼神渐渐地变得空茫起来,看着枝头未开的花:人欲,神欲,有欲望就有阴暗面,阴暗则为影。魂大陆,影大陆,不过都是以天渊为沟壑的欲望之界。   这一天,投票的结果出来了,左澜以四百三十六票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最强导师,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导师,依靠那样不靠谱的投票,在缺课数月的情况下成为了第九魂院第一优秀导师——老的传统派导师捶胸痛哭,大叹世道改换,人心不古……   而左澜,只是在这个黄昏,推开了薛重释的房间门。   同一刻,魂皇殿造型之皇薛冰,穿过了第九魂院的牌楼。   院内小比就要开始了,接着就是魂院大比。      第五十七章 院内小比(一)      在看到薛重释的一刹那,他知道自己是想错了,薛冰未必是没有出手的。   薛重释带着伤回来,满衣袍都是血迹,脸上带了些委顿之色,裸露的上半身上巨大而丑陋的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看到左澜,将衣服敛起来,衣料擦到了伤口,他却还是面无表情,此刻已经不是小孩子的身体,而是更为成熟的少年的身体,筋骨和皮肤的肌理都给人一种青涩中充斥着张力的感觉。   在给左澜消息的时候,他可没有提到过,自己已经受伤了。   “你这是快死了吗?”左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冷漠,看到他受伤本来也该着急一下,不过薛重释自己一脸不在意的模样,他也就不在意了。那一道伤口,从他的肋下一直到肩上,看上去极其可怖,不过已经没有流血,看样子是早就处理过了的。   薛重释眉眼一低,“我死了,魂晶也不会留给你的。”   左澜:……你会错意了。   不过他想想还是将这句话吞回了自己的肚里,坐到他对面去:“现在该说说你遇到什么了。”   “我在办完事情之后遇到了薛冰,在魂术公会外面,他认出了我。”薛重释声线平直地说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左澜却忍不住打断了他:“他认出了你,这话有些奇怪,你曾经是他的代言人,他本该认识你的。”   “不,我跟他之间素未谋面。”薛重释摇头,然后抬眸,直视左澜,仿佛想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一样,“我是御座薛六之中唯一一个签订了血契的人,薛冰跟御座薛六的关系并不是很深,只是相互之间的借势而已,相互之间有了问题会帮衬一下,内里还是存在矛盾。薛冰没有自己的徒弟,在御座薛六也没有过于亲厚的人,所以随手在家族之中点了我,原本我应该代表御座薛六的。”   可是后来这个名额自然就让给了薛酒。   左澜倒是没有想到薛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原以为魂皇们都是跟自己的家族利益绑定的,可是从薛冰这里看,御座家族和魂皇殿的利益未必是统一的。   魂大陆公认的三大势力是九大魂院,魂术公会,御座家族,而魂皇殿则是一个超然的存在,是隐性的第四势力,不过因为其构成人员过于特殊、数量太少,往往被人忽略。   魂皇殿内部本来就不一定是同心协力的,五位魂皇之间恐怕有着不小的分歧,所以魂皇殿只是一个称呼,而永远不会是同进同退的整体。   想通了这一层关系,左澜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你跟薛冰交手了?”   “我们没有在大街上动手,他把我带到了荒原,让我出手,他想试试血契的力量,不过结果可能让他有些失望。”薛重释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声音忽然变低了,“我看到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造型魂术……”   难以想象,整个世界都随着薛冰的意识改变,他置身于他制造出来的世界之中,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没有反抗之力——造型魂术,其精髓到底是什么?至今也无法理解,薛冰那个境界的造型魂术,足可称之为登峰造极。   感觉到了薛重释言语之中带着那奇怪的低落,左澜忍不住道:“他是魂皇,我们现在的魂术比不上他是很正常——”   一双带着淡淡的血红色的眼眸,唇角还挂着几分扭曲的笑意,薛重释的脸就那样淡淡地抬了起来,“你以为我是在艳羡并且因此低落吗?”   在他的目光抬射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有电流从自己的尾椎骨一路爬到颈椎,毛骨悚然——那是血腥杀戮的眼神,哪里有什么低落,根本就是左澜自己臆想的,薛重释根本就不是会因为这种事情低落的人!   左澜手指一抖,又被自己强压下来,按住了桌面,笑道:“你有杀机。”   “魂皇是目前大陆上已知的修为最高的了吧,杀了魂皇,感觉肯定是不错的。”薛重释脸上那笑意又一分一分地减下去,他伸手一盖自己的眼,让那浮上来的血色慢慢地消减下去,逐渐隐没。   “薛冰这次来,应该是为了第九魂院院内小比的事情。九大魂院有过邀请魂皇列席旁观的传统。只不过,他来必定是不平凡的。”   “来了个青傀,还是十御座那么多的嫡系,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魂皇,第九魂院到底有什么秘密,能够吸引这么多的人……”   左澜细想之下还是没有结果。   “他来还因为魂院任务,似乎要跟那个青傀商量,顺便要接他会中原区。”   薛重释补充道。   沉默,左澜想起自己方才在外面跟青傀说话的时候还以为能够同行,原来他的行程是早就有了安排的,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想必现在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在上位者的计划之中吧?左澜仰脸呼气,“左秋那边怎样?”   “澜会已经步入了正轨,跟炼器师公会之间的合作也基本稳定了下来,他们已经把第一批货预交给了我们,拍卖所得还不错。从守碑人和原来留下来的二十人里挑出来的特殊小队也已经建好了,还在加强,左秋让你顺便给起个名字,毕竟你是澜会的会长。”   左澜一愣,接着摸下巴,自己这澜会的会长感觉 都成了挂名的,不过现在还用不到他,他暂时当个甩手掌柜也好,等忙完了魂院这边的事情,再去好好料理。“以后这样的队伍肯定是不少的,这第一支队伍,就叫做‘逆’吧。”   只有一个字——逆。   到底要逆什么呢?只有左澜自己知道。   薛重释细细一想这个字,“逆……倒是极符合的。”   叛逆,逆贼,逆袭,逆天而行……似乎关于这个字的词汇都比较符合两个人的情况。   于是澜会的第一支土匪队伍就建立起来了,日后还会名扬大陆——不过那是后话了,左澜接着跟他谈事。   “第九魂院这边就要开始院内小比,按照规定,虽然我已经达到了魂师境界可以毕业,可是一学期还没过去,期末考试也没有过,我还算是未毕业人员,只要我愿意,在没有达到魂爵这个境界之前也可以继续呆在魂院,所以我会参加小比。”左澜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外面的夕阳沉了下去,在窗台处留下昏黄的影子,“我想知道的是,你会参加吗?”   薛重释慢慢地系着自己的腰带,他知道左澜想问的其实是——他还能不能参加。毕竟他的伤看上去很重,而且境界跌落,不过,“我当然是要参加的,魂院大比这种盛会,不参加的话……”   是很大的遗憾,错过了跟很多人交手的机会。   “你是不要命了。”左澜毫不留情地出言讽刺。   薛重释面无表情,尖削的下巴忽然又慢慢地变得圆滑一些,细一看的时候竟然已经变回了那小孩子的模样:“我早就不要命了。”   是左澜忘记了,这家伙原本就是亡命之徒,在毫不心慈手软将别人的生命剥夺的时候,早已经将自己置之度外,剩余的只是疯狂的杀戮,其实明明——他看上去还是这样小的一个孩子。   无法明辨自己心中冒出来的那种复杂感情到底是什么,左澜道:“希望我跟你不要在半路上遇到。”   “你是无学院,我是水学院,要遇到也是我跟崇遇。优胜名额一共有十二个,参与魂院大比的有七个人,何必担心。”这话说得是轻描淡写,可是隐含着的意思却是无比狂霸——何必担心。   左澜站起来,笑他:“你倒是越来越狂了。”   薛重释一脸的无动于衷:“我要疗伤,你出去吧。”   于是左澜一耸肩,转身就出去了。   等待的时间,说漫长也漫长,说短暂也短暂。   第二天的黎明到来的时候,整个第九魂院,天还没亮开,用魂晶照明的灯在魂院的各处亮起来,照着那些前行的人。   这是惯例,院内小比是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开始的,要在光从地平线上射出来的一刹那开始,以示神圣。   无学院目前只有左澜、习雨林、姜错明三人,薛重释站到了水学院那边,他们这边的领队是段昆仑。   人们走在魂院的道路上,穿着不同学院的服装,大旗招展,却静默无声,每个人的脚步都是匆忙的,一定要在第一缕光到达之前到达中心广场,每次院内小比,都会在那边开始。   左澜看向前方,身周是明灯盏盏,他眼神悠远,似乎穿透那迷蒙的黑暗看到了自己的前路。   八个学院,八面大旗,散落在广场的各方,所有的导师都到了,主席台上站着几个人,左澜一眼就看到了那身穿银蓝衣袍的男人,一脸的霜雪之色,似乎连眼眸都是结着冰花的,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他是从冬日里走出——不用说,造型之皇薛冰。   他站在青傀的身边,似乎正在跟他说着些什么。   院长言深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一身庄严的长袍,绣着暗金色的六芒星图案,所有人都到齐了,她张开自己的双臂,背朝东,面朝西,庞大的魂阵轰然开启!   周围所有的灯光同时熄灭,全场寂静,每个人都能够听到自己吐息的声音。   那一瞬间,就算是左澜这个原本不在乎院内小比的人,也被这种神秘而空旷悠远的气氛所感染,眼神专注地看着言深。   她的长发被风撩起,无数的华光从她的魂阵上冒出来,蜿蜒着风暴一般冲向天空,整个第九魂院的院区之内,只见一道华光冲天而上,持续了好几息才慢慢地落下来,接着她的锁灵珠从地面上浮出来,白色的灵光闪烁,迷幻到极致。   “魂,身心之夹缝。以挚诚问道,与天不老。巍巍我千年魂修未绝,悠悠我万古神灵永在。吾主,吾等——以心为鉴,请开天地混沌,光明……降世……”   光明,降世。   话音悠长,像是浮在水面的涟漪,在言深的背后,在混沌的天地交接之处,在那地平线上,一缕微光缓缓地亮起来,然后钻出,逐渐地扩散,原本黎明前的黑暗悉数散去,像是春日冰河上的浮冰,逐渐消融,那光通透明净,让整个世界的雾气也像是散发着莹莹的微光。   光明降世——   魂院大比的序曲,就在这一片无声之中悄然奏响。   十息的静默之后,言深将那锁灵珠收起,往地上狠狠一砸,珠玉四溅却不留痕迹,她的锁灵珠再次隐没,双袖一展,收拢。   “本次院内比试,将产生十二名优胜者。比试规则,一对一,升级制,优先选择本院对手,对于人数特别少的院特殊对待,器灵无三院合一,五行学院照旧。其后混院比试,一切安排都在这里。”   她手一挥,一片巨大的光幕垂在天际,显出这一届近千人的名字来,密密麻麻的名字,密密麻麻线条,正是一张对战表。   “今日的赛程要进行到半决赛,昼时无法完成就继续顺延,直到午夜。半决赛名额三十二人,决赛会选出这三十二人之中较为出色的七人,代表魂院参加九大魂院之间的大比,也就是魂院大比。”   “此次比试,魂院邀请到了魂皇殿三席、造型之皇薛冰作见证人。”   说着,她手比了一个姿势,示意所有人看她身后的薛冰。   薛冰!造型之皇薛冰!魂皇!   整个场中一片哗然!   然而薛冰却只是冷淡地站在那里,背着手,不发一语。   言深深呼吸,然后道:“院内比试,现在开始。”   五座五丈方圆的擂台从广场周边的五个位置升起来,高高地,一下就有了巨大的压迫力。   左澜内心之中无比平静,他的目光扫向了那光幕,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左澜,对战土学院韦钰。      第五十八章 院内小比(二)      五个大的擂台,每个擂台其实都化为了五个区域,因为整个第九魂院的人不少,所以一个擂台一场也许会拖很久,所以一个擂台里用魂力凝成了隔离墙,圈出了四个大圆,最中间的位置有一个三尺方圆的小圆,站的却是裁判,这都是由导师充当的,会在一定的场数之后轮换。   左澜看到了自己的擂台号码,乙西,第二个擂台西面的划分区域。   最开始的时候,这些对战都是相当简单的,因为大家的实力参差不齐,对战的两个人实力相差可能很大,所以前期会很快,不过因为人数过多,所以最后可能会疲惫,越到后面越是艰难。   这是一场消耗战。   左澜拿着自己的院牌,在擂台上的检测点一晃,这是身份确认,对战场次和顺序都是早就已经被魂院的系统设计好了的,不能够代战顶替,一经发现直接开除。   现在站在左澜对面的是一个相貌普通的接近二十岁的青年,他只有魂士修为,在整个魂院之中应当算是上等,相当厉害了,可是他对面的是魂师——魂师左澜!   左澜的修为,似乎已经是整个第九魂院学员之中最高的了,院内小比对他来说真的就是小菜一碟,不过也不排除中途遇到特别变态的一些家伙。   境界并非判定实力的唯一标准,毕竟左澜曾经越级杀人,也曾经越级击败雪蓝——虽然当时的雪蓝肯定没有尽全力,但是能够做到那个地步也已经是相当厉害。   对战左澜这样的传奇人物,对魂院里的大多数人来说,都非常棘手,左澜头上的光环,无端地加大了他们的心理压力。   他的对手叫做韦钰,一个左澜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不过出于对对手的尊敬,他拱了一下手:“还请赐教。”   “请赐教。”话音落地,那韦钰就已经出手。   其实他作为土学院的学员对阵左澜相当不利,因为左澜手上握着地品中阶的魂术——木春之初,向来是土生木,左澜能够利用对方的魂术反攻于韦钰,可谓占尽了人和!   左澜手上掌握的两个高阶魂术,一个是地品中阶的木属性魂术木春之初,一个是地品高阶的水属性造型魂术,现在左澜最擅长的就是这两个属性了,至于其他的五个只限于基本魂术的掌握,不过如果运用得当也绝对能够取得很好的效果。   那边韦钰一声断喝,“土龙,起!”   整个擂台是石质的,却在韦钰这一声断喝之后,泛出了泥土的黄色,一条土龙的影子在地上隐约浮现出来,然而左澜却在这土龙还没来得及出现的时候就对着韦钰露出了自己漂亮的八颗牙齿的微笑——   “抱歉,不能给你出手的机会,好歹我是个魂师,还跟你纠缠实在是不道德。”   就在那浮起来的土黄色龙影上,一点浅绿色忽然之间出现,悄无声息,左澜甚至连魂阵都没有唤出,右手手指一弹,一道绿光落入那地上的龙影身上,“木缠,缚灵。”   淡淡的四个字。   任何魂术都是与天地沟通,引起元素的联动,才能够有效果,这其中的一点“灵性”最为重要,尤其是用魂术幻化出来的生物,也是具有初等的灵智的,虽然近乎于无,然而这一点微弱的灵性无人能够否认,而左澜的木属性魂术瞄准的就是这一点点的灵性,他那一丝绿光钻进了下方的擂台之中,直接掐灭了对方唤醒的土灵。   韦钰之前一直没有遇到过比自己更高阶的对手,他不知道魂师和魂士的区别在哪里,本以为还有一拼之力,虽然知道自己必输,却也没有想到差距会大到这种程度——竟然,无力反抗。   他无法挪动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刚唤出来的土龙被左澜扼杀!   那一道绿线却还没有消失,在地上盘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结的图案。   左澜心下暗叹,这韦钰能够在短短的一个学期之内修成魂士,这个速度也算是很快了,虽然比不上十御座出身的那些变态,但是如果坚持下去,必然也是第九魂院的优秀毕业生,自己不能做得太过分,做人是不能把事情全部做绝了的,给人不是敌人的人留一条后路,留一个台阶,就是给自己留后路。   他唯一能够给韦钰面子的事情就是——用更加华丽的魂术击溃他!   双手同时抬起,五指紧绷,像是绷着什么线条一般。   “木,生灵之气,存我吐息,一生三,三有万物,以木之灵,化——万木之森!”   双手一展,他银灰色的魂阵从地上冒出来,却在疯狂的旋转之间带起一阵碧色的光华,然后是一阵冲天的碧光,那架势与之前言深的灵光也是不弱,瞬间让四周为之侧目。   没有比试的人都挑了自己感兴趣的擂台,在下面守着看,左澜的名气很大,下面守着看的人也不少,对战的韦钰也算是个高手,所以擂台下聚集的人很多,然而这一刻却尽皆无声,不仅是下面观看的人,就是同在一个擂台上正在对战的其他人,也不禁停了下来,看向这边。   滔天的绿光,浓郁的木属性的气息甚至穿透了隔离墙让所有人感受到。   左澜的玉青八极空间悄悄张开,里面囤积的魂力汹涌而出,使整个绿光更加澎湃。   他一掌推出,却似月白风清,如此淡然闲雅,眼眸之中倒映着淡淡的绿色,绿光之中已经看不到韦钰的身影,“森。”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却给人一种清新的错觉。   疯了——   所有人脑子里斗冒出这个念头。   在擂台上那个圆形的空间之间,无数绿色的树木忽然之间疯涨起来,拔节而上,青色的藤蔓爬着隐形的隔离墙将整个空间遮蔽了个严严实实,那隔离墙似乎也受不住这样疯狂的魂力波动,竟然开始崩溃,那站在中央的裁判导师一惊,正想要阻止,然而木属性最可怕的就是生命力,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左澜的这个“万木之森”已经完全蔓延开了,整个擂台忽然就变成了原始森林,同一个擂台上的人完全被笼罩在左澜的魂术之中,动弹不得。在那擂台的边缘,已经爬满了粗壮的树根,触目惊心!   左澜的身体浮起来,衣袂翻飞,握着手诀,看着前面的韦钰,一脸的淡定。   韦钰深深地呼吸,几乎是眼带震撼地看着自己面前发生的一切,一息之间,将擂台化作万木之森,这需要何等很厚的魂力和对属性的了解?左澜,不负自己天才之名!   他输得心服口服。   “我认输。”   于是左澜微微一笑,手诀一收,铺天盖地的绿意忽然就如长鲸吸水一般汇聚到他的掌心之中,凝成了一滴绿色的水。   木属性,代表着生长的属性。   他五指微曲,着一滴绿色的水竟然立刻被冻结,外表裹了一层冰蓝。   天朗气清,阳光照在擂台上,之前出现的那一幕像是幻象,忽然之间烟消云散,让所有人如在梦中。   出神入化的手段。   第九魂院院内小比,第一位胜者,左澜,首战告捷。   全院参加小比的大约是九百多人,左澜已经胜了第一场,接下来也不过是再胜四场就能够进入半决赛,前三十二,其实已经在他囊中了。   无人敢撄其锋!   左澜走过去,将自己的院牌递给裁判,“请记录。”   “首胜,左澜。”   在裁判判定的声音落地的同时,台下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呼喊,这是魂修们对于实力的狂热!   那导师深深地看了左澜一眼,他有一种预感,一个风云人物,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前途无可限量,而他作为他的见证人,似乎也有着荣耀,用自己的魂力,在他的院牌上刻下这一场胜利。   在胜利被记录下来的一刹那,在广场正中央的那光幕一亮,左澜的名字从对战表的最下层往上一跃,并且变成了红色,跟他对战的韦钰的名字则悄然从光幕上消失,这就是晋级的标志了。   从导师手中接回院牌,左澜跳下擂台,所有人自动地分开一条道,让左澜通过。   无学院的院旗就在那里,段昆仑提着酒壶看着他,后面坐着姜错明和习雨林。   “太风骚了。”段昆仑拖长了声音,用一种典型的流氓的表情看着左澜。   左澜本来还沉浸在胜利之中,众人的欢呼和那种灼热的目光,一度让他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人都是虚荣的,左澜也是虚荣的,实力,这就是实力带来的荣耀——他所追求的一切能够使自己得到满足,这就是正确的。   不过,段昆仑这话却将他从这种迷醉的情绪之中拔了出来,让左澜有些哭笑不得:“昆仑哥,你让我再得意一会儿能死吗?”   段昆仑灌了一口酒,手扶着院旗坐下来,乱糟糟的头发里一双眼眸格外地明亮,他注视着广场正中的光幕,忽然一笑,“又有一个了。”   左澜豁然回头,丙东的位置忽然之间爆发出一阵喧哗,甚至还有人吵了起来,骂声一片,然后就隐约听到那年老的导师扮演的裁判说道:“胜者,薛重释。”   一身粉衣的薛重释站在人群之前,不像是左澜那样,众人因为敬意和佩服给他让路,而是因为他的血腥和残忍。   台上的人捂住自己的肋下,血流如注。   光幕对战表再次一闪,对手的名字消失,薛重释的名字却跃上,变成了红色。   这两个名字,在倒数第二行,是如此地显眼。   隔着人群,左澜的目光落在了薛重释的脸上,捕捉到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血色。   广场主席台上,薛冰看着那一幕,耳边却响起一个声音:“结果如何?”   这是魂皇与魂皇之间的交流方式,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已经不用通讯珠了。   “薛重释自然是赢了。”   “薛冰,你明知我问的不是他。”   “左澜吗?你若想知道,不如自己来。”   “……”      第五十九章 院内小比(三)      左澜,整个第九魂院的第一场胜利的第一个胜者,在接下来的几场里却没有了第一场那么出色的表现。   第二轮的时候全院的人就已经被刷下去了一半,左澜的下一个对手是——蒋忠贞,不对,是蒋钟真。   这个曾经被左澜调戏过的孩子,在艰难地赢了一场之后,几乎是狂笑着看着自己的名字从最底下那一行跳上了第二行,可是他只笑了几声,立刻就哭了起来,其前后反差之大简直让所有人为之震撼——   因为在他的名字跳上去之后,对战表也就生成了,好死不死恰好是左澜!   天知道他看到自己的名字旁边的连线是左澜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他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当时上课的一幕幕还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作为他这短暂的十几年人生之中最深刻的血泪史,他将左澜这个名字划进了“完全恐怖名单”。   可是……现在他又遇到左澜了……   站在同一个擂台上,他翻着四白眼看着自己面前的左,“左澜导师,你要我怎么死,直说吧。”   左澜打了个呵欠,“打架浪费力气,你放水吧。”   “我认输。”蒋钟真思考了很久,还是说出这句话,台下一片哗然,大骂他懦夫,说他孬种。   蒋钟真却幽幽地一回头:“你们有种,那你们来。”   台下围观的人顿时不说话了,一片安静地看着蒋钟真跳下了擂台。   左澜——不战,胜。   啊,于是这个家伙不费吹灰之力进入了第三轮,他的名字却不是第一个从下面跃到倒数第三层的了,因为安排的对战顺序不一样,不过左澜的名字,就算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也会为人所关注,只因为他是左澜。   段昆仑看着左澜,就像是看着怪胎,啧啧了几声,继续喝酒。   姜错明刚刚解决了一个对手走回来,也顺利地进入了第三轮,这样一来,加上早就解决了对手的习雨林,无学院目前这三个人竟然全部进入了第三轮,段昆仑面子上那是大大地有光。   “说起来,无学院的晋级率现在是百分之百。”习雨林摸了摸自己苍白的脸,手中翻过一片蓝红之色。   “马上就第三轮了。”   左澜看着自己的名字,查了一下自己的院牌,上面已经烙下了两场胜利的印记,这院牌毕业的时候不必交还,学员可以自己带走,作为毕业的身份证明,院牌上记录的一些成绩也将伴随学员,就像是一份档案。   第一轮近千人,到了开始第二轮的时候就只有四百多,现在第二轮接近结束,人数于是只剩下了两百多。   最后一个从台上下来的人——薛重释。   然而一看对战表,无学院这边的三人却愣住了。   “薛重释对……魏情……”   姜错明的声音有些沉,接着低笑了一声看向左澜。   薛重释是水学院那边的人,不跟他们在一处,崇遇进入第三轮也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那边水学院晋级的人都坐在一起。   左澜站了起来,竟然向着水学院那边走去。   跟薛重释对战的人,受伤都很重,可以说薛重释习惯了心狠手辣,下手是没轻重的,左澜之前还不觉得,可是如今薛重释要跟魏情对战了,他倒是担心起来,毕竟跟魏情和穆哲青两人,之前还是有那么几分交情在的,如果伤了的话……   水学院那边离无学院的驻扎地不远,左澜一往这边走,水学院的人就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人大多不知道崇遇和左澜之间的矛盾,反而还挺喜欢左澜,一看到他来了纷纷笑起来。   可惜崇遇是水学院的年级长,他没发话,别人也不好打招呼。   更何况,崇遇忽然之间冒出来一句:“尊驾舍得往这边走,跟薛兄的关系,果然是不浅的。”   薛重释和崇遇其实都是不合群的人,不过薛重释毕竟只是新插进来的,跟别人的关系不止是不好那么简单,完全是不认识的状况。   左澜看了崇遇一眼:“我来找薛重释。”   崇遇冷冷地一笑:“请便。”   崇遇是阴阳怪气,左澜已经习惯他这样了,反正两个人的关系也算不上太好,他连面子功夫也懒得做,淡淡的一句“谢了”,转身就去找薛重释了。   薛重释仰脸看他,“找我?”   “嗯。”左澜坐到他身边,“下一场你对战魏情。”   “不认识,很厉害吗?”薛重释问道。   左澜摇头:“没你厉害,不过我希望你手下留情,这人我认识,别搞残了。”   “……”什么叫做别搞残了……也就是说只要不弄残,怎么打斗可以?   薛重释有些无言,不过也只是沉默了一阵,就点了一下头。“五枚地品中阶魂晶。”   尼玛的又开始抢人了!薛土豪你简直不要脸!   左澜一下站起来,手一指薛重释的鼻子就要开始骂人,岂料薛重释瞥了他一眼,还是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直接道:“十枚。”   “别别别……”左澜一下缴械投降,他心知自己再反对下去价格只会越来越高,也就依了他了,“五枚就五枚!”   “十枚。”薛重释已经抬了价,不舍得轻易降下去。   那一瞬间,左澜终于知道“贱人”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   “十枚就……十枚吧……”   左澜无力地回到无学院的驻扎点,一脸的阴郁,被敲了竹杠,还是被一个土豪敲了竹杠。   他的心情很不好,这直接导致了左澜下一场的对手下场很悲惨。   第三轮,裁判才喊了开始,左澜就冲上去,快得根本看不清身形,就那样轻轻松松地一伸腿,将对方踢下了擂台。   下面的下巴再次掉了一地,尼玛的这样也行!那是什么变态的速度?!根本没有看到他是怎么来到对方面前的,甚至也没有看到是怎么出脚的,反正就看到左澜的对手在半空中做了个七百二十度转体,然而坠地,砸起一阵灰尘,初步目测断了两根肋骨。   左澜收回自己的长腿,走回擂台中心,将院牌递给了呈石化状态的裁判,提醒道:“记成绩吧,导师。”   ……   左澜的剽悍已经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的。   看看人家这个晋级的速度和情况——第一轮,惊艳全场;可是第二轮节奏就开始见鬼,对方直接认输,左澜不战而胜直接晋级;第三轮一开始就直接一脚将自己的对手踹下擂台,获得胜利……   还有一百多人,接下来还有第四轮,第五轮,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半决赛一共是三十二个名额。   另一边的擂台上,薛重释手中的冰索险险从魏情的脖子边上擦过去,他哼了一声:“无聊。”   接着将手诀一收,冰索也拉回来,魏情已经是败了,不过却是三个和薛重释交手的人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   左澜跟薛重释关系不简单,魏情之前也是无学院的人,这怎么看都有放水的嫌疑啊。不过伤不伤人那是别人的事,围观的学员们也只能默默地吐一口血。   怎么说呢,薛重释的强势是绝对的,能够让人期待,人们都期待实力,血腥和暴力,薛重释伤人虽然让人觉得可怕,可是同时又让人觉得兴奋,甚至有人来台下围观就是想看看薛重释将会对下一个人下怎样的重手,不过他们失望了……   那感觉就像是希望落空,别提多憋屈了。   中午已经到了,诸学院进入休整时期,想用餐的去用餐,不想的就在原地打坐,参加第四轮的一百二十八人已经选出,名单就在光幕上,格外显眼。   下午回进行第四轮和第五轮,不过整个赛程会放慢。之前都是八个人共用一个大擂台,五个擂台很快就能够将事情解决,不过下面却是一场一个大擂台,如果说前面是海选,后面就是相对正式的比赛了。   第四轮一百二十八人,对战三十二场;第五轮六十四人,对战十六场——五个大擂台,说不定真的要打到晚上去了。   不过这种感觉还不错。   休息的时候,打开幽灵传播平台的小喇叭,左澜一下就听到了魂皇殿的消息:“魂皇殿两位魂皇代表薛冰、江山,已经挑选了两座魂院进行观察,而留在魂皇殿的三位魂皇却已经在准备魂院任务的事情。以前每届的魂院任务都相当精彩,这一届又会如何呢?还请大家拭目以待。”   魂院任务,都是魂皇们准备的。   左澜提取出了这样的信息,以前都没怎么关注过这方面的信息,现在想来,自己还是大意了。   留在魂皇殿的三位魂皇,无疑是梅子青、崇阎、临沧。   无界之皇梅子青,破晓之皇崇阎,天渊之皇临沧。   姜错明也坐在一旁听,一下就笑出来:“魂院任务跟魂皇殿挂钩,倒是给了这些无聊的魂皇们合理的消遣。”   “消遣?”左澜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接着就讽刺地笑了,“我听说历届任务都很艰难,原来还只是魂皇们的消遣吗?”   “消遣”这个词真的是戳到了左澜的伤。   姜错明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他看得很理智:“对他们来说,魂皇以下,都是消遣吧。”   习雨林点头,表示赞同姜错明的话。   段昆仑消失了影踪,无学院的院旗下面就坐着他们三人。   魏情方才已经通过院牌给左澜发过道谢的信息了,左澜没有回,在他看来,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眼眸一转,看向主席台的位置,青傀和薛冰都消失了,连着言深也不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大白凭空跳出来,一阵轻微的魂力波动,他忽然之间心悸了一下,眼前一黑,却接着望见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黑色的大门,镌刻着金色的花纹,古拙的字符,在晦涩难懂的咒语响起的时候,无数的金光浮了起来,紧接着大门打开,里面的世界是一片茫茫的白雾,又渐渐变清晰,一个充满了生机的世界,却不存在于魂大陆任何一块地图上。   三个人站在门口,一个人说道:“因为魂院任务开启魂皇殿秘境,这恐怕不合适吧?”   “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时候了。”又一个人说,“特殊的人,特殊的待遇,对吧?”   这却是在问第三个人了。   然而第三个人迟迟没有反应。   于是第二个人问道:“怎么了?”   左澜的心悸忽然强烈起来,那是陌生的第三人,头发一半黑,一半白,衣服也是如此,整个人就像是割裂了,然而又矛盾地融合在一起,这人就像是感觉到了谁的窥探一样,骤然转身,望着虚空,然而左澜这个偷窥者却感受到了他的眼神!   蓝,蓝色的眼眸——   左澜心中一痛,眼前一阵恍惚,所有的影响都消失,他捂了一下嘴,喉中有腥气泛起来,脸上红白交错一阵。   姜错明和习雨林一下就发现了异样:“左澜?”   他缓缓地放下自己的手上,强忍住颤抖,闭眼,很久才睁开,低眸一看,大白神情委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磨着自己的牙,那意思很明确了。他从戒指里取出一枚魂晶,塞给它。   魂皇殿,黑色镌金大门之前。   “临沧?”   “出什么事了吗?”   “总觉得谁在看……也许……是错觉吧……”   “除了那些死不了的老家伙,谁还有能力窥探我们……走吧。”   “嗯。”      第六十章 院内小比(四)      进前三十二对左澜来说是完全没有悬念的事情。   他毕竟还是整个第九魂院境界最高的学员,尽管实力并不一定是顶尖。   下午的节奏舒缓了很多,大多数时候都是看别人比试,在经过上午的大浪淘沙之后,下午的比试明显开始精彩起来。   第四场习雨林对上了穆哲青,第一次真正展现了自己的实力,本来水属性和火属性两种相互矛盾的魂力交替使用,会给习雨林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一场比下来,他看着看着就像是要昏倒一样,然而没有,比他先倒下的是他的对手穆哲青——这家伙已经被水火之间的交换弄晕了。   如果说之前所有人认为无学院晋级率百分之百只是个巧合,那么在见识了习雨林此刻的实力之后,再也没有人说了。   灰色的大旗,在风中将四角都伸展开了,左澜就站在院旗下面,想起入学的时候,不靠谱的段昆仑对他们说,院旗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其实那个时候的感觉,还不是很强烈,可是等到得胜归来的习雨林苍白着一张脸,也慢慢地走过来,并且无声地站在左澜、姜错明和段昆仑的身边,站在了院旗下面,这感觉还真是——忽然之间就起来了。   类似于万众瞩目。   灰色的大旗,暗淡无光又算得了什么?当一切变得强大起来,丑陋也会变成美丽。   那是一种享受。   左澜看了习雨林和姜错明一眼,“我忽然觉得……咱们无学院……挺好……”   虽然人很少,不过都很赞。   姜错明扭头看习雨林,然后轻飘飘地道:“他都赢了,我若是输……”   那不就太丢脸了吗?   这两人表面上一直不是太对盘,不过暗地里,谁知道呢?   左澜也不是很想管,只是瞄一眼对战表,下一场就是姜错明了,左澜是在最后一场。   左澜的对手是——器学院年级长吴宇。   这就是刚刚开学的时候,跟左澜他们发生冲突的那个,跟左家一样,排名西北第九魂院地区前三十的家族吴家的子弟,说起来,这应当是一场硬仗,器学院的人,手段都有些出奇。   他们的属性偏向暴力,因为与炼器有关,所以此属性其实是综合了金、灵两种属性,而且颇通阵法。   对战还没开始,左澜就已经是跃跃欲试,姜错明那边直接秒杀了自己的对手,得到了非常震撼的效果,刚刚回来,左澜就捏着自己的院牌上去了。   对着自己对面表情阴郁的吴宇,左澜笑得灿烂:“吴兄,许久不见,当日让道之恩,今日必当涌泉相报。”   左澜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是全魂院都知道的事情,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吴宇这人的做派左澜也有所听闻。   器学院号称是整个第九魂院最有钱的暴发户学院,从来不缺魂晶,学校的经费也是要多少有多少,因为魂院毕竟属于整个大陆的权力中心,主体是学院,可是事实上还在对外经营着一些其他的产业,学院也需要魂器,不想求助于炼器师公会,自然只能依靠自己的器学院了。   每个魂院的器学院跟炼器师公会之间的交情都很深,各有利益牵扯,这个吴宇跟无学院之间是常常过不去,他心机很是深沉,虽然惹不起姜错明,想要表示出自己的善意,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左澜曾听姜错明说起过吴宇,虽然只是淡淡地一句带过,他还是听出来了——姜错明很反感这个人。   此刻,听左澜这样说,吴宇眉头紧紧地拧起来,“澜少的意思是——”   “字面上的意思。”   台下的人听着两人的对话,顿时有些兴奋起来,哟,这两人是旧仇啊!能够在擂台上看到,啧,有意思。   眼看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打斗就要开始,这一次先出手的是左澜——左澜主动出击,实在是少见。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欺身而上,器属性与武器的亲和力相当高,一些专门为魂器开发出来的魂术,在炼器师的手中能够发挥出更大的威力,但是器属性本质上并不属于战斗属性,能够像临沧一样成为魂皇的炼器师——似乎还没有。   魂阵,开!   一刹那,银灰色铺满擂台,古拙复杂的花纹涤荡着浩淼的魂力气息,仿佛来自远古一般,左澜的笑容是如此地灿烂,以至于让人毛骨悚然!   什么见鬼的优秀导师,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看看那姿态,他分明是整个魂院境界最高的人,是个真正的魂师,可是他竟然这样马力全开一样去欺负别人一个魂士,简直——爽毙了!   下面有人激动得挥舞拳头,吴宇气得脸黑,左澜却还是那欠扁的笑容。   “风刃——”   木属性的风,从四面八方刮起来,带着淡淡的青色的痕迹,看似出尘,真正到了人的身上,那可就销魂了。不管怎么说,左澜可是个全属性的魂师,尽管最擅长木属性和水属性,可左澜的其他属性的修炼却从来没落下过。   没有看得上眼的魂术,就把最基础的那些魂术练了又练,现在量变引起了质变,那些基础魂术,简直就是呼之则来。   木属性的风刃用到一半,被吴宇架起来的阵法阻挡。   “阵——隔离!”   吴宇只是站在原地,他的魂阵不如左澜大,在普通的魂修之中却算不上小了,脚下踩着的是一个银盘样的东西,不过现在还是虚的,粗粗一看竟然是个地品低阶的素玉盘。不过这个时候吴宇也只是在使用自己的基础魂术,比如阵法——   这还是左澜第一次见到适用于对战的阵法,他虽然接触空间阵法,却对其他的阵法了解不多,毕竟他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就算是有薛重释帮他处理澜会那边的事情,他这边的学习时间也不够,恨不能一天掰成了三天用,阵法这边还没有系统地了解过,只来得及学了最基础的。   这边的吴宇这种使用阵法的方法,左澜还没有看到过。   他只是站在那里,手诀一握,声音一出,阵法就起来了,就像是一个隔离罩将左澜的攻击挡在了外面,这应当是防御阵法的一种,左澜一下就皱起了眉。   他倒也不急着马上将吴宇击败,只是不停地丢出攻击,在木属性的风刃之后,丢出了离火,风本来是不燃之物,却因为是木属性的风,遇火即燃,整个空气一下就灼热起来,热浪袭人!   从来不知道,原来魂术也可以这样用!长知识了!   左澜却犹嫌不够,他的魂力积累是呈压倒性优势的,不过他想看看吴宇对阵法的应用,所以不急着一下击溃他,只是猫戏老鼠一样慢慢地出手,刚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看不出来,久了就觉出几分不对劲来,左澜的心思你别猜,还真不明白他这样拖着是要干什么。   其他擂台的人都已经结束了战斗,他还在这里慢吞吞的,吴宇始终撑着自己的防御阵法,一刻也不敢撤下,左澜也始终丢出几个不痛不痒的魂术撩拨着,看得众人蛋疼,慢慢就有人开始抱怨了。   “这他娘的到底是要干什么啊?跟娘们儿一样,有点魄力没啊?”   “是不是中午没吃饭啊?”   “嘿,哪里是这个问题啊!我倒是觉得左澜有阴谋!”   “吴宇怎么跟个缩头乌龟一样,打不打的啊?!”   ……   哟,下面开始闹起来了啊?   左澜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眼看着这就要接近黄昏,这院内小比的前半场果然是要晚上才能够解决完,他已经将吴宇的套路摸得蛮清了,当下收起了所有的攻击,站在了半空中。   “喂,”他抱着双臂,看着下面的吴宇,那姿态简直是高高在上,接着道,“我玩儿够了,你准备好了吗?”   吴宇将阵法一收,手一翻出来一把魂器,竟然就是那素玉盘!   对着左澜一笑,他道:“恰好,我也玩儿够了。”   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认出来了,这就是他的魂图所对应的本命魂器!   竟然在魂士境界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本命魂器!   太少见了,这种神展开的情况就是左澜也没有想到,半天才反应过来,接着就舔了舔嘴唇,本命魂器吗?那又怎样?也不过就是一个魂士的境界,还无法达到融器成为魂爵,而左澜却可以随心所欲地让自处于伪魂爵的水准。   不过,他不会轻易使出自己的杀手锏的,毕竟——后面还有那么多的厉害的对手,这么早就把底牌暴露出来,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重锋,出。   传说之中,左澜有十三个魂图,可是如今大家都看清楚了他的魂阵,只有那奇奇怪怪的满阵星点,莫非是谣传?还是这其中出现了什么变化?   薛重释已经成功晋级,这个时候看着台上左澜的魂阵,却是发现了几分不对劲。   原本见到过左澜的魂阵的人,都觉得奇怪,可事关魂阵的事情都是别人的隐私,不能问,左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左澜手握着重锋,这把魂器跟吴宇的魂器等级差不多,经过玉青八极空间的滋养,重锋的质量等级还在上升。   他的这个空间,似乎能够将既定的魂器的等级提升,这种功能可以说是逆天了。   两个人的速度都极快,擂台上两道流星的光线划过,左澜吴宇二人就已经撞在了一起,一团白光乍然闪现,灼热!   众人只觉得眼前全被白光覆盖,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身处光中的两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宇手举着素玉盘,那玉盘随风而涨,竟然很快地变大,左澜却什么特不顾,在这一片白光的笼罩下,唤出了大白。   轻描淡写地无视了自己面前不断迫近的白色大玉盘,左澜舌尖一舔刀尖,然后用这刀尖点了大白两眼之间的空隙——大约是眉心,白光更加灼热,简直要将人淹没。   紧接着,大白嘻嘻笑着沉进了左澜脚下的魂阵之中,一个炽烈的光点忽然之间安静下来,紧接着,那白点就像是一点浓重的墨迹慢慢地化开,竟然化成了和左澜手中的重锋一模一样的一枚魂图。   吴宇悚然一惊,然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左澜已经一刀劈过来,像是要将他手中的玉盘一斩为两半!   那一瞬间,左澜唇边挂着笑意,眼中却是一片冰霜般的冷冽!   重锋,特殊效果——锋利,斩断一切阻碍之物,断个干干净净——   “哗啦……”   就是这样轻微的声响,在吴宇还没有从左澜那新凝结出来的魂图的震撼之中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地出现了。   全场静默。   白光散去。   左澜的魂阵还在慢慢地转动,不过魂图已经变成了白棋组成的星盘,没有一个魂图存在,他手腕转着重锋,看着满地碎落的玉片,似笑非笑地抬头,看着吴宇满脸的灰败之色。   魂大陆的魂器,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能够找到与自己的魂图完美契合的本命魂器,本身就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更遑论是等级很高的魂器呢?可是现在……   任谁都看得出来,左澜将吴宇的本命魂器毁了。   这手段,未免也太狠,太过分。   左澜却一点也不在乎,大袖一挥,竟然直接将地上的碎片一裹,手指一弹,一颗白棋竟然从他指尖射出,接着长大,将那些碎片包裹进去,左澜打了个呵欠:“你认输吗?”   吴宇惨笑一声,看着左澜,“你做得太绝。”   左澜耸肩,“认输吗?”   不认输还能怎样?   全场静默之中,吴宇低头:“我认输。”   “喂。”   忽然之间一道劲风袭来,吴宇一惊,难道左澜要赶尽杀绝?!他手下法诀一捏,就要出手,却不想一抬头,便彻底愣住了。   一只漂亮的素玉盘被左澜随手扔过来,光洁亮丽,通体剔透,散发着淡淡的魂力的气息。   这是……他的素玉盘……   不是被左澜一刀劈碎了吗?   他呆愣愣地接住,看向了左澜,左澜却将一颗白棋放在掌心看了看,接着丢在了地上,融入了自己的魂阵之中。   左澜没再看他,转身就去找裁判,裁判记了成绩,他转身,却看到吴宇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右手伸出来按住了自己的左肩,朝着左澜深深鞠了一躬。   左澜愣住,这个第九魂院在观战的人也都全部愣住了。   这个动作在魂大陆,意味着——臣服!      第六十一章 院内小比(五)      回荷园的时候,左澜扭头看了看背后的光幕,三十二个名字挂在上面,左澜是最后一个晋级的,名字也是在最后面,可是就是他的名字,带给了别人无比的压力。   在第五场对战之中,左澜的对手吴宇臣服于他,在魂大陆,臣服意味着效忠。   “我开始怀疑你到底是个什么物种了。”姜错明在一边笑得高深莫测。   吴宇,吴家最出色的一辈,虽然不是嫡系中血统最纯正的,但是他能成为器学院的年级长,这就是一种能力的证明,说吴宇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其实也从侧面证明此人的能力——这样的一个人,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向左澜臣服,实在不是一件小事,只怕出了这个广场,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西北第九魂院地区,甚至被其他的地方知道。   毕竟吴家和左家一样,都是魂大陆排名前三十的家族,本来应该算是平等,可是吴宇臣服于左澜,无形之间就已经是压低了吴家的地位,只怕后面的麻烦不少啊。   臣服这种事情,根本不是左澜能够拒绝的,更何况如果吴宇能够臣服于他,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毕竟……   左澜的野心很大。   当下,他双臂交在脑后,仰头看着天,已经是黑夜沉沉,明天又是一场又一场更加激烈的战斗。他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物种啊,可能是——比较异常一点的人吧。”   其余人:“……”所以你本质上就是那种奇葩吧?   薛重释走在左澜身边,原本是一语不发,不过这个时候却看了身后一眼,问道:“你真不理他要他一直跟着我们吗?”   左澜停下脚步,考虑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们先走吧。”   说罢,他给了薛重释一个手势,然后自己转身,向着后面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人走去。   吴宇,那个离开广场之后就一直跟着他们的人。   第五场遭遇左澜落败,吴宇无缘前三十二名,本来他的实力是在前面的,可是在遇到左澜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一切都不可能。   吴宇看着左澜向自己走来,直直看着他,然后屈膝半跪。   这种情况左澜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出了什么选择?”   “我很清楚。”吴宇打得很简洁。   臣服,效忠,背后却还涉及到家族的利益。   “你觉得吴家会允许你这样做吗?毕竟吴家和左家的排名是差不多的,你一个嫡系,臣服于我,不怕失去继承家族的权力吗?”左澜这人有时候大大咧咧,有时候谨小慎微,在吴宇这件事情上,他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毕竟涉及到的事情太多,太复杂。   “家族允许不允许那是家族的事情,可是我吴宇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想过回头。况且,族规里从来没有这一条——臣服于他人的人不能参与家族权力的竞争。”   吴宇是个看得很清楚的人,那种臣服的心,是不受控制的,左澜的强大只在那轻描淡写的一瞬间,他将那完好无损的素玉盘递给他——之前明明看着已经是破碎了的,而左澜却将之还原,这种能力太过逆天,也许别人都以为那是一种高明的障眼法,可只有身为魂器主人的他才知道,那种手段是无法作假的,而且左澜给他的素玉盘,跟原来的又不一样了,变得更加强大,蕴含的魂力也汹涌着浩淼的气息。   即便左澜是身家清楚,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西北第九魂院地区左家的人,甚至父母家族等等都是一清二楚,这个人的一切似乎都是清楚明白的,除却他那诡异多变的魂图,左澜这个人可以说是完全跟神秘沾不上边,可是他使用的种种手段总是让人看不透,比如之前对战的时候他使用的那些。   这样的人,往往有无限的潜力。   然而,这样的人也往往很让人看不透。   左澜蹲下来,看了吴宇半天,那眼神里似乎藏着些雾气,让人看不明白,他笑了笑,“你单单是因为我的实力才臣服于我吗?没有利益的事情,我向来是信不过的。”   每一个动机的背后必然是有着利益驱使的,他开始信奉利益。   也许是因为左澜的目光太犀利,以至于吴宇无法直视。   然而他只是低头那么一小会儿,就已经重新抬头,扯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来,“我觉得,你能带给我——让我满意的利益。”   “比如呢?”这样的交涉,还是第一次,不过左澜很喜欢这种感觉。   “强大的背后势力,还会帮助我得到吴家。”   吴宇的口气实在太坚定,让左澜都有些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了。   说到底,吴宇果然还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物。   “你怎么确定,我有这样的能力呢?”   他左澜,到底是怎么被他盯上的?   “如果我没没有错猜错的话,你是澜会背后的会长吧?那个左秋,应该只是挂名的。”   澜会,竟然是因为澜会。   左澜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吴宇道:“一夜之间神秘出现,有着充足的资金,出手大方,敢跟三大黑市抢生意,并且货源不错,高手也很多,背后没有大家族的支持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它的主事者还是原来负责左家贸易的账房先生?怎么看,澜会都跟你有脱不开的关系。更让我肯定你是背后真正的当权者的一个人,是薛重释,他总是在魂院外面跟左秋会面,而且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行踪。”   “这么说,我果然还是澜会背后的会长啊。”左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澜会,左澜,猜不到的才是傻瓜吧?”吴宇有些无语,明知道左澜是故意要自己说,估计是对自己的考验,可是还不得不像个傻子一样慢慢地分析这些事情,真是……别提多纠结了……   左澜终于笑了起来,“哈哈……我还以为你要继续分析什么蛛丝马迹,果然还是这个答案最得我心。不过,我能够为你带来利益,你又能为我带来什么?我可不缺打手的。”   “我如果成为吴家的族长的话,西北第九魂院地区,最大的家族联盟就可以形成了。”   西北第九魂院排名靠前的家族本来就不多,一个左家,一个吴家,吴宇说的这“最大的家族联盟”——有意思。   “不过你这话的前提是,你成为吴家的族长。可是据我所知,你的血统在嫡系之中并不算是最纯正,实力再强,也不会被长老会看中的。而且你们吴家的少族长已经选出来了吧?是第一魂院的吴邛。”   “那种人渣,随便拉下马来就可以了,难道左澜尊上你,很看重名正言顺这种事情?”吴宇明显表示了自己的怀疑。   于是左澜彻底被他逗笑了,吴宇这个人,心机的确深沉,不过他的确是差这么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家伙,左秋是谋略型的人物,偏向沉稳大气,却不够阴毒狠辣,如果吴宇真的能够成为吴家的当权者,左澜策划的跨地区贸易,似乎就能够更加顺畅,毕竟如果将吴家所控制的一部分地区也纳入自己的掌中,更多的事情就更加容易了。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站起来,自己背着手踱了半圈,接着道:“我喜欢跟我一样有野心的人,不过不喜欢没用和说大话的人,你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臣服于我,吴家那边肯定会为难于你,我不会插手此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掉,如果你不死的话,就到九城澜会找左秋,吴家的族长什么的,我也很感兴趣。今日你先回去吧。”   吴宇站起来之后再次向着左澜行礼,然后应了一声退下。   这个地方,顿时就只剩下左澜孤零零的一个。   他拿出了自己的通讯珠,轻轻一捏,魂力注入。   “左秋。”   “澜少,何事?”   “三天之内把吴氏家族的事情调查一下,重点是他们族内的利益关系和派系,还有少族长。我还要知道如果我们吞并吴家或者跟他们合作的话,能够使我们获利的项目是哪些。”   他突然之间交代下这样的任务让左秋觉得奇怪,可是做啦最后的那句话却让左秋嗅到了一些不平凡的味道,心里是有各种考量,可是左秋不会多问,左澜不喜欢别人问太多。他只是对着通讯珠道:“明白了。”   “过几天可能有一个叫做吴宇的人来澜会找你,给他一个牌子,澜会的高层也要开始建立起来了。”   一个优秀的组织,必定也要有优秀的管理层,如果说高层的话,澜会现在有一个翘脚掌柜的左澜、一个打零工的薛重释、一个吃苦受累的经理左秋,对于日渐庞大的澜会来说,这是绝对不够的,逐渐地要将许许多多人吸纳进来,不过物色的工作显然是很谨慎、细致和漫长的,吴宇这个人,似乎还不错。   那边的左秋心思立刻就活络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将事情吩咐下去,这边的左澜已经掐断了通讯。   他回到荷园小楼,却看到段昆仑坐在楼上的客厅中间,虽然一身落拓,但竟然难得地将他那一脸胡须剃光,头发也只是略显凌乱,整个人干净利落了不少,在段昆仑听到声音转头过来的时候,左澜忽然就抽搐了。   擦,这家伙收拾干净了也是帅哥一枚嘛!   尽管还是一脸的颓废,不过他那双眼睛却闪着锐利的光芒,见左澜终于回来了,他对他道:“你过来坐下吧。”   左澜几乎是两眼发晕坐下的,姜错明就在他的身边,竟然捂着嘴偷笑了一下,对于段昆仑今日的异常,他原来也是很惊讶的,不过看到左澜这个样子,他倒是觉得快意了。   薛重释面瘫脸坐在左澜的对面。   段昆仑墨色的茶几桌面,一道光幕浮起来,紧接着段昆仑道:“既然左澜来了,我们正好开始讲。这是今天晋级的三十二人的名单,对战的顺序应该是这样的……”   左澜如堕五里雾中。这不科学……为什么一向什么也不管的段昆仑现在竟然会跟他们分析对战表!!!   “你真的是段昆仑么?”   “我不是段昆仑,我是昆仑哥,小澜澜你就别闹了,咱们无学院扬眉吐气,一共就三个学员还全部都进了三十二强,刷新了无学院的记录,嘿嘿,我这个分院的院长级别的导师也要来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最好的是你们全部都闯进前七,啧啧——”   ……左澜忽然知道这个人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段昆仑了,因为只有这个家伙才会用这么猥琐的口气说话,全部进前七什么的,就算他们知道这件事是肯定的,也不需要这个家伙在这里这么嚣张地说啊。   薛重释这个非无学院的人员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坐在旁边,段昆仑扭头看着他,竟然说道:“你这个家伙也算是跟我们无学院走得比较近的,允许你旁听好了。”   “现在来看对战表,第一个是姜错明,你将会对上金学院的左益——唔,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段昆仑忽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左澜皱眉,接着扯着唇角一笑,“左家的。”   其余众人沉默,姜错明一挑眉:“左家的?”   “旁系支族,与我无关。”左澜端着茶喝了一口,那表情当真是一点也不关心,只是他喝了茶,竟然又冒出来一句,“我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左家还有人上去了,不过都是写些旁系支族,你们若是遇到随意下手,打死了与我无关。”   ——你还有点人性没啊?   众人无语,其实大家都消息灵通,左家的情况也是知道一些的,左家的情况太特殊了,旁系支族坐大,嫡系日渐式微,在本家尤其如此,嫡系的力量都在外部了,而且血脉是日益稀薄,这一代竟然只出了左澜一个,可以想见内部是如何糟糕。嫡系和支系的矛盾日渐扩大,左澜作为正统的嫡系,自然是见不得那些作威作福的旁系支族的。   左澜本人没有血脉歧视,他只是纯粹看不惯旁系支族的作风。   第九魂院的左家人之中,以左澜这个嫡系为首,大约是七八人,左澜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跟自己一起来的那辆车里,有四个人,左琰,左溢,左西,左琰。   他终于仔细地去看对战表,这个时候才发现,左溢和左西竟然都进入了前三十二,顿时就从喉咙里闷出一声笑来,其余众人都是毛骨悚然。   怎么觉得左澜现在的状态很邪恶呢?   姜错明等人都是嫡系,在魂大陆,娣庶之间的界线是很分明的,而他们从小身在嫡系,受到的都是精英式教育,所以都很看不上旁系支族这些庶出的。左澜对旁系支族的没好感,让他们不用手下留情,他们若是遇到,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于是段昆仑继续道:“这一场应该不用担心,我看过之前左溢的比试,实力与你相差甚远,所以你下一场的对手才是重点。这个,御座梅八的旁系子弟,梅晟。”   原来段昆仑是在给他们分析明天的战斗么?   三十二人,如果要决出最后的第九魂院首席,将会经历三十二进十六,十六进八,八进四,四进二,二进一。还是五场,不过这五场的时间就会拖得很长,因为三十二人已经是精英学员,魂院为了让大家都从比试之中得到好处,半决赛之后不会出现几场比试一起进行的情况,都是一场一场的,这就方便了大家从中学习,也方便了对手之间的相互调查和刺探。   三十二个人,总共要进行二十九场战斗才能够决出最后的首席,也就是说,广场上将会陆续上演二十九场战斗,一场一场地来。   对战表是早就已经做好了的,他们可以根据这表来预测自己的对手。   段昆仑少见地这么认真严谨地给众人分析,他们也听得很认真。   左澜第一场的对手是火学院的学员霍兰,是个女的,据说很厉害,不过左澜没怎么在意。他只是继续往对战表后面看,越看越是心惊,因为他在这之后很可能会对上此刻坐在他身边的人,姜错明和习雨林之间,不出意外也有一战,薛重释也有可能对上姜错明,左澜也有可能会对上薛重释——   看清楚了这张表,左澜只觉得头皮发麻,尼玛的这到底是个什么节奏啊!   “按照以前的经验,每场战斗大约都需要半个时辰,快的倒是只需要一刻钟甚至是半刻钟,那就要看对战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整个决赛端大概会有三天时间,白天或者晚上,在这期间不需要分学院站队,你们是完全自由的,擂台只有一座,随便你们看不看,或者说看哪场。”   “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们都能够进入前八,当然如果包揽前四我会更高兴,这可是关系到我的年终奖啊。”   最后将要离开的时候,段昆仑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左澜等人无力绝倒,昆仑哥,你敢不敢这么直白?!   “对了,明天早上还是会宣读一些奇怪的事情,你们到时候接仔细听,不然我估计——你们下场会很惨。”   段昆仑丢下这一句话就去了,左澜等人一头雾水,不过这也给他们敲了个警钟,明天开场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听,大约会有致辞吧?   左澜带着疑惑一夜打坐,将白天从吴宇那里看来的一些阵法相关的东西跟自己所学融会贯通,白日里损耗的魂力已经让大白和玉青八极空间疯狂地填充起来。   今天他打碎了吴宇的魂器素玉盘,却利用玉青八极空间的力量重新复原,复原之后的素玉盘的品质似乎比原来更好,这还是他第一次尝试这个功能,自己的魂器只有手上的一把重锋,他可不敢试。试别人的就不一样了,吴宇其实是被自己当了小白鼠。   他摸摸下巴笑了,以后又多了个来钱的路子。   这天下间,多少人缺少魂器?又有多少魂器被破坏,散落在了各地?   想想那就是无数的魂晶啊。   左澜一睁眼,醒魂钟的声音响了起来,从总办塔上传遍整个魂院,回环激荡,让所有的人都苏醒。   醒魂钟是第九魂院的奇葩特产,别的魂院大概也是有这种东西的,只是应该和第九魂院的形式不同。   左澜伸个懒腰走出来,习雨林随意做了些正常的早点,他们带着吃了,便走向了中心广场。   今天的人没有昨天来得齐,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战斗,喜欢这种场合,昨天因为是开幕,并且是每个人都要参加第一轮,人都来了,现在在这里的却只有昨天的七八成了,不过也不算少。   原本广场四周的五个擂台都已经降了下去,变成了普通的平地,而一座新的擂台却在中心广场最中心,正对着主席台的位置升了起来。   主席台上已经有了几把椅子,还有一些长桌,后面坐着各个学院的导师和魂院的高层,还包括一些所谓的特邀人士。   院长言深走出来,手一挥,昨日的光幕再次出现,今天的对战表更加详细,是一个树状图,严格按照晋级的次序从下往上排,每个人的名字的颜色却是不一样的,不同的颜色代表了不同的学院,和昨夜段昆仑拿出来的那张详细的图一模一样。   左澜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对手,火学院,霍兰,他的名字是最后一个,也就是决赛断三十二进十六的十六场的最后一场,他有足够的时间将前面的十五场都观摩完毕。   姜错明咬牙,“你运气未免太好。”   姜错明是第一场,绝对是被所有的人观摩的对象。   左澜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很是犯贱,“你就安心地被所有人当做小白鼠吧。哈哈哈……”   对战左溢什么的,左澜也会好好观摩的。   他两人的对话刚停,言深手掌再挥,又一片空白的光幕出现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经过昨天的选拔,三十二位优秀的学员已经选出,他们的名字都在这上面,对战表已经出来,还望大家继续努力。”   “下面宣读全新的规定。”   “第一,比试过程中,不管是死是伤,皆有天定,魂院概不负责。”   “第二,不允许质疑裁判的决定。”   “第三,不管是光明正大还是使用暗器等等手段,都属于正常比试手段。”   “最后一条,如有损坏擂台者——”   哈?所有人愣了,损坏擂台?这也要规定吗?   不知道为什么,左澜忽然觉得不妙,他看着言深的表情,只觉得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钻起来。   言深对着所有人一笑,接着将剩下的三个字说道——“杀无赦。”   全场寂静。   竟然没有人敢多议论一句,因为言深的眼神太可怕了。   开什么玩笑啊擦,尼玛的擂台这种东西是难免损坏的吧?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奇怪的规定!!!   左澜身边的薛重释忽然低笑了一声,看向了那座巨大的擂台,很大的擂台,七丈方圆,不能损坏,“这擂台是魂晶做的么?”   “噗——”   左澜直接喷了,扭头看着薛重释,忽然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太可爱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那么大的魂晶吗?”   薛重释没接话,又恢复那作死的面瘫脸。   左澜顿觉无趣,忍不住伸出手去戳了戳他的脸。“你说我们俩会站在这个擂台上吗?”   薛重释眼底划过一道红光,可是左澜却像是没看到,又戳了戳他的脸,他一侧脸,哼声道:“会的。”   “自大的家伙,你现在不过是个魂徒。”左澜这是故意打击他,不过他也知道,薛重释应该是能够走很长的一段路的。   如果是左澜是最强学员,那薛重释,应该是最强魂徒。   薛重释的境界和实力永远是割裂的,他的实力不能用寻常的方法衡量。   “前四将会直接进入第九魂院参加魂院大比的队伍之中,剩下的三个名额将会由魂院监事会一同从剩下的人选定。”   “第一场比试,无学院姜错明对金学院左溢,两位学员请上擂台。”   姜错明看向前面那个擂台,忽然之间扯起唇角,回头对左澜道:“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我怕到时候你会为难。说我跟你联合起来,欺负你们左家的旁系支族。”   左澜一挑眉,“欺负他们又怎样?”   于是姜错明耸肩一笑走了。   几月不见,左澜也不认得左溢了,毕竟他对小人物的确没什么印象,打着呵欠看上面的比试,左澜整个人的脸上那笑容是越看越大。   “左家的旁系支族,我原以为很厉害,结果——不怎么样嘛。”   完全是被姜错明压着打,不是说左家的旁系支族很厉害吗?   “那是姜错明太强,我之前没有注意过,他已经强到这么程度了,他这个才是真正的无学院的打法吧?”   七种属性交替使用,完美的配合。   获胜,毫无意外。   看着台上左溢那灰败不甘的表情,左澜撇了撇嘴,实在不想理会。   第二场是器学院孟凡云对战水学院的一名女生,左澜听到他的名字忍不住挑眉:“这个家伙竟然也在此列。”   “你跟这个孟凡云很熟?”习雨林皱眉。   左澜想起孟凡云这个家伙当初因为一点小仇到荷园门口布下陷阱,却被自己敲诈了魂器这件事,忍不住就要发笑。   “这个小胖子,实力大约还不错。”   作为旁听者,薛重释觉得左澜的口气很欠扁。太高冷了。   左澜没有说错,也没有觉得孟凡云使用了什么手段,一把小锤子直接将对手敲晕了,尼玛的那可是水学院的院花啊,你这样直接一把锤子敲下去真的合适吗?   院花倒下去的瞬间,全场的单身光棍都愤怒了,“尼玛的这个家伙竟然敢对院花这么粗鲁,扁他!”   “打死他!”   ……   群情激奋,小胖子孟凡云刚刚跳下擂台就被人一拥而上,打成了三级残废,变成了猪头,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姜错明比试完之后就回到了他们这一群人中间,看了孟凡云的惨剧之后对左澜道:“跟你对战的那个,似乎也是火学院的院花,长得很漂亮。”   左澜只觉得眼前一黑,“你说什么?”   姜错明“哈哈”笑了一声,意思很明确了。   小个子的薛重释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左澜的肩膀,左澜顿时无言,脸上带着凶恶的表情扭过身,接着阴森森地一笑:“你,刚才在,干,什么——”   然后闪电一般伸出手拽住薛重释两边脸颊上的肉,拉拉扯扯,磨着牙道:“你丫是在幸灾乐祸对吧,对吧?”   薛重释握住了他的手,淡静地看他:“你过分了。”   左澜忽然想起薛重释外表与内心完全不相称的家伙,赶忙收回自己的手,咳嗽了一声,咳,那个……一不小心就……   “啊,第三场开始了……”   ……   事实上,姜错明之前说的并没有错,那个霍兰的确是火学院的院花,不过……   院花小姐是左澜的脑残粉。   “啊啊啊……人家知道要跟左澜导师你对战,真是激动了一晚上没有睡呢!”   “……”   “你看我黑眼圈都出来了,左澜导师……”   “……”   “左澜导师,能不能问问你三围是多少啊?”   “……”   “啊,对了,左澜导师,作为我们两人对战的纪念,你到时候能不能给我一个爱的拥抱?”   “……”   “左澜导师——”   在霍兰扑过来之前,左澜高贵冷艳地直接一脚将院花踹下了擂台。   踹下了……擂台……将火学院的院花……踹下……   全场就像是被飓风席卷之后的村庄,一片辉煌的死寂。   乌鸦飞过,一群人同时风中凌乱了。   穿着性感的火红色的院花小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傻笑着。   左澜站在擂台边,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不忍直视。   裁判在后面黑线了半天,还是喊道:“三十二进十六,最末场,胜者——左澜。”   霍兰根本就没有出手,只是围着自己的偶喋喋不休……   没有人指责左澜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如此暴力,只是觉得左澜的思维已经不是寻常人能够理解的了。   通常一个姑娘围着你说这么多话,是个男人都会虚荣心起,怎么舍得对院花这么残忍?   可惜——左澜的眼中是不存在美女的。   他面无表情地跳了下来,站到了姜错明的面前,“如果有跟你对战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我立志将你扁成猪头。”   姜错明嘴角一抽,言语不能。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快过子时,左澜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今天的确是就这样结束了。”习雨林看着那改变了颜色的对战表。   还有四轮了。   明天开始的就是十六进八了,战斗将会一场比一场艰难的。   当然,左澜还没有感觉战斗有多艰难,因为——实在是找不到感觉啊,他遇到的大多都是奇葩,左澜现在已经有了三场不战而胜的记录了吧?   直接将对手踹下擂台什么的,实在是不可取,他要改正这个不好的习惯。   不过——在别人看来,左澜直接将对手踹下台的这种行为其实是酷毙了,这可是正经的比试,不是儿戏,能够如此强悍地将对手踹下去,面对院花的表白而不改色,如此冷静理智,如此冷酷残暴,不愧是第九魂院最剽悍的导师,点个赞!   从今天以后,左澜又多了一个称呼:摧花辣手第一流!   对战表上晋级的人,只剩下了十六个。   左澜一看自己明天的对手,忽然就笑了起来:“左西?”   周围的人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一冷,扭头发觉左澜的笑容已经扭曲。   所以,你到底是对旁系支族有多大的怨念啊?   同一时间,看到对战表的左西,悄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在上午的第一场对战之中,左溢败于姜错明之手,被废去了修为,这样的辣手,自然要归咎于左澜了。谁不知道无学院的这几个人的交情很好,他们竟然能够做得这么绝——   规定是,死伤天定,比试之中出现任何问题都不得怪罪别人,不得寻仇,可那只是规定,不能私下报复,那就在擂台上重新要回这一笔血债。   嫡系又怎样?遇到他的话……   左西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通讯珠,支系也有自己的秘密手段。   回去的时候,姜错明对左澜道:“今天跟那个左溢对战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说?”左澜似乎漫不经心,他嘴上不怎么在乎,可是心里却并非是轻视,左家的嫡系一向是天赋异禀,可是旁系支族的话,天赋向来不高,这次左溢和左西都闯入前三十二,如果左溢不遇到姜错明的话……也许……   什么时候旁系支族有这么厉害了?他们要是那么厉害,早就将左家的权力全部夺走了,也不会憋屈这么久了。   这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   只是左澜没有跟他们对战,即便觉得不对劲,也不会比姜错明清楚。   姜错明道:“他的境界只是刚刚跨入魂士,魂力也不深厚,可是使用的手段很诡异,我看着不像是他那个属性的。左溢前后使用了三个魂术,可是我都没有见过,你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是因为他发动这个魂术之前,就已经被我掐死了。说实话,我不敢真的让他将魂术使用出来。”   不敢。   左澜听到这个词,脚步顿了一下,接着走上去,“你姜错明还有不敢的事情吗?”   连习雨林的尸体大餐都敢吃。   他平视前方,“他们有自己的手段,有杀手锏,你就没有吗?我看大家今天其实都用的是一般的手段,都在藏拙,他有的,我们也有。”   “若说藏拙,没人比你藏得更厉害了。”习雨林在后面补了一句。   左澜哈哈一笑,无耻地一耸肩,“那哪儿能怪我?是我的对手不给力,我就算是想要显示自己的实力,也没个机会啊。”   贱人。   另外的三个人包括薛重释都不想再理会左澜,转身就走了。   左澜“喂喂”了两声,没人理他,顿时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的确,他根本没有显露过自己的真正实力,除了第一场让人惊艳了一把之外,后面的发挥都很中平,不过这真的不是他的错。   像刚刚遇到的霍兰那种,难道要他祭出大招将对方轮一遍再踹下台吗?   左澜还没那么脑残。   他叹了口气,英雄寂寞啊……   正抬脚准备走,却忽然感觉到什么,向着身后一望,沉沉的黑暗之中,不见半个人影。   大约,是自己多疑了吧?   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还是转身走了。   广场上主席台上,一道黑影缓缓地现出来,刚刚准备走的薛冰停住了脚步,“你果然还是来了。”   那黑影是穿着黑色的斗篷,素月皎洁,广场上的人已经走光了,偌大的广场,在经历了白日的喧嚣之后,竟然显出了几分寂寞冷清。   那人站在月下,将宽大的兜帽轻轻地解开,像是柔软的一匹绸缎滑下,露出了里面那漂亮而反射着素月光滑的头发,半黑半百,对比强烈而矛盾,一双蓝眸里,那月光被揉碎了再沉淀,只一眼就让人觉得陷入了静谧的夜晚。   薛冰暗暗警戒起来,临沧虽是五皇之中的末席,这实力却是越来越深不可测。   尤其是……秘境之后……   “你帮了左家那两个支系。”声音清浅似水,却淡漠极了,像是什么也不关心,也不关注,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提起兴趣。   “怎么?你又心疼你那个小情人了?放心,我只是想看看他的实力——你不也很好奇吗?左澜的底牌。”   “你会输的。”临沧的话语始终很简洁。   薛冰双臂一抱,“你对你的小情人很有信心。”   临沧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面对整个广场,闭眼,白日的喧嚣似乎又在脑海之中浮现;睁眼,空旷的擂台,冷清的广场。   左澜,就曾站在他眼前这个空无一人的擂台上。   拢在袖中的手忽然伸出来,按在自己的胸口,他竟然微弯了自己的唇角,对薛冰道:“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第六十二章 院内小比(六)      当晚的幽灵广播平台通报了各大魂院的小比情况,竟然还通报了晋级名单。   以第一魂院为先,左澜听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天嘉。   第一魂院的天嘉。   那个时候他正在调戏大白,拿着一枚魂晶在大白面前晃来晃去,就是不给大白吃,可是转眼之间听到“天嘉”两个字,手上的动作一慢,大白化作一道流光,直接一口咬住了左澜的手指,左澜却浑然无觉。   天嘉。   那次在秘境之中的人,特别神秘的那几个,已经被左澜知道,除了这个天嘉,始终不知道这人的样貌,一直觉得这人应当是很神秘的,竟然也会参加魂院的院内小比,也就是说,如果参加魂院大比的话,就可以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左澜一边听着幽灵广播平台上的播报,一边伸手将啃住了他手指的大白拽下来,狠狠地捏了它一把:“下次啃的时候小心点。”   大白一张脸被揉成了各种模样,苦不堪言,才吞进去的魂晶还露出一半,眼看着就要掉下去,别提多惨——   大白:如果神灵给俺一个机会,俺一定要让左澜这死人妖哭爹喊娘!   ↑   注定这只能是美好的愿望,事实是左澜施舍一般转过了眼眸,看它一眼:“大白啊,我最近在打擂台参加院内小比,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没怎么出力呢?”   大白委屈地看着左澜,然而左澜就是个冷血辣手的主,“我觉得你前期不出力还可以,可是你丫的从玉青八极盘里长出来,要是没什么本事我不就亏了么?”   大白继续苦哈哈地看左澜,左澜远目,“现在肯定是不能指望你了,我的杀手锏还在,距离魂院大比还早呢,院内小比出来还要翻过年才会有魂院大比,院内小比之后就是期末考试,考试完就有魂院任务——我到时候肯定在黑名单,所以要去第一魂院一趟。”   所以左澜的日程安排是:院内小比,期末考试,魂院任务,魂院大比。   幽灵传播平台还在继续播报,在天嘉之后就是——崇礼。   这些都是第一魂院的人,也都是左澜在秘境之中遇到的相当厉害的人物,可以想见,在五皇寿数终结之后,魂大陆就是这一批人的天下了。   天嘉,崇礼——这两个人都要参加魂院大比。   那一瞬间,左澜闭上了眼睛,他淡淡地勾起了唇,既然如此,他在作为秘境之中最出风头、也经历了最隐秘而黑暗的转变的人,怎么能够不出现呢?   据说每一届的魂院大比,都会吸引全大陆的目光,不仅是魂院本身,就是魂术公会、魂皇殿、十御座都会派人来看,可以说是盛会,这样的盛事,不参与简直是个遗憾。   在秘境的时候,天嘉似乎没有出手,而崇礼的修为和手段却堪称是出神入化,从传言上来看,天嘉却是更胜一筹。   这些人,却是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能交手了。   左澜躺下来,捏着那金色的小喇叭,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消息,越听越困,每个魂院都是有高手的,左澜的名字在第九魂院晋级名单的最后一个。   天嘉是第一魂院的第一个,也是所有名单中的第一个;左澜是第九魂院的最后一个,也是所有名单的最后一个——左澜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奇怪的命运,他只是觉得,自己跟这个天嘉之间,必定有交集。   修炼的时候居多,睡眠却也是必不可少,生理需要。   第二天早上起来堪称是神清气爽。   左澜一伸懒腰,一醒魂钟撬过来,什么瞌睡都没了。   照旧是在中心广场汇聚,今天已经进行到了十六进八,左澜对左西,第八场。   “似乎你现在每次都是最后一场。”习雨林看着名单,忍不住皱眉。   左澜嘿嘿一笑:“这是我人品好。对了,今天第一场是?”   姜错明额上青筋忽然冒出来,于是众人明白了——“又是你?”   这些都是根据三十二进十六的时候那个名单来的,前后的顺序几乎差不多,姜错明晋级之后名字还是在前面,左澜晋级之后名字还是在后面——所以才会有现在这种情况。   每天上场都是第一战,姜错明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犯小人了,怎么能够倒霉到这种境界。   其实第一战和最后一战的人的压力都很大,不过姜错明和左澜的神经都比较粗,这点压力还是能够抗住的。   开场的大钟敲响,光幕出现,对战表再次排出来,左澜一看,姜错明的确是第一场,而第二场就是薛重释,习雨林在第五场,左澜是最后的第八场。   他们这边的三个人看着那边的主席台,左澜看着那薛冰,忍不住捅了捅薛重释的手肘,“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那边的主席台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还有几个导师在打呵欠,看样子也是受不了第九魂院的醒魂钟,青傀、雪蓝、段昆仑都不在,这倒是奇怪了。   薛重释爱理不理地看了台上一眼,眼神都不变一下,生硬道:“就算你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能够阻止吗?”   “你这样说,我觉得你是知道什么的。”左澜忍不住这样怀疑。   薛重释直接送了他一句话:“你洗洗睡了吧。”   “……”左澜很想直接一盆狗血给他淋回去。   他的目光再次在主席台上晃了一圈,本来准备收回,却看到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过来了,那露出来的一点点头发竟然是半黑半百,本来左澜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可是在这个时候觉得奇怪。   很古怪的气息。   “你怎么了?”习雨林扭头就看到左澜那僵直的状态。   左澜直直地看着那个穿着斗篷的人,这样的斗篷很熟悉,在开启秘境的时候,五皇都披着斗篷,那个时候他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认出五个人当中的临沧,可是现在——这个穿斗篷的人坐在了薛冰的身边,并且跟薛冰说话。   他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魂皇殿五皇里,有谁的头发是半黑半百的吗?”   薛重释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左澜是在问他,他下意识地看了习雨林一眼,又觉得这话是在问他们两个。十御座家族的嫡系,其实都是见过魂皇的,“我从没有看到过哪个魂皇的头发是半黑半百。”   习雨林也摇头:“没听说过。”   那上面那个家伙难道不是魂皇吗?   境界和实力差距太大,所以看不到对方的境界。   他悄悄地握紧了手指,然后强迫自己转过目光去。“这魂大陆,不知道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厉害人物。”   “跟薛冰说话,大约也是魂皇,只是不知道是哪位了。”薛重释还是说了一句,“从来没有听说过出了新的魂皇。”   左澜不想再管这个问题,再抬眼看向擂台,却发现比试已经结束了,姜错明一个人站在台上,裁判接过了他的院牌,记录下了这次的战绩,光幕一抖,姜错明的名字带着银灰的颜色,成功地往上蹦了一行。   “这个家伙,也算是出尽了风头了。”   习雨林听他这样说,却道:“他是没你出风头的。”   左澜不置可否,又看着姜错明表情淡定地下来,接着薛重释上去,与他擦肩而过。   薛重释,是至今最让所有人意外和胆寒的一个人,因为他的手段太狠毒。   薛重释本来就是个手染无数鲜血的家伙,现在到了第九魂院,下手也黑得很,就算是不出人命,也能让别人吓破胆,这次也一样,他似乎从来不顾及观众们的承受能力,一来就直接放出了大招——造型魂术。   他本来就是这一个属性修炼中的佼佼者,更有同属性的魂晶相助,还得到了造型魂术黑筒,想不厉害都不可能。   万箭穿心——只是一刹那就直接凝结出了无数的冰箭,将对方钉在了擂台上。   本来一切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裁判的脸色却一下变了。   “擂台!”   左澜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想起了那条见鬼的规定——如有损坏擂台者,杀无赦!   裁判的脸色变了,下面的人表情也变了。   唯独薛重释极其淡定,他转头看向裁判,“怎么了?”   裁判的手一抖,指了指擂台的表面,薛重释的对手被他穿了手脚钉在擂台上,而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擂台已经被冰箭射穿了。   “擂台……”裁判的声音也抖了。   薛重释似乎是冷冷地笑了一下,因为隔得太远,左澜他们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表情,之间薛重释站在那里,粉红色的大袖子一挥,却直接走到那浑身是血的对手面前,伸出脚来一踢,将那人踹下擂台,然后手诀一掐,冰箭竟然顺着原来的轨迹再次消失,整个擂台是完好的。   裁判一下就愣了。   薛重释隔空将自己的院牌扔给裁判:“记吧。”   ——这一瞬间,左澜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第九魂院最剽悍”的名头要保不住了。   薛重释,你怎么可以这么赞!这么碉堡?!   “啊啊啊啊——好帅……”   “好可爱……”   “哪里跟帅沾边,分明是很臭屁啊,你看他那小脸,萌死个人了……”   ……   左澜忽然转身,一拍自己的额头,前景黑暗啊!   第二个晋级,薛重释。   左澜看薛重释回来了,问道:“你刚才用的那个不是造型魂术吧?”   薛重释摇摇头,不说话。   左澜切了一声,暗说这家伙卖神秘。   他正想跟这个家伙理论,眼角余光却瞥见那边转过来一个还算熟悉的影子——左琰。   左琰,出身左家最式微的支系,不过因为最后跟左溢左西交好,现在似乎混得也不错,左澜不怎么关注他们,毕竟不是一个等级的人,可是左琰出现在擂台旁边之后,左西就跟着他走了出去。   左澜顿时觉得有好戏了,他转身离开,对着众人一摆手:“我这边去看点好戏,第七场如果我还没回来的话就帮我把比试录下来,那是我八进四的对手。”   这句话说完,左澜忽然愣住了,他回身,看向薛重释,又看了一眼姜错明,然后看向对战表——八进四第一场,姜错明对战薛重释。   本来是想要说什么的,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姜错明和薛重释的表情都很平静,于是左澜也平静地去了。   跟上了之前的左琰和左西,左澜慢慢隐去自己的身形,最简单的属于灵属性的隐身术,虽然很低级,不过真正高手用出来也是可以掩人耳目的。   在左澜的印象之中,左琰就是一朵小白花,可怜兮兮的,左澜从来不喜欢他,就算他是主动示好。   现在左琰跟左西走到了坎位教学区的旁边,凉亭下面,停下来说话,左澜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凉亭顶上,将大白摸出来放在手里揉捏,手感很好,没办法啊。   一边观察着大白的表情,一边听着下面两人的对话。   左西的声音有些冷:“你来干什么?左溢怎么样了?”   “修为全废,他受不了,我打晕了他——你……还是不要参加这一场了吧……”   左琰怯怯地说着。   左澜在上面一挑眉,自打昨天姜错明上擂台之前说了那句,左澜就知道左溢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姜错明整个人就是一笑面虎,常常是笑里藏刀,十御座出来的人都是这德行,少年老成不说,心机也深得很,习雨林本就不是什么好鸟,能够跟习雨林打成一片的姜错明就更不简单了。   本来比试这种事情,早说了是生死有命,落得那个下场只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看左西这样子,似乎是想要寻仇?   下面左西又说道:“那个姜错明跟左溢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对左溢下那么毒的手?修为全废,重修多困难?嫡系又怎样?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我得到了贵人的帮助,如果能够将左澜——”   下面的左琰忽然惊叫了一声,左澜心念感知到左西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他顿时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得到了贵人的帮助,他们的计划,将他左澜——   什么时候旁系支族也可以这么牛逼了?   跟嫡系有关的计划,这帮人难道是想夺权吗?   “左澜……他不是那么简单的……我觉得他很恐怖,左鹏长老的计划……我们就算杀了嫡系又怎样?!”左琰似乎快哭了,他很惶恐。   左西却似乎胸有成竹,“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当初说怨恨嫡系,你也有份,现在害怕还来得及吗?左澜是个废柴的时候,你说要将嫡系弄死,现在他重新厉害起来了,你又开始害怕,我实在是害怕你半路变卦——”   “你多想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左溢的下场……”   “我不会成为左溢的。左澜,一定会死。”   “你说贵人相助……”   “哼,这你就不必管了,反正是你想也想不到的大人物,也不知道左澜怎么惹上大人的,他必定是死路一条。”   两个人说着一些狠话,然后又走了。   左澜听得是一头雾水,大人物?   左澜还真没觉得除了魂皇之外还有什么人物能够被他看作是大人物。   他在凉亭的顶上坐了一会儿,忽然之间一翻手,手中冰蓝色的光芒一转,一抓一握,手掌之中竟然就已经躺了一支晶莹剔透的冰萧,另一手却握住了通讯珠:“老头子,死了没?”   “——你这家伙要不要尊重尊重我这个族长啊!好不容易盼来你小子的消息,第一句就问我死没死!”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是有正事。我问你,旁系支族那些人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没有啊。我这边……没什么消息。”   左澜顿时冷哼一声,“我这边听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旁系支族那些家伙似乎是要动手了。”   “……”左丘晏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拖长了声音,“且看吧。”   左澜点头,“那我这边掐断了,马上就要到我比试了。”   “你下一战是左西吧?不必留情。”左丘晏很干脆地说道。   左澜一下就笑了:“好的。”   掐断了通讯珠,左澜已经把自己该提醒的提醒完了,他猜测旁系支族的人应该是在策划一个大阴谋,如果自己在擂台上死在左西的手里,他们的计划似乎更完美——不过他左澜看上去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吗?   他站在凉亭上伸了个懒腰,带着笑意转过身,却发现自己身前的半空中浮现出来一个身影。   他定定地看着这人的这身斗篷,心里无比平静:“你是来取我性命的吗?”   长长的黑色斗篷,兜帽掀开,长长的黑发,长长的白发,颀长的身形,暗色的腰带侧面却悬了素白的细锁链,他的头发就那样披散下来,顺滑极了,尽管是半黑半百,却还是给人一种难言的华丽质感。   那一瞬间,用一双蓝眸凝视着自己眼前这一身平静的少年,临沧忽然就想,如果他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取走,然后他们之前的所有不该有的错误一笔勾销,再重新开始,或者他可以完全地忘却,该多好?   可惜不能,都没有。   临沧其实早知道自己会后悔,可是在那个时候他希望自己不后悔——左澜,站在你面前,已经是我付出所有。   他没说话,左澜却觉得厌烦了,转身,身形一晃直接离开,“不说便罢。”   你若无情我便休,他二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然而临沧毕竟是魂皇,他想走,哪里有那么容易?   他只是淡淡地一伸手,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按住了他的手臂,拽住他,却是苦苦地低笑了一声:“过去的恩怨暂时不说,我想跟你谈谈第八场比试。”   第八场,左澜对左西。   他终于肯扭过头,看着临沧那平静的侧脸。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把自己搞成这鬼样子的?   ——算了吧,与他无关。      第六十三章 院内小比(七)      第八场,左澜对左西。   这场比试至今还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同一个家族的两个人站在了一个擂台上,这是要同族相残的节奏啊。   在看到左澜和左西都站在擂台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左西,出身左家的旁系支族,见到左澜这个嫡系出身的人,本来就已经矮了一头,左澜在第九魂院的名气和声望也不是左西可以比的,任何一名参赛者,除却薛重释这种本身特别变态的人,在面对左澜的时候都会感觉压迫,在左西身上尤其如此。   还记得当时一辆车上来,左西表面上看上去也就是个别扭的孩子,只是对左澜存有戒心,那个时候对他的厌恶还不是很明显,可是嫡系和旁系支族之间的裂缝不断扩大,左西恨上左澜是肯定的。   嫡系出天才——这样的定律让嫡系的所有人觉得脸上有关,而对于旁系支族,那就是一种完全的侮辱。   左西极其厌恶左澜。   两个人相对而立,开始的钟声敲响了也没有人动手。   左西阴森森地笑了一下,那漂亮的脸都有些扭曲,“能够在这个擂台上遇到澜少,还真是运气。”   口气是轻慢至极,一听就让左澜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他想起了之前临沧单独跟他谈的那些话,强忍住了自己回头去看薛冰的冲动。秘密武器——他倒是真的想见识见识,左西能够得到什么秘技。   说来说去,他还是跟临沧脱不开的。   “我会让你继续感叹自己运气好的。”   左澜叹了一声,声线却平直得很,这话莫名其妙,然而细一思量却有着反讽的味道。   左澜从来不是什么善茬,从来不肯在口头上吃亏,吃实亏就更不可能了。   左西,火学院。   左澜,无学院。   两个左家人之间的互掐。   如果左澜输给了左西——   呵呵。   左西抬眼,想着那位大人教给自己的秘技,几乎已经看到了左澜身首异处的场景。   然而左澜此刻还是好好地站在他的面前。   “哼,只会说大话的嫡系。”   左西哼了一声,火红色的巨大魂阵出现在了擂台上,中心一个巨大的凤凰形状的魂印,乃是地品低阶的凤凰图,澎湃的火属性魂力烧灼起来,弥漫在空气中,隐约之中已腾起了虚幻的雾气,这四周的一切像是要被他蒸腾起来。   这个时候,众人都看着左澜的动作,左西是火属性,而左澜却是全属性,这个时候,左澜会选取什么样的属性来对战?   毫无疑问,左澜是个正常人——水。   火红色的魂阵原本已经是足够绚烂,在此刻,浩空之下仿佛有了一声尖锐的啸响,众人仿佛听到了潺潺的水声,似乎是在顺着山溪下去,却在半途遇到阻隔,于是水声霎时激越!   弹指间,冰蓝澈空,水声激越似出鞘利剑,左澜的魂阵,终于出现在了擂台之上,那深深的蓝色,就那样以他双足所立之地为中心,缓缓地开始了旋转。   那是一种极其艰涩的旋转,像是承托着什么重物一般,转不动,却还要慢慢地旋转。   这一种带着重量的旋转,让人一看便为之心惊胆寒。   主席台上,薛冰看到去而复返的临沧,双手十指交叉,“你还是心疼你那小情人。”   临沧表情淡淡,只是看着自己的右手,眼神有些恍惚,他应道:“我说过了,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还是你觉得,小情人这种称呼侮辱了他?”薛冰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魂皇殿,几乎是整个大陆个人实力最顶尖者聚集的殿堂,别人都不知道强者的世界是怎样的,只有强者知道强者。魂皇与魂皇之间也有矛盾,只不过在大部分时候,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薛冰算是五个人之中看得很清楚的,梅子青表面上嘻嘻哈哈,内里什么样子谁也不清楚,单是看他与青傀之间关系不错,就已经让他有些怀疑;崇阎最有王者霸气,称他为“破晓之皇”不是没有道理的;江山是五皇之中最隐逸的,气质相当脱俗,遂为写意;而这个五皇末席临沧,虽是新晋的魂皇,却是最让薛冰看不透的一个,也许是因为接触的时间还不算多吧,所以对于他——薛冰看不透,临沧应该算是五皇之中最孤僻的。   不过他们都知道,临沧喜欢那个叫做左澜的小家伙,一个可能颠覆整个大陆的家伙。   原本只是一颗棋子,可是他们这手棋,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临沧没有回薛冰的话,只是将目光转向台上。   左西已经出手了。   薛冰在一旁道:“这算是我的棋。”   临沧还是不说话,可惜左澜不是他的棋。   擂台上,左西的情况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一掐指诀,熊熊烈焰燃烧,却生出了无尽的光华,火红,焚尽一切的火,温度很高,左澜觉得自己眉毛都快被烤焦了,整个观看者的圈子都被往后逼了好几步。   而左澜,现在还没有出手。   他只是单单地站着,身边没立着别人,一个人,缓缓地抬起了手掌,五指慢慢地收拢,那漂亮的尖尖的手指,就那样慢慢地靠近。   当五指指尖相触的时候,那灼人的热浪终于消失不见了,左澜轻轻地闭了一下眼,蒙蒙的雾气从他脚下的魂阵升起,弥散着,带着清爽的冰凉,一下就消减了热意。   水火本就相对。   完完全全的对峙。   左澜没有主动出手,这一次,他看着左西,等着看对方的手段。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慢慢才能看出端倪的。   薛冰到底给了左西什么?   左西对着左澜恶意地笑了一下,接着连退三步,“火,譬如日;水,譬如月。日月不同空,水火不相容。今以我燎原之火,驱逐尔水,还吾曜日长空——”   “火,日出。”   令人震骇的一幕出现了,台上台下无数第九魂院的导师都震惊地看着那一幕,在左西大鹏展翅般的双手背后,一个巨大的火球竟然缓缓地升起,看不清虚实,只觉得一感受全是浓郁的火之力!   那一个火球,说是火球都俗气了,那分明是太阳——正如左西方才所言,日出。   左澜眉梢一抖,原本凝重的脸上竟然慢慢地绽开了一个轻慢的笑容来,“原来你说有十足的把握在此擂台上取我性命,便是因为这日尽之术吗?”   正如方才左西所言,夫日譬如火,月譬如水,火则外光,水则含景。故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就日则光尽也。   从魂力的理论上来看,水火不容,正如日月不同空。火如日,水如月,月之光来自于火,因而日出,月消,所以火与水是相克,并且火之力往往占据先天的优势。   然而那仅仅是往往,这恐怕就是薛冰教给左西的吧?   薛冰,精通造型魂术的薛冰,自然也对自己的对立属性有着独到的研究尤其是——应对左西的火属性,自然是水属性合适,他必然能够猜到左澜是要用水属性来应对,这个时候,之前曾经展示过自己造型魂术的左澜,在水属性上的造诣自然无法与魂皇薛冰相比,这个时候,针对他所了解的造型魂术,左澜就完全受制于左西背后的薛冰了。   魂皇,果真是要棋高一着的感觉啊。   只可惜——日尽之术,左澜早就了解了。   自从有水火对立属性的那天开始,水火日月之争就从未止息,火属性的魂修们研究出了日尽之术这种逆天的魂术,已燃烧自己的寿数为代价,从神灵那里借到一定的力量对敌,往往能够起到很好的效果,可是在左澜看来这种行为就是找死,对神灵,左澜从来是认为不存在的。   从不尊重神灵的左澜,自然不会做出那种与神灵做交易的事情来。   火有日尽之术,水属性的魂修们又不是吃素的,自然也能研究出相对的魂术。   于是,火有日尽,水有月蚀。   月蚀,可不属于造型魂术。   左西满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做出来了,抬眼却看到左澜那轻嘲的表情,似乎很看不起自己,顿时大怒,怒目一张,双臂伸展,往上一合,拍出声响,身后那一轮幻日忽然之间光芒大放,灼热——无比的灼热,似乎要将人身体内的水分全部榨干。   左澜却是完全感觉不到。   那花纹古拙的魂阵缓缓地转动着,无数水蓝色的光华似匹练一般被他跳跃的手指抽出。   左西那一轮幻日,却逐渐地高悬,眼看着就要威压全场,也许那个时候就是左澜葬身之时?   本来已经准备出手了,左澜脑海之中却忽然浮现起很早之前的一件事。   青傀。   青傀演示的魂术。   水,火。   在青傀的手掌之中,水与火是根本没有区别的。   魂术理论里的话是,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就日则光尽也。   也就是说,月光来自日照,是否可以等同于水之力来自火?   那一瞬间,左澜忽然就明白了。   青傀为什么能够轻而易举地进行水火之力的转换。   在这个擂台上,他忽然就笑起来,别人都不明白,就是他对面的左西也觉得他是神经病犯了。   一扬手,双臂舒展,那拥抱苍穹的姿态,长发泼墨一般扬开,广袖如云,左澜仰起头,看着那澄澈的天,忽然就想明白了许许多多之前的困惑。   无属性,不等于全属性。这二者之间是有区别的。   既然水火属性能够全盘转换,那么其余的属性呢?从来没有人将魂大陆目前的七种属性联系在一起看,它们一直都是孤立的,似乎互不相干。   然而魂术理论之中却已经在它们的来源上叙述了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也许细细研究下去还会有更大的收获。   水与火,既然能够相互转换,那么左澜就能够将对方的火变成自己的水,而月蚀之术,却可以放到后面去了。   此刻,青傀就在主席台上,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表情轻松的雪蓝,一边看竟然还在打呵欠。   左澜的目光往青傀的方向上偏了一点,却又挪了回来。   临沧说,火之术,千变万化,却始终根于理论,以力为根本,薛冰的手段他不甚了解,却知其变化之理。   那个时候,临沧大约是想要将自己的应对之法告诉他,可是一向爱占别人小便宜的左澜却在那个时候转过了身,他只是冷淡道:“说完了?没事我便走了。”   临沧留不住他,他也无心再留下。   那个时候真的是鬼使神差,左澜知道临沧是什么意思,临沧来找他,必然是已经想到了完美的应对之法,可是左澜的自尊不允许他接受对方的帮助,他要用自己的办法证明给他——他有能力解决自己遇到的所有问题。   包括左西。   眼神之中,忽然就是冰霜一片,冷冽。   然而他只是一甩袖子,之前那些在他魂阵之内不断游走的水蓝色魂力,忽然之间全部被他兜进了袖子,消失不见,被左澜魂阵覆盖的区域忽然就风平浪静了,而这种风平浪静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一步。   左澜看似平淡普通地踏出去一步。   水火相接,顿时就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对抗之力,冲击波都是冷热交替,骇然。   左澜平静地看着左西,那眼神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怜悯。   以前不喜欢青傀眼底那些悲悯,可是如今他竟然开始迷恋这种怜悯他人的高高在上的感觉,因为洞悉世事,所以知道得很多,也明白自己的无知和他人的更无知。   左西,在左澜看来就是一个无知的家伙。   他伸出自己的手掌,插入了对方魂阵笼罩着的空间之中,“你当真以为,水火之力,是完全相克的吗?”   左西听着左澜的话,心中觉得不妙,可是又觉得左澜是在虚张声势,当下一声冷笑:“别故弄玄虚——”   话音未落,左澜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他并非是故弄玄虚。   手指就那样轻轻地一拨,他手指上缠绕着的水之力竟然灵蛇一般钻入了悬在半空中的那幻日之中,消失不见。   “日升月落,月生日息。”   “天有九位,地有九域;天有三辰,地有三形;有像可校,有形可度。天以阳迴,地以阴淳;天以顺动,地以灵静。”   “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就日则光尽。”   “日之薄地,暗其明也。方于中天,天地同明。月之于夜,与日同而差微。”   左澜一字一句,将这些书本上的理论复述着,却让所有人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就有那样的一种预感告诉他们,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似乎蕴藏着惊天的秘密。   下面看着的青傀,那波澜不惊的表情也终于变了那么一点点,雪蓝的手掌放在他的肩上,慢慢地收紧,竟然又是一声轻笑:“该说,他是你的徒弟吗?”   青傀不答话。   台上左西已经是脸色大变。   左澜一边说着话,手上却也是没有停住,他能够感觉到,伴随着左澜每一个掐出的手诀,一步一步逼近,明明整个魂阵上没有半分烟火气息,找不到半点魂力流动的痕迹,他却感觉原本受自己控制的魂力这个时候竟然开始动摇起来。   在左澜而言,这个时候很关键,平心而论,左西是个不错的对手,他不应该掉以轻心,如果不参与到嫡系和旁系之间的争斗来,也许左澜不会对他下狠手。   本来左澜不怎么关心家族事务,可是毕竟身处其中无法避免,更何况现在原本由嫡系所负责的跨地区贸易转到了自己的手上,以澜会之名归于自己手中,难免就与旁系有了利益冲突,更何况现在澜会堪称是风生水起,他毕竟还是个左家人,不可能完全脱出这个局。   就算是他左澜想要置身事外,入左西左溢者,可没有想过这样放过他。   左澜暗叹了一声,手掌一翻,摸出一枚魂晶来。   下面的薛重释的表情忽然古怪起来,左澜这手法怎么这么熟悉?想了半天他才惊觉,那就是自己平日里操纵魂晶的手法——左澜这家伙,偷师学艺倒是极快的。   薛重释想得没错,这的确是完全的偷师学艺,左澜偷的不仅是动作,还有方法。   五指成爪,将那一枚魂晶悬在掌心,没有属性的魂力被他抽出,地品中阶的魂晶所蕴藏的魂力是如何惊人?这一抽,便已经是风云色变。   左澜想要将对方的魂力化到自己的手上,水火之间毕竟不能直接转换,左澜还没有到达青傀那个境界,只能借助与一些东西——比如无属性的魂力。   那魂晶一出,就已经受到了众人的瞩目。   左澜这家伙,一出手就是地品中阶的魂晶,啧,原来还是个土豪啊!   土豪不土豪的,左澜倒是不清楚,他现在全副心神都在自己的手上了,过于专注,以至于他都看不到左西那扭曲的表情。   左琰在下面看着,却觉得怕得慌。   然而没人理会他的恐惧。   “左澜,你——”   左澜繁复的手势终于一换,他伸直了手臂,食指一点,遥遥指着左西的眉心。   “乾坤斗转,日月星移。”   乾坤日月,斗转星移——   一切一切的转化,都该归入此理。   无边广阔的安静之中,那灿烂辉煌的火红的颜色忽然就消减了下去,毫无预兆地一变为水蓝!   水蓝色的火焰,浮在半空之中!   水蓝色的幻日,高悬于众人眼前!   完全违反常理。   整个主席台一片哗然!   左西如遭重击,竟然倒退了三步,魂力,他的魂力……   “你……”   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他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神情立刻委顿下来,连原本光泽的皮肤此刻都已经是失去了生机活力,没了——一切都没了。   那一轮火红的幻日,就在左澜那神鬼莫测的一指之下,竟然由火骤转为水,跌破众人眼镜,然而这一幕又是如此熟悉,因为相似的一幕,曾经发生在青傀的课堂上!   一切,还没有结束。   此刻,是左澜的专场。   自从第一场之后,左澜的每一场比试都赢得太轻松,以至于他的实力没有体现出来,所使用的手段也都是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关于左澜的议论也渐渐少了,相反的是下手狠辣的薛重释和姜错明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然而此刻,左澜用实力告诉所有人,他还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绝无仅有。   火已经转为水,他从别人那里剥夺了魂力,让这些魂力暂时受自己的控制,然而这仅仅是让左西失去了战斗力而已。   左澜的手指蜷缩回来,大袖一扬,之前被自己卷起来的那些水属性魂力忽然之间汹涌而出,容向了那水蓝色的幻月。   幻日到幻月,也不过这一眨眼之间。   月蚀之术。   “月光生于日之所照,月魄生于日之所蔽。幻日已销,日之所照不存,遂月光不存——”   伴随着左澜的声音,他半蹲下来,修长的右腿后撤,折成一条优雅的折线,手指挨着地面,却慢慢地陷进了哪里,别人看去,就像是左澜的手指插入了魂阵,插入了地面一样。   然而不是,左澜的手,在玉青八极空间之内。   那一轮幻月,忽然就旋转起来,水蓝色,澈美到极致。   然而,只是转过去一点,那颜色就开始变暗,水蓝,深蓝,暗蓝——最后化作了无边的墨蓝。   左澜的眼眸,似乎也被映成了一片深深浅浅的蓝。   他的头发落在地上,被游荡的魂力吹起,那一个时刻,眉眼温和却又暗藏着犀利,左澜的神情,神圣到无法逼视。   “日之所蔽犹在,遂月魄降临。”   月魄——   生于月的阴暗面,还是水属性。   造型魂术只是水属性的一种衍生和变异,更准确地说它是水属性中的分支“冰”所引导,而此刻左澜所使用的月蚀之术,却是最传统的水属性魂术的应用。   从最基本的魂术原理出发,能够解析一切魂术。   左澜今天便做到了。   整个幻月的旋转停止了,那一个巨大的球体忽然之间全部变成了黑色,纯黑的颜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已经不是一个院内小比应该有的场景了,这样的大场面,就是试炼会也不一定有吧?   在无数人的目光之中,左澜抬首,望着那幻月,却对着左西道:“非我赶尽杀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日,乃你自作自受。”   没有人看到左澜是怎么动作的,原本手按地半蹲在擂台上的左澜身形一散,那虚影散去,再看时人已经到了半空之中,一直身子,长袖一甩,双指并拢,竟然是一道凌厉的冰蓝色魂力束钻出,投入那黑色的月魄之中——   天地改换。   无边无际的蓝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又四散而去。   造型魂术。   左澜凌空立在幻月之前,渺小极了,如蝼蚁比之于天地,然而他的一抬手,却将这天地改换,蝼蚁改换天地。   整个已经转化为月魄的幻月,被他一指凝成了冰。   这漂亮的一手,连薛冰都摇头感叹:英雄少年。   然后左澜轻轻地抬起手指,弯曲一下,叩响了这冰球一般的月魄。   “咚——”   如此清越的声音,却成为了左西的噩梦。   也是他生命之中,最后,最美的绝响。   眼神在一刹那之间空茫下来,这幻月来自左西,此刻也与他是息息相关,幻月被夺,他便已经受制于左澜,左澜此刻要赶尽杀绝,左西如何能够逃脱?   “咔嚓……”   一道裂缝出现在了冰月之上,接着无限扩大,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之中,左澜的身前,这冰月迅速地崩毁!   无数的冰晶散落下来,却化作了尘烟,弥散。   左西在茫然之中闭上眼,失去意识之前,仿佛看到左澜那像极了青傀的悲悯眼神。   左澜负手回身,天清气朗。   其实那不是悲悯,而是一种复杂,左澜始终不是青傀。   裁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记录下这一场胜利的,在一片诡异和震撼的安静之中,左澜的背影渐渐走远。   只是人前光鲜,一道人后便有些不堪。   教学区的小楼之间,巷子里,他的脚步忽然有些蹒跚起来。   似有所感,于是回望,“你来干什么?”   临沧站在他身后十步远的地方,忽然无言,一身落拓。   左澜本来是靠着墙走,血气却翻涌起来,月蚀之术毕竟是损耗极大,他看起来无虞,实则已经受伤,只不过外人看不出来,他也不想被别人看出来。   只是如今,还是被他最厌恶最痛恨也最无法面对的一个人看到了。   临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却还是靠近了,左澜靠墙站着,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他就在他的面前,临沧伸出手去,还没来得及碰到他,他却已经一口压抑已久的心头之血喷了出来。   鲜血洒在前襟,左澜闭眼,抬手一抹,看临沧靠近了,竟然直接一掌朝他扇去。   而临沧不闪不避,生生受了他一个耳光,   他披散的匹缎般的白发也染上了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左澜下手不重,因为他现在没力气。   “滚吧。”   他冷淡道。   然而下一秒,意识就已经模糊,脑袋撕裂一般地疼着,他几乎就要这样倒下,眼前逐渐地黑暗下来。   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临沧那不知是悲是喜的表情,嘴唇微动,却是临沧说:“何苦……”      第六十四章 院内小比(八)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干净的房间里,空气里浮着乌沉香的味道。   一灯如豆,半窗月影。   左澜忍不住眯了眯眼,手脚都暖融融的,像是泡过了温泉水,灯光虽然微弱,在他看来却还是晃眼了。   撑着坐起来,他拥着被子,看到了那灯下的人。   那男人手里捏着一枚玉简,头发落在榻上,铺成了一片黑白的素锦,眉头轻轻皱着,似乎在想什么问题,左澜一坐起来,他就感觉到了,本想想回头,头发一动,却又止住了,只是继续看那枚玉简:“这里还是第九魂院。”   左澜一看那床上的魂阵花纹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第九魂院的建筑物上大都有魂阵的花纹,那些六芒星总是充斥着视野,在无形之中让人认同着魂院的存在。   他翻身下床,原本身上是带伤的,这个时候完全感觉不到。朝着门口走去,左澜就想这样走了,反正跟临沧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只是临沧却有话跟他说。   “左澜会长,可否留步?”   ……   左澜真的停住了,他扭头看着他,从这个角度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一直都知道一件事,临沧是炼器师公会的名誉会长,因为他本身是器属性的,并且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凭借器属性成为魂皇的人,所以临沧在炼器师公会的影响力很大,主事者虽然不是他,可是每次的账目都要拿上去给他过目,他说一句话,下面的人不敢不听。   而临沧方才说——左澜会长。   跟左澜有关的那个能够让他被称为会长的组织,无非就是澜会了。   “临沧大人有何指教?”   临沧放下了那一枚玉简,玉简轻轻落在桌面上,发出了一声轻响,“我们……来谈谈交易吧。”   万万想不到。   左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竟然轻笑了一声,临沧要跟他谈交易吗?撇开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纠缠不谈,做生意,他可是很喜欢的。   炼器师公会的会长。   可是很好的合作对象,左澜重新走了回来,盘腿坐在了临沧的对面。   两人中间的桌面上就是那一豆灯火,“炼器师公会还真是神通广大。”   “你并未想隐藏自己的身份,以澜会的名义告诉我,你在跟炼器师公会做交易,我不会因为个人的愿意而阻断公会的财路的。”临沧解释了一下,手指点在桌面,表情淡淡,似乎跟左澜真的没有那些纠葛,“炼器师公会每个月都会耗用很多材料,炼制出来的东西却跟损耗不符合,这一点上面的人不是不知道,只是默许了这种行为,毕竟,炼器师公会也有自己的利益,不让他们私下贩卖,就会引发一系列的矛盾。”   左澜冷笑:“原因当真这么简单吗?分明是魂术公会是炼器师公会的直属上家,炼器师公会这边产出的很多东西最后给十御座、魂术公会以及九大魂院,价格都会偏低,虽然不至于亏本,但总是利润微薄,相比起来,流出去的私货更能够赚钱,好歹能够填补炼器师公会的亏空。”   他看得一直很清楚呢。   这一刻,临沧是很明白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合格的谈判者,是对手,而不是别的什么人。于是他轻悄悄地勾起唇角,“那么照澜少的意思,我们这些炼器师公会的上层,是故意允许了这些事情的发生?”   “临沧大人自己,心知肚明。”左澜一扬眉,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   于是临沧低笑起来,“猜得很对。所以,我想跟澜少做个交易。澜少可愿意猜一猜这是什么交易?”   “我听说五皇内部有着许多矛盾,有人告诉我,魂大陆那三大黑市拍卖会背后都有人撑腰,想来能够为这些组织撑腰的人,除了明面上最厉害的魂皇,怕是没有人能够做到的,再多的无非也就是十御座。而临沧大人您,作为新晋的魂皇,没有家族没有势力的根基,唯一能够利用的就是炼器师公会,跟其余的四皇之间发生冲突的话,必定会吃亏。”   说到这里,左澜停了一下,眼神闪动,却是又笑了,“你是个有野心的人,不会安于那么简单的一个魂皇的名头,五皇末席完全不是你想要得到的,这个时候你需要扩展自己的势力,那么势力从何而来?其一,抢——你需要从别的魂皇手中将别人的既得利益抢过来;其二,养——自己培养出自己的势力,不过时间会很漫长,而且别的魂皇不一定愿意给你这个机会,虽然我不知道魂皇之间为什么会有利益冲突,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各有自己的立场,我只是明白,你们总是有矛盾,所以养出自己的势力的机会不大;最后,便是——借。”   临沧那漂亮的水蓝色眼眸在灯光下,蒙上了一层暖色,却深不见底,他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不留情地说五皇之间的关系,不过你说得很对。那么还请澜少指教,怎么个借法?”   “你何必在我面前装傻?你现在不就是想借吗?”左澜嗤笑,“选中你看中的势力,然后与之合作,形成长久的利益捆绑。”   “这是于双方都有益的事情。你缺背后的势力和货源,我缺一个前台的代言。”临沧的表情很奇怪,唇角的笑弧虽然勾起来,却未见眼底有笑,他只是道,“除了跟我合作,你别无选择。”   “对,我别无选择,可是你除了我,也无法选择任何人合作。”左澜心想,他若是还有选择,就不会没事儿在自己面前乱晃了,临沧见到他,心中怕也是复杂得厉害。他虽然从没有听他剖析过自己内心,可是左澜觉得自己算是很了解临沧的,至少能够知道他是什么心情,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他对面那人,一半的头发白了,整个人矛盾得厉害,手一握落在榻上的发,临沧看着那一手的银白,声线平直:“所以,不管你我之间恩怨如何,在完全冷血的利益方面,还是要走到一起,合作。”   “对,这才是我觉得最恶心的地方。”   左澜毫不留情,他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捅出的刀子,完全没有偏移地扎进临沧的心。   临沧脸色白了一些,表情却是没有改变。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要在自己后悔之前作出那样的决定。   野心,人要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   这是一个悖论,却是最冷血者才会遭遇的悖论。因为一些原因,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事的时候会后悔,在自己最冷静的时候,他思考好了利弊,这件事是必须要做的,否则后面的计划全部不能实施,就算是知道自己会后悔,他也要在自己没有后悔之前将事情完成。   虽然事情做完了,他已经痛不欲生。   人,果然就喜欢折磨,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我就是阴险卑鄙的小人,我曾屠戮无辜,也曾处心积虑,我对自己狠,也对别人狠——”   “就像是你这白头发一样吗?两个临沧,最后还是合成了一个。”左澜嘲讽地笑着,在他那冰冷的目光之下,临沧却是脸色不变。   “你察觉了吗?”   临沧这个时候倒是平淡了下来,一切已经成为了定局,一切已经尽在掌控。   “你自己玩精神分裂,技术还不错,竟然能够回收。”左澜一挑眉,“说起来我真该感谢你,没有把我逼进死路,夺了魂图,却给我留下了玉青八极,这个时候我应该感谢你的,就为着这件事,我也不能不跟你合作,是吧?”   讽刺。   讽刺。   还是讽刺。   临沧能够感觉到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音、每一个表情之中藏着的那种讽刺,说是藏着,只不过是没有说明,却已经明明白白地烙在他的话语之中。   他低头,两颊的黑白色头发落下来,“你怎知是我心慈手软,而不是我无法剥夺呢?”   ……   左澜看着他,伸出手去触摸着他的脸颊,竟然笑出来,“临沧啊,如果我真的这样想,现在就直接掐死你,而不是坐在这里跟你谈交易了。”   其实也许是因为,他觉得,临沧如果真的要除去后患,就该直接对他下杀手,就算是左澜自己,如果做下了那种事情,会被别人恨一辈子,是绝对要斩草除根不留任何后患的。   更何况,魂皇有手段能够为别人种下魂图,夺天地之造化逆天改命,对他的魂图又怎么可能没办法?   当初魂皇们选中他,刻画了那些逆天的魂图,多半是因为自己的血脉。左家可是出过魂圣的。   临沧愣住了,然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左澜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掌,摸出了一张绸巾慢慢地擦着,看着他淡然的表情和动作,临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揪紧了,他只觉得惨然:“本是我活该,你却何必做给我看?”   左澜停下自己的动作,将那一方绸巾放在了桌面上,“你我恩怨不必再提,该找你还债的时候我必不手软。原本那些魂图就不属于我,如今不过是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收回而已。我厌恶的只是你,如此而已。还是谈合作吧。”   “如果临沧大人你,能够授意位于九大魂院地区的炼器公会,也就是整个魂大陆的炼器师公会,私下里给我们开个方便之门,我想这个合作会很完美。澜会将成为无数精品魂器的销售地,别的魂皇就算是发现了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谁没个秘密呢。”左澜完全转变成了一身铜臭味的商人形象,“澜会的发展还大着,你们五皇之间的争斗,想必也才刚刚开始。”   的确是才刚刚开始。   临沧想起许许多多的事情,想起天渊之中的异变,神灵、魂圣、神仆、血契者、魂皇,这一盘棋,到底会下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而他临沧,绝不想输。      第六十五章 院内小比(九)      左澜,在第一场比试的沉寂之后,再次爆发,在昨天的比试之中大放异彩,其手段堪称是神鬼莫测。   同族相残,同台竞技,左西实力如此惊人就已经让人惊讶,而左澜的强大更让所有人为之心颤,不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却是他对同族下手的狠辣。   左西毕竟是左澜的同族,这是本次院内小比出现的第一次死亡。   这一天早上,从荷园出来,左澜就在接受别人的注目礼了。   薛重释走在他的身边,“你现在成为了恐怖的代名词。”   “那不好吗?”左澜对这些一向是不看重,他只是期待着旁系支族的反应,下手杀人什么的,也许是因为当时的伤势太重,他只顾着自己,没有来得及去思考左西的事情,后来又有了临沧横插一脚,谈着那些合作的事情,所以至今也没有觉得自己在比试之中下重手有多可怕。   作为同族,嫡系与旁系支族有争斗是很正常的,可是毕竟是同族,争斗应该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相互厮杀到闹出人命,这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就算是魂院规定里,这是被允许的,在擂台上的事情就是在擂台上解决,可是一旦下了擂台,比试者还是要背负自己的家族和个人的名誉的,左澜背后是整个左家,他在比试之中杀了左西,绝对是不被族规允许的。   族规——禁止同族相残。   当年临沧就是因为残害同族这个很大的罪名,被打成了左家的叛徒,他也潇洒,直接叛出左家。可是左澜怕是做不到的,他手染的是旁系支族的鲜血,不同于临沧连嫡系都敢杀,他还觉得左丘晏这人不错,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   左澜向来是说自己对左家没什么感情,可是若要问他对左丘晏有感情没有,他却无法否认了。   他现在还记得自己离开家族第一次去第九魂院的时候,他将许许多多的魂晶和那珍贵的魂器给了自己,那舍不得的表情……   左澜抬眼,看着天际那缓缓升起来的日光,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路过的人都在看他,可是都不敢看他,他从来不知道杀戮能够带来这种效果。   “作为一个鲜血满手的人,薛重释你啊,没资格说我的。”   整个院内小比,下手最重的就是他们无学院的这几个了。   习雨林和姜错明走在后面,也背着手,那姿态真的是跟胜利者一样。   昨天左澜比试之后神秘失踪,主席台上的临沧也消失不见,这难免让人浮想联翩,想着上次在秘境的时候左澜说自己是临沧的代言人,其实这个事情也就变得很好解释了。只是他们永远也想不到,左澜是去谈事情了。   只有薛重释能够隐约猜到,他昨天已经从左澜手里拿到了最新的合作资料,整理之后给了九城的左秋。   澜会和炼器师公会之间已经建立起了初步的生意联系,现在又有了左澜和临沧这两个主事者的合作,可以想见这滚滚的财源了,然而临沧愿意和左澜合作,这就已经是一个信号——对薛重释来说,一个特别危险的信号。   五皇之间,裂缝扩大了。   他一步一步走着,粉红色的衣服飘在风里,那脸看上去还真是天真无邪,如果不是那一双过于成熟老辣的眼眸,几乎真的让人以为他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孩子。   这几天,薛重释已经被人说成了那种天使面容魔鬼心肠的存在了,而左澜,一夜之间已经成为了冷血的代表。   “左澜,你有麻烦了。”   薛重释看着站在广场边缘的那个影子,忽然就幸灾乐祸起来。   左澜也看到了,他们这是还在行进的道路上,才刚刚接近广场,就看到了有人在入口处等着他。   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甩了甩宽大的袖子,站到那人的面前,好整以暇道:“你不进去的话,就把路让开。挡道了。”   这个挡道的不是别人,就是左琰,他两眼通红,似乎是昨天哭了一夜,此刻死死瞪着左澜,表情可怖,扭曲至极:“左澜,你……你……难道你就不觉得良心有愧吗?你竟然对同族下此毒手,就算你是嫡系,长老会也不会放过你的!”   左澜顿时嗤笑,那表情真是欠扁到了极点。“你觉得我既然下了狠手,还怕长老会的那一群人吗?”   现在澜会正在扩张膨胀,嫡系最要紧的跨地区贸易已经被自己握在了手中,虽然还没有起死回生的报告,可是财务状况是在不断地好转的,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说长老会大都是嫡系,就是左澜正在让左家的跨地区贸易赚钱这一项,就已经能够让长老会偏向他。   这个世界不存在绝对的公道,有实力那才是真绝色。   所以左澜只是嘲讽地看着左琰,觉得他还是太天真。从一开始就很天真。其实对着左琰,左澜心中未必是不复杂的,毕竟刚刚开始的时候,左琰对自己也许真的是有那么一点善意的,虽然也带着目的,可他毕竟是主动在靠近左澜这个高冷的嫡系,后面虽然没联系,可左澜对左琰的印象不算坏。   就算是在昨天,他在凉亭上偷听的时候,左琰口气里也不赞同左西,可是现在……   左琰还是瞪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烙出一个孔来,“你手染同族鲜血,必遭神灵降下天谴!”   左澜忽然抬头,正眼看着左琰,这个从来比较胆小怕事的左琰,来自左家最式微的旁系,这个时候竟然恶狠狠地看着他,嘴里说出了这样恶毒的话语。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心底冷冷的,手染同族鲜血,必遭神灵降下天谴——   他抬头,轻笑。“神灵要罚,就让神灵来吧。”   周围无数的人看着,无数的眼睛都凝视着左澜,就等着看他的各种行动,左澜,第九魂院的传奇,这个时候就那样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直接从左琰的身边走了过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左琰忽然觉得心脏被揪紧,左澜没有动手,也没有杀他,只是那样淡淡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可是他感觉到了左澜的杀意,那种铺天盖地冰霜一样的冷彻杀意!   他相信,如果此刻是在擂台上,如果自己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左澜说出这一番话,左澜一定会对自己下杀手——也许他们都错了,左澜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儿,旁系支族的人都觉得左澜好欺负,认为他只是一个还没经历试炼的毛头小子,什么也不懂,左澜是这一代唯一的嫡系了,其他的不是还没长成就是已经离族历练,只要解决了左澜,本家这边就尽在掌握——他们的计划是多完美?   从他自己,到左溢,到左西,本来准备在院内小比上将左家嫡系的尊严狠狠踩在脚底,然而左澜回应他们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左溢废了,左西死了。   原来以为姜错明下手已经够狠,可是等左澜出手了,他们才知道姜错明已经算是仁慈了,手下留情而已。   左澜心下的冰冷,一是因为背负着屠戮同族的罪名,而是因为左琰的话。   神灵,天谴,这些漫无边际的词句。   这个时代,还有神灵的力量吗?   那是左琰的诅咒和怨毒。   然而他一抬眼,就看到在主席台上,临沧定定地看着他。   他心里所有冰寒的杀意在刹那之间消散,落成了一片可怕的平静。当初临沧叛出左家,怕也是面对着这样的场景吧?   他跟临沧有仇不假,可是他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个人的天才。   左琰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左澜也只是在意了那么一会儿就放下了,他看到了今天的对战表。   这一届的院内小比,最让人跌破眼镜的就是无学院的疯狂。   无学院:姜错明,八强;无学院:习雨林,八强;无学院:左澜,八强——还有一个跟无学院的家伙们一起住的薛重释也是八强!   什么时候无学院这么牛逼了?   现在段昆仑坐在主席台后面的位置上,那表情简直得意到让人想扁他一顿。   无学院三人全部晋级到了这个地步。   这是一个新的记录,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看到新的对战表的时候,所有人脑子里也就一个想法:变态的身边总是有着许许多多的变态的。   姜错明、习雨林这两个变态,其实一直是左澜的好舍友啊!   薛重释也是一直变态……   这个变态横飞的世界……   在所有人复杂的心情中,新一轮的比拼开始了。   八进四。   第一场,无学院姜错明对灵学院云祁;第二场,水学院薛重释对木学院西原;第三场,水学院崇遇对器学院孟凡云;第四场,无学院左澜对无学院习雨林。   这几乎是一张烫金的对战表,因为这些人几乎都是天才之中的天才,在学员之中的实力也是顶尖,堪称一流。   不过最打眼的还是最后的一场——无学院左澜对无学院习雨林。   习雨林扭头看左澜,一把扇子拆开了,看着扇面上的图画,声音很淡定:“我很想知道昨日的日尽月蚀之术。”   “我告诉你,你就直接认输吗?”左澜忽然玩味地看着他。   日尽月蚀之术对别人来说是个很大的秘密,可是对左澜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旁边听到这句话的薛重释和姜错明都忍不住嘴角一抽,左澜这个家伙这是要作弊吧,作弊吧?!   然而习雨林只是摇头:“不,我喜欢自己来拿。”      第六十六章 院内小比(十)      第一场,姜错明胜;第二场,薛重释胜;第三场,崇遇胜。   左澜抱着手看着,眼神闪动,“器学院这小胖子还挺厉害。”   原本以为器学院最厉害的应当是年级长吴宇,结果这个时候看到孟凡云这个小胖子竟然还不赖,如果不是崇遇的魂术太犀利……   “下一场,该我们了。”   下一场,轮到左澜和习雨林。   习雨林,水火属性;左澜,全属性——都是无学院的人,内部人员相残杀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很带感的,尤其是主角是左澜。   站在台上的时候,左澜就在想,自己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体质怎么就逐渐向同族、同门、同院残杀一路奔过去了呢?   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下面的人都已经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左澜却云淡风轻地说道:“习雨林,我跟你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习雨林也不慌着动手,站在这原本肃杀的擂台上跟左澜谈打赌的事情。   这个赌,在这种场合,由这样的两个人开始,一定不凡——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然而在左澜的问题出来的时候,所有人只想五体投地了。   左澜道:“如果我赢了,你就不能再做可怕的尸体大餐。”   闻言,习雨林那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却是堪称不好意思地一笑:“抱歉,我只能保证不给你吃这些东西。”   尸体大餐……尸体大餐……   为什么这个词儿这个可怕?   望着擂台上堪称“娇羞一笑”的习雨林,众人只觉得五雷轰顶,这家伙绝对不像是表面上这么纯善——尸体大餐……难道习雨林会下厨?不,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厨子丧心病狂?!   作为“朕就不信弄不死厨子”协会的成员,姜错明在那里打坐调息,这个时候却抬眼看了上面一眼,目光之中露出了颇多鄙夷。   而擂台上,左澜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那就这样吧。”   无数人无语凝噎。   左澜左腿后撤了小半步,一拍手掌,魂阵闪现,竟然是半红半蓝,与习雨林的魂阵一样,如果忽略脚下的魂图,几乎就要让人以为这是同一座魂阵。   左澜竟然选择了和习雨林一样的属性来进行这场对战!   丧心病狂——左澜这是疯了吗?   除非他有自信,能完全压制住习雨林,否则一直以水火属性为本命属性修炼的习雨林肯定是占据优势的。   然而看到左澜亮出了自己的魂阵之后,习雨林却是眼前一亮。   左澜道:“有本事,你就自己来拿。”   只可惜,他不想就这样轻松地给习雨林,日尽月蚀之术,属性分别是火与水,左澜跟左西的那一站,不仅展示了水克火,更可怕的是——他展示了水火转化之术!   虽然看左澜之前的战斗有了一些感悟,却是远远不够!水火之间的转化,要怎样才能自如轻松?   “日尽。”   左澜轻轻吐出两个字,众人便只觉得眼前一痛,根本无法直视擂台,左澜整个人就像是被光包围了一样,凝成一个巨大的光茧,只有习雨林还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汹涌的火属性的魂力包裹着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热度。   其实昨日,左西的日尽之术还没有被完成,他现在要做的,才是真正的日尽之术,这种世界尽在掌控的感觉,还真是……美妙……   日尽,便是要穷尽,正所谓盛极而衰,在最鼎盛的时候慢慢走向穷尽。   左澜是在燃烧魂力,以一种特殊的魂力轨迹将日尽之象呈现出来,然而手腕凌空虚划,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圈,他脚下那火红色的一半忽然之间光芒大盛,紧接着却慢慢地暗淡,水属性的蓝色慢慢地蔓延了过来,强光一下就变暗了。   下面的人这个时候才能睁开眼,看着台上的场景,这其实就是一场表演,因为习雨林从始至终没有出手的征召,只是那样看着,极其认真,众人这才意识到——习雨林这个家伙根本没有将这当成是一场战斗!   左澜只感觉自己身上的魂力汹涌地注入了魂阵。   他展开双臂,竟然闭上了眼睛。   脚下魂阵变得蓝意幽幽,风吹发动,他看不到,可是却能感知到,背后是升起的灼热的光球,脚下的魂阵却慢慢地注入了一些完全相反的魂力进去。   不管是什么属性的魂力,本质上来说还是魂力,只要是魂力,就应该被支配,左澜不是魂力的奴隶,而是它们的主人。   魂力融合。   “月蚀。”   只是一瞬间,那光球就像是被强酸腐蚀了的桌面,一大片被侵蚀的黑斑出现在了光球上,水火相战,却爆发出了更加强大的威压。   他双手一牵,光球开始旋转。   那一幕,当真是像极了旋转的太阳,却有一面被阴暗慢慢地吞噬,整个光球在旋转了一圈之后,竟然完全没有了光,只有暗蓝,那摄人心魄的暗蓝。   日尽之后,便是月蚀。   日尽月蚀,竟然是能够同时使用的魂术。   这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魂术,是比较古早的对于魂力的利用方法,而且因为与神灵有关,而带上了玄奇的色彩,可是谁曾料想,左澜竟然能够让这两个从来对立的魂术,转化为一体!   “日尽之末,月蚀之始。”   日尽月蚀之术乃是上古修者研究出来的,它们的效用都只有一个——摄魂。   只是左澜无法对习雨林下杀手,毕竟……还是做了那么久的饭菜的好厨子……   他睁开眼,看着对面的习雨林,而习雨林却是瞪大了眼看着悬在虚空之中的那暗蓝色的球状物——月,日,又或者两者都不是。   “我……”   “认输”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习雨林便觉得自己神思恍惚,只是看那幻月一眼便什么也不想了,意识模糊之下就直挺挺地倒下。   左澜愕然,凝神收回自己的双臂,双掌合十,后面那些瑰丽的景象顿时烟消云散,他看着前面的习雨林,迈出去一步,心说这个家伙该不会是死了,可是气息一探,却发现对方是沉睡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血液几乎都要逆流,唇角一抿便要扯起一个冷厉的笑,最后还是慢慢地压了下来。   其一,青傀的眼睛,一眼万年。   其二,左澜的魂力,如果没有记错,昨天他跟左西对战使用了月蚀之术的时候,已经是因为魂力使用过度导致精神损耗,如果不是临沧……可是现在,竟然觉得游刃有余……   在一片诡异的静默之中,左澜的名字成为第四个亮起来的,习雨林的名字则在下面悄然暗淡。   八进四第四场,左澜胜。   段昆仑走下来检查习雨林的伤势,却发现这个家伙只是跟被催眠了一样睡了过去,段昆仑干脆道:“让他睡吧。”   于是没人管习雨林了,左澜也只是没心没肺地往边上一站,就看着上面色光幕。   四强:姜错明,薛重释,崇遇,左澜。   也就是说,明天只有两场对战,姜错明对薛重释,崇遇对左澜。   回去的时候,左澜与崇遇正好走到了一起。   崇遇道:“竟然还能遇到。”   左澜道:“果然会遇到你。”   崇遇道:“我不想你赢。”   左澜道:“我不愿我输。”   然后崇遇轻巧地一笑,转身走了。   这场院内小比的结果已经让所有人吐血了——无学院,从来没有过这么牛掰的时候好吗?   “啊呀啊呀,咱们无学院又要内斗了,真好——”   段昆仑端着酒葫芦举着棋走在最前面,假模假样地感叹。   尼玛的内斗你就这么高兴?   薛重释走在左澜的身边,看了前面的姜错明一眼,“我们这是已经拿到了参加魂院大比的资格了。”   左澜点头,这场比试过后,就是期末考试了。胜负,其实已经不是很重要。   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应,回头看去,临沧站在主席台上,与青傀擦肩而过,雪蓝站在青傀的身后,抱着手,唇角的笑真是无比讽刺。然而只是一瞬间,那笑容就消失了,左澜几以为那是错觉。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前面坐着的薛冰,然而薛冰只是淡然地起身离开,甚至跟临沧之间没有一句话的交流。   回到荷园之后,左澜跟左秋那边联系了,因为后天比试就会结束,紧接着的就是期末考,在这之间左澜有时间去九城看看情况,和临沧的合作是一个很长久的过程,澜会也有了很多的新人进来,都是左秋物色的,说起来他跟薛重释都是那种甩手掌柜,薛重释好歹还管着点事儿,左澜却更懒。   一夜未眠,只是将大陆史翻出来,重新研究,从有神灵的时代开始,一字一句,像是想要从上面抠出些字句来,验证一些内心的想法。   薛重释和姜错明也是没有睡的。   在柳园的位置,却是崇遇,水学院——他是破晓之皇崇阎的同族,不过同族之中还有一个更加厉害的崇礼,忽然就想起了当初自己答应到第九魂院来的时候的场景,这一次院内小比,他不想输。可是左澜的实力,几乎是垂直增长,他有些看不透他了,进秘境的时候还是魂士,转眼出来就成了魂师,现在还是这个境界,可是——攻击力已经堪称绝顶。   他放下了手上的血红色卷轴,才想躺下,却发现身前站了一个人,那蓝色的衣衫,背着手的时候给人一种难言的高深莫测的感觉。   “薛冰大人……”   薛冰看着崇遇,“你就是崇阎看好的那个小子吧?听说跟我是一个属性。”   崇遇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为什么魂皇会出面来跟他说话,时机还这么巧,就在跟左澜交战的前夕。因为家族的原因,他对左澜的事情偶有听闻,现在就隐约有这种预感,薛冰在针对左澜。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这个眼神可不是很礼貌。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左西也是受到过你的指导吧?据我所知,他以前没那么厉害,他一个旁系支族也不可能知道那么隐秘古早的魂术。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临沧不可能针对左澜,只能是你了。”崇遇冷静地分析着,“所以你现在找我,正是因为确定了我会跟左澜对战,这个时机,刚刚合适。”   薛冰那冰封的脸上竟然生出一抹笑来,“你很聪明,只是,你怎么知道临沧不会针对左澜呢?”      第六十七章 院内小比(十一)      “那两人简直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段昆仑难得地从主席台上下来,站在左澜的身边,看着台上的两个人,正感叹了一句,却见左澜表情淡漠地走开了。   “诶?你不看了吗?这两个人很可能有一个会成为你决胜战的对手的。”   左澜只是摆了摆手,转身走了,“照他们那打法,打完了都下午了。”   现在还是早上,场中的气氛却已经完全火热。   无学院御座姜七姜错明,水学院原御座薛六嫡系薛重释,都是第九魂院的风云人物,也应该算是关系还不错的人,毕竟是住在一起的。   然而这两个人,可以并称为本次院内小比之中下手最黑的人——姜错明曾将左溢直接打成了废人,薛重释手下也很难找到完好无损的输家,除了闹出人命的左澜,还真的找不到谁比他们更黑,可左澜直接将左西弄死那毕竟还有背后的动因,可是这二位,纯对战就能如此手黑。   现在两个人打在一起,那流光飞舞之间只能感觉到魂力闪动,以一种极其犀利刁钻的角度向着对方而去,薛重释是左手掌心之中燃起了一枚魂晶,那魂力燃烧所形成的光芒简直要灼坏人眼。   在没有魂器的境界,他们就已经如此厉害,可以想见将来的辉煌。每个魂院都会出一些这样的天才人物,坐在广场背后的一棵大树下面,左澜取出了幽灵传播平台的小喇叭。   下一战,是他对崇遇,这感觉说不复杂那是假话。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可以说,到了今天,我们各大魂院的院内小比已经进行到了一个火热的境界,各个地区已经决出了四强,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名字大都是我们之前报道过的。值得一提的是,每座魂院总有那么几个话题人物啊。”   “诶?是哪几个?说来我听听?”   “这些都是那原本就是风云学员的人物,第一魂院目前风头最劲的是来自御座崇一的崇礼,相反的是原本特别神秘但是却被所有人看好的天嘉却发挥平平,每一场都是险胜,目前呢不排除有藏拙的可能。”   “说到崇礼,就不得不说一说第九魂院的崇遇,我听说他们两人是兄弟,还一同去过西北第九魂院地区的秘境,这一次两个人都拿到了魂院大比的参赛资格,想必到时候会上演兄弟相残的戏码哟。”   “兄弟相残?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比较骇人听闻的事情了,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左澜这个名字吧?魂图测试的时候是十三魂阵的废柴人员,在进入魂院之后其实力却是飞速上升,快到不可思议。而且左澜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第九魂院的大陆史导师,而今年,大陆史这门课在第九魂院的好评率相当高,我们得知的最新消息是左澜已经被评为了年度优秀导师。这样出色的一个人,也在院内小比上与自己的同族上演了一场同族手足相残。”   “啊?”   “我可不是骇人听闻,在第九魂院院内小比十六进八那一整场比试之中,左澜对战同族左西是在第八场,比试之后左澜的对手左西直接人事不省,被确认死亡。这是本届魂院大比序幕即院内小比开始以来的第一场出人命的比试。”   “不不不,现在最新的消息来了!第一魂院四进二第一场天嘉对战御座言三言曦,天嘉获胜,言曦身死!天嘉成功晋级决战,现在四进二第二场已经开始御座崇一崇礼对战御座薛六薛酒,谁会晋级,成为天嘉的对手?我们拭目以待!”   “等等,也就是说,第二场出了人命的比试现在出现了,继左澜击杀同族之后,天嘉杀掉了十御座家族的嫡系!”   “对,多么——”   “啪。”   左澜关上了小喇叭,目露思索,别的魂院的院内小比似乎也快结束了啊。   天嘉,又是这个天嘉。竟然直接杀了十御座的人,这感觉还真是……莫名地爽啊。   不过这个幽灵传播平台的最新八卦频道,似乎对左澜很不善,言语之间是在暗示左澜屠戮同族,并且对他的形容词似乎也不好啊。   左澜只听这一段就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他自己笑了一声,眼神却一闪,看向了自己的斜后方,一阵很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你倒是悠闲,这个时候竟然还坐在这里听幽灵船舶平台的那些话。”   崇遇一点也不遮掩地走过来,抱着手,看着坐在地上的左澜,嘲笑了一句。   左澜却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笑看着崇遇:“你不也没心思去看他们的对战吗?”   “他们打得没意思。”崇遇真是一针见血了,他又笑道,“最后大约是两败俱伤。”   “不,你错了。”左澜对着崇遇摇了摇手指,“最后不会有人受伤。”   “何解?”   “因为,魂院大比才是最后的目的。”   左澜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想起了在主席台上的两位魂皇,还有青傀,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来的,薛重释还由姜错明都是很小心的人,没道理将自己的实力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崇遇笑起来,“跟我想的一样。”   “你来干什么?不会是找我聊天吧?”左澜问起他的来意,心里却在思量着,眼睛微微地眯起来,“说起来,在你回答我上一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一个新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那我还是选择不回答好了。”   崇遇想也不想就说到,这样的问题想必是很刁钻的,他没有必要自己往左澜的套子里面钻。   左澜挑眉,“连是什么问题都不想知道吗?”   崇遇又改了主意:“那你说说。”   “你是御座崇一的血契者吧。”其实这不是问题,这几乎是左澜已经确认的事实,他只是想看看崇遇对此的反应。   崇遇在左澜的面前走了三步,古怪地看着左澜:“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有吗?”左澜不怎么记得清了,反正他问过薛重释这个问题了,“那你回答了吗?”   “我记性不大好,不过现在不想回答。”   崇遇还是摇头。   “好了,现在回答我前面的那个问题吧,你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跟你谈一谈我们两个人的胜负。”   在崇遇话音落地的时候,风正好吹起来,树影晃动,斑驳的光影铺了左澜一身,他笑道:“你也想作弊吗?”   “我猜现在场上看着打得激烈的两个人也是在作弊,虽然暂时还不清楚原因,可是我觉得他们作弊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崇遇这是在给左澜足够的作弊理由。   的确,左澜看得出来,场上的薛重释和姜错明都没有尽全力,是真的在相互试探,还是准备藏拙,都不得而知,崇遇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人是商量好了保存实力,准备对付决战。   如果左澜和崇遇两个人傻呵呵地在下一场打斗决战,不受伤还好,如果既受伤又露出了自己的绝技,就算是胜者获胜,在决战的时候也是处于不利地位的。   因此,崇遇跟左澜商量作弊,是完全基于一种功利化的原因。   “我作弊的理由是很足了,可是我知道你作弊的理由肯定不止这么点。”左澜补了一句,目光变得深邃,“我刚才在幽灵广播平台上听到一个消息,御座崇一的崇礼也拿到了魂院大比的名额。”   每个魂院的前四都是绝对名额,一座魂院七人可以参与,剩下的三个名额则是从前八的其他人之中挑选。当然,第一魂院剩下的人已经不用选了,死了一个御座言三的言曦,刚好剩下七个。   “你猜得不错,不过魂院大比,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就算前面有再多的不和,后面也还是要合作的。魂院大比是九大魂院乃至全大陆的盛事,伴随着胜利而来的,必定还有奖励,就是院内小比,也根据名次有不同的奖励,你想必是听说过魂院器阁的。”   崇遇说的,左澜也知道。“所以我们两个要怎么作弊?”   得,崇遇更多的话还没说出来,左澜竟然就已经答应了,他愕然了一瞬,却惊觉左澜心里早就这样想了,只怕是等着自己说话呢。   他一笑,却是道:“我们下盘棋吧。”   手一挥,在他与左澜之间的空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白玉棋盘,却没有棋子。   左澜将伸出去的腿掰回来,坐直了,手指指尖虚空中一点,一颗白白的魂力凝成的棋子就出现在了指尖,往天元直接落下,“那就来一盘吧。”   崇遇也不客气,直接坐下了。   两个人坐在树下,毫不客气地用棋盘开始商量作弊。   不过,既然都是作弊了,左澜也不惮更加无耻。   崇遇下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自己用魂力凝成的黑子……似乎少了……   他眉头紧皱,看向对面一本正经的左澜,下意识地记了一下棋盘上的棋子数目,尤其是自己的黑子的位置和数目,再次落下了一子。   左澜淡定地落子,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手指却不经意一般弹了一下。   崇遇忽然抬眼看着他,“你真的是要准备好好跟我下棋吗?”   左澜装傻:“什么意思?”   崇遇手指着眼下的棋盘,哼了一声:“从开始到现在,我落下了六十八子,到现在棋盘上只剩下五十八子,方才我以为自己记错,特意记了一下位置,天元旁边的那一颗黑子,不见了。”   “哈哈……”   左澜摸摸自己的鼻子讪笑。“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其实左澜就是个臭棋篓子,只是看过围棋的相关规则,却不知道具体怎么下,阴险之下直接就想到了作弊,他咳嗽了一声,手握成拳放到嘴唇下边,解释道:“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崇遇表情阴森森地看着他,却直接伸手在那光幕一般的棋盘上一拍,一道白光凭空弹起,却被崇遇一把抓在手中,从一颗小小的棋子一下变大,变成了一颗有些大的小包子模样的白白的团子,这团子还慢慢地有了眼睛鼻子嘴巴,甚至长出了两根触须!   左澜忽然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大白被崇遇的大手抓紧了,两眼直接成了蚊香圈,不停地吐着舌头,一副“朕已经驾崩,大事不妙”的状况啊。   左澜捂脸,忽然看不下去,劈手从崇遇手中将大白夺过来,两手扯住它的脸就往两边扯,动作十分凶残十分暴力!   “你丫的装个死都不会,你死了那触须还晃个毛啊!就跟死了蹬腿儿一样,死完了就别蹬了!娘的派你去做个弊你都能闹出幺蛾子来!说,你干什么去吞别人的魂力?老子还没把你喂饱吗?你竟然敢败坏我的清誉——”   左澜骂着大白,却偷眼看崇遇,发觉对方的脸色越来越黑,顿时觉得不妙,咳嗽了一声,抓着大白藏到自己的背后去,解释道:“这个……嗯,我知道大白很调皮,它只是一个吃货,看到魂力就忍不住,所以你不要责怪它,是我没有好好调教他,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崇遇真的很想一巴掌拍死大白顺便拍死大白这个犯贱的主人,可是这个时候只能忍,他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这盘棋就下到这里为止吧,罢了,到时候你赢我输,我也正好藏个拙。”   然后他长袖一挥,眼前的棋盘消失,他起身,转身离去。   左澜呆愣愣地看着他,忽然之间一扬眉,将大白取出来,暴力地晃了晃:“干得漂亮!”   大白得意洋洋地从左澜手中飘起来,在空中旋转,闪闪发光。   忽然之间,崇遇那背影就变得悲凉了起来。   尼玛的作弊都能遇到极品的世界!   凸!      第六十八章 院内小比(终)      第九魂院的院内小比永远是一种让所有人看不懂并且大跌眼镜的节奏。   四进二第一场,姜错明对薛重释。   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可是在懂行的人看来,那些找死大多是花哨,却没有多少真材实料,感觉就像是两个人在比谁的招式更华丽,打到了下午。   薛重释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先认输吧。”   姜错明冷笑一声,“给我个理由。”   然后薛重释说:“我现在看上去比你嫩。”   之后姜错明忽然之间气血逆行,一口血哽在喉头,强忍了没吐出来,面色复杂地看着薛重释,终于还是认了,“跟着左澜混的人,真是一个赛一个地无耻。”   于是薛重释一拱手,“姜兄承让。”   裁判记录比赛成绩的时候嘴角一直在抽,薛重释只当是自己没看见,下面的花痴女们却开始母性大发——   “啊啊啊啊刚刚小薛子说什么?真是萌死了……”   “呜呜呜,我现在看上去比你嫩……天……”   “请允许我使用这样的表情——(⊙v⊙)”   “喂,你干什么在地上写写画画啊,蛇精病!”   “因为小薛子太萌了嘛……”   ……   可是别的男学员就想吐血了,纷纷表示不满。   “我勒个去啊,这是干什么?这不是作弊吗?还有这样决定胜负的吗?”   “这不是坏了规矩了吗?”   “规矩里似乎没写具体的规则……”   “也就是说怎么获胜都可以?可是这也太卑鄙了吧?”   “这有什么卑鄙的?除非姜错明是被薛重释给萌到内伤,不然薛重释只是跟姜错明谈判决定了胜负而已。”   “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左澜和崇遇就是在这样一片嘈杂声之中站到擂台上的,大家都还在讨论上一战的胜负,再加上左澜和崇遇都是无声站上来的,报场次的主持人似乎也被上一场比试煞到了,他根本没明白这胜负到底是怎么决出来的,所以这一次在看到左澜和崇遇上场的时候根本没反应过来。   左澜听着下面的讨论,忽然有些迟疑,他跟崇遇商量好的事情会不会太没节操没下限了一点?好歹也要考虑观众的承受能力啊。   崇遇只是用眼神示意左澜,想反悔?   左澜摇头,他实在是不想打了,太费劲。   “你是自己下去还是让我推你下去?”左澜双臂抱在一起,环着胸,表情特别淡定,他这话一出口,下面顿时安静了一些。   这安静就像是传染病,一下传开了,整个场上都安静下来。   崇遇的眼光,中正平和,一点也看不出是曾经在背后偷袭过左澜的人。   他对着左澜一拱手:“崇遇自知资质鲁钝,修为不及,就不在左澜公子面前献丑了,崇遇认输。”   学员:“……”   导师:“……”   魂皇:“……”   最终结果:“……”   左澜淡定地回了一礼。“崇遇公子,承让。   观众们大脑自动比对——方才薛重释说:姜兄承让。   他们怎么觉得这两句话是这样地……神似而且犯贱呢?   主席台上的薛冰,那眼神顿时就变得冷酷起来,看着台上的崇遇,这个崇阎挺喜欢的孩子,最终还是不肯下手吗?   他倒是开始好奇起来了,左澜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能够吸引崇遇,让这个一向很听话的孩子违背魂皇殿的意思。   左澜不想暴露自己的底牌,可是崇遇等人的实力太强,难免要露出些什么来,旁边还有两位魂皇看着,这简直就是要命,临沧暂且不说,薛冰实在是摸不透深浅,很危险。   “上面那个人真的是咱们水学院的年级长?”   “一定是假冒的吧?”   “把上面那货抓过来打一顿,绝对是冒牌货!”   下面水学院众人已经快疯了,之前薛重释莫名其妙地赢了已经很搞笑了,现在崇遇竟然以一种更加丧心病狂的方式输了!一定是他们观看院内小比的方式错了!   谁料想就在他们讨论得如火如荼准备直接将台上的崇遇拉下来的时候,崇遇却一甩袖子扔出一个水魂术,一阵蓝风从擂台上狂吹过去,直接将下面那一群水学院的人甩翻在地,每个人起来的时候浑身都赤裸的,发着抖地看崇遇,崇遇只是站在台上。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体会了他整个人的霸道。   有的时候,有的人,就是一定要作作死的,在实力说话的魂大陆,没有任何人敢指责崇遇。   再想要指责他的话,就要拿出比崇遇更强的实力来。   然而没有,整个水学院除了薛重释没有谁敢跟崇遇叫板。   在水学院,崇遇基本上是一个完全的暴君统治者。   主席台上,薛冰拂袖而去,临沧却站起来,看着左澜。   在今天之后,已经没有人能够拯救第九魂院院内小比的神展开了,幽灵传播平台大篇幅报道了第九魂院的神奇比试,然而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   决战!   尼玛的第九魂院决战居然也能闹出幺蛾子来!   全大陆九大魂院院内小比的最后一天,评论员是以一种慷慨就义的姿态来报道整个比试的——其实报道真的很简短。   “嗯,方才我们的现场记者传回了第九魂院院内小比决战的比赛记录,我们一起来看看。”   “决战,水学院薛重释对战无学院左澜,二人上场之后,拱手为礼,接着左澜与薛重释进行了一番较量,薛重释不敌,主动认输,所以第九魂院参加魂院大比的战队首席是——左澜……诶?这报道怎么这么短?是不是拿错了……”   事实证明,幽灵传播平台那边的供稿人员没有拿错,因为现场比报道的更加不堪,如果真实情况报道出来,估计所有听众会直接喷血。   现场情况是:   左澜站在擂台上,背着手看着薛重释:“给我十枚天品中阶魂晶,我就认输。”   “十枚天品中阶魂晶相当于一枚天品高阶魂晶等于一个亿,你敲诈吗?”薛重释面无表情,精确地进行了换算。   这个数字直接炸晕了下面一帮穷逼,一个亿……一个亿……   尼玛的这群人是丧心病狂了吗?   最要紧的是,左澜下一句话再次刷新了众人的三观!   “你是个土豪,上次不是见你掏了一把出来吗?”左澜用一种猥琐大叔诱拐小孩子的表情看着薛重释,言语之间却是已经揭示了薛重释是个土豪的事实。   这一瞬间,薛重释真的很想和左澜大战三百场,可是看着主席台上准备看好戏的薛冰,他忍了,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薛冰如愿啊……   不管是左澜还是他,都希望把实力保留到真正需要出手的时候。   大家族的子弟们最是功利和实际,有时候虚名反倒不是那么重要,就像是十御座之中排首位的御座崇一,也不像是表面上那么光鲜,虽然御座崇一之中的高手的确是很多,不管是崇遇还是崇礼,都是九大魂院之中相当厉害的人。   接下来的故事……就成为了左澜和薛重释之间的隐私……?!   不对,是讨价还价。   薛重释说:“我一分钱也不想出。”   左澜道:“不出钱就认输吧。”   然后薛重释潇洒地一甩袖子走下了擂台,没人敢拦。   整个第九魂院近千围观党在这一刻直接被秒杀,雷了个外焦里嫩。   薛重释!小薛子!薛蛮子!你敢不敢有点节操!!!   薛重释:有节操没魂晶,不星湖。   左澜站在擂台上华丽丽地一笑,却没有说话,面对所有人诡异的目光,他始终淡定。   薛冰早就跟着薛重释去了,大约是去找茬儿,而临沧却站起来,鼓掌。   “啪、啪、啪——”   这三声几乎立刻将所有人唤醒,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跟着鼓起掌来,倒像是左澜赢得多么光明正大一般。   那个时候,左澜就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目光从无数正在鼓掌的人群之中掠过,最终隔着这些看不清面目的人,落在了临沧的脸上。   他惊讶的是,他竟然唇边带着笑,看着左澜,鼓完掌之后就背着手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千万人之中,只感觉得到彼此。   ——错觉吧。   “第九魂院院内小比,首席——无学院、左澜!”   不管这个首席来得多么荒唐,多么奸诈狡猾,多么不光彩,始终还是个首席。   而左澜最后的这两场比试的真实情况最终还是传了出去,最终成为了不解之谜,有人说是左澜他们几个交情深厚,所以不想相互残杀,所以为了保存实力,商量好了胜负,左澜这个首席名不副实;又有人说这场比试的胜负其实还是几位魂皇在背后操纵,毕竟两位魂皇同时出现在九大魂院末位的第九魂院,外带还有一个青傀先生,实在是不简单。   最开始的时候,这样的传言还只是传言,是一种完全没有根据的说法,就是左澜自己也觉得这只是无稽之谈,可是放到许多年以后,他再回头看这一段故事的时候,却觉得真被那些人说中了。   第九魂院的那一场比试,聚集了多少之后的风云人物呢?   左澜,姜错明,习雨林,崇遇,薛重释,孟凡云,左琰,吴宇,云祁,造型之皇薛冰,天渊之皇临沧,青傀先生,雪蓝,段昆仑……   而此时此刻的左澜,全无知觉,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在背后操纵这荒唐的一切。   他从台上下来之后,就被临沧拦住了,临沧说:“该具体去看看合作的事情了。”   左澜也说:“去九城。”   在那天下午,左澜带着临沧踏进澜会的时候,幽灵广播平台通报了九大魂院的比赛结果和参与魂院大比的人员名单。   第九魂院以左澜为首,还有姜错明,崇遇,薛重释,习雨林,孟凡云,云祁六人,而第一魂院的首席,却是天嘉。   这个名字被左澜念叨了许久了,如今惊采绝艳如崇礼,竟然也无法战胜此人,之前关于此人实力不济的传言自然是不攻而破。   这也是天嘉这个名字,第一次在如此大的范围之内被所有人知晓。   “左秋,这位是魂皇殿天渊之皇临沧,我们以后的合作伙伴。”   在澜会总部坐下,左澜这样跟左秋介绍临沧。      第六十九章 炼器师公会      左澜开始自责起来,他跟临沧并肩走在大街上,叹了口气:“魂皇的名头,还真是有够吓人的。”   临沧想起方才的场景,那个澜会的主事者在左澜介绍了自己之后直接愣了,左澜骂了他一句不中用,接着直接吩咐下面的人点了账就要跟临沧去炼器师公会的分会看看。   “这个左秋,是嫡系吗?”   “嫡系也分亲疏,他是被排挤开的。”这些事情都是细枝末节,告诉临沧也无所谓,所以左澜说的时候就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不过转而他又觉得好笑,“你倒是很关心澜会的情况?”   临沧跟他走在一起,只觉得浑身都很放松,心情也很平静,两个人如果能够这样下去的话,一直走下去,不说合作,旧仇,利益,谈判……也挺好,只可惜都是他的愿望,这个愿望……什么时候能实现……   大约是没可能的。   “随口问问罢了。”   只是左澜看了他一眼,又说道:“他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也就是——很重要的人的意思吗?   临沧又问道:“你的澜会,似乎跟别的公会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这是未来的巨无霸,以后会慢慢地成长起来,只要它不夭折。你之前已经看到了不少,我相信你也知道澜会的拍卖会、任务平台,魂术公会太庞大,很多东西已经腐朽了,他们不愿意往前走,那么这条路就留给我。”   整个大陆上的魂修是越来越多的,前期的修炼还可依赖天地,后期就必须依赖资源,这资源包括魂晶、魂器、各种各样的魂术和其他的材料,有的魂修会结成队一起去大陆上一些地方寻找材料,以供自己使用,演变到后来就开始专业起来,有专门四处搜集这些材料和资源的人,他们往往隶属于一些小型的公会和组织,有一定固定的人数,一起到一些地方寻找材料和物资,最后卖出去或者是内销。   这种队伍一般称为“雇佣队”,大多是接任务为别人做事的,原本一个小队也许有十个人,可是因为各种原因会产生伤亡,这个时候就需要补充人员,有的时候是队伍自己物色,可是这种过程往往因为信息的不通达受到阻碍,于是雇佣队常常面临解散。   很多有钱的个人不具备自己探索的实力,会请人去探索,有时候遇不到合适的队伍,这个探索就会无限期推迟。   左澜要建立的就是这样一个信息交互的平台,现在澜会在整个拍卖界已经有了一定的名声,黑市这个行业,澜会也有小有名气。   澜会拍卖并不是经常举行,因为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精品,所以拍卖会的场次不是很频繁。   “你知道,有的雇佣队会把自己得到的用不着的一些物品出卖,现在澜会也跟别的拍卖会一样收集这些东西,同时我们会给这些人发一张通牌,告诉他们我们这里是稳定的生意,长期收购各类物品,并且请他们留下雇佣队的信息,承诺如果有人需要找人会通知他们。”   左澜不怕临沧知道自己的想法,因为临沧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真的去干这种事情,魂皇们似乎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他们一个人就相当于一个势力,虽然修炼的时候对魂晶有需要,对别的却已经没有太多的要求。而且现在澜会已经占据了先机,别人再赶上来也是剽窃,更何况临沧是左澜的合作者,他的人品不至于低劣至此。   “同时,我们也请那些感兴趣的卖家收下通牌,这个东西跟院牌是差不多的,是澜会的一种身份凭证,他们如果需要寻找雇佣队或者需要寻找什么东西,将由澜会代他们发布任务和酬金,然后将这些信息全部挂到公示板上,愿意接下任务的就直接接受任务。”   “那么澜会能够得到什么好处?”临沧问道。   左澜摸了摸下巴:“我们会从中抽取佣金,并且因为涉及到给任务排定难度的问题,所以还有服务费,其实更重要的是,我们能够找到很稳定的货源和客户,毕竟除了这个信息平台,我们还在做黑市。更重要的一点是——知名度,权威,信息。”   这三个词,概括了左澜最大的野心。   他需要比魂皇更高的知名度、更大的权威、更完整的信息。   建立这样的一个信息平台,将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雇佣队找人也可以在澜会发布通告,这个时候,澜会与整个大陆的交集面就会相当广,相应的,能够接触到的消息就更多了。   而且,商品可以买卖,消息也可以作为商品买卖。   临沧沉默,看着前面那栋高高的楼,停下脚步:“那这样说来,其实炼器师公会这个合作伙伴不是很重要。”   “不,它很重要。”   左澜摇头,不肯多说了,“一会儿我去谈生意你就知道了。”   九城的炼器师公会,下属九城魂术公会,名义上还是归魂术公会领导的,这个时候大堂里没多少人,下面一圈摆着的全是一些魂器,大多数的品阶和类型都有,是每个炼器师公会都会放在外面的魂器展示,以彰显公会的实力。   公会往往接一些大型的魂器订单,左澜今天就是带着他们的荣誉会长来下单的。   “这位顾客,有什么能够帮到您吗?”   站在柜台后面的一个年轻女人抬起了头,婀娜多姿地迎了出来,一股脂粉香扑面而来。   临沧穿着斗篷站在左澜身后没说话,看上去就像是左澜的仆人。   有了临沧这个浑身气质都不一样的人站他背后,左澜整个人就像是大家族的少爷,所以那接待的女人很客气,也没有半分的轻视。   左澜道:“我下一笔大订单,负责人在吗?”   这话委实有些不客气,这炼器师公会的接待女郎顿时就掩唇轻笑起来:“抱歉,大堂的负责人就是我,一般人是见不到总负责人的,除非是大陆上有身份的人,比如各大公会的首脑、各大家族的重要人物、魂大陆的五皇八尊十九爵、九大魂院的重要人物、还有一些别的势力的特殊人物,不知您是?”   左澜这是被轻视了。   他轻笑了一声,背着手,却略一低头,做出一副谦逊的模样:“魂大陆西北第九魂院地区左家的少族长。”   那接待女郎掩唇笑,眼神里却有一分轻蔑。   只是她刚刚想开口说左澜不够资格,却不想左澜又开口了:“九城澜会会长。”   这一下,那女郎的脸色就有些僵硬了,她作为大堂负责人之一,自然也知道高层跟澜会合作的事情,有的私货流出去完全就是高层的决议,澜会可以说是最近的大客户了。只不过,澜会之前来谈生意的都是那个左秋和薛重释,这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她皱眉,又想说话,询问左澜的身份,不想左澜下一句就自报家门了。   “在下第九魂院学员兼大陆史导师——左澜。”   整个大堂里的人不少,在左澜最后一句话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全体僵硬,侧目——   那年轻的男子站在堂中,一身银灰色的银袍,袖口上还匝着银狐皮,表情平静,眼瞳深邃,唇边挂着笑,一副谦和的模样,可是所有听过这个人名字的人都只觉得寒意从脚下冒出来。   左澜的名字已经成为了让人很好奇很崇拜却又有些害怕的名字。   幽灵传播平台里对于左澜的报道,总是带有略微的贬义,说左澜下手狠辣,制造了院内小比第一起命案,并且是对同族下辣手,其后又莫名其妙地取得了院内小比的决赛胜利,成为了首席。   这个时候,左澜自己报自己的身份,其实只需要说“第九魂院首席学员”,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每个魂院的首席,都会成为魂大陆的风云人物。   一个活生生的传奇,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左家的少族长、澜会的会长、第九魂院首席……   多重身份集于左澜一身,一层一层地叠加,让这个年轻人头上的光环越来越重,也越来越令人心悸。   这一刻,临沧看着自己前面的左澜,忽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够随意被自己戏耍的孩子,他已经开始成长,并且很快、很快就要让他也为之仰望了。只是他心里没有任何嫉妒,他只是很高兴,能够看到他这样成熟、沉稳甚至冷酷地成长。   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心痛吧……   因为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那招待女郎已经完全愣住了,说话有些结巴:“你……不、您是要找负责人吗?我上去帮你叫。请您稍等——”   说罢直接跌跌撞撞地上了楼,有眼色不错的侍者过来请左澜到一边去坐。   靠窗的位置,摆好了茶具,手脚麻利地上了茶,然后恭敬地站在一边冒冷汗。   左澜和临沧面对面坐下了,他玩着手中一块刻着逆十字的黑色小牌子,等着人来。   不一会儿,负责人就从楼上下来了,身后还跟着之前那妖娆女郎。   临沧之前已经跟左澜说过了,这个负责人叫古董,他父亲姓古,他母亲姓董,家里人不会起名字直接就叫了古董,是从中原第一魂院地区调过来掌管西北第九魂院地区事务的,为人奸猾,办事能力还不错,据说很有眼色。   他见过的大人物其实不少,左澜这个身份层级的人其实也只能算是普通,在下面的负责人看来也许还不错,可是在他的眼中就缺了那么些意思。这负责人同时也是炼器师公会中炼器的一把好手,所以为人就有高傲了,虽然长得一副猥琐大肚汉模样,眼神却很是睥睨。   然而左澜毕竟是特殊的,这是新贵。   新贵,专用于形容那些新出现的势力的高层,将要成名还没有完全成名。   他心里掂量着左澜的分量走到了前面来,看到旁边坐了个穿黑斗篷的,顿时皱了皱眉,对左澜的印象不是很好,都带些什么人来炼器师公会啊?   他先是虚虚地给左澜鞠躬拱手:“您好,之前我们公会的招待人员照顾不周,给您添麻烦了,我是西北第九魂院地区的主管古董,不知道您此来是要带什么大生意给炼器师公会?”   这人说话处处都是陷阱,左澜一下就听出来了,他在给自己下套呢,如果左澜拿出来的不是什么大生意,这一转眼就会被嘲笑,不过恐怕是要让这人失望了,左澜带来的还真是大生意,就怕炼器师公会吃不下呢。   现在澜会已经开始盈利,名气也已经初步出来了,最近左澜很忙,可是左秋也按照左澜给的蓝图将澜会发展得很好,他没有看错左秋,这人是智囊人物,又相当有能力,以后还可以进一步帮左澜。   左澜抬头瞥了这古董一眼,心说这家伙小眼睛小鼻子的,嘴巴倒是很大,他端着茶,却将小指伸出来,指了指西面的座位,“古主管您先坐,生意是要慢慢谈的,您先帮我看看这个牌子。”   古董额头上那青筋一跳,如果不是早就在这魂大陆最复杂的魂术公会里头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心性练进去许多,他早就一口唾沫喷左澜脸上去了,这小娃娃这举动分明就是看不起他,拿小指指着位置要他坐,就是魂皇也不会这么无礼!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坐下,心想他倒要好好看看左澜给的这个牌子是什么。   本来以为这家伙嚣张肯定需要理由,不想一看手中那牌子,他几乎给气吐血。   “这做工粗糙简陋,不就是很普通的通讯牌吗?也就是这花纹独特了些,我以前倒是没见过。看看这炼制的手法,简直是侮辱炼器工艺,阵法都刻歪了……”   噼里啪啦……   左澜面带微笑地听着古董数落他丢过去的这牌子,临沧只是坐着,也不去端那茶,全当自己不存在,也没什么反应,听着就听着。作为炼器师公会的荣誉会长,临沧炼器的手法自然是一流的。   炼器师也分九个等级,从最低的第九级一直到最高的第一级,判断标准是能够练出什么样的魂器来。   最低级的基本忽略不计,因为要求太低,标准是能够炼制普通的武器;从能够练出成型的人品低阶魂器算起,这就是第八级;人品中阶对应第七级,以此类推。   能够炼制出天品高阶魂器的炼器师,便可以称之为第一级,不过目前魂大陆能够炼制出地品魂器的人就已经是相当高级了,天品的还没听说过,理论上的划分等级是那样的,可是实际上这样的等级几乎不存在。   天品魂器一般都是天地孕育,要想炼制天品魂器就要夺天地之大造化,几乎不可能。   说起来,左澜还不知道临沧到底是什么等级的炼器师。   能够炼制地品魂器的炼器师已经能够被人称为“宗师”了,更高级的,在魂大陆的历史上倒是有过,魂皇千语,梅子青那位好基友,据说曾经炼制出天品魂器,所以千语也被成为“神匠”。   而此刻,在左澜眼前噼里啪啦说个没完的人,是个五级炼器师,也就是说曾经成功炼制出一把合乎标准的地品低阶魂器,也算是很厉害了。   自始至终,左澜没有打断过他,等他说得差不多了,才放下茶杯插道:“这东西是我初次做出的试验品,不过我的这单生意就与此有关。”   古董的表情顿时有些精彩,初次炼制的玩意儿?左澜拿个初次炼制的玩意儿来这里下单?   “你莫是来唬我的吧?”   “总管说笑了,我是真的来下单的,这个牌子只是一个样式,我真正需要的东西外形要跟这个一样,不过功能嘛……”左澜卖了个关子,却慢慢说道,“准确地说,这是一个系统,我们可以分为总控和客户端……”   没错,超现代的设计。   左澜是想将这个信息平台做成自己原本时代的微博一类的东西。   这是一个交互式的信息平台,拥有通牌的人能够接收到总控上传来的各种信息,能看到公告板上的公告和各种信息汇总,自己的客户端却是一个独立的、不与别人联系的个体,个人能够通过通牌将自己的信息传到总控,由澜会这边审核之后发送到公告板上。   “打个譬方,假如主管你就是这个是用通牌的人,你是一名雇佣队的队长,雇佣队刚刚在红雪森林猎捕到了一只独角兽,你需要将独角兽卖出去,于是你可以在通牌里输入有关这只独角兽的影像和各种信息,然后总控这边就会收到你的信息,将卖家信息发布出去,然后卖家通过别的通牌从总控上看到独角兽的出售消息,于是发消息给总控,这个时候通过通牌、总控、通牌,就行程了双线的交易。”   “其后,这个雇佣队处于空闲期,没有任务,也可以报给总控,这个时候总控就可以将雇佣队的信息发布到公告板上,让雇主可以通过通牌查阅,有意向的雇主可以联系澜会总控,跟上面卖独角兽是一个原理。”   其实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用处。   还可以充当任务发布的平台,大家能够从上面看到发布出来的任务和任务的难度等级和酬金,并且通知澜会,接受任务。   有澜会当中介,不管是雇佣队的信息还是雇主的信息都能够得到很好的保护,毕竟有的人不喜欢自己的信息被暴露出去。   从这个信息交互平台上能够延伸出来的业务还有为雇佣队评定等级,建立任务积分制度等等。   披着斗篷的临沧,那眼神幽幽地落在了左澜的脸上,他忽然无声地笑出来,自己果然还是小看了他。   只怕魂皇殿里,不管是梅子青还是其他人,都想不到左澜脑子里能够有这么多天才的想法。   可以想见,这样的一个平台如果出现,其用处大约是会比幽灵传播平台更大。   古董真是听得眼睛都瞪大了。   他愣愣地看着左澜,听着他细细的陈述,完了沉默了很久,才摸着自己的下巴,再也不敢小瞧这年轻人,斟酌着说道:“其实就是创建一个跟幽灵传播平台系统差不多的魂器系统吧?不过这个的难度更大,因为它是双向的交互式系统,打造的难度和需要刻画的阵法数量会很多,我们也不能保证是不是会成功。只能尽力一试,这的的确确是一笔很大的单子。”   左澜点头:“报酬你们是不必担心的,当初幽灵传播平台的系统花了多少钱,我们也出得起,可以在那个的价格上再加四成。暂时不需要太多,客户端暂时做个一千枚,只是总控,做三个吧。”   要三个总控?   古董又愣了,不明白左澜是怎么想的。   “我估计这个需要调动公会里大多数炼器师,这还需要请示会长,不过不知道临沧大人有没有时间关注这件事,价格的话——等我算算。”他掐着自己的手指,正在心算。   却不想左澜翻了个白眼,一把金算盘啪地一声放在桌上,手指迅速地翻动,噼里啪啦只听到一片连连的响声:“一枚通牌重三两四钱,一千枚的话,需要的材料:废晶原石十方,市价是每方一百三十万,共一千三百万;地品中阶三元石一方,市价三百万;刻画阵法需要的秘银三十五斤,市价是每斤三百万,共一千零五十万;人工费,你们炼器师公会的四级炼器师接一个单子的价格是两百万,你刚刚说需要调动整个分会,大概也就是一百人左右,我只要四级炼器师,听说分会的四级及以上的炼器师是五十人,人工费是两千万。”   “合计四千六百五十万,考虑到炼器过程中难免出现材料的损耗,假定损耗率是百分之五十,材料费就是三千九百万,干脆给你们四千万吧。还要算上你们费心研发,好好地帮我做系统,所以人工费提高百分之三十,也就是两千七百万,不过我需要贵方为我提供很良好的售后服务,我这不是一锤子买卖,我们后续的订单还有很多,所以人工费给三千万。最后合计七千万。”   左澜嘴唇动得很快,手指也翻得很快,说完了,他看着还在呆愣状态的古董,问道:“七千万,这单子你们接不接?”   这是少见的大单子了,而且左澜目前只是做了一千枚客户端,以后澜会扩张,信息交互平台也会做大,需要的客户端自然也会增加,这是长远的买卖,左澜还买了售后服务,这可是土豪啊!   古董忙从傻笑中反映过来,“这单子肯定接,肯定接!”   “这是定金,三枚天品中阶魂晶。”左澜直接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个小锦囊,放到了桌面上,古董看都不需要看一眼就可以感知到那浓郁的魂力,绝对是天品中阶无疑。   他内心激动极了,自己如果能够做成这一笔大生意,绝对能够调回第一魂院地区去,呸!自己想什么呢,有左澜和澜会这么个土财主在九城,自己还是在这儿好好待着吧!做成生意自己也是有提成的啊!   这个七千万不算多,可是左澜之前给他描述的那计划,可谓相当远大,以后得有多少魂晶滚滚流向自己的怀抱?   “好好好,澜少真是出手阔绰,大手笔啊,澜会日后定是大有作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古董都快笑歪了嘴,不过他又想到一个问题,“不过这么大单的生意我们得往总会报,等临沧大人那边审核下来我们才能开始做……”   左澜一听这个就直接翻白眼,端起茶来,手一指临沧,哼道:“你还矜持什么呢,露个面吧!”   左澜这阴阳怪气的,听得古董很奇怪,他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穿斗篷的人,也好奇起来,这事儿左澜还能解决?   只是接下来的场景让他愣住了。   那穿着斗篷的人似乎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来,那手指压着斗篷的边缘,将那兜帽揭了下来,锦缎似的头发披散下来,不说那黑白的头发,只是那一张脸才是最震撼人心的!   作为第九魂院地区的负责人,古董远远地见过临沧一面,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双蓝色的眼眸。此刻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逆流了,这人竟然是临沧!   魂皇殿天渊之皇临沧,也是炼器师公会的会长!   他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拜见临沧大人!”   左澜嗤笑了一声,却不说话,只是拿眼戏谑地看着临沧。   临沧伸出手去按了古董的肩膀一下,温言道:“你起身吧。”   古董却不敢站起来,“属下不知大人在此,先前失礼……”   “不必多言,不知者不罪。炼器师公会与澜会之间有意合作,你此次不必上报,尽管做便是了。”   临沧也不拦他,古董爱跪就跪。   他转过眼光,看向左澜,却道:“谈好了就走了吧。”   左澜挑眉,随手将那茶杯一扔,吓得跪在地上的古董浑身一抖,妈呀,这是要干什么啊!   可惜左澜听不到古董的哀嚎,他只是站起来,哼了一声:“魂皇就是威风,那就走吧。”   临沧才真的是躺着也中枪,之前是他让自己出面解决问题的,现在竟然又讥讽他威风,说高位者喜怒无常,却都不如左澜这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只能无奈摇头:“随你。”      第七十章 啃还是吻      “唉,这魂晶是再多也不够用啊。”   左澜想着自己储物戒指里面的东西,这个时候倒开始算起账来了,喃喃道:“还是要找小薛子啊。”   临沧在旁边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去哪里?”   左澜一挑眉:“嫖妓,去吗?”   临沧:“……”你是在说真的吗?   看着临沧那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左澜心里就忍不住哼起歌儿来,小样儿,迟早虐死你,魂皇又怎样……   反正左澜心里现在是各种酷帅狂霸拽的想法不断地冒出来,他手中玩着那通牌,这个时候却觉得身边没人了,他一回头才看到临沧站在那里没动了。   他退过去,大街上人来人往,看到左澜这奇怪的行为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看到是年纪不大的少年,也就没理会了。   他退到他身边去,看着临沧,总觉得临沧浑身都是阴郁,“你又抽什么疯?”   临沧看着他,白头发在阳光下银光闪闪,跟那边黑色墨玉一样的头发对比着,扎眼得慌,左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心里疼,他强行忽略了这种感觉,只是冷笑一声:“还不走?”   临沧转过眼,眼神幽深到了极点,“去哪里?”   这一下,轮到左澜不说话了,他凉薄地扯起唇一笑,“要来便跟上,不来就回你的魂皇殿好了。”   这话真是刻薄到了极点,临沧只觉得整个心都要被他这刀子一样尖利的话剜下来了,他在想:自作孽不可活。   眼看着左澜走了,他不想去,却又忍不住跟去。   魂大陆很多魂修,但是也有普通人,只是他们的寿命很短,所以并不被人重视,他们也是处在整个魂大陆权力金字塔的最低端,生老病死的折磨,没有强大的魂力,一般只能依附着强者生存,多半只是奴隶之类的存在。   然而不管是魂修还是凡人,始终还是脱不开一个“欲”字,清心寡欲的人在少数,虽然魂修们很多时候的确是清心寡欲,但是也有某些人修炼的奇怪的魂术比较淫邪,也有的人是沉浸在淫靡之中,所以这个世界也不是没青楼的。   魂大陆的青楼就比较高端了,在这边挂牌的有男有女,有凡人,有修士,世界上毕竟还有那么一种修炼的法门叫做“双修“,那些女修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沦为炉鼎,所以才会到青楼里,有需要的修士来到这里,出一定数量的魂晶就能够得到相应等级的服务。   左澜此刻就在这样的一家青楼前面,然后走了进去,临沧身上一股杀气一下就升起来,却被前面的左澜无视了。   左澜走到前台去直接说道:“给个房间。”   在前台经营的竟然是个老头子,看上去还挺仙风道骨,他抬着眼皮看了左澜一眼,心说这什么时代啊,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也出来买欢,正想挥挥手将这家伙赶走,却不想眼光一转看到这小鬼身后的人,顿时吓了个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出来就趴到了临沧的脚下:“不知临沧大人大驾光临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小店必定竭诚为您服务!”   左澜的脸色一下就僵硬了,他手指一下攥紧了,扭过头看着那边的情况,却见临沧表情淡淡,眼底甚至划过了几分厌恶和杀意,只是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临沧淡淡道:“你便是十八尊之一,那个叫做老条子的莫云子吧?”   莫云子连连磕头,“临沧大人真是火眼金睛,竟然认得小的,小的惶恐……”   这奴颜婢膝的样子,真是让左澜很想一脚给他踹过去,看着就让人生气!   莫云子怎么说也是魂尊里比较出名的了,现在竟然在这样一个青楼小店里当前台,这要是传出去——简直笑掉人的大牙!   其实……真实情况是,这青楼就是莫云子开的,他算是这魂大陆成名几人里面最猥琐的一个了,青楼老板什么的……   他完全无视了原本最先来的左澜,一个劲儿地跟临沧谄媚,抱好了临沧大人的大腿,还愁什么仇家追杀啊!   只可惜临沧根本没心思搭理他,若不是因为现在还有事办,早就一脚将这人踹开了,哪里开轮得到他在这里废话?   临沧道:“给左……澜少开间房吧?”   莫云子愣了一下,根本不明白这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他跪在地上,迟疑地回看了左澜一眼:“这位是?”   左澜冷哼一声:“莫云子老板眼里只有魂皇,哪里有我们这些小人物?在下无名无姓,不必多问了,只管给我一间房吧,找绿云来。”   绿云?   莫云子又是一愣,这小娃娃点绿云?莫不是疯了?绿云是典型的吃了男修不吐骨头,这孩子不明白行情不成?   不过天大地大没有顾客大,他还是一点头,心想着跟魂皇一起来的,势必不简单,连临沧大人都喊他魂皇,他恭敬地把这小爷供起来,总是没错的,所以十分客气地道:“您放心,我这就给你安排,楼上请。”   莫云子急着给左澜引路,也没想过往自己的身后看一眼,上去了给左澜开了天字一号房,擦着汗转身准备去张罗了,才看到临沧的脸色真的是冰天雪地一般,看一眼就要将人冻个半死。   莫云子是真的被吓住了,临沧递给他一个奇怪的眼神,却是挥挥手让他滚了。   可怜莫云子一把老骨头,受着惊吓之后,一走到外面,那两腿一软就坐了下去,脑子里一直浮着临沧那杀神一般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脑袋还砸头上,他是不懂这些大人物们的想法的。尼玛的开个青楼都能撞见魂皇,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职业是阿全的?神灵,你就不能行行好给老子活路吗?   愤怒的莫云子朝天大骂!   而房间里,左澜却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挑眉看临场:“尊敬的魂皇大人,是一个人的事情,你怎么跟着我进来了?要跟我玩双龙?我可不喜欢跟别人玩同一个女人。”   其实左澜是有事情来的,他才不想临沧在这里坏了他的好事,再加上跟临沧有旧隙,所以说话很不客气。   只可惜临沧不知道他是有事,一听这话真的是气得七窍生烟,他觉得左澜就是欠抽,恨不能将眼前这人剥皮拆骨揉碎了再装到自己的肚子里,看他还能不能再嚣张——   总而言之,左澜整个人都很欠扁。   “回去吧,你不适合这些地方,如果真的是想找炉鼎,我为你寻些干净的女修——”   临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左澜一声嘲讽的轻笑打断了,“我跟你有熟到这个地步吗?我买我的欢,临沧大人您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临沧真快被他气疯了,竟然也不顾什么立场,过去拽住左澜的手就要拉他走,却不想左澜反握住他的手腕,整个人就像是钉在了原地一样,一动不动,他回眸,却看到左澜的神情冷得厉害。   “你真不走?”   左澜喝茶,“你自己走你的。”   “啪”地一声,左澜手中的茶杯被临沧劈手夺过摔在了地上,;临沧冷冰冰地望着他,眼底却有些失望,又藏着深深的受伤:“你别闹了。”   “你以为我在胡闹吗?”   左澜嗤笑。“临沧,你真的可以走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临沧不仅没走,反而上前了一步,掐住了他的下颌,神情冷凝:“左澜,真的不要挑战本座的忍耐力。”   左澜看到他这样子就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干脆地冷笑:“你还想怎样?”   “……”   临沧心里淌着血,自从再见到他,不,从在秘境之中分别,他就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淌血,无时无刻不在淌血,梅子青说他是自己找罪受,他不承认,可是此时此刻,他真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何苦来来回回地折腾,明明放不开,还自己以为有那个勇气,用巨大的伤害将两个人隔开,还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眼前这人也明知自己生气,还要这样故意刺激他。   左澜一下就愣住了,临沧的面孔在眼前放大,他的唇几乎是撞到了自己的唇上,唇磕到牙上,疼得他闷哼了一声,接着来的却是临沧的牙,他在咬他,狠狠地咬他。   左澜嘴唇上几乎立刻就是鲜血了。他疼得狠了,看着自己眼前的临沧,只觉得黑白交错着,快让他的视线模糊,他心里也发了狠,反咬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直等到口腔里充满了血腥味儿才停下来,其实临沧后面又没那么使劲儿咬他了,因为还是舍不得,他鬼迷了心窍才咬他,让他受伤。   感觉到他的退让,左澜下口的时候也轻了一些,他低低地苦笑了一声,却伸手便要推开临沧,却不想临沧忽然伸出了自己的舌头,舔吻着他的嘴唇,接着钻进他微张的双唇之间,搅动他的舌头,扫着他的口腔。   这样缠绵又激烈的吻,几乎带着一种绝望的气息,左澜几乎就要心软,就这样原谅了他吧——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左澜残忍地掐死了。   掐死。   他不能原谅他,他恨得厉害,他怎么能够让临沧轻而易举地解脱?他还没有报复,他还没有站在最高高在上的位置让这个男人仰视,他要让他万劫不复,接着再让他体会自己当初在秘境里的苦涩。   天知道那个时候他忍受着怎样的煎熬,在秘境那么短暂的时间里冲一无所有重新修炼到魂师境界!   怎能让他原谅?   左澜的眼神一下就冷酷了下来。   不想原谅。   掐死。   他的手慢慢地滑到了临沧的脖子上,冰冷,慢慢地收紧。   就算是自我折磨吧,他也不要让临沧好过。   临沧感觉到了危险,逐渐地停了下来,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的唇都是红肿不堪的,左澜的嘴唇尤其水润,还艳红的一片,看上去格外艳丽,那是一种浮在表面上的冷,冷艳;表情却已经是冷酷了。   他退了临沧一把,临沧像是站立不稳一样退后了几步。   左澜冷笑:“我真想就这样一把掐死你了,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你还没玩儿够?真以为我是你的炉鼎?玩一次还不需要给钱?”   临沧一下捂住自己的胸口,咬牙,埋头,像是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这个时候却惨淡一笑,“罢了,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爱怎么做便怎么做,我已是自作多情,便不妨再傻气一些。我祝你左澜,顺遂康泰,长安此生!”   言罢,他转身出去,脚步却有些蹒跚,出了门转过楼梯角,看到莫子云带着以绿裙女子上来的时候,他胸口的气血终于还是压不住,一下就涌了出来,黑白的袍子,黑白的头发,那黑色上的血迹倒是不明白,单单那银雪一样的白,混杂着血红,触目惊心极了。   莫子云愣住了,那绿裙女子一掩唇也愣了。   临沧却懒得管他们,身形一闪便已经到了外面,再一闪已经消失不见。   左澜站在那桌旁,却久久没动,一摸自己的嘴唇,那鲜血还往下滴,真是个血肉淋漓了……   “明明是他负我,此刻倒像是我欺负了他,呵……”   临沧。   只要这名字绕在舌尖,千回百转,必定是伤人至深,像是尖尖的利刺,扎进人柔软的心脏,并且越来越深,拔不去,盖不住……      第七十一章 秘境地      绿云看着眼前这个刚刚遮掩了自己的狼狈的少年,心里好笑。   “大人怕不是来找我买欢的吧?”   左澜挑眉,请她坐下来,一甩袖子却是直接一道劲风穿过去,将那虚掩着的门合上了,顺手布下了隔音阵法,才道:“听说姑娘手上有一份地图需要出手,在下有些感兴趣。”   绿云身段妖娆,看上去跟别的青楼女修一样,她们这些炉鼎,有的是自愿,有的是被迫,如果不是被当做炉鼎,而是双修的话,双方都能够获得好处,因为某些原因,她也乐得在这里待着。   她娇笑了一声,玩着自己的手指,却悄悄看着左澜,提醒道:“不是我不愿意卖给你,只是在卖给你之前,我有一个忠告,这个东西放在身边很危险,也许下一刻你就会被想要得到它的人——”   她手掌伸展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一下,然后舔了舔自己红艳的嘴唇,那模样很妖艳。   左澜心情不好,可是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笑道:“我敢跟你买地图,就不怎么怕死,我怕的只是你不敢卖。”   “我有什么不敢卖的?”绿云哼了一声,“只不过我不要魂晶,那东西对我来说没用。”   “那绿云前辈你要什么?”   左澜略感兴趣。   只是他这一声“前辈”却让绿云有些变了脸色,“公子这样喊,却是折煞小女子了……”   “魂大陆五皇八尊十九爵,外面那老头子莫云子是十九爵之一,你也是吧?”这只是左澜的猜测,他只是觉得绿云实力很强,所以才喊了她前辈以示尊敬,不想绿云的反应却似乎有些过激,他再一想,也就明白了个去七七八八。   绿云也懒得跟这一个小鬼计较,“你倒是聪明,不过我不喜欢聪明的小鬼,跟你这交易,我要的东西不是魂晶,我知道你是澜会的主事者,当初我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澜会,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会上钩,其实也只是赌一把,没想到还真的有人会对地图感兴趣。”   “其余三个黑市你不是没兴趣,只是它们都是旧势力,你对它们是知根知底,大约这三个都不是什么好鸟,或者说这个地图绝对不能落到他们的手上,于是你才看上了新崛起的澜会,我猜这地图一定相当烫手,不然你也不会如此着急地出手了。”   左澜接着她的话分析,唇角微微弯起来,正想要来个大笑,却不想唇上一阵刺痛,他尴尬地停了下来,却一摸自己的嘴唇,觉得嘲讽。   莫名其妙的感情和莫名其妙的裂痕。   绿云也不揭破他的窘状,只是掩唇,“你既然猜得清楚,那想必是已经对这东西的棘手程度有了了解了,现在我们谈条件吧。”   “你要什么条件?”   左澜直接问道。   这东西对左澜来说,算是很重要,熟读大陆史之后,左澜对一个问题始终很好奇——那就是大陆上到底存在多少个秘境。   那些大陆本身就有的,后来的大能修士们自己的自我空间形成的秘境,如果知道这些秘境的位置和入口,就相当于知道了宝藏的位置。   所以绿云要出卖的东西,应该是一张分量很足的藏宝图,尽管这“藏宝图”对一般人来说没有多大的用处,因为一般人就算是知道了藏宝图,知道了位置也不一定能够进去。   在西北魂际之地的秘境的时候,要五位魂皇一起出手才能够打开秘境,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的确如此,可是要打开秘境,建立进出的通道,肯定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这应该也是绿云肯出卖这藏宝图的原因之一,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因为这东西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带着还有杀身之祸,不如用着东西换来一些实际的利益。   “我知道澜会以后会相当厉害,而且我从左秋先生那里听说了一些澜会日后的发展方向,我在想如果将来有一天,澜会能够成长到跟其余三大黑市相提并论、甚至是和大陆三大势力相提并论,我能够沾沾光,接受贵方的庇佑。”绿云的要求听上去很简单,可是左澜却有些毛骨悚然。   “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需要如此庞大的势力来庇护?我倒是觉得,等澜会成长起来,你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左澜毫不客气地说道,接着又补充,“我倒是觉得你如果诚心愿意跟我交易,不如提一些实际的好处出来。”   “我要是问你要天品魂器,你会答应吗?”绿云嗤笑。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左澜竟然点了点头。   绿云一下愣住了,她怔怔看着左澜,嘴唇微张,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左澜却又道:“不过现在手里没有天品魂器,不过迟早会有的。”   也是必须要有。   这些都是他变强必备的东西,现在左澜已经不怎么需要普通等级的魂器,他自己的玉青八极空间能够滋养魂器,同时从魂器上获得一些奇怪的物质,不过在他的观察之中,这种物质极其稀少,往往将魂器放进自己的空间之中三天,这些物质就会被玉青八极空间吸收干净,虽然还不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可是有了这些东西之后,玉青八极也就越加稳定。   总结起来,玉青八极盘现在的作用如下:   首先,衍生物白棋,能够幻化成虚假的魂印,让左澜达到伪魂爵的境界,每一枚白棋都可以作为一个储物的通道,吸收魂器,放入玉青八极空间,白棋的最高境界,大约就是现在的大白;其次,玉青八极空间无限吸收魂晶之中的魂力,白棋也帮着吸收,还有一只吃魂晶的变态大白,魂力基本上不用左澜自己修炼在,只需要每天抽出时间来引导,就能够自然上升,而且特别稳当,相应地,大白的智力也越来越高——左澜私下里怀疑过这东西说不定真的有心智。   第三,空间能够滋养魂器,让魂器等级提升,不过这个等级提升有一定的限度,似乎是左澜的修为越高,魂器能够提升的空间就越大,也就是说左澜的修为越高,玉青八极空间的能力越强。   左澜需要很多很多的魂器让玉青八极空间更稳定,吸收那种特殊的物质,他也需要很多的魂器作为自己的临时武器,让自己达到伪魂爵的境界,而且收集魂器以后还可以卖出去……   “……你如果真的能够为我弄来我需要的魂器,这地图我白送给你,对我来说,这东西是真的没什么用处。”绿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左澜只是一点头:“我会尽力,不过我想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魂器。”   绿云一沉吟,似乎是在考虑左澜这话的真实性,她说道:“我相信你既然创办了澜会,想必应该很讲信誉,这魂大陆虽然是弱肉强食,可是我也相信很多人守着本心,澜少你——既然肯为了这魂图犯险,我便信你一次,反正也不怕你跑路了。”   左澜心中冷笑,绿云这场面话倒是说得顺溜极了,他可是知道这东西的危险,绿云自己忙着出手,才找到了澜会,可想而知真正在找这东西的人非常多,左澜如果违背自己的承诺,拿到了东西就翻脸或者是在后面搞鬼,只怕绿云也有办法将消息泄露出去,到时候有左澜的好果子吃呢。   她也就是说得好听,让两个人的面子都过得去。   左澜没跟她计较那么多,只是一伸手:“请魂图。”   绿云伸出自己的手指,真是纤纤细指,白皙而且修长,她在半空中一点,左澜虽然早有准备,也被那乍现的强光闪了眼,忍不住眯了一下。   一座庞大的魂阵就在绿云的手指前面竖起来,像是一道墙,隔在左澜和绿云中间,熟悉的魂阵,却有陌生的魂图。   左澜一看,那眼神一下就凝住了。   “困天锁……”   天品低阶魂器。   这魂图就是一把锁链的模样,只是图案已经凝实,不过很显然,是绿云做了一个伪困天锁,与魂图融合,所以才能达到如今的境界。   绿云可是魂大陆十九爵之一,必然是魂爵的境界,也就是说已经达到了融器境界,不过是假的。   “澜少果然是见多识广,不愧是大陆史的导师,想必你也知道这是已经逝世的魂皇万俟安生所制造出来的魂器,不过现在到底在哪里谁也不知道,还要看澜少的运气了。”绿云手指再一点,半空中的魂图立刻消失不见。   左澜沉着一笑:“蒙前辈看得起,左澜必当尽力。”   于是绿云也不再迟疑,直接将一个卷轴丢给了左澜,“这东西据说记载着魂大陆大多数秘境的位置和入口,可是我看不懂这东西,就看你的了,澜少如果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服务,我这便走了。”   “正好,我也要走了。”左澜拿起了那卷轴,一碰到,就有一种沧桑的气息传到他心底去,这东西的真假已经不必再说了。   离开之前,他转过身,“我不喜欢别人再叫我澜少,绿云前辈若是不介意,可以叫我老板。”   绿云“咯咯”地笑起来,这小娃娃还真是……   “那澜老板慢走。”   ……   左澜走出了这青楼,站在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有凡人,有修士,来来往往,车流不息,雁车奔腾,带起一阵阵的狂风。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只是抬头,看到天际还是有太阳的。   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想起来,期末考试要来了。   拿着手中的卷轴,回到了澜会,左秋等人早就改口叫左澜老板了,左秋看他一个人回来,心中存了疑惑,却不敢多说,只是引他进去了。   左澜将方才跟炼器师公会谈定的生意告知了左秋,左秋记下来之后算了一笔账,苦笑:“我们这个月的盈利恐怕就要交代出去了。”   左澜就一块玉简丢给他,端起案上的茶来,“这是咱们澜会的发展蓝图,更详细的部分,你且看看我这几千万花得值不值?”   左秋疑惑,将魂力探进去看,却直接愣住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左澜坐在那里将自己手中的卷轴打开了。   “老板,我们这——”   左澜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一双眼几乎是凝在了图上,接着就大笑起来,那意态真是猖狂至极。   “天助我也……”   左秋只觉得今天的左澜神神道道的,擦了擦冷汗,心说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只是又不敢说出来,只好看着。   左澜摇着头,暗叹天道好循环。   这地图是半隐藏的地图,有的图清晰,有的模糊,显然是被人施过了手段,他现在还看不清,只是在清晰的那一部分,左澜看到了西北魂际之地的秘境入口。   他那个时候记得清清楚楚,在天坑之中有无数的齿轮,全部由密银制成,让人垂涎不已,那时无法下手,这个时候嘛……   顿时,所有的烦恼都被左澜抛到了脑后,有钱才是大爷,其他的都是胡扯!      第七十二章 阵法失败      左澜现在很缺钱,虽然薛重释是个土豪,可是那毕竟是薛重释的。   尽管左澜奉行的政策一向是“左澜的归左澜,薛重释的归左澜”,可是毕竟长时间剥削薛重释也会让他产生一种负罪感,虽然这东西他可能没有。   不过魂晶这种东西,谁也不嫌多。   他查了查地图,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果然还是要实地考察才能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   “秋先生,帮我备车,越快越好,凤车吧。我想去九城郊外的天华山。”   左澜收起了地图,直接对左秋说道。   一开始,左澜就这样喊左秋,秋先生,这家伙原来是账房先生,现在算是管事儿的,到现在左澜也喊秋先生。   左秋心里虽然奇怪,却还是点了点头,出去安排了,现在澜会壮大了凤车也是有的。   这是车中的等级划分,雀车、雁车、凤车、鹏车,听名字就知道速度是不一样的,雀车左澜没坐过,不过看到过,左家怎么说也是个大家族,左澜坐车一向是雁车起跳,事实上,雁车也是使用最普遍的车,凤车一般是大势力的首领才用,至于鹏车,到现在左澜也没有见到过,那是大陆的顶层势力的顶层人物才能使用的。   不过到了顶层人物那个境界,如果不是故意摆架子,是不会使用使用鹏车的,毕竟他们的境界,一般都逼近魂皇,一闪念的功夫就出去了,鹏车虽快,却过于庞大,很是累赘。   澜会现在的据点是一处庞大的九进宅院,有很多个出口,也有不少的碉楼,左澜这边是主事厅,顺着大道出去,凤车已经停在了外面,不像是雁车那种朴素的风格,凤车虽然是凤车,却是被刷成了黑色。   左秋大约也摸得到左澜的喜好,车子的颜色自然是随着左澜的喜好刷的,当初购置凤车的时候别人都说维持原来的“土豪金”多漂亮,可是左秋想着左澜不是什么爱显摆的人,尤其是澜会是新近崛起的势力,不宜太夸张,低调才是最华丽的高调,秉承着这个原则,凤车就成了也雁车一样的黑色。   左澜上车的时候摸了摸车轱辘,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接上去了,安上一颗魂晶,在输入了目标地点,便缩进车里研究地图了。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两天不到的时间,他如果能够在这之前将事情搞定,就好说多了。   凤车的速度要比雁车快上一半,从半空中飞过去的时候直接秒杀了周围的雁车,其实左澜在想,这玩意儿会不会半路上跟别的车撞上,上演天外飞车血洒当场的惨状。当然,事实证明是左澜多虑了,感受到别的车的气息,凤车上刻画的阵法就会自动开启,避开一系列的碰撞,安全度过。   这算是左澜第一次做凤车,虽然看上去跟雁车是差不多的,但是这个速度绝对能够让人认出来,瞧瞧,多拉风的速度,这绝对是伪装成雁车的高级货啊!   左澜自己暗爽了一阵,这个时候却摸着自己的脑袋想事儿,他拿到了这地图,上面写着“坤舆图”,古早时候,地图叫做“舆图”,地图是“舆图”俗称,天地乾坤。   地者,坤也。   坤舆图,自然就是大陆的地图了。   这上面标注了一些特殊符号的,在旁边的图例上就有“秘境入口”的注释,距离九城最近的,便是天华山南面山麓上的一个。   这些秘境的入口都是封闭的,左澜靠自己的实力硬闯肯定是不行,可是他有空间阵法,随机传送和定向传送一向是法宝。   左澜最近研究空间阵法的时间不多,可是也有了一定的收获,与定向传送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就是想去试试,空间阵法的威力到底能够到达哪个境界,自己凭借空间阵法又是不是真的可以进去。   凤车的速度很快,不过是一刻钟就已经到了天华山,他指挥着凤车绕到了南面的山麓去。   山脚下一条大江涛涛而去,整个天华山却不高,说是山,其实是岭,因为九城是在平原上,有天华山附近这一片山已经很难得了。   他随手将凤车收入了储物戒指,落到了地面上,眼前就是一片山清水秀的场景,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这里就是出口,按理说,如果要开启传送,起点的空间阵法设置在这里,然后用自己的魂力和意念定位,这就需要强大的灵属性的修为了。   左澜在灵属性的修为上其实只能算一般,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   坤舆图上表示的秘境入口是在这里,这个秘境被标识成了“第九秘境”,入口虽然是在这里,可是秘境的位置却是在东部第二魂院地区,与九城可谓是相隔十万八千里。   也就是说,左澜定位的难度特别高。   越远距离的定位越困难,这不像是随机传送,随机的时候传到天渊去都是很简单的事情,毕竟不是由人控制的,那是老天爷挑的——在这里,应该说是神灵挑选的位置。   他跺一跺脚,唤出了魂阵,这个时候无数的白棋散落开,大白假装自己在魂阵里游泳,惬意极了,眯着眼睛笑得跟傻逼似的。   左澜没理它,想了想,拿出了十几枚地品中阶的魂晶,并指如刀,在地上切划出一个玄奥的图案,接着埋身下去,将魂晶埋入指定的地点,他的动作很仔细,这可是关系他自己小命的事情,如果传送不成功,按照原理应该是把他弹回原来的地方,可是如果阵法布置有疏漏,就不知道会把左澜弹到哪里了。   所以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一切都要小心啊。   他最后在阵眼的位置上,放上了一块天品低阶的魂晶,肉疼了小半天,看着太阳快落山了,还是叹道:“算了吧,小爷我现在是土豪,这点魂晶实在是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这是完全的自我安慰,左澜其实很舍不得那些东西……   算了,想得越多死得越快。   左澜站在了阵中心,催动魂阵,开始转动,整个魂阵的颜色立刻开始改变,从原来的灰色,慢慢地变成了银灰色,逐渐地专程亮银,整个魂阵都在发光,这是在调动灵属性的魂力。   “坎、东三,天地之心,吾立足之地,开启传送。”   定向的传送阵,左澜指尖冒出一簇银白的光团,他伸出手,像是抬着千斤重物一样,极其缓慢,将那手抬到了自己的身前,在半空之中虚化了起来。   那是古早时期的文字,是左澜在秘境那妖塔里录下来的阵法上附带的,查过了大陆史之后,左澜发现这是古早时期最敬奉神灵的氏族留下来的文字,现在已经失传,如果没有这个文字,整个阵法就无法完成。   他的手指,就那样慢慢地划出一些奇怪的轨迹,半空中浮出一个银白色的印记,在左澜收手的时候显得特别明显。   “开!”   他双手伸出,像是撕开什么东西一样,慢慢地让两手往旁边拉。   其实这个时候的左澜,真的感觉自己的双手在撕开一块幕布,那种感觉就像是空间与空间之间的阻隔被自己双手撕开,一股莫名汹涌的吸力直接将左澜卷住,他的双掌已经浸染了鲜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受了伤,血肉模糊。   他心中早已经将这个阵法的变态骂了无数次,不就是一个定向传送,竟然搞得这么狼狈,尼玛的这手怎么去参加考试?   第九魂院的考试不仅是有实战,还有笔试!要是这手废了,还考个毛线的试啊!   在双手变为平举的时候,左澜那座搭建起来的传送阵终于光芒大亮,左澜脑子里一直默想着坤舆图上的定位,传送阵和瞬移不同,瞬移必须要求施术者通过与天地契合,自己的意识力能够达到的区域强力压缩三倍,便是施术者可以施展瞬移的区域。   假如左澜的灵识能够覆盖方圆三里,那么压缩三倍之后,他的灵识覆盖范围是一里,也就是说他能在这一里范围内瞬移。   不过瞬移还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实力必须在魂爵以上,魂爵以下,不管是肉体的强横程度还是精神的承受力,都不能瞬移。   所以瞬移也被看做是魂爵的标志。   然而左澜没有想到,传送阵竟然也要受到这个境界的限制。   眼看着传送已经开启,左澜已经被传送阵吸附着,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混沌的境界,迷迷糊糊,眼前看不到色彩,只觉得一片灰暗,这是在经过折叠空间。然而他想不到的是,传送到半路上的时候,只觉得眼前越来越亮,整个大脑却一片迷糊,很快就觉得太阳穴狠狠一抽,针扎一样刺痛起来,当下他便吐出了一口鲜血,再一回神竟然还是在原地,只是他觉得自己倒退了万水千山……   眼前的景物直晃悠,他第一次觉得绿色是如此恶心,看到就想吐了。   捂着自己的胸口,左澜又呕了一口血出来。   他一下跌坐在地,骂了一声娘,低头看地上,十几枚魂晶一下炸开,粉末飞溅——报废了。   果然吧,研究魂阵是一种特别可怕的事情。   这简直就是在烧钱!烧钱!   郁闷极了……   左澜现在浑身都痛,双手血肉淋漓,他自己觉得都能够看到里面的白骨了,可是偏偏不觉得很疼,因为浑身都疼,身体其他地方的痛感太烈了,也就分不清楚了。   他眼前一片模糊,身子就像是被人拆开了再重新组装过一样,魂阵也消隐下去了。   太痛苦了。   有的时候,他就是自己找死。   左澜站不起来,手脚软弱无力。   这个时候他望了望天,红霞满天,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一个很诡异的念头——他如果不站起来就这样躺着,明天会不会突然死了?   其实他知道不会,不过都是些经骨伤,也就是精神力损耗很严重,不过也就是修补修补的事情,死不了。   他左澜就是贱命一条,怎么也死不了的。   但就是这样一条贱命,他也要高贵地活下去。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眼角忽然落下了泪,眼前却忽然一黑,原来不是自己昏倒了,而是有一片披风忽然之间遮在了他的头上,他感觉到有人弯下腰来,从身后搂住自己,那声音就在耳边,却轻得好像是风:“你如此不爱惜自己,我就是想斩断想忘掉,又如何能够?”   “你何苦。”   左澜在自己的黑暗里笑了一声。   那人叹气,“我就是自己犯贱,你何必管我?”      第七十三章 回魂院      有的时候,左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更不知道临沧是怎么想的。   眼前还是一片的黑暗,看不到临沧,可是他知道他就在自己的背后,环住了自己的腰,用那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像是在呵护什么珍宝。   出现得这么快,他可以认为他一直跟着自己吗?   左澜忽的低笑,“哪里是你犯贱,分明是我……”   临沧环住他的手忽然之间收紧,别却是不让他再说下去。   “别说了。”   他低声说着。   左澜沉默了一会儿,只觉得身心疲惫,“你跟了我多久?”   “……”他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就那样轻轻地靠着,淡淡道,“出来之后就后悔了……”   所以是一直跟着吗?   “你放开我。”   左澜挣扎了一下,很容易地就挣脱了,只是他的手指拉住头上的披风,却忽然之间缺乏拽开的勇气。   只是那黑色的披风还是慢慢地被拉开了,滑了下来,他重新看到了天幕,却已经是日夜之交,血红色的天幕已经变成了暗红,最后一抹光从山底落下。   他呼吸的时候觉得胸腔很疼,还有残留的鲜血在口腔里,到处都是腥气。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背对着临沧道:“我跟你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临沧怎么可能知道,只是不知不觉地就喜欢上了吧?从一开始魂皇殿的计划开始,接近左澜,却因为左澜特殊的身份开始关注他,这个小家伙特别有趣,一开始还拿了自己的青鸟塔,如果不是左澜,他是无法从天渊苏醒的,也就无法达到魂皇的境界了。羁绊从一开始就结下了……只是有的事情比个人的情爱更大,他无法不舍弃。   可是,一旦抛开了,便又开始留恋那样的温度,他喜欢左澜,喜欢在他身边事时候那种舒服的感觉,有时候恍惚觉得自己是无忧无虑的,不需要考虑别的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   他终究还是这么说了。   于是左澜唇边勾起了一个冷冷的笑容,“你说得真是太轻巧了。”   其实原来只是朦胧的喜欢,也许能够修炼成正果,可是临沧在秘境之中那样对他,让他觉得自己被利用,任何真情只要一掺杂利益就会变得恶心。   左澜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唇角,“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现在不杀我,将来等着被我杀死吧。”   临沧只觉得悲怆,他笑:“你如果愿意,自然是随你高兴。不过……也许用不着你出手,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   左澜愣了一下,转身看他,却看着临沧挑着唇角浅笑,一点也看不出脸上的表情有异样。   “你——”   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插手那么多,左澜聪明地掐住了话头,他抿了抿嘴唇,挥手直接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凤车,他该回去了。   只是临沧没有让他上去,而是直接抱他上去了,那男人将他放在车厢里,柔软的皮草几乎让左澜陷落,临沧看了他一会儿,自己却坐到了车前去,驾着车离开这里。   能让魂皇为自己驾车,他大约是这魂大陆第一人吧?   左澜看着临沧的后背,悄悄地握起了他的一簇白发,像是不经意一般问道:“头发是怎么回事?”   临沧的脊背僵直了一下:“你不是说我玩精神分裂吗?下场而已。”   “……”   左澜心里有问题,可是问不出来。   “秘境里的你,是之前的你吗?”   在进入秘境之前,在临沧退族的那一天晚上,他穿着一身白,那一天的临沧却是一身黑,而且……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   他不是很能理解这些事情。   “都是我。”临沧其实是一个很疯狂的修炼者,在别人看来是禁术的东西,他玩儿着却觉得很顺手。“人总是有阴暗面的,每个人都是矛盾的,一者为光,一者为影。”   左澜忽然道:“心底没有阴暗面的人,无法到达彼岸。”   临沧一下回头看着他,却看到左澜轻轻地放开了自己的那一簇头发。   “你刚才说什么?”临沧问他。   左澜却勾着嘴唇笑了笑,“被我说中了吗?”   魂大陆的彼岸是什么?自然是影大陆。   青傀似乎有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心底没有阴暗面的人,无到达彼岸。   也许每个魂大陆的魂修都有过这样的一个疑惑:影大陆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从来没有人到达过,或者说没有相关的消息传出。   也许,魂皇们是知道什么的。   如果临沧说自己有阴暗面,那么以青傀的标准来说,他就是那种能够到达影大陆的人。   天渊之皇临沧,魂大陆的能够到达影大陆的魂皇。   忽然再没有人说话,左澜回了澜会,临沧给他疗伤,他却一句话也不说,甚至没有一个谢字。   晚上看着临沧出去了,他忽然想到四个字:一笔烂账。   要怎么才能算得清,欠过来,欠过去,剪不断理还乱。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便觉得身上的伤都好全了,到主事厅里去的时候,看到左秋正在和临沧说话,左澜皱起了眉头,看了左秋一眼,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左秋怕左澜误会,忙解释道:“只是临沧大人在问我这里有没有适合的魂器。”   左澜坐在上首主位上,瞥了临沧一眼,“你又想干什么?”   临沧端着茶杯,也不介意他冷淡得过分的语气,倒贴上去都没人要的魂皇,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混得太凄凉了。   “你很需要这些东西,你比我清楚。”   “可是我不知道你狠清楚。”左澜哼声,却看到左秋手中拿着一份清单,他要过来一翻开,仔细地看了看,这些都是澜会目前还没拍卖出去的魂器,通过各种渠道获得。   他马上就要参加期末考试,期末考试之后就是魂院任务,接着是魂院大比,在魂院任务之前,他必须将自己的实力提升起来,就算是无法达到魂爵的境界,他也要成为魂师最强。   其实魂大陆无数的人就是卡在了魂爵这个境界上,左澜虽然天纵奇才也不一定能够迈过这个坎,很多时候左澜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因为玉青八极盘到底能不能找到实体——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不管是那本魂器精品书上都没有提到过这种东西,也不知道这是天地孕育的新魂图,还是别人已经使用过的东西,寻找玉青八极盘实物的过程必定非常艰难,也许——这个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便需要左澜自己将这东西制作出来。   制作的时候就存在风险,炼器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看运气的,如果左澜精通炼器,能够自己炼制魂器,他为自己打造玉青八极盘,炼器完成之后,魂器的等级就固定了,加入玉青八极盘的等级是天品高阶,而左澜打造出来的魂器只是地品,这个时候魂器的等级和魂图的等级不符合,就会让天地间的规则误以为魂器和魂器不完全匹配,这个时候就是假魂爵的境界。   伪魂爵的境界与真魂爵境界的实力差,左澜也是略有了解的。   他到底能不能跨国魂爵这个境界,还很难说。   不过目前,整个大陆上,除了天嘉之外,没有那一位新生代的魂修能够与自己匹敌。   不知不觉,再次想到了天嘉这个名字。   他低头,看着卷轴上的名字,手指从这些名字上滑过的时候,魂器的信息就会自动地进入他的脑海,以供他参考。   临沧放下了茶盏,看着左澜正在看魂图,他站起来,“我回魂皇殿了,魂院任务……”   “我会去的。”左澜头也不抬。   临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离开了,而左澜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一眼。   左秋双手交握在身前,眼观鼻鼻观心,心里这古怪的感觉却压不下去。   难怪本家的人都说左澜邪乎得很,左秋再怎么傻也知道临沧,临沧是左家的叛徒,很多时候家族之中的人提起临沧都咬牙切齿,大家都想着要报仇,可是临沧是魂皇,这个想法也只能是想法,而且临沧已经退族,他们凭什么再去找临沧的麻烦?   临沧这个人,就是在嫡系也不招人喜欢,因为他下手的时候是不分嫡系旁系的,惹了他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临沧下手很狠。   左澜下手也不手软,这叔侄二人还真的是天生一对了。   原本临沧是个叛徒,可是左澜竟然跟这个人交好,这是一件非常让人惊讶的事情。   现在左澜还对临沧这么不客气地说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左秋绝对会觉得是别人胡说八道。   左澜却没有理会左秋,他很少去猜测自己属下的想法,一边挑选魂器,一边问道:“跟炼器师公会那边的合作敲定了吗?”   有了那么大的一笔订单,又有了临沧撑腰,这合作的事情肯定早就说定了,左澜问一问不过是为了保险。   果然,左秋点了点头,将双方合作的细则说了几遍。   “最开始的合作价格不必压得太低,我们做的是长久生意。澜会开始崛起,却要预防其余三大黑市的反扑,我看他们没一个是简单的,澜会有澜会的拍卖模式和物品的流动方式,记得多宣传一下我们的通牌,去联系一下幽灵传播平台,就说我们澜会有消息报给他们。”   左秋愣住了,“幽灵传播平台?”   左澜不过是想打个广告而已。   不过他的思维跟左秋不在一条线上,他现在也没有多解释,只是手指一动,又圈了一个名字出来,“你去把库里的这些魂器调给我。”   左秋结过名单一看,大概有五件魂器,还都是不同属性的,对于左澜的魂图,外界一直存在各种不同的说法,反正左秋从来没看懂过,也许全属性的人都是这种修炼方式?   他领命下去取东西,左秋拿到了之后就直接丢尽了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当天下午就架着凤车回了第九魂院。   还是那巨大的广场,偶尔有来参观的魂修和凡人在广场上走动,不过都不能进里面去,左澜的速度很快,准确地说是凤车的速度很快,广场下面的众人只感觉到一阵狂风吹过,就看到一辆黑漆漆的车冲过了牌楼,一枚半黑半百的院牌被凌空甩出,当下牌楼下面的屏障一下消失,左澜带着他的凤车一下进去了。   半路上将凤车一收,回到了自己的小楼,荷园小楼,似乎永远这样清闲宁静,站在前面,不妨一抬头就看到上面姜错明背手站着。   姜错明笑了一声:“左澜,你回来迟了,考试已经过半,你一半科目不及格。”      第七十四章 期末考试      左澜脸色阴沉地上楼,很想直接一飞镖丢过去钉死姜错明,这人的表情分明就是幸灾乐祸,这个人那表情真是……真他娘的欠揍啊!   “你在开玩笑吗?”   姜错明站在栏杆边,闲闲地双手一摊。“真的过去了一半,至少是笔试,不过笔试的分数只占百分之四十,你还是有机会及格的。”   左澜现在想杀人,非常想,他脸色青黑,往前面走了两步,眼角余光却瞥见姜错明的手缩回了袖子里,心中不由暗哼,这家伙竟然还警惕起来了,真是……   “不是说后天才开始考试的吗?我都没接到消息。”   “那就不知道了,大概是昆仑哥忘了吧,反正这个消息是院长通知下来的,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姜错明说得是稀松平常,他竟然还安慰左澜道:“你天纵奇才,其实能多在魂院待些年头也是很好的,毕竟你魂师境界还能够继续留着,我看魂院也舍不得你。”   毕竟左澜如果能够在第九魂院待很久的话,第九魂院下一届的生源肯定会好很多,而且说不定会爆满,因为左澜是个传奇。   只可惜左澜现在真的很愤怒,压抑的怒气在听到姜错明那见鬼的一套理论的时候彻底爆发了,他冲上去拽住了他的衣服,狠狠摇:“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小爷我怎么可能没参加考试?!这样是根本及不了格的好吗?!”   姜错明按住了左澜的手,示意他不要激动,“别闹出人命来,反正你也是不可能过了期末考试的,你也不想想自己缺了多少节课,很多课你根本没去上,那导师恐怕都没看你在课堂上出现过,就算你是现在第九魂院的首席,导师也不一定就会给你的面子,更何况,你能保证自己每一堂笔试都过吗?那些理论很艰涩的,你跟本没听,就算是去考试了也是不及格。”   左澜气结,可是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除了自己目前比较强的几科之外,他对别的属性的理解的确很少,顿时也只有长叹一声,难道自己会不及格?如果是考实战课的话……他能拿到全分吗?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多报几门选修课了啊!”   左澜扼腕。   只是姜错明还有消息等着他。   “你不是在教授大陆史吗?”   左澜一愣,点头:“这又怎么了?”   忽然之间,他想起来了,看向姜错明。   姜错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猜到了,带给他的却不是什么坏消息。“你的大陆史,因为是二类选修,所以考试时间很自由,你需要给学生评学分了。”   “可是我过两天就要去实战考试……”   这个左澜肯定是能过的,问题就是考多少分的问题了。   现在笔试是百分之四十的分数,也就是说他的实战分数必须要满分才能够及格,才能够算是过了这学期的期末考试!   天,就算是全部及格了也不过是踩线及格——来想想,第九魂院院内小比的首席竟然只是堪堪及格甚至很可能不及格,如果被幽灵传播平台那一群八卦的大嘴巴说出去……   左澜真的想给第九魂院跪了,尼玛的这不是专坑他左澜吗?!   实战考试就是考学生的理论应用能力,这个左澜在行,可也不能说自己就跟教科书一样标准,要考满分谈何容易?就算是一个魂皇来,他的魂术也必定是有缺憾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绝对完美的魂术,也不存在绝对完美的理论运用,很多时候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东西,打分也很看导师的心情的。   左澜虽然是整个第九魂院的骄傲,可是不代表所有的导师都很待见他。毕竟左澜这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导师竟然在最后被评为了优秀导师,很多真正兢兢业业的导师对左澜是很不爽的……   要获得满分,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左澜就这样想着,趴到了客厅的长椅上,像是一条死鱼,他翻着白眼,厨房里面习雨林又在做饭做菜了,只可惜他现在根本没有想吃的意思。   薛重释在房间里就听见了左澜咋咋呼呼的,他走出来,看他在那里趴着,一脚将他踹到地上去,自己坐在长椅上,手里端着一枚玉简看。   左澜忽然深深地抑郁了,竟然就地一翻身,躺在地上不肯起来了,在这种最落魄的时候,大白冒出来,在左澜的胸口上蹦蹦跳跳,根本不知道自己主人的忧郁。   他发现这货从来都是在自己心情最不好的时候冒出来刷存在感的,于是瞪着死鱼眼看了大白半天,嘴角抽动,一把捏住它,骂道:“小样儿,你是不是最近吃魂晶吃多了?敢再老子心情最不好的时候蹦跶,活腻味了……”   薛重释的心神从玉简上移过来,瞥了左澜一眼,“人倒霉不能怪大白。”   ……他怎么听着像是人丑不能怪社会呢?   左澜还是死鱼一样躺着,唉声叹气,“我是真的快被第九魂院玩儿死了……”   其实真正快被第九魂院玩儿死的人是薛重释,他以前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魂院,那些花里胡哨的社团,还有那些疯狂的男男女女——他始终不愿意踏出荷园小楼,就是因为太乱。   “你认命吧,迟些毕业也无所谓的。更何况我不觉得你如果去参加了能够拿到好成绩,毕竟考得太难。”   薛重释说话的时候,口气很淡,左澜听不出他是什么心情,只是一下坐了起来:“笔试很难?”   后面跟进来的姜错明点了点头,“对,笔试很难,全院的平均分只有二十三分。”   左澜嘴角抽搐:“总分才四十吧?”   “不及格率很高,所以你不吃亏。”姜错明淡定地坐下,看了还在厨房里跟那些食材较劲的习雨林一眼,很轻描淡写地道,“习雨林的水火两个属性的比试全都不及格。”   左澜:“……”   尼玛的习雨林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不及格?!他不是水火属性的吗?这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吧?   看到左澜脸上那种被雷劈的表情,姜错明竟然觉得心里快慰起来,这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舒服,他手一指薛重释:“这一位,也不及格。”   左澜:“……”这是在逗小爷玩儿对吧?薛重释只是水属性啊!!!也不及格!!   不及格!他是被雷劈了吧?!   薛重释面无表情地看了姜错明一眼,姜错明笑眯眯地回视他,“怎么,薛兄有何指教?”   收回目光,薛重释看向左澜,指着姜错明道:“他的理论考试是满分,所有属性。”   左澜:“……”   杀气腾腾地看向姜错明。   姜错明怡然,淡定地坐着。   “理论考试跟你们想的不——”   “砰——”   一口锅忽然就落在了姜错明的眼前,砸在茶几上,还好茶几是木制的,不至于直接四分五裂,只是那锅里的菜却已经四溅出来,左澜和薛重释隔得远,没有被殃及到,只是姜错明却在风暴中心。   只见他眉头一皱,直接伸手照着扶手一拍,一座巨大的魂阵一闪而逝,其规模比之左澜亦是不差,他一看就明白了,姜错明竟然也达到了魂师的境界!   他借着那一拍之力就躲开了,紧接着离开这边的座位,看向厨房门口,习雨林手里提着一把菜刀,阴森森地对着客厅里三人露出一个笑容来:“谁再谈考试,不妨来试试习某的厨艺,看看能不能成为漂亮的盘中餐。”   薛重释:……   姜错明:与我无关。   左澜:是谁让习雨林黑化到这个境界的?   几个人的心理活动各不相同。   那一口锅实在是太凶残了,左澜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心说习雨林肯定是被这理论考试逼疯了,他忽然开始庆幸起来,自己没有去参与笔试也许是一件好事,心有余悸地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便见习雨林重新走上来,将那口锅端走,连旁边“朕就不信弄不死厨子”协会的成员姜错明都不敢喘一口大气。   他重新进去了之后,左澜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悄声道:“我如果不及格,也算是有个心理安慰了。”   薛重释的眼神一下就变得鄙夷起来,没人性的家伙。   左澜打了个呵欠。“我先进房间去了,有事再喊我。”   及格这些事情,其实不是那么重要,因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左澜这样安慰着自己,接着将自己的心神放到了修炼上。   拿到了那五把新的魂器之后,左澜的底气足了不少,不管是期末考试之后的魂院任务还是紧接着的魂院大比,都是很危险的挑战,他觉得自己目前的实力还不够,之前没有为自己配备新的魂器是因为澜会还没成长起来,手里没那么多的资源,现在刚好合适。   他将那五把魂器一字排开,那种魂器独有的气息对左澜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第一把唤作焚天锥,乃是火属性;第二把唤作捆仙索,乃是灵属性;第三把唤作桃符刺,乃是木属性;第四把唤作长生剑,乃是金属性;第五把唤作雪花扇,乃是水属性。   这五把魂器的等级都是地品高阶,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放到拍卖会都可以当做是顶尖的拍品,现在却一把把地躺在左澜的面前。   他自己满意地笑了一声,接着将自己的魂阵看出来,手指拂动之间,搅得那魂阵上方密布的魂力像是水流一样波动,他手指连点几下,从魂阵上唤出了白棋,五颗白棋阵列眼前。   左澜一手拿起那那把焚天锥,一个暗红色的圆锥体,拿着上端的手柄,只觉得触手有些烫,等级高的魂器据说都有灵气,这焚天锥看上去就有一股凶煞之气,倒是让左澜有些惊喜。   将这锥的锥尖按入白棋之中,里面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几乎不用左澜动作,一松手,那白棋就将焚天锥吞了进去,大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左澜的肩膀上,头上的两根触须摇动着,它两只黑豆一样的眼就直直地看着魂阵上方白棋吞掉焚天锥的一幕,竟然让左澜觉得它是在看着自己的徒子徒孙出世。   左澜心中一动,大白就是当初吞掉了他手上那把重锋的……   不知道……   下面那白棋吞掉了魂器之后,便胀大了许多,左澜的意识沉入了玉青八极空间之中,依旧是那白茫茫的世界,流动的光华从自己的身边飞过去,现在这里到处是充沛的魂力,可想而知这些时间这空间里到底储存了多少魂力——要知道左澜的魂晶消耗速度堪称可怕。   浓郁地将要滴下来的魂力的气息……   左澜的意识沉在空间里,只觉得通体舒泰。   焚天锥一进入,就抽离出了暗红色的一些烟气,在玉青八极空间之内飘散了一阵,竟然化作了白色,紧接着钻入了深处消失不见,左澜只感觉到整个空间的稳定性再次上升,伴随而来的是左澜整个意识的空灵。   他的意识还没不能覆盖整个空间,每次意识沉进来的时候,总以为这个空间是广袤无垠的,自己触不到边,可是随着玉青八极吸收的魂器上的特殊气息越多,这种感觉就在逐步地消减,左澜猜测不是玉青八极空间在缩小,就是自己的灵识能探测的范围在变大。   魂器上的这种气息被吸收,换来的却是玉青八极空间的加倍滋养,因为之前没有特殊的魂器,左澜都无法研究这上面的特殊气息,他感觉在那气息完全被玉青八极空间抽走之后,整个焚天锥的气息忽然之间又变了,原来的暗红色竟然亮了一些,带着几分玉色的温润,少了几分煞气——   左澜忽然一愣,煞气?   忽然就明白了,左澜意识退出玉青八极空间,拿起了第二把魂器,捆仙索。这就是一道灵气一般的绳索,依旧唤出了一颗白棋吞掉,左澜的意识早就在玉青八极空间里面等待着了,在空间从绳索上吸走那白练一般的气息的时候,他就跟上去看了,仔细地感受着那气息,果然是一阵阵凶煞之气。   魂器本来是铸造来杀人的,难免就会因为长期的杀戮染上杀伐之气,变成煞气,有的人会用煞气炼器,让魂器变得更具有威力,越是等级高的魂器,经历的杀戮往往更重。不过长此以往对魂器本身会有损害,可是这玉青八极空间主动将这凶煞之气吸走,倒是净化了魂器,难得的是还不损害魂器本身的气势,并且还能提升等级……   左澜再次退了出来,依样画葫芦地将剩余的三件魂器投入,在雪花扇进去的那一瞬间,玉青八极空间发生了变化。   左澜很清晰地感觉到,空间的正中心,出现了一枚小小的晶体,他的意思一下捕捉到了晶体的形态,是那种刺猬一样四处都有尖刺的,看上去很犀利的状态,颜色很驳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缓缓转动,左澜的意识靠近的时候,这晶体的旋转速度就会减慢,他也正好查看,却在这上面发现了许多的煞气,他大概知道这晶体是怎么形成的了——这是一枚煞晶。   魂器上面长期积累下来的煞气,原来也可以凝结出这种东西来。   左澜轻笑了一声,睁开眼,却忽然愣住了。   眼前的五颗白棋,竟然开始跳动起来,两道细纹出现在了白棋上面,就像是闭着的眼睛,然而也仅止于此了,五颗白棋只是带着那闭着的眼睛,也没有再继续生长,左澜肩头上坐着的大白的表情忽然就有些黯然,它跳下去绕着那五颗白棋转了一圈,头上的触须低垂下来,像是情绪低落。   左澜拨了拨它头上的触须,轻声叹道:“你也不必介怀,随着空间的成长,你的伙伴很快就会出现的。”   大白还是那暗淡的表情,不过头上的触须摇了摇,最后还是慢慢地起来了,他蹲回到左澜的肩头,看着左澜收了魂阵,那五颗初步觉醒的白棋也隐去了。   左澜打坐,双手按在膝上,吐出了一口浊气,一个晚上修炼下来竟然觉得神清气爽,竟然隐约摸到了突破的门槛,身体里魂力充盈,舒服地想跳上房顶大喊一声。   第三天,实战考试就开始了,左澜可以说是整个第九魂院的学员里战斗力最强的人,考理论他也许不行,可若是考应用,他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不过,惨剧是——左澜还是没有能够拿到满分。   毕竟左澜偏科比较严重,而且理论的应用,无论如何都是有瑕疵的……   当他拿着成绩单回到荷园小楼的时候,可以说是一脸的阴郁,坐在了客厅里,看着对面的薛重释,“你及格了吗?”   薛重释看了他半天,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简直像是在左澜的伤口上撒盐,他的理论课虽然不及格,可是好歹没有零分,所以实战课考得好点就能及格了。   过了一会儿,姜错明和习雨林也回来了,看到左澜那虎视眈眈的眼神,两个人都聪明地没有说话。   习雨林一挑眉,正想要说话,却被姜错明扯了一把。   左澜扯着唇角,阴恻恻地道:“怎么不说话呢?”   尼玛的你这么阴险地看着我们,我们敢说话吗?   最后还是薛重释跟左澜感情深,直接出卖了队友:“他俩都及格了,姜错明是满分。”   左澜看向习雨林:“你能及格,这不科学。”   然后转向姜错明:“你活该被天打雷劈的。”   第九魂院首席学员左澜——必修课考试不及格!   这个消息像是疯狂的瘟疫一样席卷了第九魂院,所有人脸上都挂着一种怪异的表情,说笑不是笑,说哭又不是哭。   其实大家都被左澜这奇葩搞得无语了,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极品的人,这是什么体质啊……   而此刻,左澜只是将自己的成绩单放在嘴里啃了一口,哀怨地看着同楼及格了的其余三人,“既然你们的必修课都及格了,那我这门大陆史的分数想必是不需要了,所以你们的学分都是零。”   ……赤果果的打击报复,你敢要一点脸吗?   事实证明,左澜导师不高兴,所有选修了大陆史的学员都高兴不起来。      第七十五章 魂院任务(一)      今日,是所有选修了大陆史的孩子的受难日。   第九魂院全院所有没有选修大陆史的孩子一致决定为选修了大陆史的孩子点一盏悲伤的蜡烛。   因为,大陆史是一门——本学年缺课最多的导师上的课。   其实左澜早就布置了关于考试的作业,他说过,写出了合适的论文就能够从他这里得到满学分。   不过,期末考试的论文题目是——《论神灵的后宫规模》这个题目直接被评为了九大魂院最碉堡的论文题目,其他魂院的什么《论临沧的成功之道》《论大同会流行的合理性》《论厨子在魂修中的发展前途》等等题目,都被左澜的这个题目秒杀了。   所有人都知道神灵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后宫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两个题目合起来,所有人都看不明白了。   在当天公布论文题目的时候,左澜站在讲台上,将光幕铺了出来,极其淡定地讲着:“我知道现在必修课的成绩基本上算是出来了,所以分数已经及格的同学不必担心了,没及格又想拿到我这门课的学分的同学就需要注意了,这是二类选修课,学分不多,也就五分,不过对于必修课理论笔试普遍只考了一二十分的你们来说,已经是不少了。”   说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是觉得接下来说的话有些惊心动魄,需要给大家一个心理准备一样。   “所以呢,我觉得这次的考试,别的导师出题都这么变态,我太平常太普通反而不好,于是,我出的论文要求是,在大陆史的基础上,结合我最后三堂课的内容,讨论一下神灵到底和哪些人过从甚密,三天之内将你们的论文提交到我的院牌上,我会给你们打分接着传给魂院。题目是——《论神灵的后宫规模》。”   于是所有人阵亡了,于是左澜再次出名了,于是在期末出成绩的这几天之内,所有人的节操掉光了。   要写这样的论文,可想而知要忍受多大的煎熬,更有神灵的拥护者闹着要打倒左澜,只可惜这口号喊得响,却没能实施。   有被逼到了绝境的学员纠集起来,到左澜他们所在的荷园小楼游行示威逼他改论文题目,结果第一个惹出来的是习雨林,直接一盆洗锅水泼下去,冷着脸道:“再闹直接蒸了你们。”   那个时候姜错明从里面啃着饼子走出来,看到下面骤然安静的人群,忽然摇着头,啧啧了两声,“没及格的孩子,真是可怜啊……”   左澜和薛重释坐在客厅里,薛重释给他分析最近的必修课和选修课到底有哪些左澜能够参加,又有拿到学分的把握,毕竟左澜有很多课没有上,有的课不是战斗力高就能拿到学分的。   听到外面闹着的声音,左澜十分淡定。   “左澜滚出导师队伍!”   “坚决让大陆史停课!”   “我们才不要学什么大陆史呢!”   “大陆史的本质就是坑爹!”   “大陆史滚出第九魂院!”   ……   薛重释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有些忍受无能,“你不去解决吗?”   “那边习雨林已经去了。”   左澜随手一指,接着习雨林一发飙,下面的人就没了声音,这个时候左澜才拍了拍手,晃着自己的脑袋走到了栏杆边,薛重释也跟过去看热闹。   看到左澜出现,下面的人直接闹起来了,颇有一副冲上去直接将左澜这贱人打死的架势。   只可惜贱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敌动我不动。   因而左澜只是站在上面,看着他们闹腾。   习雨林转过眼,扫视着左澜,“你也想被蒸了么?”   左澜觉得可以给习雨林一个新的封号:人肉厨子。   他咳嗽了一声,拍了拍手掌,掌声响起,他说:“让大陆史停课没问题,不过论文照交,你们爱怎样闹就怎样闹,三天后不交论文的全部按零分处理。”   这话一说,下面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立刻就炸了。   “擦,尼玛的是在开玩笑吗?”   “老子就差这一门课,如果能拿到学分就及格了!”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   ……   薛重释讨厌吵闹的环境,尤其是此刻。   他慢慢地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对着左澜道:“要不我帮你批改论文吧?”   左澜愕然,问道:“你改?”   薛重释点了点头,“对,不管写成什么样都打负分,魂院没规定不能打负分吧?”   ……   这一次是真的安静了,没人敢说话了。   薛重释……好凶残……   左澜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下面闹事的也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过不了一会儿整个第九魂院都会觉得三观被刷新!   负分!!!   尼玛的竟然能够想出给别人的论文打负分这种奇葩的想法来!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左澜右手握拳砸在左手心,“薛重释,你丫的果然是个人才啊!”   闹事众人:……卧槽。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有人灰溜溜地回去了,楼上的阵容太强大了,这住在荷园小楼的四个人都是变态,全在这次魂院大比代表第九魂院出席的战队名单之中,也是院内小比前八强,尼玛的个个战斗力惊人,想打也打不过啊!   还是老老实实地滚回去写论文吧。   于是,这样一场惊天的大暴、动就被小小的“负分”两个字镇压了——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左澜假惺惺地感叹着,回头算算自己还缺八分,没人说不准选修自己的课,所以左澜给自己的大陆史打了个满分,也就是说他还差三分,随便参加一门选修课,总成绩也能算是及格了——只不过说起必修课……左澜还是不及格……   不过这本来只是平时的期末考试,而不是最后的会考,等他申请毕业的时候,就会参加会考,不过平时的成绩也要折算成一定的分数计入最后的分数。   左澜心想着影响不大,最后也就好受了不少。   接下来的两天就是不断地考试,改论文,给论文打分,然后反馈给学员,汇报给魂院,在所有的考试结束之后,总分也就出来了,左澜以必修课五十二分、选修课九分、总成绩六十一的“佳绩”成功过线,并且因为缺课最多,排在了黑名单首位,如愿以偿地进入了魂院任务的执行队伍。   黑名单上的几乎都是左澜的熟人。   第一位是左澜,他因为秘境等等事情缺了很多课,并且分数很低,第一位是他这是绝对的;第二位是薛重释,分数也不高,因为是半道入学,几乎就是直接来参加考试,在黑名单也是很正常;接着就是姜错明、习雨林、崇遇等人,这些都是去参加了秘境那次探险的,后面还跟着小胖子孟凡云等人。   不过,奇怪的是,这一次魂院任务的参加者只有一位,魂院只从黑名单上挑选一人去执行,这让荷园小楼这几个人都很无言。   荷园小楼,整个第九魂院最恐怖的人居住的最恐怖的小楼,在知道了魂院任务的名额只有一个的时候,集体陷入了沉默。   左澜说,这个名额他要定了。   事实上也没人跟他争。   只不过有的事情是不正常的,比如这次的名额。   习雨林说,以前的名额都有很多,这次只有一个,怕是有什么奇怪的任务。   这句话让左澜想起了青傀之前说的那些。   青傀现在已经回中原区了,薛冰像是专程来接人的,现在连临沧也走了,如果任务真的要去魂皇殿的话……   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左澜被通知去总办塔,院长言深有事找他,他推测肯定就是说魂院任务的事儿了,也不介意,拍了拍袖子就出去了。   总办塔还是左澜记忆之中的样子,不过此刻看着总觉得有几分压抑。   言深坐在第三层的房间里,面前是一张羊皮纸卷的地图,上面是整个魂大陆的景观图,标注了九大魂院,其中第九魂院的名字是用红色标识出来了的。   左澜敲门进去,言深让他进来。   “左澜,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了吧?”言深的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不过驻颜有术,也看不出是个老妖婆,甚至还有学院里面的男生说言深身材好,左澜平时也就当个笑话听,虽然……言深的身材却是不错。   她在坐在长桌后面,笑容亲切地看着左澜。   左澜低头:“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魂院任务吧?”   “你知道就好,我们在黑名单的十个人里挑中了你,我觉得你是最适合这个任务的。”言情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她取出一张折子来,递给了左澜,“这是你参加魂院任务的凭证,第九魂院会为你安排一架车,从我们西北区到中原区,路途还是很遥远的,这次任务是在魂皇殿,参加任务的人有机会见到魂皇,这是你们的机遇,千万要把握住。”   左澜从她手中接过折子,这是一张黑色的烫银帖子,一个“魂”字,外面是六芒星魂阵的典型标志,右下角是变形的“九”字,一翻开,迎面而来的却是魂术的气息,光幕在半空中展开。   “魂院任务,第九魂院参加者——左澜。”   “任务地点:魂皇殿。”   “见证者:魂皇殿五皇。”   ……   他合上了这张帖子,若有所思。   “我想知道,第一魂院是谁参加魂院任务。”   言深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保密的,就像是第九魂院派你参加一样,我们对外是完全保密的,就是魂皇殿也不知道,有的东西是神灵在操纵,与别人无关,具体第一魂院是谁,只有你到了才知道。”   左澜抿了抿唇,不知道,第一魂院是谁……      第七十六章 魂院任务(二)      为什么临走的时候会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错觉呢?   左澜沉思,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根由。   也许是因为需要自己一个人上路,而身边的人都还在第九魂院吧?   临走的时候他把澜会的事情跟薛重释说了一遍,薛重释看着他皱着眉:“你说这么说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说完了就滚了吧。”   那一句话直接打破了左澜所有的离情别绪,让左澜甩手走人了,滚尼玛的,还巴不得老子走,老子不奉陪了!   第九魂院送的只是一辆普通的雁车,不过装了定位系统,左澜直接将系统拆下来安到了自己的凤车上,坐着凤车去了中原第一魂院地区。   他将自己要做的事情写在了日程表上,此去中原区,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去参加魂院任务,可是左澜有机会的话还要去接触一些未来的主顾。   要知道澜会的发展潜力是摆在那里的,信息平台的事情一直在进行,并且十分顺利,鉴于澜会拍卖会上的东西质量水平都比较高,私下已经有主顾开始联系澜会,想要一些高等级的魂器了,不过这些主顾大多行踪神秘或者身居高位,住在中原第一魂院地区,左澜此行也可以跟这些主顾交流,这样才不枉费了自己中原区之行。   事实上,在经过西北区和中原区的边境线的时候,左澜遇到了一场打劫。   他就坐在凤车上,高高在上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场血腥而残酷的屠杀。   那是来自西北区的官方商队,遇到了不知名的劫匪,左澜看着那几辆车,初步探测了一下这群人里面有多少高手,发现最高等级的也不过是一名魂爵,他右手的食指扣在左手的掌心里钻了钻,眯着眼睛衡量利弊,暗暗对自己说:等一会儿,时机还未成熟。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下面这群商队和劫匪正在上演大战,左澜巴不得他们打得鱼死网破,最好同归于尽,自己再下去捡漏,如此就可不费吃灰之力了。   下面是举着“吴”字旗的商队,领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不算很大,蓄着两撇八字须,来劫商队的都是黑衣蒙面的人,在这大白天看上去也算是显眼了,对比起劫匪们的凶狠来,商队这边似乎过于温和。   那中年男人是西北吴家的副族长吴永,此次得到了和官方合作的机会,带着商队进出,却不想遇到了劫匪之事,眼看着价值连城的货物就要被劫走,眼前这一伙劫匪的实力太可怕,让他们难以招架,转眼之间就已经死伤过半,如果是以前,遇到这种事情吴永直接就放弃了,可是现在不能,因为这一批货物事关重大,使他们和魂术公会合作之后拿到的机会,只要将这一批稀有的炼器材料运到中原第一魂院地区去销售,他们就能够得到高额的利润。   然而眼下,这一切似乎都要泡汤了。   他心下绝望惨然,抬头看天,就准备弃卒保车,却不想瞧见了半空之中漂浮着的一架车,乍一看这车身漆黑,可是能够如此平稳地悬浮在半空之中半点不摇晃,绝对不是普通的雁车,一感受那气息,绝对是凤车,这车在这一场乱战开始的时候是绝对没有的,吴永宇敢肯定。   他心下有些踌躇起来,这人一看就是准备来趁火打劫的,自己倒是想直接一个人带着东西撤了,可是就怕半路被人给截了胡,他岂不是冤枉?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划不来。   左思右想,他还是准备跟这凤车的主人交流交流,也许给予对方一些利益,能够请到对方出手也不一定,用得起凤车的,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这边左澜还盘算着怎么才能完美地渔翁得利,甚至已经开始掐指计算自己应该埋下的空间阵法的数量和输出的攻击,连魂晶都准备好了,却不想下面惨烈的喊杀声之中冒出来一句:“凤车之内的高人可否出手相助?”   这声音很大,一下就传遍了全场,左澜正在掰着手指头数呢,一下愣住了,他透过车帘子看外面,却看到商队对面的黑衣劫匪们统一地抬起头看向了左澜的车,立刻就有三条黑影向着半空之中扑上来,举刀就要对左澜动手。   左澜坐在车里没反应,给吓傻了。   卧槽,尼玛的这怎么突然就向着老子动手了呢?老子还没准备坑你们呢,这就给下面那不知道是谁的家伙给坑了,这不是他娘的开玩笑吗?向来只有老子坑别人的份儿,尼玛现在竟然有人坑老子,这不是找死呢吗?   左澜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眨眼之间这三个人就已经来到了左澜的眼前,这个时候再布置空间阵法已经迟了,正好试试自己的新魂器,在去中原区魂皇殿之前竟然还有能够给自己练手的人,不错不错。   他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却扭曲了起来,下面的人只看得到在这青天白日之下,那漆黑的凤车底部忽然之间光芒大盛,一座银灰色的魂阵瞬间盘旋开来,那面积让下面的吴永宇惊诧到了,这魂阵的大小能够反映一名魂修的实力,同时也是天赋的展示,眼前这人的魂阵足足有七八丈方圆,看上去怪异之中带着奇怪的威慑力,他忽然后悔起来,自己大约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了,事到如今还是先解决自己眼前的人再立刻跑路吧!   只可惜左澜不想给吴永跑路的机会,看着已经到了车前的这三人,左澜伸出食指在虚空之中一点,一颗白棋被他召唤出来,光芒大盛,像是一颗小太阳一样,在他的食指点中白棋的瞬间,一把魂器被吐出来——雪花扇!   水属性地品高阶魂器,雪花扇,绸纸扇面,白玉为骨,扇面绣桃花三里,飘落入雪,背面乃“雪落惊鸿”四字,大气磅礴。   这一把雪花扇被左澜一把抓在手中,端的是无比装逼,迎面来的这三名黑衣劫匪直接被左澜眼下的气势所惊,竟然迟滞了一下。   就在三人受到左澜气机牵引难以再前进的时候,左澜的扇子已经一把扇了过来,三人顿时只觉一股强风扑面,还没反应过来竟然已经觉得自己身处冰天雪地,无数暴雪从天而降,挟裹着巨浪一般的狂风将三人埋葬!   只那样狂霸的一扇,水属性的魂力通过左澜的手掌转化为变异的冰属性,脚下的魂阵立刻变色,通透澄澈的冰蓝像是要将人内心的污秽全部冻结,震慑人心!   那五人直接被无尽的冰雪覆盖,等风歇雪停,再看那三人的时候已经是三具冰冷的雕塑。   左澜轻轻地一挥袖子,那三人直接坠落在地,像是冰晶一样被摔碎可……   这一刻,下面的争斗顿时停止了,所有人骇然看着半空之中悬停的凤车,那魂阵还在极其滞缓地转动,让人怀疑下一刻它就会停止,然而没有,它一直在转动。   那个一出手就杀了三名黑衣劫匪的人,现在还在车里,根本没有路过面,越是神秘,越是让人敬畏。   下面的吴永头上已经直冒冷汗了,可还是不得不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大声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我西北吴家感激不尽!”   左澜只是挂着几分冷笑在脸上,坐在车中,看着自己手中的雪花扇,这扇子倒是出奇地好用,毕竟是地品高阶的魂器,虽然抽取的魂力很多,消耗很大,可是刚才那直接一击将三名接近魂爵的高手弄死,可不是一般地爽。   西北吴家,不就是在西北第九魂院地区唯一能够跟左家并驾齐驱的家族吗?就是那个在院内小比上向着自己臣服了的吴宇的家族,听说后来吴宇遇到了很多麻烦,甚至面临被退族的危险,不过左澜都没有插手,他只是听着看着,他想要知道,吴宇想要跟随自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就看吴宇能够做到哪一步了。   他已经在澜会为吴宇预留了位置,拿不拿得到就看吴宇本人了。   只不过现在撞上了吴宇的家族,这倒是有趣了。   他没有收回自己的魂阵,只是慢慢地把玩着扇子,声音虽然缓慢,却能够听出几分森寒来:“原来是西北吴家……”   声音拖长了,让下面的吴永更加害怕起来。   不过好的是,下面的黑衣劫匪里面有一个蒙着骷髅面巾的男子,直接一挥手道:“先解决上面那个!”   左澜心说这些人就是没事儿找死,他那折扇一展,桃花图立刻呈现在眼前,魂力注入,水色荡漾,只见半空之中铺开一道水幕,幕上飘落着粉红的花瓣,只是如若用手一摸便会发现这些花瓣都是雪化成的。   那些触到这水幕的人都觉得冰寒彻骨,这水幕像是一道屏障,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然后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左澜的魂阵改变了颜色,竟然开始完全的反转!   原本顺时针旋转的魂阵此刻竟然开始了逆时针旋转!   颜色冲冰蓝变成火红!   属性改换!   左澜的手指再次抬起,半空之中一点,一颗只长了眼睛的白棋从魂阵里升起,再次一爆白光——   火属性地品高阶魂器,焚天锥!   器谱曰:天地无极,火焚万物。破而后立,苍生茫茫!   雪花扇被左澜随手一甩漂浮在自己的身后,手指一圈一划,将那焚天锥引到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双手结印打出,焚天锥顺风势冒出熊熊烈火,颜色转为火红,紧接着如千斤坠一般向着下方急速落下!   速度太快产生了气爆,简直要震碎人的耳膜,火属性的澎湃魂力与下面那水幕一碰撞,顿时如同天雷勾动地火,炸裂!   整个世界都炸裂了一般!   天地之间只听得见隆隆的巨响,苍茫色变!   水与火的交锋,上为火,下位水,彼此交战,爆炸,像是在这地之上、天之下,铺开了一道绚丽的图幅,如梦似幻!   然而美景带来的,是无尽的杀戮。   水与火相克,属性突变带来的混乱,为方才被水幕攻击的人带来了灾难。   一时之间,半空之中人影坠落,如下饺子一般热闹,吴家商队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而黑衣蒙面的首领却已经寂静无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半空之中的那一驾凤车。   左澜一声轻笑,缓缓地从车中走了出来。      第七十七章 魂院任务(三)      他站在车辕上,看着下面的人群,“下面的,是西北吴家?”   他一身墨绿色的衣袍,颜色很深,可是脸却很白,看上去年纪不大,让人有些不敢相信,竟然就是这样的一个看上去还没到试炼年龄的孩子,方才出手杀了那么多的人。   那吴永愣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应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正是西北吴家。”   “你叫什么名字?”左澜想起了吴宇,虽然之前派人调查过吴家的关系图铺,可是这个吴家的带头人是谁,左澜却不是很清楚,如果知道他的名字,左澜大约就能知道他的派系了。   吴宇想要争夺吴家少族长之位,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一者因为族中长老本就不怎么喜欢他,二者因为吴宇已经臣服于左澜,相当于认左澜为主,这种在族中长老看来“自甘堕落”的行为一旦发生,吴宇几乎不可能有继承家族的机会。   当初左澜说的是让吴宇自己解决后续的问题——比如吴家的人来找左澜的麻烦,不让人承认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不过现在吴家的人都没有找上左澜,不知道是因为左澜最近锋芒太盛,还是因为吴宇已经在吴家那边料理好了。   不过闲杂既然机缘巧合碰上了,左澜自然是要了解一下的。   不管怎么说,吴宇也算是一个将会很得力的打手,而且他背后有吴家,如果吴宇真的成为了吴家的族长,左澜虽然不会直接干涉吴家的事务,却也能够从中得到好处,所以帮助吴宇对左澜来说有益无害。   他只是问吴永的名字,就让吴永再次一惊。   吴永看不出这少年有什么不适,自己叫他前辈,他竟然一点也不避让,怕是这实力不一般,可是他探测到,这人不是也就是个魂师的修为啊,虽然无限逼近魂爵,却没有达到魂爵的境界,应当是在突破的边缘,怎么这个境界就这么狂了?   不过这些都是疑问,他不会说出来,想着这“高人”方才一出手就杀了那么多人,心中一悸,才道:“吴永,吴家副族长。”   他这一说,左澜一下就想起来了,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吴永一眼,这人一直是吴家的墙头草,两边倒,有时候偏向吴宇,又时候又偏向别人,是个人精,不过这个时候可能是吓傻了,反而有些迟钝。   被左澜方才那一眼看得心虚,吴永额头上有些冒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幸好这个时候左澜也没有准备跟他说什么,左澜只是看向了那黑衣人,“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领头的蒙着骷髅面巾,声线平直:“穷人。”   “噗……”   左澜一下笑出声来,“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那人不明白,只是一皱眉,在这一瞬间,那眼底就显出几分不悦的煞气来,只是他没说话。   左澜也知道他听不懂,当下看着这群黑衣人走了两步,他站在两帮人中间,似乎在考虑什么,一边想一边说道:“你们敢打劫官方的商队,胆子不小。”   “人穷了,什么都敢干。”   左澜听着这话有些不是滋味,这丫的,听着怎么像是自己说出来的呢?   本来是打算下手解决了这一群黑衣人的,反正也没剩下几个,可是这个时候,他倒是有些犹豫起来了,尼玛的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惺惺相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吴永押送商队货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遇到劫匪也是很多的,可是眼下这么诡异的情况却是第一次经历,他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道前辈您能不能?”   “能不能怎样?”左澜皮笑肉不笑。   他还没找这吴永算账呢,之前出言邀左澜相助,拉左澜下水,直接引得黑衣劫匪对左澜出手,他在上面看着,这吴永那个时候是想跑路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左澜下手早这么狠辣,直接把黑衣劫匪弄死了,后面又直接大杀四方,这家伙才没办法逃走,方才是一口一个“前辈”搞得他俩多熟悉一样,都是在给左澜下套呢,巴不得左澜直接吸引了黑衣劫匪的全部火力,他这边好直接跑路。   “这个……前辈,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送佛送到西……”   “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啊?”左澜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他看了吴永一眼,又瞥了一边准备看好戏的黑衣人一眼,他怎么觉得还是这个人比较对自己的胃口呢?   这个时候再让双方残杀到全军覆没,肯定是不怎么可能了,和解的可能更小……   吴永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他实在是猜不出左澜的身份来,于是只好虚心请教,不耻下问:“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你前辈我,叫左澜。”   左澜微笑着这样对他说道,顿时吴家这边就寂静了,在一阵寂静之中竟然又喧哗起来,左澜这个名字,当真是如雷贯耳——吴家的人早就听到过左澜的名字,毕竟吴宇臣服于左澜的事情在族内闹得沸沸扬扬,并且左澜是第九魂院院内小比首席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左澜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传奇。   如今,这个传奇就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并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前辈我,叫左澜。   不仅是吴家人,就是对面的黑衣劫匪也愣住了,万万想不到会遇上左澜。   此刻那黑衣人之中就只剩下了五人,还包括那头领,这个头领虽然是魂爵修为,但是却没有把握能够击杀左澜,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不过看着看着,他就觉得左澜的态度有变。   吴永心中其实已经气急,左澜那笑容在他看来就是不怀好意,可恨自己竟然叫了跟自己敌对的家族的小子为“前辈”,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只可惜,吴永还在想怎么对左澜出手,左澜眼中寒光一闪,却已经直接对吴宇出手了。   他背在身后的左手一伸,手背一翻,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到手边的焚天锥竟然化作了一枚焚天锥的魂图附在了左澜的手掌上,在他往自己的掌中注入魂力的时候,焚天锥的图案散发出无尽的火光,就那样出其不意地一掌拍在吴永的脑袋上。   吴永直勾勾地盯着左澜,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澜一推他的身体,轻声叹道:“不做死就不会死。”   所以你还是死了吧。   吴永的身体瞬间到底,从里面冒出一团火来,直接将吴永的身体烧成了灰,就剩下几撮粉末在风中飞扬起来。   一章灭掉了吴家副族长吴永!   虽然吴永只是魂师境界,却不至于如此孱弱,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左澜想着那团灰招了招手,骨灰之中竟然飞出了两枚戒指,他伸手抓住了,再淡淡地看向吴家剩下的人,身后站着的就是那黑衣劫匪的首领。   他对着左澜一拱手,“多谢了。”   言罢一挥手,其余四个人直接冲杀上去,对着吴家那些人就开始下杀手。   左澜只是淡淡地看着,无动于衷。   待到空气之中的血腥味终于浓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已经杀光了,那首领看向了左澜,没有说话。   左澜想了一会儿,玩着那从人的骨灰里扒出来的戒指,问道:“你们是真穷吗?”   那首领道:“不穷何必来打官方商队的主意。”   “只怕还是跟官方商队有仇吧?”左澜直接揭穿了他,“如果不是不喜欢官方,相比起来打劫那些走私队伍更加容易。”   那首领沉默了一阵,锐利的目光射向了左澜。   左澜哼了一声,“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你有兴趣为我做事吗?虽然本人喜欢抱土豪的大腿,不过你可以破例。”   一个魂爵,因为种种原因对官方的势力充满了仇恨,这就是可以利用的对象了。   “为你做事?”   那首领有些愣,本来以为是一场恶战,一眨眼左澜尽然给自己抛出了橄榄枝,这实在有些措手不及,有些则是过于巧合。   左澜一看时间,自己还记急着赶路,没办法带他们到澜会分会的,于是直接抛出一张会牌,对着那人道:“你若是感兴趣,就去九城澜会看看,我希望能够看到你的加入。”   他对着那领头人,这消息是绝对的难以消化,信息量太大,还没反应过来,左澜已经重新坐着凤车走远了。   坐在车里,左澜打了个呵欠,开启了防护模式之后倒头就睡,在他睡着的时候,魂晶供应能量的凤车一路行进,进入中原第一魂院地区之后,明显繁华了起来,太阳出来了,暖洋洋地照着凤车,左澜模模糊糊之间听到了喧哗的声音。   凤车的速度因为魂晶的魂力快要被抽干,所以慢了下来,便在空中滑翔起来,左澜低头,之间脚下似乎到了一处市镇,一看就比西北更加繁华,喧嚣吵闹,街上甚至看不到凡人,全是魂修,而且修为普遍高于别的地区。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内心忽然之间生出几分感叹来,这就是中原第一魂院地区吗……   他的目的是魂皇殿,位于中原区核心区里,凤车停下的时候,他看到了三辆金黄色的凤车也停在半空之中,紧接着落下来,在以魂皇殿为中心的十里范围内,不能驾车。   左澜降下车,然后收起,站在环形广场上,脚下踩着的竟然是白玉,抬眼向环形中间看去,五座宫殿竟然都像是悬浮在半空之中,说不上多华丽,却给人一种威严气象——这里,便是魂皇殿!   阳光照下来,宫殿的巨大阴影覆盖在地面上,像是巨大的野兽,左澜忽然觉得心惊肉跳起来。   不知何时,一个青衣小童站在正前方,对着殿外的诸人说道:“请各位随我来,上殿。”   他话音刚落,一架长长的天梯凌空而起,通向了最中间的一座宫殿。   “各位,请。”      第七十八章 魂院任务(四)      青色的檐角斜飞起来,整个宫殿似乎都是由青石砌成,格外坚硬,外面刻画着各种各样的花纹,远远地看不清晰。   左澜迟疑了一下,向着那阶梯走去,跟他行动一致的还有三人,看上去年纪都不算是很大,左澜不认识他们,他们也没见过左澜,四个人按照到来的先后顺序,跟着那青衣小童就走上了阶梯。   白玉为阶,踩在脚下的时候,强大的人会生出一种将世界都踩在脚下的快意的感觉,可是弱小的人只会觉得惶恐。   说实话,左澜也惶恐,不,准确地说,这种一步一步踏着台阶向上的感觉让人很迷恋,就这样,一步、一步地……   那种感觉不是惶恐,而是一种强烈的渴望,心旌摇动,如果不是死死地握住了拳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如此镇定的。   阶梯不多,也就九十九阶,重九为尊,左澜对此倒是也有了解,眼前的大殿一下就清楚了,墙壁上刻着的是一些玄奥的星图,左澜还看到了六芒星,甚至他看到了别的阵法的影子,比如重力阵法。这样一座宫殿漂浮在半空之中,大约就是靠着这阵法吧?   只可惜左澜对除了空间阵法之外的阵法实在不擅长,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他是落在最后的,倒也不是很起眼,直到在九十九阶的平台上站住。   那青衣小童停在了大殿外面,一只青铜三脚大香炉摆在平台正中,青烟袅袅而起,青衣小童转身对着众人道:“请各位将你们的身份名帖投入香炉之中,获取自己的身份名牌。”   左澜前面有三人。   第一个长得很粉嫩可爱,让左澜想起薛重释,不过这个人的眼睛跟薛重释的区别很大,薛重释的眼神是特别冷的。   第二个人却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型儿,虽然在走阶梯的时候吓得一脸白,这个时候倒是恢复了。   第三人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模样的人,左澜走在他身后竟然有一种小鸟依人的错觉,他暗自黑线,看着对方那黝黑的皮肤和隆起的肌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干巴巴的身材,尼玛的这怎么突然就有一种想死的错觉呢?   那娃娃脸将自己的名帖拿了出来,左澜看到那帖子跟自己的差不多,只是在上面的“九”字改成了“二”,北部第五魂院地区。   那帖子被投入了大香炉之中,立时被熔化,冒出一簇金蓝色的火焰,紧接着,在火光之中,那熔化了的名帖的制作材质像是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所牵引,左澜看到香炉之上的阵法全部被触发出来,光华闪动之后,之间一道暗金色的影子一晃,一枚名牌落入了娃娃脸的掌心之中,然后香炉上空最后的火焰之中闪现了一个名字——八喜。   这年头还有人起这么逗的名字?   左澜忽然嘴角抽搐,接下来,他知道了嬉皮笑脸的那家伙叫做段玉萧,来自东南第六魂院地区,当时他只有一个想法——这么一个名字安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白瞎了一个好名字啊卧槽!   扒着指头算算,只有那大汉的名字正常一些,来自西南第八魂院地区,叫做赵道子——别问左澜为什么正常人的名字后面会跟着“子”字,大约是帮他起名的人希望这个家伙以后成为受人尊敬的大修士大学者吧?   不过这家伙长成了肌肉男,就怪不得别人了。   在其余四人的目光之下,左澜压下了自己心头的其余想法,走到了青铜香炉前面,将名帖扔了进去,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些闪动的阵法,似乎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运行原理,然而没有,还没到他看出个所以然来,眼前就一道暗金色的光芒闪过,他伸手一抓,只觉得手掌心之中一烫,很快又恢复了常温,低眼看的时候,只见那名牌正面的缠枝花纹中间深刻着左澜的名字,背面却是一副奇怪的星图,他的灵识触碰到名牌的时候,探测到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名牌主人左澜,来自西北第九魂院地区。”   左澜,这个名字在名牌上出现的一刹那,众人震惊了,只有那青衣小童似乎早就知道左澜的身份,面无表情道:“小童只能送诸位到这里了,请各位持着名牌到殿上觐见魂皇。”   说罢,青衣小童后退了两步,扬手一挥,那白玉阶梯就这样凭空消失在眼前,左澜回头一看,只觉得自己是真的处在了空中楼阁之中,那三人忌惮地看了左澜一眼,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大约是九大魂院出来的奇葩心理承受能力都比较好吧,能够掩饰住自己内心的震惊。   其实大多数人都猜得到第九魂院是左澜来参与魂院任务了,只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时候恰好就能遇到他而已。   左澜没出声,只是跟在后面走,拿着名牌,经过青铜香炉的时候,左澜觉得自己是跨过了一道屏障,转身回头看的时候,外面的景色似乎蒙上了一封薄雾,这可能就是因为在阵内的原因吧?   大殿里面竟然还有一层台阶,再向上看去才是一道长长的走廊,原来还有内殿。   在铺着华锦地毯的走廊里的时候,前面的那个段玉萧频频回头看左澜,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内心之中的好奇:“你就是那个杀人狂魔左澜?看着不像啊,大个子都比你凶。”   左澜:……哥们儿,能不能问问你那个“杀人狂魔”的形容到底是哪里来的啊?   “呵呵。”左澜弯唇,“我也不知道。”   那大个子赵道子回头看了左澜一眼,也皱眉,“的确没我凶啊。”   娃娃脸八喜也赞同地点头:“难道变态都是这样的?”   “大概吧,这个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啊。”段玉萧摸着自己的下巴,嘿嘿笑了两声。   娃娃脸八喜和壮汉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就转身走了,反正现在是在魂皇殿,就算左澜再残暴,也不敢在这里杀人的,所以他们说话的胆子还是不小的。   左澜脸色铁青地在原地站了一阵,这才跟上去,却因此成为了所有人之中去得最迟的一个。   那些人似乎都是按照魂院的排名站的,左澜头也不抬直接站到了最左边的位置上,恰好就在第八魂院那赵道子的身边,那身高和体型的对比再次让左澜有一种抑郁的冲动。   待他镇定心神,忽然想起自己最感兴趣的一个人来,顿时右边看去,只是在看到最右边的那个人的时候,失望的情绪就起来了。   站在那里的那个人左澜认识,是第一魂院的崇礼,不是天嘉。   他觉得自己都快魔怔了,天嘉太过神秘,一天不知道,他就一天不心安。   那边的崇礼身着一身紫金华袍,面目雍容淡静,他感受到了左澜的目光,也望过来,两人的目光相接,左澜早就掩饰好了自己的失望,礼貌地一弯唇角,崇礼也一笑,随即二人同时收回目光,就像是之前这一幕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这一幕,却已经完全落入了殿上五人的眼中。   坐在左侧的临沧就那样虚虚地压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接着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养神。   左澜抬首,这个时候才看到殿上的五位魂皇,首席无界之皇梅子青坐在最中间,他左手边的人左澜认识,一个是造型之皇薛冰,一个是临沧;不过右手边的左澜却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身上穿着织金长袍,眉心一颗滴血痣,眼中却带着煞气,看那位置,应该是魂皇殿次席破晓之皇崇阎,这种煞气的名字和煞气的外表,似乎很合适;剩下的那个则是一身的温文尔雅,只看他那一身水墨色的袍子,左澜就知道这是写意之皇江山了,他手里还拿着一把纸扇,画着水墨山河,还真的是写意至极。   就这样默默地看了一遍,左澜忽然发觉,在五位魂皇之中,临沧和梅子青算是最没有特点的,也许是因为还不了解的原因,梅子青给左澜的印象真的算不上是很深,他至少知道临沧,可是临沧有时候没什么存在感,如果不是坐在这殿上,大约是不会有人能看出他是魂皇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   “第一魂院,崇礼;第二魂院,八喜;第三魂院,蒋怡;第四魂院,言权;第五魂院,姜错影;第六魂院段玉萧;第七魂院明益远;第八魂院,赵道子;第九魂院,左澜。”   梅子青抬起了手指,这个时候五皇都没有披着斗篷,让众人看了个清清楚楚,他从右到左,一个个地点着人的名字,摸着自己的下巴咂了咂嘴,“似乎不是很好……”   他嘀咕了一句,左澜却是一愣,不是很好?   然而就是他这一愣,梅子青却盯上了他,笑眯眯地对着左澜一指,“你就是左澜吧?走上前来,让我们看看,这名震大陆的,到底是什么人物?”   那一瞬间,左澜感觉到了梅子青眼底的杀意。   他心中一凛,手指缩紧,其余八人都扭过头来看左澜,左澜正要走出来,却听到最左边传来声音。   五皇之中,坐得距离自己最近的只有临沧,然而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声道:“还是交代了任务,再说别的吧。”   梅子青一怔,闻言却掩唇,眼含戏谑地看着左澜,眼底下的冰冷杀机消下去一点,却是打趣道:“不愧都是姓左的。”   临沧现在已经不姓左了。   他终于一掀眼皮,那冷冰冰的眼神就像是甩出去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声音很缓,“临沧已非左姓。”      第七十九章 魂院任务(五)      临沧的退族仪式,至今还在左澜的脑海深处,无法抹去。   如今临沧这一句话,让左澜回想起了当初。   然而梅子青闻言,却回视着临沧,目光深深地,最后又淡淡收了回去。   “罢了,这脾气真是一个赛一个地怪。”   他索性不再纠缠这问题了,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若是魂皇内讧就不好了,至少在不知情的人的眼里,五位魂皇还是齐心协力为着魂大陆的。   “好了,不多说了,我们的时间不多,来介绍一下,我是无界之皇梅子青,想必你们已经猜到了,你们左边的这两位是造型之皇薛冰和天渊之皇临沧,右边这两位是破晓之皇崇阎和写意之皇薛冰,现在来说一下魂院任务。”   梅子青说切入正题就切入正题,整个人的表情上见不到一分方才的戏谑和玩世不恭,整个人的气质都肃然一变,神态里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傲然,就那样一语不发地坐在那里,却像是掌控了天下,做了这么多年的首席了,梅子青如果没两把刷子怎么可能镇得住场子?要知道,崇阎一直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一不小心就能被人扼断了咽喉。   “不管你们是魂院的精英还是炮灰,不管你们是因为成绩优秀还是成绩糟糕被选到这里来,当你们经过外面的天问焚炉,站到此殿之时,个人也就不重要了。任务很危险,时间也不长,可是在宣布任务之前,本座先送上自己的忠告:你们之中,没人能够中途退出,除非你们丧失生命。”   梅子青一句话,就已经完全揭示了这次任务的艰难。   也许每一次魂院任务都非常艰难,就像是上次的西北魂际之地的秘境一样。   左澜心底一阵阵地沉重,可是他相信自己不会有事,因为他还没有走到最高处……   人是一种会自我催眠的动物,左澜现在就属于这种类型,其实他不知道自己爬那么高是为了什么,说要报复临沧,其实也很勉强,与其说是真正的报复,不如说是要爬到一个足够高的高度,让自己能够跟他平等地对话,然后告诉他,他要的感情不是临沧所给予的。再说得高冷一些,他是想知道魂皇之后是什么,魂圣又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他所感兴趣的神灵。   这些都是很有意思,也很值得探究的事情,人的好奇心,是一种很可贵的东西。   他继续听梅子青将魂院任务的相关信息告知诸人。   “这次任务为期六天,我们将会开启特殊的通道,你们可以通过这个通道到达任务地点,六天之后无法完成任务的话,也许你们永远出不来了。”   这种事情以前是发生过的,梅子青就见过,他现在将这这些情况给这些孩子说清楚了,也算是一种仁义,尽管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种东西。   临沧等四皇只是在一旁听着,没有插话,他们也不想插话——这些琐碎的事情,说出来也没有太多的意义。   “任务的内容是,点燃一盏灯。任务的地图在你们进入通道的时候会直接出现在你们的名牌里面,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你们的任务地点相当危险,记得随时注意地图,因为地图是随动的。”   随动的地图?   地图怎么可能是随动的?除非地图是假的。   可是魂皇殿发布的任务怎么可能这么坑爹?地图一般是依照实地绘制,除非实地在变,否则地图不可能变。   左澜有些迷惑了,只是一时半会儿猜不透其中的关窍,只好继续听。   “其实要说的已经没有了,魂院任务将会积累一定的积分,作为魂院大比的额外加分,现在魂院大比还没有开始,这个积分到底能够达到什么地步,暂时保密。”   梅子青卖了个神秘,接着就道,“不如你们跟我打个赌,赌你们能不能活着回来。我想你们都会赌自己会活着回来,那我就做个恶人,我赌你们会死。如果我赢了,你们答应我一个要求,如果你们赢了,我满足你们一个愿望,这样很公平吧?”   左澜嘴角抽搐,忽然觉得梅子青眯着眼睛笑眯眯地在那里自言自语,这状态,怎么看怎么像是个神经病啊——他那哪里是跟别人商量,又何来的公平?就他一个人敲定了赌局,别人根本没来得及说什么呢。   别人怎么样左澜不管,他是绝对不可能跟梅子青打这个赌的。   “梅子青大人,恕左澜不愿参与与您的打赌。”   左澜直接就这样说了,接着临沧的唇边挂上了一抹笑容,倒是待了些昔日的促狭模样,只是笑到了一半,那笑容又收了回去,始终连笑容都受到压制……   梅子青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敢反抗自己,一回头又看到左澜,心下也有些无语,这小子是专门跟自己对着干啊。“你为什么不与我打赌?你不觉得自己是完全没有损失的吗?”   梅子青这个问题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左澜的反对的确是很奇怪的——别人都没有反对,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一下就听出了梅子青这个打赌的微妙之处。   如果他们死了,梅子青赢,可是他赢了,要这些已经死了的人答应自己一个要求,这不是扯淡呢吗?而他们活着完成了任务,就算梅子青输,梅子青要答应他们一个要求——这把根本就是一个不对等的堵住,听上去就像是梅子青故意答应他们一个要求。   可是左澜不相信天下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梅子青当这么多年魂皇了,而且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要说他会做亏本生意,左澜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所以左澜认定梅子青有阴谋,他不答应。   左澜将这一切分析出来,然后冷静地回视梅子青,梅子青哈哈一笑,抚掌道:“不愧是敢编排本座的人,你胆子不小,不过我就真的应允了你了,不过你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很低。”   梅子青丢下了这句话,笑得神神秘秘,只是话里的意思却让左澜毛骨悚然。   幸好这些事情都在早先的时候想过了,所以他不至于被他吓住,当下只是不言语,垂手站在一边,倒像是个乖乖学生。   梅子青的表情一下变得恨恨起来,只是不明白,可是落入临沧的眼中,却像是被左澜逼急了一般。他心中暗笑,却知道左澜就是有这种把人逼疯的本事。   那边的崇礼,始终是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看崇阎一眼。   梅子青见左澜没反应,最后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晚上的时候我们会开启通道,你们带着东西再来,大概会很迟,你们大概还有五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努力哟。”   恶俗的梅子青。   除了左澜和崇礼之外,其余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怎么听这话,怎么觉得犯贱。   他们来到这殿上没多久,又原路退出。   在走廊上,崇礼不知道为什么落在了最后,原本走在崇礼身边的人觉得奇怪,却不好多问。左澜和崇礼都是名人之中的名人,他们两人的层次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够触及的了。   左澜的脚步顿了一下,想了一下,却还是压了上去,很快就和可以放慢了脚步的崇礼一起走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虽然目前最让左澜感兴趣的人是天嘉,不是崇礼,可是崇礼毕竟是曾经见过的,还曾经在西北魂际之地的秘境之中针锋相对,虽然没有直接出手,但是毕竟还是对手,崇礼的名声也算是相当广了,常常在幽灵广播平台听到崇礼,左澜跟他大约也算是神交已久。   崇礼是典型的世家弟子,从来都是精英教育,这人跟崇遇似乎相当不对盘,崇礼是家族看中的人,而崇遇似乎是破晓之皇崇阎看中的人。   崇礼的表情和声音都没有破绽,一点也感觉不到他是善意还是恶意:“听说你跟崇遇走得很近?”   各大魂院的院内小比的情况,崇礼这边都有了解,幽灵传播平台上没有公布的消息,他也知道。御座崇一毕竟是十御座首位,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对于左澜和崇遇那一场比试,崇礼本来是抱了很大的期待的,只可惜左澜和崇遇肯定是达成了什么协议,都藏拙,竟然由崇遇认输结束比赛。   就算是看不爽崇遇,他毕竟也是御座崇一的人,身为御座崇一的嫡系,竟然向着左澜这种杂牌军认输,在他看来是很丢脸的。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对左澜相当好奇。   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让家族之中那个桀骜不驯的崇遇也甘愿认输?   上次是见过的,不过是远远地看了几眼,秘境之中很快就离开了,这个时候仔细地打量,却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左澜知道崇礼在打量他,他也不惧,也打量崇礼,这人真是一身的雍容华贵,哼,十御座家族穿得就是好,一个个跟暴发户一样。   “不算,非敌非友。”左澜回答得很谨慎。   接着崇礼就轻声笑出来,“我管你跟崇遇是什么关系呢,我落下来,只是想跟你说,魂院任务,我们合作吧。”   眼看着就要出殿,左澜思考了一下,梅子青说的任务,就是点一盏灯,那个时候左澜忽然想到青傀说的天渊下面有几盏灯的事情,不过两件事情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他也就没有再管。魂院任务肯定是极其危险的,依靠一个人的力量可能很困难,找到一个合作伙伴是很重要的事情。   而崇礼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他也有那样的资本,所有人之中,只有左澜可以与他相提并论,所以崇礼向左澜伸出了橄榄枝,希望跟左澜合作。   从纯粹的利益角度说,跟崇礼合作也是左澜的最好的选择。   所以出去之后,重新在青衣小童的带领下走出去,踏着台阶下去,站到广场上的时候,左澜终于说话了:“这是个很好的主意。”   于是崇礼那张与崇遇略有些相似,却艳丽得多的面容上,就浮现出了一丝笑来:“那么晚上见。”   “晚上见。”   左澜站在广场上,待众人走后,回过头,白玉台阶已经消失,那五座宫殿,依旧是高高在上,浮在云层里面的,就像是虚不可及的梦境。      第八十章 魂院任务(六)      下面有专门为他们安排的住处,不过普通人都不会接近魂皇殿,外面接应的,都是魂皇殿的外围人员。   他们被领去不同的地方休息,左澜盘腿坐下,只是过了一会儿又出去了,在元城之中转了转,出入了几家魂器专卖店,又看了看别的东西的价格,在内心之中默默地记下来,在回程的时候与远在西北第九魂院地区的左秋和薛重释联系了一下。   薛重释还坐在荷园小楼的客厅之中,段昆仑还在给他们讲解魂院大比的事情,不过他实在是听不进去,左澜发消息过来,他也就直接将自己的意识烙进通讯珠,跟左澜交流起来。   “到了魂皇殿了?”   “已经出来了,感觉——不知道怎么说。”左澜还走在大街上,随便看到一个人,境界都比较高,他看到一队雁车从上空过去了,又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跟薛重释交流,“你以前去过魂皇殿吗?”   “去过。”他怎么说也是薛冰的代言人,怎么可能没去过魂皇殿?“你想问什么?”   “也就只是一问,我很好奇——梅子青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有时候觉得他是风趣幽默的类型,有时候又觉得这人是恶搞的高手,有时候又觉得他恶意满满,从来心怀不轨……   总之左澜有些看不透。   那边的薛重释没有想到左澜说得那么直接——德性。   梅子青那人,似乎真的只有用“德性”两个字才能形容了。   “梅子青我看不透,不过——他大抵不坏。”   “你怎么能够肯定?”   “我不能肯定,我也说了是大抵。不过你自己有自己的判断,听我的没用。”   “我跟你是一样的感觉,尽管今天梅子青对我充满恶意。”   “哦?看样子……你对他印象不好。”   “不仅是不好,还是非常不好。”   “我怀疑,有过让你一见就觉得印象很好的人吗?”   “有。”   “谁。”   “呵呵。”   曾经是有的,可是后来印象就不好了。   “……我希望你就死在了魂院任务里。”   “真恶毒。”   左澜哼了一声,他知道薛重释那边怕是已经咬牙切齿,啧,真可惜,看不到那粉红娃娃脸一脸森寒的表情咯。   “左秋那边你照应着一些,我的东西,留了一些给他,如果我真的回不来……”   “放心,我会一口把你的产业全部吞并,绝对连渣滓都不剩的。”   擦,薛重释这王八蛋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啊——“喂喂!”   ……麻痹的被挂断了。   左澜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恨得咬牙切齿。   收了手中的通讯珠,左澜终究还是推门进去了,马上就要投身一场堪称血腥的任务,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生还,可是他想要竭力地活下来。   将自己所有的底牌都清点一遍。   地品魂器六把,木春之初和造型魂术,玉青八极空间的增幅效果达到的假魂爵,空间阵法——似乎就没有了。   召唤出大白,他随口喂给它魂晶,魂阵已经从身下浮现,银灰色变得越发明亮,看上去越来越像银白。   左澜手诀一掐,魂阵旋转之间,那些散落的白棋按照着一种玄奥的轨迹重新回到玉青八极盘原本的位置上,那盘,终于又浮现了出来。   八极星盘,白棋落在盘上,就像是星图,白棋与白棋之间还有细细的光丝连接,漂亮极了。   他闭目,任由魂力充盈全身,然后在眉心处缠绕交汇,让银色的六芒星魂印更加闪亮,魂印旋转的速度要慢得多,魂阵三圈,魂印一圈。   落日的光,从天际洒来,残红似血,笼罩了整个元城。   元者,始也,即为一。   中原第一魂院地区的中心,自然是叫做元城的。   高高低低的建筑物被呜咽的风声围住,左澜听到这声音,忽然睁开了眼,走到窗边,将那木窗推开,风一下灌了进来,吹动他的头发和衣衫,左澜眯了眯眼,魂大陆九区,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景。   中原区的暮风,向来是出名的。   不过他从来没有听说西北第九魂院地区有什么出名的景致——魂际之地的海澜算么?   他听过很出名的,中原区的暮风算一个,还有东区的沉日,西区的吞月,西南的雪雾,东南的压城云……   大约就这些了吧。   左澜这间屋子,就在距离魂皇殿很近的一处院落之中,前面就是广场,侧过头也能看到人来人往的街道。   风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只是那样吹过了街道,吹偏了招展的旌旗,左澜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手诀一掐,灵属性的魂力覆盖在双眸之上,眼前的场景顿时变了。   房屋还是房屋,街道还是街道,可是魂皇五殿却变成了漂浮在空中的一团光,那穿过街道的、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竟然带着浅浅的蓝紫色,就那样匹练一般地刷了过去,整个天地之间都充斥着这种奇怪而妖异的颜色,美到了极致,也危险到了极致。   左澜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可是他却屏住了呼吸。   天地一片浅色的蓝紫。   一只冰凉的手掌忽然从后面伸出来,盖住了左澜的双眼,身后是一声无奈的轻叹:“别看,这灵风伤眼。”   左澜浑身一僵,那人就贴在自己的身后,依旧是这样神出鬼没,魂皇的手段,果然还捉摸不透,他眨了眨眼,却问道:“灵风?”   临沧的发披在肩上,却怔了一下,他长长的眼睫毛刷在自己的手心,颤动着,让他为之心动,然而他强压下这种心动,平静地回答道:“中原区之所以是中原区,第一魂院之所以是第一魂院,都有赖于此风。”   “整个大陆,外面的风都吹过来,带着四海的灵气,汇聚到中原第一魂院地区来,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中原区并非随时随地都能接受到这些灵风,所以只有黄昏时刻才会开启,所以才有了暮风。”   暮风,近暮时分刮起来的风,从四面八方吹向这里。   就在左澜的眼前。   很明显,这又是一个难解的谜题。   左澜没有动,只是由着他掩住自己的眼眸,也没有说话。   安静的房间,窗前的风声却还呜咽。   过了很久,临沧才放下手来,左澜看到窗前已经是一片黑暗。   他僵立了片刻,回转身看着临沧,“什么时候开启通道?”   “还有两个半时辰,接近子时的时候开启,时间不多。”他找他,其实是有正事的,只是——竟然站在这里这么久。   子时?那就是整个天地之中光最弱的时候,这个节点,似乎有些深意。   “你来干什么?”他又问道,说着坐在了桌边,指节敲着桌面,笃笃有声。   临沧见他冷漠,似乎已经习惯,竟然还笑了一声,似乎带着往日的戏谑:“你们的任务地点,是在天渊,我临沧好歹是天渊之皇,你猜猜我是来干什么的?”   左澜的眼神一下变得古怪起来,他嗤笑了一声,“梅子青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或者说……你们五皇全部疯了,竟然选择天渊为任务地点——”   不说天渊是整个大陆最险恶的地方,就单说临沧的特殊情况,这个任务地点就不能选择天渊。   临沧就算曾跟左澜有仇,也不妨他会暗中扶植别人,这次任务,临沧如若偏向哪一边,哪一边就有优势。   他不相信其余四位魂皇有临沧了解天渊。   临沧显然知道左澜内心的想法,他竟然坐到了左澜的对面,轻声笑道:“他们敢肆无忌惮地选择天渊,就证明这次的事情,我能帮到你的极少,梅子青从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能稳坐首席宝座那么久,不管是实力还是心机,都堪称一流,你要赶上他,还远得很。”   “我赶上他做什么?”左澜勾唇,“我的目标,不一直都是你吗?”   这话带着几分轻佻的暧昧,让临沧眯了眼。   他愣神了一下,然后接着方才的话道:“你知道灯吗?”   “……”他知道,之前就有怀疑了,只是不敢肯定,如果这任务地点是在天渊的话,那这灯,必然就是青傀给他说过的灯吧?   他说,天渊有四盏灯,一盏是他。   魂院任务是让他们去点灯,点什么灯?怎么点?   “我听青傀说过一点。不过知道得不多。”   临沧的眼神变得幽深难测,“他竟然会告诉你……”   “怎么了?”左澜并不觉得青傀说那些会怎么样,似乎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然而他的话刚出口,就想起又一次青傀想要对他说一些话,可是他只看到他的嘴唇动,却听不到一个字……   诡异。   左澜看向临沧,“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曾经怀疑过神灵的存在,不过却处处证明有神灵存在,你所推证的只是神灵已死。不过……不管神灵如何,这世上,一直存在着神仆。”   临沧的语气很奇怪,带着几分笑意,听着却有些瘆人。   “你的意思是……青傀……”左澜有些不敢确认。   临沧却一点头,“每一盏灯,便代表了一位神仆。青傀是,我却在天渊的裂谷夹缝之中,看到了四盏灯,出了青傀之外,还有人是神仆,可是我们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青傀身上看不到魂力修炼的境界,他使用魂术的时候也没有魂力波动,也许是一种奇怪的原理,只可惜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青傀很厉害,梅子青也忌惮他,只是他们之间关系匪浅。如果每一位神仆,都跟青傀一样——”   剩下的话,临沧不说,左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青傀的战力绝对非凡,梅子青忌惮他,便说明青傀的实力绝对可以与魂皇匹敌,整个魂大陆目前最高等级就是魂皇,一共只有五人,而左澜知道,四盏灯,便是四位神仆,神仆与魂皇,这关系还真是复杂了。   不是魂皇,而且感觉不到魂力波动,也许他们是实力超群之人,可是如果是魂皇或者更高级的——比如魂圣,在成为魂皇或者魂圣的时候势必出现异象,也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若真的是魂皇魂皇,必然记录在册,青史留名,左澜断断知道他们。   神仆,便是神灵的仆人了。青傀那样的人,竟然是神灵的仆人,其实想起来,很是悲哀。   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   那么,什么叫做点灯呢?      第八十一章 天渊(一)      你绝对不能完成这个任务,不要轻举妄动,左澜,我不想你死。   活着回来,你要向我复仇也好,折磨我也罢,只要你活着回来。   ——左澜看着眼前瑰丽奇幻的场景,竟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此刻,魂皇殿下面的广场上,五行八卦的方位全部亮了起来,一座巨大的魂阵带着强光从地上升起来,梅子青站在魂阵的中间,其余四皇却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   子时,通道开启的时刻。   左澜却难以去注视着通道到底有什么玄奥,他忍不住要去看临场。   临沧闭着眼,左右颜色不一的头发带给他的那种鲜明对立的矛盾感,让他看上去充满了碎裂的美感——对,碎裂。临沧眉心处的魂印浮起来,旋转,竟然是反常的黑白两色,反观其他魂皇,那魂印的颜色都是纯正的银色——   左澜愣了一下,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临沧睁开了眼睛,深深的一眼望进他的心里,那眼神,竟然有说不出的妖娆。   黑白之色,本来应该是天地之间最厚重端庄的颜色,在临沧身上却平白地妖异了。   他说,活着回来。   天渊,到底有什么在等待着左澜呢?   他们的任务是点灯,其余的却是一个也没有,这就是所谓的“魂院任务”。   “乾坤无极,灵犀通达。传九幽,通十狱——”   梅子青的声音很清越,在这幽暗瑰丽的夜色之中传开,像是水色的波纹,左澜忽然觉得这人长得很漂亮。   梅子青,不管心底是如何的,没人能够否认他天纵奇才,在场的五位魂皇,有哪位是普通的呢?   左澜想起一句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开启,魂大陆,无极之心。”   传九幽,痛十狱。   左澜忽然有些明悟,这个是——古传送阵?   狂风席卷,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冲破了头上层层的阴云,却让明月也为之失色,光柱接天,龙卷一样的灵风缠绕着光柱,盘旋而上,紧接着,五皇同时打出了手诀,食指一指,魂力涌入光柱之中,竟然将这接天的光柱生生从中间往两边撕裂!   那种艰涩的感觉,就像是一刀剖开了树干,然后用丝线扯住两边的树皮,往两边拉一般。   魂皇们的魂力,就是这丝线。   这是看起来根本完成不了的事情,然而只是看起来。   事实上,左澜看到的时候,前面已经有一个五彩的通道出现了,一片迷离的光晕,让他仅仅是看一眼就有些晕。   左澜在九个人的最后面,崇礼在九个人的最前面,一前一后,这两人还说要合作如果是传送进去没有在一起,怎么才能合作?   “通道开启,魂院任务,开始计算时间了——”   梅子青还是站在阵中,所有人都会从他身前过去。   临沧站在西面的位置,左澜也会从他的身前经过,他有些不敢看这人的脸,他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够达到和临沧一样的高度,他肯定会辣手无情,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对临沧下手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可是此刻,他从他身边走过,竟然有一种奇怪的生离死别的错觉。   忽然之间脚步一滞,他的手臂被人拉住,回头,忽然被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临沧的唇似乎是被夜风吹得凉了,印在他唇上的时候让左澜觉得自己尝到了雪。   唇是冰冷的,心却是火热的,连带着整个动作都非常激烈,他极富侵略性地搅动着他的口腔,汲取着他口中的津液,最后退出的时候却带着似有似无的缠绵,然而感觉得出,他的动作是没有停留的,停留的只是临沧的心。   临沧松开他,不说一句话,可是眼神太过深邃,让左澜心里有些疼。   他不说话,他却能够听到他的话。   活着回来。   有那么危险吗?   或者说,临沧到底在害怕什么?   左澜转身,继续向着通道走,他没有去看其余四皇的表情,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表情吧。   就那样钻进了无边的光彩之中,这同道具有无穷的吸力,就像是一脚踩进了无边的混沌,给人一种泥泞不堪的感觉。   果然是空间的感觉,左澜接触空间阵法,传送阵更是他研究的重中之重,所以对这种感觉很了解。   现在他也算是在传送这个方面入门了,不再属于一问三不知了,传送阵之所以能够超越空间,说到底还是因为规则。   青傀曾经在水火之间随意转换,是利用了规则之力,而传送阵也是一个道理。   所谓规则,说来抽象,不过左澜有自己的解释方法。   以一丈来说,天地规则之中的一丈是一定的空间尺度,可是当规则改变,比如说此刻的一尺,就是彼时的一丈,那么左澜在这个时间点跨过一尺,然后规则再修改回去,再看的时候,左澜就是跨过了一丈,而不是一尺。   传送范围和对规则的改变幅度大小自然是有关的,将一丈改为一尺和将一丈改为一寸,这自然是不一样的,魂力修为强的,轻而易举就改了,弱的也许一点也动不了。   阵法的作用就在于用有魂力的魂晶来引导规则的变化,每一个魂阵的排布都是不同的指令,所以能够达到传送的效果。   不过,刚刚五皇,似乎都是用自己的魂力来开启传送的,应该是本来就有传送阵,才能够将人传送到天渊去吧?   有的时候,左澜还是很相信大陆史上关于天渊之地的记载的。   这里,是魂影大陆最危险的地方,而不单单是魂大陆。   眼前一晃,左澜觉得有些恶心,就像是在车里坐久了一样,只觉得腹内翻江倒海,这传送阵是似乎很不稳定啊……   他内心一阵吐槽,心情却还有些低落。   一抬眼,已经看到了前面的八人,除了崇礼之外,其余的七人表情都有些不好。   此刻是魂大陆的子时,他们过来的时候只有空间上的变动,时间却是完全合适的。   此刻还是子时,然而与来时的场景不同,左澜一抬头,便看到星月在天,一道峭壁在就在他们视线的尽头,看上去壮阔而悲怆。   天渊是一道巨大的裂缝,可是在他们这里看来,竟然特别小。   他们应该是在天渊的南边,因为南边的裂缝狭窄,他们转过头就可以看见裂缝在逐渐地消失,而往北面看,那头顶的裂缝就像是巨兽长大的嘴,不断地往北边扩大着,然后广阔无边。   有人说,天渊就是神灵降下的一道雷罚劈成的,大陆开裂,下面却是海水,于是海水就在天渊下面,只要挖下去,就能够看到海,大陆漂浮在海上,时刻在移动。   这些都是传说,可不可考左澜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地方就是天渊。   这是一个安宁的地方,只是过于安宁,而偏向了死寂,左澜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危险,因为无声的静默只有他们九个人,在深渊下面。   一眼就能看到那干枯的石壁,什么东西都不生长,颜色很奇怪,像是黑,又像是红。   “你怎么才出来?”   崇礼脚下是一片干枯的落叶,他一脚踩上去,在问了左澜这个问题之后忽然一抬头,看向了上方。   说不清天渊到底有多深,这个深渊明明是开在地上的,这个时候却被称作“天渊”,可想而知,深度难测。   然而就在崇礼抬头的时候,他却看到了一棵干枯的老树,上面还留着几片叶子。   其余的地方依旧是光秃秃的,看上去很糟糕。   左澜打量着他们身处的这个地方,想着大陆史上有过的记载,想着临沧给自己说的那些话,下意识地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这个动作倒反而引得崇礼看自己。   崇礼穿着织金黑袍,跟当初在秘境时候一样,带着一种危险的华丽。左澜的嘴唇有些湿润,偏红。崇礼想到了什么,却只是一皱眉,不拆穿。   左澜淡淡道:“没什么。”   “好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合作的事情了。我相信大家都知道天渊不是什么好地方,以我们这些普遍都没有过魂爵境界的人的实力,要活下来是很困难的。”崇礼直接走到了所有人的中间,背着手,作了开场白,左澜却是心中一动,崇礼之前说跟自己合作,如今却跟所有人来说合作的事情,这未免——   忽然就明白了这个人的用意,左澜暗中佩服,然后笑了一声,却没说话。   第一魂院,崇礼;第二魂院,八喜;第三魂院,蒋怡;第四魂院,言权;第五魂院,姜错影;第六魂院段玉萧;第七魂院明益远;第八魂院,赵道子;第九魂院,左澜。   其中八喜、蒋怡、段玉萧、赵道子、左澜五人不是御座家族的,其余的崇礼是御座崇一的人,言权是御座言三的人,姜错影和姜错明应该是兄妹,属于御座姜七,明益远明显是御座明二的人。   他们之间的合作划分很快就出来了——御座家族是一组,非御座家族是一组。   每个人都知道这么分组合作的原因,御座家族的人从来都有一种凌驾于众人的高傲。   左澜拿出那名牌,探入灵识,查看地图。   记得梅子青说,地图是随时变动的。与之前查看时候的一无所有不同,这个时候的名牌上出现了地图,也出现了倒计时——六天的时间。   这个倒计时给了左澜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在他所感受到的气息之中,这倒计时是血红色的,极其危险。   地图上有九个红字的小点,在最南边,想来他们的判断是没有出错的,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就是在这个天渊大裂缝的最南端。   “大家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多说无益,虽然分了组,但是我想大家还是一起行动的好,后面发生了什么后面再说吧。”   这是崇礼的建议,他看了左澜一眼。   御座崇一在御座家族之中地位至高,再加上崇礼的实力的确是御座家族这个分组里面最高的,所以崇礼直接成为了默认的队长,而非御座家族那边,名望最高的左澜,自然也成为了默认的领袖。   崇礼看左澜一眼,是希望左澜出声应和,他曾在离开魂皇殿的时候对左澜说合作的问题,那个时候是真心实意,也有自己独特的打算,因为能够与自己匹敌的只有左澜一个,想要完成任务,首先不能够跟左澜闹翻,所以他选择先告诉左澜,两个人要合作。   而左澜那个时候也答应了,只是当时没有细谈,他有要事在身直接走了,现在自己这样分组,不知道左澜会不会见疑?   左澜那眼皮淡淡地一抬,他穿着一身墨绿的袍子,看着是站在地上,可是仔细看的时候才能看出他的脚其实没有沾地,而细看场中的九人,只有崇礼是跟左澜一样的做法。不过这个细节一开始还没多少人注意到,就算是注意到了也无所谓,本来就是大不了的事情。   “这个建议左澜很赞同,不过我想,我们还是离这个地方远一点好吧。”   地图上的天渊的形状就像是一只眼睛,而他们就在南边的眼角处。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一个手里握着铃铛的秀雅年轻女子站了出来,冷笑了一声,看着左澜,似乎想要挑衅什么。“这个地方很平静,我们都知道越深的地方越危险,刚刚进来,不该研究好了地图再走吗?”   参加魂院任务的女生真的不多,眼前这个蒋怡眉目精致,自有几分妖娆的味道,不过左澜都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嗤笑,这女人的智商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个人里有两个女子,一个是蒋怡,另一个就是出自御座姜七的姜错影了。   那姜错影穿着一身性感的紧身黑衣,闭着眼睛在一边打坐,一句话也没说,听到蒋怡妖妖巧巧地说话了,才抬了一下眼,接着又搭上,似乎对她颇为不屑。   左澜对这个蒋怡也没有什么好感,当下冷淡道:“你愿意待在这里就待着吧。”   崇礼背着手站在那里,呵呵一笑,然后转身对着御座家族的其余三人道:“我们跟着左澜走吧。”   左澜眼睛一眯,看着崇礼,崇礼没有任何不好意思,解释道:“反正现在灯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往最深处走不过是我们之间的共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你也不想还没看到灯,就直接死了吧?”   他说得也有道理。   左澜向着北边走去,后面娃娃脸八喜看了赵道子和段玉萧一眼,似乎是在询问走不走,不过赵道子五大三粗一壮汉,看着左澜那瘦瘦的小身板竟然也敢往前走,顿时从鼻子里哼出一道粗气来,“有什么不敢走的?”   他都走了剩下的也不敢留下。   那蒋怡竟然直接被丢在了原地,她跺了跺脚,暗恨这些人竟然没一个怜香惜玉的,在看崇礼那一组里,姜错影想也不想地就直接跟了上去,更是恨得牙痒。   说到底还是要跟上去的,蒋怡委屈极了,正要抬步走去,却忽然之间发现不对劲,一转身,发出了一声惨叫——“啊……”   前面所有人悚然一惊,回头一看,却被眼前血腥而残忍的一幕惊呆了。   那万丈峭壁之下,月光银白,依旧是那出尘的桃源模样,蒋怡本来是身段妖娆的美女,只是没有想到,她此刻转身面对着石壁,竟然整个人都陷入另外石壁之中,也不知道那石壁上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让她整个人身上的皮肉都被烫掉了一般,整个人成了血人!   如此骇然的一幕,落入众人的眼中,都是心下发寒。   崇礼平静地说道:“这天渊的峭壁,一直是在移动的,这也是天渊的地图在变化的原因。”   蒋怡那一声凄惨至极的叫声还在回荡,崇礼的声音过于平静,竟然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然而比他更加冷酷的是左澜。   “死了一个也好,少带个负担。”   左澜的声音轻飘飘的,惹得崇礼笑了一声。   而左澜这一组剩下没死的三个人却同时脊背上一凉,再看左澜那慈眉善目的表情的时候却觉得阴森极了。   那石壁就像是活物一般,在它完全将蒋怡的身子吞进去之前,那血肉已经完全被不知名的东西腐蚀掉了,只看到一具白骨。   红颜枯骨,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崇礼忽然转过脸,对着自己队中的冷艳美人姜错影笑道:“不知道姜错影小姐有没有兴趣到那石壁里走一遭?”   姜错影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天渊,魂大陆的眼睛。   左澜转身继续往前走,背后是干枯的石壁,眼前却是一片石林,高高的巨石像是钟乳一样,临沧说,天渊外面一共有五层景观,呈环形。   整个天渊就像是巨大的盆地,不过这盆地的四周全是万丈悬崖,如今他们身在天渊的边缘,自然是更加清楚。   黑夜之中,他们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自己得到休整,然后制定前进的计划。   天上的月,忽然之间被黑云隐没。   无数石柱,奇形怪状,有高有低,排列奇怪,无论如何都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有的像是狞笑的阎罗,有的像是枯瘦的手掌,有的像是倒插的断刃,这简直就像是到了地狱了……   整个天渊是漏斗形的,越往中间走越深,据说到了漏斗最下面,就能够看到深海了。   左澜淡淡地想着,他跟崇礼是走在最前面的。   地图虽然是在变动,可是毕竟只是边缘,动得不会太快,他们在前面走,不会更蒋怡一样倒霉的。   他身边的崇礼停下了脚步,左澜也跟着停下,说道:“这里是天渊第一层,石中天。”      第八十二章 天渊(二)      石中天,看上去无非就是广阔的一片石林,看上去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左澜又说道:“据说这里有一块大石头可以休整,我们的地图上恰好有。只是我们现在需要迫切知道的是——天渊的周围峭壁,到底是以什么频率移动的,它是一直在动,还是某个时间段动,是一直往里面动,还是会重新后退——不过一直在往里动几乎是不可能的,否则按照这个强度,天渊早就像是人的伤口一样愈合了。”   崇礼其实没有想到左澜会主动说得这么详细,他颇觉兴味,可是左澜肯定不会这么傻,这么快将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出来,他敢说出这么多的信息,无非有两种可能:其一,这些信息一点也不重要;其二,他还有更多的底牌,也就是还有更多的信息没有说出来。   前面那一种似乎还好一些,后面那一种——   崇礼忽然愣了一下,不对,这两种可能是同时存在的。   不过左澜显然没有去考虑崇礼到底会是什么想法,他只是想着这边石中天的情况。   娃娃脸八喜插嘴道:“既然有一块大石头可以休整,我们不如找到这块石头,总要安全一些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段玉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发现所有人,除了那冷冰冰的美女姜错影之外都看着自己,竟然少见地有些难为情起来,“可是我觉得,这个地方这么危险,我们真的能够顺利地找到地方吗?”   如果能够顺利的话,天渊还会被人称为“绝险之地”吗?   赵道子在旁边说了一句:“我听说你是你们院出了名的乌鸦嘴。”   整个八人的大队伍里气氛一下沉重了起来,连左澜都忍不住多看了段玉萧一眼。   段玉萧只觉得自己是被无数双眼睛凌迟了一遍,尤其是左澜的目光过来的时候,他简直觉得自己是去地狱里走了一遭——麻痹的左澜你敢不敢别用这么赤裸裸的眼睛看着俺,俺会心动、不,会吓死的啦!   左澜:这个人真的能够代表魂院来参加魂院任务吗?   崇礼:代表来参加任务的,不一定都是学院里最强的。   左澜:比如你吗?   崇礼:你为何中针对我?   左澜:你自我感觉太好,我对你没兴趣,我只是想看天嘉。   崇礼:……呵呵。   对崇礼来说,和左澜的眼神交流是永远愉快不起来的,左澜这个人的存在就是让人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恶意——恶之花左澜。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确需要先去一个完全安全的地方,这样才能商量下一步的对策,现在由我打头阵,左澜压后,照着地图应该能够找到地方,没有意见的话就这样吧。”   崇礼说话的时候很干脆利落,他来到天渊的目的,自然不是什么完全的为着魂院任务。   事实上,御座家族常常派人下去天渊查探,虽然无功而返的时候很多,但御座家族存在的时间太过悠久了,日积月累下来,在无数御座子弟以牺牲换取地图的代价之下,他们拥有了一些地图,不过也只能是一些,御座家族至今还没有人能够进入完全的核心,可是临沧就不一样了。   这是一位从天渊之中突破的魂皇。   临沧和左澜的关系,似乎是非同一般,所以临沧也许会给左澜开后门也不一定。   总之,左澜不是普通人,在前期跟左澜为敌没有好处。   崇礼没有异议,别人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左澜竟然伸手直接从自己的身上摸出来一只罗盘,然后将自己的名牌放到了罗盘上,催动魂力,地图就在罗盘上方浮现了出来。   整个天渊的地图的边缘都是在移动的,他们根据地图上那些模糊的图案,能够勉强将天渊分成几大圈层,他们这一层石中天,看上去只是一大片林立的石头,可是左澜不会相信,天渊真的像是地图上显示的这么安全。   按着地图上的路径行进,左澜时时刻刻盯着地图,他发现天渊的边缘还在继续往里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峭壁上是浓重的黑影,根本就看不到头,他们这还是在天渊的边缘上,如果继续往里面走,是看不到峭壁的,一抬眼只有沉沉的黑暗,因为天渊太深,每一个圈层都要垂直往下延伸到很夸张的深度,这不是一个天渊,而是一个圈层一个渊。   不过这些,左澜都没有说。   有消息的肯定都知道这些消息,不知道的到时候就会知道,不过前提是,他们能够等到走到那里的时候。   一行八人,崇礼打头,左澜压阵,一直往前走,至今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过走着走着,左澜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前面的人一直在走,左澜是在最后面,所以左澜停下脚步的时候是没人发现的,他看着罗盘上的地图,忽然之间表情阴郁了下来。   前面的崇礼也停下来,回头看左澜,却问道:“怎么了?”   别的人都有些摸不到头脑,可是看崇礼那表情带着些奇怪的高深莫测,也就不敢说什么了,重要的是——崇礼一直在往前走,他怎么知道左澜已经停下了?   左澜也轻而易举就能想到这个问题,更何况他的脚一直都是离地悬浮状态的,也就是说左澜从头到尾就没有踏在地上,根本不存在脚步声,这一点崇礼也是一样,所以崇礼是如何知道他已经停下来的呢?背后长眼睛?   左澜觉得好笑之余,心里也忌惮起来。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了一副无害的样子,手指着自己的罗盘道:“我们现在走回了原地。”   因为地图上有着代表他们的红色小点,也就是他们的坐标,可是现在这个点,还在他们刚刚踏入石中天时候的地方。   崇礼一笑,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背着手,踱了两步,修长的手指伸出来,在自己眉心一划而过,“这石中天,最多的就是这些高矮不一的石柱,我倒是觉得,是天然的形成阵法的好地方。”   “你的意思是幻境?”非御座家族这边的赵道子一向是大头大脑,块头也大,说话的时候声音更大,那架势就像是要跟别人吵架一般。   左澜在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就觉得脑子里一阵发蒙。   有人忍不住道:“你声音小点成吗?”   赵道子莫名其妙,回头一看,原来是第四魂院的言权,这家伙大约是整个队伍里最阴鹜的人了,不过这个时候却皱着眉头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赵道子无语:“我声音不是一直都这么大吗?”   左澜刚想说你声音刚才不是一般地大,忽然之间看到最前面的崇礼脚下魂阵爆闪,一阵的华丽金光冲天而起,他看到崇礼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残影直接一脚将还想要说话的赵道子踹开!   左澜在看到崇礼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戒备起来,脚下的一圈地方已经开始有隐约的亮光闪烁,只要一瞬间,魂阵就能够被他唤出来,不过他克制住了,没有动手,看到赵道子那庞大的身躯竟然被崇礼一脚踹过去撞到其中一根石柱上面的时候,他内心之中的忌惮就更盛了。   赵道子撞在石柱上面的时候,那石柱竟然发出了一阵钟鸣之声,听上去十分悠远,可是在这寂静的天渊之中,听上去诡异极了。   “崇礼,你干什么?”左澜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是让人毛骨悚然。   崇礼一拂自己被方才的动作弄乱的刘海,脚下魂阵一闪消失,轻声一笑道:“没听到声音吗?”   左澜自然是听到了,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鬼,只是继续看着崇礼,等着他进一步的解释,自己不是没有猜测,只是毕竟是自己一个人的猜测。   赵道子那边虽然撞到了石柱上,可是毕竟皮糙肉厚,死不了,一翻身就起来了,他看似没什么大不了地往回走,那脚步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声音很大。   崇礼道:“这石中天,谐音石钟天,方才我还没注意,知道这位赵道子说话,我才注意到,所以顺便一脚踢他去试试——”   他说得真是轻描淡写,普通人被他这暴起的一脚踢中,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左澜强行克制住心中的杀意,却是已经从这一次的变故之窥知了崇礼此人的霸道和无礼,甚至是残暴——能够不择手段地去利用别人。   赵道子在往回走,可是眼睛却不正常地红了起来。   左澜叹了一声,却说道:“御座崇一的手段,果然是不凡。”   崇礼的眼瞳之中一片金光闪烁,诡异的同时又有着神圣的感觉,“死了他一个,倒是也好便宜了我们剩下的七个。”   后面的娃娃脸八喜和段玉萧对望一眼,心中都是阴沉到了极点,正要发作,却不想左澜却说话了。   他道:“方才赵道子说话的声音很大,应该是站的地方不对的问题,他在一圈的石柱中间,所以声音被诡异的石柱放大,不过——他现在大约已经丧失了心智了……”   “那可与我无关,我踢他过去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没了心智。”崇礼淡淡笑道。   众人一眼,果然赵道子的双眼变红,正在一步步地往他们这边走,伴随着他越来越响的脚步声,整个石中天的石柱书都开始嗡嗡地震动起来,这一下,连一向镇定的左澜,脸色也有些隐隐约约地发黑了。   这种情况,非常不妙。   娃娃脸八喜冷哼了一声,看向了崇礼:“分明是你一脚踹他出去试路,何必说得那么假惺惺?”   崇礼眯着眼回视:“那又怎样?”   这人!   八喜气得满脸通红,一掐手诀就要动手,却被段玉萧拉住。段玉萧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左澜。   只见左澜没有理会身后的纷扰,只是双手都掐着奇怪的指诀,脚下的魂阵是若隐若现的,保持着半唤醒的状态。   赵道子就在前面,发髻因为一撞之力散开,这个时候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一把大斧头就慢慢地一步一步往这边走,像是一个巨人,不过巨人的双眼却是红的,看上去格外可怖,他紧盯着站在前面的崇礼,似乎有深仇大恨一般。   左澜出声提醒:“所有人的脚,不要沾到地。”   崇礼一下转头看左澜,左澜却没看他,而是对眼前到来的赵道子严阵以待。      第八十三章 天渊(三)      脚离地,这完全是一个很奇怪的提醒。   然后这个时候,其他的人才意识到,左澜和崇礼竟然是一直都脚不沾地的。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肯定是早早地就知道些什么的——在这个时候,众人的心中感觉都很复杂。   左澜这个时候才没有工夫理会这些胡思乱想的人,他看着前面向着自己走来的赵道子,忽然就生出了一种被命运戏弄的残酷的感觉。   天渊,在这时候看来,更像是一个陷阱。   这石中天太过诡异,根本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不过这种感觉只能埋藏到心底。   他们现在的危机很重:第一,走了半天还在原地打转;第二,奇怪的声音;第三,赵道子的突然失常。   现在要解决的是最后一个问题——赵道子的突然失常。   崇礼忽然笑道:“要给他留一个全尸吗?”   左澜一掐手诀,魂阵的光亮一下起来,闪耀夺目,在强光之中,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你再废话的话,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崇礼:……   就在两人这一两句对话的功夫之中,失去理智的赵道子已经到了前面来了。   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每一脚踩在地上,都会有一种奇怪的嗡嗡的声音出现,让他头晕脑胀。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是双脚离地的,虽然都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在看到赵道子的情况的时候,又有了隐约的预感。   左澜和崇礼站在前面,很明显,赵道子这件事他们两个人都要动手。   赵道子到底是什么属性的左澜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他必须在最快的一瞬间,制服赵道子,并且不伤害他,不让崇礼有出手的机会。   赵道子毕竟是非御座家族这边的人,其实这里的九个人,本来就是两派,御座家族和非御座家族,左澜是后者,赵道子算是他这边的人,可是方才崇礼对赵道子出手,如果不是想要削弱左澜这边的势力的话……   呵,总之左澜是以最大的恶意来度测崇礼的,毕竟御座家族的人,哪一个心机不深沉?   一柄巨斧当先向左澜砍来,左澜不进反退,眼角余光瞥见崇礼手腕一动,似乎就要动手,当下冷笑了一声。   左澜翻身上前,身周的精粹魂力形成的光华匹练环绕着,然后顺着他的手臂开始盘旋,直如龙卷一般,而别人还看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属性的魂力,这魂力的匹练太过狂暴,以至于崇礼根本不敢接近,他知道左澜的意思,可是不得不说,左澜这一手玩得很赞——如果崇礼明知道左澜在用这么狂暴的魂力,还要凑上前去,到时候自己被左澜无差别攻击了,那可不好说了。   这一局,始终还是让左澜给扳回去了。前面是他一脚将赵道子踹开,来试探整个石中天,现在是左澜防备自己不让自己的目的进一步得逞——其实崇礼就是想削弱左澜那边的势力。   他看着不能动手,倒也干干脆脆地歇了这个心思,就站在一边看左澜的手段。   那银灰色的魂力,大概是无属性的,只是很多人很少见到,所以对这种东西很陌生,可是以崇礼的眼力却能够完全辨认,他好奇的是,左澜到底要做什么。   可是下一刻,左澜手中的银灰色色魂力忽然一闪,那颜色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变成了绿色——木属性魂力!   紧接着,左澜眉心那旋转的魂印也改变了颜色,他瞳孔之中一片通透的祖母绿,一瞬间,这地上竟然冒出了无数的藤蔓,直接缠绕住赵道子,再也不让他前进。   赵道子被困缚住之后,双目爆红,却还要向着左澜动手,那情态极其疯狂,臂上的肌肉坟起,像是一座小山般。左澜眼神一冷,知道他是完全丧失了理智,内心之中对这石中天的忌惮又深了一层,只是同时他也看出来,赵道子对自己是没有留手准备下狠手的,他本就不是什么善类,心下也起了杀心,只是毕竟顾念着对方失去理智,没办法动手。   换句话说,如果赵道子现在没失去理智,左澜直接一个造型魂术将他轰成渣了。   他心里考量着,想着这石中天的秘密,最终还是手指一弹,将一枚玉简弹出,那青绿色的玉简带着一道流光射到了赵道子的额头上,紧接着狠狠一撞,那玉简竟然忽然碎裂,一道濛濛的青光就这样水雾似的散开了。   一阵钟鸣之声响起来,悠长,古寂!   在钟声响起的时候,众人甚至能够想象出那种撞钟的场景,流云飞溅一样让人心神震撼,连心胸都为之开阔起来。   在这石中天,方才还有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声音,这个时候竟然忽然之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天地间只有这悠长的钟声——   赵道子那血红色的眼眸终于逐渐地在这钟声之中恢复了正常,左澜看着,眼神却越加阴郁起来,他不是因为赵道子恢复正常而阴郁,而是因为验证了自己心中所想。   赵道子还被藤条缠住,这个时候看着左澜,却觉得头脑有些发晕,还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着众人道:“怎么了?”   众人:……麻痹的你还问怎么了,心脏都要被你吓停了好吗?   左澜面色淡淡,提醒道:“我现在放开你,你脚别沾地。”   赵道子愣愣地点头,他用魂力撑着自己的身体,落下来之后才忽然龇牙咧嘴,“啊啊啊……疼……”   身上都是伤口,之前挣扎太猛烈,所以被左澜的藤条划伤,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   崇礼看了赵道子一眼,又扫了其他人一眼,这才把眼光转向半空中,周围是石柱林立,看上去格外可怕,可是崇礼却是怡然自得,“刚刚那是什么?”   左澜回头,“玉简。”   “……”他难道不知道那是玉简吗?崇礼真有一种给他跪了的冲动,“你明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   其实别人对左澜那东西也很好奇,刚才那飞出去的一片青色玉简忽然在炸裂之后发出了声音,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他们大多数人都被这声音吸引,而赵道子也从之前的困境之中恢复了理智,这玉简与忽然出现的钟声,必定有某种联系,而崇礼就是在问钟声的事情。   不过,左澜似乎不是很想说这个问题。   他只是淡淡道:“不过是第九魂院的醒魂钟的钟声而已,以前有朋友没事儿录了一些。”   醒魂钟,作为第九魂院每天早上特别坑爹的特产,向来是被无数人憎恶厌弃,恨不能上总办塔将那大钟给卸下来砸成了废铁卖,不过也就姜错明有一段时间对那大钟特别感兴趣,还研究了好一阵,每天早上都在录钟声,存在了玉简里面,左澜手里也有几个,在刚才听到石中天也是“石钟天”的时候,他就很自然地想到了醒魂钟,这样一试,也就灵验了。   只是左澜方才那话说得轻描淡写,在崇礼的耳中可就具有奇怪的意思了,什么朋友没事儿会录这个?而且,玉简之中的声音向来是不外放的,就像是玉简之中记录的内容只能以灵识进入其中探查一样,声音也是一样,可是刚才不知道左澜使用了什么手法,竟然将虚拟记录下来的声音外放出来,这恐怕又是一个厉害的手段了。不过,显然左澜是不会说出来的。   崇礼一笑,“第九魂院的醒魂钟,原来也有这样的作用吗?”   现在所有人的双脚都是离地的,左澜也一样,他的魂阵早就已经消散下去,只是大白忽然冒出头来,坐在左澜的肩膀上打呵欠,崇礼那眼神一落到大白的身上,忽然就有些移不开。   左澜解释道:“我的灵宠。”   其实鬼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也许是玉青八极空间的附属品吧?   左澜是鬼话连篇,崇礼也不是什么善类,左澜不肯说,他也就不问。   “那个……我能不能问问,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听上去很粗犷,但是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在众人的背后响起,原来是赵道子可怜兮兮地在那边举手提问。   左澜很想再一脚把这个人踹走,他不想解释,干脆望了望天,没听到。   众人:……麻痹的怎么觉得左澜这样子这么犯贱呢?   崇礼也是一阵无语,只觉得左澜脾气古怪,他方才一脚将这赵道子踹出去,这个时候自己要是装死不解释,以后的麻烦还多,正好道:“刚才你已经被石钟的声音迷了心智,甚至想对左澜动手,当然,以你的实力自然是被左澜秒杀的命,不过呢——左澜没事杀你,他用神奇的声音唤醒了你,多么感人的故事啊……”   ……为什么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呢?   崇礼啊,你的叙述敢不敢再坑爹一些啊?   不说众人觉得自己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就是赵道子也听得那一身肌肉一直抖动,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呢,左澜就已经受不了崇礼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左澜口气很差。   可是崇礼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眼神闪动,却旖旎道:“我说的,难道不是真话吗?”   左澜终于不想跟崇礼耍嘴皮子了,那注定是没用的。   “这石中天,应该就是由我们周围的这些石柱发声,我们走在这里的时候,脚下震动,就会有声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的整个地表都是空的,留有了足够的扩音空间,一个连一个,我们在这里走动,那边的石柱就会发出声音,当声音达到一种独特的频率,就会发生刚才那种事情。”   左澜手一指刚刚赵道子撞到的那根很高大的石柱,“所以在我们找到最安全的那块石头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能踏到脚下的地面。”   崇礼弯腰,手指轻轻地按在了那地面上,忽然一皱眉,随手拂开地面的灰尘,一声轻笑,“有意思。”   众人随着他的动作低头看去,之间那一块已经被崇礼的手指清理干净的地面上,竟然是灰白色的石质,然而那灰白之间有些深痕,是一些奇怪的符号和线条,不过只能看到一点。   左澜看了那地面之后再抬头看崇礼,崇礼也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变。那一瞬间,左澜忽然觉得崇礼这个人很阴险,这地面上肯定是有诡异之处的,他这个时候将这展示给众人看又是什么意思?   他长衣袖一甩,一阵大风吹起,将他们所在的这附近的一块地面上的灰尘全部卷走,这一下地面上的图案就清楚了一些。   只是清楚之后,整个八人小队伍的沉默忽然就加剧了。   因为这图案很明显只是一小块儿,只是一个巨大的构图的一部分。   左澜很想到高处去看看,如果将所有的图案都清理出来,到底会是什么?   他清理出来的这个地方至少也有五六丈方圆,整个图案该有多大?会不会,整个石中天乃至于整个天渊都有这样的图案?   天渊,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这个疑问一下在左澜的头脑之中盘旋不去了。   崇礼忽然道:“我看这东西还是往后再研究吧,该逃命了。”   众人一愣,崇礼指了指身后,当先向前走去,“吞人的天渊之壁要跟来了,我可不想成为那种东西肚里的食物。”   肚里的食物……   众人想起方才那蒋怡被吞进去的场景,忽然都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他说得没错,那真的就像是一种进食……   左澜看着身后,一片蒙蒙的白雾之中,果然有一面巨大到让人无法观望其顶的阴影逐渐地临近了。   于是,崇礼打头,左澜压后,一行人继续向前走。   崇礼在前面说话:“方才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走回了原地,大概是因为周围这些石钟魔音的影响,现在我走在前面,左澜你在后面,我们看着路线前进,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左澜你肯定能够看到我,这个时候就出手阻止。我倒要看看,这石中天到底是怎么离奇了。”   左澜会意,崇礼也是一个敢冒险的人。   其实他跟崇礼之前都没有说脚不沾地走路的问题,一是因为私心,二也是想见识见识到底是怎么回事。临沧给左澜说的时候谈得过于隐晦,很多意思左澜只能去猜测,比如这个脚不沾地也是。   不过这一次,他忽然想快点找到那个安全的石头——因为身后的那面天渊之壁。   左澜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是那样深重的阴影,看得人一阵压抑。   崇礼打头固然危险,自己压后,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第八十四章 天渊(四)      这一次,照着地图上的地方走,中途竟然没有发生过意外,他们成功地到达了目的地。   一块安全的石头。   不,这其实已经不能说是石头了。   左澜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高高的石台,这石台应当是六边形的,只是过于高了,看上去很像是石柱,不过因为够粗,也不会让人误解了。   远远的他们就已经看到了这个高耸着的东西,根本不能相信这就是地图上所画的一个小圈,不管是形状还是高度都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大概因为地图是平面的原因,我们都低估了这块石头。”崇礼脚不沾地地站在下面,抬头仰视,左澜就在他的身边,也默然不语。   在一直脚不沾地的行进路程之中,众人的魂力损耗似乎都有些严重,只有崇礼和左澜二人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疲惫的颜色,由此可见,所有人当中,这两人的魂力最为浑厚,至今也看不到任何枯竭的迹象。   “现在要怎么办?”说话的是第四魂院的言权,一个看上去很严肃的年轻男子,不过此刻脸上不是很好,大约是因为用魂力支撑着身体脚不沾地走了太久吧?他是御座言三的人,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傲气。   左澜依旧不说话,只是打量了自己身后的人一眼,自己这个队伍加上自己还有四个人,可是赵道子受伤,战斗力可能减弱,说实话,他总觉得这个高高的石台上面有危险。可是现在大家的魂力似乎都不够充足了,就算是身上带着魂晶,也总要坐下来才能补充魂力啊,不是每个人都像是他左澜,能够一心二用,一边走,一边补充魂力的。   崇礼回头看了言权一眼,暗暗地盘算着什么,脸上却半分心思也不透露,说道:“趁着大家现在还没力竭,先上去再说吧。”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左澜和崇礼二人对望了一眼,眼中的忌惮是很清楚的,不过这个时候两个人同时飞身而上,以极快的速度上升,这天渊之中的云气很低,不,这也许不是云气,而是雾气。   左澜看着眼前的这石台竖立着的表面,只觉得像是一座高墙,望也望不到头,魂力环绕之下,卸去身周的重力,不断地上升,上升,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样的上升是永无止息的。   时间久了之后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幻觉,左澜甚至在想,这个石台,大约是整个天渊最高的地方了吧?   崇礼和左澜的速度都是很快的,后面的人跟在他们的身后,也在不断地上升。   崇礼忽然道:“你说我们上去会遇到什么?”   左澜闻言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姿态翩翩,一头的乌发在风中扬动,心里送他两个字“装逼”,嘴上却说道:“大概什么也不会有。”   “你就那么相信那张地图?”崇礼觉得有些有趣。   左澜道:“你不相信,现在就下去吧。”   他话音刚落,却忽然觉得眼前开阔起来,一片白雾茫茫的世界,因为惯性,他又上升了许多,此刻踏在高空之上,俯视着石台,才发现它的宽阔,大约有百丈方圆,看上去比一个演武场还大。   崇礼似乎也被这石台的大小惊到,好一会才说道:“下去吧。”   落下去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双脚依旧没有沾地,左澜看了崇礼一眼,考量着到底是自己去试试,还是等崇礼试试,不过他想着,临沧似乎没有说过有关这石台的事情,大约还是安全的。   他一松劲儿,就落了下来,脚踩在实地上的感觉特别踏实,过了一会儿,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于是崇礼一笑,也落下来,对着左澜道:“好胆气。”   左澜哼了一声,没搭理他,直接袖袍一挥,将那地上的灰尘扫开,自己坐下来,就拿出魂晶握在手中,开始了补充魂力。   其余六人也是这样,只有崇礼,他拿着自己的魂晶,走到了石台的边缘,看着下面,眼神闪烁不定,这里雾气缭绕,倒像是比他们来的时候更加浓重了,抬头就可以看到天渊隐约的深壁,他们像是在一口深不见底的天井之中,只是这井中却还能看得见亮,这些蒙蒙的白雾,越来越浓重,已经让他渐渐看不清下面的石柱群了。   左澜这边补充魂力很快,因为玉青八极空间几乎一直在吞噬魂力,他的魂晶消耗速度是一天比一天快,现在补充魂力也不过就是那么几息的事情。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崇礼表情莫测地站在边缘,他忽然想起什么来,也到边缘上去看,可惜这个时候的雾气已经太浓。   左澜皱着眉头,举目看去,只觉得满眼都是雾气,这个天渊,倒像是仙境一般了。   崇礼手指南方,壁立千仞,一片模糊的晕染开的黑影,下面就是无数看上去已经非常渺小的石柱,“南,天渊之壁。”   然后崇礼手指北方,一片深深的雾气,天地似乎都为之倾斜,整个天渊就像是楼梯,他们是在天渊的南端,站在这石台上,便是南高北低,北方,依旧是深渊!   “北,天渊之心。”   左澜听着崇礼的这两句话,又看了看两边,接了一句:“那我们站着的地方呢?”   崇礼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左澜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他走到另外一边,看着四周的情势,这里大约是一个制高点了,从这里看下去,一切都很清楚。   一阵风吹过来,雾气轻摇,飘渺似梦,左澜却忽然一愣,仔细地看向下面,整个人的表情就开始变幻不定了。   崇礼手中的魂晶开了一道裂痕,紧接着就碎成了一片粉末,他随手松开,任由粉末坠地,那张与崇遇有几分肖似的面孔上浮出几分笑来,扭头却见左澜站在边上,表情奇怪,他走过去,“怎么了?”   “这石中天,果然是个阵法。”   左澜想着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也就随手一指,手指在虚空中勾勒指示着那些石柱的排列轨迹,“此阵名为钟魂阵,我在第九魂院的山海阁之中看到过。”   山海阁,第九魂院的图书馆。   “又是第九魂院……”崇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们第九魂院,还真是深藏不露,此阵名为钟魂阵,此天名为石钟天,破解之法是你第九魂院的醒魂钟,有意思……”   左澜也觉得有意思,双臂一抱,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样子,这个魂大陆,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崇礼打了个呵欠,“那我们现在是在阵法的什么位置?”   “阵眼处。”左澜言简意赅,不过他像是知道崇礼要想什么一样,下一句话却是,“不过这个阵我们无法破解,除非你能够完全破开这个阵眼。”   崇礼傻眼,的确不可能,自己是动了破阵的心思,毕竟能够将天渊第五层破掉,说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情,可是这千百丈的石台,就算是自己竭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够毁掉了,怕是魂皇来也觉得吃力,这阵眼就在这里,可是他们完全拿这个阵法没有办法。   “我看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阵眼的位置,距离下一层还有些距离,我们下去还要走在那些石柱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完成了魂力的补充,也站到旁边来看,一向不说话的冷艳美人姜错影忽然指着一个地方道:“下面那些石柱在动。”   她这一句话可让左澜惊住了,左澜顺着姜错影纤长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里面某些石柱在动,有的快,有的慢,像是在地面上滑动一般,看上去格外诡异。   左澜拿出了一枚玉简,将眼前这些石柱滑动的轨迹飞快地记下来,可是转眼之间又有人发现别的地方的石柱也在动,记不下!   “噗”地一声轻响,众人惊骇地放下,左澜掌中的玉简忽然碎成了齑粉,原来是左澜太过用力。他死死地看着眼前,脸色阴沉,“阵眼不止一个。”   崇礼聪明,一下就明白了左澜的意思。   他手指在半空中一划,拉出一条光线来,“这是天渊的轮廓图,竖着的椭圆,很像是眼睛,所以别人都是天渊是魂影大陆的眼睛。我们在最下面这个位置,不过整个石中天却是环形的,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是在这个环形的一个节点上,如果石中天都跟我们看到的一样,那么整个阵法就是环形的,这样的阵法——阵眼的确不止一个。”   崇礼对阵法的了解不深,而左澜却是这方面少见的专家,他看着崇礼的那张图,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伸手在那环形东南西北四个位置上一点,说道:“我们所站的这个位置,也是阵眼,不过是最南方的一个,在东、北、西三面,还各有一个阵眼,先不说我们能不能毁掉阵眼,就算是毁掉了,也还有其余的三个,整个阵法还是会运转如常,而我们的目的地是在天渊最深处,如果为了毁去阵眼而跋涉,无疑是南辕北辙。”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硬闯这个阵法了?”第六魂院的段玉萧也终于收起了自己那嬉皮笑脸的模样,表情凝重起来。   八喜、赵道子两人都不说话,崇礼那边的人也是一脸的深思。   不过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左澜道:“刚刚大概是因为我们已经到达了阵眼的缘故,整个魂阵已经起了变化,现在下去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许,一下去就死了。”   左澜这话简直就像是诅咒,让所有人的脸都绿了,现在还敢下去吗?直接困死在这里得了!   崇礼按住了自己的额头,表情已经有些扭曲,只是回看到左澜还是那淡定的表情的时候,他又突然笑了:“左澜,你有什么办法就说出来吧,现在我们还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左澜回头讥讽:“你们才是蚂蚱呢。”   众人:……尼玛的要不要这样地图炮?!   只可惜,众人心中是不忿极了,可是还不能跟左澜叫板,第一,打不过;第二,逃命的办法还握在左澜的手里;第三,尼玛的是个人都知道左澜就这破德性,跟他抬杠就是找死!   所以——众人都忍了。   左澜看到这群人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连崇礼都不还嘴,忽然嘴角抽搐,麻痹的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他现在就想找个人吵架好吗?   算了,这群矬货。   左澜咳嗽了一声,说道:“我们可以作弊。”   众人:……   崇礼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办法?”   左澜笑了一声,听上去竟然有些奸猾,他手一挥,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件巨大的漆黑物体,往地上一甩,砸出“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不让老子走路,老子坐车总行了吧?”   卧槽,尼玛的这办法也可以?!从来没有见到过有谁身犯险境还带着凤车这种破玩意儿的!!!   众人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   就是在魂皇殿通过特殊手段围观这边情况的魂皇们也是一阵地无语。   梅子青捂住自己的脸,哀嚎:“临沧,你的小情人为什么这么剽悍?”      第八十五章 天渊(五)      现在我们都相信左澜是个蛇精病——这是除了崇礼之外的所有人的心声。   至于崇礼,抽搐着看着地上那凤车很久之后,咳嗽了一声,问道:“你确定这里凤车能够使用吗?”   左澜拍了拍自家被刷成了漆黑的座驾,胸有成竹道:“我们之前能够双脚离地,就证明在这里,空间和重力是正常的,所以理论上凤车是能够使用的,当然——到了下一个阶段,出了石中天,就不知道了。”   天渊五重天:   第一重,石中天;   第二重,裂瞳天;   第三重,万阵天;   第四重,轮回天;   第五重,烬盏天。   他们现在是在第一重,石中天,外面都已经如此危险,更不要说是里面了,第二重天的名字很奇怪——裂瞳天,听上去就很不祥。   八喜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如果我们从石中天进入下一层的时候,空间和重力突然被禁锢了怎么办?”   左澜一耸肩,“我们见机行事吧,危险总是有的,反正我是作弊作定了,你们上不上车我可管不着。”   说罢,左澜相当潇洒地直接跃上了车,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   作弊大户左澜,总是想尽办法地省力,他不喜欢把自己的力量浪费在不相干的地方。   他一直奉行一条准则——懒人改变世界。   后面的人还在犹豫,崇礼却已经很不客气地直接跳上了车,面对左澜那鄙夷的目光,崇礼一身的坦然:“我相信左澜你作弊的功力,院内小比已经完全证明了这一点。”   崇遇是崇礼的本家,虽然两个人并不是很对盘,但毕竟还是一个家族的人,有的时候,两个人并不像是外界传说中的那么对立。   崇礼知道左澜是怎么成为第九魂院的首席的,最后那两场本来应该很精彩的决战,竟然被左澜变成了自有魂院历史上最惊天动地和猥琐的一场作弊,最难得的是——他们是院内小比前几名一起作弊,并且没有多少人在意名次。   这样一来,左澜他们的实力,对于别的魂院来说,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不过现在这是个好机会,正好让崇礼了解左澜的实力。   左澜听到崇礼这样“抬举”他的话,嘴角浮出几分冷笑来,“就不怕我算计你吗?”   “你倒是有这个想法,可是你应该没这么蠢。”崇礼说得很直白,脸上的表情也很欠抽。   他分析道:“你是一个很谨慎的人,现在你既然选择了凤车,想必有什么办法能够探测到第二重天的情况吧?或者说,就算第二重天出了什么问题,你也能够应对,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在下面走路太凄惨,所以我决定跟着你坐车,死也当个懒鬼吧。”   这人真是可恶得让人很想喷他一脸。   左澜没说话了,看着下面那些人,他们似乎也在犹豫,可是看到崇礼都上去了,也就没什么顾虑了,反正大家都在一辆车里,人多胆大,要是让他们一个人去走那见鬼的石中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解决呢。   这样一来,大家都上来了,还好车够大,坐下八个人是完全没问题的,他们贴着车壁,左澜随手打个手印出去,然后镶嵌上魂晶,凤车启动,左澜将名牌上的地图导入了凤车的定位系统里,然后开始指挥凤车前进。   他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他,却一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手指间的魂力变成了盎然的绿色,手指飞快地点动,竟然有一节藤蔓从他的手指上长出来,然后开始继续地延伸,一直伸到外面去,很长长。   崇礼看到左澜这一手直接就笑了,“你这是探路的吗?”   左澜点头,“前面如果发生变化,我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再说凤车本身有防御系统,就算是突然之间掉下去,我们也是顶多重伤,死不了的。”   左澜和崇礼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别人偶尔插一句嘴,不过大多数人都和姜错影一样,假装自己是透明人,根本不参与两个人之间暗藏机锋的对话。   崇礼和左澜之间的敌对从一开始就是已经注定了的,左澜有些无聊,他闭上眼睛开始考虑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临沧说过不少天渊的情况,可是毕竟这还是一个公开的任务,临沧不能说得太多,他说别的魂皇会不高兴——这句话在左澜看来就有不一样的意思了,也就是说,魂皇们其实是知道临沧破坏规则的,可是魂皇们默许了临沧的这种行为,只是不过问。   石中天之后就是裂瞳天……   裂瞳。   左澜正在咀嚼这两个字的意义,却不想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左澜立刻睁开眼睛向着车前看去,只见自己放出去的那青色的藤蔓在接触到前方的雾气的时候忽然之间就开始了急速的枯萎,并且像是受到什么东西的牵引,往下坠去。   他手指一动,立刻将这藤蔓放开,然后控制凤车停了下来,坐在车内,左澜的眉头皱起来,前方的雾气很重,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地图上,他们一行人的坐标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圈层的边缘。   裂瞳天吗?   崇礼一理自己额前的头发,说道:“往下靠,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现在凤车还是石中天的范围之中,左澜对崇礼的建议没有异议,直接控制凤车下沉,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只见下面的雾气越来越浓重,他们像是穿透云层一样往下去,近了一些,就能够看到地面上林立的石柱多了起来,可是比起他们之前在石台上看到的已经少了很多,也不是那么密集了,这些凸起的东西,对于众人来说,就像是一枚枚凸起的针,扎得他们眼疼。   过了一定的高度,雾气的浓度就开始下降,能够勉强看到前方的场景了。   一片平静,在一片石林的前面,地面开始变得平坦起来,这是一片过渡地区,光秃秃的石质地面,慢慢地就有了绿意,原来是一些植物已经开始生长,再往前,竟然还有许许多多镜面一般的湖泊,映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光,像是在发亮一般,一眼看去,恍若人间仙境。   左澜忍不住从车中站出来,这就是——裂瞳天。   从裂瞳天吹来的风带着几分潮湿的味道,带着青草的清香。   “地狱之后的平静和美好吗?”崇礼嘲讽地笑了一声。   这感觉就像是打一棒给个甜枣,只可惜这个甜枣还很可能是有毒的。   “你有什么关于裂瞳天的资料吗?”左澜问崇礼。   崇礼却笑:“我知道的跟你知道的是一样的,你知道魂皇也不能透露太多。”   果然还是这样。   左澜懒得再多说,他慢慢地移过去,对着众人道:“在我移到过渡区,也就是那个既没有长草,也没有石柱的地方,便收回凤车,到时候怎么做,全看你们自己,死活与我无关。”   还是这样冷血的话,不过他已经提醒到位,要是还出事,只能说是他们自己的错了。   凤车再次被催动起来,来到了裂瞳天和石中天之间的交界处,然后左澜抬眉,短促地发出了一个“撤”字的音,只是眼前一亮,车内众人便觉得挡住光线的黑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眼前美不胜收的景色。   左澜首先落下去,他迟疑了一下,伸手先触摸了一下地面,发现没有什么危险才让自己的双脚落地。   之前的藤蔓发生的异常,已经让左澜知道,在裂瞳天之中,自己的凤车是失效的,也就是说,在里面,也许不能够悬浮和飞行,如果发生了什么危险的话,怕是很难解决,跑不了的话只能硬抗了。   “这个地方,看上去很美,不过我反倒是不敢进去了。”赵道子在那里嘀嘀咕咕,试探着往前走去,却被左澜厉声喊住。   “赵道子,你干什么?”   左澜的眼神很冷,冰天雪地。   赵道子一接触到左澜那个眼神,只觉得自己浑身一激灵,竟然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他马上就要踩到那边的草地了。   “我……我只是想去看看那边的情况,怎、怎么了?”赵道子的声音有些结巴起来。   左澜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看崇礼那边,一下车之后,阵营马上就分出来了,崇礼是他们那队的队长,现在崇礼不动,御座家族那边也没人动,可以说是相当有组织有纪律。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为尊,左澜虽然没有明确地表示过自己是队长,可是这是默认的事实,他不说,不代表自己不在乎,赵道子给左澜的感觉一开始就很奇怪。   他淡淡道:“你先回来。”   接着左澜转身,将自己的名牌翻出来,注入魂力,上面的地图显示出来,众人这才发现,地图又有了改变。   那些湖泊像是一面面镜子,可是在地图上,众人看到这些琥珀,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因为这些湖泊的形状都非常相似!   眼睛!   这些湖泊的形状都像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整个裂瞳天没有别的东西,只有草地湖泊,然而就是这两种事物的组合,却让所有人觉得心里冒出寒气来。   左澜脸色阴沉,却慢慢地勾起一个笑容来,“裂瞳天……我真的很好奇……”   全是一只只诡异的眼睛,对于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来说,看着就更加恶心了。   在左澜他们看向实地的时候,只觉得美如仙境,可是在他们看地图的时候,整个地图都泛着恶心。   崇礼看着那地图,背着手:“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过去的。”   左澜点头,“现在大家的状态应该还不错吧?准备一下,我们可以走了。”   所有人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了一下,顿时只能看到这片光秃秃的空地上,交叠的魂阵光芒闪烁,又很快地隐没下去。   赵道子是个闲不住的人,之前虽然被左澜救了,可是方才又被左澜训了,拂了他的面子,这五大三粗的家伙扛着自己的斧头就再次往前走,他是看到左澜他们已经在向着裂瞳天走了,才想去出这个风头。   只可惜,这并不是出风头的时候。   左澜就在他后面,脚步忽然顿了一下,旁边的崇礼唇边的笑意忽然加深,扭头看左澜,却看到左澜面无表情地看着赵道子的背影。   赵道子已经走到了草地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傻大个一般地,他转过身,背后就是湖,赵道子挥舞着手臂:“你们都过来吧,这边没事儿!”   平静,冷酷,这是左澜此刻的表情。   在他这样漠然的目光之中,后面的人站在后面,前面的赵道子还不知道下一刻什么在等待着他。   那原本平静的湖泊,忽然之间起了一阵波澜,紧接着一片浓重的黑影忽然之间扑了出来,像是一片有形的墨汁,直接将赵道子淹没!   左澜的身后有人尖叫出声——   “啊——”   崇礼和左澜并肩站在一起,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那黑影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就消失无踪。   一地白骨,旁边一柄孤零零的板斧。   “死得真快。”崇礼笑了一声,那表情多少带着些玩味。   左澜也笑,双手一背,看着前面重新恢复了平静的湖泊和裂瞳天,平和的声音,浅浅淡淡:“不听话的人,当然死得快啦。”   左澜这一组,只剩下了左澜自己,八喜,段玉萧,八喜和段玉萧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看着赵道子的尸骨,忽然觉得浑身的血都被冻成冰了。   就是崇礼那边的人,也是瞳孔急剧收缩——   崇礼和左澜,对赵道子的死,似乎早有预料!   他们是看着赵道子去死的!   左澜回头看了那些表情不一的人一眼,不带感情地说道:“我左澜,喜欢听话的人。”      第八十六章 天渊(六)      左澜已经大概地知道裂瞳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在他极其冷酷的话语之后,再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只是姜错影打量左澜的眼神又变得奇怪了。   其实在御座姜七,姜错影和姜错明的关系还不错,她有的时候在族内交流的时候跟姜错明交流,偶尔会听到左澜的消息,据说这是一个很会搞怪,往往很让人轻松的家伙,可是眼下见着,却觉得无论是眼角还是眉梢,都只有冷冰冰的淡漠。   这个左澜,真的是姜错明偶尔会提到的左澜?   姜错影的疑问注定是没有人能够解答了。   现在所有人最关注的是裂瞳天。   崇礼跟左澜同时眼见着赵道子去送死,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一是他乐见其成,左澜那边的势力越弱,他就越开心,他注定是要跟左澜合作的,可是他这个人喜欢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不希望一切脱出掌控,如果左澜的势力太大,他们之间的合作很可能变成以左澜为主导,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和左澜平等合作,崇礼也觉得不舒服;二是他本来就对赵道子起了杀心,也有意找个人去探路,既然左澜不反对,他自然是更加高兴。   只是在看到赵道子死后,又听到左澜说了那样的一句话,他忽然觉得左澜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左澜太冷酷了,这让他内心忌惮不已。   当下,崇礼压下了自己翻腾的心绪,缓缓道:“这个就是裂瞳天了,我想大约是因为这些湖泊吧?每一个湖泊都像是一只眼瞳,可是方才赵道子过去的时候,整个湖泊里翻出了那黑影,又缩了回去,看上去就像是湖泊全部裂开了一样,所以称之为裂瞳。现在要紧的问题是,我们完全不知道那黑影到底是什么,怎么才能够过去?”   左澜摸了摸自己的储物戒指,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但是自己不能够过早地暴露底牌,要是让崇礼去试探,这个人肯定是要藏头露尾,而且还不一定愿意,如今看来,也就一个解决办法。   “你我两队人,不如一次派一个人去探探,剩下的人在这边看着。不知崇礼阁下以为如何?”   “阁下”这个算是敬称了,只可惜他说出来其实没有多少尊敬的意思,他是第九魂院的首席,是目前剩下的七人之中头衔最高的,第一魂院的首席是天嘉,崇礼只是次席。   崇礼只从左澜的口气之中听出了讽刺,不过他没介意,除去利益之外,剩下的一切都是虚妄。   “我这边有四人,你那边却只有三人,不知道要怎样安排顺序?”   一句话,崇礼不想吃亏。   不过左澜早知道他会这么说,解决方案早就预备下来了:“我想这个湖泊,不需要试探太多次,你那边出三个人,我这边也三个,也就是说你那队人可以有一个休息,在一旁看着,不过前提是——我跟你都必须出去试探。”   崇礼狭眼微眯,轻声笑道:“左澜你这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左澜一听到算盘两个字,手中金光一闪,一把金算盘就在他手中出现,他随便地摇了摇,那声音真是清清脆脆、响响亮亮,左澜道:“巧了,原来阁下知道我是出了名的金算盘啊,不过这次的合作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仔细算算,不管怎么说,你那边还是留了一个人的。”   只可惜,这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左澜这是在给崇礼出难题,他眯着眼睛,也笑起来,一张脸白白净净,像是最上好的瓷器,有薄薄的雾气撩过来,让他的眼神变得高深莫测,像是周围的深雾一样。   看不破的迷障。   崇礼早就不敢小觑左澜,如今左澜给他下了个绊子,等着他去跳,他也没办法。   毕竟在最终的结果上,是他自己受益。左澜的确是给崇礼这一队留下了一个名额,可是他们这队的情况与左澜那边不同,崇礼这边都是御座家族的人,算是有组织有背景,跟左澜那边的草根子不一样。这边的人心思都活络着,也不是那么好控制,现在这个不用出去以身犯险的名额出来了,肯定是谁都想要。   就是崇礼自己,也是不想去试探那么危险的地方的,不过他早就知道左澜不可能放过自己,因而也必须去试探,所以这个名额只能留给别人。   可是这个时候,留给谁就成为了问题。   一时之间,左澜这边是轻松了,他悠闲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这边的人走到一边,随手布下一个隔音阵法,回头看了一眼崇礼那边,意味不明地笑笑,就说道:“现在我们来安排一下探阵的顺序。”   左澜这队已经只剩下八喜和段玉萧了,他们两人在之前见识了左澜的冷血之后,已经完全颠覆了之前在魂皇殿见面的时候对左澜那种温和容易相处的认知,左澜在他们的眼中已经成为不折不扣的魔鬼,再说他们是技不如人,只能听从左澜的安排。   左澜说道:“一会儿我会跟崇礼,先决定到底是哪边的人上去,所以我们有两个方案。”   “其一,如果是崇礼那边的人先上,我们这边第一个上去的就是八喜,接着是段玉萧,最后是我。”   “其二,如果是我们这边的人先上,那么第一个上去的人是我,接着是段玉萧,最后一个是八喜。”   左澜的安排很奇怪,娃娃脸八喜的脸虽然是娃娃脸,但是心智却很成熟,段玉萧嬉皮笑脸,却也不是毫无心机,他们对第一个安排还能够理解,左澜最后去很正常,毕竟他的实力是最高的,可是第二个安排就不对了——左澜第一个上,这不是暴露自己的实力吗?   左澜知道他们的疑问,也不解释,只是笑了一笑,“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就这样吧。”   八喜皱着眉,“不,我有疑问,你的第二个方案……”   “第一个去试探的人,有危险,可是也有机遇。”   第一个去试探的人有很大的危险,自己这边已经只有三个人,如果剩下的八喜和段玉萧出什么问题,对比起崇礼那边的实力,自己必定示弱。虽然短期来看,左澜自己的实力得以保存,可是从长远来看,得不偿失。   后面的几重天,到底要怎样才能解决,谁也不知道。   左澜这一句话说得太高深,八喜和段玉萧都不懂,可是两个人都从这句话中知道左澜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于是也不反对了。   现在左澜开始讲解一会儿如果去试探应该怎么做了,“刚才赵道子踏到第四十九步步,距离湖泊还有十丈的时候受到了攻击,我们把十丈外划为安全距离,不过刚才那湖泊开启攻击的时候是在赵道子踏到安全距离以内之后两息,也就是说,这个攻击的启动需要一定的时间,可是我们不确定这个时间是多少——因为也许在赵道子踏出第四十五步步的时候,湖泊就已经感应到,并且开始发动攻击,所以我们在安全距离之外还要设定一个预设距离。”   左澜提到的这些问题都是八喜和段玉萧之前没有想到的,经左澜这一提,才觉得背心冒冷汗。   不过左澜没心思停下来关心他们在想什么,接着道:“草地边缘到那个出事的湖泊,距离是二十三丈,距离湖泊十丈以内,是绝对危险距离,在这个湖泊周围还有湖泊,不过赵道子没有受到这些湖泊。我刚才目测了一下,除了攻击赵道子的湖泊之外,距离赵道子最近的湖泊是在十三丈的位置,也就是说,十三丈是绝对安全距离。”   “你们在走出去之后,前面的十丈理论上来说都是安全的。”   左澜最后下了这个结论,不过他也补充道:“也不排除一个可能——会攻击人的只有这一个湖泊。不过裂瞳天裂瞳天,如果只有一个湖泊有危险,大约就不会被称为裂瞳天了。”   他们这边讨论完,崇礼那边也差不多了。   左澜、崇礼二人从两边往中间走,最后面对面站着。   “你们商量好了?”左澜眼含戏谑。   崇礼自然是知道左澜那眼神的意思,大多是幸灾乐祸的,不过这边协调的情况很好——其实这些御座家族的子弟们本来都是很高傲的,不过左澜刚刚对赵道子的冷血彻底地让他们这边的人有了危机感,一怕崇礼也像左澜一样冷血,二是怕自己这边内讧让左澜那边得利,所以在崇礼说出让姜错影单出来的时候,竟然没有人反对,很快就把顺序敲定下来了。   “我们这边,御座姜七的姜错影不参与我们的试探行动。”   左澜看了他们那边的人一眼,御座崇一的崇礼,御座明二的明益远,御座言三的言权,御座姜七的姜错影,还真是精英云集,让人有些不爽啊。   “现在是你们先上,还是我们先上?”   左澜单刀直入。   崇礼也没有想回避,直接拿出一只转盘来,“转到谁就是谁。”   一个圆盘,上面有一根滑动的指针,在圆盘保持平衡的状态下,随便一拂,就能够让它转动,最后指针停在哪里就该谁先,不过这个东西有弊端,那就是在高手的手中,能控制拂动指针的力道,精确地控制它停在哪里。   所以后来的人们为了加大作弊的难度,将圆盘按照度数呈中心辐射状涂上了黑白两种不一样的颜色,密密麻麻看上去像是斑马纹一般,不过比那还要密集,这样作弊的话,需要的精度就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既然是崇礼端着圆盘,左澜就直接伸出手去,看向崇礼,崇礼一点头,两个人的实力其实相差不远,打起来也是很难分出胜负的,所以也不怕谁作弊。   他的手指轻轻一拨,那指针就开始转动,黑的代表持盘人,白的代表拨针人。   最后指针停在了白色的格子上。   崇礼一笑:“你手气不错。”   左澜也笑:“我也觉得。”   后面的两队人只觉得背后寒气森森,尼玛的这两人全是皮笑肉不笑!这是要闹哪样啊!   运气极好的左澜,运气极好的左澜那一队。   八喜和段玉萧的表情顿时变得特别精彩,堪称是风云变幻,捉摸不定。   御座家族那边还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看着左澜那边剩下的两个队员,就觉得事情很诡异。   等到左澜说他们这一组自己先上的时候,就是崇礼那表情都有片刻的呆滞,可是崇礼想的跟别人不一样,他盯了左澜很久,还是没有从左澜的脸上发现什么破绽,最终只能说道:“那么,祝你好运。”   其实左澜的压力也很大,赵道子的一堆尸骨还在他面前呢,之前是蒋怡,刚才是赵道子,下一个难道是左澜自己吗?   不过表面上,左澜还是很放松地,他随手向着地上勾了勾手指,就以这样堪称狂放不羁的手势将魂阵唤出来。   他这随意的举动简直刷新了后面的人的三观,尼玛的这得是什么人才能够对自己的魂阵抱有这样随随便便的态度啊?   不用说——左澜自己对这种事情是完全没感觉的,他扭了扭自己的手腕,现在他的身上有很多魂器,不过大部分还躺在他的玉青八极空间之中接受滋养,他现在应该使用哪一种魂器呢?   焚天锥,捆仙索,桃花刺,长生剑,雪花扇,重锋——通通没用。   他往前踏出一步,若隐若现的魂阵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地移动着,光华一隐一现。   能够用的魂器……   左澜忽然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内心,手指指腹压在魂印上,大白从地上冒出来,跳到左澜的肩头上,他将要面对的,是一场硬仗。   一边往前走,修长有力的手指往魂阵上浮出来的一颗白棋一指,那白棋从地面上升起来,一看那样子竟然已经是有鼻子有眼,大白就眨着眼睛看着那颗白棋,然后咧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那颗刚刚冒出来的白棋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不过还显得很呆滞,整个看上去很像是叉烧蛋——这是左澜的第一想法。   这颗白棋,应该是除了大白之外,最具有灵性的了,不过完全不能够和大白相比,其余还有几颗白棋但是只养出了外形,还不会动作,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颗白棋,被左澜命名为“青鸟”,因为它对应的魂器叫做——青鸟塔。   左澜一步一步往前走着,青鸟就浮在他的身前,左澜的心底无限平静。   一步,两步,三步……逐渐到了第十三丈。   一脚踏出,左澜正前方的那一片湖泊还是那么平静,轻纱似的雾气慢慢地从水面上划过,像是漂亮的纱衣。   再次踏出一步。   水面开始荡起微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左澜面无表情。   后面的崇礼手掌抬起来,像是要在那一瞬间做什么,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就在左澜再次踏出一步之后,整个湖面再次裂开!   速度变快了!   崇礼一伸手,喝道:“退后!”   八喜和段玉萧对望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前面的左澜,墨绿色的影子一下就被突然扑出来的黑影盖住,像是被墨色染没了一样。   在六人的目光之中,铺天盖地的都是黑影,突然之间,一道青光从黑影之中爆射而出,像是要冲破重重的迷障——   洞穿。   然而只有那么一瞬间。   崇礼还在估计黑影的力量似乎比之前增强了不少的时候,那青光就已经在一瞬间惊天动地的闪烁之后消失了影踪。   还是浓重的,铺天盖地的阴影,只是像是受伤了一般疯狂地收缩了回去。   一瞬间,天朗气清,只是短短的三息时间,改天换地。   只是六人再次看向那湖泊前面的时候,空无一人,只有赵道子之前的一堆骨头。   左澜呢?   崇礼表情逐渐阴郁下来,咬住自己的嘴唇,几点血珠渗出来,却又被他伸出来的舌头慢慢地舔去,“青鸟塔么……算是我失算了……”   早听说天渊之皇临沧已经从左家那边收回了青鸟塔,没有想到这青鸟塔再次落在了左澜的手中……   临沧,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第八十七章 天渊(七)      命运和际遇一直是很奇怪的事情,左澜一直这样觉得。   现在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似乎也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而淡定得很。   他随手在指尖燃起一簇火苗,照亮了自己所处的空间。   这里竟然是一个看似天然的洞穴,可是左澜是陷入了绝境——   因为这四处,竟然没有通道。   这只是一个长宽高都只有丈余的石窟空间,并不是方方正正很规则的那种,只是大体为六面,左澜随意用灵识一探,便知道自己没有出路。   方才被那黑影袭击的时候,他感觉到那不是一个东西,而是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组合起来的,那黑影就像是许许多多的小虫子聚集在一起形成,在被袭击的时候,他放出了青鸟塔——   这个东西,重新回到左澜的手中,还真是波折不少的。   有的时候,左澜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可是他从来不是能够吃亏的人,他觉得临沧不是什么好人,其实自己也不是很好,不过是半斤八两,谁坑得过谁呢?   当初他将给自己的青鸟塔收回,如今也又重新给了自己,他说,也许能用得着。   其实现在他不怎么敢看自己的魂阵。   罢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呢,跟临沧之间的恩恩怨怨,留到能活着出去的时候再说好了。   他重新拿出了青鸟塔,盘坐下来,魂阵一展开,整个空间太过狭窄,由于魂阵那种必须平铺开的特性,整个洞窟都爬满了魂阵的花纹,甚至是左澜的头顶上,也是光华闪烁。   白棋流动着滑行,看上去漂亮极了。   青鸟塔,地品一阶魂器,在当初,这是左澜眼中比较厉害的魂器了,可是现在,似乎也不过如此,不过这是由临沧炼制的,自有它的特殊之处。   青色的光芒在空间之中亮起,他手一指,一道劲气从他指尖射出,打在石壁上,竟然只撞出一个小小的坑来,左澜皱眉。   还好这里的石壁跟天渊之壁不同,不然自己怕是只有成为天渊的一缕亡魂了。   他手诀再起,连着十二道手诀打出去,金色的光芒射出去了,接着将石壁上的坑扩大了,足足有一尺见方,这个时候他将手中的青鸟塔抛出去,刚好落在那石壁上的坑中。   左澜冷淡的声音在这封闭的空间之中响起:“出来说说吧。”   原本这里是只有左澜一人的,可是这个时候竟然传出了一声轻笑,感觉冷凝到极点,又有几分疯狂,一道如墨的影子竟然在青鸟塔的青光之中分离出来,慢慢地凝实起来。   一身黑衣,如墨的黑发,唇边带着轻佻的笑意,眼眸里一片烟云般的迷幻之色,只是那面容却与临沧一模一样!   左澜瞳孔剧缩,却没有再说话。   眼前这黑影慢慢地落了地,只是走起路来却没有半分的脚步声,就那样不声不响地到了左澜的面前,一伸手挑起他的下颌就吻了下去,接着左澜赏了他一巴掌。   这黑衣人竟然不闪不避,受了他一巴掌,唇边的笑意却更深,接着他伸出右手拇指,一揩自己的嘴唇,笑道:“性子还是这么烈,一点也不好玩。”   “你又在玩精分吗?”左澜嗤笑。   他现在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服,眼前这个黑衣的,明显就是当初在秘境之中的临沧,他虽然知道在魂影大陆,这种事情虽然匪夷所思,但也不是没有,然而左澜自己很难理解精神分裂的原理,所以他看到这黑衣人,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黑衣临沧蹲在他面前,平视着他,将他略微凌乱的头发整理好,放缓了声音,“我是黑衣临沧,你如果觉得辨认困难的话,可以叫我帝影儿。”   “神经病。”   左澜拍开了他的手,藏住自己满眼的杀机。   临沧这蠢货,难道根本没有天下之有一个“我”的想法吗?非要闹出这么多的幺蛾子来,神烦。   “那是什么病?”黑衣临沧挑眉看着他,眼神却是一片冷冽。   “只有你会得的一种病。”左澜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坑害小孩。   他打量了黑衣临沧很久,“你到底是谁?”   “我是临沧,也是帝影儿,其实我就是我,我是临沧的阴暗面,我不是完整的临沧,但我知道我是我。”   这一堆的“我”直接将左澜绕晕了,他有些分不清,被他给搅得头疼,“你什么时候能靠谱点?”   “我一直都很靠谱,该问的是,你什么时候能靠谱点。”临沧、不,也许称之为“帝影儿”会更合适,他就这样冷冷地一笑,然后站了起来,绕着整个石窟走了一圈,眉头紧皱起来。   左澜虽然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可是他的意识却能够感觉到他的脚步。   他想起一句话:没有阴暗面的人,去不了影大陆。   在帝影儿正在查探这四周的情况的时候,左澜忽然问道:“你去过影大陆吗?”   他感觉自己背后的脚步声一下停止了,空气里的气息变得凝滞起来。   杀意。   果然是阴暗面啊。   左澜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又说道:“看样子,我猜对了。”   后面的帝影儿沉默了良久,才重新走回来,盘腿坐在左澜的身边,手一勾他的腰,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也不顾他满脸的反对和翻涌的杀机,他似乎什么也不怕。   “你想去影大陆吗?我带你去好不好?”   左澜侧着脸,能够看到帝影儿脸上那高深莫测的表情,帝影儿,临沧,其实都是一个人。他的笑容,带着一种难言的诱惑,可是很危险。   左澜挣扎不开,笑了一声:“那倒是好。”   然后帝影儿低头看他,竟然又埋头亲他,低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   “你怎么不干脆问自己是什么东西呢?”左澜再次讽刺。   帝影儿没介意,舌头伸出来,舔着他的嘴唇。“其实你与我,不过是半斤八两,一开始你没把真心给我,后来我算计了你。原是我不该借着感情的名义行骗,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你倒是也跳了进来。吃一堑长一智,现在你要怎么对付我呢?”   其实这些问题,左澜跟临沧之间已经探讨了很多次,可是每次都没有结果。   帝影儿本身就是临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现在很想一巴掌给他拍到脸上去,但是想着方才已经出去了一巴掌,再来一下是自己太过分。   左澜当即冷笑了一声:“是我自己蠢死了,中了你的计,不许我报复吗?”   “这当然是可以的,其实这一局,我自己才是最大的输家不是吗?”帝影儿又去扒他的衣服,那眼底淡淡的戾气又浮了起来。   “先爱上的人,总是吃亏。”   “啪——”   左澜冷眼看着他,又给了他一巴掌,但是帝影儿竟然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个表情多美?”他伸出手去掐左澜的下巴,冰蓝色的眼底一片霜雪颜色,“阿澜……”   左澜冷视他,“我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   “你说。”   帝影儿的语气很轻松,不过他却慢慢地松开了左澜,坐到一边去,浑身那种漫不经心的感觉立刻就收了起来,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很危险的气息。   冰冷的戾气,带着一点不被人理解的刻骨孤寂。   “我记得在秘境的时候,你是被铁链锁住的,那是你本来就被困在那里,还是做戏?”左澜的笑容带着几分揣测的味道。   他这个问题让帝影儿的眼神闪了一下,“左澜,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呢?虽然我们在这个地方,魂皇们看不到,可是这个地方毕竟不能久待,更何况,我们这样做的话,天释儿是能够看到的。”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一个左澜没有听过的名字,于是解释道:“也就是白衣临沧。”   左澜猜得到那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无法呼吸,看着眼前这人,“你的对立面,就是天释儿吗?”   “也可以这么说,但我们,都是临沧。你看到的,只是不完整的我,是我的一个方面。”帝影儿双手十指扣在一起,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这个空间是特殊的,裂瞳天那些湖泊的事情,临沧早就告诉了自己,他说有一种特殊的方法能够从裂瞳天通过,那个地方根本不要自己踏进去,因为很难脱身,所以他借着机会自己去探了湖中那黑影,被带到了这个地方。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个绝境,可是对拥有青鸟塔的左澜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因为临沧一直在塔中。   “罢了,我不想听那些。”他猜测,另一个临沧也许正在魂皇殿,扮成身兼黑白的天渊之皇临沧,假装监视着地面上的那些人。左澜一定心神,说道,“现在你该说说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的事情了。”   帝影儿也不再多说其他的话,只是换了一副肃穆的神情:“这里是天渊的孔窍,被称作‘八巧空间’,这里无法被别人查探到,只能由那些有能力穿越空间的飞氓带进来——飞氓,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些黑影里的小虫子。古早时候有蜉蝣,它们便是古早时候蜉蝣的变种。当然,如果没有青鸟塔,你现在的下场跟赵道子一样。”   左澜听着,却没有插话。   “每一重天都有这样的空间,不过不怎么容易进来,需要的机缘太多。魂器我已经给你,大概除了崇礼之外,你努力努力,也是能活下来的。因为天渊的情况时常都在变化,所以我才出此下策,要藏身青鸟塔中,让你带我过来。整个魂大陆,大约只有我才知道如何从一个八巧空间到达另一个八巧空间。      第八十八章 天渊(八)      裂瞳天从来不是能够硬闯过去的,如果上面的崇礼带着人硬闯过去了,那才是真的可怕。   左澜在睁开眼睛的时候这样想着。   那个帝影儿,或者说临沧消失了,应该是重新到了青鸟塔中。   不愧是天渊之皇。   临沧,五皇之中看似最不起眼的临沧,似乎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仔细回想一下,临沧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出去的呢?   他的手只要一伸向那八巧空间的石壁,立刻就会陷进去,然后他向他伸出另一只手,让他闭上眼睛。   左澜却摇头,他说,我不想闭上眼睛。   他问原因。   左澜说,我左澜太蠢,怕一闭上眼睛,就被你算计第二次。   然后他沉默许久,拉着他,终究还是没有让他闭上眼。   就那样,在左澜的面前,这个黑衣的临沧,竟然心软了。   那一瞬间,左澜觉得他在扯谎。   临沧是魂皇,一开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他就是黑发,可是在秘境之后,再次见到临沧,却是头发和衣服都半黑半百的鬼样子,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临沧又是黑发的,可是那个单独的白衣临沧自己却没有看到过,也就是“帝影儿”口中的“天释儿”。   很多事情都还存在疑点,可是自己无法去怀疑,因为还不是时机。   临沧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八巧空间与八巧空间之间有着暗中的通道,用特殊的方法可以在这之间穿行。   经过左澜灵识查探的石壁并非是真正的完全没有破绽,通道是被封印起来的,而帝影儿用了一种特别古老的解除封印的手法,手印很繁复,左澜看着就觉得头晕目眩,然而他用起来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   这无疑是古早时期的手法了,然而他了解得如此清楚。   前面后面的很多线,就在他通过八巧空间的时候连了起来。   临沧是在天渊这个地方成为魂皇的,天渊又是整个魂影大陆最神秘的地方,临沧到底知道些什么,似乎还没人知道。   左澜此刻就像是蒙着眼睛在走路,黑暗里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走在自己的身边,或者说不知道走在自己身边的是敌人还是朋友。   他本人的魂阵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如果说是自己的父亲允许了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强行在他的魂阵上种下魂图的魂皇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这之后,临沧夺取了他的魂图,其他的魂皇却没有对临沧采取任何措施。   在他出生的那两年里,临沧不过是才叛族离开,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什么魂皇,那么当时的临沧,表面上应该与魂皇不两立——可是现在……   在这个事情上,有两个考虑方向,左澜站在岔路口,一下就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走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先活下来。”   他这样对自己说。   然后,眼前的通道就到了头,青鸟塔的光笼罩他全身,以保证他嵌在石壁中的身体不会被那些有生命力的石头吞噬,他现在是在石中行走。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石头,说它是死物,它却还能活动。这种石岩,被临沧称作“活岩”。   他身周都是这种东西,在他走过几步之后,回头看,永远是狭小的逼仄的空间,后面慢慢地合拢,被封闭起来。也就是说,不管左澜怎么走,一直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之中。   他怀疑自己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临沧通过特殊的手段,能够通过活岩,之前那些飞氓恐怕也跟活岩之间有某种克制关系。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比较恶心的事情——那些飞氓都是活物,而那八巧空间更像是储存食物的地方。   眼前一亮,习惯了黑暗的眼一下接触到亮光,顿时眯了起来,他听到前面有声音,很熟悉,惯有的警觉让他手中虚虚一握,焚天锥就在掌心之中转动了。   他竟然是从一块界碑之中出来的,眼前是茫茫的大雾,只要将自己的手伸直,便看不见五指了,不是黑夜,却比黑夜更加让人迷惘。   他前面有人在说话。   “还能救起来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   左澜一下就听出来了,这是姜错影。   紧接着另外一个声音道:“没救了,丢进湖里吧。”   “崇礼,你方才——你竟然如此冷血!”还是姜错影,说话的时候带上了很大的愤怒,甚至可以听出她语气之中藏着的一种警惕。   崇礼笑了一声,“有什么冷血不冷血的?早在进入天渊的时候,每个人就应该做好牺牲的准备的,如今言权不过是先死了一步而已。”   原来是有人死了。   左澜始终没出声,似乎也没人发现他。   他回头看了看那界碑,上面刻着“万阵天”三个字。   那边传来了重物被抛进水里的声音,可是没有别人说话了,脚步声响起来,左澜仔细一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死了一个是言权。   活着的人应该是第一魂院,崇礼;第二魂院,八喜;第五魂院,姜错影;第六魂院段玉萧;第七魂院明益远;最后是他自己——第九魂院,左澜。   他沉吟了一下,自己有惊无险就这样再次作弊,从裂瞳天过来了,可是后面的几重天似乎只有更加凶险的份儿,他自己一个人走下来的可能极低,否则崇礼这种心高气傲的人不可能在一开始的时候跟自己谈合作。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脚步声近了,可是几乎就在左澜警惕到的同时,一道犀利的紫光穿破迷障一般的雾气,天外飞来一般立刻就到了左澜的眼前!   猝不及防!   狂风吹动雾气,卷涌起来,蔚为壮观。   左澜的魂阵铺展开,一阵强光闪动,冲天而起,他自己却是身形暴退,同时手中的焚天锥朝前一划,一道火线就那样带着精粹的火光迅速地延展,跟那一道紫光撞在一起。   左澜只觉得自己虎口被震得生疼,几乎一瞬间就发麻了。   雾气的另一端,也有人闷哼了一声。   左澜眼中杀机一闪,在这种时时刻刻都要受到生命威胁的地方,左澜相当敏感,说到底他不过是个自私的人,没必要装得多高尚,所以他可以看着蒋怡去死,也可以看着赵道子去死。   同样,崇礼也是一个冷血的人,从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之中,左澜可以推测出,崇礼带着这些人过了裂瞳天肯定吃尽了苦头,甚至在最后时刻,崇礼将言权当做了挡箭牌,他的这种行为被姜错影抵触,甚至两个人之间发生了言语争执。   紫光隐隐约约从雾气里透出来,却有人“咦”了一声,“左澜?”   左澜心里平静极了,他手掌心还是握着焚天锥,没有半分的放松模样,却也应了一声:“是我。”   那边忽然一片寂静,紧接着是一阵华丽的紫光,带着寻常难以匹敌的狂霸之气将这方圆几十丈的雾气全部涤荡开去,天地为之一清。   左澜也终于看到了自己对面的人。   崇礼站在五个人最前面,手中握着一片紫光,此刻他手腕轻轻一抖,那紫光顿时变作了白色,紧接着消失不见。再看崇礼的手的时候,里面却是什么也没有的。   崇礼手一背,“果然还是你厉害。”   左澜淡淡道:“死里逃生,没比你们轻松到哪里去。”   崇礼一笑,走上前来,后面还有八喜和崇礼。   左澜也笑,两个人都知道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毕竟前面还有三重天,这才过了两重,就已经死了三个人,只剩下六个——这些都是大陆未来的精英,此刻却直接折在了这里,不得不说是一种难言的悲哀。   左澜这一队的八喜和段玉萧主动地站到了左澜的身后,原本大家对左澜突然出现在前面都觉得无法理解,可是崇礼不说话,别人也不能说话。   其实崇礼对左澜的怀疑已经大到了一种极限,不过他属于知道内情的人,作为御座崇一最出色的嫡系,他本来是可以免于参加这种活动的,可是因为左澜,他选择了答应此次天渊之行。然而关于左澜的种种都让他迷惑。   “左澜阁下能够从那些飞氓中间逃命,并且神不知鬼不觉毫发无损地站在我们的面前,实在是可喜可贺。”   崇礼假惺惺地恭喜了一句。   左澜却知道崇礼是在给自己拉仇恨,他笑道:“运气而已。我也以为自己没救了,不过……机缘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魂修,或多或少都信机缘这种东西。   就这样很奇怪地,一群人重新在这里聚首,各自对各自的遭遇保密。   左澜跟崇礼面对面站着,中间似乎隔着长长的一条鸿沟。   “既然双方都没事儿,那么休整一下,似乎可以开始下一段的征程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四天。”   梅子青说,魂院任务的时间只有六天,从他们被传送到天渊开始算起。   左澜悚然一惊,只有四天?他明明记得自己在活岩之中花去的时间不多,或者说,在自己感觉来却是不多。   进入八巧空间的时候顶多才过去半天,可是现在却一下变成了两天!   他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对此却一句话也不说。   左澜只是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言权死了?”   “死了。”不过死得很冤枉罢了。   现在左澜这边的人有左澜自己,八喜,段玉萧;崇礼那边有崇礼自己,姜错影,明益远。   三对三,人数再次回归平衡,又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方才那短暂的一次交手,让左澜和崇礼都对对方的实力有了一种大略的猜测,而这种猜测都颇为令人心惊。   崇礼双手一抄,一扬下巴:“你先到这里,有看到什么吗?”   左澜摇头:“我才跑出来,不过看到了这个界碑而已。裂瞳天大概已经过来了,下面一重天是——万阵天。”   左澜看着那血红色的“万阵天”三个字,忽然觉得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机遇。   万阵——这样的名字,一定承载了一些左澜很渴望的东西。   “还是休整一下吧,顺便跟你说说裂瞳天的情况。”崇礼随手一抛,竟然丢下来几只蒲团,“都坐下吧,该分析一下了。”   左澜看向他,也坐了下来,崇礼愿意讲,自己听听也无妨。      第八十九章 天渊(九)      “跟我们之前的推测一样,裂瞳天,每一个湖泊都是一只眼瞳,所谓的‘裂’,也就是里面的飞氓出现,将被袭击者的灵与肉分离的情况。不过根据赵道子和言权的死状来看,其实是骨肉分离。”   左澜被崇礼的这个用词雷了一下,可是回头一想,他虽然没有见过言权是怎么死了,可是之前赵道子的事情却是亲眼目睹,正好是那样的状况。   骨头留在原地,肉没了。   这种飞氓组成的群体,有一种空间转移的能力,左澜之前就是利用青鸟塔,中和了飞氓的这种能力,然后才能到八巧空间之中。   可是赵道子和言权都没有办法抵抗这种能力,所以他们死了。   “从地图上看,裂瞳天是这一圈。”   崇礼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光幕上的一个圈子,手指绕了一圈,然后问左澜:“你看出什么了吗?”   “比起外面的一层,这里面的越来越接近于眼睛的那种菱形,而且比起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的竖着的椭圆,天渊的形状……”   左澜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因为每一重天都有每一重天的宽度,都是呈环形的,这样一圈圈地环绕下去的结果就是,最中间的那一层很像是人的眼珠,整个天渊——越来越相似一只眼睛。   崇礼显然看出了左澜心中的想法,他心下也发寒,虽然他来这里是揣着大部分的明白的,可是毕竟以前并没有真正地来过天渊,也不知道天渊会呈现出这样诡异的形态,在进来的时候,崇阎并没有给他说过这些事情,就连梅子青都没有提及。那么,现下天渊这种诡异的情况,到底是一种常态,还是连魂皇们都从来没有见过的吗?   在脑子里转着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崇礼忽然想到了左澜消失之前的那一阵青光。   还是那个奇怪的魂皇临沧——明明是对天渊最了解的人,却也是最难拉拢的人。   鬼知道现在的魂皇殿到底是什么状况呢。   崇礼扯着唇角一笑,接着左澜的话道:“越来越像是——活人的眼睛。”   他特意加了一个修饰限定词——活人的。   这是很危险的一个词。   因为活着的,就是能够活动的。   左澜知道崇礼的意思,却恶意笑道:“原来你也怀疑它跟人一样,会眨眼睛吗?”   左澜的话让其余旁听的众人觉得自己寒毛都竖起来了。   眨眼睛,天渊如果这么一眨眼——   天,那会是什么情况?   天渊之壁就是天渊这只眼的眼皮,如果那样磕在了一起的话,就意味着天渊之壁会收拢!   那么他们这些还在天渊之中甚至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出去的人的下场……   大约跟最开始被吞进去的蒋怡差不多吧?   所有人的危机感都起来了,也有人萌生了退意,只是已经太迟了。   就像是梅子青在魂皇殿说的一样,他们没有后悔的机会。   从现在开始只能往前走。   左澜忽然不想再谈这些事情,他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你们能够过来,也很厉害了。”   “运气而已。不过下面的这一重天,叫做万阵天。”崇礼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左澜,“我总觉得,这一重天是你的天下。”   左澜假作惊讶地一挑眉,心中却更加忌惮,从进入天渊开始,左澜对崇礼的忌惮就在一点一点地加深,他忽然意识到了崇礼这样做的用意——如果之后发生什么事情,左澜肯定是不敢轻视崇礼,凡是防着他的话,做事势必缩手缩脚,更何况他越忌惮崇礼,就越说明崇礼此人的不凡,在必要的时候与崇礼合作,似乎从内心的角度上来看,这样也是完全可行的。   崇礼完全可以不显山不露水,可是这个时候崇礼却故意在自己的面前露出一些若有若无的锋芒,这份心思还真是难得了。   左澜道:“万阵天,顾名思义的话,应该是跟阵法有关,左澜虽然研究阵法,可是于此一途却是了解不多,不算精通。倒是方才崇公子带着人从危机四伏的裂瞳天出来,才折损了一个人,实在是让在下佩服不已,听说有一种阵法,能够联合许多人的力量成为一个人的。叫做‘归元阵’。我总以为,崇公子才是阵法大家。“很明显,左澜这是完全地想要推去关于自己阵法的事情,他笑了一声,看到自己对面的崇礼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目光看着他。   崇礼道:“既然这样……”   “地图变了!”   后面的姜错影忽然打断了崇礼的话,她手指一指,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光幕上,之间在他们所处这个位置的前方,那一个圈竟然亮了起来,然后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这是……蜘蛛网吗?”崇礼的声音带了几分艰涩,他忽然意识到,这跟自己预想之中的完全不一样。   也许,事情已经脱出魂皇们的掌控了。   只见眼前光幕上的地图忽然之间从中心延伸出了许许多多的线条,就像是蜘蛛网一样覆盖了整个天渊,那些黑色的线条,那些熟悉的形态,让别人想起了蜘蛛网,让左澜想起了秘境。   秘境之中的甬道也是这样安排布置的,在地下,那些通道的形状就像是蜘蛛网一样,交错盘桓,让人很难辨别清楚。   在旁人看来,将天渊和秘境联系起来是一点也不正常的,可是大抵是因为左澜目前去过的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这两个,所以在出现了几乎相同形态的东西的时候,左澜就会特别敏感地将这些东西从记忆里提取出来。   他发现了,可是不会告诉崇礼。   崇礼没有去过秘境,根本不会知道还有这一茬儿,而且就算他是去过的,也不见得就能知道通道的形状,因为就算是当时去了的崇遇也不知道到底里面是什么状况,左澜是唯一一个从天坑进去的人。   “蜘蛛网,我们就是自投罗网吗?”   左澜一笑,然后站起来,“大约休息地差不多了,该进入万阵天了。”   他们都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一共就只有六天,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还剩下四天的时间,看上去还很充裕,五重天已经走过了两重,可是傻子都知道越到后面越困难,四天时间能不能成功谁都不知道。就像是他们因为采用了左澜的作弊方法,从石中天过来的时候顶多花去了半天时间,可是通过裂瞳天就花费了整整一天半,谁知道剩下的三重天到底要花费多久呢?   现在左澜建议出发,虽然几乎没人愿意再去犯险,可是他们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之前左澜和崇礼讨论的关于“天渊眨眼”的话题实在是挑战着人们的心理底线。   “万阵天,阵法的世界。”崇礼在左澜走到那蜘蛛网的边缘的时候这样说了一句。   左澜回头看他,“整个天渊就是一个大阵,我们早就在阵中了。”   可是他没有再多解释。   万阵天,对别人来说是处处夺命的险地,可是对左澜来说却是提升实力的好地方。   左澜自己的学习,向来是理论上的多,实践的少。   魂皇们不会让他们死得这么早的,他们让这些人来这里必定有自己的目的,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去送死,如果连他左澜都难以在这样的地方存活,别人又怎么可能完成点灯的任务?   说起来,点灯这个任务什么的,也许跟第四重天烬盏天有关?   点灯,烬盏天。   不过,那也得要先过万阵天才可以。   万阵天,阵法的世界。   左澜竟然直接放心大胆地踏了进去,背后的人都用特别诡异的眼光看着左澜,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他怎么能够那么缺心眼地踏了进去?难道不怕跟赵道子一样直接被玩儿死了吗?   不过崇礼没有这个疑虑,他只是跟着左澜踏进了万阵天。   左澜随意一低头,就看到脚下有各种各样的线条,相比起在石中天的时候看到的刻在岩石上的那些,这里的更加密集。   “我很好奇,从万阵天出来的时候,你会不会成为魂爵。”崇礼这样对左澜说。   左澜却摇头:“不到魂爵的境界,却能够秒杀魂爵——”   他看向崇礼,“我在想,如果自己不死在这里,出了万阵天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你。”   崇礼背手:“拭目以待。”   左澜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可是后面的人却听得汗颜,左澜会不会太狂了一些?   他手指一点自己的眉心,银灰色的魂印浮现出来,他却再次打了一个手诀,再点眉心,这一下,他一双瞳孔竟然浮现出淡淡的银色,看上去很是诡异古怪。   他这一手让崇礼侧目,崇礼也如法炮制,其实只是简单的让魂力充斥在自己的眼瞳之中的方法,因为各自魂力属性的不同,能够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对五行属性的人来说,他们把五行属性的魂力灌注到眼中,就能够看到同属性的东西,而器灵属性则不同,器属性的人用一双眼来判别魂器的等级和品质,或者是在锻造魂器的时候甄选材料;灵属性却是用途最广泛的,能够看到前面的六种属性的所有效果,只要练成了灵曈,就这样简简单单地一看,随心所欲,想要看到什么就能够看到什么。   可是灵曈是白色的,而左澜的眼瞳则是银色的。   早就听说左澜是全属性,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此刻,在左澜的眼中,眼前的世界,太过瑰丽,以至于让他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脚下原本没有色彩的花纹此刻也有了各种各样的色彩,泛动着魂力的气息。   左澜忽然扭头对崇礼道:“带了多少魂晶?”   崇礼嘴角一抽,“你什么意思?”   “现在所有人都在阵法之中,阵法需要魂力来支撑,虽然我不知道现在这个鬼地方到底是什么能量供应原理,可是我破解阵法肯定是以阵对阵,我左澜的实力不够,只能用魂晶布阵。”   所以,我的魂晶不够了,你能提供吗?   不求风骚惊天下,但愿无耻动世人!   ↑   描述左澜,这是多么好的一句话啊。   崇礼差点生出一种给左澜跪下来的心。   他最终还是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之中取出了上百地品高阶的魂晶,放入左澜的手中,然后便看到左澜的眼神变得鄙夷起来。   左澜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神表达自己对崇礼这种吝啬鬼的鄙夷而已。   接着他向着其余众人看去,伸手,他们乖乖地交上自己的一部分魂晶。   虽然看上去他们并非只要左澜才能够解阵离开,可是这个时候有个懂阵法的人来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于是左澜收足了钱,手一挥,“你们站在我背后,注意着我的脚下,我解开一个阵法的时候会告诉你们的。”   “这里是连环阵,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蜘蛛网一样的黑线现在就隐没在我们的脚下,只要我们顺着这一条黑线走,就是最快捷的路径。不过这第三重天既然叫做万阵天,就不可能那么简单,在我们踏进这个阵法的那一刻开始,连环的阵法就已经启动了。”   崇礼接着左澜的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的意思是,这些阵法是……”   “连锁的。”左澜扭头,对崇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在你踏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触动了一个阵法,可是在你破解了这个阵法的时候,就会按照你的行进方向让你触动另外的阵法,像是连珠炮一样,是强制性的,不会有完结——除非我们能够走出万阵天。”   “第一阵,只是一个困阵,不让我们继续往前走。”   左澜对八喜道:“八喜,以魂力攻坎位;段玉萧走震位。崇礼你,站在那里别动。”   左澜说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八喜和段玉萧乃至于崇礼都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左澜知道他们不理解,这个时候也不想多解释,只是说:“我一个人顾不到那么多,还要看着前面阵法的变化,在以后破阵的过程中我会充当核心的人物,崇礼你的人暂时给我管,可以吗?”   崇礼双手一摊:“在这里,你说了算。”      第九十章 天渊(十)      虽然不知道崇礼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左澜对阵法的了解不错的消息,也可能是从左澜参加院内小比的情况上看出来的,或者说他有别的消息渠道和窥探方法,不过现在的左澜是不可能得知的。   而其他人,都听崇礼这样说了,也不能不应,于是在万阵天之中,大家都听左澜的。   “天地贞观,日月贞明。九宫位。”   天者,上;地者,下。   左澜左手手指指天,右手手指指地,接着双手往身体中间合,动作很缓慢,他脚下的魂阵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加快了旋转,然而左澜的动作却越见艰涩。   崇礼抱着手,完全像是置身事外一般。   左澜的声音很沉很缓,还是在秘境之中的塔中得到的那些口诀,也许这是一种向天地以言语借力的方式吧?   在口诀出来的时候,手诀也会很快,世界就是这样奇妙。   “天下,地上,合为混沌。”   双手慢慢地合在一起,然后左澜的头顶,忽然就出现了一阵血红色的波纹,困阵已经出现了破绽了。   困,是死困。   阵法有很多种类型,困阵只是其中一种,大体还有幻阵、杀阵,这三个大类几乎已经囊括了所有的阵法,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阵法叫做祭祀之阵,像是转换魂晶能量的那种阵法就属于一种祭祀之阵,除此之外还有魂车上的指引阵法等等实用类的,或者是祭祀神灵的时候刻画的阵法都是祭祀之阵,乃至于召唤阵法也属于这一种。   不过大多数的阵法都是这几种阵法混合起来使用的一种综合阵法,比如一座阵法同时具备迷幻、困囿、杀伐三种功能,这座阵法就是综合性的。   如今左澜遇到的阵法只是一座单纯的困阵,只要破坏掉阵法就能够脱出它的困囿,左澜以前很会布阵,可是现在却要他破阵。   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破坏总是要比建设来得容易。   “崇礼,攻你脚下。”   崇礼没有想到现在左澜竟然直接命令起自己来,他站在左澜的背后,直接一指魂力打向自己的脚下,花纹很清晰,这里是花纹的一个节点,当下就被崇礼一指爆出了一个小坑。   与此同时左澜手指直接弹出一枚魂晶,射向了半空之中,在他的视野之中,魂晶的目标是空中一个魂力纠缠集结的地方,然后他念了一声:“爆!”   那一枚魂晶竟然直接在半空中炸裂开来,这一枚地品高阶的魂晶所蕴含的的魂力是何其恐怖?几乎相当于一名魂师所能拥有的魂力的全部,此刻一旦炸开,简直声势惊人,下面的五人都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自己周围一阵气体炸响的声音。   左澜断喝道:“走!”   他自己最先,直接飞身贴着地面就射出去,那身形快成了一道残影。   紧接着动作最快的崇礼,只是他走的时候比较可恶,人都走了,声音还留在原地,“背靠大树好乘凉哟,走~”   贱人!   身后的人纷纷对崇礼竖了一根中指,他们就不明白了,左澜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并且自己累死累活地带着大家闯万阵天——   左澜自己自然是知道的,他现在很渴望实力,而这里是自己很好奇的。   其实布阵很难,破阵也不是很容易,不过对于左澜来说,这里就是宝库,有这么多的阵法在这里等着他,等着他来研究,来破解。有的阵法是自己看到过的,可是有的阵法却是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也有的阵法是用自己知道的阵法组合出来的,可是却产生了一种让他十分惊讶的效用……   在破解阵法的时候,势必会研究阵法,这样能够在破解之中加深对阵法的了解,回头再研究阵法的时候就能够有事半功倍之效——此等机会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左澜要是放弃了眼前的机会,他估计能呕血后悔一辈子。   这种种的一切都让他处于了亢奋状态。   第二座阵法是单纯的幻阵,他们看到了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左澜事先提醒过众人了,大家都强忍住了内心的惊讶,没有多作声。   左澜继续指挥他们,这些都是比较简单的初级幻阵,左澜只是让段玉萧打掉了阵眼,自己这一次却没有出手。   他回头一看,之前被他破掉的第一个困阵竟然又逐渐地恢复了原样,这前后过去的时间不到十息!   左澜又开始头皮发麻,崇礼在一边笑道:“这下好了,我们这是永远被困啊。”   他说得没错,闯过了一座阵法到达另一座阵法,却是永远被困住,除非他们能够一路杀出重围。   现在前进要闯阵,后退也要闯阵——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崇礼提醒道:“时间不多,我们还不走?”   左澜却摇了摇头:“等我再看一下。”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息,原本破碎了的幻境竟然又出现了,他们看到繁花和城市,看到了珍奇异兽,也看到了阿鼻地狱……   六息……   “下一个是杀阵,这个只能硬闯,一会儿崇礼负责抵挡阵法的攻击,八喜站坎位,段玉萧甲坤位,姜错影离位,明益远兑位,崇礼震位——走!”   左澜第一个进入了阵法,在这一片空地上,只能看到平滑的石质地面,一些石头凸起在地面上,被一些线条连起来,显得无比神秘,也无比肃杀!   左澜只觉得面上吹过了一阵冷风,眼前一片血色——   他忽地有些僵硬,惨叫这个时候才从自己的身后传来。   “啊——”   一支冰枪从明益远的背后贯穿了他的身体,从他的胸膛穿出来,鲜血却被抛上高空,在他进入阵法占位的那一瞬间,阵法已经发动,他被来自自己身后的攻击夺去了生命。   明益远的身体砸到地上,感觉四肢都扭曲了,眼睛睁得大大地。   明益远,死。   然而他死了,别人也只能暂时忽略,因为危险就在所有人的眼前!   如果只是单纯的杀阵是不会很危险的,因为你可以选择不往杀阵里面走,这样就能够避免进入杀阵,因为杀阵是死阵,如果不与幻阵和困阵结合,其威胁不会很大。   而眼前就是这样纯粹的杀阵,他们如果不想受到攻击,只要往后退就可以,然而往后退是幻阵,而他们的目标是通过万阵天。   所以他们最好的方式是前进。   左澜之前在第一座幻阵崩溃的时候就已经观看过如今这个杀阵了,他有把握破掉,不过前提是这些人能够支撑到他将之破掉的时候。   他不得不让大家都跟着他进来,虽然他可以将剩下的五人留在幻阵,可是别人未必不会怀疑他的用意,多此一举反而会让他们不相信自己,除此之外,左澜也不觉得自己是多么高尚的人,他没道理牺牲自己吸引杀阵的火力还要破阵。有崇礼这帮人帮自己承受攻击,杀阵落到左澜身上的攻击就会少很多,破解阵法也就更加游刃有余了。   他飞身掠向自己之前就已经计算好的方位,凌空直接射出一枚魂晶,打在地上某个凸起的位置上,只听得“嗡”地一声空气震动的声音,整个地面都强震了一下,周围晃动着的阵法的光芒都弱了下来,紧接着左澜的手指再次打出一枚魂晶,将那坚硬的凸起石块炸成了碎末,整个阵法这才停止了运转。   所有的攻击,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左澜额头上竟然有冷汗,他松了一口气,却不待众人回过神来,便喊道:“往前走,下一个困阵。”   崇礼刚刚挥手挡掉了一道夺命罡风,便看到左澜手法老练地直接破除了阵眼,想也不想就直接往前去了,看那动作倒像是比左澜还要快,似乎他早就知道要往前走了一般。   后面的人不明白这次怎么又要很快地到下一个阵法去,只是崇礼和左澜都去了,他们怕死,也只能跟着。   在左澜到达了第四座阵法困阵的时候,回头一看,三息,仅仅是三息,之前被自己破坏掉的那凸起的石块竟然又恢复了正常,一时之间之间地上流光乱窜,一条一条的光线连接在一起,成为了阵法的脉络。然后这些脉络交织成网,很快又隐去了光芒。   恢复平静,躺在那里的只有明益远的尸体。   左澜忽然就感受到了那种刻骨的残酷,在这里,就算是十御座的嫡系,也是命如草芥。   他转过身,不再看背后,而是看自己的前方,解释道:“现在的阵法是困阵、幻阵、杀阵相交替出现的,如果一直是这种状态的话,我们能够破掉困阵,然后很快地进入幻阵、再很快地进入杀阵,然后就到了下一个困阵,我们能够在这里进行休整,然后用自己能够达到的最好状态去破掉这个困阵,再继续循环……”   众人总算是明白了,因为困阵只是困阵,将人困住而已,只是不能出去,却没有别的什么坏处,换言之,这里是极好的休整的地点,只是方才别人都没有想到,也许崇礼知道一些,可是左澜一路来的动作,却像是早就料到考虑好了一般。   只是左澜说的这只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人总是要跟左澜唱反调的。   崇礼看了明益远的尸体一眼,那插在他身体上的冰蓝色的冰枪是如此地扎眼,恢复了平静的阵法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杀机,只有一地的血红昭示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左澜你刚才用了一个限定词是——如果,那么如果不是这样呢?”   “这种困阵、幻阵、杀阵交替出现的情况还会有,不过后面的顺序可能会打乱,不过不要紧,所有的困阵都是我们的休整地点。”左澜眼含深意地看着崇礼,“不过如果崇礼公子说的那种‘不是这样’的情况出现,也就是——出现综合阵法,也就是俗称的‘大阵’,我们的情况会很危险。”   试想一下这里如果出现了集困、幻、杀三大功能于一体的大阵,出不能出,逃不能逃,幻境迷人,杀机四伏——   左澜一掀衣袍盘膝坐了下来,银色的双瞳异芒一闪,却缓缓地闭上了,“不过还是等遇到再说吧。”   现在说再多都是无用的,只会加剧他们的惶恐。   只有五个人了。   御座家族的崇礼和姜错影,非御座家族的左澜、八喜和崇礼,在人数的对比上,终于是左澜这一边占了优势。   崇礼背着手看着明益远的尸体,跟冷艳美人姜错影对望了一眼,却都觉得眼神晦暗。   方才明益远一进入魂阵就立刻受到了来自背后的攻击,他所站的位置本来就是背后受击,这本来就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可是左澜……是左澜叫他站在那里,而他没有给过明益远只言片语的提醒。   是他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却不说呢?   崇礼看着左澜盘坐着,身姿挺拔,墨黑色的发落在肩头,眉目雅致,表情也是一片的深静平和,却嘲讽地勾起了唇角。   像是感受到他的注视,左澜慢慢地睁开了眼,因为灌注魂力而变成了银色的瞳孔,跟他撞上,那神秘的颜色里带着一种无法解读的深邃,两人对望,左澜却重新闭上了眼。   那带着压迫性的银色,终于也再次不见了。      第九十一章 天渊(十一)      最终崇礼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对明益远的死更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大家都知道在天渊之中,生死是不由自己的,人死了之后肉身也就不重要了。   他们大概在这里停了一刻钟的时间,因为闯过杀阵的时候他们的消耗太大。   可是左澜其实是没有什么消耗的,除了在解开第一个困阵的时候发动了强力,后面的几乎都是脑子动一动、手指动一动的事情,因为有玉青八极空间作强力后盾,所以左澜的魂力几乎不怕短缺,他本来是没有必要进行休整的。   然而,左澜却是第一个坐下来休整的人。   左澜不是需要补充魂力,他是需要将自己方才对阵法的领悟再强化整理一遍,因为接下来要面对的肯定是更加艰难和凶险的情况,阵法的威力是在不断加强,可是自己的实力如果一直是原地踏步的话肯定不能够应对后面的情况。   所以左澜必须根据阵法的变化成长,他要在通过万阵天的过程中让自己的阵法造诣得到提升,这不是一个很简单的过程,他需要倍加用心。   此刻,除却对阵法的领悟,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他。   不管是生死还是祸福。   其余人都已经修整完毕,左澜却还在盘膝打坐,紧闭着眼,却依旧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威重感。   大约又过去半个时辰,左澜才吐出一口浊气,慢慢地睁开了眼,他紧绷着的身躯也终于开始放松,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躯,左澜眼中那银色的光芒不弱反强,越加难测了。   崇礼凉凉道:“看样子接下来的行程靠着你一个人拼命就可以了。”   左澜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搭理他,崇礼有时候阴阳怪气是很正常的。他知道崇礼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他对自己那一队的明益远的死耿耿于怀,可是左澜并不准备解释什么,实力说话,解释再多都没用。   他是故意安排了明益远站在那个位置上,是他居心不良,可是明益远如果真的有实力的话,就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就死了。如果是左澜在那里,就能够躲开,可是明益远不能——这样的人就算是现在因为左澜或者是崇礼的照拂活了下来,在后面也会成为拖累,而且越到后面越是危险,他这样的实力不死也难。   整个世界本来就是适者生存。   崇礼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介意的只是左澜的心思,而如果换做是他自己,那样做也是正常,所以他能够忍耐。   左澜道:“这一个困阵,破阵的关键是五行属性的交替和冲突,大家都是什么属性,方便说一下吗?”   八喜一点也不介意,只说道:“我是是木属性。”   接着是段玉萧:“金属性。”   然后是姜错影:“火属性。”   姜错影这一身紧身黑衣的冷艳美人竟然是火属性,这让左澜诧异地一扬眉。姜错影却注意到了左澜的反应,她无情无感的看了左澜一眼,声线平直道:“有问题吗?”   左澜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无奈:“没什么。”   然后他看向了自己的左手边,崇礼站在那里,“崇公子还没说自己的属性。”   崇礼揣着手一会儿没说话,却道:“你希望我是什么属性?”   豁然之间,左澜的眼神变了,他看向崇礼,良久不言,这句话包含的意思不多,可是细想起来却很让人震撼。   进入天渊这么久,左澜竟然不知道崇礼竟然也是全属性!   全属性,原本很稀有的全属性,左澜这个时候也算是遇到了不少了。   一个自己,一个御座姜七的姜错明,还有无学院的学院导师、御座段十的段昆仑,据说还有一个从第九魂院无学院毕业的人,现在左澜还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此刻——崇礼竟然也是无属性。   那一瞬间,左澜想到了一句话:变态遍地走,无属性贱如狗。   咳咳,当然不能这么说,他只是惊讶于,大陆上的全属性似乎不少。   然而更诡异的情况是,这些全属性,至少是他遇到的这些,竟然每一个都坚持下来,修炼全属性。   匪夷所思。   左澜跟崇礼对视了良久,最终,还是左澜感叹一句:“崇公子深藏不露,佩服。”   崇礼拱手,“过奖。”   如果不是左澜问起,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之前他出手的时候都没有暴露过自己的属性,因为全属性的魂图是完全由自己控制的,而且左澜和崇礼唯一的一次交手是在裂瞳天和万阵天的交界处,那个时候崇礼拿着的似乎是一团紫光,却不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无法窥知属性。   “现在已经有了金、木、火三个属性,那么我便挑土属性,你就水属性吧。”   左澜看似随意地自己挑了一个属性。   不过在崇礼听来这才不是随意挑选的,他知道左澜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毕竟左澜的水属性魂术在院内小比是出了名的,那样出神入化的手法堪称是得了魂皇的真传,虽然难以与魂皇相比,可是假以时日,左澜也许是下一个魂皇。   不,不对,光有时间还不够,还得他能够通过这天渊的一关,一个死关。   对左澜来说,他有三个下场。其一,最好也是最不可能的结果——好生生地从这里走出去,不带任何负累;其二,中等可是对左澜来说生不如死也是最有可能的结果——从这里出去,但已经不是他自己;其三,最糟糕却不怎么可能的结果——死在这里。   只是这一切,左澜自己是不会知道的。   在这天渊之中,唯一知道这一切的只有崇礼了。   “现在你准备让我们怎么办?”   “结五行相生之阵,破此困阵。”左澜的回答很简短,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唤出了自己的魂阵,没有魂图只有白棋的魂阵,魂器都藏在白棋里面,别人看不到,只有那魂阵的大小和亮度能够让别人意识到,魂阵的主人绝对不简单。   五行相生这种最简单的阵法自然是大家都会,五行属性相互之间有的相生,有的相克,出了五行相生阵之外还有五行相克阵,不过此刻肯定是用不着的。   他们站好了天地五行的方位,分列在五个方向,同时结了手印,让各色光芒绕行在自己的指间,紧接着一记魂力打出,却牵引着手上的光芒向着最中间飞去。   左澜这边使用的属性是自己很不熟悉的土属性,他很少使用这个属性的魂力,虽然平时的修炼也没有落下,但是金、火、土三个属性应该是自己最薄弱的环节,就算是自己出手,能够被崇礼看到底线的机会也是机会没有的。   这个困阵,重要的就是在一个“困”字上,这一座困阵是用五行属性来困住众人,然而五行属性如若相生,那么阵法也就不攻自破了。   几个人就这样一路行去,途中左澜等人都没有废话,在过杀阵的时候他们遭受到了铺天盖地的火属性魂力的攻击,这整个杀阵竟然都是火属性的魂力构成的。   在这种时候,左澜竟然直接来了个硬捍杀阵!   他将自己的魂阵铺展开,衣袍猎猎,无数水蓝色的魂力从他的身周涌起,然后在他背后疯狂地铺开了水浪!   其余四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几乎被水浪淹没了,水火相克!   天地苍苍,大浪浩浩!   水火一相逢,毁天灭地之威顿生!   左澜起手白刃一挥,却是又一颗魂晶握在手中,这一次却是直接炸毁了地面上的阵眼。   火力顿消,水,终于大获全胜。   左澜一挥手,潮水褪去,每个人的身上却没有水渍,魂力的奇妙就在于此,看着是水,感觉上也是水,可是你能够让它随时随地地变回魂力去。   杀阵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过去了。   左澜跨出魂阵,然后继续就地打坐,闭眼冥想。   段玉萧是带着伤出阵的,这次的杀阵看似简单,甚至几乎由左澜一个人解决,可是段玉萧还是被那邪火烧伤,此刻整条右臂都呈现一种烧焦的状态,碰都碰不得。   他自己吞了缓解伤势的药丸,却已经萌生了退意。   这一次,左澜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对左澜说:“我就留在这里,不能再往前走了,往前走也是送死。”   左澜银色的瞳孔一缩,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走过来,弯下腰,握住了他的手臂,另一手则亮起了白光,灵属性的魂力从他的手臂输入到掌中,然后拂过了段玉萧的右臂,那一层诡异的焦黑终于慢慢地褪去了,左澜垂眼,收气直身。   “你自己愿意便好,我们还要继续往前。”   八喜看了段玉萧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出言劝他。   梅子青说过,他们没有后退的权力,那么停下来算什么呢?会有什么结果?   ——谁也不知道。   这一下,实力看似又均衡了下来。   一开始是九个人,现在还要继续前进的竟然就已经剩下了四个。   崇礼、姜错影;左澜,八喜。   细细算起来,崇礼那边的实力要强一些,可是越到后面,这些就越是无所谓,只要不是人数上的巨大差距,别的都能够弥补。   左澜看着前方那平静而广阔的平原,像是广场一样,石质的地面,很坚硬,可是刻画着的东西却越来越密集,看上去连成了一片。   崇礼之前差了地图,他说:“我们已经走了一半了。”   从长度上来说是这样。   可是左澜知道,前面的阵法是越来越密集的。   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是——左澜一笑:“前面的都是综合阵法了。”      第九十二章 天渊(十二)      原本的九人队伍剩下四个人,并且眼前就是杀机四伏的综合阵法。   在左澜看来,段玉萧选择退出是一个相当明智的决定。   不管魂皇们强调的规则是什么样的,继续走下去,段玉萧是肯定没戏的。   他看着眼前的阵法,“前面应该还有三个综合阵法,我们走吧。”   “不过需要先说明的是,在这里面我不会出手救任何人,我给你们的也只能是建议,会不会往死路上踏我也不知道。任何的行动都会有危险,我不会可以去算计谁,不能够应对随时会到来的危险,只能怪自己。”   他说完,转头向着众人笑了一声,那嘴角浅浅的都是笑意,只是让人看不透,甚至觉得带了几分恶意,这一瞬间,崇礼忽然就不介意了。   他跟着左澜走上前去,现在只有四个人,说什么再分小队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娃娃脸八喜回头看了段玉萧一眼,咬着嘴唇,似乎很踌躇不定,左澜他们在向着前面走去,看样子是要去破阵,可是段玉萧却在八喜要离开的那一瞬间喊住了他:“八喜,你等等。”   八喜停住,有些惊讶,他们两个人是认识的,而且关系不错,现在段玉萧选择退出,自己却还要继续往前走,两相对比未免太过复杂。他没有想到段玉萧会叫住自己,转身看他,却见段玉萧给他招手,他扭头看了左澜他们,左澜他们站在旁边等着他,却没有人催促。   其实八喜的实力跟段玉萧差不多,但是段玉萧从裂瞳天出来的时候就负了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也很快地治好了,但是毕竟对接下来的行进有了影响,于是也就越加糟糕。八喜是剩下的这四个人里实力最不起眼的。   他走过去,蹲下来,看着段玉萧,问道:“怎么?”   段玉萧让他附耳过去,然后说了什么,声音很小,似乎只是嘴唇动了动,说话的时候感觉很模糊,在左澜他们这里看不清他们的动作,段玉萧似乎有意遮挡什么。   八喜往回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带着那种很正常的伤感。   左澜多看了段玉萧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自己都自身难保,哪里还能做什么善人?   穷则独善其身罢了。   下一阵,综合阵法,在踏入阵法的一瞬间他们就已经感觉到了眼前一花,原本是一片平川的石质地面,此刻竟然冒出了泉水,甚至能够感觉到水沾湿了他们的脚面,无数的巨树冲天而起,景色甚美,可是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左澜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绿色的树藤竟然直接向着左澜等人扫过来,粗如水桶,而且声势惊人,甩过来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倾天巨柱倒下来要砸到他们一般。   姜错影下意识地就直接往后退,可是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自己身前的左澜和崇礼,两个人竟然都是一动不动,那粗壮的树藤竟然像是空气一样从他们的身上掠过去了,甚至不带起一点风。   脚下的水域忽然也冒起了黑影,左澜瞳孔剧缩,这分明就是飞氓!   他们现在是处在困幻杀三阵合一的杀阵之中,方才那树藤属于“幻”,那么眼前这飞氓呢?   左澜右手双指并拢,再次连点自己的眉心,顿时只能看到银光闪烁,左澜却闭上了眼,眉心的魂印开始了缓慢的旋转,闭上了凡眼,用自己的心眼去看。   他的意识之中,这一片空间忽然就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雾气,左澜一愣,却发现这阵法的里面的雾气极其眼熟,就那样一看他就知道和玉青八极空间之中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极其稀薄,并且成分杂乱。   在这一片雾气之中有光线交织成了特殊的图案,可是还是有的地方晦暗不明,他在闭着眼睛的时候手腕一翻,焚天锥握在手中,一股炽热的风,就那样从他宽大的袖袍之中鼓荡起来。   左澜的声音很沉,他在感受着力量充盈身体的感觉,那种舒爽的美妙,一个人从婴孩儿一下到巨人——他脚下的魂阵,玉青八极空间里面的魂力竟然都开始大量地灌入左澜的身体,让他整个人的气势节节攀升。   后面姜错影八喜等人俱是骇然,本来左澜的境界肯定是固定了的,可是他的魂力积累情况却在这一刻开始暴涨!   很想疯狂地喊一句:这不科学!   而崇礼则不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左澜的脚下。   只能看到六芒星魂阵在旋转,并且原来越快,逐渐地成为迷幻的图案,而那些白棋,因为过快的旋转,图像留在人的眼中,是残影,倒是有了流星的韵致。   他看向前面过来的那些飞氓,知道左澜是想要对付这些东西。   左澜只跟这些东西接触过一次,不知道此刻是不是能够分辨这是否是真的飞氓——他手一抬,那紫光被握在了手中。   全大陆都知道左澜是无属性的附神级魂师,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崇礼也是无属性的,甚至他比左澜更加优秀——除了天嘉那种本身就不属于正常范围的“人”,整个大陆的年轻一代,又有谁能够跟他崇礼相提并论?   薛重释?   不,薛重释已经成为一个过去式。   左澜,占尽风头的永远是这个家伙啊。   这一瞬间,崇礼忽然想不顾一切直接弄死左澜,这是一个下手的好机会。   ——左澜的眼缓缓睁开,似笑非笑看向崇礼,那眸子里的银色光芒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熄灭了,原本的墨黑色看上去就格外地深邃,左澜长得是很漂亮的,重要的是气质不俗,他感觉到了崇礼方才那一闪而逝的杀机,不过也仅仅是一闪而逝而已。   他打趣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我喜欢把有趣的东西留到以后。”也就是说,我以后再杀你,等你能够活着出天渊再说吧。   不过其实左澜能够活着出天渊的话,多半已经不需要崇礼再动手了,有两种可能,第一,以后谁也不能杀左澜了,因为他会成为和青傀、天嘉那样的人;第二,天嘉会亲自来杀左澜。   依照天嘉的脾气,可能他更喜欢直接在魂院大比的时候解决掉左澜。   也许左澜死了,第九魂院便还是第九魂院,第九魂院的排位,就永远也不会上升。   这是其余四个魂院都喜闻乐见的事情。   “前面那个飞氓,是真是假?”   “说真不真,说假不假,反正不是那东西,杀伤力也小不到哪里去。”左澜语速很快,焚天锥已经在蓄势待发的状态,他墨黑色的眼眸之中银光一闪,却像是有一个古拙的符号在他的眼底闪过了。   这一瞬间,崇礼觉得心悸。   左澜左手一翻,竟然握了一把雪花扇。   崇礼看他这两手属性完全不一样,竟然语气凉凉地提醒道:“你这左右手属性完全相克,如果不是已经达到一心二用的地步,劝你还是不要这样做的好,毕竟到时候爆体而亡就不好了。”   “你是在担心我会死吗?”左澜眼神古怪。“放心,祸害遗千年,我左澜这样的大祸害怎么可以死得那么早呢?”   “我们现在身处于这样的大阵之中特别危险,所以顺序是先走阵,整个阵法是八丈方圆,很小,可是因为有幻阵的存在它就可能很大,在困幻杀三阵一切用的身后,幻阵和杀阵往往相辅相成,所以我们必须先破掉一个阵法,我的选择是——幻阵。”   左澜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着哈,然后脚一蹬地,整个人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那雾气立刻笼罩了左澜的全身。   飞氓?不,不是飞氓。   在左澜冲入这一团类似飞氓聚集而成的黑影的时候,这一团黑影竟然化作了花青大蟒,一整条蟒身在空中盘旋,却将那蟒头豁然转回来,向着左澜张开血盆大口,然后左澜不闪不避,竟然直直地撞向了大蟒,撞向那声势惊人的蟒头!   而在身后众人的眼中,左澜却是撞向了一堵接天的墙壁!   不过很快他们也没有时间去关注左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脚下的这一片水域忽然之间波涛汹涌起来,在他们低头看的时候,却发现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在闪烁,正想要抬头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一抬眼——没有人了。   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自己。   崇礼无比地淡定,闲庭信步一般直接踏着奇怪的步伐,在虚空之中连点了几步,眼前的景色忽然之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左澜竟然又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不过他知道,左澜看不到自己。   至少说,此刻的左澜还受幻阵所惑,眼前看到的景象都是十分可怕的。   的确,左澜现在已经跟那巨蟒的头撞在了一起,焚天锥却冒出一团火直接开路,汹涌的魂力十分狂暴地炸开,像是一片火海,虚空之中一片沸腾!   左澜的眼底,也有一团小小的火焰,看上去却像是血色一般鲜艳——   手起扇落,整个人却乘风而起,无数的冰雪落下,初时细小像是米粒,却在下坠的过程中无限增大,在这个阵法之中,左澜利用造型魂术催动同属性的雪花扇,放出来的造型魂术却跟平常的不大一样。   在平时,造型魂术所需的魂力都是来自魂术施展者自己,可是此刻,如此声势浩大的魂术——无数的冰晶从天而降,却在下坠的过程之中很快地变成了尖锐的冰刺,一根根长长的、直直地,在天光之下有淡淡的蓝色,充盈的杀意,完美的魂术——这样的魂术,已经不是左澜本身的魂力能够完成的了。   他手指一点魂阵上漂浮的一颗白棋,一阵冰蓝色的光芒却从那白棋上浮出来,紧接着白棋跳入他的雪花扇中,整个扇面一下就灵动飘逸起来,带着几分文人雅士的曼妙……   左澜这一刻的表情是柔和的,眼神却是冷冽的。   崇礼从来不知道竟然有人能将这原本矛盾的深色结合地如此完美,那冰刺落下,在崇礼的眼中,不是扎向了那一条巨蟒,而是扎向了空中的几个节点。   这里的幻阵都是用天渊之中的特殊能量点布置出来的,而左澜那些冰刺虽然大部分是没有目标的,可是有很特殊的几根是落向那些特殊的节点。   左澜的实力,果然是很恐怖的,看样子,他一个人就能够破掉现在的幻阵了。   崇礼正想退回自己的位置去,不让左澜发现端倪,因为他站的位置和之前不一样,而左澜对阵法之道颇为了解,如果被他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正好是在生门上,他怕是要生疑,如果左澜起了警惕,之后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他这样想着,就往回退,只是没有想到,斜剌里一道剑光扬起,竟然向着崇礼当头劈来,只是这个时候的崇礼已经退了几步,重新回到了幻境之中,竟然也不知道这道剑光到底是哪里来的。   左澜现在在自己的背后,正在破阵,不可能是左澜发出的这一道剑光,而姜错影和八喜都不用剑,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很多件魂器,这一剑来得简直是邪门极了。   崇礼手中紫气漫天,那一瞬间,长发竟然无风自动,他仰起脸,看着朝着自己来的那一道剑光,一下轻挑起唇角,勾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想要杀自己?还嫩着一点呢。   不是左澜,不是姜错影,也不是八喜,那么只能是——   “死。”   轻飘飘的一个字落下,崇礼的头发竟然在一瞬间从发根到发尾变成了紫色,绚丽至极,让人难以逼视!   如若这一幕被旁人看去,定会为之惊艳,然而更加让人惊艳的是他那惊天的一斩!   手中的紫气,在他轻轻的一晃之间,凝聚成了一把光刃,直接与剑光撞在一起,还不待二者相撞,崇礼手中的光刃便消失了,那一团紫气重新化作小小的一团,崇礼的身形却已经化作了一道残影,像是一道紫色的光线,像是一颗紫色的流星,以一种流畅的姿态坠落在五丈之外,然后轻轻地伸出手掌。   幻境之中,即便是面对面也不知道自己面前是有人的,他就这样伸出手掌,像是捏住了一个人的脖子,脸上带着笑意地轻轻一扭,隐约之中有“咔嚓”一声的脆响,像是有什么被他这轻轻的一扭捏碎了。   然后他掌中燃起一簇火焰,覆盖开了,崇礼眼前一下就燃起来了,他收回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就在他回到自己原先所站的位置的过程中,感觉到前面的空间之中一阵汹涌激荡的魂力波动,像是谁在放什么大招。   然后身边的那些环境竟开始逐渐地消解,以汤沃雪一般,逐渐地,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在他站定,并且抬起手,做出一副警惕模样的同时,所有的幻象消失干净,从崇礼的左侧,射来了杀阵之中的绳索,似乎想要套住他的脖颈,他随手打掉,看向前面,此刻一切已经清晰,姜错影和八喜还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左澜却已经开始回撤。   幻阵已破!   杀阵犹在!   ——头顶,一张光网带着十足的压迫落下。   左澜咬牙,杀阵,只有靠实力硬闯了,破掉了困阵,就可以直接逃出杀阵!   幻阵破解掉,剩下的杀阵完全是看个人的实力问题。   左澜喊道:“崇礼左撤三步,姜错影上前六步,八喜不动——”   ……   崇礼依言,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某个位置,原地只有一片不起眼的黑灰,什么也没有了。   竟然敢对自己出手,是段玉萧真的知道了什么呢?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甩了甩自己的大袖子,看向头顶上以一种迫人的气势落下来的网,接着收回目光,看向姜错影,又看向娃娃脸八喜,眼中平静极了。   那光网很明显就是这个杀阵所形成的,左澜在寻找着阵法的破绽,破困阵固然是要紧的,可是如果不能先解决掉这个光网,没戏!一切都没戏!   左澜左手虎口处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蓝色的冰霜,却是方才使用魂力过度出现了魂术反噬。   他本来想着出手,可是崇礼这个时候却已经飞身上去,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崇礼的强大——第一魂院的天才,御座崇一的骄傲,果然是不一样的。   那紫气,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属性的魂力,感觉更像是众多属性魂力的综合,像是一片光幕,就从崇礼的手掌之中铺展开了,像是一匹锦缎,华丽极了,可是藏在华丽下面的是无穷的危险。   他那一头黑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变成了紫色,似乎是受到了魂力的牵引,整个魂修界最忌讳的就是华而不实的魂术,就左澜自己来说——讨厌一切会浪费魂力的魂术,本来以一般的眼光来看,崇礼的魂术相当华丽,可是却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魂力。   因为崇礼对魂力的控制臻至完美!   这一匹紫色的绸缎,竟然向着头顶的光网反扑了过去,紧接着崇礼轻轻击掌,“啪”地一声——   疯狂,毁天灭地一般的疯狂!   左澜的眼前,是一场风暴,那一匹遮天的紫色绸缎带起了接天的焰火,燃烧!   狂暴的魂力在头顶交织不散,也引起左澜体内魂力的共鸣,如果不是心志坚定,他几乎就要这样仰天长啸一声。   撞击,燃烧,毁灭   ——一气呵成!   崇礼撤回手,那白皙的手指一撩自己一缕紫色的长发,却渐渐变回了原来的颜色,唇边一抹轻笑:“你该破困阵了,左澜。”      第九十三章 天渊(十三)      阵中有阵,这里还是阵中的世界。   左澜等一行人时快时慢地行进着,左澜已经很少能够在阵法与阵法的转换交替之间找到消化新获得的知识的时间,可是前面的路途太艰难,他只能保证自己在阵法上面的造诣一直在提升,才能够保证破阵。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会去考虑别人了,因为自己都顾不了。他们是不是受伤,是不是遇险,是不是会撞到一些不好的东西,都与自己无关,他们是不是跟着自己走,是不是在占自己破阵的便宜,通通都顾不上了,因为他的世界完全没有别的东西,只有阵。   除了阵,还是阵。   每一座阵法,在他那一双几乎已经泛着血丝的银色瞳孔之中,都化作了无数小阵,无数的动能组合在一起,东面十三步处那个阵法是困阵,主管着所有的阵法;西面八步处的阵法是一个水属性的阵法,并且可以转化出冰箭,能够很好地避开……   天下万法,变化多端,唯快不破!   阵法也是一样。   左澜需要计算——整个精神力完全集中在对阵法的运算之中,看到眼前的阵法以及布置的方位,就要去计算它到底会产生什么效果,又有怎样的连锁反应,自己如果要出手破掉的话,到底应该从哪里下手……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计算,并且事情是瞬息万变的,谁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必须——快!   左澜的精神力处在高负荷的运转之中,脑子像是随时要炸开一般,以至于他的眼瞳之中带着血丝,其实崇礼一直在他的身边,虽然知道这万阵天的虚实,可是真正应付起来还是觉得自己实力不够,如果是那些人来了,大约不会降这种程度的阵法放在眼里吧?   不过自己羡慕他们的实力,他们也羡慕自己的自由吧?   这是最后的一个阵法了。   左澜伸出自己的手掌,一条捆仙索抽出去当做鞭子甩,将那迎面卷席而来的无数竹箭扫开,另一手却直接伸出尖尖的食指。   双目睁大,却像是眼瞳之中都要冒出血来,眼前是无数的魂力交织成的光线和阵法,错综复杂,旁的人怕是只要一眼就能晃瞎,他却还要从这么多的丝线之中找出交织最薄弱的一点,然后——   一指点中!   顷刻之间,从左澜的手指点中的地方,无数纠缠的丝线像是冰消雪融一般一下就撤开了,那一瞬间,大火焚灭蛛丝,整个天地之间一片清明,不留半点痕迹!   阵法破解了。   这是万阵天最后的一座阵法,左澜的眼中是深深的疲惫,只是深处却还有一种奇怪的光芒,那甚至可能说已经不是一种光芒了,只是他已经累级,一步从万阵天之中跨出来,他仰起头,穿着已经千疮百孔的墨绿色衣袍看向那天空,天渊很大,可是此刻,他只要一抬头,还是觉得眼前的天是狭窄的一条缝,随时都会闭上。   而他左澜,这蝼蚁一样的人,随时都会被吞没。   没有想到,还能活着从这里出来。   刀山火海,万箭齐发,随时觉得自己会丧命,最后竟然还是过来了。   都不知道该说这是运气还是实力了,可是不管是运气还是实力,其实都算是一个人的际遇。   左澜只能告诉自己,他际遇还不错。   手中的捆仙绳和桃花扇忽然之间握不稳,从手上落下去,然后被白棋自动地吞进,最后隐没在魂阵之中。   左澜拉拉自己残破了的外袍,干脆地直接脱下来一把火焚干净了,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套备用的来。   身后忽然起了一声轻佻的口哨,他扭过头,看到崇礼那毫不掩饰的戏谑目光,这种调笑一般的眼光,让左澜想起了最开始自己遇到的临沧。   临沧。   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机会跟此刻还藏身于青鸟塔之中的临沧交流交流,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只觉得自己大脑有些空白,之前精神力损耗过度,现在物极必反,什么也不想考虑。   他裸着上身,露出了常年不被阳光照射的白皙的肌肤,少年的身体早已经褪去了青涩,很快就要成为青年了,在魂大陆,他也是快要跨入成年了。二十岁的时候就要接受家族的试炼,离开家族,到大陆上去闯荡,这是每一个成年的魂修都要有的经历。   左澜很快就要成年了。   他的手臂很酸,尽管暗中灌注了魂力,可是要抬起来都觉得困难,所以左澜穿衣服的时候相当缓慢,这也就让崇礼的目光过于放肆。   他直接虚空之中手指一捏,一枚漂亮的冰晶就在指尖闪烁,紧接着直接以扔飞镖的姿势飞速扔出,直直射向崇礼那放肆的眼眸,可谓是毒辣至极!   然而崇礼肯定是看到了这一幕,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就那样伸出来一挡,面前的空中就有了一道波纹,那冰晶过来竟然就那样悬停了,由极动到极静,不过就是这么轻轻一招手的时间。   那枚冰蓝色的冰晶就在崇礼的手掌心,然后崇礼竟然将自己的手平摊开,他以自己的魂力包裹着那枚冰晶,让它缓缓地降到自己的掌心,轻笑道:“这是左澜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左澜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就那样像是牵引着什么东西一样迅速地一划,然后就放下了,低头开始系自己的腰带。   耳边一声爆响。   崇礼脸色一变,自己掌心的那枚冰晶忽然之间就炸开了,无数的冰屑迸溅开来,如果不是自己见机得快,这些冰屑恐怕直接就扎到自己的脸上了。   他挥开那些冰屑,目光变冷,看向左澜:“不高兴也不必拿定情信物开玩笑吧?”   左澜懒得理他,猜测这人估计是太过兴奋或者是闯阵的时候神经失常了。他看向姜错影和八喜,这两人竟然已经坐下开始打坐了,八喜的情况似乎是最糟糕的,脸色苍白,额头的冷汗是涔涔而下……   大约是受伤了吧?   万阵天,九死一生,能够活下来就很不错了。   说起来,过了万阵天的话,下一个应该是——轮回天!   可是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地势倾斜继续向下,本来整个天渊的地面就是漏斗状的,现在是向着天渊最中心走,也就是在往地势最低处走。   前面什么都看不清,左澜干脆不看了,他现在浑身的魂力是近乎枯竭,干脆直接原地盘坐下来,直接手腕一翻,将抓了一大把的地品高阶魂晶在手中抽取魂力。   崇礼还在看着他,此刻却骇然发现,左澜只是将那一把魂晶握在手中三息之后,那魂晶竟然就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然后化作了一堆粉末落在了地上……   不可能。   正常人补充魂力绝对不可能这么快,这么变态——   那是一把魂晶,不是一颗魂晶!三息之间全部抽干!   崇礼的嘴角终于抽搐了,尼玛的左澜你到底是为什么才让我们之前交出那么多的魂晶?为什么?!   这种抽取魂力的速度还能叫做人吗?!   可是左澜不知道自己背后崇礼的想法,他只是再次抓出一把魂晶,继续用疯狂的速度抽取魂力,然后将一手的碎末放下。   他这种抽取魂力的动作其实是很机械的,此刻他整个的精神,几乎都用在领悟之前破阵时候的感悟上面,很多事情是左澜都想不到的,在经过万阵天的这一路上,他对普通阵法的造诣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一日千里,此刻的左澜与半天前的左澜完全是天壤之别,旧时的左澜无法与现在的左澜想必,那是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的。   此刻的他在阵法上的造诣,早已经不是在书本上学到的那种呆滞刻板了,而是在无数的生死实战之中锻炼出来的狠辣灵动。   在那样的生死时刻,他必须快准狠,这就赋予了作为边缘能力的阵法一种实战的魅力!   他沉浸于一种生死之后的领悟里,而玉青八极空间依旧贪婪地吸收着魂力,只是无数的魂力堆积在空间之中,由量变而质变,竟然化作了凝实的光线,成为了水滴状的——水滴状的魂力,何等精粹?   然而这样的变化还在继续……   如果说,原来的魂力是稀薄的气体,那么现在就已经变成了一种实体的存在,是液体,在密度上肯定高于气体,以此推算,如果继续量变质变下去,就会成为固体。   固体的魂力,在一种意义上已经类似于回归了魂晶那样的本源,却又比魂晶更为珍惜和高贵,那是一种完全的跳脱,离开了魂晶的壳子,融成了自己的状态。   魂晶只是一种矿石,而左澜的魂力如果成为固态,那便是魂力之晶,而非普通的魂晶,那将是魂力之中的最精粹。   只可惜,此刻的左澜对此一无所觉,他还沉浸在对阵法一道的领悟之中,无法自拔。   精神随之沉浸,只是身下的魂阵却飞速地运转起来,然而原本那些银色线条勾勒出来的魂阵的轮廓和古拙符号,在此刻却逐渐地光芒大放,一片银白的光芒扩撒开来,竟然是将整个魂阵都逐渐地晕染成了银白色!   崇礼终于坐不住了,整个天渊之中,似乎要隐约发生什么变化,就在他们的前方,那一片茫茫的白雾之中,在那漏斗形的下面,有风雷之声,头顶却是一片一片的行云,极快地来,极快地去,转瞬之间,却觉得整个天渊都暗了下来。   这一下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异常的情况,也惊醒了姜错影和八喜,他二人都骇然地抬头看天。   只有崇礼,低头看着手中名牌上显示的地图,又看向左澜,倒抽一口凉气。   左澜身下七丈方圆竟然全部是一片银白!整个魂阵覆盖范围都成了银白色,他还在吸取魂力!   他疯了!   不仅是崇礼,就是此刻藏身于青鸟塔的临沧也为之骇然,然而——无能为力。   风云顿起变换,九重晴天之上,竟然已经是电闪雷鸣,隐约之间觉得地面开始震动,那风雷之声似乎又近了……   近了,风雷的声音……   天渊最深处,藏着的声音……      第九十四章 天渊(十四)      天地之间,万物有灵,凡人所为者,皆感于天地。   于是人有所悟,天地有所感,乃为天人感应。   魂影大陆魂修,以魂徒为始,尚未知其终,凡臻至融器境界,成为魂爵,便有天地异象伴随而生,其后附神级魂尊,化虚级魂皇,归一级魂圣,都有感应。   ——崇礼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字句,还有自己进入魂修之道的时候,族中长辈们的尊尊教诲,融器级魂尊,是整个魂大陆魂修们的分水岭,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能达到这个境界。   左澜此刻的状况,其实很像是要突破到融器境界,然而没有魂器,如何能够到达这个境界?   崇礼曾经亲眼看到族中长辈突破到融器境界,可是左澜的魂器——外界传说左澜是十三魂图魂阵,他现在根本不可能集齐十三件魂器,根本不可能到达现在这个境界。   那么,左澜现在是什么情况?   整个天穹,已经被完全地压低,层云如夜,翻涌不止,电光在云层之中颤动,道道都向着左澜此刻所在的方位聚集下来。   八喜和姜错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震撼的场景,已经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只有崇礼,他仔细地观察着左澜。   这个不像是将要晋升时候的情况,更像是——天罚!   左澜无限制地吸收魂力,对外界所发生的状况完全无感,可是他现在吸收的魂力已经到达一种堪称恐怖的境界,单看左澜手边那堆成了小小的灰色尖堆的魂晶粉末就可以窥知了,就是魂尊的魂力储备也不过如此吧?   而左澜,还在疯狂地吸收。   这个时候,一个问题就浮现在崇礼的脑海之中,左澜的魂力到底储存到了哪里?   魂修之所以有境界之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衡量标准就是魂力,其次是精神和魂图的修炼境界,这二者如果有一样不能达成,就不能够达到相应的境界,所以每个境界都对应相应的魂力标准。   比如魂师的全部魂力大致相当于一枚地品高阶魂晶,而魂爵的全部魂力则是五倍增长,能够达到一颗天品低阶魂晶,魂尊则能够达到一颗天品中阶,到了魂皇,那就是一颗天品高阶魂晶——而左澜在这一段时间之后已经不知道报销了多少地品高阶魂晶了。   左澜果真是个怪胎。   此刻的崇礼面临一个选择,到底要不要对左澜施以援手。也许现在的左澜是在进行突破,可也许已经走火入魔,天地感应,来自神灵,尤其是在天渊……   这个地方的诡异,就是魂皇们也不知道的。   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就算是施以援手,也不一定能够救了左澜或者是阻止他什么,毕竟左澜的实力跟自己在一个水平线上,自己出手不过是找死。还是看左澜自己的造化吧……   这一趟天渊之行,还真是变故频生啊。   崇礼这边按下不提,左澜却已经沉浸在一种美妙的修炼境界之中了,他不断地将玉青八极空间之中的雾状魂力转化为水滴状,这个时候,玉青八极空间在他的脑海之中逐渐地明晰了,他看到了它的边界,不算是很大的空间,可是边缘却像是雕龙砌凤一样伸展开来,有奇怪的花纹,他看着这个空间竟然不像是空间,而是一只盘。   不是文人雅士们所吟咏的白玉盘,而是……食盘。   左澜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觉得很搞笑。   这真的很像是一只食盘,尤其是边缘上镌刻着的那些花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上比左澜之前感知到的空间小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实质化,所以小了不少吧?   这是一只很浅的盘子,银灰色,灰色还很重,左澜觉得自己化作了一个小人,坐在盘子最终中间,能够看到浅浅的盘口,那些雾气落下来,凝成水滴,汇入盘中,就开始在盘底盛了一盘浅水,看上去漂亮极了,这些魂力都是没有属性的,此刻左澜就坐在这魂力凝成的水中,他的精神力竟然也受到了这些精纯的魂力的滋润,变得温润平和起来。   之前破阵时候产生的疲惫,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完全的舒缓。   他坐在盘的正中间,仔细看的话,玉青八极盘外面的那一圈盘口上除了花纹之外,竟然还有二十三个白点,除此之外,以他所坐之处为开始,一座魂阵刻画在盘中,神秘玄奥的六芒星魂图,缓缓地旋转。   左澜仔细一看,不是魂阵在旋转,魂阵是实实在在刻在玉青八极盘中的,是整个玉青八极盘在转。   他细细看了这玉青八极盘一眼,那几颗白点大约就是白棋了,这魂阵的大小也就是玉青八极盘的大小,和自己的魂阵是一样大的,七丈方圆,这倒很像是实体化的魂阵,不过变成了银盘的模样。   银盘的边缘看得不是很清楚,左澜略一皱眉,过去一查,竟然发现整个边缘都是雾气蒙蒙的,不是很清晰,不像是真的银盘,而且他发现这些雾蒙蒙的边缘竟然是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外面延伸的。   那一瞬间,他知道了——玉青八极盘在向外扩展,它在长大。   而动力,则来自不断下坠的魂力水滴。   然而在这个盘外,他看去,却只有一片晦暗不明的混沌,那是光和暗都不能到达的地方。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从一开始左澜就知道自己的修炼与常人不同,可是他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很多时候自己都在想,下一个修炼的境界是什么,可是往往不知道结果,因为自己的修炼完全没有人能够作为标准。   虽然临沧临时将魂器又给了自己,可是因为左澜的魂图已经消失,所以自己目前完全找不到能够成为魂爵所对应的魂器,他的魂爵之路,似乎过于遥远。   如今一日一日接近魂师的巅峰,他就越忧心,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真正到了这里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暴露出来了。   而如今,似乎很快就可以知道了,这个银盘给了左澜信心,这个东西——大约是伴随着魂图自己生成的,也就是说,自己以后可以用这个来成为魂爵,至于现在的话……   他忽然之间感觉到了心悸,整个玉青八极盘一抖,竟然有灰败的迹象,现在自己是沉浸在意识世界之中,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忽然觉得不妙,需要出去看看了,只是在那一瞬间,他将自己的意识抽离,一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别人也许无法感知,可是因为一切都是针对他的,只有他才能够明白那种杀意——   来自天地的杀机。   头顶已经是风云变幻,阴沉压抑的天空,本来就不算是很亮的天空这个时候就已经完全进入了夜晚,一道道浅紫色的蓝点在云层之间涌动,左澜低头一看自己身下,魂阵已经周围竟然已经隐约开始有了自己的玉青八极盘那样的形态——这难道是……   融器?!   可是没人比左澜更清楚自己此刻的状态,这不是融器,只是刚刚进了门槛,要到融器,至少这个魂阵的大小是不够的,看玉青八极盘外延的增长速度,想要达到融器境界,怕还不知道要有多久呢。   如今的状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只有随机应变了,左澜手一撑地,缓缓地站起来,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眸是怎样的色彩。   原本墨黑的眼眸深处,竟然凝聚着浅浅的几分银灰,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忽略,然而就是这一点点隐约的银灰,却让左澜的眼神充满了难言的威严和穿透力。   风,吹;云,动。   左澜宽大的袖袍也飞起来,整个人都像是要乘风而去一般,然而是在这阴沉的天幕之下!   “轰隆——”   雷声滚滚,这一幕发生在天渊之中,几乎是绝无可能的。   然而它出现了。   崇礼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场景,仔细搜索记忆,似乎也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但凡魂修晋升,会在天际现祥云,然而此刻却是惊雷阵阵,这哪里是祥云,分明是雷罚!   何人会受到雷罚?   左澜不是神仆的人选吗?此刻竟然遭到天地之罚……   一道紫色的雷点从云层之中钻出来,虽然看上去很细,可是左澜只觉得自己站在这道雷点下面,头皮都发麻了,一种危机感让他瞳孔剧缩!   死亡的危机!   几乎只是一瞬间,左澜右手一伸,雪花扇甩出,朝天狠狠一扇,厚实的冰墙立刻出现在头顶,只是他的速度没有那雷电快,只是一瞬间,这道雷电就已经击穿了左澜的冰墙,焚天锥在左手,直接被左澜扔出去发出熊熊火光,吸引了雷电,让它改变了轨迹。   焚天锥乃是铁精所制,此刻被那雷电一击,竟然直接化作了铁水,左澜脸都变绿了,尼玛的太败家了!太败家了!   这天雷打下来去的都是钱啊!   本来左澜还怕得慌,毕竟生命这是大事,可是在钱面前——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远点啊!   魂晶魂晶魂晶魂晶尼玛的一把地品魂器多贵你造吗?!   该死的!   左澜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凶恶起来,侧对着众人,缓缓地抬起一张狰狞扭曲的脸:“贼老天,你把老子的魂晶吐出来啊——”   声震四野,却雷人至极……   崇礼脚下一跌,差点没摔倒,却见左澜身周七丈位置的魂阵银光暴涨,各色魂力交织而起,玄奥的花纹开始凸显扩大,声势浩大,耳边甚至有风吟之声……   古早时候的文字和符号竟然化作了光片,在阵法的光芒之中浮出来,绕着左澜飞动。   左澜抬起头,看着天,磨着牙,想我死?做梦!      第九十五章 天渊(十五)      就算左澜是个傻子也知道这贼老天对自己抱有极大的恶意,这狂风,任它吹,这暗云,任它卷,他左澜就站在这里,绝对不会向这天——折腰,“轰隆——”   声音更响,左澜咬牙,这雷电落下的速度太快,每一道雷电下来云层就涌动几分,这云层之中的能量是会耗尽的,左澜只要挨过去大约就没事了。   这是第二道雷电,不,这不是雷电,是雷罚!   他双臂展开,雪花扇还在手中,却有二十几颗白棋都从魂阵上弹了起来,在他的身边盘绕着,然后他仰头,双手手指掐住手诀,左澜拥有的所有魂器除了不能见人的几件竟然都出来了。   这一刹,原本还犹豫自己要不要去搭把手的崇礼彻底给无语住了,尼玛的这才是真土豪啊!   那么多魂器,你就不怕自己吃不消吗?   火属性的焚天锥已经被之前一道雷劈中化作了铁水,灵气全无,这就成了废铁了,剩下的魂器便只有:灵属性的捆仙索,木属性的桃符刺,金属性的长生剑,器属性的重锋。   另外临沧在走之前,曾经悄悄将他当初拿走的那些魂器都塞了回来。   墨魂珠,青鸟塔,还有——神子暗花锁。   只是左澜不会在人前露出这些东西,除非真的已经危险到了那个地步。   单看他拿出这些魂器的时候众人的表情就能够明白他们的震撼了,只可惜左澜这个时候没空理会他们的想法。   又是一道雷电下来了,左澜已经蓄满了了,手腕一转重锋,大白将那魂力一吐,喷到重锋刀刃上,让这刀刃上闪过一片尖锐的雪光!   挥刀而起,一刀落下,竟然是直直地砍向了半空中的雷电!   雷电这种东西,本来该是斩不断的,可是左澜这一刀,竟然直接让雷电都崩溃!   刀气惊天,他要斩断的不是这雷电,而是这天。   手握着重锋,流淌在体内的是空前精纯的魂力,这一刻,他生出一种天地万物尽在掌控的感觉,很美好,很流畅。   疯了——左澜真的疯了,提刀去砍雷电,你以为自己是在提刀看猪肉啊!尼玛的这么轻松一刀就砍没了?!   王八之气侧漏。   只是事情还没有完,他一刀下去,什么后果也不顾,可是等到这一刀劈完了,转眼才发现事情不对。   那雷电已经像是完全破碎的琉璃,碎落了整个虚空,然而才飘散开不久,却见云层之中一片涌动,又有“轰隆”的声音出来了。   左澜脸色一变,警惕了起来。   之前被左澜击碎的那些雷电的碎片竟然又冒了出来,并且眼看着就要逐渐地汇聚到一起,左澜只觉得这雷罚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更可怕的是,他只觉得自己手中的重锋一阵颤动,低头一看,重锋之上竟然已经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裂痕,手中一松,刀刃竟然直接碎裂了,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哀鸣。   碎了。   左澜忽然有些麻木,抬头望天,尼玛的一定要这么剽悍吗?   我不过是神经病犯了跟你叫板一下你有必要弄断我的第二把刀吗?!   擦擦擦是可忍孰不可忍!欺人太甚!   左澜一把扔掉了刀柄,事到如今也不会觉得可惜了,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第二把魂器了,他倒要看看这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伸手一招,长生剑落入他的手中,再次挥剑一斩,刚刚聚集起来的雷电立刻被劈散了。   只是这雷罚似乎是在跟左澜较劲,刚刚劈散了,立刻又开始汇聚起来,左澜也是倔驴,还真跟这雷罚杠上了,看得众人是一片汗颜。   从来就没有人敢于天相抗,眼前的左澜却表现得……稀松平常……   这还是人吗?   以一己之力跟雷罚你劈过来我凝过去的,而且这边旁观的三个人都忍不住为那雷罚掬了一把同情泪,这怎么看都不是左澜憋屈啊,反而是这雷罚,一次次想要劈下来,又一次次被左澜给一剑甩翻,简直……惨到不能再惨!   大抵魂大陆有史以来的雷罚之中,这次袭击左澜的是最矬的吧?   丢尽了雷罚的脸啊!   众人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左澜,虽然你损失了两百魂器,但是表情一次比一次凶恶、气势一次比一次悍然地冲上去给雷罚几刀真的大丈夫吗?   左澜现在已经砍上瘾了,这一把长生剑的质量似乎很好,他冲上去噼噼啪啪十几刀砍下来,竟然还没什么大事。   这是第十八刀,砍完之后左澜绝发觉手中的长生剑颤抖了起来,他竟然一笑,目中带着疯狂的战意,砍雷罚这种事情,也会上瘾的啊!   眼看着手中的长生剑就要崩溃,左澜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半空之中那已经被自己劈散了很多次的雷罚,大约每次凝聚都需要损耗雷罚本身的能量,所以在左澜劈下去很多剑之后,雷罚本身的能量已经在崩溃边缘了,他这是——最后一剑。   咔嚓……   剑上已经有了裂纹,左澜将自己精纯的魂力灌入金色的长剑之中,然后一跺脚,冲天而起,凌空而立,衣袍猎猎,长发飞舞。   剑伴长风起,气冲霄汉来!   一剑,碎裂的一剑!   金属性的魂力瞬间暴涨起来,这一剑让整个世界的阴霾被驱散,云层之中的雷罚之力已经在不断地消减,可是依然可怕——然而,左澜长生剑的金光却已经直接穿透了厚厚的云层,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壮阔。   剑啸似龙吟,穿风穿云,惊天一剑,斩出——   像是一剑斩了布帛一般,像是一剑斩了锈链一般,就那样轻而易举地,斩断了。   斩断了,天地雷霆之力。   斩断了,规则对他的惩罚。   斩断了,自己对这天地的敬畏之心。   通通在这一剑之中碎裂!   他凌空而立,随手将长生剑丢开,这一剑斜飞出去,却在半路碎裂成片,落在了天渊各处,激荡起一阵飞尘。   左澜仰头看,头顶的乌云,就那样伴随着消散的雷罚,一起消散了。   原本怎么来,现在也怎么去。   来的时候是聚合,走的时候是离散。   这一刻,左澜知道自己胜利了。   他是在与天斗,虽然还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与天斗起来的。   双手空空,体内的魂力似乎也被扫荡干净了,左澜觉得自己真是找死。   身子一晃就几乎从那云端坠下来,幸好从魂阵里一颗白棋内传出了阵阵暖流,输入他的体中,支撑着他落下来。   他转过身,看着表情古怪的崇礼、姜错影和八喜三人,咧开嘴唇一笑,“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帅呆了?”   ——不,是刚才觉得你帅呆了,可是这一瞬间你暴露了自己的猥琐。   这是三人最真实的心声。   左澜慢慢地扳着自己的腿盘坐下来,仰头看着天。   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损失,来参加魂院任务的时候带着的魂器,这个时候所剩无几,除去之前临沧给的那些,就只有捆仙索、桃符刺、雪花扇了,连陪伴自己最久的重锋也没了。   他心中未尝是不感慨的。   崇礼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一脸萎顿的模样,语气平静:“看样子又要推迟出行的时间了。”   左澜这一场雷罚来得离奇,去得更是离奇,还是头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这对于姜错影等人来说是完全的震撼,就是对崇礼自己来说,都是见所未见。   尤其是左澜那种丧心病狂的劈散雷罚的做法,简直让人心胸为之激荡。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左澜这是对天地、对神灵大不敬,可是不得不说,魂修们修炼,其实本身就是想要长生不老,或者获得强大的实力,在这个对神灵的信仰缺失的时代,左澜那种做法,何其丧心病狂,何其酣畅淋漓?   左澜听了崇礼的话,闭了一下眼,然后点头道:“我会很快的。”   他手掌一翻,两手都握住了魂晶继续抽取魂力,几乎只能看见一堆堆的白色粉末从他指间流沙一样落下来。   又开始了,这种疯狂抽取魂力的状态。   他再次将自己的意识沉进玉青八极空间之中,那一只盘子的颜色灰暗了许多,魂力聚成的水滴也少了许多,整个盘底的水很浅。他疲惫极了,一坐到盘中,意识就开始受到滋润,逐渐流遍全身,只是身前一颗白棋却缓缓地浮现了出来,青鸟塔从里面钻出来,左澜抬头看到,有些发怔。   蒙蒙的青光闪过,那塔中却有乳白色的影子出来,逐渐在空中凝聚,就像是之前的黑衣临沧一般。   白衣白发的临沧。   左澜笑了,这一个两个地换,还真把自己当傻逼了吗?   “你玩儿够了没?”   那白衣白发的临沧表情柔和极了,像是挂在夜空之中的素月一般,很有一种优雅的味道,他落在玉青八极盘的边缘,双手交握在身前,笑意清浅:“我是天释儿。”   然后左澜一甩手丢出去一枚尖锐的蓝色冰晶,冷笑了一声:“假装自己是个神经病玩精神分裂,你不觉得一点也不好玩吗?”   他这话一出来,虽然夹杂了一些临沧听不懂的词,可是临沧却能够听懂大概的意思,他慢慢地飘过来,悬停在他身前,然后弯下腰,吻他额头:“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左澜听他承认得如此轻易,倒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从你出现在这里开始。玉青八极空间是我的绝对领域,而青鸟塔虽然是你暂时容身之地,却也在这空间之中,绝对逃不出我的掌控,而你说天释儿和帝影儿都是你,可是在分开的时候他们是两个人,之前出来的是帝影儿,这个时候却变成了天释儿,你以为我那么傻,会相信你吗?”   临沧拍了拍手,然后伸手一拂,头发半黑半百,衣服也半黑半百,他干脆坐到他面前,“那你为什么不再猜猜,我为什么还要变成天释儿呢?”   “怕是有什么新的阴谋吧?”左澜又是一声冷笑,就那样很近地看着眼前的临沧,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人,“不过既然被我戳破了,自然也就施展不下去了。”      第九十六章 天渊(十六)      临沧此人是着实奇怪,并且处处可疑。   首先,临沧是魂皇,可是这个人也是左家所谓的“叛徒”,曾经因为想要阻止四皇在左澜的身上逆天改命、刻画魂图,而跟左澜的父亲决裂,并且因为种种原因屠戮同族,犯下大罪,接着远走,不知因何隐身天渊,后来竟然在天渊成为了魂皇,从这一刻开始,他临沧的名气开始广为人知。   临沧,魂大陆第五皇,独特的天渊之皇,说他是特殊的一个可以,说他是最普通的一个也对。   最初的时候他可不是这黑白对立的矛盾外观,单看他当时那种普通的打扮,在成为魂皇之前,似乎也没有什么传奇事件传扬于大陆,他似乎就是凭空之中冒出来的一个魂皇,然而就是这样的凭空冒出来,却让他更加特殊。   左澜心电急转,嘴上虽然是说得轻松,但是内心却是一片阴沉。现在的临沧看上去是不会害自己的,只是自己因为对他所知太少,不得不算计、警惕。   如果一开始,临沧不希望魂皇在自己的身上种下魂图,那么就证明临沧跟其余的魂皇不是一伙儿的,甚至可以说他们是站在了敌对面;可是在成为了魂皇之后,临沧从自己的身上将那些魂图夺走了,甚至还连带着一些魂器。魂皇们不是傻子,临沧的魂图似乎也没怎么隐藏,其余的魂皇难道会不知道?如果魂皇们知道,到底又对临沧是怎样的看法?   而此刻,临沧假装自己是个精神分裂,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帝影儿和天释儿之类的分、身,却要这样装出来,这其中的关系实在是错综复杂。   如今左澜就只能分析两种情况,其一,临沧与其余的魂皇是仇,那么临沧夺走魂图、假装自己有分、身,都是在要针对魂皇的;其二,他们是盟友,或者说一开始是仇,可是在临沧成为魂皇之后,不知道出于哪种原因,他们成为了友,这个时候,临沧之后做的一切都应该是符合魂皇的利益的。   然而第二种推断是不合理的,如果偏要说临沧是成为魂皇之后才与其余魂皇结好的,又为什么要夺去他的魂图?   左澜皱着眉,却忽然想到了一个理由。   魂皇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在他的身上种下魂图呢?那是逆天改命,就算是魂皇这样的修为境界也会遭到天地的报复,一定有极大的利益才会让人敢这样做。   既然是种下,那么拿走的话,是到了收获的时候吗?   临沧看着他虽然面无表情,眼神却有些微微的闪动,觉得很好笑:“你脑子里又转着什么想法了?”   左澜冷淡道:“我想看看你的魂阵。”   临沧表情微变,埋下头来,伸手去按他的头,那长长的黑白头发落进玉青八极盘里,被下面的液体沾湿,他伸手沾了一点:“我的魂图,不就是你之前的那些吗?”   他现在是来到了左澜的魂图空间之中,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临沧也不会相信世界上有这样奇怪的魂图。   不过存在即有道理,他藏下内心的担心,轻轻一挑手指,自己的魂图铺展开,竟然有十丈方圆,广阔无边,以他所在位置为中心,想着玉青八极盘的外延,向着外面的黑暗展开。   那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魂图展开去了,这个时候却成为了黑暗里唯一的光亮,除了魂阵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   这魂阵的排布跟左澜的魂阵被夺走的时候是一样的,看到这熟悉的魂图,他几乎眼一热就要掉下泪来,只是看着临沧那奇怪的微笑的表情,他又忍了下来。   看向了临沧的身下,那一片却是一个刺球一样的光团。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个神经病。”他故意用了神经病这个词,然后笑看着临沧。   临沧听不懂:“这是什么病?”   “一种硬要假装自己有分、身的病。”左澜挑眉。   临沧:“……”   他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左澜因为吸收魂力而变得红润起来的面颊,“总之,我希望你相信我。”   他这句话后,很久没有说话,左澜也没有说话。   左澜就那样深深地望着他,忽然抬手遮住他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眸,轻声道:“临沧,别这样看着我,我可能会心软。”   临沧眼前是一片浅浅的黑暗,他握住了他的手,薄薄的嘴唇勾起来,然后慢慢地将他的手拉下来,吻了一下,这是左澜的精神体,可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你这是相信我了吗?”   左澜心想,不相信又能怎样?   “我本来不该再相信你,可是我是个很固执的人。我不想认输,也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输家,我不希望,自己看错了你。”   左澜这样说,一低头,却竟然有流泪的冲动,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诉说如此丑陋的自己啊。   “固执,不肯认输,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总是这样。”   他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只因为,临沧的眼神前所未有地温柔。   他将他拥入自己的怀中:“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左澜是在对他袒露自己的心迹。   其实他不敢告诉左澜,自己是曾经真的背叛了他的,只是如今,梅子青他们的事情已经逐步地清楚了,那些事情的发生也近了。   时间不多,外面还有崇礼他们等着,左澜打坐太久怕是不合适。更何况,现在还在魂院任务期间。   “我其实原来是真的有变成两个人的,并且的确是帝影儿和天释儿,不过现在我就是我,那是我在成为魂皇的时候留下的隐患,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了。”   临沧决意要将一下东西告诉他,只是这个时候的确不是最佳,就算他告诉了左澜,左澜没命活下来,一切都是空谈。   左澜沉默,他知道临沧是要说什么的。   “你方才遇到雷罚的时候我很担心,我怕你抗不过。”临沧终于露出了几分脆弱的表情,不过转瞬就消失不见了,他的脸上还是那种淡然的胸有成竹,有一种人是生来就要成为上位者的——比如临沧。   “我也遇到过这样的雷罚,不过那是在我成为魂皇之前。你很厉害,虽然雷罚的威力还不算是很强,可是你此刻的实力距离我当时跨入化虚境界魂皇门槛的那个实力,还差了许多,我是魂尊巅峰,而你此刻不过是个魂师。能够劈散雷罚,已经是非常厉害了。”   这算是夸奖吗?   左澜听着总觉得怪怪的。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没有插嘴,继续听下去。   “天道有常,你走的是逆天的道路,会引来雷罚也是正常。”临沧的手指抬起来,弹了他额头一下,然后指着玉青八极盘,“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能够自己把魂图做成魂器的,还是自动的——这是天地之间降生的魂器,品级够高的话,刚刚出来的时候就会受到天地的认证,如果它们的质量不合格的话——会被一道雷劈掉,就像是你之前的重锋、焚天锥,合格的话,就会被天地规则打上一道印记,从此,你的这玉青八极盘,也就能够出现在别人的魂图上了。”   左澜忽然觉得毛骨悚然,用一种慑人的目光看着临沧。   天地规则,天道有常。   这样的事情……   以前就知道魂图的事情了,新的魂器出现,也会自动被规则计入魂图之中。   同一个魂图可能会出现在同时代很多人的魂阵上,这些人也许就会因此厮杀。   不过一则因为要达到魂爵这次层次很难,二则因为有了伪造魂器的存在,所以这种情况不多见,而且随着新的魂器不断出现,魂图也多了起来,相对地来说,不同的人的魂阵上出现同样的魂图的几率就小了。   魂器的等级……什么样的魂器才能够引来雷劫呢?   他的眼神昭示着呀的疑惑。   临沧弯唇:“最起码是天品吧。”   还在成型阶段的魂器就能够引来雷劫,现在整个魂器还在生长,很明显没有正式完成,他忽然开始期待真正的玉青八极盘成型的一天。   只不过很多事情还是要先告诉左澜的。   “你现在只是个魂师,不过玉青八极盘很快就会初步成型,伴随而来的是你境界的提升,一旦玉青八极盘达到了可以让你融器的地步,你就可以顺利地跨入魂爵的境界,之后是魂尊。魂爵是一个分水岭,魂皇是一座绝壁,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够到达,但是我会不惜一切帮助你。”   “不惜一切?”左澜心有所触。   可是临沧却不说话了,他只是用那种左澜看不懂的眼神凝视着他,然后忽然低下头来吻他,咬了他的嘴唇,要狠一点,可是又舍不得,最后还是一叹气退开了。   “在接下来的轮回天和烬盏天,我应该都不能出来帮你了,里面是神灵的领域。”   “神灵?”左澜听到这两个字就皱了一下眉。   临沧却说:“天道已死,神灵亦灭。规则的世界,也该被建立起来了,这是最后的战争,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赢……你听着,我绝对不允许你去点燃最后的灯,因为如果点燃了,你就不是你自己。”   “神灵有神仆,是代替神灵行使权力的人,在现在的魂大陆,我知道有两个人是神仆。”   左澜眉头皱得更紧:“我知道一个是青傀,他跟梅子青的关系也不错。”   “可梅子青不是神仆,现在的魂皇殿没有任何人是神仆。”临沧想到神仆的事情,心中也有阴翳,“神仆是不能够以规则来度量的存在,就像是你说的青傀,我成为魂皇之前知道他的大名,成为魂皇之后,却发现这个人很诡异。除了青傀之外,还有一个神仆是——雪蓝。”   雪蓝,临沧不说,左澜几乎要忘记这个人了。   一说到这个名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当下一摸自己的鼻子,苦笑:“这变态果然也是神仆。”   可是临沧却没有笑,他眼底藏着一种很深很深的忌惮:“他的实力,在青傀之上。现在我不知道到底有几个神仆……不过我知道,这次魂院任务,一半是任务,一半则是神仆策划的挑选继任者的测试。你如果真的点燃了神灯,就相当于用你的灵魂来交换强大的实力,成为神灵的代言和天地的执法者。你不需要经过努力就有强大的实力,并且暗中是凌驾于魂皇之上的。你只需要看到有多少盏灯,还有灯上刻着的名字……别的,什么也不要管。”   “我知道有四盏灯。”左澜忽然想起青傀说过的。   “你从哪里知道?”临沧倒是觉得奇怪了。   左澜埋下头,想到青傀,那样的人,他抬起自己的手掌,又想到青傀的水火转化的理论,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是青傀告诉我的,我感觉他不像是什么坏人……”   临沧很久没说话,似乎在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   待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终于叹气道:“罢了,你只需要记住,梅子青不是什么好人,其余的我还在查,别的魂皇到底是什么立场很难试探。一切都等你从天渊出来再说。”   左澜点头,然后左澜摸了摸他的脸,重新隐入了青鸟塔之中。   玉青八极盘里的液体又多了,左澜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问那十二魂图,还有临沧自己的魂图的事情,罢了,出来再问吧。   他一闭眼,从玉青八极盘之中抽离自己的意识,睁开了眼,看到崇礼就站在不远处,背着手看着前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雾气已经散了,他一醒来崇礼就发现了。   “好了?”   左澜站起来:“好了。”   然后他来到崇礼的身边,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这里是——轮回天。   可是他张着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散去雾气之后,站在崇礼这个位置,能够清晰地看到,倾斜向下的天渊的地面上,一个巨大的天坑!   轮回天,无数巨大的齿轮散落在坑中,一个巨大的圆坑,像是被陨石砸中了一般,在这天渊的大地上留下巨大的伤痕!   这场景,太熟悉了,分明和秘境之中一模一样。   然而这里不是秘境,秘境之中的天坑也没有这个大。   无数的齿轮不住地旋转,光华乱闪,在天坑最中央,却是一个更黑的圆形图案,也许——那里是更深处的烬盏天。   崇礼看左澜表情诡异,有些奇怪:“怎么了?”   左澜右手握住自己左手的手腕,淡淡一笑:“只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而已,这就是轮回天吗?”   崇礼略略一抬眉,却是没觉得左澜说的有什么错处,也叹道:“我已经在这里看了很久了,可是依旧没有看出这些大小齿轮的运行规律。”      第九十七章 天渊(十七)      其实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会在这里看到秘境之中的场景,正常人谁能够想到,秘境之中那个天坑的规模,与天渊之中的相比,自然是有很大的差距的,可是这模式却是几乎一样的。   他们是想要通过轮回天,到达烬盏天,看地图上的显示的话,似乎就是最里面那个黑糊糊的圈子了。   也就是说,他们要通过这个危险的、魂力四溢的天坑。   这是一块深深凹陷下去的地方。   这是临沧所说的,他都没有到过的地方。   按理说临沧的实力是很强横的,就是左澜等人都到了这里,临沧却不能进去,这之中一定有什么诡异之处。   当初左澜他们早秘境外面的天坑之所以能够进去,一是靠人手,二是有赖于薛重释,而现在呢?   他们只有四个人,大小齿轮是配套的,就立在四个角上,东南西北,而且因为天渊过于宽广,从他们这里只能看到对岸模糊的影子。   崇礼叹道:“这下是要拿命去搏了。”   左澜没有说话,他数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轮回天就已经这么可怕,烬盏天又到底是什么地方?”   崇礼点开地图,之前出现的那蛛网一样的脉络线条还在,只不过从真实的情况上几乎是看不出来的,这是一张巨大的,覆盖了几乎整个天渊的蜘蛛网,就像是被什么人画上去的一般。   而蜘蛛网的中心就是最深处的烬盏天吧?   “我们还有两天半的时间,耽搁了太多了,从这个轮回天过去……不知道是不是会浪费很多时间。”崇礼背着手,踱了几步,然后看向姜错影和八喜,“二位有什么好办法吗?”   姜错影和八喜本来是这里当陪衬的,这个时候被问道,很想甩崇礼一个白眼,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其实左澜还是有办法的,毕竟他有空间阵法,定向传送如果有地图的话就能够成功,轮回天这边,如果定位准确的话,他有一定的把握能直接到烬盏天。   可是崇礼他们怎么处理,还是很困难的。   左澜一直没说话,他还在等着崇礼的回答。   他之前问的是——烬盏天是什么样的地方。   崇礼看着那广阔的天坑,这轮回天下面,更加黑暗,不知道最深处是不是会看到海。   天渊的深度,对于别人来说是个巨大的谜团。   崇礼道:“如果这是最后的一重天,又跟我们的点灯有关系,应该就是最后的任务地点了吧?说起来,你突然问这个问题,很奇怪。”   左澜的手指慢慢地滑动着,在这空气之中感受着天渊下面稀薄的魂力,就那样像是在勾画着什么一样,他慢慢地往前走去,从万阵天出来,他对阵法的理解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对他来说,崇礼始终是很危险的,现在他都没有看懂崇礼。   临沧说他不能去点灯,可是如果自己不去的话,谁会去?   这个魂院任务如果完成,肯定有丰厚的奖励,每个人都是为了将灯点上来的,可是左澜虽然没有说过,不过一路上对灯的事情表现得比较消极,他是不想去点这个灯的……   只不过嘛……   罢了,不管怎么说,要成功地甩掉崇礼是很困难的。   左澜道:“我倒是有办法可以从轮回天过去,但是我不保证能够成功。”   崇礼愣了一下,竟然脱口而出道:“又要作弊?”   左澜等人都直接无言了,崇礼你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姜错影倒是嗤笑道:“能作弊也总比你藏着掖着的好。”   八喜只是沉默地看了崇礼一眼,没有搭话。   左澜手指握了握拳,自从玉青八极盘出来之后,他整个人的魂力储备直线上升,最重要的是魂力的质量上升了,魂力相当精纯,这让她对阵法的控制力也上升,之前控制定向传送阵法还有些困难,如今的话,也许就能够成功了。   不过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他需要先讲好一些事情。   “我知道有一种传送阵,经过精心的布置,能够有定向传送的效果,不过那是古传送阵,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效果,这需要用很多魂晶来布置,而且时间比较长。”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我见过轮回天之中的这些东西。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西北秘境之事,当日我左澜也是探访秘境的诸人之一,当时我们在秘境之中也遇到了这种场景。”   不过那个时候左澜还只是个魂士,魂力低微,可是现在他已经是魂师了,而且身上有着的秘密也是越来越多,然而相对应的是——这里不是西北秘境之地的天坑,而是天渊之中的轮回天!   轮回轮回,天渊这样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左澜耳边忽然就有一个模糊的声音起来了。   神灵安息之所,称为天之渊。   他一下抬起头,四处看了一下。   崇礼看他表情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左澜心说自己可能是听错了吧?也许只是这天渊底下轮回天之中过来的风声,也许只是别的什么声音。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而已。我们一行二三十人进去,出来的也就不到十人……”   姜错影冷冰冰地抱着手,看向左澜:“也许左澜尊上不知,我也参与了那次秘境之地的探寻。”   左澜愣住,转而才想起来,西北秘境之地的名单上的确是有姜错影的名字的,只不过左澜对她没有太多的印象,因为最后活下来的人不多,而在天坑那边的时候,姜错影那边的人还没有来。   左澜竟然将这件事情忘记了。   “我竟然忘记了,姜小姐有何高见?”   姜错影眼含讽刺地摇头:“没什么,只是听说过那一次的事情。那个时候,是薛重释那个变态主动破局的吧?不过下场很凄凉就是了。”   下场的确是很凄凉,相当于被左澜无意之间算计了。   不过左澜又是被临沧算计,薛重释最后是跌到了魂徒的境界,至于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薛重释在为左澜料理澜会那边的事情,如果左澜不能活着出去的话,澜会基本上就算是薛重释的了。   一说起旧时的事情,左澜竟然生出了几分世事沧桑的感慨。   “看样子姜小姐对在下有很深的成见。”左澜也只是这么总结了一句,才继续道,“我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不过我绝对不愿意再从这边这些齿轮里过去,要去你们去,我研究我的阵法。”   他干脆地背过身去,然后拿出魂晶,开始在地面上布阵,左澜的手法算是很娴熟,轻轻一弹指,那些魂晶就陷入他计算好的位置,不过他的手速很慢,不知道左澜真实实力的人可能会以为他本来布阵就这么慢。   不过最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是——左澜用来布阵的竟然全部都是天品魂晶!   崇礼走上去,叹了一口气:“我崇礼是个很惜命的人,还是跟你一起走吧。这是魂晶,希望能够帮上一些忙。”   崇礼,你敢不敢再有点节操?   姜错影和八喜两人直接愣了,可是看到崇礼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两个人都妥协了。   左澜往地上一坐,将自己身上带着的魂晶分品级排开,然后将自己所需要的各个等级挑选出来。   “天品中阶一颗,天品低阶十五颗,地品高阶八十一颗……不够……”   左澜正在叨咕着呢,姜错影和八喜面色僵硬地递上来一把魂晶,左澜顿时眉开眼笑:“谢谢二位啊,感动魂大陆第一小伙伴啊!”   小伙伴尼玛啊!   姜错影和八喜都是一脸血,他们都是用了很大的忍耐力才忍住,以免自己直接对左澜这一张犯贱的脸直接下手的——   崇礼觉得惨不忍睹,索性走过绕着天坑的边缘慢慢地走,一边走一边看地图,可是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回来看到左澜还在布置魂阵,他觉得无聊,索性站在一边看左澜忙碌。   先埋下了天品的魂晶,再慢慢地将地品的魂晶埋进去,之后还一直结着手印,似乎是在施展什么术法。   有的他能够看懂,可是有的他看不懂。   左澜竟然也不介意,由着他看,反正不了解门道的人也只能看个一知半解,这么复杂的阵法,就是左澜自己也记了很久,更不要说崇礼只是在这边看着而已,看看是没有用滴,想偷师?做梦!   他心里有些小得意,也放下了隐忧。   他既然不打算自己去点灯,不想成为神仆——虽然这件事情相当诱人,不需要付出努力就能够得到仅次于神灵的强大实力,可是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但凡得到,必定有付出。   而成为神仆什么的……   左澜虽然仰慕青傀,可是他永远记得那一幕,青傀张着嘴,在说什么,可是左澜是什么也听不到的,青傀应该是说了一些禁忌之事,天地规则根本不允许他的声音出现。   那样受到限制的实力和修为,绝对不是左澜想要的。   他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个光明正大的人,但是自己的修为一定要光明正大。   将最后一块魂晶天进阵法之中,左澜看着已经成型的阵法,将名牌摸了出来,然后手指一点那地图,紧接着将这地图复制到了阵法上面,手指在天坑边缘他们所站的这个位置一点,然后缓缓地抬起手,那一瞬间,天渊的风猛烈了起来,雾气不知道从哪里又来了。   左澜忽然产生了一种心悸的感觉,要在天渊之中第二次作弊,他左澜怕是这魂大陆前所未有的第一人了!   可是天渊不允许又能怎样?   他左澜,就是要作弊!   老子作弊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扯起唇角,露出一个堪称狠辣的笑容,手指指尖渗出鲜血来,低落在地,看得后面的人触目惊心。   崇礼眼皮一跳,无数的雾气竟然都向着左澜围拢,它们形成了一道龙卷,将左澜围困!   然而左澜的手很稳,尽管动作很缓慢,像是被什么围困住一般,可是他的指尖,终于慢慢地点在了轮回天与烬盏天交界处的一个点上。   “叮——”   那种尖锐的声音在整个天渊响起来,像是一根锥子,直刺人的灵魂!   左澜吐出一口血来,却发狠道:“进阵,走!”   一张巨大的魂阵从左澜脚下延伸出去,强光刺破了迷雾。   崇礼等三人飞身而上,强烈的波动从左澜的阵法处发出,一柱银光冲天而起,刺破了苍穹!   再看时,原地——空空如也。      第九十八章 天渊(十八)      左澜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王母请来的逗比。   崇礼表情诡异地看着他,“我们过来了,”   左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大概是过来了吧……”   “什么叫做大概是过来了……”姜错影额头上青筋一冒,很想一巴掌给左澜拍过去,“这里到底是哪里…”   ……   左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打量了一圈,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我也没有想到恰好会落在树上,还好大家都没事不是么……”   此刻左澜等四人的的确确就是落在一棵不大的树上,枝条比较脆弱,感觉是摇摇欲坠,所以左澜的动作也很小心,似乎怕一用力它就断掉一般。   左澜方才使用了空间阵法,将众人从原地转移过来,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他们现在掉在了树上。   左澜规定的地点可是没有树的。   他衣襟之上还有血迹,整个人挂在树的最顶端,旁边是崇礼,最上面是姜错影,八喜还在下面。   他正想说可能是因为之前天渊之中出现的阻力的问题,可是刚刚张开嘴,整个树枝就发出“咔”地一声轻响,然后左澜只觉得天旋地转,顺手往身边一拉,就让崇礼也跟着掉了下来,连带着砸落了下面的八喜。   三个人你滚你的,我滚我的,一下就乱了。   左澜只觉得浑身都被硌得疼,又马上站起来,看着自己四周的环境,却愣住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似乎天光都被隐没了,然而黑暗之中却有一盏盏的烛火,就那样铺开了一片浩瀚的星海。   左澜屏住了呼吸,烬盏天么……   只有一盏一盏黑暗之中的烛火,能够照亮的地方却不多,火星闪闪烁烁,不是很明亮,昏暗之中却又给人一种繁花似锦的错觉。   这里不是杀机四伏的天渊,而是第一魂院外面的花海。   崇礼显然也愣住了,然而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哪里却是高高的坡度,他们这是站在天坑的底部,就在这里望上去,天坑的边缘是高高的、圆圆的,而天渊之壁也能够看到,这两样就像是两堵接天的高墙,将他们完全困锁在底部,让人无法逃脱。   这样压抑的感觉让崇礼觉得窒息,尽管他知道自己会没事。   可是这种一直往天渊最深处走的趋势,却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自己的实力,果然还是不够的。   他看向也落了下来的姜错影,又看向拍了拍自己的衣袍站起来的八喜,最后看向了左澜。   左澜的眼底倒映着前面堪称是瑰丽的场景,两片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是惊讶于自己所见。   准确地说,左澜是被震撼了。   烬盏天。   崇礼的手掌落到了左澜的肩膀上,才将他惊醒。   左澜转过脸来,却看向了姜错影和八喜,然后打量崇礼:“你似乎对眼前的场景一点也不惊讶。”   崇礼挑眉:“只是觉得的确没有什么可惊讶的而已,入眼一切,皆为虚幻,又能够记住多久呢?”   这人这个时候到故弄玄虚起来了。   姜错影和八喜这个时候也回过了神来,八喜道:“那个蜘蛛网的中心,还在那些烛火里面。”   “烬盏天到底是什么意思?烬是灰烬,也就是灭的意思,盏是灯盏,难道这烬盏天还需要灭灯,而不是点灯吗?”姜错影接了句话,不过声音不是很大。   轻而易举地穿过了轮回天,她大约已经有些掉以轻心了。   只不过对左澜来说,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此刻从万阵天到烬盏天,直接跨越了轮回天,对左澜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对于别人来说就很难办到。他们的任务还不知道是不是点完灯就算完成,点灯的时间要求是六天,可是如果需要回程呢?   从始至终都没人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左澜却知道,在来的时候,他们能够从魂皇们布置的阵法之中穿越通道,直接来到天渊,这并不是左澜的那种随意布置的空间阵法,一定是某些秘密的空间通道,这种通道的位置并非能够随意改换,所以他们回去的时候是肯定必须找到通道口,才能够重新回去的。   如果出来的时候,左澜不肯出力,让他们自己去跨越轮回天……   想到这里,他莫名地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脚下,竟然全部是一些黑色的石头,棱角尖利,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将人扎伤。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最后的一重天了,不进去看看,也是白来了一趟的。”   左澜这样说道,换来了崇礼点头的认同。   只是在左澜抬腿,准备往前走的时候,却似乎触动了什么,一道光幕像是燃烧的火焰,一下从左澜脚下升起来,然后冲天而起,烬盏天中无数的烛火竟然都向着这光幕汇聚而来,然后就成为了一个个的字体,火焰的漂亮的光尾留在光幕上,震动人心一般,活物一样扭动着。   “烬盏天,燃天之精以为火,揉地之灵以为索,火顺索进,延至天渊最深。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以吾神灵之名,孕育天地精灵,困囿自身。凡闯此处,搅吾安眠者,为索所缚,为火所焚。”   左澜的视线刚刚从“为火所焚”四个字上离开,整个光幕忽然就变成了一片红艳,却是那构成古早的篆字的火星忽然之间燃烧了起来,势成浩瀚,然而这辉煌只是云烟过眼,下一刻,这些火星就离开了此处,化作无数的流动的星火,从天渊的上空滑过,散落到烬盏天的各处。   一切回归了左澜他们初见时候的情景。   无数的火星散落着,像是一片流动的海。   左澜倒吸了一口凉气,崇礼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背后发寒。   他脸色青了几分,却嗤笑:“故弄玄虚!”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让左澜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倒是觉得这很正确,这零星烛火就是烬盏天之后的‘烬盏’,而这个索,应当就是我们之前看到的这些蜘蛛网一样的东西了。”   “火乃是天之精,色赤;而这索,乃是地之灵,色玄。不过都是害人的东西……”   他说着说着又轻叹了一声,其实他说的这些都不是他最在意的,他最在意的是——凡闯此处,搅吾安眠者。   前面说“以吾神灵之名”,这里说“搅吾安眠”,那么——是神灵沉睡于此处吗?   临沧说,神灵已死。   烬盏天,烬盏天,长生什么的,似乎只是个笑话。   这个时候,看着眼前忽然恢复了平静的烬盏天,左澜有了一种冒犯别人陵墓的感觉。   可是左澜没有说出来,还没有进去就告诉他们这些神灵信奉者这么劲爆的消息,左澜怕自己都没有机会去见识这烬盏天中的秘密了。   按理说他们已经到了最后的一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只有四个人,一旦看到了点灯的秘密的时候,怕是有的人就要动手了。   崇礼是不会在这里动手的,因为他知道这里还太危险,他需要几个挡箭牌,而左澜是准备跟大部队走,这样才安全一些。至于姜错影和八喜,他们本来就是留存下来的人之中的弱势者,根本就没有他们的话语权。退一步讲,就算是他们有什么企图,这个时候处于弱势也不会轻举妄动,跟着崇礼和左澜,也许还有出去的机会。   甚至也许有……翻盘的机会……   如果左澜和崇礼相互之间斗了起来,那才是真的有趣了。   崇礼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他方才只是觉得那光幕之上的字体让自己很不舒服而已。   看到左澜已经抬步往里面走,崇礼沉吟了一下,跟了上去,让忽然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背过身去,那还是一片光明,可是烬盏天里面却是一片的黑暗。   烬盏天的意思,应该是灭掉光明吧?   可是天渊是神灵酣眠之地,为什么神灵要休息在这样黑暗的地方?   只留下这一星星的弱火?   也许发生了什么变故吧。   崇礼不着边际地想着,却看到前面的左澜再次停下了脚步。“又怎么了?”   “原来烬盏天真的是这个意思……”   左澜喃喃了一句,然后往自己身前的黑暗一指,他手掌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之前使用空间阵法的时候受的伤似乎还对他有影响,崇礼注意了一下他这个动作,心下放心了不少。   他走上前来,黑暗里看不清楚,只能往前走才能看到左澜身前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块石碑。   “烬盏天,中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盏半灯火,若欲通过,须灭掉其中八十一盏灯,找到最后半盏,借由精灵之火,直达神灵身侧。”   石碑上竟然是指示了他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进去。   可是直到这里,依旧没有出现任何点灯的信息。   他们这个魂院任务还真的是奇怪到了极点。   左澜的目光落在了那“半盏”上面,“难道是要将最后的半盏灯点燃?可是这个世上哪里有半盏的说法?”   崇礼又是一声冷笑,他忽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这光幕和石碑都有问题,断断不能轻信,在我们的来路上可从来没有任何提示。更何况这火与索都是天地之精灵化成,如果灭掉,那不就是取走了在这天渊之中燃烧的精灵了吗?绝对不可——”   黑暗里,一道利光忽然扎向了崇礼的后背。   他豁然回头,却抬手横劈出一掌出去,刹那之间光华漫天!   一掌,停在了八喜的头上,崇礼的腰上却已经是鲜红的一片了。   然而崇礼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他竟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让自己的气机完全锁定了八喜,他顿了一下,才说道:“你果然是看到了。”   八喜惨然,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偷袭崇礼!   然而他恨!恨极了!   双目圆睁,却流下了血泪,八喜惨笑着:“你杀了段玉萧,我早知道,本以为能够在你注意力不在这里的时候偷袭你,你会死,只可惜你命大,不过以我攻击的力度,你接下来也是个死字——”   只可惜,那个“死”字一出口,崇礼的手掌就已经毫不留情地落下了。   八喜的头上渗出了鲜血,软倒在地,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   就站在八喜身边的姜错影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是冷的。   崇礼将插在自己腰腹肉中的尖刺拔下来,扔在地上,脸色很苍白,他几乎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了。   左澜眉目之中闪过几分冷色:“你杀了段玉萧?”      第九十九章 天渊(十九)      段玉萧。   之前已经在半道退出了他们的争夺的人,现在竟然已经死了,左澜有些发怔,他问出了那句话之后,就用一种很难测的目光看崇遇,崇遇笑了一笑。   他说,“我没有。”   轻描淡写。   可是左澜听着这三个字,也笑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相信是你杀了他。”   左澜忽然手腕一翻,将那名牌拿出来,之前能够看到几个人在整个天渊上的坐标,这个时候只剩下了三个。   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段玉萧的坐标早就消失了,坐标消失,不是人不在这个范围内了,那就是人已经死了,段玉萧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吗?   崇礼背着手,他看了看八喜那迅速冰冷下来的身体,唇角冷冷地一勾,“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你说不是你杀的,那么段玉萧有可能从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离开天渊吗?”   段玉萧之死绝对不简单,为什么崇礼要杀段玉萧,段玉萧知道什么?之前的八喜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而且其实还有一个疑问——八喜是怎么知道段玉萧被崇礼杀死的?   左澜的问题很犀利,从这方面可以看出左澜现在很冷静,思绪非常清晰,也就是说崇礼不可能有可乘之机——即便他现在很想对左澜下手。   崇礼危险地眯起眼,他不喜欢什么人来质疑自己,“你还是怀疑我吗?兴许这天渊之中有什么密道呢?”   强词夺理,左澜直视着崇礼,“跟你一起走,我觉得很危险。”   “你既然怀疑是我杀了段玉萧,不如说说我是什么时候,怎么下的手?”崇礼干脆地双手环抱了起来,顺便报了一下时间,“我希望你能很快地想出来,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段玉萧这样的人,不管是死了还是没死,都对我们没有太大的影响,何必为了无关痛痒的人浪费时间呢?”   这其实也是姜错影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   目前他们只有了三个人,其中姜错影的实力是最弱的,可是因为崇礼和左澜之间的相互忌惮,姜错影还是一个缓冲点,也许还能渔翁得利,再说了,姜错影能够平稳地活到现在,虽然说是没有做什么,看不出有什么本事,可是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证明——运气也算是实力。   姜错影的运气很好。   因为姜错明的面子,左澜大约是不会对姜错影下手的。   至于崇礼,他跟姜错影似乎也还是有那么几分交情的,似乎也不会对姜错影动手,这个时候看起来,存活几率最高的竟然成为了姜错影。   这样的结论让左澜觉得有几分哭笑不得。   不过一心二用之下,还是要回答崇礼的问题的:“唯一的机会是在万阵天的幻阵。”   一击即中。   可是崇礼脸色不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么短的时间我怎么可能下手?而且当时所有人都被幻阵围困,我也是被围困的一个。”   他的意思是自己绝对没有下手的机会。   左澜想要反驳,崇礼却说道:“追究这些有意义吗?”   ……的确,追究这些没有意义。可是左澜的疑惑得不到解答,这种感觉很难受,一个又一个的谜题。   崇礼的手背在身后,五指成爪,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看上去还是那样淡定的表情,很是无害,可是他防备着左澜,左澜也防备着他。   其实杀了段玉萧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崇礼的身份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可是他害怕左澜要是真的追究起来发现什么。就算别人已经肯定段玉萧是自己杀的,可是他崇礼不想承认,虽然段玉萧不是御座家族的人,可是他跟段昆仑的关系不浅,他可不想被段昆仑知道——神仆们的脾气都是很奇怪的,虽然段昆仑在四个神仆之中是最低调也最不合群的一个,不过从来没有人敢小视他的实力。因为段昆仑是连天嘉都忌惮的人,他不是在成为神仆之后才脱离属性的束缚的,段昆仑本身就是无属性,在成为神仆的时候接受的无属性的洗礼更加精纯。   所有的神仆之中,天嘉是最神秘的,在第一魂院的院内小比上,他们二人已经交手,可是他完全不能探到天嘉实力的底。虽然自己也没有尽全力,可是天嘉更不可能尽全力,每一名神仆的实力都接近乃至于超越魂皇,他们是神灵的代言者,在实力上自然不可能丢神灵的脸。   段玉萧是知道崇礼来天渊的目的,所以才半道退出,只不过段玉萧是个正义感太过的家伙。死了也就死了吧。   左澜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还是去闯烬盏天比较好,在没有见到最后的目标之前,他们还是一个整体。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左澜准备妥协的时候,向来不怎么爱说话的姜错影忽然之间笑道:“我看你们俩互相猜忌,我不想死于你们二人之手,所以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我看这里有地灵索,不如我们一个人挑一条,顺着往最中间走,到底能不能成功个各看自己的天命,不知道二位意下如何?”   这是一个很冒险的建议,也是一个很危险的建议,左澜不想同意,可是觉得跟崇礼继续走下去是与虎谋皮,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过危险,临沧说只求自己能够活着出去,可想而知,在这次的天渊之行之中,左澜的处境是如何凶险——跟崇礼分开到底是好是坏,似乎根本无法预料。   他考虑了很久,崇礼也没有说话,姜错影说了这个想法之后,也没有说话了,她就在一旁淡淡地站着,双手抱着,像是看戏一般看着左澜两人的表情。   当然,事实上左澜和崇礼的脸上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因为这两个人根本就不会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   左澜对着崇礼一拱手:“还请崇礼公子放心,左澜对点灯之事没有任何的觊觎,这魂院任务还是由崇礼公子拔个头筹,我们分头行动吧。”   这个意思就是要分头了吗?   崇礼忽然冷冷地一笑:“怎么,我看左澜你对点灯一事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左澜淡淡道:“崇礼公子有兴趣的话,不如自己去点?”   他这句话是在试探,因为他怀疑崇礼也是神仆,不过这一切都没有事实的依据,唯一让他起疑的是崇礼的魂力属性,到现在他也没有搞清楚那紫色的光团到底是什么东西。   崇礼背在身后的手终于以那迅雷之速,一下袭向了左澜,而左澜也并非没有任何的准备。   崇礼五指尖尖,指甲竟然全部化作了紫色的一片,看上去妖异极了。   他笑了一声:“原来你早防备着我了。”   左澜脚尖一点地,整个人的身子急速地往后退开,左手伸出来,白白净净的手掌,掌形很漂亮,指尖浮起了淡淡的冰蓝色的光芒,寒气四溢,直接与崇礼那并成爪的五指撞在一起,那一刹那狂暴的气浪竟然从这紫蓝亮色的光芒的碰撞之中掀起来。   这二人的出手看似平凡,可是却都狠辣至极!   崇礼指尖的是最凝萃的杀气,而左澜指尖的,是十成十的属性魂力加成,可以说,他们这一招,都是想着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只可惜——两个人都太狠,没有任何一方心软,结果就是他们两个人都没能够杀死对方。   受到波及的人自然只能是姜错影了,她早就观察到这两人很可能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却没有想到这话才说了一半竟然就打了起来,还真是……   一群好战分子呢。   这些人很危险,自己还是离得远远的好了。   这样想着,姜错影直接绕着烬盏天的圈子,退到冲击波无法到达的地方,正好是一根地灵索所在的地方,她看了那正在拼命搏斗的两个人一眼,唇角划过几分轻蔑的笑容,竟然直接吐出了“两个傻子”四个字,然后直接走进了烬盏天之中,随手就是一指,熄灭掉了其中一盏灯,紧接着她灭掉的这盏灯周围又有几盏灯开始颤动起来,可是姜错影却直接一指弹向了没有颤动的唯一一盏灯火,这盏灯火的位置是在之前她灭掉的灯火的前面——   烬盏天,姜错影竟然知道进入烬盏天的方法!   那边还在争斗的左澜和崇礼二人对视了一眼,却还是出手不留情,左澜横劈了一掌出去,一道金色的匹练似的光华,就这样一阵闪过来,让人觉得晃眼至极,像是一道金黄色的瀑布。   崇礼却不敢在这样的强光之下眨眼,因为一眨眼就会有无边的杀机将自己笼罩,他脚踏虚空,伸手一引,一道淡墨般的紫色从他的手边滑过,原地就那样一个转身,姿势诡异而优雅,连身体都变得柔软起来,感觉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女人!   这感觉让左澜觉得自自己头皮发麻,可是那种前所未有的杀机让他忽略了一切的不合理和古怪。   崇礼手中结印,在半空中踏着七星的方位,一个旋身,头发很长,竟然在那一瞬间又变回了自己左澜看到的紫色!还有那一双紫色的眼瞳!   “那个女人竟然知道烬盏天的走法,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左澜,你真的要跟我打吗?”   他的声音轻轻地,带着很大的诱惑力,左澜之前那一掌的金色掌影已经到了眼前,可是崇礼只是伸出一只手掌,在那掌影面前虚按了一下,左澜之前放出来的那一道厚实的掌影竟然在这一瞬间枯萎!   像是鲜艳的花朵忽然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一下枯萎!   左澜那金色的掌影,竟然就那样慢慢地变得稀薄起来,很快地消失不见了。   左澜脸色铁青地看着崇礼,预备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可是崇礼却忽然之间冲向了烬盏天——姜错影的方向!   崇礼对姜错影起了杀心。   姜错影看到了崇礼,却扭头对着他嫣然一笑,“手上却直接将崇礼身侧的一盏灯火打熄,另一道指风也已经到达了左澜的身侧,他伸手就要拦住,谁料那指风竟然直接将一盏灯火撞熄!   “凡烬一盏者,必破此烬盏天,不破不出,无破用困。入局出局者,死。”   姜错影好心将这一段提醒了他们,然后大笑了一声,一指弹灭前方那一盏在别的灯火开始晃荡的时候都没有晃荡的灯火——灯火熄灭,姜错影的前面就多出了一块没有被光明照着的黑暗的地方,这就是姜错影能够活动的范围了。   “被光照到的地方属于神灵,黑暗属于我们。”   崇礼喃喃地说出了这句话,左澜听到了没什么反应,倒是姜错影听到了,冷笑了一声:“没有想到御座崇一这么高傲的族群,竟然还能够诵读神灵法条,见识了!”   崇礼脸色很难看,他看着自己身边开始晃动起来的灯火,一咬牙将前面那不晃动的灯火打掉,“总比你御座姜七阴险卑鄙的好!”   左澜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看着自己身边的变化,眼中闪过一片浅浅的银光,眼前这些灯盏,在他的眼底,忽然就化作了虚幻的精气,而非实火。      第一百章 天渊(二十)      第一百张天渊,二十,   十御座家族之中,也分成很多派别,有的敬奉神灵,也有的只是表面上敬奉神灵,左澜在这之前并没有仔细地想过,可是在那一刻,其实一切都很清楚。   火焰,都变成了虚妄。   姜错影说,此局一进,便不能再出局。   左澜此刻就处于一种困境之中,周围的火焰都开始晃动,天精地灵,便这样在他身周升腾起来了。   万法随心,烬盏天,灭掉的……是哪些灯盏呢?   忽然之间便清晰了,明了了,天渊的上空浮着什么?散不尽的千古幽怨。   一路重重险阻过来,那么多人,到了此刻,竟然只剩下了三个,姜错影,崇礼,还有他自己。   不远处还有别人的骸骨,而他自己,在许久许久以后,也会变成那样的一堆骸骨。   在将那两眼轻轻地磕上的时候,左澜脑海之中忽然便有了那么一句话:人生之路漫浩浩,何人伴我,从青丝,到白发……   伸出手,便随心所欲地向着自己身前一点虚妄的火焰点去,指尖漫开的,是悠长的气韵,别人想不到的,都是他头脑之中所想的。   烬盏天,燃天之精以为火,揉地之灵以为索,火顺索进,延至天渊最深。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以吾神灵之名,孕育天地精灵,困囿自身。凡闯此处,搅吾安眠者,为索所缚,为火所焚。   烬盏天,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盏半灯火,需要灭掉其中八十一盏灯,并且借助于最后半盏精灵之火,才能够到达神灵沉睡的地方。   ——这一切,听上去是那样地故弄玄虚,让人无处琢磨它的奥秘。   可是当他将凡眼闭上,将心眼打开——   这一切的灯盏火焰,全变成了人内心跳跃的欲望,贪嗔痴妄……   一念一念,连绵着生长,灭掉的,却已经不再亮起——这烬盏天,要灭掉的只是一些属于人的七情六欲,却还要人自己动手。   谁知道在灭掉八十一盏灯之后,留存在人的感情之中的——是不是还有那些炽烈的情爱呢?   也许临沧想不到,自己会到这里来吧?   他根本不知道,烬盏天的秘密。   左澜的身体轻灵地像是一缕幽魂,从这头飘到了那头,那边的姜错影见势不对,竟然横起一刀直接劈过来,只是那刀影到了左澜的身上,竟然像是穿过轻烟一般一下就消散了。   消散!   “吾身似吾心,飘忽不定,易闪易逝。”   左澜的身影,轻而易举地消散了,只是再出现的时候,又是那一阵飘渺的轻烟,便轻轻地一弹指,“贪欲,灭。”   又是一豆星火灭去了。   姜错影只看得头皮发麻,原本左澜是在崇礼后面的,可是没有想到忽然之间便上来了,只是一瞬间,看着那轻烟不是很快,但是转瞬就到了她的眼前!   御座家族之中,崇礼那一族,似乎是不敬奉神灵的,而姜错影,似乎很喜欢神灵。   左澜一双瞳孔很是幽深,像是呆滞,又像是完全装着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的身体化作了烟雾,并非是真的化作了烟雾,而是借由这天渊之中烬盏天的规则之力,像是天精地灵化作的虚幻的火焰一样,在别人的眼中化作了虚幻。   左澜伸出手掌去,五指成爪,一闪念便已经到了姜错影的眼前,伸手那么一抓——几乎就要扣住她的脖颈。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崇礼那边一片滔天紫光闪来,竟然像是一片巨浪一样将左澜轻飘飘地荡开了,左澜身子一晃荡,影子竟然由虚化实,忽然便呈现出最开始的状态。   他抬眼,看向这一片紫光后面的崇礼,冷声道:“你是何意?”   崇礼很抱歉:“虽然我对姜错影这女人很不爽,但是你不能杀她。”   “我有说过我要杀她吗?”左澜才是真正地冷笑了一声,他已经看出自己与崇礼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这个时候不动手,更待何时?   这天下间的机缘,向来是不好掌握的,左澜方才那一闭眼,在别人感觉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呼吸的事情,可是在他自己感觉,却是一眼万年,他在那样漫长又短暂的时光之中,忽然便对这天渊之中的事情有了明悟。   也许有的事情是天注定,因为临沧插手的关系,也因为自己人生际遇的关系,左澜向来比别人多了那么几分奇怪的想法,别人只想着打打杀杀,为了这样的利益,那样的利益,可是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对神灵的认知就是零,而在后来,他对神灵的认知却超出别的许许多多人。   他还知道天地的规则,知道相互矛盾着的事物之间的瞬间转换,看似是无条件,然而天地之间本来就有转换的规则,或者说是可以利用的规则的漏洞,当初青傀便是利用规则的力量,将水火之力玩弄于鼓掌,如今——他左澜,也算是借助了天渊之中这种种不合常理的规则,让自身也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在他自己闭上眼的一瞬间,便开始感悟天地,这种时候他就能够感觉到自己身边的规则之力,并且逐渐地将这些力量拉到自己的身边,规则就像是一些线条,让这些线条将自己包裹,并且逐渐地领悟只写线条勾画的精妙之处,逐渐地也能知道这些线条是怎样勾画出来的——于是,能够明白线条是怎么回事。   也就说,能够明白规则是怎么回事。   天渊之中存在的规则,和整个魂影大陆的规则是不一样的。   左澜脑子里完全转着与当下不一样的想法,甚至完全不合时宜,他想也不想地就直接抬手,魂阵化作了一张疯狂旋转的光圈,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的时候对姜错影的印象很好,可是逐渐地,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他一开始不想杀姜错影,可是现在他觉得姜错影杀不杀都无所谓。   崇礼看着左澜那无情无感的眼,却觉得有几分心悸——左澜这个时候的状态不对。   杀机。   弥漫着的,左澜的杀机。   有的时候真觉得左澜是个疯子,其实从院内小比的时候崇礼就有这种感觉了,毕竟能够做出那些事情来的人真的不是太简单。   可是后来左澜表现得很正常,他像是大陆上其他的天才一样,会算计,也会容忍,更会敲山震虎,会平衡各方面的利益——便是崇遇,虽然嘴上看不惯左澜,但是崇礼感觉得出来,崇遇对左澜是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的……   那种感觉,兴许叫做——不得不服!   可是现在,崇礼才不想被左澜这个疯子一发疯给弄死!   这里,是烬盏天!   一不留神就会死的地方。   左澜竟然还要在这里大打出手,他既然不客气,自己也不想客气了。   崇礼这样一想,心也狠了起来,脚下魂阵一亮,却是滔天而起的银灰色光芒,只是脚下正中的位置,还是那一团紫光,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   只是崇礼没有想到,方才还杀机满满,眼看着就要对自己下杀手的左澜竟然直接一闭眼,烟消云散,那影子被这天渊底下不知道哪里来的风一吹,便像是落进水杯之中的墨迹,很快便被稀释掉。   前方星火与黑暗的交汇之中,一盏灯火凭空灭掉了,崇礼瞳孔一缩,这绝对不正常——   只是在那灯火灭掉的时候,却像是烛火一般,有一缕青烟飘起来,然后一晃一闪,逐渐地铺开了,像是一幅水墨画,只是这一幅水墨画,却让崇礼心中警钟敲起来。   这样一幅水墨画中间,站着的,是左澜虚幻缥缈的影子。   左澜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崇礼心头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这影子就像是一道幽魂,越看越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可是一脸冰霜的左澜却向着崇礼笑了一下,那眸底,星光璀璨。   他不再多想,看着之前已经往前跑了的姜错影,这美艳的女人已经手法纯熟地准确用魂力将自己眼前没有晃动的灯火击中,她脚下的步伐也极其古怪,似乎是知道什么阵法的破解之法一样。   左澜是看不出姜错影在干什么的,不过以他的阵法知识看来,这应当是一种出阵的方法。   整个天渊,根本就是个阵法,而不仅仅是万阵天。   时间啊,不多了。   左澜轻笑了一声,重新闭上眼,再次化为一缕青烟,姜错影是根据固有的步伐来走的,不知道到底是谁能够走到前面呢……   灭掉一盏灯,属于人的感情和欲望就被破灭掉那么一点,第八十盏……   第,八十一盏。   姜错影的手停在了灯前,却已经不能再动弹分毫了。   左澜的气机已经锁定了她,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幽灵一般冒出了左澜的影子,便轻轻地靠在姜错影的耳边,呢喃了一声:“大小姐,这第八十一盏灯,不能灭啊……”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在姜错影的颈部一按,姜错影软倒在地,崇礼弹灭一盏灯,很快地跟上来,却在前面停下来,定定看着左澜。   左澜伸出手去,手指轻轻一勾,之前差点被姜错影灭掉的那一星弱火,落在了左澜的五指指间,轻灵地跃动着,像是有生命一般。   “之前看到的烬盏天的那些条律,根本就是魂皇们伪造的吧?”   左澜这样问崇礼,崇礼只是看着左澜,良久才仰天大笑起来。   “左澜啊左澜,你很聪明,这地八十一盏灯便是最后的天精地灵,你没有杀十御座家族的人,尤其是没有杀御座姜七的人,这是你最聪明的地方,可是你万万不该——不杀我。”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了。   这第八十一盏灯火与前面的截然不同,只要在手边就能够感觉到它充沛的能量,虽则看上去小小的一点,可是它的能量便是连魂皇也不敢小瞧,他原本以为姜错影会将计划进行到底的,只可惜,还是左澜快。   一开始的时候姜错影进入烬盏天是最快最先,也是在最前面的,魂皇们想要崇礼为自己办事,崇礼也要为御座家族做事,可是帮别人做事有什么意思?魂皇们能够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崇礼只是顺便想要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拣点好处罢了,而这最纯粹的天精地灵,便是他最想要的,如今这东西的美妙让他更加牵挂,什么魂皇什么神灵,都一边儿去吧!   左澜看出了崇礼眼底的野心,看着这一缕天精地灵,最后却直接一弹指,一道光线从他指尖飞出去,崇礼伸手一接,那光线钻入他手心,却是那一缕天精地灵。   “你什么意思?”   左澜背着手,打了个呵欠:“逗比,你这么贪心,魂皇们知道吗?”      第一百零一章 点灯(一)      崇礼忽然觉得,左澜这种人活该被魂皇们算计到死。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很想给左澜喷回去,你才是逗比,你全家都逗比,可是他看着自己掌心之中则一缕天精地灵,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己就是被这东西给收买了,还能说左澜什么,“我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左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朝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们来做个交易好么?”   崇礼的眼一下就眯了起来,“你要做什么交易?说清楚了,这笔交易才能够成。”   “我刚才听姜错影这女人说,御座崇一其实不信奉神灵。”左澜转过身,背对着崇礼,似乎一点也不怕他背后偷袭。   这里已经靠近了烬盏天的终点。   按理说,五重天他们已经走完了,魂皇们说的点灯,也应该看到了吧?   但是没有——   这里什么也没有,唯一有的,只是前方那最后一点纯粹的黑暗。   这里,是整个天渊的心脏,是天渊的眼。   是烬盏天最中心的一个圈,方圆十丈,却看不到任何的光,只有漆黑的一片,当人的视线投进去的时候,却只觉得像是连视线也要为之吸收一般。   这里是烬盏天最深处——也许,已经不是烬盏天了。   “御座崇一不信奉神灵什么的……”崇礼手掌一翻,却已经将那一缕天精地灵收了进去,却接着说道,“御座家族本来就是分化开的,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   其实只要左澜提出一些不过分的要求,崇礼还是可以答应的。   在他的眼中,这天精地灵是更加重要的。   他此刻也不过就是跟左澜差不多的境界,而他最终的目标却是仅次于神灵的魂圣,这一个等级,还要高于魂皇,天精地灵如此少见,能够大幅度地提高人晋升的可能,天赋并不是真正天生的,天赋也可以靠着这些天地的精华来滋养。   不知道左澜如果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会不会杀死自己?   左澜眯着眼,看着前面的那黑洞洞的一圈,准确地说,那是倾斜向下的一个圆,整个天渊是周高中低的漏斗形,这个黑色的圈层,像是黑洞,也应该是这烬盏天最后的秘密了。   “你告诉我,这一趟魂院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的交易,就算是结束了。”   左澜不再看前面那一层黑色的世界,只是转回了身来,竟然就那样就地坐下了。   崇礼看着左澜这么洒脱,也一笑,坐下来,左澜是个很有趣的人,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很适合煮上三两壶好酒,坐在一起,畅谈人生理想与天下大事,交个朋友,只可惜——左澜不适合。   至少这个时候,左澜一点也不适合。   如果可以的话,崇礼想——自己一定会置左澜于死地的。   他仔细地整理了一下思绪,其实他们的魂院任务也已经快要结束了,左澜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再隐瞒,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不过在说开之前,他需要知道一点——   “我总觉得我要是一点没有忌讳地说开了,我跟你都会——”   他拿手比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左澜笑说道:“这个倒是不必担心,我方才查探过了,烬盏天这个地方,就是魂皇也难以监视,便是那些神仆,如果单靠自己的能力和意识,也不可能过来,除非他们亲自来了。”   他方才的顿悟,让他能够与这烬盏天之内独特的规则有几分契合,他也就是在这契合之中找到了烬盏天的秘密。   整个天渊的规则都与外界有着几分不同,而每一重天,又与别的圈层不同,每重天有每重天的规则,只不过这种规则只是基于天渊规则之上,再略加改换。   而天渊的规则,又是基于整个魂影大陆的规则。   烬盏天的规则,也是如此。   左澜能够与烬盏天的规则相契合,便有一定的几率与天渊、与魂影大陆的规则契合,这是一项相当逆天的技能。   任何涉及到规则的技能都将是神灵级别的。   神仆之所以能够那么厉害,一定程度上出卖自己的灵魂,另一种程度上,却是从神灵的身上借用了规则之力。   而魂皇们,其实不过还是被规则左右,所以神仆的实力,其实普遍强于魂皇。   当然,魂皇的实力到底到了那个层次,左澜也只能大概地模拟,是根本猜测不到全貌的,除非他哪天也达到那个境界,或者说——他跟魂皇交战的时候。   魂皇们无法窥知烬盏天之中的情况,他们也不能亲自过来,这里似乎也没有神仆跟随,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左澜跟崇礼之间的谈话,应当是相当隐秘的。   崇礼细细地想了一下,这里到底是不是安全,他也知道几分,最后看了一眼左澜背后那看似有尽实则无尽的黑暗,崇礼笑了一声:“只是说出一些迟早会被你知道的秘密,就获得了一缕天精地灵,似乎是一笔很好的交易。”   左澜笑看着他。   于是崇礼整理了思绪,从最开始说起。   “我是御座崇一年轻一辈之中最出色的,并且在很早以前就被魂皇重视,因为这个原因,我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魂皇们也都比较信任我——不管是哪一方的魂皇。”   说道这里的时候,崇礼顿了一下,眼含深意地看了左澜一眼,心思却活络了起来,他总觉得,左澜也许能够成为一个转折的契机。   “御座家族有人信奉神灵,有人不信奉神灵,御座姜七便是很信奉神灵的一家。”   对,姜错影一开始的原话是:没有想到御座崇一这么高傲的族群,竟然还能够诵读神灵法条。   可以推测出,御座家族之中应该流行一种被他们称作“神灵法条”的东西,御座姜七是神灵的信奉家族,而御座崇一则恰恰相反。   崇礼继续道:“姜错明生来便不信奉神灵,而他妹妹姜错影则恰恰相反。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姜错影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同时,魂皇们也很喜欢她。”   “于是这一趟任务,我和她都来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她来的目的跟我似乎恰恰相反。”   这一句话出来,崇礼又停住了,“她是为了来点灯的,可是我来是为了让你点灯的,同样都是魂皇派来的人,为什么我们的目的会背道而驰呢?”   “只能证明,你和她是两派。”左澜接了一句,眼神却冷得厉害。   临沧说点灯了就会成为神仆,点燃的灯,便是自己最后情感和欲望,是能够成为人的东西。神仆看上去跟普通人没有区别,看上去也有七情六欲,可是那跟真正的感情差很远,虚有其表而已。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跟她不是一派的,直到她刚才做出了那样的反应——她想要点灯。你刚才很不正常,想要去杀她,群殴怀疑你当时在灭灯的时候,是灭掉了自己内心的怜悯恻隐,相反的,杀戮被放大了,没有秘诀的人行走在这个烬盏天,都会遭遇这样的事情,不过没有想到你在最后关头竟然还能够恢复过来,这让我觉得很神奇。”   崇礼的声音缓缓慢慢地,就在这烬盏天九万多灯火旁边,流淌出来。   “我属于不信奉神灵的那一派,而姜错影属于另外一边。在来之前,那一派的一位魂皇告诉我,需要让你点灯,因为左澜你——极端地不信奉神灵,就算你是点灯成功了,也会有两种结果:其一,被神灵的力量征服,这样你能够给予我们的教训是,神灵的实力是很强大的,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要去参与到这些掐架中来。其二,你成为神仆,但是没有完全臣服于神灵,这个时候,你便成为了我们的一个突破口。”   话说到这里,左澜是完全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是将自己当成了小白鼠了。   他忽地失声笑起来,大笑,笑不可遏。   只是笑完了,他又怔然,真正对自己好的,似乎也只有左家那少数的几个,还有临沧了。   临沧分明也是不信奉魂皇的,他若是良心丧尽,便该对自己不管不顾,由着自己涉足险地,由着自己自生自灭,由着自己被魂皇们算计得体无完肤,甚至去点了灯回来……   可是他来了,告诉自己,希望自己活着出去,他甚至也潜入到了这天渊之中,此刻便在自己的青鸟塔内。   左澜平静下来,他知道崇礼不懂自己在笑什么,这个时候了,也不需要崇礼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了。   其实前前后后的事实是很简单的,只是自己一时没有能够想到。   “我如果不想点灯,那应当怎么办?”   左澜终究还是似笑非笑地说出了这句话。   崇礼将那双手一摊,做出一个耸肩的表情,“我怎么知道你应该——”   戛然而止,一道利光忽地从崇礼的视线左边跳入了左澜背后的黑暗之中,左澜也是一愣,“不对,姜错影!”   回看方才姜错影昏倒时候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就在方才左澜跟崇礼谈话的这一小会儿里,姜错影竟然已经醒来,并且一头扎入了眼前的黑暗之中。   崇礼恨得咬牙,这个时候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绝对不能让她点灯成功!”   左澜却慢了半拍,在他扎进黑暗之中的时候,忽然就知道了,这不是烬盏天。   天渊,不止五重天,这里是——第六重,天外天。      第一百零二章 点灯(二)      从他们进天渊的时候开始,便能看到地上有许许多多的线条,不过大约因为天渊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了,所以这地上有许许多多的灰尘,将这些或凹陷或突出的线条遮掩了,于是后来他们虽然知道地上可能有这些纹路,却都下意识地忽略了。   便是一开始很重视这些事情的左澜,也因为许许多多的事情将这些忘却,在一头扎入这黑暗之中的时候,左澜的脑海之中,忽然就浮现出最开始的时候自己扬袖扫开地上的灰尘,露出那些弯弯曲曲的玄奥线条的时候,心底的那种疑惑。   这一片黑暗,在他们看到的时候的确是黑暗的,可是在他们钻进去之后,就变成了一片的光明,他们像是穿过了漆黑的屏障,再回头看的时候,外面依旧是一片的黑暗,看不见那九万多盏灯,没有外面的一切一切的景象,这里——似乎与世隔绝,他们穿过了一道屏障,而这一道屏障,隔出了神奇的天地。   前一刻,左澜还在惊异于这奇特的变化,可是下一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使他分不出别的心思来了。   这里,是天外天,整个天渊的心脏,也是天渊最后的眼睛。   这里是独特的六重天,也是最后的一重天。   这里,是天外的天,是独立于魂影大陆纯在的。   他相信,天渊在魂影大陆的中间,在魂大陆和影大陆的裂缝之中,这是传统的认知,可是这一刻,左澜忽然有些怀疑——   有什么事情比得知自己一直被灌输的那些权威观念可能是错误的,更来得震撼呢?   眼前,是一片陡峭的坡,不过这里是一个完全的漏斗,之前还是猜测,现在却已经被证实了。   平滑的陡坡,一路往前,左澜和崇礼,便站在这坡最上面,下面便是天渊最低处了,一个环形的漏斗状,光滑的表面,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的玉器一般,一片摧残的深蓝琉璃色,他们便是站在这琉璃色上面,像是踩在很脆弱的冰层上,连身体都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很难想象那种画面,整个世界全部是琉璃一样深深浅浅的蓝,光滑透亮的,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诡异的清洁,而越往前便越往下,头顶身周都是黑色的屏障,可是这一片琉璃的地面却像是在发光一样。   越往前,便越往下,这一只漏斗,太深,让他们站在这只漏斗的边缘竟然也看不到最底部,所以只能向前。   只是本该在最深处什么都没有的,在他们闯进来的时候,却有一道细细的白光从最底部升起,像是一根不断生长的树木,很快便已经抵达了他们头顶那黑暗的屏障,有一部分白光似乎已经伸出了屏障,另一部分却似乎被阻挡了,直接顺着半球体屏障的最上端,开始流星一样往下坠落,却是贴着屏障走的,这黑白色颜色,原本是对立的,可是这个时候星星点点地融进去,却有了水墨一般的韵致。   左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这像是一个火山口,可是深蓝色琉璃打造的火山口,你见过吗?   他看向前面,那一道细细的白光,便是整个天渊的最中心了,姜错影就在前面,她像是一只飞燕,竖着这倾斜的坡度,很轻而易举地就滑下去了,身姿轻灵极了。   左澜眼一眯,却几乎和身边的崇礼一样化作了一道流线型的光,如同流星飞坠,一起向姜错影截去了。   崇礼在半路上手诀一掐,紫光暴起,竟然横空劈出一道光刃,斩向了前面的姜错影,可是因为高度的原因,这一道光刃,在劈到姜错影之前,接触到那细细的一道白光。   这一道细细的白光显得十分长久,在他们进来之后便开始了喷薄,一直向着上面,在天渊最中心出现的这道光,绝对不简单,可是崇礼和左澜都没有想到,这道光竟然如此可怕。   本来因为它的细,便很容易让人忽略,可是当崇礼那一道紫色的光刃劈出去与这一道细细的白光相接触的时候,他那紫光,竟然直接被冻结了,那一刻的场景,极其宏伟——   这一道巨大的光刃在半空之中以一种缓慢、却难以让人抵挡的节奏,将这紫色的光刃冻结了起来,成为一片绚烂的紫色冰刃!一片巨大的冰刀,就这样悬在了左澜他们前进的道路上。   崇礼忽然之间脸色灰败,紧接着便听得这安静的空间之中起了一声细小的“咔嚓”声音,这一声在无边的安静之中,便像是投向了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只是那么细小的涟漪,在这里,却激起了惊涛骇浪。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的声音跟着响起来,说起来慢,事情的发展却快到让人无法有反应的时间!   几乎就是一个瞬息,巨大的冰刃顷刻之间瓦解,无数爆裂的碎片四散而去,砸到了下面琉璃质的地面上,叮当作响,密集地响成了一片。   左澜脑子嗡地一声,只觉得被这叮叮当当的声音击穿了耳膜。   这碎裂的冰片落在了地上,却再次撞碎,不断地……   一连串。   整个空中,一下干干净净,之前崇礼那声势浩大的冰刃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崇礼却在那冰刃瓦解的时候一口鲜血吐出来,紧接着身子直接落地,竟然顺着那陡峭的坡面滚落下去,左澜大惊,却看到崇礼脸上血色失尽,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是不是什么对立面,左澜条件反射一般就直接将魂阵唤出,一阵滔天的银光,伸手从魂阵之中一抽,灵属性的捆仙索长蛇一样甩出,却直接搭在了崇礼的腰上,将他挂住。   左澜这个时候已经很难抑制住自己的动作,还在继续往下俯冲,在他的视线终于能够接触到那白光的发源处的时候,却忽然直接心头大震,再也不敢任由自己跟姜错影那个疯子一样不顾一切地冲下去。可是这个时候去势太猛,一下抵挡不住,他浑身的魂力都像是忽然之间被什么抽干了一样,魂阵一下消失,捆仙索也化作了凡物。   左澜急中生智,在魂力被抽干的刹那,将桃符刺拔出来,一下扎进了这几乎垂直的峭壁之中。   这坚硬的琉璃质地面,在左澜的桃符刺扎进去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一声裂响,他真怕这一扎,将这冰面一样的琉璃质扎破,这样自己就会直接掉下去。   那哪里是什么白光,那白光起始的地方竟然是一片白色的岩浆,流动着,蒸腾起了一道白雾,便在这最深处缓缓地凝结,然后上升,成为他看到的那一道白光。   乳白色的岩浆!   左澜手抓住桃符刺,将那捆仙索盘在上面,下面挂着崇礼,崇礼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力量,现在左澜只要一松手,便能够将崇礼丢下去,让他被那岩浆吞噬。   姜错影便是投身入了这一片岩浆之中,消失了影踪,可是在片刻之后,那岩浆的颜色却渐渐地变了,成了一片血红,让人一看便头皮发麻。   姜错影原本已经消失了,这个时候却逐渐地从那血红色的岩浆之中冒了头出来,一身赤条条地,丰乳蜂腰,长长的头发搭在那身侧,像是一匹丝滑绸缎。   那一道细细的白光,便那样悄然地回缩,像是一道烟气一样到了姜错影的头顶上,逐渐地凝聚了起来,颜色却渐渐地浓厚了。   与此同时,左澜却发现,整个漏斗状的最底下,是一个丈余的小池,这池里便是岩浆,而这岩浆变色,只是因为姜错影——她身上的鲜血全部涌了出来,融入了白色的岩浆之中,可怕极了。   点灯,这便是点灯吗?   左澜说不出话来,只吊在半壁上,下面还垂着虚弱的崇礼,眼见着姜错影的头顶,那丝丝浓白的烟气,便汇聚在了一起,逐渐地成了一小团,紧接着左澜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一团乳白色的烟雾在姜错影那呢喃声中,竟然骤然凝结,一簇小小的白焰升起来,像是一簇磷火。   在那火焰燃起来的一瞬间,整个坑底的岩浆全部收缩凝固,竟然化作了一片冰冷的透明蓝,那坑下,立刻就跟这上面的琉璃质地面一样了。   左澜恍恍惚惚只觉得自己是在梦里,那琉璃质一出现,整个岩浆池下面的东西便都明晰了,隔着一层琉璃质,能够隐约看到这下面似乎还遮着什么东西,有几点弱火,左澜仔细一看,不多不少,正好是四点。   姜错影头顶的磷火慢慢地重新化作了烟气,竟然钻过了那琉璃质,到了下面,凝聚成了一朵新的小小的火焰,五朵。   五个神仆。   左澜完全愣住了,却瞧见下面的姜错影一下倒下来,似乎失去了意识。   他伸长了手臂将自己挂在了半壁上,那桃符刺深深扎入琉璃质中,看上去似乎很稳当。   这个时候,下面挂着的崇礼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却已经恢复了过来,慢慢地伸手拽住那捆仙索,他抬头看吊在半空的左澜,眼神有些复杂:“你再挂在那里,该裂开了。”   其实左澜只要这么一松手,在没有魂力的情况下,崇礼必死无疑,这一路上,两人一直在相互算计,可以说是恨不得对方就这么死了。   左澜无数次想过放手,只要轻轻这么一松手,崇礼就玩儿完了。不管他是魂皇们的宠儿,还是御座家族年轻一辈之中最出色的天才,或者是第一魂院的风云人物,只要他这么一松手……轻轻地松开了五指……   崇礼弯起唇角,笑容苍白:“我很奇怪,你怎么还不将我丢下去……”   那一刻,左澜的确是想松手了的,可是看到崇礼那张脸,他竟然也是一笑:“看着你丫的在老子面前犯贱多了,现在竟然觉得能遇到你也算是缘分,我想——在魂院大比上遇到,也许更漂亮。”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自己手边又是“咔”地一声裂响,左澜头皮发麻,下面的崇礼却忽然之间大笑起来。   “傻子,傻子,今日竟要与你左澜同死,哈哈哈哈……”   “疯子!”   左澜咬牙骂了一句,一道裂缝从桃符刺扎入的地方延展开去,瞬间扩大了,像是蜘蛛网的最中心,整个琉璃质地面以下开裂,松动,左澜的桃符刺失去了基点,承受不住两个人的体重,一下就掉了下去。   “跟你同死,真是我左澜的耻辱!”      第一百零三章 点灯(三)      其实左澜在掉下去的时候还在想,去尼玛的点灯,老子摔下去就粉身碎骨了,现在根本没有什么魂力,下坠的速度太快,抓住旁边的东西都来不及,怕是一砸到地上,那血肉模糊……   现实,已使左澜目不忍视了,风声,犹使左澜耳不忍闻了。他终于懂得逗比之所以逗比的缘由了。不在逗比中爆发,就在逗比中死亡。   所以左澜大骂了一声,“崇礼,你个逗——”   逗什么呢,   没有了,因为左澜下坠的力道忽然之间就停住了。   他愣了一下,却发现捆仙索已经握在了崇礼的手中,崇礼面色还是苍白的,却伸手扒在了那开裂的琉璃质壁面上,手掌流出了鲜血,顺着那浅蓝色的琉璃铺开了,有一片浓紫的玉色。   崇礼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轻叹了一声:“你若是将我放开了,到你落下去的时候我便不需要拖着你这么个累赘,看你掉下去砸成块肉饼,我也开心得很。”   左澜咬牙,看了他那手一眼,又一看下面这近似于万丈深渊的天渊之心,这最中心的地方,莫不是真的到了海上?   否则这些琉璃质的东西,怎么都是一片片深深浅浅的蓝呢?   这一片蓝色下面如果都是海洋,那么下面那五盏灯,岂不是燃在深海之中?   “我看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某些人手都要断掉了呢。”   左澜凉飕飕地说道。   崇礼低下眼看他,问道:“你那里看得到距离最底部还有多高吗?”   “七八丈吧。”左澜目测了一下,随口说道,可是这一说却忽然觉出了不对来,“等等,你什么意思?!”   崇礼唇边带血,却还挂着笑:“这个高度,想来是摔不死的,魂修的筋骨也算是强健,经过魂力的淬炼,应该能够扛得住……”   他这么一说,左澜要是还不知道他的意思还不如自己直接一头撞死在这琉璃质上!   他正待要分辨,说老子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你特么的怎么能够恩将仇报呢,可是这个时候崇礼已经直接松了手,左澜方才才止住的下坠立刻就重新开始,他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只觉得整个身侧肩膀砸到了地面上,却听得耳边“咔嚓”一声响,整只肩膀竟然直接撞入了下面这白色岩浆凝结成的琉璃质中。   该不会下面这凝结还不稳固吧?下面是什么,岩浆吗?   左澜还没想明白了,便忽然感觉到什么砸到了自己的身上来,他整个人都要碎裂一般,竟然直接被上面这东西继续撞进了那琉璃质地面之中。   咔嚓咔嚓……魔修诱受在现代   又是一片连声的响动,这种声音在这天外天中是极其危险的,左澜已经到了一种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自己头皮发麻的境界,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了,脸却已经接触到了一片冰凉,咸咸的的……海水……   崇礼从左澜的身上坐起来,然后走到一边去,查看了一下这并不宽阔的池底的情况,之后走到了姜错影的身边,查看了一下她的情况。   左澜只觉得自己腰快断掉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将头从海水之中拔了出来,却才发现自己半身都湿了,他无语。   活动了一下筋骨,竟然发觉自己身上还真的没什么伤。   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他下意识地就直接脱掉了外袍,正准备要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干净的衣物来,却才发现根本不能打开储物戒指,所以根本没有能够换来穿的衣服。   左澜忽然便无语了。   崇礼蹲在姜错影的身边,眼含着嘲讽地看了左澜一眼,却掩唇一咳嗽,又将自己掌心之中咳出来的鲜血藏住了,这才放下手来,嘲笑道:“脱了,这身材还算是不错的,不过就是个骨架子。”   擦,这逗比嘴巴怎么这么毒呢?   左澜只觉得内心一阵抽搐,以前怎么没看出您这么能说会道呢?   他看了一眼已经晕倒在地的姜错影,重新将那湿衣服穿上,却笑道:“蹲在一个没穿衣服的大姑娘身边,你害臊不害臊?”   “我对她又没有色心,有什么害臊不害臊的?倒是你,站得那么远,倒像是心里有鬼。”   崇礼冷声讽刺他,那伸手搭在了姜错影的额头上,似乎是想要刺探什么,然而他这个时候也才想起自己魂力尽失,这个地方,似乎古怪极了,能够禁制人身上的魂力,根本无法使用,可是如果不能使用魂力的话,他们怎么才能够出去?   “哈哈哈哈……你不也忘记自己根本不能使用魂力了吗?”   左澜大笑起来,捧着自己的肚子,其实笑容里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喜悦。   崇礼没有理会他,却是看向了落在一旁的桃符刺,这是一柄能够握在手中的尖刺,不过却做得像是一把木尺,只有尖端是刺形的,在那尺身上刻画着绿色的花纹,正中心一个玄奥的木属性的符号。   他直接将这东西捡了回来,凉飕飕地道:“将你扔下来本来是不想管你死活,只当是个垫背的,只可惜你人贱命大,竟然活了下来……”   崇礼说着,却直接手掌一翻,那桃符刺握在手中,竟然直接向着姜错影的天灵盖刺下去,深深地扎入,再慢慢地拔出!   鲜血染红了地面。   崇礼的手上本来就带血,动手的时候,便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鲜血了。爱后欲生左澜彻底地愣住了,崇礼这种血腥残暴的行为远胜过左澜自己冷血的时候一百倍,他完全不能理解——   “你干什么?之前不是还救她吗?!”   崇礼将这一枚桃符刺丢到左澜的脚边,竟然从自己的袖子里抽出了手帕,自己地将手掌上的鲜血揩干净,只是他手掌上带着伤,这个时候便是肉体凡胎,他看着流血不止实在是烦,干脆直接来到左澜身边,弯腰下去直接将手放入了澄蓝的海水中。   左澜沉默,看向了姜错影,他能感觉得出来,姜错影的呼吸已经全没了。   即便是没有了灵气,不能用魂力驱使,这桃符刺始终是地品中阶的魂器,本身就带有一种致命的特效,一扎进人的身上,便会像是吸收营养的植物的根部一样,将人内里的精血神气全部抽干,以供自己使用。   左澜手中的魂器已经不多了,之前的重锋、焚天锥、长生剑已经尽数毁去,这一柄桃符刺算是他身上几把精品魂器之一了,就算是沾染了姜错影的鲜血,他也不可能丢下。   崇礼看着也弯腰下来洗魂器的左澜,觉得好笑:“我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海里洗魂器。”   “以后就不是第一次了。”   一个人死了,自己竟然还能如此淡然。   不,一个人死了,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这个人是姜错影。   “现在这个地方,连魂力都不能使用了,不过我依然不相信这里是安全的。左澜,我是御座崇一的人呢……”崇礼这样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却又站直了身子,抬头看去,没有了之前那一道细细的白色烟气,头顶上那黑色的屏障只是被弄成了黑白夹杂之色,却已经能够透过那些白色隐约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这个女人,如果能够迟些点灯,我们就能够出去了。”   “期限快到了。”   崇礼说着,身子却晃了几下,左澜不明白,却看到在那一瞬间,崇礼一下栽倒在地。   左澜愣住,走过去,踹了他两脚:“死透了吗?”   崇礼只是累了,半闭着眼睛而已,左澜这伸出腿来踢他,简直让他想直接一跃而起,直接杀了他,不过此刻是有心无力。   现在左澜要是想杀崇礼,那才真是易如反掌。   “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崇礼看着天,笑了一声,“你让我告诉你,我就告诉你,没意思。”   “那我来猜猜,我猜中了,你就点个头,或者眨眨眼。”左澜知道现在崇礼看着是要死了的,也就不怎么防备。   “姜错影现在是死了?”无梦仙途   崇礼眨眨眼,面带微笑。   左澜不知怎么有几分黯然,却调整过了情绪,“方才那道白色的烟气,是解开头顶屏障的关键,这才是你阻止姜错影点灯的最深刻原因吧?她如果点灯,我们都出不去。”   崇礼点头。   在他的视线之中,那头顶的黑色屏障已经开始了扩展,它的外延不断地扩大,很快就会蔓延到整个天渊的,而之前涌上去的那些白色的烟气,却在逐渐地消散,整个世界,很快就完全被这琉璃质上的蓝光照耀了。   左澜低头,看向那被自己砸出来的破洞之中,海水湛蓝,还有咸苦的味道,那五个光亮的点有些模糊不清,像是生在海底某一处一般,这跟一开始临沧告诉自己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也许,这里只是一个幻影,根本不是真正的灯盏所在地。   其中一盏灯,刚刚点起来的,可是这个时候,灯光却在逐渐地变弱,很快就消失了。   “姜错影死了,这灯,便灭了。你杀了她,便能够出去了吗?”   他们现在还困守在此处,如此高的琉璃质壁面,虽然之前被左澜一枚桃符刺给扎破了不少,可是零零星星挂着的壁面却仍旧是光滑无比的,要爬,难度很高。   不过这一次,崇礼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眨眼,而是道:“出不去了。”   “……”   在左澜的注视下,崇礼缓缓地闭上了眼。   左澜忽然也沉默了,这个时候,两个人似乎都是在等死。   现在储物戒指里面的东西也取不出来,两个人从之前魂院里的天才人物,忽然变成了凡人,这落差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我不相信。”   听到这句话,崇礼忽然睁开眼,看着说话的左澜。   左澜站了起来,抬头看着上面,眼底却有一分决绝,“我不相信。”   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在开什么玩笑?   他左澜,怎么可以寂寂无名地死在这种地方?!   也许是他眼底的那一份不甘,让崇礼动容,崇礼闭着眼睛想了半天,轻笑了一声:“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左澜慢慢地低头,俯视他,等着他说话。   崇礼云淡风轻地一勾唇,如果不是躺着,还脸色苍白,倒真能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说:“点灯。”      第一百零四章 点灯(四)      点灯,   现在还有谁能够点灯,   左澜听着崇礼这话,立刻就冷笑了一声,“崇礼,真当我左澜是没脑子吗,”   崇礼这个时候还是躺着,懒洋洋地说道,“我没有坑你,其实我御座崇一,从来不信奉神灵,之前你已经听姜错影说了,现在怎么又开始怀疑我了,”   那是因为你个逗比根本不懂老子现在这种心情,一万头草泥马从我的心原上狂奔而过好吗?   左澜是真的觉得现在的崇礼已经诡异到让人无法接受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在被崇礼耍得团团转,这个人难道没有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吗?   只是这个时候,崇礼的表情忽然又变得严肃起来了,他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崇礼的确是御座崇一这样的不信奉神灵的家族的人,一个家族不信奉神灵,这是关系到信仰的问题,大家族在信仰的问题上是做得很出色的,所以每个家族子弟,在信仰上都与家族保持一致,崇礼应该没有问题。   不信奉神灵的崇礼让自己去点灯,推自己入火坑,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他是魂皇的人,又到底是哪一边的呢?   左澜有些分不清晰了,他只知道一点,自己不能点灯。   崇礼看着左澜那阴晴不定的脸色,知道他内心挣扎不已,最后苦笑了一声:“事到如今,我没有办法再继续骗你,如果可以出去,我自己去点灯也无所谓,不过——我去不了。”   崇礼忽地伸手一抹自己的眼前,双眸一闭,手掌掠过去了才重新睁开,这一刻,左澜发现他的眼睛忽然变成了紫色。   又是紫色。   左澜眯眼:“这是……”   一双紫色的瞳孔,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魂大陆最正常的眼瞳的颜色应该是黑色或者是棕褐色,崇礼的一双眼竟然是紫色,有的时候魂力也呈紫色,便是在万阵天的时候,自己也看到他的头发因为魂阵开启的缘故而变紫,虽然只有那么一刹——这其中,蕴含着什么玄机吗?   “你靠近些看吧。”   崇礼的眼底,忽然流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光,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一种诡异的引诱,他就这样伸手,拨开自己额前的刘海,让这一双眼睛完全地露在左澜地眼前。   左澜警戒着,靠近了崇礼,那一刻,崇礼那紫色的瞳孔之中,竟然泛起了细碎的金色光芒,很快就旋转凝结成了一个淡淡很古老的文字的图案,然后光芒一淡,又隐没了下去,崇礼的瞳孔又恢复成了黑色。   这骤然之间的转变差点让左澜觉得自己头脑晕眩,他退了半步,抬眼看向崇礼:“那是什么?”   “无神印记。”崇礼唇角一翘,“天渊之皇临沧也有这个东西。”   左澜忽然抬头,“什么意思?”   “其实不过是一个掩藏自己的印记而已,有了这个东西——”崇礼拖长了声音,最后半句却是很轻的声音,“神灵就找不到了。”家里有贼那一刻,左澜毛骨悚然了。   他还是用那种严峻的目光看着崇礼,尽管知道现在两个人都没有力量,但他无法改变这种习惯——戒备,和警惕。   “整个大陆的人,瞳色都该是黑色或者是棕褐色,但凡眼睛颜色不一样的人,便应该怀疑——他到底是有了无神印记,还是神灵印记。”   崇礼忽然觉得很有趣,他早就听说过关于左澜和临沧之间的那些事儿,无界之皇梅子青常常在别的魂皇面前调侃临沧,说左澜是他的小情人,临沧是跟自己一样的人,不过初见左澜的时候发现他眼睛里竟然没有印记的时候,他很惊讶。   “看样子没有人告诉你这两种印记的存在,也许是觉得你现在还不该接触到这些秘密吧?不过现在你既然不相信我,那么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无神之印,乃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人研究的专门用来躲避神灵以及使用神灵的力量的人的探测的,到了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神灵已经不存在,那么这个印记,就可以用来躲避神仆的探测。”   崇礼慢慢地说着,他的话,逐渐地为左澜铺开了一副自古以来人与神斗的画卷,那是一种隐藏在说话的语气和细节之中的秘密。   左澜只是安静地听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神灵印记,便是神灵为了识别自己的仆人以及效忠自己的人而种下的印记,它的存在能够让神仆们或者是神灵的血契者,轻而易举地通过神灵的很多关卡,比如说——天渊这种地方。”   这才是崇礼之前一直不敢说话的原因,可是他觉得自己现在离死不远了,看左澜似乎也不肯相信他,便也放开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接受到了梅子青的命令,要让左澜来点灯,可是后来他发现魂皇之中的势力划分不是那么简单的,梅子青与临沧之间互相猜忌,倒是让人看不懂了。   原本临沧就是左家被植入了无神印记的人,这种人一般是不信奉神灵的家族未来的家主才有的印记,不是下一任族长的人选,是不会让家族费尽心力植入这个东西的,临沧从一开始就不是普通人,在成为魂爵的时候就已经能够与魂皇一战,只不过大陆上没人知道他,因为临沧从一开始就很低调。不过在真正的上层的圈子之中,临沧的存在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后来左家发生了事情,魂大陆四皇选择了新出生的左澜作为试验品,让临沧心生不满,认为左家不该答应这样的条件,所以与左家闹翻,并且犯下了屠戮同族的罪名,从此被逐出了家族,在前些日子正是退族。   “左澜,你是一个实验品,原本的魂大陆四皇的实验品,不过主导者是无界之皇梅子青。在叛出左家之后,临沧曾经同意了这个计划,因为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并且你也许能够成功,可是后来——我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就忽然之间闹翻了,虽然表面上谁也看不出来。”   崇礼已经坐了起来,就靠着那琉璃质壁面坐着,仰着头,打了个呵欠,似乎快要睡着,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再不出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是实验品?那么,到底是试验什么的?”左澜至今也没有得到过明确的答复,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崇礼,似乎希望从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他发现自己对这种事情已经完全镇定了,就算别人告诉他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神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崇礼一笑:“魂圣。”   还是这个答案么?与自己先前知道的差不多。   左澜的魂图是别人种下去的,就是为了看看自己能不能成为魂圣吗?   后来临沧为什么要夺走自己的魂图?   照崇礼的说法,似乎在某一段时间,临沧对于梅子青的计划,也算是赞同的,现在似乎是两个人已经闹翻。   这一段时间,到底是哪一段呢?   从临沧成为魂皇之后,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可是到哪里为终结?   临沧曾经说,他活着出去,就把事情都告诉他。   左澜抬头,“那么——”   声音戛然而止,左澜还想问问如果眼瞳像是崇礼的一样隐藏起来了,他怎么能够知道?还想问问御座家族为什么会同时拥有血契者和拥有无神印记的人……   可惜,他抬头看的时候,崇礼竟然闭着眼睛了。   他心头一跳,慢慢地走过去,看到崇礼的胸口还微微起伏着,有轻微的呼吸声,还没死。   他顿在了崇礼的身前,崇礼又慢慢地睁开眼,有些费力。   “你怎么了?”   之前被那白色的烟雾所伤,真的就这么重么?看上去就像是要死了一样。   崇礼又闭上眼睛,“只是想睡了,什么时候你想点灯了就告诉我。”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梅子青为什么想要我点灯?”   也许明白这个问题,左澜就能够做出决定了,这个灯,到底是点,还是不点。   临沧说,绝对不要点。   梅子青却希望崇礼让自己点灯。   无界之皇梅子青和天渊之皇临沧,这是完全对着干的。   左澜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为什么希望自己点灯?   “因为左澜你,对于神灵,似乎了解过头了。”崇礼给出了这么一个不算是答案的答案,不过很快他又解释道,“如果我的逻辑还没死的话,之前你的魂图被临沧夺走的时候,算是临沧毁约,坏了梅子青的计划,原本他们已经约定,一起看你能不能成为魂圣。不过成为魂圣这件事似乎与神灵挂着点钩,所以才涉及到魂皇们的立场问题。临沧夺了你的魂图,表面上就是毁约,梅子青这个时候如果怀疑他,似乎才是正常的。”   崇礼依旧闭着眼睛,唇角弯起来,似乎讽刺极了。   这个时候,左澜忽然就相信了他,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信奉神灵的人,只因为这一抹——带着深深的嘲讽的笑意。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成为魂圣,在以前是必须借助神灵之力的,可是梅子青他们想要研究出不借助神灵的力量成为魂圣的办法,所以才挑中了有魂圣血统的左家嫡系——也就是我。临沧曾经同意过梅子青的计划,可是后来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夺走我的魂图,也相当于背叛了约定,梅子青最初应当也是不信仰神灵的,可是临沧半路叛变,却反映了梅子青出现了一定的变化——梅子青现在,难道是信奉神灵的吗?”左澜的推测,忽然就变得可怕了起来。   “正因为梅子青现在忽然之间信奉神灵了,所以才要你过来,‘助’我成为神仆。”   一切推理到现在,合情合理。   最后一切的一切,竟然都跟神灵扯上了关系。   只是也有几个还未解开的疑点:   其一,成为魂圣到底需要付给神灵什么代价?   其二,梅子青发生这种转变的原因到底在哪里?   其三,临沧为什么要夺走魂图?   最后,魂皇殿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神仆们又到底是什么情况?   需要解开的疑点还有许多呢,怎么能够就这样死去了呢?   左澜踹了崇礼一脚,“快告诉我无神印记和神灵印记的事情,怎么才能知道一个人有没有这样的印记?”   “我不知道这个,我只知道这些印记是有办法隐藏起来的,也有特殊的方法可以探测。每一个家族需要维护自己地位的稳固,都需要借助各方的力量,其中神灵也是一种,于是有了家族之中特别挑选出来的人,成为与神灵签订血契的人,这种人——你认识的薛重释曾经就是。不过——”   崇礼顿了一下,忽地轻笑,“家族毕竟是家族,有自己独立的构成,一方面需要依赖神灵的力量,形成对内对外的威慑,稳定家族的势力,另一方面又不想屈服于神灵,于是有想出了无神印记这种东西,家族之中被指定的精英乃至于真正要继承家族的人,都有这种印记。”   他看向左澜,那一双眼,“不过我看不出你到底有没有。”   按理说,左澜是未来的族长,是左家现在当之无愧的灵魂领袖,尽管他的实力还不是很强,尽管他的年纪还小,但是他可以说是除了临沧之外,左家出过的最出色的人物了,至于临沧,现在已经不是左家的人了。在实力方面,左澜完全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临沧。   左澜,到底有没有无神印记呢?   无神印记的真正作用又到底是什么?   看到左澜陷入沉思,崇礼摇了摇头:“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种下过无神印记,那大约是没有了。”   “不,他有。”   一道声音,就这样忽然之间传开了,在这琉璃质周围飘飘荡荡,却有一道青光从左澜的储物戒指里射出来,很快地扩大,凝成了临沧的影子,最终实化,缓缓落地。   临沧便忽然之间出现,站在了左澜和崇礼的面前,却让两个人齐齐无言,震骇,储物戒指没有魂力根本不能开启,难道临沧能够不受天渊规则的限制?!      第一百零五章 点灯(五)      临沧出现,根本让左澜与崇礼始料未及,尤其是崇礼——左澜好歹还知道临沧是一直藏身在青鸟塔中的,可是崇礼不知道,乍一见到临沧从左澜的储物戒指之中冒出来,还以为是只幽灵,当下便是头皮一炸。   不管这人到底是不是幽灵,此刻出现在这里,绝对不简单,那一瞬间,崇礼的眼神变得极其忌惮,可是他也知道,就算是忌惮也没有用,因为此刻的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然而临沧也只是淡淡地扫了崇礼一眼,“御座崇一的嫡系,下一任的御座主,果然不简单,我竟然不知道,御座家族之中,竟然也有人知道这么多。”   崇礼只觉得眼角一阵抽搐,“你是怎么进来的?”   临沧只是很平静地转过头去,却对着左澜的唇烙下一吻,然后湿润的唇往上移动,一直问到他的眼皮上,如此脆弱的地方,左澜只是没反应,任由崇礼在一边看着。   这种畸形的关系,似乎别人看到也无所谓的……吧?   崇礼却被自己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原本以为只是谣传,没有想到此刻这一幕在自己眼前上演了,他却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我说,他有。”   临沧的吻,终于落到了左澜的眉心,唇角却弯起来。   左澜终于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说得像是我是你豢养的宠物一般,在里面呆腻了,又怕你被御座崇一这个阴险狡诈的小子骗去点灯了,所以便出来了。”   再不出来,真的害怕左澜被崇礼诓去了。   他冷冰冰地扫了一边已经无力动弹的崇礼一眼,“御座崇一的嫡系,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还真是大快人心,梅子青派你来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这边的情况吗?”   “魂皇们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情况,相反,知道这里情况的人才是有问题的吧?”崇礼的反击很是辛辣,几乎一下就让人愣住了。   左澜一下想起来,临沧之前说,里面的路程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什么的……   他缓缓地望向临沧,临沧却叹了一口气:“不是故意骗你,而是那个时候真的不能说。”   其实现在自己能够出来,只是拼了自己的修为而已,魂皇总有不被别人知道的秘法,更何况他还是天渊之皇临沧呢?   左澜握紧了手指,想要一口气问个明白,可是崇礼在身边,总不好立刻问明白了,只好憋住了,沉声道:“信你最后一次。”   他说,信你最后一次。   临沧忽然爱极了这样的左澜,看着他沾染了水润的唇,一下埋头又去吻他,这一次却不似之前的轻柔和缓,而是带着一种霸道的侵略,撬开他的嘴唇,叩开他的牙齿,扫荡过他口腔的每个角落,然后掠夺他……侯门毒妃一个狂野的吻。   他的手掌滑入左澜的衣领之中,直接挑开了,露出白皙的胸膛,多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他了?   临沧的手指,便那样以一种沉重的力道,碾上了左澜胸前的朱红,左澜的呼吸一下乱了,唇边挂下银丝来,只是他的眼神却冷极了,手扣在临沧的脑后,五指呈一种不自然的卷曲的曲线。   临沧的舌,从他口中滑了出来,轻笑:“五指只要往前面一扣,就能够刺破我的颅骨了,我此刻,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厉害,试试吧,不觉得这样很解气吗?”   左澜一脚踢中他膝盖,冷笑了一声:“滚远点。”   他的手掌,从他的脑后收回来,然后冷淡地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口中却道:“你出现在这里,想必是已经有了带我们出去的法子,废话不多说,你做不做?”   “做,我想做你。”   临沧脱口而出,却忽然又觉得有些尴尬,掩唇咳嗽了一声,不过在看到左澜那铁青的脸色的时候,忽然又不觉得怎样了,他大笑起来,“这是真心话。”   “我想你去死,这也是真心话。”   左澜毫不留情,直接说出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样,一下就投中了临沧,临沧又恢复了初见他的时候那种痞痞的模样,双肩一耸:“随你怎么说,不过还是先走吧。”   左澜嘴角抽搐了一下,顶着崇礼异样的目光,来到他面前,却回头问临沧道:“你有离开的方法吗?”   “有,不过我实在不想捎带上这个麻烦,你对他手下留情,莫不是要移情别恋?”临沧随口问了一句,眼神却深得很。   左澜摸了摸下巴,看向崇礼,左右打量了他几眼:“说实话,我发现他长得比你好看,要当做出轨的对象,似乎也不错。”   “前提是,他敢不敢。”   临沧双手环抱,看着崇礼的眼神却很冷,左澜出轨什么的……   他自己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词用在自己与他之间,是怎样的暧昧?   他抬头看了顶上那已经重新恢复了黑暗的屏障,又看了一眼之前被左澜砸出来的大洞,眼看着有一层琉璃质要结上了,他招手道:“跟着我。”   临沧身着黑衣,修长的身材,那长袍胸前挂着细细的银链子,与优雅的绅士没有不同,腰带一束,便更显得挺拔,他披着半黑半百长长的头发,就这么回头一看,接着却纵身跳入了那海底。精灵王的王妃天渊最深处,是海。   左澜皱了一下眉,在跳下去之前回头看了崇礼一眼,“你还能动吗?”   崇礼冷笑了一声,此刻这种对比的差距让自己觉得很不舒服,左澜与临沧的关系也……之前早就听说,但是真正看到了,还是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我不想死。”   他只有这四个字,却慢慢地起身来,挪了过来,咳出一口血来,气色却好了许多,让左澜想到了“回光返照”四个字。   左澜收回自己的目光,最后说了一句:“第一魂院的你都是这种样子,不知道天嘉,又到底是什么模样。”   “噗通”一声,左澜跟着跳下去了,那身影很快被海水染成了一片蓝色,崇礼站在上面,左澜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抬头看了一眼,却自语道:“天嘉……你看到他,大约是会失望的……”   天嘉,到底天嘉是个怎样的人,崇礼现在都没闹明白过。   他看着自己手心的血迹,又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最后才跟着跳下。   这里的海水很奇怪,不,准确地说,是整个世界都很奇怪。   在水下呼吸竟然完全没有阻碍,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呼吸,因为有东西顺着海水钻进了自己的毛孔之中,代替了他们口鼻的呼吸。   左澜跟着临沧,划水往前,海水之中,还能看到那四盏灯,左澜在这幽蓝的海水之中抬头看去,琉璃质还是那颜色,不过因为被海水染了,倒是看不怎么清晰,姜错影已经成为了过去式,这是一个仅仅成为神仆不到一刻的女人,其实前面一个时辰还与他们同生共死。   此刻,将自己深埋在这样的幽蓝之中,左澜竟然觉得冷,他继续往前游去,在水里,视线受阻,看不怎么分明,连什么时候临沧停了下来都不知道。   他奇怪地靠近,却看到临沧似乎面对着自己这边,他回头一看,茫茫的海中,崇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临沧却掰过了他的肩膀,热切的吻一下就覆盖上来了,那已经被海水浸湿了的衣衫全部褪下,只挂在手臂上,这边的海水似乎缺少流动性,衣衫在海水之中轻柔地飘动着,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境界,因为在海水之中,呼吸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肆意地激吻,左澜隐约地兴奋到浑身发抖,他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此刻所处的环境实在太适合做这种苟且的事情,以至于当临沧过来的时候,自己竟然觉得如此自然。   临沧的吻滑落下去,含住了他胸前的朱红,另一手却抬起他裸着的腿,搭到了自己的腰上,然后往后滑,落在了他的臀上,借着海水的流动,挤进了他的身体。   前戏很少,近乎没有。豪门替身:撒旦宠儿别嚣张左澜咬住嘴唇,却野兽一般扑上去,又咬了临沧的喉咙,不能说话,却只能如此。   海水奇妙极了,像是空气一样环绕着他们,除了身周的湿意之外,什么也感受不到。   临沧在他体内冲撞,让他有些微的疼,这是第二次……   左澜有些恍惚,又冷又热的感觉让他不知身在何处,海水是冷的,临沧是热的,在他体内一直抽动的东西,滚烫。   这种事情,竟然也能够让人感觉到欢愉……   海水里,看不清临沧的表情,却似乎能够感觉到他的注视,他用唇舌膜拜了他的全身,也用手指挑逗着他身前的欲望,感觉很快就起来了,让人招架不住。   随着临沧越来越凶猛的动作,周围的海水似乎都翻搅了起来,带动左澜挂在手臂上的衣衫也开始飘动。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黑影,看样子像是崇礼,他身上带着伤,行动迟缓,这个时候终于挨近了。   崇礼根本看不清前面的状况,有两条交缠在一起的人影,猜测便是左澜他们,于是过去。   这边左澜咬住了临沧的肩膀,想要停下来,临沧却按住了他,再次猛烈地动作起来,挺身刺入那窄穴之中,只觉得无边的快乐侵袭了自己,忽然便释放了……   崇礼越来越近,这边临沧却不紧不慢地在余韵之中将左澜的衣衫给他套上,反正在水里也看不清楚。   崇礼过来的时候,左澜和临沧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异样了。   临沧继续往前,左澜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知道前面临沧忽然停下,紧接着身子网上一伸,头已经露出了水面。   左澜跟着上来,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一座座残破的石像倒落在这巨型岩洞的四周,他们是在最中心的水潭里,不过却是海水,四周只有莹莹的蓝光,照得远处的黑暗忽闪忽闪,一般是清晰的,一班却是模糊的,便这样隐没了,在一片难言的威严和悲壮之中。   这么多的石像,来自远古,从千万年前,躺到了如今,已经残破不堪,世上不曾有人知道它们的存在,它们此刻,覆盖着经年累月的尘土,不曾离开。   临沧从水中出来,站到岸上,向着左澜伸出手,左澜却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红印,是自己留下的。   他没有伸手接受临沧的帮助,而是自己翻身上来,接着看向了崇礼,崇礼脸色有些苍白,尤其是在看到眼前的一切的时候。   “这里,便是遗迹么……”      第一百零六章 点灯(完)      崇礼竟然知道眼前这是什么地方,   左澜心中一震,看向了临沧,临沧却看向了崇礼,眼神冷到极点,一道残影从左澜面前闪过,再看时便见临沧已经伸手掐住了崇礼的脖子,“梅子青派你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崇礼受制,眼中骇然,“你根本不受天渊规则的影响,此刻竟然还能使用魂力,”   临沧眯眼,“回答我的问题。”   后面的左澜只觉得头皮发麻,之前临沧从自己的戒指里钻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熟悉的魂力波动,之前在天渊底下的时候他就感受过了规则的力量,能够逃脱神灵在天渊布下的规则的人,实力应该强横到什么程度?   崇礼扯着唇角一笑:“不知尊上此刻,到底是属于哪一边?”   临沧却嗤笑:“这话,似乎该我问你们。”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单独的一个“你”字,这显然有着区别,他之前问的是梅子青,现在却在问的是崇礼,也就是说,在临沧的眼中,崇礼是梅子青一方的人。   “左澜一开始是计划之中的炉鼎,你却夺走了他的魂图,不知道是为了你自己说的一己之私,还是想要投靠神灵——”崇礼在这样的绝境之中,终于露出了獠牙,便那样冷冰冰地看着临沧,也看着临沧身边的左澜。   他这样说话,临沧的手掌却慢慢地收收紧了:“我不曾为了一己之私,只恐怕,你所效忠的人,已经投了神灵。”   此话一出,崇礼心头巨震,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临沧,临沧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眸,似乎与这石洞之中的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临沧,临沧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无情无感,像是冰冷的宝石。   “魂皇千语死于神灵之手,梅子青与千语乃是至交好友,怎么可能投靠魂皇?”   崇礼想了许久,终于摇了摇头。   临沧盯着他许久,才松手,任由崇礼软泥一样瘫下来,他背着手站定,却是俯视着崇礼,“如果梅子青想要借神灵之力,复活千语呢?”   这淡淡的一句话,如同惊雷劈开夜空,漫天之下竟然全是赫赫的闪电,让崇礼无处躲逃。   梅子青能够为了千语,不惜策划阻止神仆和神灵的大计,也未必不能为了千语妥协,这世上原本不存在绝对的事情。   其实崇礼知道的事情很多,比左澜这个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的人知道得太多,所以对于临沧的这句话,左澜是震惊,而于崇礼,却堪称震撼了。   他站起来,冷笑了一声:“谁是谁非,等到那一天便知道了。”   “那一天么?”   临沧笑了一声,回过头来,看着皱眉的左澜:“我说过,你不点灯,平平安安地回去,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很快就会结束的。”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他没有说累,他也已经听累了。   什么时候才是个终结呢?谁也不知道。   左澜已经大致从他们的话中推测出事情的起因原委了,说到底,梅子青还真的是个祸精。心扉上的紫罗兰之前左澜研究魂皇们的一次讲课里问,梅子青到底有多少个好基友——里面就仔细地讲述了梅子青与魂皇千语之间的事情。   千语,这几百近千年以来,最接近魂圣的魂皇,千百年来不世出的天才。   只可惜,后来在大战之中离开了。   那些战争,似乎没有人能够明白,这是一个承前启后式的人物,不过已经是失落的人物了。   古早的时候,便有一些有记载的战争,可是大多数时候,这样的战争只有过程和结果,没有起因,大陆史上将这些战争称作“无由战”,三百年前,千语似乎就是因为这一场战争离开的。   崇礼一直在思考着什么,没有说话,而左澜,终于将目光重新转向了这巨大的石窟,一座座石像有的挂在半壁上,有的横躺在潮湿的地面上,还有的已经断裂成了两半,黑暗之中,看不清这些石像的样子,只觉得寒气直往骨头缝儿里面钻,左澜强忍住打哆嗦的冲动,仔细地环视了一圈。   这些石像原本都是排列在四周的,左澜左手边的墙面那边并没有看到几座石像,他走过去,看到这边的石壁上似乎有一道门的图形,不过走近了伸手一摸,才发现这扇门是画上去的,呈铁褐色。   他皱眉,却看向这四壁,这是一个百余丈方圆的石洞,几乎被各种各样的石块填满了,左澜便这样直愣愣地看着,站在这道不知道是被血还是什么的东西画上去的“门”前,左澜扭头便看到了另一头的场景。   四盏灯,在隔着百余丈的对面石壁上,在壁上的岩洞之中,有凝实的火焰,这一回,不是在海底那飘渺的光了,而是真真正正的火焰。   临沧也看向了那高高地挂在石壁上的四盏灯,神灵的灯。   神仆不死,其灯不灭。   左澜像是被什么蛊惑了,往前走着,后面的临沧和崇礼也跟上,一直到了那灯前五丈处,这个时候近了,便看得真切了。   原来这四周,并不是只有这四盏灯的,这只是点燃了的四盏,而在这四盏灯的同一高度上,抬着头便能够看到这石壁之上,有着规律的一圈的孔洞,黑色的古老灯盏,便都放在里面,只是没有被点亮。   临沧道:“这里便是灯室。共有七七四十九盏灯,在神灵的全盛时期,这四十九盏灯是全部亮着的,不过此刻,如你所见,只有四盏了。时过境迁,神灵已然衰落了。这灯室,原本就是一个祭祀场地,你看到的这些倒在地上的神像,都不知是多少年前留下的了,而方才那一扇门,的确是用人血画上去的。”   左澜又觉得冷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呼啦啦地吹进了他的身体里,让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古早时期,还有过活祭。”   崇礼面色镇定地补上了一刀。   他们说的这些事情,在大陆史上都有过隐晦地提及,左澜甚至已经想过了,可是真正到了自己亲眼所见的时候,才觉得可怕。   有的世界,简直是毁三观的存在。   左澜退后了一步,抬头看向那四盏灯,“我们能够从这里出去吗?”腹黑王爷的毒医丑妃“这里有上古时期的传送阵,我不知道别人知不知道,不过——至少现在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   临沧答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了崇礼一眼,眼底的杀气,其实还未消减下去,到底梅子青是不是投靠了神灵,或者说,崇礼会不会对梅子青说出什么来,那都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如果将崇礼带出去了,最后他们却被崇礼反咬一口的话……   得不偿失。   崇礼也知道自己此刻是身处困境,可是他无力反抗,只是随意地将手背到了身后,没有人想死,他也不例外。   到了这个石洞之中,受规则压制不能使用魂力的情况似乎就好了许多,只不过崇礼眼尖地看到,临沧的脸色已经有些隐约的青白,他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什么,大笑起来。   左澜回头看他,“你笑什么?”   崇礼只是看着临沧:“不曾想天渊之皇还真是有魄力,竟然敢硬抗规则之力,强行使用魂力,便不怕日后修行受损吗?”   硬抗规则之力,强行使用魂力,还修为受损?   左澜震骇,望向临沧,临沧却走上来,轻笑了一声:“我是魂皇,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魂师来议论。”   尤其是,与梅子青为伍的魂师。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临沧说话竟然已经变得如此犀利狠辣,他带有天生的一种气势,只那么一眼,便能够将别人压住。   这个时候,临沧终于走到前面去,然后手诀一握,却是一个左澜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玄奥手势,之后那十余丈方圆的魂阵一下铺开,却引动了这里本来就有的古传送阵。   那一瞬间,左澜只觉得一股狂风从地上吹卷起来,周围的横斜躺倒的石像还是巍然不动,可是那壁上的四盏灯的火光竟然开始摇曳起来,很让人担心这些火光下一刻就会灭掉,可是灭掉——   灭掉。   熄灭这些灯盏,神仆会死吗?   左澜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一道光幕就弹起来,将外面的气息格挡在了外面,那灯火,依旧巍然不动。   忽然便明白了,神仆不死,其灯不灭。   一座传送阵,便这样在左澜的眼前亮起来了,他的头脑顿时疯狂运转起来,习惯性地往储物戒指上一摸,取出一枚玉简来,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可以完全无碍地使用魂力了。   “传送阵一旦开启,规则便有了裂痕,相当于是两个密封的空间,忽然之间被戳破了窗户纸,这一座传送阵,沟通了天渊内外,所以在传送阵覆盖范围内,都能使用魂力了。”   在说完这句话之中,临沧的脸色也逐渐地正常了,显然是不需要再用自己的修为来与规则较量了。   “阵,通天地。”   一只长满刺的光球出现在了临沧足踏之处,准确地说不是光球,而像是个半球体,光线以临沧所踏之处为起点,向四周辐散。他从左澜处夺走的十二魂图,便平静地贴着这光球的四周运行,一眼看去,恢弘极了。天界混混左澜在疯狂地在玉简之中将眼前看到的阵法全部刻画下来,旁边的崇礼见着了,竟然愕然了片刻,这便是第九魂院的首席——左澜。   这种时候了,左澜竟然还是一心在记录这阵法,想到这人在万阵天之中的出色表现,崇礼竟然也生出了几分佩服的心思,他虽然也是天才,然而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泯然众人的天才,他能够成为御座崇一年轻一代之中最出色的嫡系,必然是知道努力的重要,而左澜此刻的这种专注,再加上一路上与左澜的同行所见所闻,心里便已经被他的言行所感染,此刻倒是对左澜更加赞同了起来。   论变态之所以变态的原因。   崇礼忽地便笑了一声,是他想错了,左澜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成为神灵的附庸的,而以临沧的骄傲,似乎也不可能,只是——他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梅子青会投靠神灵。   只是事情一旦涉及到已故魂皇千语,一切都说不定了。   传送阵已经开启,三息之后,他们就会到达另外一个地方了。   只是,到底会是哪里呢?   这古传送阵……   左澜瞪大了一双眼,几乎快觉得自己脑充血了,不过总算将真个古传送阵记录了下来,当初来天渊的时候,魂皇们使用的那个阵法自己就很想记下来,可是因为周围毕竟有那么多的魂皇,自己偷师学艺不能太夸张,所以只好忍住了。   可是这里不一样,这里没有别人的窥视,只有临沧,而自己就算是偷师,临沧也不能说什么。   万千华光从眼前闪过,眼看着便要进入时空的规则之中,左澜却忽然之间窥见那壁上的火光一闪,第三盏灯无风摇晃,竟然忽然直接熄灭了!   那一刻,他心跳如擂鼓,“灯……”   眼前无数的幻象闪过去了,左澜忽然看到了雪蓝,那是一片冰冷的水域,无数的铁柱和锁链,齿轮从上排到下,裸着躯体的青傀,缓缓地往下沉,沉到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透过那水蓝色的波纹,能够看到的是雪蓝背着手,站在水面以上,便那样冷冰冰地看着,只是眼底,似乎又有那么几分哀叹……   灯室之中,第三盏灯,终于像是抵挡不住这黑沉沉的暗——   熄灭了。   左澜忽然跪在了地上,吐出一小口鲜血,眼前忽然一片光明,让他眼底落下泪来,似乎是不适应这刺眼的光。   他们身处高崖之上,云气便在脚底,站在此处,俯瞰天下,胸中本该顿生豪气,有凌云之志,壁立千仞,这里,是天渊之上,魂大陆的边缘。   魂际之地。   “青傀死了。”   他听到自己喃喃的声音,抬起头,怅望苍穹,青傀死了……      第一百零七章 澜会(一)      这里是东部第二魂院地区,乃是魂大陆的边缘,魂际之地,也是天渊的上头。   那边的崇礼脸色灰败,一下跪倒在地,经过古早时期的传送阵对左澜和崇礼这个修为等级来说,压力太大,在伴随传送阵带起的规则之力穿越空间的时候,会产生强大的压迫力,不管是肉身还是精神,如果不能承受这种穿越带来的压力,变回被挤爆,方才那传送阵便是如此。   还好只是近距离传送,只是从那神灵遗迹的灯室之中到了外面天渊绝壁之上。   抬眼一望,对面是一片的空茫,只有天渊这一片深深凹陷下去的地方,一眼看去,像是巨大的盆地,而对面,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到底有什么。   左澜扭头看向临沧:“你方才看见了吗?”   临沧沉默,点了点头。   那便不是错觉了。   青傀,左澜细细想起来,忽然觉得,自己与青傀的交集也并不是那么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深刻,明明没有腿疾,却还坐在轮椅上,没有魂力,却能够驱使魂力,能够在水与火之间自由地转换,可是这个世界还没有真正领略他的风采,他便已经这样奇怪地离开了。   离开,死亡。   左澜只觉得窒息,对青傀下手的人竟然是雪蓝,那个见鬼的变装课导师!   “这世上,谁能够杀死神仆?”   临沧看了那边已经干脆躺在石块上的崇礼一眼,不知道崇礼是不是还在听。   不过左澜这个问题,也不属于太大的禁忌,“大约也是神仆。”   在临沧的认知之中,魂皇也许有这个实力,不过仅限于实力顶尖的那几位,而事实上,到底谁的实力比较强,谁也不知道——魂皇们又没有说办一个与魂院大比类似的挑战赛,每一位魂皇的实力,根本都是秘密。   只不过,方才那镜像之中看到凶手——分明是雪蓝。   雪蓝,在第九魂院的信息是变装课导师,魂爵实力。   以魂爵的实力杀掉作为神仆的青傀,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唯一一个可能便是,雪蓝也是神仆。   ——而这个可能,一早便在临沧的猜测之中了。   左澜不说话了,崇礼还是躺着。   这个时候,临沧却忽然掏出了一枚通讯珠,里面毫光一闪,化作一道针一般细的线,钻入另外临沧的眉心,临沧忽地一皱眉,却又收了那通讯珠:“我带你回去吧。”   左澜摊开自己的手掌,又握了握,魂力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手上,当下便道:“不用了,回去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魂院任务,算是姜错影完成了,所以这一趟,算是北部第五魂院地区获胜,不过——姜错影已经死了。   甚至,或者回来的,只有实力强悍的左澜和崇礼,这种事情,继西北魂际之地秘境之后,再次告知了左澜一个道理:弱肉强食。   这个魂影大陆,危险的事情太多,想要保住性命,并且生存下去,就需要变得更加强大。   每一次冒险,左澜都会发现有人比自己更强大,所以他还不够强大,因而需要变得强大,便拥有了足够的理由。   他对临沧道:“你先走吧,我与崇礼,还有些事情。”   左澜提到了崇礼的名字,却让崇礼抬了抬眼皮,他又翻身坐起来,却是盘膝,双手往丹田前方一合,魂阵出现,那一片紫色的光芒,依旧是绚丽无比,这不是华而不实,而是一种危险的象征。   临沧看了一眼,却丢给他一颗通讯珠,然后转身便走了,一步踏入半空之中,透明的波纹一荡,临沧便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崇礼缓缓地睁开眼,看着那一道波纹,“缩地成寸,竟然已经到了如此高深的境界了。”   左澜哼了一声:“他是魂皇,你不是魂皇,当然高深了。”   按理说左澜这句话是很正确的,可是崇礼听了之后却摇了摇头,“他这缩地成寸的境界,便是比起无界之皇梅子青还要厉害。”   “说起来我很好奇,魂皇们的实力,跟他们的排位一样吗?”左澜忽然这样问道,魂皇们的实力对于外界的人来说应该是一个谜,就算是魂皇们自己恐怕也只能在心里估计而已。   这事情,崇礼本该是不知道的,不过他毕竟出身御座崇一,御座家族哪一个没有千百年的历史?底蕴深厚,知道的东西也多,对于魂皇们的事情,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比普通人多那么一些,更不要说崇礼还一直是第一魂院的天才人物,这个魂影大陆,真正掌权的本来就是魂院,只不过现在的情况稍微有些复杂而已。   或者可以说,现在整个大陆的实力重心已经开始偏移了,在普通人的眼中,大陆的权力中心,还是魂院,可是在左澜他们这些已经牵涉到风云之中的人看来,整个魂大陆,其实已经围绕着神灵的事情,开始了一场即将席卷大陆的风暴。   神灵。   一个以前随意挂在嘴边,现在一说起来却觉得沉沉地压在心上,怎么也挥不去阴霾的名词。   崇礼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无界之皇梅子青,首席;破晓之皇崇阎,次席;造型之皇薛冰,三席;写意之皇江山,四席;天渊之皇临沧,末席。这五人之中似乎是梅子青的实力最可怕,也是他成为魂皇的时间最长,至今已经有二百六十年,乃是和千语同时代的人,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与古早时期有一个断代,而梅子青便是从断代走过来的。”   断代,负责教授大陆史的左澜自然知道,这是多重要的一个名词。   只不过,魂大陆历史上最近的断代时间,便是三百年前,以魂皇千语的死亡为终点,以又一次无由战的结束为终点,而起点,则这一次无由战开始的时候。   三百年前的断代,历时八百八十一年,这一段时期混乱到了极点,魂大陆有生灵以来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最早能够追溯到九千六百多年前,因为断代的时间过长,前期的史料遗失了很多,在年复一年的争战和杀戮之中,人口越来越少,能够留存下来的传说也是越来越少,所以每一次无由战,其实都代表着对史料的一种破坏,前代的资料也就越来越稀少,所以古早时期在后人的眼中也就越来越神秘。穿越明朝之牧狼从断代走过来的梅子青,也许是所有活着的魂修之中,最清楚古早时期的人。   “古早时期的修炼到底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可是梅子青很可能知道,这只是一种断代,从那个时段之后,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梅子青的首席,应当是当之无愧的。只不过因为我身处御座崇一,所以对于破晓之皇崇阎的实力,很清除。”   这便是家族之中有魂皇的好处。   崇礼淡淡一笑,“崇阎是我族中的长辈,也是除了族长之外最受敬重的人,可是他告诉我,如果与梅子青一战,他大约撑不过三刻。”   这便是首席与次席的区别。   “不过,因为这次见识到了临沧的实力,所以我对魂皇们的排位,其实也有一定的疑惑,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有共识,不如——以后合作一番?”   左澜闻言,却笑了一声,站起来,手一挥,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之中取出了凤车,“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先走了。”   崇礼看着左澜的影子在一阵波纹之中消失,再看的时候已经到了那车驾之中了。   空中划过了一道闪电一般的黑痕,左澜便已经不见了,崇礼留在原地,目光闪闪烁烁,许久之后,忽然想起左澜方才对临沧说,有事情要跟自己相谈,可是他这才发现,左澜其实什么都没有对自己说,是他忘记了吗?   其实不是左澜忘记了,而是发现,问再多都没有必要了。   一路从东部第二魂院地区,要横穿大陆,再回到西北第九魂院地区,只有自己孤独一人,倒也能够好好地体味一番,思考一番。   开启了凤车的防护阵,左澜为凤车设定了目的地的坐标,在车上小小地闭关了一次,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已经越过了魂际之地的那一片荒原,抬头往下看去的时候便能看到一些小小的村落,那些地方的人都穿着与自己不同的服饰,魂大陆太大,九大魂院负责的区域呈九宫格,每一个地区都有每一个地区的风貌,左澜收了魂车,身形一隐,却已经到了这街道上面。   这是一个小小的市镇,周围都是崇山峻岭,有许多商队来往于此,因为魂修们往往需要很多与修炼有关的材料,有的时候需要自己获得,有的却需要从别处购买来。   这雄奇险峻的山峰,里面多奇珍异兽,因而长长有猎捕采摘的人往里面走,出来便就地倒卖,很快就形成了市镇,这里因为这些商品交换起来,客栈、酒店、商会以及商会的分号,都能在这街道上看见,左澜往前面一看,愣了一下,前面那新搭建起来的商铺,竟然挂了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澜”字。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到一伙人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去,无比嚣张。   “这澜会,扩张得还挺快,不过遇到咱们,也只能这样了。”   “老板让我们好好教训一下他们,一会儿咱们去先找茬儿,后面再砸场子,这里的澜会不过是昨天才刚刚来建起来的,根基不深,这种人烟稀少,只有流动人口的地方,也不怕他能翻出什么浪子来,只管往死里打。”   “可是我听说澜会有两位主事的,那都是杀神……”帝凰决:凤驭九宠“是啊,我也听说了,第九魂院的左澜和那个什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薛重释,我听着都害怕,据说五日前,三大黑市拍卖会之一的‘第一市’与澜会之间发生冲突,那薛重释竟然直接血洗了第一市的总部,震骇了整个第一魂院地区,便是差点连魂皇都介入了此事……”   “三大黑市背后的人,那都是排在八尊里面的,也许还有十九爵之中的许多掺和进来,这样才能被魂术公会默认了存在的,薛重释敢动这样的狠手,我怎么觉得他胆子有点大呢……”   “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们暗市背后,可是八尊顶尖的人物。”   魂大陆的修炼,一向是以“魂爵”为分水岭,整个魂大陆的上层修士,都是以能否到达融器境界为标准的。   而左澜,现在在标准之下。   他还是个魂师,就算是能够与魂爵硬拼,在境界上,也不过是个魂师而已。   魂大陆的上层,五皇八尊十九爵。   五皇,只有那五个人是魂皇。   八尊,魂尊大约是不止八个的,估计一下应该在五十人以内,八尊便是其中最厉害的八个人。   十九爵,不必说,魂爵这个境界虽然比较艰难,但是从无由战至今,也有许许多多的人能够达到,十九爵之所以被称之为十九爵,只是因为这十九人很有特色,并且实力很强。   左澜的名气是很大的,可是真若是别人谈论起左澜的实力来,也许会将他誉为魂爵之下数一数二的人物——不是第一,因为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天嘉。   左澜整理了一下自己方才听到的消息,却不知道自己在天渊之中的这六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是短短的六天,却像是过了六个世纪一样。   他笑了一声,路过一家客栈,却发现外面标示出来的日期牌,愣住了,此时哪里是什么六天,分明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他顿时头皮发麻,连忙找了一个文魂院大比的事情,才知道魂院大比并没有开始,只在半个月后。   天渊之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是不一样的。   ——这个结论让左澜笑了一声。   却又随它去了。   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薛重释竟然已经将澜会的势力扩展到了这里,还血洗了三大黑市之中位于第一魂院的第一市,薛重释当真是个疯子。   如今方才那帮人说自己是“暗市”的人。   暗市,位于魂大陆最东段,最靠近天渊的地方,在这里出现了暗市的人的身影,那才是最正常不过了。   有好戏看了,左澜手一背,决定暂时不急着赶路,先去看看自己的澜会。      第一百零八章 澜会(二)      左澜大约也就是一个爱凑热闹的性子,虽则是自己的热闹,当只这么去看看,似乎也无妨。   澜会发展起来不久,根基不稳,虽然背后有左澜等人撑着,不过也始终太招人记恨,更何况还有那名传全大陆的三大黑市,位于第一魂院地区的河市,位于魂大陆最东段临近天渊地方的暗市,还有那最神秘的、每次举办地点都不固定的河市,每一市,都可能是日后的劲敌。   不过左澜从来都是无所畏惧,便这样抬头一望,浮云飘过,天际湛蓝,他默不作声地跟上那些人,果然看到这些人拽得二五八万一样进了澜会刚刚建立起来的办事处。   东段的魂际之地,多天材地宝,澜会也需要货源,所以将分会开到这里,可以说是非常正确的决定,不过左澜和薛重释想得到这一点,别人怎么可能也想不到?所以在这个叫做“东极”的小镇之中,几乎云集了整个大陆的精英势力,走在这街道上,一不小心就能看到一些很有名的商会的名字。   不仅是在东段魂际之地,别的出天材地宝的地方也一样是这种情况,所以左澜很淡定。   可是在看到这些人进入澜会,开始折腾的时候,左澜不淡定了。   这边的负责人,是左秋手下一个比较厉害的小主事者,叫做延吉,他正在招呼人将那牌子挂上去,又叫这边的人手开始装修。   “牌子挂上去了没有?那边,歪了……哎,好……”   “延吉先生,那边的阵法好像出了些问题。”   “我马上去看。”   这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小的男人了,看上去很是沉稳,既不出格,也不过过于保守,不过这样的人选过来开荒,似乎还有些困难。   不过左澜转念一想,这样的选择似乎也不错,毕竟这边跟其余的一些势力很可能发生纠葛,派个稳妥的人来处事,也不会得罪别人了。   左澜就站在外面看,刚刚兴修起来的铺面,有的是实物收购窗口,有的是咨询左澜的那个信息平台的,很多人早已经听说了左澜做的那个信息平台,也就是左澜自己所说的任务平台。雇主在平台发布任务,雇佣队们在这里接受任务,其中交流的工具便是左澜所控制的总控,还有雇主和雇员们手中的客户端——通牌。   左澜看到很多人的腰上挂着这块牌子出入这个还没装修完毕的澜会办事处。   澜会其实就是一个中介,购买通牌需要到澜会,交割任务也需要用澜会,钱款也是由澜会转交。   不知不觉之间,澜会竟然已经开始发展起来了。   只是那暗市的闹事者也来了。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在西北第九魂院地区的澜会吗?怎么到我们这种偏僻的小地方来了?”   “瞧瞧这漂亮的地方啊。”   “叫你们主事的出来,你们这块地占错地方了。”傲妃,风华无双“各位小哥儿好,不知道你们是有什么事?鄙人延吉,乃是东段魂际之地的主事者,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延吉眼神一闪,走了过来,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是闹事的,可是一看周围,每个人都用幸灾乐祸的眼光看着他,澜会最近的风头太猛,尤其是薛重释神经病一样去血洗了第一市的总部,几乎是结下了深仇大恨。   不过薛重释派他来的时候只是说:“结下仇恨的是我,不管会长左澜的事情,就算是要寻仇,谁敢动澜会老子直接把他给挫骨扬灰了。”   明明看上去也就是个少年的模样,却还偏偏能够说出这种血腥残忍的话,让延吉也为之胆战心惊。   对比起这些人来找茬的模样,延吉的态度可以算是温文有礼了,在左澜看来,有理的肯定是自己这边。   不过暗市这边的几个人分明就是打手,暗市的老板不可能会真的要派这样的人来砸场子,只怕还是先试探一下澜会的态度。   左澜心中盘算着,却依旧不动声色地在这里看着。   周围也有许多人,那些人看着人围了过来,心里还挺高兴,这种地方,那根本就是暗市的地盘,谁要在这里落户,那都得问问他们暗市的意思,现在这澜会说来就来了,还真是嚣张。   “但凡是这东极镇,任何商铺商会组织来了这里,都应该给我们暗市打一声招呼,你们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来了,还在这里修建了自己的据点,我们不同意,那就要一把火烧掉。”其中一个白脸的打手一哼声,直接就一把砸了挂在上面的牌子,露出了一种凶悍的气势来。   延吉皱眉,这简直就是霸王条款,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他也知道今天这事情是不能善了了,不过他也知道澜会背后的人,薛重释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人,更何况还有个名传大陆的左澜,澜会和魂术公会下属的炼器师公会又有合作,更不要提跟左澜关系很密切的魂皇临沧了。   即便是今天吃了亏,后面澜会也会讨回来的,当初薛重释提醒的唯一一点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步,不能够失掉了面子。   澜会是光明正大气势昂扬地来了的,就算要跟暗市拼一场,也不能退缩。   延吉知道,还在第九魂院那边的薛重释密切关注着这边的消息,就算是一时这边出事了,后面薛重释那边会再派人过来的,前几日听说薛重释已经帮着吴宇收服了整个吴家,现在西北地区的吴氏家族已经成为了澜会的附庸,澜会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膨胀,可是这种速度,是外人不能够看到的。   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是澜会不断在各个地方建造新的据点。   不过这种据点一开始似乎只是一个形式,每个人都知道澜会马上就要有大动作,这种感觉让他们也有了危机感。   延吉也不笑了,这个时候伸出去笑脸也只有被打,姿态不如高一些。“几位说笑了,我倒是不知道东段魂际之地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了暗市的地盘,我们澜会来到这里竟然还要向暗市报告,这道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其实大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冤家宜解不宜结,诸位又何必来找不快呢?”一拽倾天下两家的仇恨一旦结下了,想要解开就不容易,虽然澜会不怕暗市,暗市似乎也不怕澜会,但是双方斗起来只会让别人渔翁得利,更会让双方都蒙受损失。   只可惜,延吉这一番很在理的话是这些人听不懂的,他们只是被暗市的老板派过来的打手,就算是能够听得懂延吉的这一番话,也不可能做主就不捣乱了。   当下几个人的心中也有些发憷,不过看着澜会的人也不多,而他们都是魂师的修为,虽然有的是才进阶的,但这样的实力在整个魂大陆其实都不算低了,毕竟九大魂院的毕业率其实一直都不高。   这个大陆上还有普通人,往上面的魂爵这个境界是分水岭。   “哈,这就是我们的地盘,自然要听我们的。”   这家伙,我的地盘我做主呢。   左澜差点没听笑了,不过他周围的人都没笑,他要是这个时候笑了还有些突兀——其实左澜会长,你这样看着自己的手下和自己的澜会遭罪,竟然还想要在一边偷笑,这真的好吗?   左澜才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呢,只听到那边的打手们开始胡搅蛮缠了。   “你们需要在这个地方给暗市交岁贡,这里最开始全部是我们暗市开发出来的,你问问这大街上的商铺,哪一个没有给暗市打过招呼?就你们跟钉子一样!立刻把这澜会的门店给我关掉了,不然我们立刻开砸!”   打砸抢烧,哥们儿你好样的。   他们这么不客气,延吉也懒得跟他们客气了,这个时候自己又不是没有带武力来的,每个澜会的据点肯定都是在风云起伏的地方,没有一点武力值怎么能够存活?   他击掌三声,便看到五个魂师修为的人也从后面过来的,不过这人数一对比,似乎还是澜会这边吃亏了。   可是这场面一下就火爆起来了,双方的人这么一对垒,看着就像是要打起来的。   因有人握住了通讯珠在给自己的组织传递消息了。   那几个打手也明白了,澜会是不准备让步的,那便不需要在犹豫了,直接开打就好。   于是在那一瞬间,这边几人与那边的几人竟然同时展开了魂阵,光华四射,然而一切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原本只系于一线的杀机似乎忽然之间便出来了,然而在这十数座魂阵亮起来的同时,后面一道恐怖的威压忽然之间如泰山压顶,让所有人面色一白,不管是澜会方面的人还是这边来找茬的暗市的人,都无差别地受到了这威压的辐射,修为不支者一下就吐出了一小口鲜血来。   “谁?!”暗市的几个人立刻就厉声喝问起来,“背后偷袭,算什么君子行径!”   “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人群之中传出来,左澜身边的人早就被那恐怖的威压弹开了,这个时候左澜大笑起来,然后轻轻松松地走到了前面。撩欢总裁独霸妻身“你又是什么人?竟然敢在背后偷袭暗市的人!”   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应该是这批人的小头目,左澜也不说话,便轻轻地一掐手指,一座庞大的魂阵从他的脚下浮现出来,几乎笼罩了整个门店,还延伸到了街道上,所有被这魂阵覆盖了的人立刻觉得一阵寒冷,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就从左澜的魂阵笼罩范围撤走了。   左澜笑得极其和善极其优雅,轻轻伸出手来往这人头上一拍:“我背后偷袭你们?说得像是你们暗市的全部是君子一样。”   他这一拍,竟然再次让那人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可见这一掌并不是随随便便一摸,而是含了威势的。   左澜脚下的那魂图还是玉青八极盘,可是影子是虚的,便可以知道他并没有到达魂爵竟然,还只是一个魂师,可是这边的这么多人都是魂师,左澜竟然以同级的实力碾压了他们,这不科学!   天下间,竟然有魂师的实力恐怖如斯!   那人的鲜血落在衣间,看上去特别可怕,他狰狞着一张脸,知道自己是踢到铁板了,“尊上言语之间似乎瞧不起暗市——”   “连第一市都被我澜会血洗,区区一个暗市,算得了什么?”   左澜袖子一挥,直接将这些杂碎全部扫到了街道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这个时候那延吉终于反应过来了,当先便单手扣在左胸,给左澜行礼:“左澜会长。”   整个街道都安静了,这左左右右的店铺,到处都是有名的组织,这个时候看到左澜,根本有些不敢相信。   魂院任务这种东西其实算是魂院的秘密,不过时间久了,参与的人多了,也就渐渐地都被别人知道了,所以到了后来,这种事情其实已经是半公开的,在魂修界混久了都知道,可是这一次的魂院任务知名度很高,只因为它的参与者,左澜与崇礼,还有姜错影家的一位女传嫡系。   而他们的任务地点是——天渊!   所有人几乎都以为他们一定会死,可是现在左澜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一袭墨绿色的衣袍,脸上挂着笑,一点也没有危险——魂院任务是在天渊,左澜竟然活着回来了,可是此刻只有他一人,难道别人都死了吗?!   左澜现身东段魂际之地的消息终于通过这边活动的人,传到了别的地方去。   左澜自己倒是不在意,只是背了手看着周围的人,“澜会这里,没有热闹可看。”   他神情镇定,表情淡淡,却在这默无声息的平静之中,酝酿了惊涛骇浪,所有人竟然也只能这样默默地离开。   左澜连看都没有看那些打手一眼,便直接转身:“延吉,进来吧。”      第一百零九章 澜会(三)      延吉打量着左澜,总归还是有些疑惑的,会长就这样从天渊出来了?   “会长,您——”   “嗯,从天渊出来了。我听说薛重释血洗了第一市,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左澜倒是没有将这边的暗市的事情放在眼里,毕竟自己已经回来了,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大不了这边的据点直接放掉,以后再卷土重来。   更何况暗市这边其实只是在试探澜会的态度,澜会始终还是一块铁板,谁踢谁脚疼,暗市就算是准备对澜会动手,也不急于一时,如果左澜是暗市的头领的话,他也许会选择去找找刚刚受了气的第一市背后的老板,双方合作一起打压澜会。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知道第一市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市在第一魂院地区,第一魂院地区是什么地方?风云起伏,暗流涌动,整体魂修的实力高出了其他地方一大截,能够在中原第一魂院地区拥有一定的声望,放在全大陆都是知名的,所以第一市绝对要比暗市更厉害。   薛重释能够血洗第一市,就能够血洗暗市。   那延吉来之前,是亲身经历过血洗的事情的,当时他看着薛重释空着手干干净净地出去,回来的时候一身粉色的衣袍全部染成了血红,偏偏薛重释还站在夕阳下面,回头问已经愣住的澜会所有人:我新染的衣服,好看吗?   那个时候不管是总事左秋,还是别的主事者,都完全愣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薛重释算是副会长了,左澜不在,事情几乎都是由他与左秋一手办理,尤其因为薛重释的武力值很高,所以一般成为威慑性力量,在左澜的形容之中便应当是核武器级别。   “在会长您离开之后,薛公子就闭关了,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魂师了,那个时候澜会正在扩张的时期,人手不是很够用,您之前的归顺者吴宇来找到了薛公子,希望薛公子伸出援手,解决吴家的事情,所以薛公子其实是先去血洗了吴家……”   说到这里的时候,延吉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会长的嘴角已经开始抽动,脑袋上似乎都开始冒烟了。   左澜扭曲着脸,勉强平静地回头微笑,保持自己会长的风度,“没事儿,你继续说吧。”   延吉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凉飕飕的,脊梁骨上就像是有一只鬼在吹一般,只是左澜既然喊说,自己就不能不说,于是继续道:“因为薛公子最近似乎研究出了什么杀招,所以在血洗吴家的过程之中就没有留手,想要试验一下,结果没有想到威力太大,竟然将吴家那些人基本上都弄死了……”   左澜已经没有表情了,三只乌鸦从左澜的头顶上飞过去,拖过去一串省略号。   薛重释,你他娘的真是好样的,老子收了吴宇不是让你去人家吴家玩屠城的!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左澜一把将身边还在纠结着要不要说话的延吉拽过来,手捏着他的衣领子,抿着嘴唇笑,扭曲极了:“你就告诉老子,薛重释到底杀了多少个人、闯了多少祸吧!”   “因为当时第一市有一个头目正在吴家谈生意,可是薛公子无差别攻击直接弄死了他,所以后来第一市递了帖子想要跟薛公子谈一谈,可是薛公子他——”   延吉脚尖离地,已经被左澜拽了起来,他五大三粗一个人,被左澜拽起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只是因为左澜本身就是个很牛逼的人,别人看见这一幕也只是暗笑。   不过左澜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咬着牙,将延吉放下,露出一个看似温和实则狰狞的笑来,“没事,你可以下去继续办事了,我去跟薛公子,谈谈人生。”   左澜翻手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通讯珠,直接调频道一样调到了薛重释那边。   左澜说:“薛重释,我们来谈谈人生吧。”   那边薛重释正在吃下面的人新上贡的梨,翘着腿,又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小胳膊靠在软垫上,看上去格外滑稽。   下面就坐着左秋,手边放着一盘葡萄,可是他不敢吃,这些东西,也就薛重释有胆子吃。   “薛公子,这是第一市送来的东西,你怎么敢吃?”   薛重释面无表情,“就是第一市送来的才敢吃。”   他要是吃死了,那就是第一市手段低劣。”   左秋心说天下间有谁能比你更加低劣,只是这话终究是不能说出来的,他原本以为左澜就是个恶魔了,可是没有想到原本看着纯良的薛重释下手,竟然是还要比左澜毒辣几分的,那种杀人不眨眼,屠万人不改色的气魄,还真是让人有些……心潮澎湃?   反正薛重释血洗第一市的时候,澜会的声望便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整个大陆无人不谈论他们澜会,就连幽灵广播平台也一日日地播报关于他们的新闻,薛重释这个名字,第二次传遍大陆。   第一次,是借着院内小比;第二次,是借着澜会。   此刻薛重释懒洋洋地,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指尖,随手将那梨核以扔,却隔空摄物,将左秋面前的葡萄抓到了自己的手里,“左先生不吃,那我就笑纳了。”   “第一市的人执意要跟我们澜会算账,薛公子,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左秋已经快要崩溃了,毕竟在知道了杀的吴家的人之中有第一市的人之后,薛重释第一时间就跑去血洗了第一市,甚至根本没有给人家第一市解释什么的机会,甚至第一市一开始还很善意,相信这是一个误会,已经要自认倒霉了,可是在薛重释这脑残二话不说血洗了别人之后,啥玩意儿都不用说了——死仇。   澜会现在是危机四伏,在第一魂院这边的总部差点没有被弄死,第一市已经下了通牒,薛重释却还不紧不慢地在这里吃葡萄,左秋都快急疯了。   薛重释摆摆手,“烂摊子有左澜回来收拾,不急。”   其实薛重释也就是嘴上说着轻松,实际上也觉得事情很棘手,只是希望左澜要是有命回来,千万别跟自己算账,虽然他一点也不怕,但事情根本就是自己有错在先。   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却忽然发现通讯珠有动静,刚刚一打开,便听到左澜那熟悉而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薛重释,我们来谈谈人生吧。   饶是薛重释承受能力一流,也几乎被这一句话给吓倒,他差点手一抖丢了通讯珠。   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境,薛重释重新变得冷冰冰、面无表情,“你想谈什么?”   左澜那边就在第二魂院地区最东段的澜会据点,刚刚逃离了天渊的生死之地,现在却笑得满面春风:“谈人生。”   “我是认真地,你要谈什么?”薛重释皱眉,又问了一遍。   左澜在那头阴测测地笑,整个分会据点的人都知道左澜是在跟薛重释通讯,因为他之前说了名字,也没有故意避讳众人,在听到左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离左澜远了几分。   此刻左澜的身边就像是有一种黑洞一样的引力场,要是挨近了肯定是会被吸进去并且死无全尸的。   我们来谈谈人生吧——这句话很快被澜会上下列为了左澜危险语录首位。   有一位老资格悄悄告诉澜会的成员们:每当会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们就要小心,因为会长的人生——谈不得。   期待什么爆料的成员们顿时觉得无趣——可是只有当左澜会长对他们露出笑容,说谈人生的时候,他们才知道,为什么左澜的人生,是谈不得的。暧昧不是罪只可惜,这个时候往往太迟了。   不过此刻,薛重释显然还不知道这一句还在发展之中的话。   左澜笑了一声之后,就继续答道:“谈人生。”   薛重释:“……”忽然之间也跟想跟左澜谈谈人生。   “等我回来,再跟你谈人生好了。”   左澜最终还是放过了薛重释,毕竟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办法过去跟薛重释大战三百回合,他只能将事情的影响控制到最低。   现在的左澜还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细节,要是让他知道了薛重释的莽撞,还不知道要怎样抓狂呢。   “第一市现在是什么情况?”左澜单刀直入。   薛重释没说话,直接将通讯珠扔给了左秋:“让左先生跟你谈。”   左秋将那通讯珠接过,头疼了半晌,才开口道:“澜少,我是左秋。”   “你说说现在第一市是什么反应?”左秋说话比较清楚,问他比问薛重释这种闷葫芦一样的人物靠谱。   “他们只是说……如果不赔偿他们的损失,就要让澜会消失在魂大陆。”其实他们发的通牒的口气比这个更加恐怖,只是左秋不想说出来刺激左澜了,不过想了一下,他还是觉得说出来会比较好,“他们发了一份通牒,大意是如果我们不遵从他们的指令,就要将澜少您——碎尸万段……”   哟呵。   左澜笑了,坏点子便跟着一个个地冒出来:“你马上去告诉第一市,给我贴个很大很大的告示,要第一市赔偿澜会以及薛重释的精神损失费!”   “啊?”左秋握着通讯珠,忽然怀疑,“薛公子,你这通讯珠质量还好吗?”   薛重释忽然很想甩他白眼,但是这不符合自己的形象,所以忍住了。   左澜继续道:“我们澜会的薛重释是什么人?血洗他是看得起他,他们却还要倒打一耙,不该找他们要钱吗?薛重释的身价高着呢,你给我标一个天价挂在澜会建立起来的平台上,要第一市生不如死!”   左秋:“……”   澜少,天渊不死归来,似乎越来越生猛了。      第一百一十章 澜会(四)      所有人都知道,左澜回来了。   只因为,澜会做了极其丧心病狂的一件事情。   谁都知道这魂大陆乃是以三大黑市为首,其余的商会什么的全部要靠边站,可是新崛起的澜会不说那种新奇的点子,古怪的行事,这一次却已经以其嚣张的气焰让所有人为之震骇,乃至于说不出话来。   澜会在自己的各个分部甚至是总部,以魂晶为能量源,布了光幕,只要从澜会各个办事处路过,便能够看到这光幕上的内容。   澜会副会长薛重释,标价千万魂晶!   “凡请薛重释办事之人必须给钱,不给钱?呵呵,灭你全家。”   左澜就是这样写上去的。   第一市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几乎气疯,左澜一回来,这个澜会的气焰简直就是腾腾地直接往上面狂飙,要是不压住,他们第一市哪里还敢叫做第一市?!   整个第一市的人全部怒了,急红了眼睛,麻痹的这澜会还要他们赔钱!赔钱!   澜会血洗了他们第一市,死了那么多的人,虽然说没有什么首脑重要人物,损失的也的确只是一些财物,可是被打脸的可是他们第一市啊!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于是——   在第一市的老板默许了之后,第一市带着一帮人到澜会那边踩盘子,谁知道那薛重释就端着茶往园子门口一坐,竟然没人敢上前去了。   说起来这家伙也不过就是魂师的修为,而且薛重释是御座薛六的叛徒,这个人的脑袋可值钱了。   可是御座薛六出了大价钱也没能悬赏到薛重释的人头,不知道是这薛重释太可怕,还是——御座薛六根本没有下狠劲儿要杀这个人。   不管是那种可能,都让人有些摸不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让薛重释这人坐在前面,简直让他们进退两难。   这个时候,第一市背后的老板收到了消息,也是头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如今这个境地,整个大陆的人都通过那一场血洗知道了第一市与澜会之间的恩怨,其实因为一些原因,第一市的老板根本不想跟澜会算账,只是外人看着,要是第一市太软弱,难免跌了第一市的名头,所以第一市背后的老板也不得不给澜会一些颜色看看。   可是尼玛的这澜会怎么就这么棘手了?   澜会之所以能够平平安安发展到现在,不仅是因为有个薛重释,有个左澜,还因为背后有个不知深浅的左家,更因为——那个不能说名字的人。   魂大陆八尊十九爵,全部加起来,大约也就等于一个魂皇的战斗力,第一市背后这一位可是不敢跟澜会硬捍的。   第一市幕后的老板乃是魂大陆八尊之一,因为成名太久,所以人们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因为这人心狠手辣,可是却慈眉善目,因而被人称作“佛面尊”,言下之意便是佛面魔心。   这样的一个人,成名与无由战的末期,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魂师,在无由战中间逐渐成为了魂爵,又机缘巧合成为魂爵,一步一步逐渐走到了金字塔的上端来,整个魂大陆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出过新的魂尊了。   不过魂皇倒是出了一个,也就是佛面尊最忌讳的那一个。   现下里这男人坐在第一市总部的密室里面,手里捏着两尊小玉佛,听着手下汇报来的消息,他那长长的耳垂一晃悠,笑眯眯的表情却是一点也没有改变,只是眼神里已经带了几分别人看不透的犀利了。   “你说那薛重释竟然直接大剌剌地坐在了外面?这货怎么就不怕御座薛六的人直接杀上来弄死他呢?”   佛面尊直接将那两尊小佛往桌上一按,也没见怎么使力气,在他的手收回来的时候便只能看到那两尊玉佛嵌进了木桌子桌面上,平平整整的,像是那桌面上本来就有两尊玉佛一般。   报信的人冷汗涔涔,这老板还是这样会吓人,他两股战战,抖着声音报道:“我们第一市的人说,倒不是怕那薛重释,而是怕里面丢着埋伏呢。”   “不敢就不敢,一群胆小鬼,破落的怂货,就这理由也敢拿到本尊面前说?”佛面尊真是快笑得外面栽着的桃花都要开了,他看着那玉佛,竟然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又伸出手去将那玉佛抠出来,一巴掌捏碎了,“罢了,罢了,你们这些人怎么能够跟他们斗呢?他们背后站着的人一巴掌就能捏死我,就像我捏碎这玉佛一样。”   他这声音听着像是喃喃自语,只是眼底的光芒却是遮也遮不住的。   “你出去告诉他们,要是怂了就要给我有个怂样,乖乖地滚回来,回头我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在别人看来,这肯定是个奇怪的决定,哪里有丢了面子还不赶快找回来,偏偏要找上门再丢一次面子的呢?   不过这报信的显然早就知道了佛面尊是这种德性,一点也不奇怪地出去传了话。   当时在澜会总部外面围观的人很多,里面也是严阵以待,布置了一个杀阵,乃是左澜之前留下的,后来又经过了临沧的加持,其实本来只是很普通的防御阵法,后来是薛重释不知道闭关的时候悟出了什么,竟然命人大修改了一阵,现在就是原本很了解阵法情况的左秋一说起这大阵也是头疼无比。   左澜这一回下的命令简直就让左秋想一头撞死,偏生薛重释冷面冷心根本不在乎这些,大剌剌地往外面一座,端了张红漆小几在外面放着,沏着茶笑对近千来找茬儿的人,一时便只能看到薛重释面前,这天上地下都是人。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外面太阳晒着,这些人竟然也不觉得自己渴啊热啊的。   这装逼的功夫,原本薛重释是没有的,只是跟着左澜混久了,不会装也得装了。   那报信的这个时候终于到了,将自家老板的意思汇报了一下,就见那领头的愣住了。   澜会总部的院落外面有一大片空地,因为平日里面运货什么的都要上上下下装装卸卸,现下却是全部空了出来,给这两方面的人打架了。   左秋坐在院子里面,喝口茶都喝不清净,他知道外面肯定还有什么幽灵传播平台的人,甚至会有其他组织和家族的眼线,这要是输了,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这他娘的能够遇到这个煞星,我们撤!”   领头的那个终于不甘不愿地骂了一声,顿时周围嘘声一片,大家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来的,这个时候他们忽然之间撤走了,这不是玩儿我们呢吗?   顿时围观群众就有往那群人身上丢烂白菜和臭鸡蛋的——别问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魂修们的世界,不是凡人能明白的。   薛重释才是真的一口血憋在心里吐不出来,他拿出了通讯珠:“那些人走了。”   左澜正在东段魂际之地的澜会分部布置东西呢,他才让别人将新的牌匾挂上,这才摸出了通讯珠,一看是薛重释的消息,立刻打开来,却愣了一下:“果真走了?”   “嗯。”薛重释少话,这个时候也只是看着那些人看似落荒而逃的背影皱眉。   左澜却笑了:“罢了,不必管他,只管让那公告高高地挂着,第一市背后的老板乃是佛面尊,这人喜好交朋友,又信奉不打不相识,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真正吃亏的人,他宁愿吃了这面子上的亏,只怕是背地里再算计别人呢。”   左澜肚子里的心思永远都是弯弯绕,别人不怎么明白,薛重释自然也不会完全明白,当下便道:“说人话。”   左澜被这三个字噎了一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薛重释,你对我说话客气点成不?好歹我也是会长啊!”   那边薛重释你这通讯珠的手指收紧,旁边的人是真的害怕他将这通讯珠给捏碎了,薛重释又不是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   “你说,还是不说?”   左澜很聪明地听出了这一句话里面的威胁,不过他现在在东段魂际之地,薛重释不可能通过自己设置的空间阵法过来,所以他根本不怕薛重释,再说了,就算是薛重释修炼到了跟自己一样的境界,两个人对打,左澜就未必会输了他。   只是这件事,说与不说,其实本没有多大的区别。   “魂大陆最出名的一共有三市,东边的暗市,中间的第一市,还有一个到处漂的河市,这三家之间本来就是竞争关系,虽然稳定,可是摩擦不少,你虽然血洗了第一市,但毕竟没有触及他们的根本,你要是真的让他们伤筋动骨了,人家早就直接打上门来弄死你了。”   左澜这话虽然说得不客气,可是的确是这个道理,薛重释自己也知道这背后一定有玄机,只是没有想得这么深。   在这件事情上,左澜毕竟还是个旁观者,有大局观。   “澜会跟第一市斗起来的话,背后藏着的那两家就成为了渔翁,我们与第一市鹬蚌相争,他们倒在后面捡漏子,所以我要是佛面尊,也会做出跟他一样的选择,先当缩头乌龟,让那暗市跟河市出来试探我们澜会。他踢到我们的时候就知道澜会是块铁板,自己不愿意出来踢,怎么也是要找个替死鬼的——而且,魂大陆八尊十九爵,个个都是怪脾气。”   说道最后这一条,左澜反而笑了起来,他随手折了这分会所在院子的后园里面一叶蝴蝶兰,往前面走去。   延吉还在前面忙碌,看到左澜过来连忙行礼。   那边薛重释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的东西,薛重释身价千万,左澜还真的能够干出这种事情来,真是不要脸至极!   “左澜,你回来,我们——交流交流。”   左澜嗤笑:“你当老子傻吗?你不就是想报这次被我挂起来卖的一箭之仇吗?没门儿!”   那边的薛重释表情阴了一下,心里却笑了一声,左澜就是个逗比。大的事情都能够想得清清楚楚,小事上反而糊涂了。   他干脆不再说话,只是伸手在那光幕上面一抹,还在后面说话的左秋一口茶就喷了一桌案,顿时只瞧见那光幕上面的血红色大字变了——   “我澜会会长左澜有意卖身,起价一枚人品低阶魂晶,有意者速来澜会联系。”   这个公告一挂出来,整个大陆都沸腾了,幽灵传播平台里面有个很八卦的节目,每天专门说大陆上的趣事,这件事情直接被挂上去了,让人好一阵无语。   不过澜会会长左澜卖身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左澜卖身,竟然无人问津!   左澜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脸都绿了,在东段魂际之地差点没有抓狂,“老子这种出色的天才去卖身怎么可能没有人敢买!!!一定是薛重释那逗比嫉妒我做了手脚!!!”   事实上,临沧在魂皇殿端着茶,只那么微微一笑。   在大陆上的某个地方,一个蒙面的男人收起了手心之中的小喇叭,风撩起了他的衣袍,只有那面上绣着骷髅头的面巾依旧是静止不动。   “左澜……”   这大陆上,终于又有左澜的消息了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澜会(五)      左澜要卖身,这还真成为了整个魂大陆的奇闻了,不过更加奇的是——左澜这种天才卖身都没人买!   得知此消息的左澜只有哭晕在厕所,不过乐观的左澜总是能够找到安慰自己的理由的,比如——大家都知道是薛重释开的玩笑嘛,再说了,整个大陆都知道自己是个天才,谁敢买自己?   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之中,左澜还在东段魂际之地悠闲地过日子,而魂院大比还在一个月之后,他有时间将自己澜会这边的事情处理好。   第一市的笑面佛那一天在澜会面前怂了,已经让整个大陆的人捧腹大笑,现在又来一个左澜卖身的大猛料,简直让所有人笑掉了大牙。   只是更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原本无人问津的左澜,忽然之间有人出价买了!   左澜卖身,乃是挂在澜会的名头下面,澜会有自己的信息系统,拍卖左澜就跟平时的悬赏任务一样挂着,人们通过自己手中的客户端就能够出价,本来左澜的价格一直是被人挂在那里,没有人会真的去买,但是这一次——竟然真的有人去了!   而且这出价的哥们儿很实在,是真的只出了一魂晶!   左澜闻知这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有直接一口血吐出来,发狂了一般对着通讯珠那一头的左秋喊道:“哪个逗比敢出价!给我把他找出来——找出来!”   这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左澜是什么人?以魂师修为就已经风云整个大陆的人!虽然大部分人知道左澜是因为他的无节操无下限,但这并不妨碍他走红并且继续风云大陆。   那边的左秋简直快被左澜那声音震得脑仁疼,连忙说道:“澜少,竞拍的人只有这一个,只是我们也查不到对方是谁——您当初说了,会为我们澜会的客户提供信息保密,我们要是查出来对方是谁了,那不就是违背了我们做生意的宗旨吗?您早就说过这种事情我们不能做……”   “所以……”   “呵呵。”   左澜只有这两个字——他一直坚信,每一句“呵呵”后面都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出,左秋,你好样儿的!   他一把捏爆了手中的通讯珠,危险地弯起了唇角,最好不要让他知道到底是谁竞拍的,否则……   不过,最该死的还是薛重释,等他办完这边的事情,回头慢慢地找他们算账。   左澜坐在太师椅上,那边的延吉终于按照左澜的要求收集了信息过来,顺便汇报道:“自从魂术公会进行贸易垄断之后,各方商队的生存空间就已经被急剧压缩,已经引起了众多商会势力的反弹,最近准备向魂术公会施压,就是三大黑市最近也颇有些捉襟见肘的味道,好在他们有背景,所以问题不是太大,我们澜会采用的方式也跟以前不一样,不是传统的商会贩卖,所以贸易的事情我们的损失倒不是很大。”   魂术公会以前的贸易禁令,只能阻止一些实力弱的单干者和大部分走私贩和商队,对于一些实力非常强大的势力,也只能暂时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办法。   只是在过去的这一个多月里,魂术公会借着实施禁令,已经敛聚大量的财富,又招揽了大量的魂修,成为官方商队的护卫,这样一来,魂术公会的实力大大增强,九个地区边境上顿时开始清净起来,这就成为了走私者的灾难了。   左澜翻看着最近呈上来的数据,大陆上魂修数量激增,可是大多数的魂修是没有魂器的,这个时候对伪魂器的需要就大大增加,除此之外,第一魂院地区向来实力最强,只是因为第一魂院之内高手太多,很多东西比别的地方贵,所以已经开始有人向着其余的八个地区迁移。   只是这八个地区的人口虽然多了起来,但因为大多数的资源由第一魂院地区控制,所以其余八个地区资源贫乏,那些地方的魂修一样得不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于是就开始滋生了抢劫与走私。   左澜瞥了延吉一眼,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压下来。   他随手将手上的羊皮卷递回去,“暗市最近会有一批货到这边吗?呵,罢了,你先下去吧,我最近就要走,暗市这边的事情我会尽早解决的。”   延吉听着左澜这话,简直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只是他不敢表露出来,总觉得澜少那眼神邪恶得可怕……   自从第一市在澜会面前怂了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暗市的老大也在背后思量着,不知道这到底是要干什么——暗市的老大,也是一位名人。   八尊十九爵,暗市老大便是其中的暗尊,只是他性格比较阴沉,与第一市背后的笑面佛完全不同,在自己的总部琢磨了好一阵,暗尊最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他不是怕一个小小的澜会,而是害怕笑面佛背后有什么阴谋,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在自己想着这些利害关系的时候,左澜却在算计着暗市最近要来的那批货了。   作为一个全大陆知名的拍卖会,暗市的货可以说是相当珍贵,这拍卖会基本上是每个月举行一次,一般货的来历都很神秘,不过左澜这边的消息网络很发达,他在自己澜会的平台上发布过规则:澜会的任务平台不仅能够发布任务,还能够倒卖消息,只不过因为消息很重要,所以澜会依旧要做这个中间人。   如果谁觉得自己的手里有重要的消息,就可以通过自己手中的客户端通知澜会,由澜会来为这条消息估价,因为人们在客户端这边登记的消息都是真的,无法作为,又因为魂大陆的誓约是有作用的,所以一般人们在有契约的交易之中不会撒谎,所以澜会为表大方,在为消息定价之后会先给予一半的“消息费”,而对一些消息有需要的人,又会将自己的需求密告澜会,澜会这边如果有趁手的消息,便可以倒卖出去。   有价值的消息价格很高,自然就有需求的人;没有价值的消息根本不会被定价,就算是定价了也不会有人买,澜会肯定不会做这种损伤自己利益的事情。   这种工作一般是由消息评估师做的,只不过现在还在起步阶段,虽然澜会的一切发展都很快,但这些人员上的事情,也只能慢慢地培养起来。   左澜没有着急,他知道这些都是日积月累之功。   只是他手中也有客户端,一张通牌被他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这一次暗市的运货路线,竟然被人卖了出来。   他一边往外面走去,一边勾起唇角。   拍卖会的货都是很珍贵的东西,一个月一次的拍卖会,货总是来源于不同的地方,并且又不同的运货批次,每一次的线路都不一样,每一次的人员也都不相同,时间更是机密——可是这一次,暗市的运货路线和时间都被人探知了。   左澜既然得知了这个消息,不出手是不可能的。   他心念钻进客户端的通牌之中,扫描着其中的信息。   一个个的任务就挂在通牌之中,只要客户有需要就可以点击任务,扫描详情,有兴趣就可以接下来——   而左澜,看到了这样一条任务信息。   【发布者:匿名】   【任务描述:本月初九,中原第一魂院地区与东部第二魂院地区交界处。】【悬赏:无】他再往下翻了翻,竟然再也没有什么信息了,简直——   左澜一下停住了脚步,现在他站在大街上,每个见到他的人都要多看他一眼。   左澜意识到这里不是思考的好地方,他聪明地换了地方。   奇怪了,也许只有左澜才能知道这条任务不对劲。   无巧不巧,初九的时候正是暗市的货从第一魂院过来的时候,这个时候在交界处,在左澜看来怎么看怎么见鬼。   不过这个任务的描述竟然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指定了一个地点,却没有任何的任务相关描述,这根本就只是一个地点而已,下面的悬赏竟然也是“无”,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根本就是别人用来实验平台的效用的,是不是真的有人会看这个任务,实在难说——   左澜忽然就感兴趣,这个任务发布者到底是有多大牌,不给悬赏就给一句话,该不会是诱人到那个地方,然后杀人越货吧?   左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还是准备去看看,毕竟——自己初九本来就是要去那个地方的。   任务的指向很模糊,左澜会直接去自己的目的地,如果遇到了别人,那大约就是这个发布任务的人了。   这种探险寻宝一样的感觉,让左澜很兴奋。   而在第一魂院,魂皇殿,临沧手中捏着通牌,看着已经有人竞拍的左澜卖身项目,忽然就冰冷地勾了一下唇角。   梅子青戏谑一笑:“谁敢跟你抢情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澜会(六)      东部第二魂院地区和中原第一魂院地区的交界处,左澜的目的地。   在来的路上,左澜左思右想,还是将那个匿名者发布的消息屏蔽掉了,实在是害怕有别人来捣乱,他是特别想来会一会这位神秘客的。   在这段交界处,有着一片原始森林,连绵不尽,像是一条腰带,落在了东部和中原的中间。这天生是一个好打劫的地方,无论如何也避开不了,有的时候商队为了赶时间,不得不冒险从这边路过。   正所谓是富贵险中求,绕远路花费的时间和魂晶,也许比经过原始森林付出的代价还要惨重,中东二区的贸易之所以不怎么发达,大约就是因为原始森林的存在。   而大陆三大黑市,中原第一魂院地区有,那是正常的事情,河市乃是全大陆流动,并不存在地区独特性,只是暗市却不一样,它已经指明了位于东部第二魂院地区。如果中东两区之间的贸易发达,那么暗市的存在就是个鸡肋,然而此刻的现实是恰恰相反。   第一魂院地区的豪强们不是没有进军东部第二魂院地区的打算,只是即便是到那边开办各种分号分会,也无法撼动暗市在东区的地位分毫。   这其中若是没有什么玄机,左澜才不信了。   他来的路上很低调,顺路结识了一些有趣的人。世界上总归是有许许多多想不劳而获的人,左澜也就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他表面上的修为并不精深,所以走在路上也很容易受到别人的轻视,遇到一些山匪强盗,也总是第一眼就盯上他,这个时候左澜就直接把两兜一翻,装作自己是个穷逼,而后巧妙地透露有一家商会的货将要经过小树林,并且运货人的实力不强,说到这里之后,却又不肯说了,卖着神秘,紧接着却说要走。   现在左澜后面跟着一群小尾巴呢,他已经到了原始森林的边缘。树木开始高大茂密起来,左澜现在几乎已经到了魂师的巅峰,距离魂爵也就是那么临门一脚的事情,后面跟着的虽然也是魂师级别,不过完全不被左澜放在眼底。   他悄悄地监控着他们的行踪,有意将自己与他们的距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既不使他们追上自己,与自己相隔太近,也不使自己脱离他们的追踪。左澜就这么慢慢地吊住他们,唇边挂着笑,嘴里叼着根草芯子,背着手,悠悠闲闲地走进了这一片原始森林。   其实左澜一直是个阴谋论者。   他相信暗市之所以在东区屹立不倒,并非是仅仅因为这一片天然的原始森林为屏障,以阻挡中原区势力的渗入,更因为——在这片原始森林里面,有着暗市的埋伏。   每一次的拍卖会,哪里来那么多的精品?左澜才不相信正规的渠道能够解决如此丰广的货源问题,不打家劫舍,怎么可能?   如果左澜是暗市的老大,不想别人侵占自己的地盘,就要在别人家的商队经过这片树林的时候打劫,或者削弱对方的势力,久而久之大家就知道这些玄机了。   这才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只可惜,现在左澜看暗市不顺眼,又因为暗市有一批货要过来,顺手就要坑害他们一把。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没有人,他却能够感觉到被自己引来的那些人的气机。   “天气好好……”   左澜哼着曲儿进去了,走了大半段,放慢速度,等待着他们跟上来,等他们差不多要到了目的地,左澜才隐藏了起来。   周围的树木已经高大粗壮,给人一种丛林求生的错觉,有些地方还弥漫着青绿色的瘴气,看上去十分可怕。这一片原始森林,又被叫做“鬼森”,曾有人说起名为“鬼林”,可是一个“林”字,无法凸显其大,于是称之为“鬼森”。   他升上一株很高大的千年老槐树,茂密的枝叶遮挡了他的身形,此日已经是初九,左澜将气机隐藏起来,在自己的身边布置了一个阵法,安稳地坐在里面,散开了自己的精神力,任由它们放松,往别的地方钻去。   左澜在寻找,那个发布任务的人。   不过终究没有找到,想必对方是个聪明人,左澜已经接下了这个任务,对方肯定知道今天已经有人到了这个地方,至少是在这一片,至于能不能遇到,那倒是其次了。   远远的有商队从中原区进入鬼森了,其实从外面看,这跟最普通的商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是最普通的商队,在外人的眼里,只要他们进入鬼森,定然要遭受一阵盘剥,所运送的货物肯定也是所留无几。   商队的领头是个酒糟鼻老头子,叫卫祥。他是暗市的长老,已经活了很多年了,进入魂爵这个境界也有很多年了,只是也许神灵已经不眷顾他,他的实力已经停留在魂爵这个位置近四十年,这四十年里风云变幻,又有多少人成为新的魂爵?又或者,有多少魂爵死去呢?   他虽然名不在五皇八尊十九爵上,但其实力在整个魂爵的层次之中,已经算是相当高明了,在暗市长老会之中也拥有相当超然的地位,只是寿数将尽,他忽然就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这次暗市依照老办法,让自己的商队从鬼森过去,乔装改扮,出来的时候再收起一些货物,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这是暗示自己的货物了。   他们暗市安排了许许多多的“劫匪”在鬼森,为的就是阻挠别的商队和商会势力,这个办法已经用了许多年了。   坐在车上,卫祥捏了捏自己红红的酒糟鼻,整个头发都是乱糟糟的,白胡子和白头发几乎长到了一起,连成一片。   “卫长老,我听说澜会的势力也到了东区,这以后暗市跟澜会,怕是要有一拼啊。”   随行的一个小伙子乃是卫祥的侄子,是第一次跟着卫祥走商,还是经过鬼森这样的地方,不免有些害怕,所以才努力地找话题转移注意力。   卫祥这一辈子几乎都在走商,没有成为魂爵之前,他是个商队里的护卫,后来逐渐地凸显了天赋,才被提拔起来,后面更有幸成为了魂爵——只不过,他的魂爵,在左澜看来其实是个伪魂爵。毕竟他的魂器是暗尊送的,只是与自己魂图上的魂器接近,算不得是真正的魂爵。   有时候卫祥也在想,自己不能更上一层楼,大约就是因为魂器与魂图之间的微小差距,然而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假如自己没有选择接受魂器,成为伪魂爵,魂师的寿数已尽,他现在早已经是黄土一抔了。   卫祥道:“澜会真正可怕的,看起来倒不是那左澜,天才很多,等他真正成为了魂爵,才能知道是不是天才。魂爵是个分水岭,在没有成为魂爵之前,不能说任何一个人是天才。”   这个理论对卫祥的侄子卫演来说,是个很新奇的理论,在幽灵广播平台听说了各种天才的八卦,以至于他都被洗脑了。   “这么说,左澜算不上是天才了?”   “左澜是个天才,但能不能成才,那还两说。我倒是很看好澜会那个薛重释,最近御座薛六连发几道绞杀令出去,都跟一颗小石子儿丢进了海里一样,水泡都冒不上什么来。不是那御座薛六已经外强中干,摇摇欲坠,就是澜会或者是薛重释自己将麻烦解决了。这个人才是真正地危险,血洗第一市,根本没手软。”   卫祥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一套见解,他是个糟老头子,活不了多久,也不准备再活多久了,这是他最后一次陪着暗市的车队运货了,他准备运完这一趟,就告诉暗尊,自己要离开这里,去游历名山大川,以自己魂爵的修为,在有生之年看遍大陆胜景,最后找个地方安静地躺下来,安静地过完自己这一生。   “左澜是邪,这样的人做事完全随心随性,高兴了杀人,不高兴了也杀人;薛重释是魔,这样的人做事有一种定性,他是从御座薛六出来的,心机不可谓不深沉,只是大多数人注意到了他的杀戮,却忽视了他的智谋,他不高兴了就杀人,高兴了却还有可能放人一马。”   这话卫演完全听不懂,“这不是互相矛盾吗?薛重释是魔,怎么可能还放人一命?而左澜是什么时候都要杀人……这……”   “孩子,那是你还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邪’和‘魔’。”卫祥也不多解释,这些东西,只有他这种到了一定年纪的人才能看得出来,那已经于睿智无关,而是一种人生阅历积累起来的直觉了。   “不过说起来,这大陆上更邪的,还应该说是那五皇。”   拔开酒壶的塞子,卫祥喝了一口酒,“以前我到第九魂院去做客,曾经跟酒鬼段昆仑聊过,他说最邪的——是天渊之皇临沧。”   卫演的脑子已经完全晕了,“新魂皇似乎不太出名啊?”   “说了你也不懂啊……”   邪……   当初段昆仑提起这个字眼的时候,卫祥自己都没有觉得,可是在后来偶然一次看到临沧那半黑半百的头发和衣服的时候,才忽觉得,段昆仑是对的。   这也不是什么睿智,而是一种直觉。   最邪的人。   卫祥眯着眼睛,准备安安稳稳地送完这一趟。   只是如果有人从天空中俯瞰,便能够瞧见,从中原区出来的商队,即将与左澜引过来的那一群群的流匪,碰头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澜会(七)      卫祥一下就警觉了起来,因为被左澜引过来的那一群流匪,大多都只有魂师的修为,他好歹也在魂爵的境界上停留了那么久,若是没有感觉出前面那批人的到来,根本不用在这大陆上面混了。   卫演凝神,然后扭头看了卫祥一眼,却看到卫祥那平和的表情之中带了几分冷意。   吹一声口哨,提醒众人注意,卫祥本来是不准备大开杀戒的,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走商,他希望就这么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地过去,只是大多数的时候,是天不从人愿。   在所有人都警戒起来之后,前方果然出现了一支打劫的队伍。   只是这个时候卫祥却忽地脸色一变:“不对!前方的人——”   他忽然觉得头皮发麻,卫演也只是个魂师的修为,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前面来的根本不止是一拨人。   脚步声很杂乱,来自不同的方向,却是左澜之前引过来的一批人。这一路上,左澜不可能只遇到一伙强盗,他按照遇到第一伙强盗的处理方法,直接将所有人往这边的路上引,又故意透露相关的消息,就是要这些人一路跟着自己来。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左澜刚刚将他们引到这里来,就发现暗市的商队也来了,他冷笑了一声,还蹲在树上,嘴里叼着根草,一副刁民模样。   因为有了隐藏气息的阵法,下面的人无法察觉到左澜,而左澜,也在等待着一些……奇怪的人的出现……   不,也许他想象中的那个人是不会出现的。   左澜看了一眼商队,还有后面明显是用来掩人耳目的雁车上的东西。魂大陆的商队,除了守护力量特别强的官方,几乎没有什么势力敢在添上飞来飞去运送东西,那摆明了是给人当靶子。地上打天上容易,天上可就看不到地上是什么情况了。   下面两方几乎已经碰到了一起。   土匪强盗们都是被左澜引过来的,本来就奔着打劫,一看到当真是有商队,立刻兴奋起来,只是头批到来的土匪没能兴奋多久,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为什么还有别的土匪?   当下一个土匪头子就骂了一声娘,“干!哪里来的这么多抢饭碗的?!”   左澜在树上差点笑抽。   后来的土匪头子以为他是在骂自己,立刻回嘴道:“干谁呢!”   “干就干,哪里还问干谁?”   另一边第三波土匪也早就来了,他们的头头是个精瘦的年轻人,戴着一只眼罩,这一带的人称之为独眼,抱着手站在那里,见另外两家要斗起来了,于是瞥了一眼那边的商队。这商队似乎是不简单的,他们这边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不期而遇的,但大家的目的肯定是一样的。   于是这年轻人才插了刚才那一句话。   那边两个争执的土匪头子没有想到这边来个家伙竟然还说出了这么经典的一句话。   第一拨土匪的头子立刻手一挥道:“妈的你说干就干吗?那边一群人就这么点,怎么干?”   “就是,怎么干啊?”   “……”独眼年轻人显然有些无言,他扭过头看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蒙面人一眼,想了一会儿说道,“先干了,我们再分赃。”   其他俩土匪忽听着这话,似乎也没什么差错,但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们也没多想。这边的三队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立刻就已经决定一起干了这商队了。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人是卫祥。   卫祥那边是冷眼旁观,在他看来,这些人不过都是找死而已。“尔等杂碎,莫要挡路,此刻离去,尚可保得一条小命。”   这边的土匪们顿时就笑开了,笑得最夸张的还是那独眼,这人出了名的狠辣刁钻,当下冷哼一声:“老匹夫,现在是我们人多势众,反正我们是小人,不怕你们骂,伙计们拿好东西,准备打劫了!”   卫演不是第一次看到打劫的阵仗,可是三伙近百来号土匪一起来打劫他们,在这鬼森里面,看上去也有些壮观了,毕竟在这种渺无人迹的地方,蛇虫鼠蚁密布,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蹿出些什么东西来呢?因而这里出现这么多的人本来就是不合常理的。   “祥叔,我们不是——”   他们原本是只要遇到劫匪,立刻假装弱势,将现在车上的这些东西全部交给劫匪,以保证真正的货物不走漏半点风声,更不会被别人抢去。可是现在的卫祥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们行事的这一条准则,竟然像是想要跟这群土匪硬拼一样。   威严想要提醒卫祥,然而此刻的卫祥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   卫祥已经老了,一辈子有惊无险地走了那么多次商,他觉得要为自己在这边事业的结束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也许是酒喝多了,也许是不想用那种窝囊的方法,总之卫祥准备跟这些土匪杠上了。   “跟这些人渣有什么好说的?”卫祥冷笑着,“全体戒备,准备开动手。”   这些人根本不是他们埋伏在鬼森的打劫队伍,所以动起手来是不需要客气的。   卫演知道是劝不住了,他吹了三声口哨,哨声传出了很远。几个土匪头子面面相觑,不过转眼也就顾虑不得那么多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就看到两方的人已经撞在了一起,打了起来,刀光剑影,魂阵的荧光全部铺在地面上,从高处看上去一片绚烂。   魂阵重重叠叠,不同的魂术争相冒出来,林子下面顿时成了一片肉搏场。   那独眼的年轻人乃是这群土匪里面修为最高的,他与另外两个土匪头子都没有动手,而是注视着一样没有动手的卫祥。   鬼森里面隐约看得见太阳下落的光芒,左澜冷眼看着,一点也没有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   并非有什么有力度的证据,左澜只是凭着直觉相信,在这里,自己应当会遇到什么人。而他此刻,正在人群之中搜索,只是太乱,看不出什么头绪来。   左澜是等着渔翁得利的,只是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横生出枝节来。   远远地左澜就已经感觉到了不远处有人快速贴地过来的破空声,眨眼之间那些人就已经到了眼前来,看那打扮竟然跟土匪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此土匪非彼土匪,这一伙人,乃是暗市这方早就安排在这里掩人耳目的。   原本左澜引来的这帮土匪还以为是来了帮手,没有想到就在他们高兴的时候,这帮人冲上来就直接对着他们出手,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同样是土匪,为什么这些人要对他们动手?   那戴眼罩的独眼年轻人那脸上闪过了几分阴霾,这个时候偏偏看到了不远处的卫演的笑容,独眼立刻就明白了,好一个暗市,竟然还在玩这样的阴招!   这些土匪强盗分明就是暗市自己的人,常年埋伏在这里,不知道打劫了多少商队!   “好,好一个聪明绝顶的暗市!”   独眼有些愤怒,他只是魂师巅峰的修为,只怕对上那卫祥,还是死路一条,这个时候,他新认识的人,就有了作用了。   那名从始至终没有说话的蒙面人,终于出现了,而左澜的目光,也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周围的人都在打斗,只有卫祥、独眼还有蒙面人三人,呈现了一种诡异的静止状态,他们都没有动。   紧接着那独眼退后了一步,蒙面人上前了一步。   左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人,总算是想起来了——这个人不是自己在上次遇到吴家商队时候放过的那个顺路打劫的人吗?   记得那个时候,这个人的面巾下面还是骷髅头,现在大约是因为骷髅头太过显眼,所以被换掉了吧?   这三人对峙着,一个是伪魂爵,一个是魂师,还有一个人的实力——是看不清的。   不过那是他们看不清,左澜很清楚,那个蒙面人,便是当时的黑衣劫匪的首领,乃是魂爵的修为!   真魂爵!   只不过毕竟卫祥成为魂爵的时间要长一些,到底打起来如何,胜负还要两说呢。   那蒙面人上前了一步,终于将自己的气势散发可出来,一步,魂阵出现。   他看向了卫祥,卫祥也看着他。   “想不到这种地方竟然也能看到魂爵高手,真是有幸,不知阁下可否告知姓名?实话不相瞒,我们乃是暗市的商队,劝二位还是收手吧,这是老头子最后一次走商,不想大开杀戒。”   输人不输阵,这老头子肯定是很知道这点的——独眼嘲讽地想着。   然而那蒙面人的话才是最冷的,“不过只是个暗市而已,官方已经禁止了地区走私贸易,暗市顶风作案,要是被魂术公会知道了,你们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说的完全正确,贸易禁令下来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作用,或者说是短期之内不会有什么改变,可是名义上,暗市这样的黑市跨边界贸易就是违反规则的。   卫祥心中一凛,动了杀机。   只是那蒙面人竟然转过头,对着一棵高大的树,说道:“澜少,您还准备藏到什么时候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澜会(八)      原来这人早就发现自己了。   左澜倒是也没多少惊讶,毕竟对方是魂爵的境界,他坐在树上,伸了个懒腰,也不下来,就是坐着,懒洋洋地吊着那根草芯子,还是那刁民的模样。   “你戳穿我的存在,这就没意思了。”   “何人作怪?”下面的卫祥抬起头来,却不由得心中震骇,这样的一个人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可是来打劫的土匪这一方阵营里的这个蒙面人竟然可以发现,这已经说明了一定的境界高低。   然而更让卫祥惊诧的是,自己看不出左澜的修为。   他这一声断喝,只让左澜冷笑,他懒得搭理卫祥,虽然卫祥的确是个高手,但左澜觉得他跟那蒙面人相比是差不多的,而自己也相当于一个伪魂爵,在某些方面,实力似乎要更强一些。   说什么谁作怪,在左澜看来,作怪的是下面这个老头子而已。   “摆明了我们是组团来打劫的,识相的就留下货物,你们滚开,剩下的一切好说。”   都是扯谎。   在那蒙面人喊出了“澜少”两个字的时候,左澜已经决定杀人灭口了。   并非是左澜不下去,而是他必须要先布置好一些东西。   坐在树上,左澜拢在袖子里面的手指手印连结,飞快地闪动,面上却还是那痞痞的模样,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十几枚魂晶从左澜的袖子里面射入大树的树干之中,乃是一个微缩的阵法模型,几缕魂力从魂晶之中溢出来,受到左澜刻意控制的气机牵引,逐渐地连成了一体,旋转流动,相互交叉。   十六颗地品高阶魂晶的魂力,顿时被这个阵法激发了出来,魂力以左澜所在的这棵树为中心,不断地向外辐射,形成了一道无色的光罩,有隐约的魂力波动。   这动静自然是瞒不过下面那卫祥的,他那目光一下就变得尖锐起来,“你做了什么?”   左澜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他对着卫祥露出了一个纯洁的笑容:“不干什么,只是我习惯了擂台战,不圈出一个地方来,没有打架的感觉。我们一个打劫,何必闹得跟打仗一样呢?您说是吧?”   是吧是吧是吧……   这几个字一直回响在卫祥的脑海之中,就差被左澜气得七窍生烟了。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想到了左澜的身份,“澜少?他是澜会的会长吧!”   一旁站着的卫演忽然之间头皮发麻,看向了自己的叔叔卫祥,然后立刻拿出了通讯珠,这个时候遇上这种情况,先通知暗市的上层才是最上册,而且事情如果发展到澜会插手,那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   澜会跟暗市之前有那么一点摩擦,这他们都听说过,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来这里的竟然是澜会的会长左澜。   卫祥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了,他之前就知道左澜,这个人邪得厉害。他虽然不怕左澜,但也有一定的压力。传言在一定程度上只是传言,身为一个魂爵,卫祥还真的不怎么怕左澜,现在大家都出不去了也好,卫祥即便是杀了左澜——也没有人能够知道。   这一刻,双方都抱着杀人灭口的想法!   左澜是不想他们知道澜会参与到此事之中,而卫祥是知道这一战,一定要让左澜死,否则以后会麻烦无穷。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与一个孤胆的高手浴血相拼,而是跟一个还没成才却自带亲友团的菜鸟搏杀!   杀了一个左澜,他还有三姑六婆一起来!   卫祥只要想象那个画面就觉得头皮发麻,试想如果让别人知道自己杀了一个左澜,以后会发生什么样子的事情呢?无数人跑来寻仇……更何况还有一个左家,一个澜会,更有他在第九魂院的一些朋友,最可怕的,自然还是那个天渊之皇临沧了。   “通讯珠不能用……传不出消息!”   卫演忽然恐惧地喊了一声。   卫祥这下彻底明白了,狠狠地瞪向左澜,“你做了什么手脚?”   “我做的手脚,不正合你意吗?”左澜笑了一声,“我们都想要杀对方灭口,你死我活,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死在这里,也没人会知道是你动手的不是吗?”   此言正中,卫祥也不遮掩,摆开了阵势,狠狠地一跺脚,魂阵开启,狠声道:“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可是左澜一向喜欢做渔翁,他从几十丈高的地方一跃而下,流星一样坠落,而后手一撑地,落稳了,再站起来,众人一下就看清楚了。   这少年模样的人方才坐在树上的时候只能瞧见那比树叶颜色深一些的墨绿色衣袍,面目都有些模糊,只有那落下时候带起的劲风和翻飞的衣角,带着难言的煞气和矛盾的洒脱。   少年英才们往往长得也不错,这是一条定理。   左澜对这这群人,露出了自己白森森的八颗牙,“我觉得,还是让他——跟你先过过招吧。”   他的手指,指向了一旁的蒙面人,而后目光才转向对方,“朋友,你觉得怎样?”   这是左澜与他之间的第二段对话,不,也许可以说是第三段。   蒙面人的手在自己的面巾上一抹,一只之前被障眼法遮挡的的银色骷髅头重新出现,这个时候他与左澜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那个在澜会的任务平台上发出那个任务的人就是蒙面人,他在听说左澜与暗市之间的矛盾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又因为知道了消息,所以想要试探一下。   没有想到,左澜真的来了。   还记得左澜当初给他说的话——仇恨官方什么的……   他缓缓地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双方方才还在打架的人就已经退到了一边,那个精瘦的独眼年轻人也抱着手站在一边,似乎是在看好戏,他忍不住打量着左澜,而左澜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如果一开始自己没有看错的话,这两个人之间有眼神的交流,应该是认识的。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问这么多的时候,现在是杀人的时候。   “你?”卫祥眼一眯,却知道了这次事情的棘手,这个人的实力,似乎也就跟自己一样,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够成功击杀对方,但如果左澜在一旁插手,那他们就是鹬蚌相争了。“你跟左澜,是一伙儿的吗?”   “很快就会成为一伙儿的了。”左澜笑眯眯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站在一边那个悠闲劲儿,真是别提了,要多欠扁有多欠扁。他补道,“共犯总是能够很快地走到一起的,志同道合,又一样地穷,时不时地打劫你们这样的土豪,才能够有魂晶生活下去。天下的钱太多,要赚我们大家一起赚,怎么能够被你们暗市一家垄断呢?”   卫祥不再废话,他给卫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盯住左澜,卫演会意,背心虽然已经流出了冷汗,却强作镇定地一点头。   于是卫祥直接化作了一道残影,想要在那蒙面人的魂阵没有展开之前就直接将对方击杀,只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在他的手掌即将挨到对方的脖子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对方的眼眸眯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冲天的战意带起了同样狂暴的涟漪,气劲从地上往天上冲,也将卫祥的胡子头发倒着冲上天去。   魂阵已经出现,在那熟悉的六芒星图案的最中间,乃是一把钺,这种兵器已经很少见了,这个时代的人不喜欢这么古老的东西——可是左澜却看得眼前一亮。   越是造型古老的东西,越有可能是早年的精品。   魂大陆的魂器,一向是年代越久远越珍贵,说实话——钺这种东西,跟鼎这一类,出现的时间基本一致,然而钺已经逐渐地淡出了这个时候魂大陆的兵器谱。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鎲、棍、槊、棒、拐、流星锤,十八般兵器,前三样算是最常见,后面的倒是打造的人越来越少,所以现在左澜偶然之间看到了“钺”,可以说是相当惊喜。   那是暗蓝色的图案,并且十分凝实,左澜根据这魂图散发的气息推断,绝对是地品五阶以上的好货,如果这个人的魂器不是伪造的,而是真的原物……   左澜的眼,缓缓地眯了起来。   前面那蒙面人,竟然狠狠地伸出一个拳头来,与那卫祥的爪对轰,暴强的气劲震荡开来,让他们周围的人倒了一片。   卫祥竟然直接吐了一口鲜血出来,他骇然看着蒙面人:“你竟然还是体修!”   卧槽!   左澜一愣,这么强横的肉体!竟然能够将同级修士撞得吐血!   早在左澜修炼之前,去做天赋魂图测试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他了,魂修和体修走的是两个不同的路线。   魂修,就是有魂图的人的修炼方向;而体修,便是没有魂图,也就是凡人们的修炼方法。   其实也有人说,肉体修炼到一定的程度,也能够跟魂修一样强横,可是毕竟只是传说,从来没有人试验过。   魂修的天赋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一向是要高人一等,更何况魂力淬炼到一定程度,连肉体的强度也是能够提升的,间接地就达到了体修的目的。   体修也就跟左澜以前看到过的武侠世界一样,碎石就是极限了,不能像魂修一样有毁天灭地只能。   这还是左澜第一次看到真正的体修——同时具备体修和魂修两个修炼方法和特性的人,真是少见。   左澜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   那蒙面人面巾上的骷髅头依旧阴森可怖,他没有理会卫祥的惊诧,而是直接手在半空中一伸,便从魂图里面抽拉出了自己的魂器——与他的魂图一模一样的一把钺。   流畅的线条,滑过了犀利的冷光,握在了手里,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如果说之前蒙面人给人的感觉是阴鹜冰冷,现在给人的感觉确实一种森寒刺骨!   恍如实质的杀意!   一块铁板。卫祥知道这次自己可能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可是这个世界上,有的事情是避不过的。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护送着商队的任务了,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不容许失误!   手一伸,这老头从自己的魂图里面取出了自己的魂器,在这个过程中,左澜一直很仔细地看着。   他经历过的事情不少了,可是基本都是自己在奋斗,或者说跟他战斗的人,以同级实力为多,他还没有真正地看到过魂爵出手。现在左澜正在这魂师到魂爵的临门一脚上,他的玉青八极盘还在成长之中,成为魂爵之后到底会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观战,也是一种成长。   一把很普通的剑,左澜看着却觉得有些眼熟,盯了半天,再一看那老头脚下的魂器,左澜差点没笑翻,这老头子怎么这么倒霉呢!这个魂图分明就是左澜之前毁掉的那把长生剑!   感情这老头子是个伪魂爵!   他的魂图是长生剑,可是长生剑的真品早已经在左澜劈雷罚的时候就已经化作了一团铁水,所以卫祥手中的剑,绝对不是真货!   仔细瞧那剑,在外形上跟左澜原本的长生剑没有差多少,可是在气势上面却弱了许多,那是一种剑的灵性上的差别。   也不是没有伪魂爵的实力比真魂爵还要高的,但那前提是伪魂器的等级高过原魂器,左澜原本的长生剑能够算到高阶里面,不过如果仔细计较起来分个等级,大约是只能算作是地品七阶,而卫祥手中的这魂器,顶多也就是个地品三阶。   打架都倒霉到卫祥这个境界,还真是……   左澜都开始同情他了。   那边的卫祥还完全不知道左澜的心里想法,如果是知道了,只怕是会一口老血喷出来吧?   他看着蒙面人的魂器,眼神之中划过了几分凝重,大喝了一声“开”,便将那剑朝着蒙面人斩去。   金属性在五行属性之中算是破坏力比较强的,一片晃眼的金黄色几乎将他的脸也映成了金纸一般,只是蒙面人却是灵属性,一座白色的魂阵也是相当晃眼。   他不慌不忙地将那钺一摆,微微落在身后,而后脚一蹬,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暗蓝色的钺,刃口有细细的冷光,从空气之中划过的时候,有一道隐约的弧线……   光线,带起的是血线。   几滴鲜血排成了飘向的形状,飘洒在空中。   杀人的艺术。   左澜是最喜欢这一点的,有时候杀人太狂暴是为了震慑别人,不过他更欣赏的是将杀人当做一种艺术,不管是从什么角度看,都要美得惊人。   卫祥的死,太容易了——他那伪长生剑,在与蒙面人的钺接触的时候,竟然直接被切断了。   “可惜了一把地品魂器……”   左澜痛心疾首,那表情简直就像是自己死了祖宗十八代一样,横眉冷对那蒙面人,“你不知这把魂器也可以拿去卖很多钱吗?!知道什么是杀人的艺术吗?真正的艺术——你的是我的,他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他的魂器就是我们的魂器,你这不是败家吗?!”   众人:“……”   一万头草泥马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澜会(九)      卫祥的喉咙,是被自己的剑切断的。   蒙面人的钺,在划过他的伪长生剑之后就已经保持了不动的状态,那一道流光,伴随着蒙面人的身影划出了很远。   只是那长生剑,便如同折断的雷电一般,那掉落的剑尖飞射回去,直接划破了卫祥的喉咙。   血线是溅出来的,很有一种自然而优美的弧度,这便是左澜说的杀人的艺术了。   在卫演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左澜站在那边依旧抱着手,满面的笑容,甚至还说出了这样一番对卫演来说很可怕的话。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狗屁理论?左澜这人还要脸吗?   众人只看到左澜在战斗结束之后蹲下去,捡起了那已经断成了两截的剑尖,一脸痛心的表情,然后手伸出来,将那两截拼在一起,最后摇头道:“果然是仿造的。”   话音刚落,他右手手指在那剑刃的某个位置一用力,那堪称坚硬的剑身竟然在左澜两根手指之下完全折断,众人只听得“叮”地一声脆响,便已经看到本来就断裂的剑身碎成了几片,再看左澜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只觉得这人深不可测。   而蒙面人却看出了左澜这一手的深浅,他甚至明白左澜的用意,这算是在敲打自己吗?   “澜少好修为。”   左澜听他此话,却笑了笑,“我总以为你看得出我这一手的奥妙。”   “是知道妙,却未想到会如此妙。”那人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   左澜于是微笑,却丢了手中的东西,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像是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一样,“你是有意算计我来的吗?”   方才左澜那一手,其实并不怎么高明,他不过是眼睛比较好,看明白了蒙面人是怎么出手的而已。现在不怎么适合闲聊,毕竟只是死了一个卫祥,只不过左澜什么时候在乎过哪些呢?于是就在众人仇恨的目光之中与那蒙面人闲聊起来。   天知道周围看着左澜侃侃而谈的那些土匪和商队的人,几乎都是憋着一口血的。于土匪而言,他们根本就是被左澜诓过来的,都是相信了左澜说的话,以为这边有很好宰的肥羊要来宰,结果巴巴来了,却发现自己的对手竟然是个魂爵,差点吓死在当场。   那个时候土匪们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横空出来一个梦迷那人拯救了他们,再看左澜方才露的那一手,人家根本就是个艺高人胆大,再傻的人也看出来,左澜根本是不怕他们打劫的。   再听听人家对左澜的称呼,澜少!澜会的会长过来假装被他们打劫,这说出去也不知道到底该是荣幸还是羞耻了,土匪做到他们这个境界,真是丢脸极了。   只是放到了蒙面人这里,倒一切都是正常的了。   他听了左澜的话,只是微微俯身,算是行了个礼,“澜少昔日曾有邀,不知现在是否还作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左澜淡淡道,“能够见到你,也算是我此来的意外之喜。”   的的确确是意外之喜,在左澜的心思里面,这也许是比他劫到的这批货物更加重要的了。货物是可以重新找到的,可是人才不一定,现在的澜会还不够强,别的组织都有个魂尊坐镇,手下人才更是济济一堂,只有自己这澜会,表面上看着还行,似乎有个大靠山,可左澜知道那并非是长久之计。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定呢?   那蒙面人没有想到左澜说得如此直接,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沉默。   这一下,所有人知道了——现在掌控全局的是左澜了。   现在什么消息也发不出去,性命都全部握在强者的手中,土匪和商队的人都站在那里,卫祥的尸体还躺在那里,让人心头一阵发冷。   左澜朝着他们和善一笑,接着道:“一路上能够碰到你们这么蠢的土匪,让我觉得我的智商可能忽然有救了,所以——现在到了你们继续打劫的时候了。”   他说出来的话,这意思——是允许大家都上去打劫了吗?   那精瘦的独眼年轻人看着他,似乎是在考虑这句话的真实性,然而毕竟来的不是他那一拨的土匪,还有两拨是别人的。那些人没脑子,直接冲上去就开始抢东西,杀人,顿时就有一片惨叫的声音。   独眼是个很理智的人,见到这场面,瞳孔一缩,他知道自己身后的部下已经按捺不住了,毕竟这些事情是如此地刺激人。在财富和杀戮的引诱下,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左澜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那迟迟没有动手的独眼那一拨人, 变得似笑非笑起来。独眼与他对视,紧抿着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朋友,你的人再不上去,整个事情就要反转了。”   左澜提醒了一句,毕竟看着那独眼后面的土匪们已经开始了蠢蠢欲动,前面同行在抢劫,他们在后面干巴巴看着,这感觉一点也不好。   独眼也知道,事到如今再下贼船已经不容易了,于是一挥手,大家都上去抢东西了。   暗市商队那边的势力也不弱,死了一个卫祥,还有一个卫演,现在他是剩下这帮人的主心骨,虽然害怕,却也不敢乱了阵脚,虽然局势已经无法挽回。   卫祥的死给众人的打击太大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干不过这一帮根本没有训练的流匪。   原地就只剩下了左澜、独眼、蒙面人三人了。   左澜看看那蒙面人,却一指独眼,“这个人是你朋友吗?”   蒙面人手上的钺已经被收起来了,不过左澜基本已经看清楚这东西的来历。   魂大陆精品魂器排行榜上的东西,即便不是很熟悉,或者因为年代问题而无法有清晰的认知,但至少会有个印象。   看样子这蒙面人一点也不简单。   那独眼,之前与蒙面人之前有眼神交流,所以左澜认为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应该不错。   不过也仅仅是“应该”。   接下来,那蒙面人解释道:“只是路上碰到,所以顺便一起来了。”   那独眼也点头,不过接下来一句话是:“如果不是朋友,澜少您就准备动手吗?”   左澜笑嘻嘻似乎没有一点心机地说道:“不是朋友也可以成为朋友的嘛。”   无耻至极。   独眼忽然有些哑然,成为朋友?澜会是什么势力,他们这流匪又是什么实力?说什么成为朋友,其实也不过是成为澜会的一部分。智商从来不低的独眼,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左澜的意思。   独眼阴森森地笑了一声,像是条毒蛇,“要跟一群流匪成为所谓的朋友,请恕独眼这人不怎么懂事,您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干正经事。”   左澜这趟轻轻松松地来,却准备满载而归。打劫暗市不算什么本事,可是他忽然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而这想法一旦在他脑海里面扎根,就再也不能消去了。   左澜这种人天生就是犯罪的高手,他想做长久生意,一直打劫。   说到底,他们澜会其实是个穷鬼,现在慢慢有了盈利收入,又要面临来自多方的挤压,不再找个别的渠道谋财,根本就是要饿死人的节奏。   “跟着澜会混,什么都有人支援,我们澜会呢,有一个叫做逆十字的自建卫队,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   说得这么直白了,这完全就是想要吸纳两个人进澜会的节奏。   只是独眼有顾虑:“澜少的意思,只是想吸纳我们两个人吗?”   左澜闻言,手一指那些还在打劫的流匪们,“他们如果有人能够活下来,也将继续跟着你,成为你在卫队之中的势力。”   自始至终,那蒙面人也没有说过话。   独眼想了许久,只是他心冷。   左澜大约是惜才,不想他死了。只是打劫暗市这件事情毕竟还是太大,身份被戳破,一开始就只有将所有人杀掉灭口的办法,头顶上还有左澜布置的阵法,根本无法与外界交流信息。如果让暗市的人知道是左澜动的手,那么澜会将要面临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毕竟暗市是这么多年三大黑市之一,其地位是现在的澜会无法抗衡的。   左澜做事情,还是得从大局出发,考虑一下澜会的抗压力是否能够承受暗市的报复,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强,只能选择最低级的杀人灭口或者是收编的方法。   如果是实力到了,就是传出去左澜单枪匹马弄了暗市的一批货,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强者为尊的世界。   那独眼也看明白了左澜的意思,沉吟了许久,而后看向了那蒙面人,“你是故意引我来的吗?”   蒙面人冷冷淡淡道:“只是与兄台的话还投机,不忍兄台埋没草莽之间。”   对这场面,左澜觉得有些趣儿,索性抱着手在那里看着。这独眼是个魂师的修为,只是已经是在巅峰状态,大约跟自己是差不多的,只是不知道战斗力到底怎样。没有魂器的魂修,其实力都是要大打折扣的。   只是左澜对这独眼有惜才之心,还是因为在众人失去理智的时候,他还能冷眼旁观。左澜缺打手,但也缺智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自己会很忙,因为魂院大比迫在眉睫!   独眼思考了很久,却听到自己手下的惨叫声,他回头一看,战况惨烈,想也不想就直接投入了战斗之中,左澜这才看到了这人的手段——   没有魂器的人,一般只能使用魂术杀人,而这人的魂术,几乎已经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   土属性的魂力,一般偏向于守护性质,而这人竟然直接以魂术从地上凝结出土墙来,两堵墙将人往中间一挤,那场面简直血腥残暴到了一种境界——在那两堵墙散开之后,左澜只能看到那几乎已经碾碎了骨头连着肉的东西落下来……   他眼角抽搐了一下,凝土成墙这个魂术原来也是可以这样用的吗?左澜忽然觉得自己长知识了。   哥们儿,您再剽悍一点就要成为杀人狂魔了。   双手凝聚着土黄色的光芒,这独眼唇边还是那阴森森的笑容,在拍死了不瞑目的卫演之后,战斗终于结束了,独眼那些手下也死了一些,不过在这种战斗里面,死伤是寻常事,大家都看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他们清扫战场,由手下给独眼递上来几枚储物戒指,而独眼在接过来之后看也不看就交给了左澜。   左澜伸手接住从半空之中飞射而来的几枚储物戒指,笑了一声:“你们准备白忙活一场吗?”   “若是早知道是来打劫暗市,就是给我一千万魂晶我都不来,这玩意儿,有命挣,没命花。”   早说过独眼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他考虑事情还算是比较周全的,暗市的货出事,也许他们不会声张,只是这鬼森毕竟还是他们的地盘,在这里出了事情,暗市如果不调查才有鬼了。   不仅是戒指里的这些货物自己不能染指,就是车上的那些掩人耳目的东西也不能动。   这一批货,在左澜的手里也算是很棘手的,只是左澜现在有平台,想要将这些东西卖出去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他一点也不客气地收下了独眼给的戒指。   “好了,现在我们需要互相认识一下,顺便谈谈接下来要怎么走的问题。”   左澜拍了拍手,心情愉悦。      第一百一十六章 澜会(十)      左澜大大方方道:“我叫左澜,目前是第九魂院大陆史导师和首席学员,同时也是澜会会长,很高兴认识二位。”   说完还朝着二人眨了眨眼睛,颇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蒙面人忽然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顿了一下,说道:“我叫卜一。”   卜一。   好奇怪的名字?左澜皱了一下眉头。   那蒙面人也不解释,这样的姓氏和名字在魂大陆的确很是少见,只是这事关自己的一些秘密,也不好对别人说什么,任由左澜怎么猜想,他也不会多说一句。   现在就轮到那位独眼了,他似乎是想了很久,然后道:“我姓独孤,不过不知道叫做什么名字,所以就叫我独孤好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按了一下自己的眼罩,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放下了。   刚刚开始的时候,独孤并不叫做独眼,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事情……   左澜没有想太多,每个人都有秘密,而他无权探寻。   “现在我们该来谈一谈事情了。”   了解了两个人的名字之后,左澜也就不说太多,直奔正题。   现在打劫完成,需要商量的首要大事是撤离。   左澜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块澜会的通牌,背后还有澜会的会徽,几朵海蓝色的小浪花,递给了独孤,“东边始终还是暗市的势力范围,往那边走太凶险,你们顺着这边的方向走,去第一魂院地区——不过我个人倒是觉得,不如直接去西北第九魂院地区,现在那里是我左家的势力范围,就算是一时有什么事情,也能为你们提供庇护。”   主要是现在东边的情况还没有摸清楚,暗市这一条毒蛇一点也不好解决,东部已经有了暗市,中原区有了第一市,而河市乃是四处流动,可是左澜的目标却是剩下的七个地盘!   让独孤和卜一在别人的地盘上,无论怎么看都是危险的,左澜不会做这种蠢事。   他的意思是让他们去西北第九魂院地区跟自己手下那些人会合,逆十字护卫队也需要真正组建起来,吴宇需要一个好的竞争对手。   左澜手掌一伸,便已经举到了半空中,五指微微弯曲,之前陷入大树上的那十几枚魂晶全部被倒吸入左澜的手中,众人头顶上那无形的屏障顿时就消失了。   他根本不看暗市商队那些已经死了的人的面目一眼,就已经直接抬步向着商队们来时的方向走去——第一魂院地区。   他们只是要出这个鬼森,然后绕行回第九魂院地区。   左澜现在摸出了通讯珠,给那边的延吉交代了一下事情,然后道:“暗市那边暂避其锋,吃亏也不要紧,迟早会讨回来,重要的是,你们得忍得住。”   那边的延吉表情凝重,他知道左澜肯定是出去干一票大生意了,走的时候也交代过一些事情,但根本没有想到左澜会走得这么突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澜少您的意思是?”   “我要回第九魂院,参加魂院大比了,暂时没空处理澜会的事情,如果发生什么处理不了的情况,就告诉左秋,薛重释副会长也要参加魂院大比,没事儿就别去烦他了。”   魂院大比就在小半个月以后,左澜从天渊出来之后引起了一阵很大的震动,可是随之而来的讨论却全部是关于魂院大比的。   当时死在天渊里面的那些人也有参加了魂院大比的,比如说姜错影,姜错影几乎就是死在他们的手上的,算是左澜与崇礼一起害死的,不说御座姜七是不是会来寻仇,第五魂院要找出一个实力能够与姜错影媲美的人来,怕也是很难。   这一届的魂院大比,几乎是悬念最大的一届。   每一届都有天才的存在,左澜的实力虽然很强,但以前的魂院大比之中不是没有过,因为魂院大比的实力限制,魂爵及以上是不能参加的。魂师就是已经可以毕业的境界了,左澜只是因为入学时间还在第九魂院挂着名,顺便也参加一下魂院大比,第九魂院这第九的名字已经挂得够久了,估计魂院的上层也不是不想改变现在的这种状况。   于是左澜就成为了他们手中的利器。   第九魂院参加魂院大比的人的势力,从来没有强到现在这种地步。   左澜,薛重释,崇遇,习雨林,姜错明,孟凡云,云祁——七个人。   左澜走在最前面,理清楚了这些利害关系,得到了那边延吉的肯定回答之后,立刻对澜会总部那边的左秋和薛重释发消息。   “我现在在鬼森外面,手里刚刚弄到了一批货物,现在你立刻发消息到平台上面,伪装是卖家,将这些东西挂出来卖。”   后面的独孤与卜一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澜会的信息平台可以说是一个新出现的玩意儿,这东西的功能大多数人也算是初步了解了,而左澜方才说出来的话并没有避讳着他们,所以一下就能听出来。   左澜这是要别人伪装是卖家,将货物拆开来卖,一件一件放上去标价,发任务出去,想要买的人只需要接下任务就能够出钱购买这些东西了。而澜会,只是中介机构,就算东西全部是从澜会的手中拿出来,谁也不会知道——因为对外,澜会真的只是一个中介机构。   这一手棋,可以说是独孤没有想到的。   在别人那里,这批货可能成为烫手的山芋,但到了他这里,分分秒秒就能解决的事情。   人与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奇思妙想什么的,左澜敢认第二,大约是没人敢认第一的。   “你要回来了?”那边是左秋接的消息,不过薛重释就在旁边打坐,马上要魂院大比,谁也不知道今年的比试模式是怎么样的,不过只要一想到即将接触到的对手,薛重释这种杀人狂一样的战斗狂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其实各大魂院都已经开始了准备,可是第九魂院的人竟然是没什么感觉的。   毕竟荷园小楼几乎是个封闭的存在,这里面的四个人都进入了魂院大比参与者的行列,只是左澜在外,之前还参加了天渊的任务,九死一生,几乎整个魂院的人都在担心他的生死。毕竟左澜是第九魂院的首席,如果他出事了,对于第九魂院的士气来说是个相当大的打击。   除此之外,薛重释一直待在澜会,而魂院里面的崇遇一向是与荷园小楼这边的人不怎么熟的,姜错明和习雨林算是比较高冷的人物,不像左澜一样在魂院里面有那么大的号召力和人气,剩下的小胖子孟凡云那那个之前根本没什么名气的云祁就根本不用说了。   整个魂院都在等着左澜回来。   “我要回来了。”   左澜笑了笑,这一刻,他的步伐虽然依旧缓慢,却带有一种凝滞的气势,沉稳,就算是狂风吹卷而来,也不能吹起他的衣角,整个人都像是一座山,一片海。   他掐断了通讯,回头对他们一笑:“你们慢慢走,我要先行一步了。”   左澜是个很忙的人,独孤跟卜一也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于是只是点点头看着左澜离开了。   “那是什么功夫?”只是走一步而已,再看的时候身形已经在很远之外了。独孤有些好奇,左澜踏步的时候,脚下的波纹也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玄奥感。   卜一抱手,“缩地成寸。”   “说起来,这种实力去参加魂院大比,注定是要第九魂院今年打个翻身仗吗?”   独孤笑得有些讽刺,毒蛇一样泛着阴冷的气息,让人一看就有些不舒服,只是这家伙是出了名的理智并且势利。   “说实话,我真不觉得他这实力仅仅是个魂师。”   “十个你,似乎也只有被他秒杀的命。”卜一说话竟然也不客气起来,他跟这独孤本来就是半道上遇到,这个时候都算是澜会的人了,这么突然,让人有些不好接受。   独孤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不说话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驾驭的属下,左澜很清楚。   不过现在的他不必担心那些问题,他崇尚的原则一向是很暴力的,不管那个独孤到底是什么人,不服气就打到他服气,薛重释还正好缺个沙包呢。   左澜打着呵欠,唤出了凤车,一口气飙出去老远。   黑色的凤车,化作了一道光线,左澜直接给它换上了十枚地品高阶魂晶作为能量源,盘坐在车内,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到第九魂院,却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通讯珠里,是临沧的消息。   “立刻来族中秘境,我在这儿等你。”   左澜完全愣住了,开什么玩笑?临沧不是已经被逐出了左家吗?当时还在那陶然碑前面放血,现在这家伙告诉自己他在秘境里面?!   “喂,你开什么玩笑?我现在才刚刚到第一魂院上面——”   没回应。   “临沧——”   左澜看着自己手中的通讯珠,狠狠地皱了皱眉,手腕一翻,却又将这通讯珠收回去,临沧说得这么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族中的秘境,乃是族中前辈的自我空间,现在基本算是无主之物了,可是毕竟还是由族长在保管,没有族长的允许,临沧怎么能够进去呢?   魂皇们的手段……   左澜一想就头疼,娘的当初在西北魂际之地秘境就莫名其妙地看到了进去的临沧,黑衣临沧和白白衣临沧根本就是临沧自己玩儿的角色扮演游戏,根本不知道是在迷惑谁,那也就罢了——现在这秘境,根本就是左家的,临沧竟然也进去了。   这家伙上辈子是地鼠吧?   他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叹口气,还是加快了速度回左家。   只是找他这么急。似乎有什么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点不妙的预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凤车一路上根本没有停歇,现下左澜心中想到临沧,就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也不是什么思念和仇恨,就是说不清。   云枫城还是左澜走时候的样子,只是看上去更加繁华了,左澜的凤车一路从城墙上飞过去,下面的人都仰头望着,彼时,他们还不知道,这是左家少族长的车。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回族(一)      族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左澜一路上的疑问,然而到了熟悉的云枫城,他发现每个人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常见的喜怒哀乐,修士们带着几分高傲,普通人则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市侩。   只是左澜的凤车越过城墙飞驰进来的时候,天边这一道黑影,完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左澜觉得自己也许应该隐藏一下自己的行踪,只是如今事态紧急,缩地成寸虽然快,但那用于短途的赶路还差不多。他的魂力储备虽然丰富,但还无法支撑如此长距离一直使用缩地成寸。   此外,使用缩地成寸对自己的精神力也是一种相当大的考验。自己的灵识能够到达的地方,理论上都是能够施展缩地成寸的,然而那毕竟只是理论,实际能不能办到,其实还是看个人的技巧。   这些都是题外话,左澜是深吸了一口气,停在了左家的门前。只不过是普通家族的大门,两边立着威武的噬魂兽,只不过经历了时间的打磨,风雨侵蚀,所以现在看起来,原本的威武就变成了一种沧桑。   门前站着一排左家的族人,看样子应当是旁系支族的子弟,在看到左澜的时候,他们自然也认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立刻开口喊他。   直到左澜收了凤车,站在台阶下面一抬眼,那上面的旁系年轻人们才参差不齐地拱手道:“澜少怎么回来了?”   左澜听着这话的意思倒像是他们不欢迎自己回来一样,左家果然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临沧竟然会说是在秘境里面等自己,见鬼了。   只是他现在毕竟没有搞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还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只是对着那几名并不尊敬自己的人一点头,走进了大门,随口问道:“族长在哪儿?”   左家一向是嫡系不怎么好,人丁单薄,反倒是支系旁族坐大,现下跟着左澜走进来的这些都是左家的旁系。也不知道是不是左澜的错觉,总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很奇怪。   手拢在袖子里面,左澜的目光变得深邃平和起来,大约是离开太久,这些人总是听说传说之中的自己,因而已经失去了作为嫡系的少族长的自己的敬畏吧?   不过他也不担心,旁系支族这班恶人,就得自己这恶人来磨。   “族长现在病了,在主屋里面躺着呢。”那人说话的时候语气不冷不热的,总觉得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   左澜整个人的脚步顿时一滞,有些走不动了,他扭头看那人,竟然弯了一下唇角,“那不知道是什么人陪在族长的身边呢?”   “反正有人轮流照顾族长,澜少不必担心。”   不担心尼玛!   左澜强忍住内心之中翻涌的杀气,在转过脸去之后整个人的眼神就变了,尽管唇边的弧度依旧,眼神却是肃杀了起来,很多时候不是自己在逼迫别人,而是别人在逼迫自己。   左澜从来不是什么善类,也轮不到别人来拿捏自己。   族长……   那老头子,千万别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左家的事情自己太久没有过问,毕竟在天渊那种地方,就算是有什么事情,自己也不会知道,现在还是临沧先告诉自己,如果他不回来,谁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会知道这个消息?   族长是个魂修,而且是到了魂爵这个境界的,虽然没有位列十九爵,但也不是族中其他人能够抗衡的,忽然之间病倒,这种消息对左澜来说就像是一种敷衍——族中人对左澜的敷衍。   他二话不说就要往祠堂后面的小屋走,只是刚刚踏上那两边长满了青苔的小径上走,就瞧见左鹏一脸冷笑站在前面。   左鹏算是旁系支族里面最强横的那一支的带头人,一向是要跟族长左丘晏作对,左澜在看到他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能够确定左丘晏的病倒肯定是有原因的。   只是他脚步不停,竟然迎面向着左鹏走去,左鹏面色一变,作为左家实力最强横的长老,这人也是有魂爵修为的,所以他理应不害怕左澜。很久之前,测试天赋魂图的时候,左鹏甚至还敢提着左澜的领子直接将他放到导师的面前——可是现在,只看着左澜这不变的笑脸,左鹏心中就生出了一种警惕,哪里还敢生出当年的想法来?   现在左丘晏病倒,整个长老会基本上已经落入了左鹏的掌控,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他还不相信这些老家伙都是铁打的心。   当下左鹏假笑了一声:“澜少回来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也好让我们迎接一下。”   “就不劳左鹏长老费心了,我即将去参加魂院大比,去看族长一眼就走,留不了多久。”   魂院大比,整个大陆的一场盛事,左澜说出这四个字来,就瞧见左鹏的脸色变了一下,因为左家的旁系支族几乎就被左澜跟左澜的朋友玩儿下去了。   左家的旁系支族在院内小比上可以说是丢尽脸面了。   左鹏想起那些新仇旧恨来,心底是郁闷到了极点,只是也不急着在这个时候就制服左澜,反而说道:“澜少好不容易回来一阵,魂院大比这不是还有几天吗?族中的事情您也该了解一下,族长病倒了,有的事情单单让长老会做主似乎也不是很好。”   这话里有话的感觉让左澜觉得自己是不爽到了极点,左鹏背后若是没有什么谋划,那才是真的假了。等到没人的地方,自己一定要问问左秋,最近大约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也许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否则以澜会现在的势力,是不会什么风声都接不到的,而临沧也不会事到临头了才会通知自己回来。   只是临沧的事情和左家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一件,还是需要继续考证的。   左澜闻言只是一笑,应了一声“左鹏长老说得很对”,之后就从对方的身边走过去了,背着手,双手拢在袖中,一派悠闲的模样,似乎是什么也不知道。然而左澜的手,其实已经握紧了手诀,如果左鹏现在要对自己动手什么的,立刻就会受到左澜的攻击。   他很快到了族长左丘晏的房间里,却看到外面围着一群守卫。   左鹏解释道:“因为族长病了,我们害怕有什么人作乱,也为了族长病情的安稳,所以才布置了这么多的守卫。”   “左鹏长老尽心了。”   左澜扫了一眼,却没有一张眼熟的面孔,看样子都是以前不常出入本家的旁系支族的守卫,在听到左鹏跟左澜说话的时候,有不少人转头望了过来,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考量。   左澜心中冷笑不已,而后来到门前。门边的守卫看了左澜一眼,又看了左鹏一眼。左鹏微微点头,这守卫才让开了路,并且轻悄悄地推开了门。   屋子里面有些冷,这门刚刚推开就能感觉到一片凉气袭来,待左澜皱眉走进去一看,却看到那往昔的老鬼头左丘晏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周绕着白雾一样的冷气,眉梢似乎都带着冰粒子,简直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左丘晏的魂力乃是火属性的,此刻包围着他的竟然是水属性的魂力——这是病了?   “那天族人见族长一直没有出来办事,出来一看,却看到了族长已经变成这样。事关重大,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就族长坐在这里了。现在您回来正好——”   左鹏正在解释左丘晏的情况,却被左澜转过头来打断了。   只听左澜冷然道:“族长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左鹏下意识回答道:“三日前。”   “呵。”左澜那垂下的眼帘抬了起来,一双寒眸似雪,“三日前发生的事情,我左澜现在才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外人,连自家族长什么时候死了怕是都不知道吧?左鹏长老还真是会顾全大局。”   他恨不能直接将这左鹏抓起来直接两爪子撕烂了丢出去喂狗,只是现在左家对自己来说,可以算是危机四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己还不清楚。   左丘晏乃是整个本家修为最深的人了,就算是暗算他也需要一定的本事,这样的人,在左家是找不出来的。如果不是左家的内鬼,那一定是有人勾结了外族了。   自从左家的嫡系和旁系支族之间的矛盾扩大之后,左澜就带着大部分嫡系的力量出去开创了澜会,左澜已经答应了一部分贸易的盈利给予左家,这部分的账目是公开的,想来是有人已经开始觊觎开始壮大的澜会吧?毕竟那么多的魂晶摆在这些贪心之人的面前,又怎么可能不让他们动心呢?   利令智昏,今日他们竟然敢做出这种种的事情来,他日就莫怪他左澜辣手屠戮同族。   也许他们是算不上同族的,这样的同族,有不如无!   左鹏知道左澜是开始怀疑自己了,反正最后也是会撕破脸的,现在他倒是索性放开了,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澜少又何必枉作小人?不会做的事情,就是不会做的,您何必说是我们呢?反正我们看到的时候族长就已经这样了。现在我左鹏也不在这里讨人嫌,您二位叙叙旧吧。”   也许明天这老头子就已经死了。   浑身的魂力被封印,更有与自己属性相克的魂力时时刻刻折磨他,这老头已经像是活死人一般了!   左鹏一背过脸去,就开始了冷笑,他走出门,吩咐身后的守卫们将门关上,之后竟然落了锁。一名守卫在锁上下了几个手诀,几道暗蓝色的光芒打进去,一道薄薄的光幕从这锁上升起来,逐渐笼罩了整片房间。   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守卫都退出来,然后抬头看着这一片房间。   之前跟左澜进来的那人问道:“为何不斩草除根?”   “不急,左澜只是个饵。”   左鹏大笑起来,左澜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进入了自己的圈套,那千机锁一旦落下再加持封印,就算是魂尊来也是没有办法破解的!左澜,就在这里等死吧!   “左澜啊左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哈哈哈哈哈……”   左澜在房间里面,自然也是听得见这些的,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个房间的玄机,只有自己知道。   秘境的入口,如果不在族长的身上,就在这个房间了,那一道墙……   还记得魂图测试的那一天,从场上回来,左丘晏那老头子就带自己走进了秘境,给自己说了那些话。   左家人,左家的嫡系,就算是废柴,也要最惊天动地。   左澜叹了口气,慢慢地走近了,白头发白胡子的左丘晏在这个时候看上去就像是雪人,“族长……”   左丘晏闭着眼,嘴唇已经是冰雪一般的白色,整个人盘坐在一圈冰雾之中,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左澜很擅长的就是造型魂术,他强行压抑了内心的杀意,伸出自己的手指来,去接触左丘晏外面那一圈白色的冰雾,却忽然之间眼角一阵抽搐。   这样精纯的水魂力凝聚出来的冰雾……   左澜忽然缓缓地收回了手,看向左丘晏,伤了左丘晏的人……最起码应该是魂尊的修为……而且左丘晏身为一族的族长,不可能没有秘法,这样精纯的魂力,在造型魂术这个领域里,左澜的记忆里面根本就没有哪个魂尊的实力符合!   魂皇。   这两个字,像是两块沉沉的石头,一下压在了左澜的心底。   “他不会有事,你先下来。”   临沧的声音,左澜知道他就在秘境里面。   开启秘境的方法,左澜也是知道的。   他内心之中满是焦急,眼睁睁看着左丘晏变成这样,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的魂力根本无法破解外面这一道冰雾,也就无法破解左丘晏身体里的封印,只能看着他坐在这里,活死人一般。   跪下来,双膝着地,他没有回应临沧一句话,只是双手放到身前去,然后俯身,向着坐在蒲团上的左丘晏深深地叩了个头。   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左澜的唇角却弯起来眼底的狠煞逐渐地浮起来,在抬头起身的时候,却已经完全不见了。   手一招,魂阵就被他唤出来了,庞大的魂阵爬满了这小小屋子的四周墙壁,他脚下正中的位置,一只青色的玉盘,缓缓地浮现出来,隐约之间就要有凝成实体的样子。   “以吾左氏嫡系血脉之诚明,叩秘境之门,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族(二)      秘境之门,重新出现在了那一堵墙上,不知为何,左澜回望了一眼,又不留情地转头,推开了墙上这一道忽然之间离奇出现的门,经过了一片空旷的黑暗之后,看到了那熟悉的深渊,还有那深渊上方的铁索桥。   黑色的岩壁竟然有些类似天渊,只不过这个地方的断崖完全无法与天渊相比,规模和气势都差了许多。   那一段铁索桥,像是挂在黑暗夜空之中的一条线,孤绝险绝,让人有一种走上去就会摇摇晃晃掉下来的错觉。   在铁索桥的那一头,无数大大小小的碑默然地伫立着,好似在看着左澜,这一刻的左澜,与这碑林之间有一种无声的对话。左家嫡系的祖祖辈辈,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带有嫡系血脉之中的骄傲,天生与旁系支族不合,他们之中有很多的天才。在出去试炼的时候,他们会将刻有自己名字的石碑放在这里,这里记录他们开始走向辉煌的一瞬间,也将记录他们辉煌终结的时刻。   不久之后,就是左澜自己,也要将自己的名字,落入对岸的土壤里,镌刻在石碑上。   陶然碑下面,坐着一个黑白的人影。   左澜一眼就认出来了,临沧像是当初坐在这前面放血退族一样,十分镇定。   他踏上了铁索桥,那漆黑之中隐约着暗红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危险和孤寂。   其实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由自我空间演变而来的秘境之中会有这样的一道深渊,大约原来那个成为魂圣的老祖宗有怪癖吧?   暗黑,深渊,铁索桥,碑林,陶然碑,都是些很古怪的东西。   在他走在这晃荡的铁索桥上的时候,整个人的身影也跟着这孤寂而古老的铁索桥孤寂起来了。   天上地下,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挥之不去的黑暗,前面的路还很长,在这铁索桥上,无法转身,以内一回头,肯定就会掉下去。   在这个地方,左澜无法使用魂力,冥冥之中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压制。   也许是祖祖辈辈留存在这里的威势吧?   那是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   左澜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在下垂的铁索桥最弯曲的那个点上,静静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头顶的黑暗之中,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一点点的星光,左澜完全沉浸入了一种无穷无尽的境界之中,他的意识超脱出来,想要去感受整个秘境之中潜藏着的那种神秘,却被这种神秘印入了无法自拔之中。   细碎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聚来,萤火一般,没入左澜眉心,这一切的目睹者,只有对面的临沧能够看到。   左澜闭着眼的神情无比肃穆,可是带着一种难言的沉静,他进来的时候满身都是煞气,只是在一步一步踏着这铁索桥过来的时候,那煞气像是忽然之间被这边的气息给清洗干净了。   临沧在以前没有退族的时候,常常到这边来,因为只有坐在那里,那种奇怪的焦躁感觉才会消失。   他的头发依旧是半黑半百,看上去诡异无比,衬着那一身的衣服,说不出地邪气,只是他的目光,无声地落在了站在深渊最中间的左澜的身上。   大多数的时候,临沧只是看着左澜,看着他慢慢地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废柴慢慢知道很多事情,从第九魂院走出来,慢慢地站在整个大陆的舞台上。这种感觉就像是看着一颗小树苗慢慢地长大,他只是一个偶尔施以援手或者是加之以灾难的旁观者,可是自己只要这样看着,就已经满足了。   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入了左澜的眉心,融入了那魂印之中,只是左澜的意识却更加空茫了。   恍惚之间,这一片深重的黑暗之中却像是有梵唱响起来,撞击着他的耳膜,让人所有的杂念全部消失一空,像是晴时雪。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左澜的世界里,忽然之间就什么也不剩下了,连自己也化作了一粒消散的尘埃……   他的识海之中,一片金灿灿的,只是顷刻之间,这梵音响起之后,又化作了一片海蓝色,一道雪白的影子从天际掠过去,只有一个背影,宽大而古朴的袖袍,流云一样留下了飘渺的痕迹,然而只是那样一闪念的时间,就消失无踪。   有人对他说,就这样躺下吧,一切都没有开始过,哪里来的什么结束呢?   身体变得像是在温水里面浸泡着一样,软绵绵地没有力气。   只是忽然之间,有一阵灵风吹来,从深渊的这一头刮到了那一头,吹过了左澜那暖融融的身体,也让他一瞬间从这种玄奥的境界之中苏醒过来。   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临沧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就在陶然碑下面注视着他,似乎无情无感。此刻他才忽然有心思关心起自己的状况来,站在这不断晃悠的铁索桥上,左澜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没有方才那一道灵风,自己陷入这无尽的飘渺境界之中出不来,必然会从这铁索桥上坠落下去,鬼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左澜深呼吸,平稳下心境,甚至无暇去检查自己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直接从这铁索桥上缓步而去,踩着这晃晃悠悠的铁索桥,到了另外一边去。   只是他才一踏上来,脚落到平地上,就看到了那场面——   临沧。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被什么扎了一下,偏偏临沧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朝他轻轻一弯唇,又说道:“别看了,过来吧,有那么吓人吗?”   原本穿着黑白衣袍的临沧,从左肩到右腹,像是被人划了一道大口子一样,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的白衣服,看上去很是可怕,血迹染红了半边身子,然而比这更可怕的是——这一道刀痕上面,还覆盖着蓝色的冰晶,与鲜血冻在一起,成了淡淡的紫色,看似漂亮,实则残忍。   只这一瞬间,左澜就想到了之前左丘晏身周那一层冰雾。   左澜涩声道:“闹得这么狼狈,才来找我吗?”   临沧只是向着他伸出手,眉眼一低,笑声压着,有些沉,“我还死不了呢。”   如此自然地向着他伸出手来,几乎让人无法拒绝,事实上左澜也没有拒绝,他将自己的手掌放到了临沧的手中,然后被他牵着坐到了临沧的怀里。   临沧是盘坐在陶然碑前面的,他身周似乎刻画着阵法,只是划痕有的深有的浅,可以推测出画阵法的人在刻画的时候应该是力气不济,有的地方的线条也不是很严谨。临沧坐在这阵法中间,身上带着可怕的伤口,还有蓝紫色的冰块凝结在身上。   在靠近临沧的时候,左澜觉得自己冷透了,可是他有些窒息,也就不觉得这样的冷怎么样了。   临沧的手指和脸庞都是冰冷的,更别提他身前的那一块冰了。   下巴蹭着左澜的颈窝,临沧的声音很轻,“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我来不及阻止。”   “谁?”   左澜问得很冷淡,也很直接。现在他基本已经能够了解整个事情的发生顺序,联系左家发生的这一切,基本与左鹏他们脱不开干系。   他的手指,落在了临沧胸前的那一道冰痕上面,想要用自己的魂力将之融化,却发现根本没有作用,他的手指反而被那冰面上冒出来的寒气冻伤了。   临沧抓住了他的手指,叹了口气,“别费劲了,下面有阵法,非人力所能为。”   至少,身为一个魂师,还不能有什么作为。   只是左澜却还是将手指放在上面,那种熟悉的感觉……   造型魂术!   左澜目光一凝,看向完全像是被临沧怀抱着的这块冰,终于是敲出了这东西的真正形态……   不是什么冰,而是一把冰刃,也许在砍向临沧的时候这还是一片水,只是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冰刃,狠狠地扎入他的身体,而后混着鲜血凝固,几乎与血肉长在一起,不管是硬拔出来,还是直接以魂力融化,都会伤及躯体。   这一招,来得太狠,这样的法子,便是左澜这样心思细巧的人也想不出来。   如此歹毒的杀人手段,能让人的痛苦被扩大百倍。   左澜几乎已经可以想象这带来的痛苦,可是临沧根本就是表情不变,完全没有知觉的模样。   “能够把造型魂术用到这种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出了薛冰,还有谁?”   左澜的意思,是已经确认了对临沧动手的人。   而临沧,却只是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阵法就开始运转,无数的魂力从四面八方涌入了临沧的身体,扎入他身体的那些冰晶开始逐渐地变小,速度虽然很慢,但这种消减已经很让人欣慰。临沧这样的魂皇实力竟然也无法解决这些东西,只能慢慢地消减,可想而知,这东西到底有多么难缠。   别的魂皇们的实力,似乎也很是深不可测的。   他看着左澜那冰冻的眼,右手揽着他的腰,轻声道:“魂皇也不全部自由的,薛冰并非故意伤我,只是事出有因,不得不伤。”   “那族长呢?”左澜忽地冷笑了一声,无情无感地看着临沧,而后伸手扣住了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两个人虽然姿态极其亲昵,挨得很近,可是距离,却忽然远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族(三)      面对左澜这样的质疑,临沧只能沉默,因为的确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什么。   有的事情,还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解决的。   左澜依旧冷笑,“族长也是薛冰动手伤的吧?别的不能告诉我,连为什么族长遇袭的原因也不告诉我?”   “不能。”   临沧语气冷冷淡淡。   左澜一听,很想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去,他凝视着他,“您是不是觉得我左澜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我从无此意。”临沧摇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你找我来干什么。”   左澜推开了他,然后盘膝坐在了他的对面,相隔三尺,冷淡地看着他。   临沧嘴唇泛着青白的颜色,“你就一定要这样推拒我吗?”   “你到底找我来干什么?”现在他不想说更多的废话,因为现在的临沧远远比自己知道得多,不管左澜怎么渊博,在涉及到大陆上的一些秘事之时,永远无法与临沧抗衡。   “左家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   临沧也终于不想再说什么了,他低下头,将自己的表情完全地隐藏起来,两边颜色不同的头发垂下来,也掩住了他那苦涩着上翘的唇角。左澜这家伙,总是这么固执,要让他怎么样才好?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让我不要插手,临沧——你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动过脑子吗?”   左澜不禁嗤笑。   临沧双手放在自己的膝上,整个阵法都开始运转起来,他不想解释,“不想死就别插手。”   此话如此冷硬绝情,左澜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在他的注视下,临沧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手指指诀一掐,整个阵法的光芒更加绚烂起来,让人有一种身处幻境的错觉。   左澜能够看到,临沧背后的陶然碑上,无数的幻影线条闪过,这接天一样的碑,玉璧一样立着,每闪动一次,就有一道光芒注入临沧的身体,似乎是在为他疗伤。   “你分明已经退族,这陶然碑竟然还能够感应到血脉之力为你疗伤,我是该相信你,还是此刻就动手将你杀掉呢?”   左澜低声说着,却故意挑起了唇角,一副薄情寡义的样子。   于是临沧抬头,终于笑了,“你舍得吗?”   这一下,左澜也笑了出来。   他的手指放在地面上,将自己的魂力注入了整个阵法,纯粹的水属性魂力一接触地上刻画着的这些线条,整个阵法的水蓝色就已经十分明显了,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之中,左澜似乎能够看到每一丝、每一缕魂力的游走和纠缠……   整个世界,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变得无比清晰。   这一瞬间,左澜的意识像是已经跋涉了万水千山,所有的风景从他的眼前飞速地逝去。   他似乎已经漂浮到了整个左家秘境的上空,走马灯一样看到了长长的深渊,似乎没有尽头。可是他的意识却已经超越了这片深渊,一下跳出去,从小屋的墙壁上,一下蔓延到了整个左家本宅,外面的千机锁并没有能够困住左澜的意识,只是一瞬间就像是撞破了那一层光罩,而后跳脱到更加广阔的天地之中——整个左家的宅院,云枫城,西北第九魂院地区……   万万千千的魂修门的踪迹似乎都已经映入了自己的意识,他们抬头看着左澜那飘在天际的意识,而左澜则以一种无情无感的状态来俯视苍生……   掌控一切的感觉。   只是在他即将迅速地跳出西北第九魂院地区,想要将自己的意识覆盖到整个魂大陆的时候,眉心却忽地一阵刺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他眉心渗出来,顺着高挺的鼻梁下来,坠落。   左澜的意识,随着这变故一瞬间以更快的速度抽回来了,像是灵魂重新归体一样震动了一下,他睁开眼,脸色惨白,对上了临沧还来不及收回的复杂目光。   “我……”   刚才是怎么了?   临沧方才看得很清楚,在左澜闭上眼的那一刹那,他眉心之中那银灰色的魂印,忽然之间变成了一种耀眼的金银交杂颜色,晃着人的眼。那魂印也不再是传统的六芒星形状,而是缠着无数的荆棘,像是那魂印被困住了一般,又像是戴上了一层保护。无数藤蔓一般的线条从那魂印上延伸出来,盘踞在左澜的额头上……   他平静道:“血脉的恩赐。”   “不懂。”左澜很诚实,他抬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心,重新拿下来,一看自己的指腹,一片殷红的血迹。他顺势以嘴唇含住了自己的手指,舌尖一舔指腹,温温热,血液的味道……还是自己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笑了一声。   临沧道:“这个秘境,就是当初那位魂圣留下的,为了左家血脉的延续,他将自己的力量封印在了这里,凡是左家嫡系进入这里,就有机会获得。你方才在那铁索断魂桥上走过一段黄泉路,已经算是获得承认了。”   “若非你以一道灵风唤醒我,我怕是就真的魂断黄泉了。”   在这个问题上,左澜一向是非常坦荡的。   临沧对他真是爱极了,也恨极了,看着他将手指含进嘴里这样的场面,还要自己怎么静心疗伤?   他干脆地一闭眼,眼不见为净,手指指诀一掐,却是静心咒。   临沧这要死不活的模样,反而让左澜觉得有些奇怪,可是细细一想,临沧的处境,怕是自己无法想象的艰难。   如果当真是薛冰对左家下手,临沧袖手旁观,这个时候,临沧是不会与薛冰之间发生冲突,左澜只能推算出……临沧因为左家的事情与薛冰有了冲突,所以才将自己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他重新坐到了临沧的身前,伸出手去拽住了他落下来的一缕白发,“你这头发变不回去了吗?”   临沧皱眉,却不睁眼,也不说话。免得自己受到影响,现在他坐在阵法之中,根本无法动弹,也就任由左澜胡作非为了。   这阵法左澜自然是认得的,乃是回灵阵,能够借助周围的魂力疗伤,将万物的转化为自己的,疗伤之人能够随意说话,却不能离开阵眼的位置。   左澜的手指,重新落到了他的胸口,那一片冰刃看砍入的地方。   并非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左澜一眨眼之间,魂阵从他的身下浮现,下面那玉青八极盘也出现了,只是一个浅底的盛水的盘子,盘子周围一圈的边缘上面刻画着不同的魂图和花纹。此刻,临沧和左澜都坐在这盘子里面。   他的手指放下去,轻轻地挨着那一片清亮的水,这水乃是精粹的魂力,是之前玉青八极空间之中雾气凝聚而成,滴落在下面,凝聚万千精华。   浅青色的魂力之水顺着左澜的手指爬上来,像是一条蜿蜒的小蛇,而后爬上了左澜的嘴唇,他张口,含住了一口水,却埋头,吻住了那一片冰刃。   魂力之水,在挨着那一片冰刃的时候就自动地散成了一片温热的雾气,重新弥散开来。   他温热的口腔,含住那一片冰刃,一下就冷了。   只是在这一刻,临沧身前那蓝紫色的冰刃,却忽然缩小了很多。   临沧终于睁开了眼,却伸出手指,抬起了他的小巴,眸中有犀利的冷光透出来:“不许你这样。”   左澜一手搭在他的盘坐着的腿上,一点也不在意,“怎么了?”   “我会以为你有出轨的倾向。”   临沧暗暗地咬牙,面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出轨?”依旧不明白的左澜,临沧最近可能需要吃药了,总是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不要吻薛冰留下的刀。”薛冰是造型之皇,而左澜在造型魂术上面的天赋更是惊人,临沧在看到左澜含住那一片冰刃的时候,忽然很不舒服。   这是薛冰留下来的一捧水,曾经这把冰刃,放在薛冰的手中,现在左澜这样,让他脑子里有一些相当不好的联想。   左澜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而后大笑,“好酸,好酸……哈哈哈哈……”   他几乎笑倒在了地上,却被临沧一把捞住了,他又好气又好笑,“我就是酸了,那又怎样?”   “你以为每个魂皇都跟你那思想一样龌龊吗?”   左澜简直快笑死了,毫不留情地讽刺他“思想龌龊”,只是临沧却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话。   “薛冰是个变态,你别接近他。”   这一回,左澜的声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笑不出来了,临沧的口气太正经了,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左澜坐直了身子,挑眉道:“在你口中,到底哪个魂皇才不是变态?”   之前梅子青的变态是有目共睹的,左澜自己觉得临沧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现在临沧又说薛冰是个变态,这不是玩儿他吗?   “不变态就不能成为魂皇。”临沧淡淡道,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于是左澜又笑了,“看样子我必须比你们更变态,才能成为很厉害的魂皇了吗?”   “理论上是这样。”   他帮他理了一下那在狂笑之中勾到嘴唇里面的头发,发丝被唾液沾湿,拉出来的时候,他轻轻地开了开嘴唇,在陶然碑的光照之下,有一种饱满的色泽。   临沧的呼吸窒了一下,而后将这一缕发丝放下,说道:“段昆仑和雪蓝,杀了青傀。”      第一百二十章 回族(四)      那一天在出天渊的时候,左澜就已经看到了那些奇怪的画面,有的时候,当时就已经有了那种预感。   青傀于左澜而言,其实只是个过客,只是毕竟这人出现的时候太淡,表现出来的光彩又太过浓墨重彩,很多人还没看明白,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的传奇色彩,似乎也只是在传说之中,左澜对青傀此人可以说是知之甚少,然而在临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依旧觉得难以呼吸。   这是一种来自未知的窒息。   “死了?”   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似乎说重了,就会惊破一些潜藏起来的,不为人知的东西。   临沧无声无息地伸出手来,按住了左澜的额头,“不许哭。”   “左右不过是跟我无关的一个人,我怎么会哭?”左澜嗤笑,可是表情却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轻松。   有的时候,人困在了一个局里,就会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个时候,旁观者往往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当局者的内心想法,此刻的左澜与临沧便是这样的一对局内人局外人。   临沧比左澜更懂左澜。   所以他说,不许哭。   临沧说:“他是你的师。”   “什么时候的事情?”左澜抬眼看临沧,“我怎么不知道?”   “若是没有他教会你水火转化之道,你现在的实力,得打个折扣。”临沧对此知道地很清楚,他甚至知道在那一次当众演示之后,青傀就已经陷入了危机,青傀对左澜的态度一直很奇怪。临沧曾经猜测过,也许是怜悯,也许是别的什么……只是从来没有猜透过,青傀的死到现在也是一个谜。   “即便只是一瞬间,他也是你的师。”   这种几乎不带有目的性的传教,才是最难得的。他给的,正是对左澜助益最大并且无法从别的地方获得的东西。   于是左澜沉默了,他把脸埋下来,“我不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曾经答应过我,出了天渊之后把事情全部告诉我。”   那个还未实践的承诺,左澜现在是想要索取了。   临沧咳嗽了一声,伸手抵住自己的嘴唇,然后道:“在你听过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办法抽身出来了。你想好了再告诉你,你是不是急于知道这一切——不,还不是一切,因为很多东西,连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将能够告诉你的,全部告诉你。”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左澜也并没有冲动地立刻表态。   他的确在思考。   从最开始天赋魂图测试开始,左澜身上似乎就背负着一种秘密,后来得知,这魂图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而可能是魂皇们的实验,现在魂图都到了临沧的身上,他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除此之外,天渊之中的秘密,神仆们的故事,还有自己一直好奇的神灵——这大陆上实力的最巅峰,所有关于神灵的故事都是书上记载的……   左澜无非就是想要变强,也许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但那样平平安安到死了,也就是个庸人,而左澜不想当庸人,他想要知道这一切与自己有关的秘密,还有整个大陆的秘密。好奇心就是这样一种可以让人疯狂的东西,左澜也想……就这样疯狂一把!   他的目光如燃烧的烈焰一般,炽热而明亮,看向临沧:“告诉我。”   他果然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这在临沧的意料之中。   “这会是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故事。”   在临沧悠长的语气之中,这个故事,终于在左澜的眼前,慢慢地铺开了……   千万年前,世界混沌,神灵生于混沌之中,它是一,也是万,整个世界只有神灵。   逐渐地,世界开始衍化,有了千亿星辰,神灵的眼,无情无感,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星辰之中,或是荒芜,或是葱茏。神灵从每一个地方走过,而后终于看到了魂影大陆。也许说出来完全不会有人相信,神灵一指,将星辰裂开,成为两半,而后重新拼接,于是整个魂影大陆,就成为了现在的形态,并且因为神灵之力,不会因为运行轨迹的问题而改变。   有了神灵,天地自然的道力,开始衍化,于是逐渐有了生灵。在神灵的庇佑下,逐渐地成长……   这一切,就像是左澜在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知道的传说一样,开天辟地和生灵万物,这一点共性,让左澜有了一种隐秘的思考。   人们从神灵那里借来力量,这种方法被称作魂术。可是随着人类的数量越来越多,有能力借神灵力量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个时候,神灵就教给了人们一种修炼的方法,便是现在的魂力修炼。   年复一年的演变之下,所有的魂修修炼魂力魂术,都不过是借助神灵的方法,借用天地和神灵的力量,久而久之,其杰出者往往能够有接近神灵的实力,是为魂圣。   逐渐地,为了划分这样的力量,就有了各种各样的等级。只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大陆上的魂圣越来越少,关于大陆的各种历史,也终于开始了失落。   大陆上开始发生战争,神灵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似乎高等级的魂修们都需要神灵的点化才能获得接近于神灵的力量,整个大陆的历史,终于从古早的神灵时代,跨入了近早——魂修主宰大陆的时代,这个时代以高等级魂修站在金字塔上为主,个人实力凌驾于大陆之上。   战争加速了文明的失落,有关于神灵的种种传说,终于像是沉入了深海一样,古文名的遗迹,终于磨灭在了历史烟云之中,只留下零星的言语,尚能让人寻得几分蛛丝马迹。   传言之中,神灵会挑选整个大陆上最优秀的二十八魂修作为自己的近卫,也赐予他们更强大的力量,来卫护整个大陆,乃至于整个星辰世界。   这便是传说之中的神仆。   神灵在普通魂修的面前保有一种神秘感,存在于天渊的最深处,从来没有人知道它的模样,也没有人听过它的声音,似乎只是一种虚拟之中存在、却又时时刻刻影响着整个大陆发展轨迹的东西。   “这不知道长短的历史里面,有三个疑点。其一,神灵到底是什么存在;其二,高等级魂修减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否与神灵有关;其三,现在我们知道的几位神仆与神灵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又在筹划什么。”   临沧没有说出来的是,这些看似与左澜无关,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左澜要搅进来。   这一切似乎只是巧合,然而又并非全部是巧合。   左澜抬头看他,而后问道:“那么,我的存在,于魂皇们来说,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别人不挑,偏偏挑中了他?为什么青傀会对自己这么特殊,仅仅是因为怜悯吗?魂皇们之间的关系又到底是怎样的?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解答,然而并非一时可以解答的。   “一开始,只是一个实验品。”临沧的回答是真实而残酷的,也正是左澜所猜测的。他继续道,“正如你之前所想象的那样,左家的血脉有一些特殊之处。左家,是最后一个出了魂圣的家族。只是……现在看得到的左家的历史,都已经失落在了魂圣时代之后,成为秘辛,只有少数人知道。”   在临沧还没成为魂皇的时候,梅子青因为千语之死,而萌生了研究魂圣的念头,于是与左澜的父亲商量好了,以左澜为实验品,可是临沧不相信那个时候的梅子青,于是反对。   他现在想起梅子青摇摆不定的立场,简直有些闹不明白,“之前梅子青以你为实验品,我没有同意。可是在我到了天渊之后,原本不知道的东西忽然明白了不少,梅子青在这个时候对我说了一些事情,我相信了他……”   这一段事,临沧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   “我的修炼方法,与别人的不同,其实我才是整个魂大陆近代历史上,最快成为魂皇的人,我很年轻。”临沧忽然抬起头,看着头顶那深沉的黑,身上忽然就有了一种高远的气度,“在神灵的祭场外面,我本来是想进去的,但梅子青忽然出现拦住了我,然后对我说了一些神灵的事情。他说神灵该死了,可是有一种很类似神灵的力量正在暗中左右整个大陆,导致大陆上的高手越来越少……”   左澜听着,心中却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抬眼,然后接话道:“你曾说,魂圣越来越少,并且似乎发展到后来,必须要神灵的恩赐才能够产生。难道是因为……”   “你很聪明。”说完这句话,临沧忽地一笑,这才想起了,其实左澜以前在第九魂院当大陆史的导师的时候,就已经隐隐地分析过了这些话题,甚至还在大陆上掀起了一阵风潮。“这种力量,就是害死千语的凶手,所以梅子青告诉我……他想要——抗衡。”   抗衡。   在这两个字落下的时候,临沧的目光,也重新落在了左澜的身上,就这样同时,看似无意,却像是在左澜的心脏上狠狠地锤了一下。   与……天道……抗衡吗?   左澜缓缓地呼吸着,而后平复自己的心绪,“所以你答应了他?”   “是。”临沧承认得很干脆。   “所以你会在秘境里对我做那样的事情,也是因为实验?”左澜理所当然地这么想。   然而这一次。临沧摇头,“那是因为我不能相信任何人,那段时间,梅子青与青傀之间的关系甚密,想必你在刚刚到第九魂院的时候也听说了吧,青傀曾得到无界之皇梅子青的尊崇。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准备……被背弃我与梅子青之间的约定了。”   一直以来,左澜被当做实验品在当时已经成为了定局,如果他们的努力成功了,那么左澜会成为整个大陆新时代的第一个魂圣,而失败了……死。   青傀是神仆,梅子青与神仆有过密的交往,不能不让临沧怀疑,所以临沧单方面中止了与梅子青的约定,梅子青也因此与临沧走向了对立面。   然而事情的发展是非常戏剧性的——想到这里,临沧苦笑了一声。   “不得不说,我太过自大。”   左澜握住了他的手,只是听着他说话。   临沧身上的冰刃在逐渐地消减,他声音平静,目光温暖地看着左澜,“我担心你在天渊之中危险重重,是怕梅子青捣乱,可是——青傀的死,颠覆了我所知所想的一切。他死于自己的同伴手中……你知道,什么时候神仆才可以诛杀自己的同伴吗?”   “背叛神灵,或者……背叛伙伴……”说到这里,左澜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   “在我单方面中止我们之间的约定之时,梅子青也怀疑是我投靠了神仆一边,这个时候与我关系很奇怪的你,就会成为他的目标,所以魂院任务的地点会在天渊,而且如此凶险。可是青傀死了,他背叛神灵,或者说……背叛了那种力量,因为他帮了你。”   背叛。   这两个字,用在那种算不得正道的力量上,到底又有什么用处呢?   左澜觉得讽刺,可是真要到了准备勾起唇角的时候,忽然又笑不出来了。   “所以,梅子青自始至终,都站在神仆,或者说那种力量的对立面吗?”也许是神灵,也许是已经变质的那些东西……   太深奥,左澜已经有些不敢想。   “我太相信自己,也太不相信梅子青。”   魂皇千语的事情,大约已经注定了梅子青将永远与神灵以及神仆作对。   “那么薛冰呢?”左澜追问道。   “魂皇殿,有魂皇殿的计划。”临沧却不肯说了,他说的话,前所未有地多,又咳嗽了一声,眉头皱起来。   而左澜,抿了一下嘴唇,这算是已经将旧日的误会全部解开了吗?他个人的事情,在这种事涉天地玄黄的奥秘之中,似乎已经微不足道了。   闭上眼,就能感觉自己的渺小,如蝼蚁之于天地。   临沧看着闭上眼睛的左澜,说道:“最后,我要跟你说的一个人是——”   “天嘉。”   左澜睁眼,补上了他的话。   天嘉,一个早已经刻在左澜心底的名字,也是左澜在即将开始的魂院大比上最大的对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族(五)      左家长老会法堂之中,众位长老想要将左鹏喊过来问话,没有想到的是,左鹏竟然带了很多旁系支族的人来旁听。   左鹏现在根本谁也不怕,这些个老头子,实力比自己强的没几个,再说嫡系的人都特别注意不屠戮同族,即便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轻易动武,可是他左鹏不一样,心狠手辣是谁也能够猜测的。   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左澜已经解决掉了,现在就剩下这些难缠的老家伙了。   “长老会的事情,一向不是什么机密,我只是顺便通知了这些族人而已。”   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左鹏,长老们知道,他们这一把算盘打错了。   “左鹏,你到底把少族长藏到哪里去了?!快点把他交出来!”   左家嫡系的长老们聚集在左鹏的院子前面,一脸杀气腾腾地喊着。   左鹏心底冷笑,心说左澜关在那里,就算是你们在外面闹腾也没用,反正他出不来。   现在跟自己合作的魂皇已经离开,现在这里就是左鹏说了算了,本家这些嫡系的长老,已经不足为虑。   “我说过了,没看到少族长回来,不信你去问问别人!”   “哼,整个云枫城都看到少主的凤车回来了,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吗?族长现在病倒,你也不让我们见,难道是你左鹏一族,也想要成为左家真正的血脉传承吗?”   长老左云,一向是脾气最火爆的,他们长老会的人不多,可是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前几天都被人压着打,现在眼看着左澜回来了,竟然见不到人,左鹏还真是好样儿的。   只是左鹏本身有恃无恐,当即嘲讽道:“那你把左澜给我找出来啊?”   “你!”   “我早说过了,左澜是没有回来的,你们偏偏不相信我,现在族长病重,怎么能够轻易让你们探望,现在我们应该挑选一个主事者出来,否则左家这么多的事情应该让什么人来负责?”   左鹏说着说着就大笑了起来,似乎左家族长的位置马上就会成为自己的,“我知道澜少的澜会为你们嫡系赚了很多钱,我本身也很佩服澜少这样的人,只是澜少现在毕竟不在,我想澜会的事务,暂时就应该由我来接手。”   左云当即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澜会本来就不在我们左家的管辖范围内,那是左澜自己的产业,左家只是在里面有投入,根本不是澜会的主人,左鹏,你心真大。”   左鹏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算盘,澜会的盈利每次报回来,都能让这群老家伙开心好一阵,所以左鹏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澜会到底赚了多少。   外面站着很多旁系支族的人,都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这边的一干长老。   旁系支族跟嫡系之间的矛盾早就已经是处于了半公开化的状态,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其实已经是众人预料到了的。   “你怎么说都好,现在的左家就是我说了算,你们想要找个新的主事者,那就得把左澜给我找出来——”   只是左鹏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自己话音落地之时,一声轻笑从自己的身后响起来,“左鹏长老,是在找我吗?”   完全让人想不到的出现方式!左鹏甚至根本没有想过还会看到左澜出现,他不是被自己困在了房间里面吗?现在竟然——   幻听,还是……   这一切在左鹏转身看去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明了了,一只不大的手掌,已经掐住了左鹏的脖子!   只是一瞬间,左鹏就已经看到了左澜那不变的笑脸。   尽管内心之中恐惧极了,左鹏第一个想到的问题却是——   “你是怎么出来的?!”   这一问,几乎就是不打自招,左澜掐着他的脖子,从堂中,一直往上走,一直拖着左鹏,这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副族长竟然只能任由左澜掐着,一动不敢动,死鱼一样。   左澜一直往上走,走到堂前,而后直接手指在左鹏天灵盖上一按,将他重新扔到地上去。   “众位长老这是在开会吗?”   左澜在众人的目光下,随意地坐到了上首的大椅上,他是左家名正言顺的少族长,在左丘晏有事的时候,没有人比他更能理直气壮地坐在这个位置上。   只是在看到左澜那轻描淡写的架势之时,外面站着的那些旁系支族之人,却觉得心脏狠狠一阵抽动。   左澜……回来了……   左鹏还在下面死鱼一样躺着,方才左澜出其不意锁住了自己的喉咙,而且以冰寒的魂力刺着自己的脖子,他根本不敢乱动,只恐一瞬间就被左澜掐断脖子。而后左澜在他天灵盖上的一指,却是不知道用什么精妙的方法,让他完全无法调动自己身上的魂力,因而只能一直躺在这里。   长老们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左澜忽然之间就出现了,到现在看着左澜就像是看着神。   一系列的疑问从他们的脑海之中冒出来,只是太多,不知道先问哪一个。   “刚刚回来没多久,就受到了左鹏长老的热情接待,让我去看了族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出来的时候打不开门,但左鹏长老一番好意,还是要谢谢的。对了,那个锁……已经不小心被我弄坏了,左鹏长老您不介意吧?”   左澜笑眯眯地看着左鹏,说出来的话却几乎让左鹏吐出一口老血来!   那可是千机锁啊!   你知道多贵吗!弄坏了!   如果不是现在被左澜制住,现在左鹏就要冲上去跟左澜拼命。   而左澜,其实也只是看上去还在笑而已,心中却并没有任何想笑的意思。   一切都是表象,他是才破了千机锁出来的,此前,临沧已经将一些事情告诉了左澜。   左澜在离开的时候曾经问他,为什么会在秘境里。   临沧说,这个地方等他最合适……   只是左澜知道,左家的秘境,也许有什么秘密。   此刻,左澜抬手摸摸自己的眉心,心境淡然,即便是迎着左鹏那不甘心的眼眸,也没有分毫的情绪波动。   “蓄意联合外人谋害族人,还意图夺位,你左鹏之心,也算是路人皆知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左澜在客气之后,竟然直接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左鹏愣住了,旁系支族的其他人也愣住了,就是连一旁的长老会里面也全部傻了眼。   他们忽然听出了那悠闲语气之中的杀意。   谋害族人,意图夺取族长的位置,这分明就是要将左鹏置之于死地。   左澜是不会为自己留下后患的,他还要去参加魂院大比,时间已经不多,他遵照临沧的指示,已经在房间之中布置了阵法,情况好的话,左丘晏很快就会醒过来,到时候一切也就恢复正常。   只是在这段时间之中,不能出现别的乱子。   自己不在,左丘晏醒不过来,几乎就是为左鹏制造的天然良机。   左澜,必须在参加魂院大比之前,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左鹏,必死。   “既然今日本家的人,已经几乎都到了这里,不如一起来打开天窗说说亮话吧。”   左澜一腿架在另一腿上,左手的手肘靠在扶手上,手指撑着自己的太阳穴,好整以暇。   “我知道族中旁系支族的人数比较多,不过那也只是本家的情况而已,嫡系有多少人在外面,你们心里也清楚。不要以为现在嫡系的血脉,似乎只有我一个了,就蠢蠢欲动。我左澜并非是那种会按照族规办事的人,你们也不要逼迫我去修改族规。以前的族规说,不屠戮同族,那前提是……你们还是同族。”   听到这句话的无数人,忽地打了个寒战。   左澜下一句话果然印证了他们的猜想,“直接将你们逐出族中,然后杀了就可以了……看你们的表情似乎很不服?有谁质疑我,可以直接站出来,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下面顿时开始了交头接耳,并且频频有人将目光投向左澜,观察他的表情,似乎是在想,左澜怎么会突然这么开明起来?其实旁系支族的人,哪个没有野心?毕竟嫡系在名声上已经压他们那么久了,总想要找到一些扬眉吐气的时候,于是就有那不懂事的愣头青站出来了。   有一个就会有两个,嫡系的血脉毕竟单薄虽然号称是代代都是天才,但毕竟人数太少,而旁系支族并没有嫡系那么多的规矩,人数也很多,基数大了之后,也会出天才。   此刻站出来的人之中,就有在左澜成名以前的很多出色的旁系支族,有男有女,脸上都带着一种不服气的表情。   他们的年纪大多比左澜大,也有那些小家伙也;跑出来凑热闹,这些年轻人几乎都代表着左家旁系支族的一些分支,站出来的人虽然也就十来个,但几乎已经代表了所有旁系支族的态度。   左鹏趴在地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只是他这笑才一勾出来,就瞥见了左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还有人吗?”   左澜早知道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太多的东西,会让别人觉得不服,只是没有想到有这么多。   嫡系与旁系支族之间的矛盾,本来就已经是长年累月了,这一次,可能是很多年矛盾的爆发。   左澜必须解决了这样的矛盾,才能放心。   他扫视了一圈,再没有人站出来,于是他的目光,终于转向了这十一个年轻人,大多都是左澜认识的,以前旁系之中相当出色的那些人,基本已经是魂师的修为了。   “你们都对我当这个少族长有意见吗?”   左澜想再次确认。   下面的十一人点头,十一人之中有两个是女的,一个叫做左烟,一个叫做左心,生得风流俊俏,都是族中出了名的美女,现在往堂上这么一站,俏生生地夺人眼球。   左澜眉一挑,发现所有热都点头了,左心和左烟的眼中更有几分蔑视。   “很好。”   两个字,一个微笑的表情,左澜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忽然打了一个响指。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左澜这动作是什么意思,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忽然之间就发生了。   他们原本就是在祠堂的前厅,这边是议事的场所,地方比较大,堂上坐的是长老们,堂中是站着的那十一人,还包括一个左鹏,堂外面的却是黑压压一片左家人,只是周围这一圈却是空的。然而在左澜那个响指之后,整个议事厅的地面忽然爆出一阵强光来,无数流动的光线瞬间出现,似狂风从议事厅扫过,强烈的魂力波动和一种恐怖的威压骤然出现!   定向传送阵,启动!   众人眼前一花,再看的时候周围这一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三十六个身着蓝色劲装的蒙面人,服饰统一,眼神锐利。   逆十字!   澜会的逆十字护卫队。   左澜轻飘飘道:“揍那帮家伙一顿再说。”   傻眼了……所有人都傻眼了。   尤其是站在最中间的那十一人,根本还没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拳头夹杂着魂力就已经揍过来了,对方人多,是他们的三倍,根本打不过,而且这帮人虽然似乎都是魂师修为,但身上有一股杀气,根本不是他们这些还没怎么经过历练的人能够对付的。   情况在一瞬间倒转了,向着一个让人完全猜不到的方向狂奔而去,如同一头脱缰的草泥马。   左鹏躺在中间,不知道是谁的脚不断地从他的身上踩过去,尽管他努力地护住自己的脸,却还是被迫弄了个整形手术——往丑里整。   这逆十字乃是之前左澜接到的嫡系的一帮人,后来又有吴宇的人加进去,而卜一却是在第一魂院那边,现在左澜还不想让他出现。   让一个魂爵参与群殴,简直就是……那个啥,太欺负人了。   可怜这些站出来的旁系支族,一心以为左澜会光明真大地跟他们之间来一场一对一的决斗,谁知道左澜一个响指直接唤出了这么多的人,一群人一起按上来打,只是一瞬间,整个议事厅的情况就已经失控了。   一时之间,只见“拳头与脚板齐飞,鼻涕共鲜血一色”,那场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要多壮观有多壮观!   左澜在上面打着呵欠,一边看战况,还一边分出心思去关注长老们和外面的族人们的反应,一个二个都呈现一种石化的状态,几乎就要晕倒过去。   左澜心中已经笑翻了,草泥马的敢跟老子斗,还夺权,夺尼玛!谁让你们这群傻逼站出来,打的就是你!   眼看着打得差不多了,左澜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停手。”   “刷啦”一声,所有的逆十字小组成员瞬间归位,手脚的动作几乎都一致,在左澜话音落地的同时,几乎就已经退回到两边,一句话也不说,个个都冷冰冰地站在那里,天生有一种肃杀的气息。   所有人都安静了。   这突然之间出现的一帮人,完全改变了实力的对比。   左澜双手抱胸,挑眉:“你们还对我有意见吗?”   当下就有一个鼻青脸肿的女子抬起头来,脸已经毁了,不知道是左烟还是左心,哭哭啼啼地,“左澜你卑鄙无耻!竟然——”   “哦,还是有意见啊。”左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既然还有意见,逆十字,再打一顿。”   众人:“……”   逆十字一向是很听话的,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地接到会长的命令,对于神秘的会长,他们已经是慕名已久,这一次在总部那边忽然接到这样的一个任务,逆十字所有人很是激动。目前的逆十字一共有百人,他们三十六个是几乎抢破了头才争取到来这里的机会。   虽然没有想到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揍人,但揍起来爽啊!现在还让他们揍?逗比,不揍白不揍!   左澜一声令下,所有人按上去又将那群可怜的旁系支族的天才们胖揍了一顿=_=   “左澜你简直不讲道理!”后面站着的人,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左澜+分装逼地一个响指,让人停下来,然后装作一脸迷惑的样子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是有病吗?跟老子讲道理?老子就是道理,打的就是他们!谁还有意见站出来,打到你们服气为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族(六)      左澜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这班人慢慢讲道理,因为没有想到回族会耽搁这么久,就在他喊人打人的时候,第九魂院那边已经有人通知他,让他马上回去,否则将要取消左澜参加魂院大比的资格。   他必须赶快解决这边的事情,毕竟魂院大比才是大事。   在他那十分不讲道理的凶横一句话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说话了,这个时候,他才冷笑了一声,“怎么,不说话了,没意见了?”   草泥马的你这样说,谁还敢有意见?   就是下面那些已经被打了两顿的人,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他们不想被打第三顿,大丈夫,忍一时风平浪静啊!左澜这样的人根本就是煞神,以前在族里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狼心狗肺,竟然能够对着自己的同族下这样的黑手呢?   只恨这小子隐藏得太深,让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左澜手按着扶手,慢慢地站起来,表情是轻松的,动作是凝重的,他眼神明亮极了,就那样一身墨绿色的衣袍,缓缓地起来,让人看得很窒息。   在他完全起身的那一刻,身上笼罩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威压,这一刻,再也没有人敢与他对视。   “方才站出来反驳我的人,是谁?站出来。”   左澜背着手,笑问道。   下面一阵沉默,站出来的十一人之中,有一个女人深深地埋下了头。   没有人说话。   左澜也不急,好整以暇道:“都不站出来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起打一顿算了。”   这一下,终于有人动了,那女子满脸都是伤,周遭看了一眼,竟然没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她惨笑了一声,直接站了出来:“是我,左心。”   左澜的目光落到她脸上,不知道是谁下手不知道怜香惜玉,她虽然护住自己,却也伤得不轻,满身都是狼狈,然而没有人敢笑。   “左心,你还不错,名字记入嫡系碟谱,诸位长老,可有意见?”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管是外面战战兢兢的旁系支族还是各位长老,都被左澜这个决定给惊住了。   左心更是惊骇极了,根本不知道左澜是怎么想的。   “少……少族长?”   “有胆气反驳我,想必整个人也很有胆气,在旁系之中你也是难得的人才,以后名字记入嫡系的碟谱,便能够去藏典阁看很多东西,如果有可能……还可以去秘境。”   左澜的话不多,只是却被所有人记住了。   旁系支族也能够成为嫡系?   外面一群人完全沉默,左澜的话却还没有说完。   “我知道你们不服气,为什么嫡系能够享受那么多的特权,为什么嫡系就要凌驾于你们之上,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是嫡系说了算……可是你们想一想,在整个左家的真正发展上,你们出过多少力?你们有多少是真心为了左家,而不是为了你们自己?”   “如果放任地将左家交给你们,你们是真的会让左家成为整个大陆闻名的家族,还是将左家当成一个工具,继续谋取自己的利益?”   还是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继续听左澜说。   “以往整个左家到底是谁打下来的?你们能够在本家享受,到底有是谁带来的?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的,是嫡系出去的无数天才。血脉之力本来就是天生的,你们之中有多少原本根本就没有左氏血脉,只是姓氏相同?本来大家都已经成为了一家人,不该与你们计较这些,但人应当知道自己的本分。”   “胃口太大,当心撑死。”   左鹏忽然之间开始发抖,寒意涌上来,他看着左澜,左澜的目光也移了过来。   “此次我从天渊之中死里逃生,即将去参加魂院大比,甫一回族,就遇到左鹏将我关在了族长的房间里面,以千机锁困我不得出,”他随手将一块破铜烂铁丢到了堂中,砸出了一声响,也让参与此事的人心头一颤,做了坏事又被人抓住,这才是最让人恐惧的事情吧?“你们想求上进,我知道,可是所有事情并非都需要用武力来解决。只是某些人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用武力来解决,我也就奉陪了一会儿。”   “执法长老何在?”   他在这一番话之后,终于冷了脸,喝问了一声。   长老之中立刻就有一横眉冷目的长老走出来,一脸的严肃,对着左澜一躬身:“执法长老左曲恭聆少族长吩咐。”   “叛徒左鹏,意欲夺权,按族规,当处何刑?”   “叛族者,死。”   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即便是执法长老左曲,也心头一颤。   左鹏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不顾一切地用魂力冲击着左澜留在自己身上的封印,同时怒喊道:“你不能杀我,你不是族长,你不能杀我!我要等族长醒过来!左澜,你一定会——”   他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完,被左澜一挥手召过来的逆十字小组成员一脚踹在心窝子里,哀嚎了一声,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于是左澜拍拍手,有人讲左鹏押到了刑台上,祠堂本身就在左家最高的地方,石阶往上,便是祠堂,然而在祠堂后面,却有一块高耸起来的石台——这便是左氏一族的刑台。   冽风吹过了刑台,加深了长久以来时光风云留下的痕迹,左鹏被推了上去,下面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左鹏那阵痛过去了,又不住地哀嚎起来,这个刑台他很熟悉,因为他曾经也将左澜的父亲推上过这样的刑台,他忽然觉得左澜是在公报私仇!   “左澜,你定然不得好死!”   “你先下去等我好了。”   左澜淡淡一笑,铡刀落下。   说什么不得好死,他根本不在乎?怎么死不是个死?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鲜血溅落,人头落地。   紧接着,整个刑台上爆发出一阵血红色的强光,乱窜的光芒红绳一般绑住了左鹏的躯体,却忽然之间将之推落到了刑台的那一面,一个深深的水池,鲜血染红了冰冷的水。   左澜转过身,懒得再看一眼。   逆十字的人,跟上了他的脚步,就在他的身后。   通讯珠里又传来了消息。   “距离第九魂院大比参加人员集会,还有半柱香的时,左澜,速来。”   他捏住通讯珠,回了一句:“很快就来。”   只是左澜并没有立刻往第九魂院去,他在第九魂院那边的澜会设有传送阵,左家这边也有,当初花了大力气建造,现在总算是还有那么几分的用场。   他直接对逆十字这边第一个蒙面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石川。”   “很好,你跟着左曲长老,在本家这边停留着,知道魂院大比结束,我回来。如果我回不来,自然会有左秋过来接你们回澜会,如果途中族长醒了,他们让你们走的话,你们就直接通知左秋。”   将逆十字这种强武力留在这里,左澜才能真正放心。   他走过去拍了拍战战兢兢的左曲的肩膀,“左曲长老,这里就是我的逆十字了,现在他们交给你了,以后看谁不爽就先打一顿再说,美好的人生就在你面前呢。”   左曲几乎就要哭出来了,澜少你别这么搞,饶了我好不好?   可惜左澜是不会知道这些的,他只是在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就重新去了房间,看了族长,而后进入了秘境,在深渊的这一头看了临沧。   “我要去参加魂院大比了。”   临沧胸前还是有伤,“走吧。”   “如果我最后胜了,你在哪里?”魂院大比这种盛事,必定是每个魂皇都要来看看的,只怕到时候会相当精彩呢。   临沧身上有伤,魂皇们之间的关系又那么奇怪,不知道……   “我在逐月天梯等你。”   临沧说出了这句话。   逐月天梯,第一魂院的胜地。   于是左澜转身走了,隔着深渊,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临沧是借着陶然碑来治伤,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很快,左澜就知道真相,是不是如此了。   左家的一些秘密,左澜不知道,可是临沧知道。   第九魂院,无数人已经在圆形广场等待了,那里升起了一座高台,整个魂院无数旌旗飘舞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种向往和憧憬。   一场即将席卷整个大陆的魂院大比,即将拉开帷幕。这里将出现无数的天才,也是一场残酷而绚烂的决斗。   九个魂院的你争我抢,勾心斗角,无非也就是等着这一天而已。   荷园小楼的几个人已经出发了,来到了圆形广场,院长和学院的重要导师们都站在上面,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六个人,便是连一向最高冷的薛重释也赶到了,只是他凝眉,表情不是很轻松。   姜错明跟薛重释的关系算不上好,现在却问道:“左澜呢?”   他摇头:“回本家了,左家出了一些事情。”   日近正午,整个仪式立刻就要开始,巨鼎上的天合香已经燃到了尽头。   “左澜怎么还不来,真是急死了!”   “不是说他还活着吗?”   “假的吧……”   院长言深,已经缓缓走到了前方,心情沉重,即便是左澜没来,仪式也必须开始了。   “香尽,起礼一一”   “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魂院大比·焚香式      一道黑色的光线从天际直射过来,几乎在一眨眼之间就到了众人的面前。   凤车在他落地的瞬间就已经被收了起来,左澜一身墨绿色的长袍,在参加魂院大比的其余六人已经站到了台上的同时,落在了高台之上。   周围都是第九魂院各院的院旗,在大风吹扬之下有一种难言的气魄。   “无学院左澜已到。”   这个时候的左澜显得格外前辈,上千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却只是对着言深行了个礼。   七个人,终于聚齐了。   其余六个人站在个不同的方位,都看着左澜。   言深松了一口气,看着左澜那越发沉稳的表情,心中十分满意,之前他们知道任务地点是天渊的时候也相当后悔,左澜是一张王牌,魂院大比还要靠着左澜呢。   “无事便好,归位。”   言深的目光挪向了那巨鼎之中的天合香。   “焚香式,开始!”   整个第九魂院,在看到左澜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接近沸腾,下面一片欢呼的声音,只是毕竟言深还在上面,众人不敢太过明显,只是当言深说出仪式开始的时候,一切的欢呼就已经顺理成章了。   第九魂院,一场被压抑了许久的翻身仗吗?   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一年,是最强的一年。   左澜,薛重释,崇遇,姜错明,习雨林,孟凡云,云祁,现下七人一起走到前面来,这一刻,下面围观的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种难言的激越,像是千百琴弦从心头掠过,烈风凛凛,几乎就要为之战栗欢呼。   而左澜,站在最前面,这高台之上,俯视所有人,也迎接着所有人那期待的目光。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自己,而是整个第九魂院的象征。   魂院大比,向来都是整个大陆历史上的盛事,每一届魂院大比都是相当隆重的,其规模和影响力比其余的两项要可怕得多。魂大陆魂院大比,公会试炼,御座会,此三项虽一直是被并列着说的,但实际上,因为魂院的影响力要大得多,并且是官方的权力中心,整个大陆上掌握资源最多的应该以魂院为尊。   九大魂院是几乎整个大陆上魂修的来源,也出过无数英才人物,其中尤以第一魂院为甚,毕竟第一魂院乃是所有魂院之中实力最强的。这许多年以来,第一魂院占据了许许多多的资源,又因为声明鼎盛,所以来修行的天才和愿意为第一魂院服务的导师也就更多了,第一魂院最近百年几乎已经网罗了整个大陆上大部分天才人物。   至于左澜所在的第九魂院,则一直陪于末座,真可谓凄凉至极,不过第九魂院的导师们自然有一番自己的道理。   第一魂院手里的好学员太多,就容易让原本的好苗子最后长歪,往往顾着顶层的人,而第九魂院因为资源稀缺,习惯于把中等天赋的人往上面培养,所以如果真的论起导师们的负责程度,自然是第九魂院更加厉害的。   隐藏在这番论断下的,却是第九魂院那藏不住的窘境。   他们迫切地需要一场胜利,或者就算不是胜利,也要让第九魂院,在整个大陆的关注下,发光发热一回。   站在这高台上,他忽然很想流泪。   不知不觉,他其实已经融入了这个地方了。   自己出身的魂院,是一个自己可以往死里骂,却不许别人说一句的地方。   左澜在弯身拜鼎的时候,唇角弯起来,略略一闭眼。   若苍天有灵,便请你见证——左澜,将竭尽所能。   魂院大比,焚香式。   三耳青铜巨鼎燃天合香,以昭告于诸天神魔,惨白的香灰落下,在鼎内散落出一片烟尘。   香尽。   一拜,三叩首;一拜,三叩首;一拜,三叩首。   三拜九叩,以手加额,灵台清明,驱除杂念,心外无物。   这巨大的高台,在青天白日之下,最后的一缕青烟都升上了云霄,与之融为一体。   台上的七个人影,深深地拜了下去。   言深也跟着稽首,待众人起身,将手袖一挥,“开香室。”   每个魂院有自己的传统,只是在魂院大比这上面,早就有过一致性了。   在远古的时候,香是联系神灵的媒介,魂修们对香有一种独到的研究,认为焚香熏香能够洗清人身上的污秽,让整个人的身心都轻灵起来。现在人们虽然已经不崇尚香这种东西,但魂院毕竟是一种不一样的存在,每一届魂院大比,必然要在各自的魂院之中参加焚香熏香仪式。   左澜站在高台上,已经转身背对众人,于是这个时候,瞧见了一张巨大的光幕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在言深话音落地的时候,这一道光幕就已经出现了。   言深口中吟诵着古老的偈语,于是那一道光幕,逐渐幻化出了一个光门,所有人屏息凝神,注视着现在发生的这一切。   这光门的背后,想必就是言深口中的香室了。   他此前看过不少的资料,也曾经有过向往,不想如今轻而易举地就到了这前面来,也许自己身上存在的非议颇多,但左澜自己不在乎。   原本在拜燃尽的天合香的时候,左澜还觉得心潮澎湃,可是当这一道门缓缓打开的时候,他的心竟然已经异常地平静了下来。   逐月天梯等你。   第一魂院,逐月天梯。   左澜闭上眼,缓缓地从凭空延伸出来的栈道走入了那一道光门之中。   进去之后,外面的光门就已经关上,重新消失不见。   左澜等七人已经经过了一条长长的发光的甬道,来到了一个昏暗的大堂之中。   一名老者背对着他们坐在蒲团上,伛偻着身子,一条脊背鱼干一样弓起来,头发是那种爬满了灰尘的惨白。   从左澜他们站着的这个角度,能够瞧见这盘坐着的老者的那放在膝上的手指,像是干枯的手指,皮肤也如皱了的橘子皮,这人身子枯瘦,即便不是行将就木,也是形容枯槁。   这是左澜与众人的一致想法。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空气里还有一种神秘的香味,似有似无地萦绕着,周围都是昏暗的,除了能够发现近处有两根柱子,便只能看见这老者了。   那老者背对着他们,却面对着那一片他们瞧不见什么东西的黑暗之处。   此前他们七人没有一个知道这焚香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下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来,之前的一切都是保密的,言深没有告诉过姜错明薛重释等人,左澜在去执行魂院任务的时候根本就不在魂院,甚至已经是最后一刻才回来,也根本不可能去查这些相关的东西。所以此刻,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左澜转念一想,出现这么个人倒是正常的,毕竟仪式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   左澜正想要开口请教,却不想前面那老者说话了。   “一盏春秋五十年……”   沙哑苍老的声音,完全与左澜等人想象之中的一样。   薛重释是站在左澜身边的,他掐紧了自己袖中的魂晶,眼却一眯,这老头定然有古怪。   在那老头说话的时候,前面的油灯闪了一下,这里就像是拜祭什么阴灵的祠堂一般,只是比一般的祠堂更加昏暗不可捉摸,并且因为那飘荡在空气之中的隐约香息,让所有人都不敢小视了这个地方。   本来魂院的秘密就是无穷无尽的,过去了这么多年,谁知道各个魂院有多么深厚的底蕴呢?   一盏春秋五十年。   左澜脑子里冒出一个相当可怕的念头来,只是不好开口,直觉告诉他,这老头子肯定还有一些话要说的。   一点火星忽然熄灭了,整个空间都陷入了黑暗,随后,这人指尖又冒出了一点亮光,而后离开他的手指,轻轻地射向了黑暗之中的某个地方,于是整个室内忽然之间亮了一下。   新燃起来的火,摇摇晃晃,比先前的亮了一些,于是能够照亮的地方也就宽阔了一些,然而那火光的周围,却是一片空旷,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一团火,甚至没有什么杯碗盘盏,就是孤零零的一团火。   这个人,在这个地方多久了。   “魂院大比,又要开始了吗?”   这声音,分明难听极了,听来就像是有人用粗砂纸使劲地磨在嗓子上,总之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这应当是个很苍老的人,可是左澜却仿佛通过这两句话看到了他的心——明明如死灰一般,甚至已经是冷了的灰,只是这灰下面,像是埋着一颗种子。   只是左澜不知道,这颗种子的种皮下面,到底有什么。   是已经坏掉的种子,还是……一直想要钻出来的芽……   “是。”左澜不敢说太多。   这枯瘦的老人一直背对着他们,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整个人都给人一种落满灰尘的感觉,很古旧,似乎长长久久地在这里,坐着,坐了很久。   “薛重释,坎位;崇遇,兑位;孟凡云,离位;云祁,震位;习雨林,艮位;姜错明,巽位。”   那老者背对着他们,竟然知道他们的名字,并且说出了位置的安排。   这是八卦的方位,左澜等人自然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只是这说出来的人名之中少了一人。   诸人面面相觑,薛重释杀心很重,手指一抖,就要有动作,只是站在他身边的左澜悄悄伸出手来按住了他。   左澜倒是没有想到,这魂院大比之前还要来这么一遭,但这个地方乃是言深送他们进来的,没有道理会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害他们。更何况这里的人也并非什么完全的良善之辈,大家族出身的不在少数,要是他们出了事,怕是不好解决的。   “这老头有鬼。”薛重释的声音不算大,很是平静,只是在这种地方,轻而易举就被听到了。   左澜一笑,摇摇头,看向那老者的背影,周遭黑暗,只有这老者身边的一圈是明亮的。   “前辈,其余六人的位置都有了,不知左澜的位置在何处?”   焚香式,应该是会进入一个房间,接受香薰,但现在别人都有了位置,自己的呢?   那老者依旧弓着背,枯枝一样的手指动也不动,声线平直:“剩下坤位和乾位,你选哪个?”   乾坤者,天地也。   你左澜,选哪个?      第一百二十四章 魂院大比·道道道      剩下的是乾位与坤位,也就是左澜正前方以及背后。   正前方,乾位,乃是那老者面对着的地方,燃着那一盏孤灯;背后位置,坤位,乃是左澜他们来时的路,根本是个甬道。   这老者问的这句话真是奇了怪了,左澜笑一声:“我前方为乾,后方为坤。然则前者有灯,后者无路。前辈何必为难晚辈?”   其实到底是不是为难,其实还两说,只是说现在这人不是为难左澜,怕是没人敢相信。   什么乾坤天地,说得这么玄乎,作死吗?   “道道道皆通道。”   那老者只是说了这一句,声音很小,甚至依旧充满了那种沧桑的感觉。   左澜忽然有些恍惚。   这句话第一次听见的时候会让人很是迷惑。   道道道皆通道。   有很多种解释。   只是左澜已经断出了最可能的那一种。   每一条道都能够通向大道吗?左澜不知道。   “坤位乃是回头路,而我左澜,不愿走回头路。”   所以他的选择是——乾位,天也。   “很有胆气的选择。这一届,第九魂院怕是……”   怕是什么呢?   前面那老者的脊背还是弓着,只是原本微微抬着的头,却已经埋了下去,似乎是转过了目光,在看自己身前的地面。   “焚香式即将开始了,香室之中会熏香,你们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第一魂院了。”   这话里颇藏着些玄奥莫测的意思,左澜琢磨了一下,却只能按下心中的疑虑。作为参加魂院大比的七人组的首席,左澜只是递给众人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站了出来,他要去的位置,跟别人都不一样的。   众人各自向着自己的方位去,薛重释却与别人不一样,他站了许久,目光从左澜的脸上移到了那老者的背上,而后转着手腕,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做,转身离开了。   左澜目送他离开,看到众人都已经消失在了不同方位的黑暗之中。他自己站着,站在那老者的身后。   “前辈在这里待了很久吗?”   左澜往前走了一步。   那老者没什么感应,似乎是早已经料到左澜会问这样的问题:“许多年以来,也有别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不过我都不想回答。”   “其实前辈已经回答了。”左澜最想知道的,还是这人的身份。以他看来,这老者虽然坐在这里,不显山不露水,像是一团死灰,可正是这样毫无生气的死寂,却更让人觉得害怕。   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修炼到了极致的人。   左澜不是没有见过魂尊,甚至连魂皇都见过了,但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左澜这样的感觉。   眼前这老者,就是一团灰。   “你快些进去吧,快到时间了。”   那老者似乎不想再跟左澜说话,只是口气淡淡地催促了一句。   于是左澜再次往前面走,他背着手,一步步地踏出去,脚步声没有刻意压着,不过也不大,一步步往前面走去,距离那一盏亮光越来越近,他那脸便开始在光下面显现出来。   他走着,从老者的身边经过,空气流动,却没有惊起一点点的灰尘。   左澜一直走到了那灯火前面,却听得身后的老者口中呼号了一句什么,他还未来得及转头看那老者的面容,就已经眼前一花,忽地进入了一个自己此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然而这种穿越隔膜的时间特别短,一眨眼,自己已经身处在一方石室之中了。   十分普通的石室,只是周围的壁面上刻画着许许多多古老玄奥的图案,似乎还有九大魂院不同的院徽,整个地面上刻画着一座魂阵,覆盖了整个地面。镂空图案的地板下面似乎有着什么,在左澜踏足此处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冒出来了。   魂阵的中央放着一盏香炉,只到左澜的腰高,在那香炉的前面有一只蒲团,左澜很自然地坐了过去,双膝打开,两手自然卷曲搁置在膝盖上面,闭上了眼。   这地板下面冒出来的是缭绕的淡淡烟气,左澜忽然知道这香室本身就是一个香炉。   原来九大魂院的焚香式并非别的仪式那样普通,天地灵修,无人能够以身投入香炉之中熏香,可是左澜此刻就在香炉之中。   这是一种奇思妙想,却凝聚着前人想要与天地和神灵合二为一的愿望。   整个香室就是香炉,左澜坐着的地板下面就是香屑,在他离开之后,也会变成香灰。背后这一只不大的香鼎也升起了袅袅的青烟。   地砖下面冒出来的香息,沾到了左澜的衣袍上,渗入了皮肤里面,这味道很像是千佛香,一闻之下就能够让人屏息凝神,整个身体处在了一种完全被催眠的蒸腾状态,可可是心境却无比平和。   他似乎又听到了自己当初在左家秘境之中听到的梵唱,从天边远远地飘过来,转瞬又消失不见。   他的意识再次抽离了身体,有被割裂的痛苦,却转眼之间走远了。左澜再次走马灯一样看到了之前的那些场景。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扇形广场,在那扇形最狭窄的尽头,无数挂着第一魂院院徽的人站在下面,口中吟诵着什么,台上站着七个人大多都非常面生。   七个人,可是左澜总觉得只有六个。   因为其中还有一个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像是一粒微尘,很容易就能被人忽略掉的感觉。   然而这毕竟只是左澜的意识。   在这扇形的广场上,左澜看到了焚香式。第一魂院的焚香式跟第九魂院的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那一扇门的颜色不一样,左澜觉得自己看得很清楚,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冷。   意识是模模糊糊的,却感觉到从那台上射来了冷冷的一道目光,自己成为了一个透明体,漂浮在半空之中,有一种神灵的错觉,然而在这目光转过来的时候,左澜竟然觉得冷。   只有那目光,清亮的,却死寂,那是一种平静到了极点,甚至万事万物都不在心底的寂灭。   左澜的心底,似乎有一盏灯,然而在接触到这目光的时候,灯忽地熄灭了。   灰烬。   第一次左澜觉得,一个人的目光可以用灰烬来形容。   已经不仅仅是灰烬了,甚至可以说是冷灰。   一切的一切瞬间就远去,灵魂归窍,左澜却忽地一口鲜血吐出来,整个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疼得厉害。   他脸色惨白了一瞬间,却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这伤必定是伤在意识上了,以左澜魂师巅峰的实力,却在这一瞬间别人伤了,吃了个暗亏,真是说不出的感觉。   那一道目光的主人,是谁?   左澜不确定,天嘉到底是个什么人,第一魂院之中高手云集,这目光的主人也不一定就是自己视作最大威胁的天嘉。   他这种意识游离,神游万里的状态,还是在秘境之中才有的,可是当自己将自己的意识延伸出去,竟然还能别人发现,甚至在这意识的交锋之中立刻受伤,根本就不止差了一个等级。   若这目光来自天嘉,左澜想——这一场大比,胜负几乎已经成为定局。   这种种纷繁的思绪在他脑子里面转来转去,竟然盘旋不离开了,左澜越想越混乱,此前被香室之中的燃魂香平复下来的心绪尽然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噗”地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左澜脸色更白,却已经在那神秘人的一眼之下接近走火入魔的状态。   双目隐约有些泛红,他掐紧了自己的手指,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么多,否则将酿成大祸。   在这种时候,异香环绕之下,左澜能够闻见自己衣服上沾染的那种香息,却想起了很早之前自己在佛寺里面看到过的一些话……   如是我闻……   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左澜整个人,忽然就陷入了一种空灵的境界。   道道道皆通道。   道道道……   道。   此道非彼道,此道亦彼道,道道相通皆成道。无道不成,无道不通。不患无道,乃患无向道之心。   道者道,非道者道,皆为道。   汝道吾道,同道异道,终——   殊途同归矣!   道,他的道,在哪里?   异香终于开始渐渐地淡去,左澜睁开眼的时候,眼底的血红色终于慢慢地褪去了,只是神情毕竟有些委顿,他打量着这香室,似乎香尽了。   第一魂院处,崇礼摇着扇子,嘴角一翘,慢慢地走进去,却看向走在最后的那个人,“天嘉,方才你神情不对。”   没有存在感的人,随时可以等同于一粒微尘,第一眼看去的时候不会记得他的面貌,甚至一转脸就会忘记。   你不会记得他长什么模样,只能记住他的名字。   这是一张永远不会被人记住的面容;   这是一个永远不会被人忘记的名字。   天嘉。   崇礼没有得到回答,他推开了门。   同一刻,左澜也推开了门,他已经于薛重释等人从香室之中出来,身上沾染着第九魂院的燃魂香,这是一种独特的印记。   似乎是从那来时的甬道出去,只是大堂里没有了那神秘的老者。   乾。   站在甬道的出口尽头,左澜回望了一眼。   进了乾位的自己,此刻又重新走了这回头路,自坤位而出。   世事便是如此奇妙,他忽然开始想,自己若是选择了坤位,会是什么?   便是脑子里转着这样的念头,他推开了这一道门。   门外,已然是第一魂院了。   强光刺激着他们的眼眸,一片雪白的光。”魂院大比,第九魂院七名参赛学员到场一一”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魂院大比·东道主      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出场方式,这里是扇形广场。   左澜之前看到的那个广场。   扇形广场,完全是一把倒挂着的折扇模样,左澜他们现在就处于最东边的入口上。   广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左澜看着那院服,估计是各大魂院的人已经到了。   左澜一看天色,原来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日子,想必那香室之中的时间流速与别地不一样吧?   他的脸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薛重释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怎么了?”   左澜摇头,不说话。   扇形广场,倒垂的扇面,北狭南阔,一条条扇骨一样的纹路从左澜他们的脚下向着尽头的高台延伸,看上去跟真的扇子没什么区别,设计者的用心,也算是良苦了。   他们扭头向着西边看去,就能看到,那边有七队人,呈一条弧线,也跟左澜他们差不多,似乎是刚刚到。   左澜现在已经推测出那香室根本就是一个传送门,只是这其中的道理太过玄奥,自己还没弄明白,就已经完全无知无觉地到了这里了。   转过头,就能看到远处的半空之中浮着几座高高的宫殿,魂皇殿。   所以这里,定然是第一魂院无疑。   第一魂院的院长乃是整个大陆的巨头式人物,虽然并非是魂皇的实力,但也是八尊之中的顶尖者,是为明尊,不过别人喜欢叫他“明老”,乃是相当和蔼和亲的一个人。   他笑眯眯地站在高台上,矮矮胖胖的身子,端着白瓷的茶杯,埋着滑稽的八字步,走到了扇形高台的尽头。   八根扇骨,在他目光所能及的地方,那便是除了第一魂院之外的八大魂院。   人已经来齐了。   “开宗,再燃魂香!”   第一魂院的院长,跟言深是完全不同的,他分明滑稽到了极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庄严肃穆,那短小的身躯却似乎有无穷的力量,胡子也是灰白的,双臂举起,却觉得有些长。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滑稽的小老头,然而整个第一魂院没有人敢轻视他。   八根扇骨形状的图案忽然在整个广场上一晃,而后突起,从人山人海之中,渐渐像是隆起的山脉,分水岭一样,将人群分开了,成为扇形的各个区域。   完全令人想不到。   这隆起的扇骨,就像是一条通道,他们也就踏着这样的一条道,往高台上走。   通道比较高,所有人只能仰望他们,这些人当中有第九魂院的,也有别的魂院的,甚至还有普通的围观魂修,远处还有一些飘飞的旗帜,左澜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   小胖子孟凡云一脸得意洋洋,那云祁抱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看到左澜转过脸来,他朝着左澜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在这个时候,未免有些奇怪。   “你笑什么?”   左澜一边走,一边问道。   这条道很长,少说也有百丈,慢慢往那边走,享受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声,也不知道这第一魂院是不是故意的。   左澜度测,从这样的一条道上走过去之后,自信心会立刻爆棚,也许有些魂院的参赛队伍就会产生一种自大的情绪——无怪乎左澜阴谋论,最重要的是……   他没有看到第一魂院的人。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感觉到那种目光。   云祁几乎是这一次第九魂院的参赛队伍里面左澜唯一不熟的人,之前也没有时间了解,但云祁倒是认识了其他人,相对正常的习雨林和姜错明关系与他不错。   左澜和崇礼弄死了姜错影的事情,怕是姜错明还不知道吧?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高台上,但第一魂院的人依然没有出现。   “左澜,你看那边……我觉得,第八魂院的的那个参赛者,好像很眼熟。”   云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只是怀疑而已,这个世界上,怕的就是万一。   左澜最担心的是第一魂院的人,但从来没有想过别的魂院,这个时候云祁一说,众人才转头打量他们左手边的那条道上的学院。   随着他们越来越往前走,左澜他们看到对方也就越清楚,那边也有不少人在看这边。   毕竟这一次,第九魂院的阵容太过强大了。   “澜少!澜少!”   “第九魂院来了,你们看!”   “那个就是杀人魔王吗?我倒是没觉得有多吓人。”   “啊啊啊看,小重释好帅啊!”   “傻逼,哪里是帅,那是萌!”   “幽灵广播平台魂院大比专题报道为您发来现场消息,此刻入场仪式已经开始,第二魂院到第九魂院的参赛学员已经顺着扇骨登天道往扇极台上走……看这边看这边……”   “是的,您没有看错,这一次我们的魂院大比,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据最新消息,第八魂院的参赛者左琰,原本是第九魂院首席左澜的同族,目前已经由第九魂院退学,加入第八魂院,参与这一次的魂院大比。”   “是的是的,看样子,这一次的魂院大比将上演不少的同族相残戏码呢!”   “众所周知,魂院大比的伤亡率是不好说的,偶尔高偶尔低,不过我看今年的伤亡率只怕会比较恐怖呢。”、“是的,姜易你来看这一次的名单。御座崇一崇遇崇礼两兄弟,都是嫡系,此刻也要站在同一个战场上面生死相搏呢。”   “如果不是之前参加魂院任务,探秘天渊的御座姜七的姜错影出事,现下怕也会代表自己的魂院,与同在第九魂院的姜错明进行一番激烈的角逐吧?”   ……   主持人们的废话总是很多的,幽灵传播平台在大比的现场设置了一个直播场,方便向所有幽灵传播平台的忠实用户通报大比的情况。   而现在,左澜已经转头,看向了第八魂院。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一个人——左琰。   当初只是一个没有什么主见的怯生生的小男孩儿,现在却……   站在了第八魂院的队伍里面,最后面的位置,一句话不说地走着,只是似乎感觉到了第九魂院这边的注视,他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他们,直接与左澜对视。   还真是——相当精彩的魂院大比呢。   左琰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看着左澜,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有几分恶心的感觉。   左澜这边才是真的说不出的恶心。   院内小比之后,左琰似乎就跟着薛冰走了吧?   造型之皇薛冰?   左澜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罢了,生死场上,再说吧。   “你们左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姜错明意有所指。   左澜顿住脚步,竟然说道:“我想告诉你,我跟崇礼,杀了姜错影。”   这一瞬间,姜错明的眼神一下变了,他缓缓地抬起眼,目光落在了左澜的脸上,与之对视。   “你什么意思?”   薛重释在一边忽地笑了一声,却不插话,别的几个参赛学员也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左澜疯了才会在现在说这样的话题,别说是孟凡云这样的脑袋,就是习雨林也觉得左澜是找死。   明明就要大比了,左澜竟然说这样会分化众人的话出来。   姜错影是之前参加天渊之行的一批人之中的一个,并且还是御座姜七的人,可以说是备受关注,姜错影的消息众人自然都是知道的,可是也只能知道姜错影是回不来了,但没有想到左澜竟然说他跟崇礼杀了姜错影?!   同在第九魂院的崇遇,表情有些复杂起来,崇礼是自己的兄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算差,现在算是——同室操戈?   姜错明身上有实质性的杀意,他从来没有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气势,即便是在院内小比的时候。   “你,再说一遍?”   姜错明跟姜错影乃是亲兄妹。   左澜只是不想给自己留下后患而已,他微微一笑:“她死了,我跟崇礼杀的。”   从天渊之中活着出来的,只有两个人,崇礼和左澜,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两个人杀了御座姜七的姜错影。   姜错明手握成拳头,似乎就要有什么动作,但没有想到的是,薛重释忽然将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有什么烂账,还是过两天算吧。”   左澜看向了薛重释,薛重释却根本没有看他。   那边的左琰已经再次转身过去了,第八魂院已经走到了前面,现在最落后的就是第九魂院的人。   完全没有能想到,左琰竟然也会出现。   下面的人也逐渐地发现了,顿时第九魂院的人开始骂起来,“草泥马这左琰怎么到第八魂院去了?”   “太恶心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八魂院也就要我们不要的破鞋而已。”   “哈哈哈……”   这些话都相当刺耳,只是不知道左琰听到是什么心情。   八大魂院陆陆续续地走到了最高的扇极台上,并且成一个圆弧形排开了,各自的领头人走在最前面,最中间站着第一魂院的院长明尊老,端着茶杯,一副滑稽的庄重模样。   “这矮胖子就是第一魂院的院长吗?噗……真是丑死了……”   左澜心里很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这明老分明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个时候,竟然有人在第一魂院的地盘上说人家院长?这不是找死吗?   然而更加找死的事情是——在他们继续嘲讽的时候,那明老背后一道门缓缓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便是第一魂院的七人。   打头的是左澜的老熟人崇礼,他出来之后,那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望向了左澜,甚至还在所有人的面前对左澜微笑点头致意。   左澜略一低头,二人之间的交流颇有些心照不宣的味道。   这一场魂院大比,还没开始,私下里就已经有各种各样凶险复杂的暗流了。   左澜的目光,从崇礼的身上,缓缓地往后面移。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缺一个。   “天嘉呢?”明老忽然之间一皱眉,刚刚掀起来的杯盖,又落了下去。   他话音刚落,那门后面又缓缓地出来了一个人。   十分平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没有任何的异象,只是左澜在看到这一个人出现的时候,却觉得时间的弦忽然静止了那么一瞬间,然后再开始继续震动。   温和的眉眼,不见得多么出众,一转过脸就能够完全忘记的那种类型。灰色的布袍,没有任何的修饰,宽宽松松。他的眼还未抬起来的时候,唯一能够让左澜记住的,只有他两片锁骨之间的凹处,那一滴红烛泪一般的印记。   很奇怪的位置,几乎是在咽喉下面一点点。   也是个,很危险的位置。   这就是天嘉了,名动天下的那个天嘉。   崇礼退开了半步,然后天嘉,缓缓地抬了眼。   这一刻,左澜与他对视,阳春白雪都已飞花轻似梦,惊涛骇浪俱已沧海幻百年。   一眼万年。   他觉得,自己看到青傀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魂院大比·升鼎式      只是一眼而已,左澜忽然平静了。   这个时候,大家已经站在了一起。   各院的首席参赛学员将代表整个学院开鼎——九大魂院,九只大鼎。   “升鼎——”   这是一个奇怪的仪式,与此前的焚香差不多,只是在整个广场的四周升起了十座大鼎,按照方位等距排放,这一轮叫做拔头筹。   其中有九只大鼎在扇形的另一边,最大的一只青铜鼎却是在明老的背后。   其余各大的魂院院长都在后面站着。   在明老一声“升鼎”之后,整个现场的气氛被点燃了。   而后,明老伸出手来,全场虚按了一下,却是让所有人安静,开始宣读这一次魂院大比的规则。   “众所周知,每次大比的规则都是不一样的,但是开场的几样届届不变。”   明老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威严,却一点也不吓人,本来就非常平易近人。   左澜等人听着,都有些感叹,整个大陆上的高手乃是层出不穷的,每当你以为自己到达了一个巅峰,却会发现别人比你更加厉害。   左琰就在一边看着,唇边始终有笑容,隐约带着几分算计。   “我们的魂院大比,采取积分获胜制度,前后将历经七日,第一日,便是今日。”   “首日,行升鼎拔筹仪式。各大魂院首席将各自魂院的院徽烙印在巨鼎之上,需要先到九小鼎那边,而后迅速返回,在此巨鼎之上留下魂院的院徽,胜者乃是头筹,后面则依次排上积分。”   “次日,过钟灵路,过酒炉台,攀接天壁,抢记分牌。”   “第三日,抽题,探索秘境,寻找记分牌。”   “第四日,天罗地网。”   “第五日至第七日,擂台战,逐月天梯之会。”   很多东西都是模糊的,只是在听到“逐月天梯”之会的似乎,左澜抬起了头,看向了最前面的鼎。   第一魂院霸占第一的名头这么多年,其魂院之中有许多的胜景,逐月天梯便是一大幻景。   相传在满月的时候,逐月天梯便会在整个魂院最高处魂院塔上出现,关于它的传说很多,可是左澜都从来没有相信过。   毕竟只是传说而已,什么乘此梯真的可以到月亮上面,他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只是临沧说,逐月天梯……   收回纷繁的思绪,左澜的目光转向了明老口中的小鼎处,就是在他们来时的那个方向,升起了九座小鼎,这个时候,第一魂院的人也已经全部站到了最西边,而左澜他们在最东边。   天嘉整个人其貌不扬,甚至根本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是他留给左澜的印象比任何人都清晰。   在没有别人介绍的情况下,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天嘉。   传闻之中那个杀了许许多多人的天嘉,第一魂院的首席,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凡胎呢?   “钟声响起的时候,就是开始的时候。在开始之前,老头子我先说两句话,第一,生死有命,成败在天。第二,其余人等退后。”   明老表情严肃地说出了第二点,可是左澜却愣了一瞬间,其他人甚至也没有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值得琢磨!   钟声却在众人愣神的这一刹那响起,冲击着整个魂院!   九道人影顿时如离弦之箭,一瞬间就出去了,左澜自己也化作了一道飞起的流光,向着第九魂院的那只鼎而去。   然而便是在这样的时刻,异变已起!   最西边,乃是第一魂院,天嘉!   在他应声冲出来的时候,很多人甚至根本没有想到,呆愣了大半天,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在第一魂院那么多俊男美女之中会出现这么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男子,只是在别人退开的时候,天嘉就成为了最显眼的那一个。   在所有的首席之中,这是最掉档次的一个——所有人最真实的想法。   可是这一刻,已经不是了。   上一刻,所有人还惊诧于第一魂院的首席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可是这一刻,所有人只会为天嘉的存在而惊恐。   手起,掌落,整个人的身形像是一只孤鹤,翩跹优雅,一道诡异的弧线,从第二魂院的首席的脖子上划过去。   左澜转头,在急速的行进之中看到了这一幕。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天嘉唇边忽然起来的那星点一般的笑意。   他在笑。   坠落了。   从西边数起第二个人,忽然之间脖颈之中喷射出鲜血,整个身体抛飞出去,一下掉进了下面的人群之中。   左澜他们现在是从高台之上横空穿越人群,要到达另一边,可是谁也想不到,竟然有人可能……再也到达不了了。   鲜血落到下面去,也撒到了有的人的脸上,当下就有人惊叫起来,这样的场面并非是常见的。   草菅人命。   左澜目光一闪,却直接加快了速度,整个人速度暴涨,化作了一道残影,狠狠地撞在了第九魂院之鼎上,“嗡”地一声悠长鸣响,左澜的手掌用力排在了鼎上,一座巨大的魂阵忽然之间铺展开,就在左澜的手掌之中一朵花一样绽放了。   第九魂院的院徽,第一个印在了两人高的鼎上。   这魂阵还未消失,伴随着左澜使用魂力出现的波动,后面的响声也跟着来了,在左澜之后,别的魂院的人也陆续到达。   而天嘉,因为半路杀人的原因,速度略有减慢,成为了最后一个印上院徽的人。   左澜借着自己一掌拍在鼎上的力道,反弹回来,直接流星一样回射回高台,一时只见方才的魂阵还未消失,银灰色的光芒铺天盖地,带着那神秘的玉青八极盘在小鼎那里旋转,并且逐渐消散,然而还没消散完,新的魂阵就亮起来了!   “嗡——”   又是一座新的魂阵!亮起!   第九魂院的院徽,被左澜一掌拍入了三丈高的巨鼎,烙印下去了!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太快,从众人跃起,天嘉出手杀人,到左澜完成院徽烙印,前后绝对不到三息,很多人甚至还沉浸在开始时候的钟声之中,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结束的钟声了。   甚至很多人的关注重点还在天嘉忽然之间出手的事情上,一转眼左澜已经拔得头筹。   前所未有!   只有三息,速度快到幽灵传播平台的播报人员都没反应过来,全场寂静。   而后才是跟随着左澜而来的众人一掌接一掌拍响的钟声。   至于天嘉,竟然是慢悠悠地飘过来的,当真是闲云野鹤一般,在所有人已经烙印下魂院院徽站定之后,他才慢慢地飘过来,一片羽毛一样落在地上,伸出手来,在巨鼎鼎腹处轻轻一抹,没有任何的声响,只有一片最深的印子,落在了巨鼎之上。   第一魂院的魂印,紧紧地挨在第九魂院旁边。   天嘉,唇线平直,而后挪过脚步,轻轻一转身,却是不看任何人一眼,重新回到了第一魂院的七人组之中。   第二魂院,忽然就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尴尬与苦楚。   在这三息之中,死了一个人。   以往的魂院大比之中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第二魂院的首席学员,甚至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本事,就已经丧命于天嘉的掌下了。   明老根本像是没看到这些一样,站到前面来,“第二魂院首席学员殒命,次席顺位顶替,请完成仪式。”   完全的屈辱,左澜抱着手站在一边,看到第二魂院的次席忽然之间红了眼睛,握着拳头,差一点就要出来打人的架势,最终还是忍了,重新飞身到小鼎处将自己的魂院的印记烙上去,而后回来,拍响巨鼎。   “升鼎仪式,第九魂院左澜拔得头筹,记九分,其后诸院顺延。”   明老话音落地了,可是全场依旧是寂静的,甚至是死寂。   死了一个人,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结束了……   “明老,你们第一魂院欺人太甚!”   当下就有一个美艳妇人拍案而起,那丹凤眼往矮子明老那里一瞪,端的是风情万种又冷厉至极。   这是叱问,美艳妇人乃是第二魂院的院长,眼见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竟然这样莫名其妙地没了,几乎是一瞬间就出离了愤怒,冷笑了一声,站起来丝毫不给明老的面子,准备砸场子了。   然而明老巍然不动,只是看了方才出手的天嘉一眼,回以一声冷笑:“生死由命,成败在天。蛇姬,这道理你早就明白。”   蛇姬,四皇八尊十九爵之中十九爵之一,乃是巅峰的修为,虽然与明老有差距,但这女人在外面有不少面首,谁知道哪个魂皇是不是也与她有一腿呢?   传闻之前有个魂尊得罪了她,第二次就被人断了一条腿,逼着给蛇姬道歉。这女人乃是九大魂院各院长之中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   此刻两大院长对着干,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然而事情的起因,毕竟让所有人胆寒。   整个第一魂院的几位学员,除了崇礼之外,竟然都忍不住退后了一步,要离天嘉远一些。   这天嘉,始终不冷不热地站在那里,一袭灰白的布袍,像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双手垂在两边,眼帘也垂下来,浓密的睫毛在颤也不颤一下,似乎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杀了一个人,似乎只是顺手的事情而已。   然而左澜看到了他的手指,左手食指的指甲最前端,有淡淡的一条鲜血线,而后滴落在了地上。   左澜也注意到了他锁骨之间那一滴血泪般的印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仿佛看到那东西变成了活物,扭动了一刹,这一瞬,左澜觉得头皮一炸,而同时,天嘉却抬了眼,无情无感地看着他。   他瞧见了天嘉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带着几分不通世事的天真感觉。   生死由命,成败在天。   原来明老的话,竟然是为天嘉此刻的罪行找了一个绝好的理由。   第二魂院,今年怕是要栽了。   薛重释伸出手指来,按住了自己的嘴唇,竟然瞧着那边的天嘉,缓缓地勾起了嘴唇,一个前所未有的血腥暴戾的笑容……   左澜背对着他,却听到了薛重释的声音。   “第二魂院,就是之前说明老是矮子的那个吧……”   因为一句话杀人,这便是第一魂院的胸襟和气度吗?可是不得不说,他们很霸气,只这一个行动,就已经震慑了全场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拔得头筹的,还是左澜。   “升鼎式结束,安排九大魂院参赛队伍的住处吧。”   明老这个时候转过身,特别轻松地笑了笑,周围的人开始陆续退场,十座鼎都燃起了烟。   “五位魂皇明日就会出现,大比场地也会更换,还请大家养精蓄锐,真正的战斗,这个时候才开始呢。”   魂皇。   左澜本来已经转身,这个时候却顿了一下。   “那个人就这样……死了么?”小胖子孟凡云觉得有些受不了。   崇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容却有些淡:“弱肉强食,古来如此,这个天嘉,其貌不扬,出手却……狠毒极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魂院大比·道中话      其实很多时候,左澜觉得自己还是个很正常的人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比自己更加可怕。   比如天嘉这种,左澜完全不知道怎么言说自己对这个人的感觉。   你说这人,明明身上有一种与青傀类似的气质,可是远比青傀血腥——想到这里,他忽然之间顿了一下,其实自己根本不了解青傀。   青傀跟自己的接触,也不过就是那么一点而已。他忽然发现自己也许自以为是了。   有的事情,真的不是他跟青傀那么短暂的接触能够说明的。   天嘉,一个疯子一样的天才吗?   左澜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如今的感觉,反正自己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天嘉杀人的时候,那种手起刀落一般的利落和干脆,实在是让左澜有些心惊。除此之外,天嘉那种轻飘飘的表情总是让自己觉得不是很妙,这是一种极端危险的感觉。   魂院大比的第一日很简单,只是一些仪式一样的东西,重头戏都是在后面,只是左澜这次代表第九魂院竟然拔得了头筹,不得不说大大振奋了第九魂院的士气,也为第九魂院大大地涨了脸。   第一天结束之后,院长言深拍着左澜的肩膀,说了很多鼓励的话,甚至对这一次的魂院大比报以了很大的期待,不过言深并没有说天嘉的问题,众人离场之后,左澜等人也跟着第一魂院派来的引路人跟着走。   左澜问道:“你们觉得我们的胜算有几分?”   姜错明一直没有说话,眼底带着几分冷意,现在还在外人的面前,他不想说太多的东西,有的事情必须要下去再问问的,而孟凡云和云祁其实并没有怎么看出天嘉的实力,只是被他这种嚣张霸道的举动给惊诧到了而已,因而也没有说什么。   真正表情凝重的还是习雨林、崇遇和薛重释。   崇遇基本能够明白天嘉的实力到了哪条线,因而整个人的表情都不轻松。“我觉得不到一成。”   薛重释十分简洁地比了两根手指,两成的意思。   而习雨林,最后想了想,摇了摇头。   左澜看向他,“你这是不能预料的意思,还是根本没有的意思?”   “如果可以预料结果的话,我们的胜算的确是零。”习雨林在这里,展现出了与自己的厨艺一样的锋锐感,他也继续往前面走着,只是有些心不在焉而已,不过他说出的话是很正确的,虽然听上去相互矛盾,但左澜基本能听懂。   习雨林是告诉他,这样预测胜算其实根本没有意义,他们能够做的其实只有全力以赴。   前面引路的乃是第一魂院未参赛的学员,一对绿衫女子,也有一个黄衫少年模样的人,一路上都不多话,也似乎对左澜这样的人不好奇。   其实与其说是不好奇,不如说是看不上吧?   第一魂院的人,天生就有一种难言的傲气,即便是看着别的学院的参赛队伍的人,也根本没有半分惧怕的心。   第一魂院已经蝉联第一很久了,整个大陆上其他的魂院似乎也都延续了这样的称呼,根本没有太大的改变,好几届了吧?新时代的魂院大比。   左澜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他背着手,一路走着。   还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第一魂院。有几次来中原第一魂院地区其实也都是过路,重点根本不在第一魂院本身。   他们前面还有别的魂院的人在走,左澜看到左琰也在前面,始终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眼。   “这第一魂院的布局倒跟第九魂院的差不多,只是显得大了许多。”孟凡云摸着自己有些厚的双下巴,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猥琐一笑。   云祁跟孟凡云的关系还不错,听到他笑得这么猥琐,顿时就起了鸡皮疙瘩,“你到底在笑什么啊?这第一魂院有哪里好的?你忽然之间这么激动?”   “嘿嘿,你是没听说过,听说第一魂院的妞都特别正点。”   孟凡云一向不是什么正经的人物,这个时候说起话来,自然带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左澜闻言,咳嗽了一声,也不说话,静静地听着。   第一魂院的妞正点什么的,这几个小子简直是作死啊,真以为前面的绿衫女子们听不见吗?有一句话说得好,不作不死,左澜也就是看看戏。   云祁听了孟凡云这话也有些尴尬,不好说什么,干笑了一声就不接话了。   这个时候,孟凡云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一个人。   “你们……好没义气……”   “咳咳……”   左澜继续干咳,全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于是剩下的也闷笑了起来。   左澜他们往前面走,身边路过的都是各大魂院的学员,因为别的魂院也来可许多有条件的围观者,所以整个第一魂院呈现出了一种比较热闹的状态,反正到处都是各种不同的衣服,代表着不同的魂院。   九个魂院的参赛队伍走的是比较散的,因为这个时候毕竟不是大比,而是休息时段,所以各个队伍之间隔的距离时而开时而近。   只是走在前面的左澜,忽然看到第八魂院那边停了片刻,而后似乎退开了让路,有谁从他们中间穿过去了,前面大道上的人也忽然之间停下了许多来,甚至都转过了身看着他们这边。   那边的人群终于分水一样散开了,一个白袍的男人站在中间,侧了一下身子,似乎是看了左琰一眼,左琰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的模样。   白袍的男人,崇礼。   他向着这边走过来了。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第一魂院的次席跟第九魂院之间的碰撞吗?   忽然开始剧烈地心跳起来,所有人密切地注视着这边,这一条道上的人流几乎已经完全停下了,都看着这一幕。   以前的魂院大比上有没有这样的场景,还很难说呢。   崇礼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镇定,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凉薄。   左澜忽然就发现了一点,高手们似乎都是这样的德性,一个个不是比仙人还清高,就是比魔头还薄情寡义、心狠手辣。   不过真正厉害的这几个,似乎都兼具这两种特质,很是奇妙。   天嘉那闲云野鹤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世外高人,看上去年纪很小,但是心机深沉,出手更是狠辣得不像话,可以说,他是左澜发现的那个标准最合适的模板了。   “左澜,终于又见面了。”崇礼站定了,手中的折扇一展,就在左澜身前三步处,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面。   只是左澜很介意,第一魂院一直是夺冠的大热门,谁知道现在头筹被左澜拔去了,此刻又是第一魂院的主场,情况其实对别的魂院很不利,尤其是对他们第九魂院,毕竟大家现在基本是完全敌对状态。并且左澜风头太劲,今日之后甚至直接盖过了天嘉了,第一魂院的首席和第九魂院的首席,今天的升鼎式上似乎没有能够完全比较出高下来。   现在崇礼过来,让左澜有些警惕。   两个人在天远之中就已经有过交流了,说不上是愉快不愉快,只能说大家都是死里逃生,左澜对崇礼的印象还不算坏,只是两个人的立场到底还是有区别的,谁也不知道对方是站在哪一边的,所以此刻面对面站着,难免有了几分奇怪的感觉。   左澜双手背着,本来不打算笑的,可是看到崇礼那摇扇子的模样,还是微微弯了弯唇角。   “你似乎很闲。”   “我并不是很闲的,我只是……一直很期待你的到来,前几天传消息说你很可能参加不了魂院大比,我还有些失望。”崇礼顿了顿,而后又用扇骨抵住自己的下颌,用一种格外明媚的眼神瞧着他,“听说你又能来了之后,我还是有些失望,你要是不来,第一魂院的胜率,会大很多。”   左澜知道这是将他当做了对手,当下也不说什么,目光从崇礼身边越过去,看到了最前头的地方,天嘉头也没有回,一直在往前面走,走在所有人的最后面,似乎根本不算是第一魂院的首席。   崇礼在很多方面比天嘉高调得多,这首席和次席的位置,似乎一点也不科学。   “崇礼,出了天渊,便是死生相搏。”左澜提醒他。   崇礼也没忘记,他扭头看了自己的弟弟崇遇一眼,两兄弟来自一个家族,现在却奇妙地没有什么话说,崇遇没有主动跟崇礼打招呼,崇礼也一样。   他笑一声,又“啪”地一声,将折扇展开了,声音清清脆脆地:“左澜,千万要活到跟第一魂院较量的时候呢,生死有命,成败在天。”   左澜却一针见血截道:“是那位让你来的吗?”   他的眼神转向了崇礼身后,却是一点也不乱。   崇礼笑容一淡,将那折扇一收,却是握在了手心里,“左澜,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不管是谁的意思,总之——第一魂院和第九魂院之间的战斗,还没开始呢。”   “也希望你们,不要在遇到我们之前就挂掉了。”   左澜跟崇礼同时扭头看去,只看到薛重释那一脸挑衅的表情。   这位可是不世出的煞神,巴不得整个大陆就大乱了,现在他还真是一点也不嫌弃事情的棘手呢。   薛重释就是个终究好战分子,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崇礼眯了一下眼:“薛重释……”   薛重释抱着手,面无表情,只是那眼神却让人觉得他是在讽笑:“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三年前输给你,这一次,我便赢回来好了。”崇礼缓缓地又走近了一步,却已经收回了打量薛重释的目光,看向左澜,并且逐渐地接近着他。   左澜站在原地没有动,转眼之间,崇礼已经贴近了自己,那脸与自己挨得极近,而后轻轻一错,崇礼的嘴唇就在左澜的耳边。   “别死得太快……左琰是薛冰的棋子,不过现在已经不是真棋了。”   别人只看到崇礼在左澜的耳边说了什么,还带着几分轻浮的笑,似乎说了一句调戏的话,根本没有任何压力。别人是听不见内容的,这句话的内容只有左澜能够知晓。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装出一副轻佻模样的崇礼,也假笑着伸出手去搭了崇礼的肩膀一下,凑过头去,请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你跟天嘉也不是一伙儿的吧?给我放个水怎么样?”   崇礼忽然像是被调戏了一样,手指掐紧了扇骨,左手抓紧自己的右手手腕,似乎要小心控制自己的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直接给左澜打过去了。   他冷笑了一声,这一句话,却是大家都听见了:“做梦。”   于是左澜将那双臂一抱,看着崇礼一拂袖,转身离开了。   在所有人的眼中,左澜和崇礼忽然就神秘了起来。这两个人看上去很亲密的那两句耳语,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左澜唇边的笑容加深,一转头对上了薛重释和崇遇的目光,他也不多解释什么,迈开脚步往前了。   第一魂院院外的广场牌楼下面,忽地出现了四个影子,穿着不一样的衣服,却有一样高傲的神情。   梅子青摸了摸自己的脸:“临沧怎么还没来?”   薛冰双手背着,没搭话,倒是破晓之皇崇阎轻笑了一声,答道:“他肯定会来的,这里还有他那小心肝呢,啧,我刚刚好像看到不得了的一幕了……”   写意之皇江山掐着自己手中的折扇,一点点展开,接话道:“你家那小侄子崇礼,难不成要跟临沧抢情人?”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起了一阵风声,回眸的时候,身穿黑白两色的男人已经负手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第一百二十八章 魂院大比·钟灵路      天才都是神经病。   这已经成为了左澜意识之中的一条真理了,第一是因为自己并不是什么正常人,第二是因为自己接触的一些天才也都不是正常人,久而久之,左澜的三观也被改变了。   他打了个呵欠,想了想自己最近遇到的事情,还是盘坐了下来,忍住脑仁之中的几分疼痛,静下心,吐纳灵气。   身下的玉青八极盘轻轻旋转,左澜的手指抚弄着上面精致的花纹,模糊的边缘,漫散着魂力,这一切都让人有一种迷醉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距离魂爵也就是临门一脚的事情,可是这一脚什么时候才能踢出去,捅破那窗户纸,还是两说的。   第一魂院为别的魂院的参赛队伍安排了住处,顺便也送来了魂院大比这几天的日程安排。   第二日,是过钟灵路,登酒炉台,攀接天壁,抢计分牌。这些地名,都是第一魂院之中颇有些名气的,左澜他们之前曾经去看过,可是那个时候刚刚入夜,钟灵路那边的人也不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条大道,两边有巨大的绿香樟,乃是一种和香樟树长得很像,却远比香樟珍贵的树木。   绿香樟,其树脂可为绿樟香,燃之有清香之气,因其珍贵,又名万魂一香。   第一魂院这条钟灵路,绵延三里,每隔一丈便有高大的绿香樟,由此也可见第一魂院其财力如何雄厚了。   左澜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明朗,即便是第二日,也不是什么需要生死搏斗的时候。   只不过,这前面的比拼,如果太过努力,会被人窥破自己的实力和底牌,对后面的争斗也有不利之处,只是若是藏拙,又怕弄巧成拙,可以说是个两难的局面。   越是底牌少的魂院,对这样的赛制越是反感,不过无法否认的是,这样的赛制,的确才能评出哪个魂院最强。   站起来,推开门,是个小院,每个魂院住一个地方,昨夜倒是也相安无事。   只不过,左澜看到了薛重释的黑眼圈。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却没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第一魂院的负责导师带着人过来,将他们带去大比地点的时候,左澜才看到——第一魂院的崇礼,也是黑眼圈。   这两人昨夜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里便是钟灵路了,在第一魂院的中轴线上,宽约五丈,两边绿香樟则有十余丈高,左澜粗粗估算了一下,大约已经是上千年的老树了。真是土豪的第一魂院啊……   左澜有些意犹未尽地收回了自己贪婪的目光,转过头来却瞧见那第一魂院的导师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皱眉看着自己。   “这位导师,请问您刚才问了什么吗?”   第九魂院其余六人忽然之间很想绝倒。   那导师嘴角抽搐了一下,“请您先到这边来,我们的大比策划相关人员要布置一下。”   哦,一句话,左澜挡路了,别站在这里碍眼。   大约这导师并非第一次对左澜说这句话,但是左澜一直用那种堪称是色眯眯的眼神瞧着高达连成一线的绿香樟,让这位导师忽然有一种很危机的感觉。   左澜他们退到了一边,被引到后面去坐下。   姜错明恰好在左澜的身边,昨天回到地方去的时候已经太晚,所以两个人没来得及说上什么话,姜错明似乎也不想跟左澜说话。   而左澜现在想跟姜错明说点什么,“借一步?”   姜错明抬眼,却已经站了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开了。   他们做的这个地方是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别的魂院的人也都坐在附近,第一魂院离他们最远,不过左澜和姜错明两个人单独去谈事情的这一幕,还是被有心人看到了。   崇遇摸着自己的嘴唇,架着腿,忽然之间一笑:“这两个人之间,该不会互掐起来了吧?”   习雨林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一挑眉道:“这倒是有可能的,不过……左澜也还真是下得去那狠手。”   薛重释听见这两人的对话,目光转向了两个人消失的地方,低头思索了片刻,扭头却对上远处第一魂院崇礼那眼神,他头也不回,却对崇遇道:“崇礼是你兄长,我在想要不要先杀了你,这样我们也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崇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却变得冰冷,“你大可试试。”   第九魂院这几只逗比说话都没有避讳着旁人,一下就被人听了去,这么凶残的对话内容,直让周围的魂院汗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之前还以为第九魂院是个巨大的威胁,没有想到——草泥马这群人竟然是内斗的高手啊!要是他们打着打着内讧了,啧,魂院大比不知道会精彩到什么地步。   钟灵路,一条云母石铺成的大道,整条路都冒着仙气儿,虽然是低等级的石头,却因为有阵法的加持,看上去仙气飘渺,第一魂院的导师们沿着大道两边,顺着绿香樟下面走,很快就到了另外一边。   随着一声悠长的钟鸣声,左澜忽然有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所有参加魂院大比的人都站了起来。   “这声音,很像是醒魂钟……”云祁悠悠地叹了一句。   左澜和姜错明的速度很快,像是走的时候一样,一前一后又回来了。   听到云祁这话,左澜扭头看他,却一语不发,跟云祁实在是不熟,所以没什么共同语言,但是他这话说得没错,的确是——很像是醒魂钟。   钟灵路,钟声,第九魂院的醒魂钟,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第一魂院的格局与第九魂院的格局也是基本一致的,魂院塔也都是那种样子,他想起了青鸟塔。这些事情,还是留待日后研究,左澜现在——   “看!那是什么!”   围观的人群之中忽然起了一声大喊,众人的目光随之转过去,却全部愣住了,便是第一魂院自己的人也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面。   三里长的钟灵路,一眼就能够看到对面,笔直的一条道,两边全是昂贵的绿香樟,对面很远,可是这一刻,他们都能看到那边的情况。   一口巨大的青铜钟凭空出现,高高地悬挂起来,在钟灵路的尽头,便是一座玉石高台,水花从高台上流泻而下,一只酒炉放在高台上面,已经有几分腐朽的感觉。   只是放在第一魂院这种地方的,终究不可能是什么简单的东西,所以这个东西,别人万万不敢小视。   那一口青铜巨钟,就是在酒炉上面升起来的。   钟灵路有了,酒炉台也有了,可是……接天壁呢?   这个疑惑,不仅是左澜的,更是所有人的,然而并没有任何人出来解释。   青铜巨钟,忽然化作一阵青烟消散了,钟声却还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有悠长不散。   晨钟暮鼓,左澜抬眼一望,却看到周遭红霞四起,在这一声回环缭绕的钟鸣之中,黎明和黑暗终于被完全地驱散了,他们的背后,一轮红日缓缓升起。这一刻,全场寂静,肃穆地感受着这种神奇景象带来的震撼。   “钟灵开路。”   这是明老的声音,远远地响了起来,一声喊开了,却看到整个钟灵路忽然之间异象陡生,一条路向着两边扩大,又立刻裂开,成为九条道,只是尽头都一样,全部是通向酒炉台。   左澜看着这一幕,却没有捕捉到方才是什么阵法或者机关发动了。   钟灵路分裂出来的这些道路,比原来的窄,只是依然有两张宽,足够他们七个人走。   他忽然觉得,第一魂院这种场地的设置,似乎天生就是为了用来举办魂院大比的,难道这是天注定的事情吗?第一魂院,永远稳坐第一魂院的宝座。   左澜低头笑了一声,却敛住了眼底忽然闪过去的狠色,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了。   天才和神经病,果然是只有一线之隔的。   “魂院大比第二日,记分牌之战。规则如下:其一,安全通过钟灵路;其二,上酒炉台,得到魂皇们所赐之酒;其三,攀接天壁,拿到记分牌。整个积分系统会将积分累加。通过速度越快,积分越多;得到魂皇所赐之酒越多,积分越多;接天壁有记分牌,拿到记分牌上的数额越大,积分越多。这一轮,将会淘汰积分最低的三个魂院。”   明老站在三里外宣读规则,只是左澜一听,却惊诧地睁大了眼。   酒炉台魂皇赐酒?   豁然抬头,左澜的目光投向了钟灵路尽头,那十余丈高的酒炉台上,立着高高的酒炉,只是一阵风吹过,却有五道盘坐的影子,忽然出现在了高台上,围坐着那酒炉,每个人都闭着眼,一脸安然。   这五道身影之中,左澜一眼就认出了临沧。   因为他永远是最诡异的那一个,一身对比强烈的黑白衣衫,还有那黑白的头发,远远就认出来了。   青衫的梅子青,金袍的乃是破晓之皇崇阎,水墨花纹的却是写意之皇江山,一袭蓝袍的乃是造型之皇薛冰。   魂皇们,果然来了。   “真是……忽然就有趣起来了呢……”   崇遇抱着手,眯着眼睛笑了。   一边的薛重释却是冷冰冰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脸的杀气。   汹涌的战意,忽然就澎湃汹涌了起来,周围也是一片涌动的气息。   很多人还没有见过魂皇,现在竟然能够有机会得到魂皇的赐酒,怎么能够不兴奋?   而且这一轮,会淘汰积分最低的三个队,果然如崇遇所说,是个有趣的局呢。   在导师们的引导之下,他们站到了自己的那条道上,习雨林说这很像是赛跑。   左澜却说,跑到了终点,那才是最可怕的——只要刚刚一出钟灵路,上酒炉台,也许就会遇到对手,这个时候若说是没有厮杀,左澜才是不相信的。   说起来,魂院大比题目的设计者到底有多闲?昨天平白死了个人,以后还不知道是不是要死第二个,能够来参加魂院大比的可以说都是天才,死了一个还能够忍受,以后呢?   除了酒炉台,还有就是接天壁……   “各魂院就位,看到光幕出现的时候,便代表着开始。”   左澜等人立刻抬头看去,却见一面小镜子忽然凭空甩出来,在半空之中旋转了起来,迅速变大,而后一竖,镜像顿时出现,整个赛场设置的情景都出现在了巨大的镜面里,光幕延伸开,左边一排,还记录着众魂院的得分,而第九魂院十分碍眼地排在第一位。   第九魂院的人其实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人却已经直接冲了出去,孟凡云立刻骂了一声“靠,太奸猾”,也跟着杀了出去,只是事情如果那么简单,钟灵路也就不叫钟灵路了。   孟凡云方才如离弦之箭一般杀出去十丈不到,就一头撞在了凭空出现的一口钟的虚影上面,“当”地一声长鸣,孟凡云眼冒金星地趴在了地上,昏迷了。   这样的场景不止发生在第九魂院这边,别的魂院也都是这样的情况,整个场上顿时一阵乱响,震得人头脑发晕。   就连第一魂院也未能幸免,左澜十分无语地看到天嘉一头撞上去,然后一下扑地。   “……”   草泥马天嘉难道是个逗比吗?!谁来拯救老子的三观?!   第九魂院这边是伤亡最小的,只是剩下还清醒着的六个人看到第一魂院那边的情况,都石化掉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更令人惊诧的是,天嘉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只是那动作诡异到了极点,整个人身子骨柔软得像是蛇一样,几乎是从地上扭动起来的,而后扭了扭自己的脖子,用一种极端平静的眼神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口钟,之后似乎感受到了众人无言的目光,转头来看了一眼。   左澜与他对视,心脏猛地停了一拍——哥们儿,就算你这样看我,我也不会忘记你刚才那种忽然扑街的逗比场面的,放弃吧。   天嘉回过头去,却平静地抬步走去,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再次撞上,却不想他竟然一下从那虚影之中穿过去了!   这一幕差点惊掉了众人的眼珠子,于是所有人像是疯了一样再次一头扎进去,却又再次被撞成了个傻逼。   整条钟灵路,再次响起了一阵阵密集的撞钟声。   左澜忽然感到庆幸,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一直没动的几个人一眼,“走吧。”   他的身形一晃,就已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只是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撞上那大钟虚影的时候,左澜的影子却一下顿住了,硬生生在大钟前面三尺处刹住,停下来,一步步缓缓地走过去了。   走……走过去了!   草泥马他走过去了!   像是之前的天嘉一样,穿过那大钟的虚影,一下就……过去了……   钟灵路,不是用来撞的,因为这是路,不是钟。      第一百二十九章 魂院大比·接天壁      之前明老宣读规则的时候曾说,过钟灵路时候的评分标准是一个快字,可是最难的就是这个快字。   整条钟灵路只有三里,对于一个魂院来说,这并不算是短了,可是对于这一场比赛来说,太短,太短了!   左澜咬牙,组委会坑爹也不能这样坑啊!   这钟灵路,每隔一段就会出现大钟的虚影,幽灵一眼纠缠不散去,每次遇到大钟肯定有人一头撞上去,那个血泪横流,别提多惨了!   九大魂院的天才们几乎是一把血泪走过来的,整整六十二人都被别人当做了猴耍。   左澜刚刚才从一口大钟的虚影之中过来,骂道:“老子终于知道为什么叫做钟灵路了,这东西简直阴魂不散!”   这怨怼的口气可以说是散发着浓浓的阴森,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走在左澜身后的第九魂院众人不说一句话,这个时候谁要是接话那就是真正的触霉头,指不定就被左澜转身骂个狗血淋头,准比你撞钟还惨烈数百倍。   谁都看得出来,左澜现在已经快要被这不断出现的大钟逼疯了。   这东西出现得越来越频繁,相应的是,大家的速度是越来越慢,有一些实力配备比较弱的魂院已经明显落在后面的。   最搞笑的是,已经有一队人完全撞晕了,前面第一魂院负责监控赛况的导师已经捂住了自己的脸,显然那状况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了。   整个一队人参差地铺在钟灵路的云母石上,惨成一逼。   那边第一魂院换了崇礼打头,先将自己的魂力发散出去,如果前方有钟,就会被魂力激发出来,只是这样的方法毕竟特别浪费魂力,他在前面开道,后面的人却要慢慢过,而且走一段就要停下来慢慢过去,实在是太慢!   左澜扭头,一咬牙,下了决断,顿了脚步,竟然不再往前了,而是转过身对众人说了一番话。   原本整个过钟灵路的环节,已经是第一魂院的人凭借强横的实力打头,遥遥领先,眼看着路程过半,胜利在望,却不想强中更有强中手,一群奇葩当中必定有更加奇葩的一朵,即便没有更奇葩的一朵,也必定有一朵奇葩有的地方比别的奇葩更加奇葩——左澜就是这样一朵奇葩之中的奇葩。   大家忽然就发现,第九魂院的战术变了,之前是大家一起走,比较散,可是现在他们……   “这是……疯了吗?”   薛重释是第一个流星一般撞上去的,用自己的身体敲响了大钟,紧接着原本就已经在近处站着的其他人立刻从大钟的虚影之中穿过去——虚影出现的时间是有限制的,只有穿过虚影才能过去,这一点时间特别宝贵,这也是左澜他们之所以采用这样的战术的原因。   而在过去之后,便换了云祁加速,撞上去,其余人通过,利用这样一种车轮战的方法,他们成功并且有条不紊地通过了一个个节点,逐渐地拉近着与第一魂院之间的距离。   其实他们这样的方法跟第一魂院的区别不大,只是左澜的这种规划更科学。   不要忘记了,左澜乃是藏拙的大师级人物。   第九魂院的整体实力肯定是不能与第一魂院相比的,左澜他们的底牌本来就不多,大家轮流着来,还有休息的时间,前面的路段应该没有几口钟了,大家顶多也就轮流撞上两下,很快就结束了,之后的较量之后,相对的大家都保存了比较雄厚的实力。   这样的战术,并非是针对第一魂院,而是左澜针对别的魂院的。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很理智地认识到,第一魂院只要有一个天嘉在,就会相当棘手,所以就算是第一魂院疯狂地依靠崇礼一个人开道,也不会有任何的后患,然而别的魂院不一样。   第九魂院现在的积分还是领先的,所以即便是这一轮落后第一魂院一些,左澜也能保证第九魂院是积分前几位,或者说——第二位。   打不过第一魂院,其余的魂院还是能够干翻的。   他暗叹了一声,一掌打在前方的虚无处,又是一口青铜大钟的虚影出现,第九魂院其余众人迅速通过,终于是最后一点路程了,出口就在前面。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出口只有十丈的时候,斜剌里忽然冲出几道影子,定睛一看,不是第一魂院那些人又是谁?   后面的围观场上忽然就响起了一片沸腾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为之喝彩。   左澜觉得自己的血要烧起来了。   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啊……   出钟灵路,酒炉台!   根本无暇去看自己的身后,左澜嘴唇微动,抛下一句话给薛重释,原本就已经相当快的身形顿时化作了残影,甚至在一眨眼之后连残影也不见了。   外面的光幕上看到的效果,几乎就是一眨眼,左澜就瞬移到了酒炉台处。   十余丈高的酒炉台上,端坐着几位魂皇,左澜他们是从钟灵路的路口飞身而上,他原本落后第一魂院众人不少,这个时候已经甩开了自己的伙伴,自己孤身一人上来追人。   后面的薛重释听到了左澜留给自己的话,也迅速地带着人跟上来,这个时候左澜已经凭借自己变态的速度从第一魂院的人头顶上掠过去了。   只是——天嘉依然在左澜的前面!   两个疯子!   ——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这两个人竟然同时抛弃了自己的同伴,一齐向着酒炉台而去,现在场上的情况是——天嘉排在第一位,领先左澜两丈;左澜第二位,后面是第一魂院的大部队;再后面就是第九魂院的大部队了。   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五位魂皇同时抬起了自己的手指,一阵光芒乱晃,却见高高的酒炉台上忽然冒出了十五只青铜酒尊,飘在半空之中,似乎这就是赐酒?   就在大家都以为左澜跟天嘉会停下来的时候,这两个人竟然一阵飓风一般从酒炉台上方掠过了!   草泥马这两个人竟然像是在比谁的速度快一样从酒炉台上面掠过了!!!   神经病吧卧槽!   身后的薛重释咬牙,与崇遇等人仪器加速,眼看着左澜和天嘉已经过去了,而后面的崇礼已经接近酒炉台,他想也不想直接十指一转,八颗天品魂晶飘在自己的手掌之中,其中一颗顷刻之间爆裂!魂晶的灰烬一瞬间被他速度带起来的风吹散——   这一枚魂晶爆发的魂力如何凶残可怕?竟然直接化作了一道魂力的风暴砸向即将达到酒炉台的崇礼!   崇礼本能地感觉到危机,却是大折扇在半空里面一扇,又是一道风暴起来,将薛重释的魂力扇开,方向一转,竟然借刀杀人一般将这祸水东引,放到了第九魂院身后过来的那些队伍的前路上。一瞬间,那些才从钟灵路出来,升上半空的人就已经被崇礼这一扇子给扇下去了,饺子下锅一样掉到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半空之中的交手可以说是突然之间的,薛重释和崇礼几乎是一瞬间就已经杀到了一起,别人则是冲过去抢酒尊。   说来也怪,这么大的魂力风暴,那些酒尊依然是轻飘飘地挂在半空之中,一点也不曾为之动弹,由此可见,魂皇们的修为果然是不一般的。   众人感叹了一句,却觉得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一过钟灵路,各大魂院之间就已经开始交手了,从一九两个魂院开始,后面已经是乱。   左澜方才飞身过酒炉台的时候根本没有往下面看一眼,临沧就在下面,但这并非左澜的终点,他们约定的地方是逐月天梯,怎能够因为临沧而在酒炉台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停下来。   左澜跟天嘉都似乎有一种异样的脑回路,那就是分散力量,同时攻下酒炉台跟接天壁。   只是左澜跟天嘉之间也有一种默契,那就是相互之间没有攻击,天嘉领先一点,左澜紧随在后,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从酒炉台上飞跃而去,紧接着齐齐撞上了酒炉台后面忽然之间出现的巨大光幕屏障!   “嗡”地一声闷响,沉沉地,像是天地之间响起了闷雷,左澜跟天嘉都不能前进一步。   左澜轻笑了一声,凌空退了一步,而天嘉,抬头看去,这一道光幕,当真是接天的。   抬眼看的时候,无穷无尽,似乎看不到尽头。   天嘉这样的人,总觉得他的实力已经超越了一般的魂皇,难道也要因为这些小小的事情而被限制吗?   不过也对,参加魂院大比,得把自己的实力控制到魂爵以下吧?规则无法被破坏。   接天壁,这一道屏障便是接天壁吗?   的确是厚厚的墙壁一样的东西,接天壁背后,就是一圈圈坐在那里的几个魂院的院长和重要的导师了。   左澜与天嘉,几乎同时反应过来。   之前没有看到接天壁,却是没有想到连接天壁都是触发性的。这么突然地一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真是很震撼的。   左澜有些头疼起来,天嘉却已经毫不犹豫地继续往上升了。   攀接天壁!   从规则上的解释来看,重点能够抓住一个“攀”字,天嘉的脑瓜果然是很好用的,仅仅凭借规则之中透露的信息,就能够猜测记分牌是在顶端。   左澜迅速跟进,身后的薛重释更崇礼已经交手了好几个回合,第一魂院和第九魂院已经各自取得了不少的酒尊,而后崇礼笑了一声。   “我们还要继续打吗?很浪费力气呢。”   薛重释面无表情,接住了崇礼压过来的一扇魂力,自己又打了一掌的魂力,两人对望了一眼,竟然同时发力,将这一次巨大的风暴向着下面刚刚爬上来的众人丢去!   “轰”地一声,球体魂力风暴炸裂,下面别的魂院的人甚至已经有开始吐血的了。   草泥马这两个人绝对是故意的!故意的!   神经病跟神经病之中也是有默契的,薛重释更崇礼这两个人眼看着是压不住对方,怎么打也是平手之后,干脆地就转了主意,准备联手坑别的魂院。不管怎么说,他们觉得,这一届的冠军应该在第一魂院和第九魂院之中产生,至于别的魂院——还是成绩越差越好罢了。   互相无法坑死对方,干脆就将精力用来坑能坑的人。这两位出手的也都是开明的主儿,然而历史的魂院大比上哪里又有这么无耻的打法呢?   不仅是围观的学员,就是导师和院长们也被这些人的无耻震惊了。   左澜笑了一声,“你们第一魂院还真是奇葩。”   这话无疑是乌鸦笑黑猪黑,听到这话的天嘉回了一下头,脖子也扭动了那么一点,他向右斜着眼,狭长的,带着几分潋滟,锁骨之间的红滴一闪,却像是一只小蝌蚪一样游动了片刻。天嘉的唇角,似有似无地弯起来那么一点,却没有说话,扭头就继续往上了。   自己讨了个没趣儿,左澜也不觉得怎么样了,已经能够看到记分牌的影子了,就挂在光幕最上面,只是接近了才能够看到,这些记分牌竟然是在光幕背后的,左澜和天嘉都停了下来。   这光幕,竟然像是冰墙,应该算是——有厚度的。   酒炉台上,临沧缓缓地抬眼,目光带了几分清浅的悠远,望向左澜凝在接天壁前的背影,狂风吹卷起了左澜墨绿色的衣袍,乱发舞动之间又有几分凌乱。   天,一下就阴了。   这样的天气,逐月天梯,能够看到月吗?   临沧又重新闭上眼,压下了心底忽然翻涌起来的深切不安。      第一百三十章 魂院大比·梅三刀      怎么才能够取出光幕之中的记分牌,左澜一下就傻眼了。   办法肯定是有的,只是想必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人抢到。   天嘉现在也停了下来,大概是在跟左澜思考一样的问题。   而后,他伸出自己的手指,按在了光幕上,就像是按在了墙壁上面。   这是要他们硬来的节奏吗?   左澜觉得自己身体里天生就有一种暴力倾向,虽然很多时候自己想过要用智慧解决问题,然而不能用智慧解决的问题,往往只能用暴力来解决了,就像是现在。   这魂院大比就是神经病设计的吧?   接天壁上取记分牌,根本不是按照速度来的,而是直接看众人取得的记分牌上数值的大小,所以其实这一关拼的不是耗费时间的多少,而是看谁拿到的点数多,因而在左澜他们之后,每个人到了第一件事情都是去找所记数额比较高的牌子。   左澜与天嘉倒是无所谓,只要知道怎么能够拿出牌子,以他们的速度,抢记分牌不要太快。   除了第一魂院和第九魂院之外,别的魂院几乎没有能够跟上来,之前在酒炉台就已经摔下去一批,现在接天壁又摔下去一批,扭过头就能够看到一群人鼻青脸肿,那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微妙。   懒得再理会天嘉那边的情况,左澜闭上眼睛,伸出自己右手大拇指,像是按一个印那样按在了有厚度的光幕上面,将心神全部凝聚起来,用意念触碰那光幕,感受着这光幕的结构,左澜身周完全是一种凝滞的气氛,寂灭的状态。   没有人能够接近他,也没有人能够明白左澜现在是什么状态。   已经有人直接伸出拳头一下砸向光幕,竟然将这光幕砸进去几分,凹陷下去!   立时就有人大喜,继续加重力度,一拳头又一拳头地砸下去。   顿时,整个接天壁前,十八般武器轮番上阵,更有强人以肉体凡胎跟接天壁硬捍,撞了个惊天动地。   左澜跟天嘉,却采用了一种明显更加装逼的办法,同时陷入了对于整个接天壁的感悟之中。   其实这两个人之间应当是有共识的,天嘉跟左澜都不想鹬蚌相争,让渔翁得利,因而他们目前只是暗流汹涌地相互在水面下争斗,却不会将较劲摆到台面上面来。   比如此刻。   左澜明显感觉到有一股意识在阻挠自己对接天壁的深入研究,他也直接如法炮制,天嘉阻挠自己,自己也去阻挠天嘉!   两股意识忽然就④两条大江一样汹涌了起来。   左澜的意识像是银河里面的一道细流,缓缓地流淌,却又星光一般璀璨不绝,他手指按在那记分牌上,背后有第一魂院的人不怕死地想要在背后偷袭左澜,直接一刀劈出,光华闪烁,观战的人都惊呼出声,近处的第九魂院学员还没反应过来。   薛重释目光一凝,揉身而上,只是那刀光,已经到了左澜的背上!   一代奇葩即将殒命?!   当然不!   祸害遗千年,左澜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死掉?   两肩一耸,那刀落下的力道顿时就被左澜卸掉,整个带光的刀没有了着力处,那人正在惊诧的时候,双目圆睁,似乎根本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抵挡住自己的刀。   就在他惊诧的同时,左澜豁然睁眼,双目之中有浅浅的金红色光芒,他的大拇指还按在接天壁上,那边的天嘉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已经进入了无我境界。   凝滞地转过头,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在接触到左澜的目光之时,那人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困住了,陷身于泥潭之中难以脱出。   此刻的左澜,浑身都是凝重的凶厉之气,恍如苏醒的上古凶兽。   尤其是,那一双眼!浅淡的金红色!   单手伸出,用一种说不上快,甚而是相当缓慢的速度,握住了方才砍在自己背上,却没有能够伤自己分毫的刀。   “一把好刀,刀身长三尺三分,秋水质,梅花纹,必是《精品魂器排行榜》上地品三阶梅三刀了。”   一口准确地道出这一把刀的来历,左澜表情不变,唇边却似乎还有笑容,抬眼,看向偷袭自己那人,似乎是比自己还小的蓝衫少年,“御座季九季隐吗?”   “果真是好眼力。”季隐出身御座家族,也算是十御座年轻一辈之中相当有为的了,整个第一魂院参加这次魂院大比的都是十御座的子弟——除了天嘉。   季隐平时是个很低调的人,毕竟在整个第一魂院,十御座很是寻常,不同的只是嫡出庶出,但是这里更看重的是能力的高低,本事的大小。季隐没有什么野心,日子寻常地过,就算是魂院大比也没有怎么当回事。   只是在看到左澜之后,这一切已经改变了。   “你是个很好的对手。”   左澜闻言一笑,只是他握住了对方的刀,却不曾放手,两个人之间是正在角力的,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只要靠近他们就能够感觉到那种汹涌起来的魂力。   “季公子,借刀一用,可乎?”   季隐心中一紧,已经猜到左澜肯定是要出手了,不想他虽已经有了预感,却还是难以抵挡左澜。   只见左澜气势汹汹凌空一掌向着季隐劈来,季隐下意识地运转魂力准备抵挡,却不想左澜根本就是虚晃一招,一掌劈过来轻飘飘软绵绵没有什么力道,季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左澜这样坑了一遭,他预备了宰牛的力道去杀鸡,其结果可想而知,力道没控制好,反而伤了自己。   众人只看得到季隐半空里就被左澜一掌劈出了一口鲜血,当下身形就摇摇欲坠,而左澜更是直接将他那刀劈手夺来,凌空一旋便握在手里。   此时季隐再也支撑不住,从半空之中坠落,站在地上的时候踉跄的了几步,差点便摔了。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人有些转不过眼了,分明方才还是左澜的情况凶险至极,此一刻竟然就已经化解了危机,并且还让别人陷入了危机。   旁观者大都想不到,伤了季隐的不是左澜,而是季隐自己,只不过是左澜算计了他而已。   而左澜,在夺刀之后,整个人的气势攀上了巅峰。   他像是一座山,青峰刺天,长刀之光雪亮,左澜却将自己的魂力注入了刀中。   所有来参加魂院大比的人的实力都在魂爵以下,即便是左澜估计天嘉的实力也只能压制在魂爵下面,魂师巅峰左右。魂师,即便是运气很好,拿到了魂器,也不能够使用,所以在主人与魂器之间没有更深的联系的时候,就很容易发生现在的这种情况。   季隐的魂器落到了左澜的手上,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被左澜使用。   只是左澜其实可以接着白棋的力量,一瞬间达到伪魂爵的境界,也就是说,可以将这梅三刀据为己有,但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拉仇恨了,若是左澜当众吞了这把刀,以后怕是混不下去了。御座家族的能量到底大到什么境界,现在的左澜还不想去思考。   他对着下面怒视自己的季隐一笑,手腕一转,提着那刀就像是提着什么不值钱的破铜烂铁一般。   在出手之前,左澜看了一眼天嘉,对方的手指已经缓缓地陷入了那接天壁之中,但跟之前那些人不一样的是——他的手指,像是捅破窗户纸,塞进去的那种,而不是跟之前那些还在外面进不去的人一样。   说到底,他还是适合最暴力的那种方式的。   左澜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大拇指,而后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抹了一下,而后身形一闪,再看时已经到了接天壁三丈开外,一刀扬起,双手握着刀柄,左澜弯唇微笑起来。   什么天嘉,什么感悟,什么该死的接天壁,都给老子去死!   梅三刀,之所以被称之为梅三刀,只是因为这把刀的刀背上有一整幅的梅花图。只是这图上,梅枝很多,梅花很少,只有三朵,每一朵都是天青色的,梅花三朵,因而谓之梅三刀。   在左澜的魂力注入刀中的时候,三朵位于不同位置的梅花,一朵接一朵地亮了起来,最后变成了蓝紫色。   下面的季隐忽然就愣住了。   梅三刀的妙处就在于此,梅花的颜色和亮起来的朵数,代表着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   从青色到蓝紫色,左澜简直……草泥马的他是疯子吗?!   明明那是自己的刀,到了别人的手里倒是更加威风了,季隐想起来竟然觉得非常憋屈。   左澜曾经扫过整个魂器排行榜,对梅三刀的特性也算是了解一些,但现在他的注意力其实并不在此,只是——破坏!   文文静静地去领悟整个接天壁的机妙得领悟到猴年马月去,他喜欢直接一点的。   刀光似惊破长天的青色匹练,隐约之间夹杂着蓝色的光芒,撞击在了接天壁上,只听得声音轰然,不绝于耳,乃是这接天壁在左澜这一斩之下不断地震动了起来。   众人只听得一阵血气翻涌,声音震动耳膜,让五脏六腑也跟着震动起来。   只是众人的震撼还未到此为止,在这样轰然的巨响之后,一点细微的声音忽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非常细小的声音,却将所有人心底的恐惧放大了。   第一魂院的众位导师齐齐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惊恐地看向了接天壁。   一直在抚摸自己那一把胡子的明老也手一抖掐断了一根精心打理的胡须,与第一魂院众人的反应不同的是蛇姬,她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笑煞我也,好,好,好,好个第九魂院,好个敢捋老虎须的左澜!好,好,实在是好!”   蛇姬一连说出了六个“好”字,再看她那妖娆的面容,当真是快意极了。   却不妨,整个第一魂院的导师们都觉得不好了。   “咔嚓……咔嚓……咔嚓……”   非常缓慢而细小的声音。   而左澜提着那刀,看向自己的正前方,接天壁依旧高耸着,只是在左澜刀光落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道细小的裂缝,并且悄然扩大,像是湖上的冰面,逐渐地开裂,速度越来越快!   看似漫长,实则只是一眨眼,在第一魂院的众位导师那恐惧的目光下,终于轰然倒塌!   接天壁,垮掉!   那一瞬间,冰裂一样,势如破竹,刷拉拉直接冲开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转瞬就已经完全碎溅,崩裂的接天壁,冰片一样四射开来!   天嘉扭头看了一眼,终于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枚写着二十的记分牌已经夹在了他的双指之间。   而左澜,在接天壁开裂的一瞬间,也已经将自己盯上的记分牌握在了手中!   他微微一笑,而后看向下面的季隐,随手将刀一松,那刀如插到豆腐之中一样插在了季隐身前三尺的地面上,没入一半。   全场寂静,只听到左澜那轻松无比的声音:“刀不错。”      第一百三十一章 魂院大比·不速客      最终结果很吓人,第一魂院实现惊天大逆袭,原本只有两分,在第二日的赛程过去之后,狂飙到了三十六,在这一轮之中,天嘉的那一张记分牌起了决定性作用——二十五。也就是说,第一魂院其他人只抢到了九分,其中崇礼七分。   左澜拿到的是二十,整个第九魂院的分数是三十四,跟第一魂院的差距相当小,第九魂院其他人一共抢到了五分。   所以,这一轮下来,九大魂院的排名是——   第一魂院,三十六分;   第九魂院,三十四分;   第三魂院,十八分;   第四魂院,十五分;   第五魂院,十二分;   第八魂院,十一分;   第六魂院,八分;   第七魂院,五分;   第二魂院,一分。   在赛程开始之前,明老就已经宣读过规则,这一轮最后的三个队伍会被淘汰,所以第二魂院、第六魂院和第七魂院,这就要离开魂院大比的舞台了。   当分数和排位在光幕上出现的时候,前面坐着的第二魂院的院长黯然低下了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是第二魂院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一次失败。   能够占据第二魂院这个名头这么多年,他们自然也是有几把刷子的,哪里想到这一次在第二轮就被刷下来了呢?   台下的所有第二魂院的学员更是完全无法接受,可是事实就在眼前。   第一轮的时候第二魂院就已经死了首席,第二轮实力大减是一定的,所以成绩相当难看,被淘汰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这罪魁祸首,便是天嘉了。   而第六、第七魂院,原本就是排名靠后的魂院,在前面被刷下来也不算是让人惊讶。只是第八魂院的晋级让人很是费解,不过在这闯关的过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第一魂院和第九魂院的身上,也没人注意到第八魂院,因而暂时忽略了。   只有左澜,在看到那排名的时候凝眉好一阵。   “左琰在第八魂院,想必也跟着晋级了。”   他笑了一声,却也不再去想。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站在了台上,明老总结了这一次的情况,晋级队伍站的位置是不一样的,在圆形高台的最上面一阶便是第一魂院等人,下一阶才是第九魂院,以此顺延下去。   左澜跟天嘉,这个时候总算是站得近了,只是也奇怪,这两人竟然没有一个跟对方说话。   一直到下场离开,才有第一魂院处之前被左澜夺了刀的季隐出来,站到了左澜的面前,对着他一抱拳,笑道:“你夺刀的功夫不错,不过更厉害的是很能装,哪天你我切磋切磋?”   “切磋修为,还是切磋谁更能装?”   左澜随口打趣了一句,周围听到他这句话的人却都笑弯了腰。   季隐算是个心高气傲的,以往认识的人都比较正经,哪里接触过左澜这种“小门小户”实力还特别变态的人?当下竟然也没生气,也跟着打趣了一句:“二者皆可。”   “那便改日。”   左澜微微一笑,算是答应了下来,话说完了似有似无地向着天嘉那边一看,却只看到天嘉的背影,原来已经走远了。倒是崇礼还在原地站着,有些促狭地看着左澜,见他望了过来,于是说道:“季隐你回来吧,该走了。倒是左澜公子,有一句话还是得跟你说说的。”   “崇礼公子想必是有要事了,左澜洗耳恭听。”   周围不知道多少人的耳朵竖了起来,崇礼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折扇一展,却笑说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不知左澜你满了,该当如何?”   “找个新的容器,不知崇礼公子以为如何?”左澜完全是胡乱答的,他知道崇礼这是在说自己太自信。   可事实上,左澜心里没什么底,因为天嘉的可怕已经深深印刻在了他心底,成为一块无法磨灭的印记。   崇礼没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朝着左澜一拱手,左澜淡然回礼,一副跟崇礼很熟的模样。   回身便对上了崇遇那奇怪的眼神。   崇遇问道:“你竟跟他交好,不要命了。”   左澜耸肩:“何解?”   然而崇遇却不肯说了,这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身为御座崇一的嫡系,又与崇礼是兄弟,这两人,一个在第一魂院,一个在第九魂院,到底有什么目的,谁也不知道。   左澜知道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单看崇遇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就清楚了。   临走的时候,左澜看见酒炉台上,五位魂皇都飞身而下,他目光忍不住在临沧的身上停留了一下,短短的时间之内,他的伤好了吗?   带着这样奇怪的疑虑,左澜终于还是带着人回去了,这一战,左澜算是一战成名了,并且迅速飙升到整个大陆年轻一辈翘楚的地步,甚或是第一第二人。   一刀劈裂了接天壁,心疼得第一魂院那帮老子头说不出话来,只会一个劲儿地哆嗦,别提多搞笑了。   后来言深对左澜说起这事,只会拍着他的肩膀,一个劲儿地说“干得漂亮”。   还是在原来的那个小院子里面,左澜已经觉得很熟悉了,夜半睡不着,出来飞身坐在屋顶上,天上的月亮还不算是很远,这里接近整个大陆最中心的位置,乃是中原第一魂院地区的第一魂院中部。   中心之中的中心吧?   他打了个呵欠,却忽然觉得额头冰凉,睁眼一看,竟然是一只青瓷的酒壶,那细腻的瓷质贴着左澜的额头,自然是冰冰凉凉。   几根手指搭在酒壶上,有几分枯瘦的感觉,顺着望上去,左澜就瞧见那那人对比分明的衣服。   “穿得这么明显出来,不怕被人发现吗?”   左澜问了他一句。   临沧将酒壶递给他,自己也一掀衣袍,坐在了他的身边,头顶上的月不圆,只是两个人还坐在一起,就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发现又能怎样?”   永远是临沧的做派。   现在第一魂院这边可以说是人多眼杂,这样明目张胆地坐在屋顶上,当真不会被人看见吗?只怕是已经被人发现了。   不过人已经来了,左澜不能赶他回去,当下自己抱着酒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又将酒壶递回去。   “你是魂皇,你能耐。”   “你是左澜,你能耐。”   仿照着左澜说话的语气和那句式,临沧也这么一说,他那张脸在月光下头有几分惨白的感觉,左澜总觉得他是伤还没好全。   “左澜哪里有魂皇能耐?”左澜自己冷笑了一声,也不将酒壶递回去给临沧,他觉得身上有伤的人是不适合喝酒的,“你跟那薛冰都厉害,还能面不改色地坐在一起成为魂院大比的观看者,是我老早就一掌劈死他了。”   “你在这里说话,兴许别的魂皇能够听见的。”临沧不得不提醒这口无遮拦的二货。   然而左澜不以为意,手一指自己的头顶,“逐月天梯的月,跟这个月一样吗?”   “月照千古万年,哪一年不一样?”临沧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抬头,在看到那残缺的玉盘之时又收回来,随口说了一句。   “来干什么?”左澜问他。   临沧答道:“看你身上带伤,怎么弄的?”   说起这事左澜就来气,之时想到自己此前所闻所见,竟然也不是一句话说得清楚的,只能含糊地说了一句:“因天嘉而起。”   临沧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他跟左澜并排坐着,闻言冷了眼,半晌没说话。   “身上有伤我为什么还要来魂院大比——这是你想说的吧?”左澜一眼看破了他的想法,而后却说道,“你伤好了吗?”   本来是他问他的,却被一句话给转移了话题。临沧本来打算责问他,只是一转眼才发现自己跟左澜是一类人,有的事情,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完成的,他坚定如此,左澜也坚定如此。   临沧随口道:“好好坏坏都那样。”   “我觉得要坏。”左澜灌了一口酒,看着下面的院落。   这屋顶也不算是矮,从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看去,第一魂院倒是有一大半能够收入眼中。   临沧说:“别说这些丧气话。”   左澜却笑:“我从不说丧气话。只是最近就有那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很不安。”   第一次,他如此坦诚地说,我很不安。   临沧沉默了很久,然后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像是一名长辈。   “族长没事了,已经苏醒,整个左家尽在掌控。”   这是个好消息,左澜一下抬起眼,看向他,“你原来还是有事来的,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吗?”   “只是单纯地告诉你一声。明日是抽签会,你记得抽刻着蓝色的那一支。”轻描淡写地这么一说,临沧忽地转头看向某个角落,“你有客人到了,我先走。”   而后身形一晃,直接消失在了空中。   左澜愣住,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下面自己的院落里,出现了一道斜斜拉长的影子,光凭着气息的感应,左澜就已经认出了他来,“左琰,你来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二章 魂院大比·蓝色签      魂院大比的节奏,依旧是这样的,只是在昨天的排名之后,就只有六个魂院还留在魂院大比的舞台上,其余的三个已经过早地告别了。   左澜忽然想起了一首诗: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还好走的不是第九魂院。   一九之间的差距,并不大,不知道……   他在袖中缓缓地收拢了手指。   第三日,抽题,探索秘境,寻找记分牌。   第一项是抽题。   这一次的场地又换了,左澜他们到了第一魂院的魂院塔——整个魂院最高的地方,也是最中心的位置,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陆的中心处。   魂院塔的位置跟第九魂院的略有差别,在这一座魂院塔周围还是广场,一座环形的广场,将整个塔围在了中间,看上去跟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样。   秘境什么的,左澜一向觉得那是很神奇的地方。   六个魂院的人都在外面等待,魂院塔下面有一道黑铁的雕花大门,除了参赛的学员之外,还有别的导师,似乎这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而之前出局的魂院的参赛队伍已经完全跟别的观众一样了,全部在广场外面,环形的光幕从魂院塔的周围亮起来,现在还是全黑的,似乎什么也没有。   左澜觉得这玩意儿跟电视直播没有什么区别。   现在他心里很平静,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是临沧说的那句话。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但左澜目不斜视,他不能露出任何一点异样。   “所有能够来参加魂院大比的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只不过魂院大比一向是非常残酷的,尤其是这一届。”明老端着茶站在所有人面前,面带微笑,下面的人暗暗猜测是因为第一魂院在第二天取得了惊天大逆转,让第一魂院的院长以及导师很有面子的缘故。“不管怎么说,你们已经来到了这座门前,现在就要进入新的一个阶段了。”   “这是大比的第三天,请六个魂院的首席上前,抽签,抽签的结果将决定你们将进入什么样的秘境。每个秘境都是不一样的,不过里面藏着的记分牌上所含的分值都是一样的。不管你们在秘境里面遇到什么危险,只要一动念头就可以回到此刻你们所站的地方,伤亡的可能性很小。”   明老非常尽职地阐述着这一个环节的各种细节,还奉送了一个非常和善的微笑。   “说起来,这一个环节可能是这一届所有环节之中伤亡最小的吧?”   那是当然了,因为看您的介绍,各大魂院的人似乎是不会撞到一起的。   左澜暗笑了一声,只是心中还是有隐忧。其实最后遇到天嘉,有好有坏,好处在于只要不遇到天嘉,第九魂院拿到好成绩的机会会多一些,坏处在于——左澜无法知道天嘉的底细。   留在大比之中的魂院是第一、三、四、五、八、九魂院,总体来说,还是第一魂院的威胁最大。   别的魂院之中也有熟人,比如左澜在魂际之地秘境里遇到的一些熟人。不过左澜目前的实力,基本能够秒杀他们,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六位首席走上去,而后明老说让他们按照积分排序抽签。   签筒里面有七支签,七个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多出来的那一支是废签,这也是防止别人作弊的一种办法。   魂皇们这一次是坐在魂院塔的中间,看着下面进行的抽签情况,期间临沧一直闭着眼睛,似乎对外界的状况漠不关心。   天嘉第一,左澜第二。   代笔第一魂院上去抽签的天嘉根本没有看捧着签筒的明老一眼,明老却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知道那眼仁里藏着的是什么。   天嘉伸出手去,随意抽了一支紫色的签,而后看了一眼,退回去了,这个时候左澜正好走上来,二人对望了一眼,而后各自错开。   左澜依旧读不懂天嘉那种谜一样的眼神,在他看来,天嘉算是一个怪人。   他总觉得天嘉的年纪应该不算是很小,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小。   看到天嘉,他就想起薛重释。   薛重释是万分仇视天嘉的。   以前薛重释的身上有血契,并不信奉神灵,他甚至是神灵的背叛者,也就是说这家伙已经完全走到了神仆的对立面,可是天嘉……分明是个神仆……   现在天嘉不显山不露水,也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底细,要看清很难。   带着这样的想法,左澜也看了明老一眼,明老依旧微笑着,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想要努力装作自己是个可爱的小老头。   左澜忍不住扯开嘴角笑了,伸手直接取了那支蓝色的签。   临沧说,取蓝色的签。   左澜不知道这签之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可是他选择相信临沧——到底这一次,是不是可以相信,其实左澜并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如果连相信都不能,也真的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那种不安的感觉到底来自哪里,现在的左澜也还不清楚。   揭开一看,那细细的木签上写着一个小小的甲骨文一样的“古”字。   这签文暂时还是看不懂的,左澜一语不发,退了回去,看着后面的人上来抽签。   站在后面的同伴想要看签文,左澜随意地递给了他们看,薛重释一看摇了摇头,“不明白。”   左澜说:“一会儿就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抽签已经结束,明老拿出剩在签筒里面的最后一支红色的木签看了一眼,一点头。   “抽签式毕,请各位首席握好自己手中的签,跟自己的队友紧紧站在一起。一会儿秘境将会开启,请你们凭借自己手中的签进入秘境,以签叩响秘境之门,并且在里面寻找记分牌。秘境之中有危险,大家需要谨慎,一旦遇到危险,可以默念‘不如归去’四字,顷刻便可以脱离秘境。”   “这一战,将淘汰掉两个队伍,剩下四个。”   明老将进入的方法和离开的方法都告诉了众人,表情已经严肃了起来,他收了那红色的木签,之后双手一展,那立体的环形光幕立刻就开始旋转起来,光芒亮起,有不同版块的颜色。   之后明老一掌拍在魂院塔上,高达三十余丈的巨塔竟然跟着一颤,还身处塔上的魂皇们却巍然不动,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紧接着,秘境便出现了。   光幕上出现了形制不一的秘境入口,都有一道颜色不一样的大门,左澜看见了那蓝色的一扇大门,忽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第一魂院玩的东西也真是高端,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来个七彩的搭配。   想必也是有红色的那道门的,只是没有人选红色。   左澜选的是蓝色,在西北方位,他走上前去,带着自己的人,薛重释等人跟着他一起仰头看那半空之中的秘境之门。   摊开自己的手掌,手指一动,那一枚木签就已经飞向了那一道蓝色的大门,只听到咔嚓一声,门开了,左澜想也不想就直接飞身而上。   那边的天嘉也是一样,直接就出去了,根本没有半分的犹豫。   天嘉和左澜二人是艺高人胆大,却显得别的魂院胆小如鼠了,见到这两家都进去了,别人也不好犹豫,反正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所以他们也跟着进去了。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所有人消失在了光幕前面之后,整个光幕一边,竟然再次变成了大屏幕的直播。   这一下差点炸开了锅,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想看的魂院,于是迅速占据了有利地势,其中以第九魂院和第一魂院的围观人数最多。   只是刚刚过去了一刻钟,第三魂院原本站的地方就忽然出现了两个影子,却是两个相互扶着的人,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第三魂院的两个参赛队员,已然浑身是血。   整个场上一片安静,明老这个时候却笑眯眯解释道:“因为不同的秘境危险性不一样,你们方才抽到的是黄色的签吧?那个的危险等级比较高。”   下面立刻就有人问危险等级到底是怎样的,然而明老却不肯多说了,只是捻须一笑,卖着神秘。   外面的广场上是不断地有人从里面退出来,但第一魂院和第九魂院至今还没人被送出来。   其实里面的情况并没有外面的人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至少左澜他们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出了偏僻荒凉诡异一点,似乎也没有什么。   “这是什么地方?”小胖子孟凡云觉得自己就要吓晕了,抖着声音问了这么一句,却不自觉地拉了拉云祁的衣角。   其实云祁也没有想到会看到这种坟场一样的地方,别说是云祁,就是别人也没有想到。   左澜也只是看上去镇定,其实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是头皮一麻——草泥马他们是到了坟场吧?   入目的全是衰草连天,大大小小的坟包立在荒原上,偶尔有几块断碑插在坟包前面,更远的地方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只是因为太过昏暗有些看不清晰。   这就是左澜他们所进入的地方——蓝签,“古”字秘境。   在这样的地方寻找记分牌?开什么玩笑?   临沧让自己进入这个地方,一定有记分牌之外的目的。   左澜心里清楚,却没有对自己的队友们说什么,如此诡异的环境,想必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坏事是想不得的,因为一想就已经发生了。   在地上忽然射出一柄长枪穿向习雨林的心脏之前,他还在想明晚应该做什么菜——      第一百三十三章 魂院大比·古战场      作为第九魂院第一个脱离战场的人,习雨林觉得自己很憋屈。   将那长枪从自己的肩膀上拔出来,随手往地上一扔,完全不顾周围人那或青或绿的表情,长叹了一声:“自古英雄多寂寞……”   无数人为之绝倒。   方才习雨林一时不查,竟然忽然被这从地上射出来的一支长枪逼退,还受了伤——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快,一下侧过了身子,只怕现在已经是这枪下亡魂了。   习雨林松了一口气,在原地盘坐下来随意一望,原来自己不是一个人。别的魂院也有很多忽然之间就出来的人。   言深走过来关照习雨林的情况,不过习雨林自己觉得没有什么大碍,所以便让这言深先去了。   他抬头看向前面的光幕,上面左澜等人还在秘境里面。   左澜他们现在是在古字境,是个很诡异的地方。   这一帮第九魂院的精英,竟然完全没有时间去估计习雨林方才的死活,这个时候能够自保就不错了。   无数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从地上钻了出来,孟凡云骂了一声:“这他娘的跟荒草一样没完没了!”   薛重释则是讥笑了一声:“左澜你的人品还是一如既往地差。”   抽到这么一个见鬼的地方。   左澜狡辩道:“别的地方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逃不过。”   他虽然是这样说,心中的疑虑却没有散去。   一开始就是这么危险的境地,还真不知道继续往后面走会是什么样子的情况。只是临沧已经说了是蓝色的签,他相信这个诡异的地方,一定会告诉自己一些事情。   从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有这样强烈的预感。   一把长刀向着左澜直插过来,他直接一掌握住了,飞身起来一刀环扫,暂时扫落了所有冒出来的东西,在这极小的空隙时间之中,早已经有准备的崇遇看到了左边那一只在泥土下面耸动的东西,五指并成爪就向着那个地方抓去。   一阵恐怖的吸力从崇遇的手中散发出来,无数的泥土自动地避让开,瞬间露出了下面埋着的东西。众人一看,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孟凡云已经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全是扭动的骷髅头,看上去十分恶心,因为这些骷髅头不是完全白色的,而是那种灰色,外面还有一层奇怪的黏液。   别说是左澜,就是杀人如麻从来不嫌手软和恶心的薛重释也有一瞬间的色变。   “左澜你果然是人品值已经被刷爆了吧……”   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这么说了一声,左澜已经完全不想追究了。   不知道临沧到底知不知道现在他们遇到的这种情况,如果是知道这里这么恶心还让自己过来闯,简直就是……   他决定出去之后好好跟临沧谈谈人生。   外面一直在关注光幕的人在看到那一片骷髅头的时候齐齐惊呼,整个第九魂院这边的观看场地差点沸腾,别的魂院的人也都扭头来看,顿时开始给第九魂院的人点蜡烛,这他娘的得倒霉到什么境界才能遇到这样的环境啊?   悄悄别的魂院,不是山清水秀,就是花团锦簇,偏偏第九魂院到了个坟场一样的地方,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薛重释凝重地皱起了眉头,“这里应该曾经死了很多人。”   众人:“……”废话!   左澜咳嗽一声,走上来,在这些骷髅头露出来之后,所有的攻击都停了,整个秘境之中再次弥漫着一种寂静的沉默。   不知是何处的风吹来,衰草一片跟着拂动,带着一种铁锈和腐朽的味道,远处的黑色旌旗是破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能够看的清晰一些了。   一团火忽然从左澜的手掌之中冒出来,他精通五行魂力,这一团火却是冰蓝色的,看上去十分诡异。   手掌一摊,就已经看到这火焰直接到了那骷髅头上面,甫一接触,就已经燃成了一片,这些骷髅头上面的那些黏液似乎很适合燃烧,转眼之间就有无数的哀嚎声音在四周响起来。   左澜等人的视线之中,这些骷髅头扭动着,想要从土中挣扎出来,但是因为有左澜这冰蓝色火焰的阻挡,根本无法逃脱。骷髅头似乎是有灵智的东西,在被烧灼久了之后,就有一张张的人脸出现在了上面,只是在火焰覆盖上来的一刻,这些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无比地痛苦,而后带着惊恐和遗憾的表情逐渐消失,随后,整个骷髅头也跟着破碎。   左澜他们这里的六个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   这些骷髅头在最后浮现出来的表情真实到让人觉得心寒,仿佛他们杀死的不是妖魔,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还好这里并没有女性,不是吗?”   左澜故作轻松,只是心下一片阴霾。   普通的坟地是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死人的,他的火焰到达了哪些地方,他自己比什么人都清楚,他们说站着的这一片草地下面,埋着的全部是这样的骷髅头,其数量根本无法估计,因为左澜的视线——找不到天地的尽头。   这里,不是坟场,而是战场。   只不过也许是古早时候的战场,左澜唯一能找到并且与眼前的场面匹配起来的,乃是无由战的战场。   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起来的战争,被称之为“无由战”,每一场无由战,都要死一堆的强者,所以整个大陆魂修的实力一直上不去。   左澜甚至在想,如果以后再发生一次无由战,现在魂皇殿五皇有几个能够存活下来?   梅子青是从上一次无由战存活下来的,也许对无由战最了解的人应该是他。   这个古战场,到底有怎样的秘密呢?   “继续往前面走吧。”   想要知道真相,就不能停步于原地。   不过这个时候云祁有了奇怪的举动,他弯下腰,竟然从地上挖出了一只骷髅头,敲碎了骷髅头的头盖骨,从里面摸出一枚记分牌。   所有人无语了:“……”   这是谁他娘这么脑残出的主意!   竟然把记分牌藏在这么恶心的地方!   左澜心头简直是一万头草泥马,整个第一魂院的赛场设置人员是脑子进水了吧?!   面对自己的队友们那种无语的目光,云祁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其实……我只是看到这骷髅头的裂缝里面有些奇怪的东西而已。”   众人:其实在我们看来你才是最奇怪的东西。   正常人谁会想到记分牌会在骷髅头里面?   场外的观众们被这样的神展开给搞到吐血,无数人骂了“操”,第一魂院的导师们更是直接被喷出血了。   左澜咬牙,直接一掌挥出去,所有能够看到的骷髅头应声而裂,于是当场只看到细风扬起一阵粉末,再没有一个记分牌。   很平静地开口,左澜看上去淡定极了,“看样子并非全部在里面。”   于是他们选定了插着黑色旌旗的那个方向一直走,一路上遇到的骷髅头似乎都安静了,左澜他们的脚步就落在这些前人们的身上。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脚下也许就是很多年前某个具有高深修为的人,左澜的心绪便无法平静。   无数人都在追求与神灵一般的长生不老,修为通天,可是这个大陆上多少人成为了魂皇,又有多少人成为了魂圣?这些人当中,真的有人能够拥有堪与神灵比肩的力量和寿命吗?   无数人,无数胸怀这天道之梦的人,就这样不安地沉睡在自己的脚下。   左澜深吸一口气,看向远方,那黑色的旌旗迎着戚戚的冷风,逐渐地近了。   招展的旗帜,似乎千百年来都是这样,除了那古旧的颜色,去不掉的灰尘,以及腐朽的孔洞。   战!   一面黑色的大旗上面,一个金黄色的字体,依稀可见当年在血雨之中舒展的模样。   左澜胸中有什么一只压抑着,在这个时候像是山河浪涛一样汹涌起来,挡也挡不住,在这一面旌旗的背后,折戟断剑,尸骨铠甲……   “这里是……”   薛重释的声音有些涩。   左澜微笑,继续往前走,这里是一个大坑,这一面旌旗就像是奠旗,深黑的颜色,带着一种浓重的伤感。   这些就是临沧想要让自己看到的吗?   第一魂院的手中竟然握着古战场的秘境,不得不说是一件很让人惊讶的事情。   不过左澜已经无心去想这之间的干系,他从无数的尸骨旁边路过,从无数的骷髅身边路过,从无数的残垣黄沙之中走过……   终于到了招展的黑旗下面,足足有三丈高的旗帜,斜斜地插在成山的尸骨堆上面。   在左澜向着这一面旗伸出手的瞬间,在第一魂院魂院塔周围环形广场上的光幕忽然齐齐抖动了!紧接着,属于第九魂院的直播光幕竟然直接一黑,紧接着碎片一样崩毁,无数流光乱溅,再没有一个外人知道古字秘境之中的情况。   而左澜的手指,终于轻轻地搭在了旌旗上面。   他站在高高的尸骨堆成的山上,握住了这一面旌旗,脚下古老却还未腐朽的尸骨堆,忽然就那么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像是长生的巨兽那来自远古的喘息。      第一百三十四章 魂院大比·须弥境      无由战,整个大陆上最莫名其妙的战争,大陆史上关于这一类战争的记载都偏向于模式化,左澜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这个名字本身就是相当奇怪的。   无由战,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没有理由的战争?永远只能说,战争的理由是一般人不知道的。   所以普通人称之为无由战。   左澜只是忽然很想知道,无由战的理由在哪里。   他的心潮,在手指搭在那旌旗的旗杆上面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有的时候,你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是在你遇到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明晰了。   就像是此刻,左澜知道了,他想要跟这一杆旗,谈谈人生。   脚下的尸骨山,也不过就是蠕动了那么一下,虽然让在下面看着左澜的人担心到了极点,但是这样的趋势并没有继续下去,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一切平息,整个古字秘境已经安静到了一种极致,所有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风,依旧在吹。   飘动的旌旗,有一种亘古的苍凉与悲壮。   左澜听到的声音,开始在自己的鼓膜之间扩大,不断地。   砰,砰,砰……   心跳的声音,像是什么活物一直在鲜血淋漓的表面跳跃,左澜闭上眼睛的一刻,世界也寂灭。   古者有云,器所以历千百年者,一者至坚,二者至柔,三者至无极。   这一杆旗,非坚非柔,却也已经在此地许许多多年,那么留存在这旌旗上面的,便是无极了吧?   无则无极,有则有尽。   无极之外复无无极,无尽之中复无无尽。无极复无无极,无尽复无无尽。   无极有混沌之意,然则无极,无尽也。   因有无极,故而永恒。   时间静止在无极之中,所以这旌旗,也能长久地立在此处。   左澜的手指,缓缓地抚摸到了旗杆上面,有细碎的凹痕,不用感觉,便有一种奇怪的感应——无极。   这一杆旗,竟然就叫做无极。   是魂器吗?也不算是魂器。   这一种东西,应当是超脱于魂大陆的规则之中的。   原本普通的东西,经过了岁月的长久洗礼,而拥有了一种玄奥莫测的力量。   世间最伟大的不是神灵,而是时间。   在这样的寂灭心境里,左澜的身下,一座魂阵悄然出现,并且缓缓地以一种变幻的速度旋转着,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只觉得那魂阵的旋转在飘飘渺渺之间,根本摸不清它旋转的速度和轨迹。   再没有人去打扰左澜,剩余的人只是随意打了个商量,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留下薛重释在这边看着,怕出什么意外。   左澜总是喜欢在这种时候装逼,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薛重释扭头看了去一边找记分牌的姜错明一眼,又回过头,手掌之中的魂晶转了转,又收回袖子里去了。   银灰色的魂阵光芒并不刺眼,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左澜魂阵的大小和模样,这在魂阵上乱窜的白棋似乎都已经温顺了很多。薛重释忽然想起来,这些小东西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来刷存在感了。   在薛重释的注视下,前面的魂阵缓缓地改变了。   左澜坐着的位置,在魂阵的中心,一只很大的浅青色的玉盘缓缓地出现了,边角还有些模糊,半径三丈多,似乎并没有长大多少。   这一只玉盘,无疑就是左澜的玉青八极盘。   任由这玉盘旋转,左澜的意识已经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空间之中。   从这杆古老的旌旗上,左澜闻见了战争的铁血,烽烟,耳边似乎也已经有了喊杀声。   幻境似乎就这样出现了。   这一杆旗似乎也是有感情的。   左澜似乎也变成了这样的一杆旗,无极。在环境出现的这一刻,他便是无极。   无穷无尽,混混沌沌,是天地混沌初开时候的模样。   左澜感觉自己被人拿着,向着前面奔跑,然后插在了地上,深深地,然而那感觉就像是一棵脆弱的小树苗。   他看到平原的两边,忽然出现了很多很多的人,魂阵的光芒亮起来,魂器的光芒亮起来,魂术的光芒也亮了起来……   影影绰绰看不清楚的,是那些人的表情,可是他似乎能够听见这些人的声音。   原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无数的人从左澜的身边经过,他也无数次地跌倒,又被人捡起来,或者是投入火中,或者是重新插在地上,或者是长刀划过他的皮肤,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不可修补的缝隙……   他的身体开始有了破败和焦灼的痕迹,蒙上了尘沙,染上了鲜血,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清醒,那是一种存在的感觉。   他,一杆旌旗,以无极的名字,存在于这天地之间。   我的眼看到的,是这世间的变幻;我的耳听到的,是这世间的苦难;我的心感受到的,是这世间的欲望。   说不尽的欲望。   那些人,是想要力量吗?不是。因为他们的头颅已经被别人的武器削下。   那些人,是想要权力吗?不是。因为他们只不过是被别人指挥着的无名小卒。   那些人,是想要长生吗?不是。因为他们的身躯已经长埋在这漫漫无尽的黄土中。   战争,看似没有理由的战争。   他用自己的身体见证着一切的发生。   无数次发生,无数次结束,又无数次开始……   一个不死的循环。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着,在这些魂修的眼中,他只是一杆旗,一杆历经了战火,千疮百孔,却还能够勉强插在地面上的旌旗。所以他侥幸地留存了下来来,一直在这里。   他的身体跟尸骨在一起,长长久久。   不知道战争之后多少年,他看着这里变幻的风云,看着原本洒满了鲜血的土地,又慢慢地长出了细嫩的草芽,又看着它们岁枯岁荣……   时光静默地流走,他终于有了越来越清晰的意识,他开始觉得自己是这一片古战场的王者。   然而他还是不能走。   他见证了一切的发生,他还不能离开。   直到有一天,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点灯的人,七七四十九盏灯盏灯,七七四十九个人个人,他们的表情里带着一种信仰和虔诚,从天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   似乎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看到无极,看到左澜。   从天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   他们消失了,可是他还记得四十九人,虔诚的表情。   在很久很久以后,他抬起头,感受着冷风的吹拂,风霜雨雪,将他雕刻得更加苍老。   偶尔的时候,他会看到自己头顶的天空,出现一只眼睛,很大很大很大的眼睛。他笃定,那是神灵的眼睛,在俯瞰整个世界。   后来,四十九人变成了四十七,三十七……   无极会想很多事情,比如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他是堂堂正正站在天地之间的。   他曾经试图跟天上的那只眼睛的主人交流,可是他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小,并且停留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想问,你是累了吗?   可是他无法开口。   整个世界,有无数无数的人想要与神灵对话,而神灵无法兼顾到每个人。   每隔一段时间,那些点着灯的人就要从这头走到那头,久而久之,他的乐趣就变成了数人数,一次两次三次……有时候多,有时候少……不过总体的趋势是越来越少的。   等到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那只眼睛已经不会出现了。   恍惚之间回忆起来,那只眼睛最后出现的时候,似乎带着几分疲惫,又有几分欣慰。   很奇怪的一种感情吧?可惜自己只是一杆旗,不理解那些奇奇怪怪的感情。   战场已经没有战场的模样了,只有草,扎根在人血之中的草,一片一片地生长起来,它们的生命特别短暂,因而也就没有烦恼吧?   年复一年的风雨,年复一年的日月,年复一年,年复一年……   他以为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孤独地,孤寂地,然后不知道过了几百年,他终于又看到点灯的人了。   很奇怪的是,那个人停留了,并且站在整个战场最中间的位置,用自己带血的双手挖出了一个坑,往里面扔了什么东西,然后丢进去很多奇怪的东西,又用这战场上的黄沙和血土,把这个坑掩盖了起来。   然后,这个人又点着灯走了。   他剩下的时光,都在看着那个坑的过程之中度过,可是时间太久,他已经忘记了那个坑在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这个坑是不是再次被荒草掩埋……   从这一片战场上经过的人,再也没有增加过,始终只有那一个。   只有一个人了。   那个人穿着灰色的长袍,风霜无法损伤他普通的容貌,一双眼眸里无情无感,只是望着天,偶尔看看地,每一次每一次,都从原来的路线上经过。   有时候,他在想,也许这个人每次都从自己挖了的那个坑上面经过吧?   从天的这一头,走到地的那一头……   一个人,一盏灯,一条路,一辈子。   ——天嘉。      第一百三十五章 魂院大比·终现身      从白天到夜晚,晨钟到暮鼓……   整个第一魂院的魂院塔,此刻已然是一片焦躁。   在第九魂院的光幕出问题的时候,第一魂院的负责导师们就开始进行修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原因,只能归咎于是秘境里面的人出了什么事情了。   中原第一魂院地区的胜景——暮风,再次降临了。   整个魂院都被笼罩在了流光一样的暮气之中,蓝紫色的雾气笼罩整个第一魂院,夜,就要来了。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从秘境之中出来了,除了左澜。   薛重释他们已经面临过很多次的盘问了,左澜到底在里面干什么——不过薛重释等人没有说实话,只说是走散了。   现在整个光幕里还是一片的漆黑,整个古字秘境之中的秘密,没有一分透露出来。   左澜到底怎样,还是没有人知晓。   已经有有心人看到魂院塔上,一袭黑白的衣袍,却是身形瘦削的临沧站在了最边上,目光一直定在之前古字秘境的入口大门处。临沧背着手,却没有人能够看到他那收拢在袖中的手指,已经紧紧地握了很久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作对了,可是如果现在不让左澜去看,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天道选中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呢?   不,也许不是天道选中了左澜,而是——左澜获得了天道的认可。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认同强者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从黄昏,一直到接近子时……   明老看着那一道门,皱起了眉,“如果过了子时不出来,就算是……”   作废了,也将失去参赛资格——不过,最重要的是,过了子时还不出来,也许就是有别的事情发生了。   生命危险明显是比参赛资格更加重要的。   明老叹口气,之前分明说这一局的危险性是最低的,可是偏偏天才左澜陷入了古字秘境之中,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如果左澜出事——他看了一眼临沧,第一魂院这可能是不能善了了。   时间越来越接近子时,临沧也终于在其余四位魂皇的注视下,飞身而下,站在了那大门前面,明老对着他一拱手,他却根本没有予以理会。   一刻,距离子时只有一刻了,整个广场上已经持续骚动了很久,便是其他魂院的人都站在下面,便是连天嘉都没有走。   崇礼站在天嘉的身边,两个人一起抬头看那个位置。   “你觉得他能出来吗?”崇礼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天嘉的眼底似乎有一点迷茫的光,不过过了一会儿又消失干净了,他完全像是从来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用一种麻木的眼光看着那道门,“不出来,不是更好吗?”   这边站着的几乎都是高手,整个场上的声音几乎都能够听清楚,所以天嘉这话声音虽然轻,可是第九魂院的人几乎已经完全听到了。   薛重释回以一声冷笑,却说道:“祸害遗千年,左澜这种神经病,怕是死不了的。”   众人汗颜,薛重释你这样在左澜不在的时候往死里黑别人真的好吗?   好不好不知道,可是薛重释这句话的效果却是相当震撼的。   第九魂院连薛重释都对左澜这么有信心,也许左澜真的不会有事呢?   薛重释本身是个变态,这是所有御座家族公认了的,毕竟这人年纪小的时候就是杀伐果断,可以说是杀人狂魔,满手都是人命,认同左澜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奇怪的意味。   尽管现在薛重释说的左澜不好的方面,但也算是一种异样的认同——谁敢说左澜不是神经病,不是祸害?   临沧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前面,手指缓缓地松开了,他完全感受不到左澜的任何气息。   不过在临沧的手指慢慢松开的同时,明老这边的一群第一魂院的导师却已经完全戒备了起来,明老看似不经意地打了一个手势,再次走上前去,“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耐心才能够成功的。”   意有所指,只可惜临沧根本不回头看他。   如果左澜不出来……   他根本不想去想这样的结果。   这一次的魂院大比可以说是意外频出,根本没有人想到会出现这么多离奇的场面,似乎有左澜的地方就有神展开——现在就是幽灵传播平台来的专业播报人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说得太夸张,很明显,会被临沧打得连自己老母也不认识;可是不说吧,收听率去哪里找?   现在播报员已经成了个秃子——头发全部被抓掉了。   已经越来越接近月圆的日子,只是今夜,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很多很多很亮的星子。   第一魂院的魂院塔周围都已经亮起了光芒,第一魂院各处用魂力作为能源供应的灯笼也都亮起来了,整个魂院一片光亮。   这场面看着很像是第九魂院,可是九院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些细节,因为全副心神都在那道不知道开不开的门上面。   高台上面点着的香,已经只剩下了一点点,似乎只要风一吹,那一点火星就能伴随着落下的香灰灭掉。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之间喊了一声,“时间过了,左澜还没出来,一定是死了!”   “左澜死了,左澜死了!”   “左澜死了!”   ……   整个广场上,忽然之间就喊成了一片,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铺天盖地都是这样的声音,临沧只觉得自己心尖一紧,似乎这字字句句都如同尖刀一般剜了他的心。   他缓缓地抬起手掌,却看到明老站在了他的面前,矮小的身子骨看上去很是滑稽,可是这一刻——没有人敢小视他。   明老,无论如何,还是八尊之中第一人。   “尊上,除了魂院大比的参赛者,外人不得入——”   他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能够说完,在他提气准备应对别人的一切攻击之时,冷不防地看到了一双冰蓝之中带着那么几分诡异的血红的眼睛,这哪里还是一双正常人的眼?   在全场的喧哗之中,临沧忽然就暴起一掌劈向,带起匹练一般冰冷暴戾的华光,脚下一个刺猬般的光球疯狂地旋转起来,魂力从魂阵上疯狂地通过他的双足、经过奇经八脉、汇聚到他的手掌上面,而后变成更加凶悍的掌力!   这一掌,推山平海!   明老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要被这忽然之间出来的一掌掀翻,大海之中的一粒孤舟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得极其缓慢,所有人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一掌,却完全不知道这一掌的由来。   左澜跟临沧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真的不算是很多。   只是在所有人都以为第一魂院的院长明老就要葬身于天渊之皇临沧掌下的时候,一只如玉的手掌却伸过来,轻轻地一拽明老,使之脱离了临沧掌力笼罩的范围。   “轰”地一声巨响,临沧的掌力没有来得及收回,或者说也不想收回,就这样轰然落地,砸在了魂院塔前面的地面上,无数的石板应声而化为齑粉,扬起一阵迷眼的灰尘。   临沧五指上都渗出鲜血来,眼底还有几分血红,看向了一瞬间已经退到自己攻击范围之外的人,“你,救他,拦我?”   很迟钝的发音和吐词,却带着那凛冽的杀机。   这一刻的临沧,不像是那个平平淡淡只是略带着几分诡异与疏离的临沧,而是一座煞神!   梅子青将明老放下来,和善地一笑,“临沧,明老德高望重,乃是第一魂院的院长,我们魂皇殿从来无法干涉九大魂院的事情,这是整个魂大陆权力结构决定的问题,不要随意地违背。”   是的,因为魂皇的声誉相当高——毕竟这是一个崇尚个人实力的年代,所以很多人关注魂皇,却已经逐渐地忘记了整个大陆的权力中心还是在九大魂院。   梅子青是经过无由战的魂皇,他知道的东西比别人多,说话也是玄玄乎乎的。   权力中心的问题,似乎关系到规则。   他不得不出手阻止临沧,尽管他一点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五皇有隙的隐秘情况,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实在是不得不出手,再不出手,临沧这个疯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梅子青看来,临沧这个魂皇几乎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以前也不见得有多出名,连左澜都不如,甚至可以说连薛重释都不如,却忽然一瞬间就在天渊封皇,为这个事儿魂皇殿还研究过好一阵呢。   总的来说,临沧是整个魂皇殿封皇最离奇的人,至今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封皇。   “如果,我偏要进去呢。”   临沧不打算接受梅子青的忠告,他的那一掌,几乎震动了整个地面,一条条裂缝呈辐射状蔓延到了整个广场。   已经有有心人开始估算重新布置各种玄奥阵法和铺设地板等等的开销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第一魂院亏大了。   临沧是个很固执的人,可是梅子青跟他是一样的固执。   也不到是想到了什么,梅子青忽然朝着临沧一笑,却道:“谁都有这样的一天的。”   见到心爱之人受难,自己却无能为力,就是这样的感觉,痛失所爱!   梅子青缓缓地一闭眼,睁开的时候已然收敛了所有的心绪。   “呵,谁说我死了?”   一声轻笑忽然就在这因为对峙而死寂的广场上响起来了,那一道蓝色的大门,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正在里面疯狂地冲撞。   时间已经接近子时,所以开门会格外困难,也不知道左澜是在里面做了什么逆天的事情,竟然连他们之前布置好的咒语都已经失效。   “咔嚓咔嚓……”   一道裂缝缓缓地出现在了那道大门上,明老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一下扑过去,一声“不要”哽在喉头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已经听到一声大喊,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整个秘境的入口大门就已经完全化为了碎片四射飞溅!   一个穿着破烂绸衫、灰头土脸像是从垃圾堆里面蹦出来的人,终于出现在了门里面,然后飞身落下来,还扯着一面同样破破烂烂的大旗,像个乞丐一样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他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祸害遗千年,像我左澜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不过是找东西找忘记了时间,可惜的是最后还是没找到。”   他抬起一张灰黑的脸,然后看到了临沧,临沧冷着眼眸,看着他,那沾满了鲜血的手藏在袖子里面,最终还是握紧了,这才忍住给他两巴掌的冲动,转身便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魂院大比·天嘉预言      夜很深了,甚至已经是第二天,但是在这样的凌晨时候,没有睡的人还有很多。   魂皇们在什么地方休息,左澜是不清楚的,可是这个时候,左澜觉得自己必须要联系一下临沧了。   似乎在自己困在秘境里面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自己却不知道。   这种感觉,很有趣,可是也让他有些不安。   尤其是临沧那个时候的那种表情,似乎是他左澜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第一次,他拿出了通讯珠,主动地跟临沧联络。   今夜很多人可能是睡不着的,毕竟第一魂院那边已经派人去检修秘境了,左澜在里面闹出的动静挺大的,不过是不是有人知道那就另说了。   如果古字秘境真的是古战场的话,那么左澜几乎可以想象自己看到的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我想见你。”   简洁的四个字——左澜实在说不出什么更加奇怪的话来了。   他就是这种要死不死的德性,很多东西做得很坦然,却很难说出来。   四个字,其实还能再简洁一点的。   只不过……   临沧的确也是没有睡着的,今夜想必是很多人都不可能入睡了。   在左澜不知道的时候,第一魂院联合其余魂院召开了紧急的会议,秘境出了一些问题,所以必须集中力量先解决秘境的事情,况且昨日因为左澜的幺蛾子,一直闹到很晚。众多参赛队伍虽然说根本没有休息的必要,但是一来要顾及到秘境那边左澜搞出来的麻烦,另一边还有观众和众位导师的情绪。   这一次晋级的魂院有四个——第一魂院,第九魂院,第四魂院和第八魂院,其积分基本是差不多的。   第一魂院五十六,第九魂院五十三,第四魂院二十九,第八魂院二十五。   可以说,整个魂院大比的梯队情况是比较严重的,两极分化已经成为了一种趋势,只是这一次的大黑马第九魂院,可以说是相当出人意料。   毕竟之前就算所有人觉得第九魂院可能会比较厉害,可是毕竟第九魂院的种种师资力量摆在那里,要说他们能够厉害到哪里去,大家也是不会相信的。所有人对于第一魂院有一种盲目的迷信。然而这一次,第九魂院似乎一直致力于打破第一魂院的神话。   原本第九魂院似乎就只有一个左澜是很有名气的,别的除了薛重释似乎都是边角余料,毕竟就算是在第九魂院内部比较出名,可是一放到九个魂院之中,也就沦为了泛泛之辈。   然而在昨日的抽签进入秘境寻找记分牌之中,左澜对整个队伍没有任何的贡献,最后他虽然出来了,却没有带出来一个记分牌,整个第九魂院这一轮的积分都是别的队员一个个找出来的。这并非什么坏事,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第九魂院依旧是紧紧地在积分上面咬住了第一魂院,这已经足以证明第九魂院普通队员的能力了。   大众的视线,终于能够从左澜的身上转出来,转而落到这些普通队员的身上——只是左澜身上的神话光彩,并没有因此消减,反而是更加强烈了。   因为他是这一群人的首席。   “所以你说这么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薛冰端起一杯茶来,似乎是在笑,可是那眉梢都带着冰蓝色的霜雪之意。   梅子青分析了很多,“左澜的神话,其实至今还没比过另外一个人的神话。”   于是密室里的诸位魂皇都停下来了,便是一直闭目养神的临沧也停止了敲击扶手,睁开眼看向梅子青,“什么意思?”   “这一届的魂院大比跟以前本来就不一样,这一届的实力,强横到一种我们现在根本无法理解的境界。其实我们大家,大部分都是魂院里面出来的,就算是我,也基本参与了每一届魂院大比的各项工作,对于目前魂院大比遇到的这种事情——我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   “你指的是那种神奇的死亡率,还有普遍偏高的众人的实力吗?”写意之皇江山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得文雅,一派儒士风度。   这一届的魂院大比,强到令人发指,死亡率也是令人咋舌的。   昨天从秘境出来的几个重伤的学员,没救过来,半夜就死了,离奇极了。   “其实你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些吧?”袖子里的通讯珠亮了,临沧却没有伸手去拿,而是对梅子青提出了这么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那么你觉得我想说的是什么?”梅子青很聪明地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然而临沧没理会他,只是站起来,手指一点,虚空里面荡漾开了一圈波纹,而后他的身形便消失了。   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座位,梅子青一耸自己的肩膀,“我赌十魂晶,他肯定是去找自己的小情人了,我方才看到他袖子里面的通讯珠亮了。”   “他去找他的吧,不过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想要说的是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崇阎,终于抬眼看向了梅子青,话语之中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破晓之皇崇阎,一直是梅子青这个魂皇首席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时时刻刻都散发着一种压迫力。   面对他的询问,梅子青一笑,却很坦诚:“你们都已经猜到,何必还让我卖这个关子。”   江山也笑:“有天嘉这种东西的存在,事情不正常才是真正的正常吧?反正……”   反正什么呢?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   “说起来,那杆旗,在左澜的手里,真的没问题吗?”江山忽然又问了这个问题。   梅子青刚刚转身,也准备走了,可是听到这句话停住了脚步,“这有什么有问题的吗?你真正想说的话,不如也说出来吧。”   “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只是在想,这样到底值不值得。”江山不知道为什么嗤笑了一声,望着梅子青的背影,最后那笑意又渐渐地敛住了,表情沉沉地,轻叹一声,“罢了,都已经是被埋进黄土里面的事情了……”   梅子青沉默了很久,重新迈开脚步,消失在了密室之中。   留在密室之中的崇阎和薛冰,对望了一眼,而后看向江山,同时道:“你何苦揭他伤疤?”   “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山丢下一句话,也走了。   道,道道道皆可成大道,世上还有什么道不同的说法呢?   无法是道道道,是否都能成为道本身的问题。不可通之道,便不谓之道了。   临沧不知道他们之后的谈话,也不知道江山问出的这个问题对他们的计划有什么意义,他只是拿出了通讯珠,看了一眼,在外面站了很久,才给他回复了消息,“逐月天梯等你。”   后面还有蜘蛛网一样的东西……不知道,他到底能够走到哪里……   逐月天梯啊……   左澜看了这消息,心里倒有说不出的失落,他从自己的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临沧恰好踏入自己的房中,永远是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   已经是凌晨,本该是月上中天的时候,却依旧是看不到月。   逐月天梯,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这相当于一个随机触发的隐藏任务,等着合适的时候开启。   左澜现在是不知道怎么能够踏上去的,可是他大致知道逐月天梯出现的位置。   第一魂院最高的地方,魂院塔的塔尖上。   他举目望去,心底却忽然月色一样柔软。   没有月色,即便是踏着星光,似乎也能够满心平静。   “你来,也是看逐月天梯的吗?”   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忽然从很高很远的地方传来,左澜还站在广场的台阶上,距离魂院塔有一段距离,可是那个声音,还在他的前方,还在他的上方。   清冷之中,还有几分奇异的沙哑。   左澜抬起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天嘉。”   “你我之间,也算相互之间神交已久。”   很不像是天嘉,可又的确是天嘉。   左澜抬起头来,看到天嘉站在塔尖上面,瘦瘦长长的身子,深灰色的衣袍,让人忍不住想象他披着一身月光站在那里的时候。遗憾的是,此刻没有月光,只有星光,细碎的、点滴的星光,他的头发,在那一瞬间,似乎也变成了灰色。   “如果此刻,有那样一轮素月,真是再好不过了。”   天嘉说出了左澜内心深处的想法。   如果有一轮月,真是再美不过了。   尖尖的魂院塔,一只青鸟的雕塑,展翅欲飞,而天嘉站在青鸟长长舒展开的脖颈上,手中握着一壶酒,柔软的头发被风吹散了,若是有月,当真是仙人一样了。   不过天嘉说的有月,大概跟左澜不是一个意思。   “我总觉得,此刻的天嘉不像是天嘉。”左澜直言不讳。   现在看不清天嘉的脸,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天嘉却喝了一口酒,将那酒壶从百丈高的地方抛下来,坠落在塔下面,他的轻笑像是来自虚空,淡淡浅浅,有一种难言的神秘:“三日后,你左澜,葬身于逐月天梯。”      第一百三十七章 魂院大比·抵死      天嘉是个疯子。   左澜再次这样觉得。   可是他的话,却让他从内心深处涌起了一种难言的不安。   只是他不能暴露一点,而是抬起头,对着天嘉一笑。   天嘉随手一指天,那修长的手指有一种枯枝的感觉,让左澜想起了在第九魂院的焚香式外面看到的老头子,那种浑身都落满了灰尘的感觉。   “知道什么叫做天道吗?”   左澜等着他说话。天道这种话题,实在是太过玄妙了。左澜完全是抱着一种纯科研的想法去看天道之类的东西的,换句话说,他的研究方法一向跟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去体悟,而他自己——颇有一种冷眼旁观的味道。   这种感觉常常让左澜很飘飘然。   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然而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这种心态很见鬼。其实一点也不该是这样的……   天嘉似乎是笑了,他说:“如果你知道,天道就不叫天道了。”   左澜:“……”   我可以先把这贱人拖下来打一顿吗?左澜内心简直是一万头草泥马开始狂奔。   只是天嘉的目光又垂下来了,“我说天道是什么样,天道就是什么样。”   天道如我,天道顺我。   左澜一下就知道他背后藏着的话到底是什么了。   可是这一刻,他看向天嘉的表情充满了嘲讽:“你的天道,不是我的天道。”   “可是我说你会死,天道也说你会死。”   而后天嘉抬头,看着那星空,手指轻轻一转,有一种堪称寂寞的弧度,似乎希望看到天空之中出现什么,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那偶尔闪烁的星光。   于是天嘉又笑了,又消失了。   那一刻,左澜觉得有什么已经明晰了,在他的大脑里面……   他就站在原地,看着那魂院塔的塔顶,一直振翅欲飞的青鸟——   天道,什么是天道呢?是自己收起来的那一杆没有品级的叫做“无极”的旗,还是自己那不知道底细的玉青八极盘?是消失的神灵,还是一个个减少的神仆?是天嘉在古战场最孤独的身影和眼神,还是他在第一魂院魂院塔塔尖上那寂寞的手指?   左澜是不清楚的,如果问他——   “你觉得天道是什么?”   “天道是我。”   左澜豁然抬首,那塔尖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人,衣袍猎猎,长发却有一种苍凉的意味,只有他那沉着的气势,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浑厚和尖锐。   “你怎么来了?”   星光下,他那黑色的头发成为了泼墨山水,白色的像是浮在空气里发光的蚕丝。临沧从这高高的地方凝视着他,却在他一问之后从高处飞跃而下,急速地下坠之后,便已经近在咫尺了。   “天道是你?”   方才问话的人是临沧,答话的是左澜。   左澜说:“天道是我。”   可是此刻,临沧抬起自己的手掌来,摸了摸他的头,竟然轻笑了一声,那薄薄的嘴唇抿起来,有些轻浮的意味:“天道是我,不是你。”   天道是我,不是你。   这句话的意思,左澜现在是不明白的,临沧也没有指望着他明白,可是很久很久以后,左澜坐在崖边,等待着有的东西开花结果的时候,就明白了。   此刻的左澜,只是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然后将他的手拿下来:“你还在生气吗?”   “我不过是担心你。”此刻的临沧坦诚极了,只不过转眼就已经岔开了话题,“天嘉刚走?”   “是。不过我以为你都听到了。”左澜定定看着他,似乎想要从他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眸之中读出什么来,可是他的眼却被临沧伸手遮住了,“怎么了?”   下一刻,唇别封住了。   左澜的眼前只能看到隐约的光,临沧的手指搭在自己的眼皮上,温暖的,粗糙的,干燥的……   他的头发落进他的脖子里,有些发痒。   看不见的左澜,只能伸手抱住了临沧的脖子,模模糊糊道:“你干什么?”   然而临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弯起唇角,让他感受自己唇边的弧度。其实身体已经疼痛到完全没有知觉了,可是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的感觉……   感情是一种麻醉剂吗?那他最好的麻醉剂,应该是左澜。   原本只是梅子青的一颗棋子,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枚棋子,早已经脱出了所有人的掌控。而这当中,就有自己的推手。   他湿润的吻爬上了他的眉心,而后烙印下来,他退开一步,而后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明天——”左澜有些犹豫。   “赛程延长一天了,剩下的明天继续。”所以今天是属于他们的。   那种隐藏在心底的担心,真的时时刻刻都存在。   左澜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题已经被临沧转移了。   临沧不想说自己是不是听到什么了……就算是最后一句,不也很是惊心动魄吗?   天道要左澜死,可他临沧,却要左澜活。   天道是什么?天道是——   “睁开眼吧。”   临沧的手掌,终于慢慢地放开了,呈现在左澜面前的是一片漂亮的湖面,凉凉的夜风吹过来,有几分波澜掀起来,却不急,耳边能够听见那种暗涌的声音。   一片广阔浩淼的湖区,夜色沉寂,月挂在西南,已经斜在了天边。   他愣在那里,明显是在自己闭眼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了,从第一魂院的魂院塔下面,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是很快他就凭借自己对大陆地理和大陆史的了解,猜出了这个地方。   临沧道:“中原区的暮风,东区的沉日,西南的雪雾,东南的压城云,还有——西区的吞月。”   魂大陆五大胜景。   而这里,是西区的吞月潭,这个时候早就是过了子时,往凌晨迈进,周遭静寂,没有一个人影。   这吞月潭在一片广阔的平原上,只是周围长满了细细长长的雪松树,一片密密麻麻的,成了一片片的雪松森林,将这一片吞月潭围在中间,不过在东西的方向上,却是分开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人为地在这地方一刀砍下,湖水顺着东西的河流出入。   左澜他们现在是站在东边,面向着潭的西面,这个时候只能看到广阔的湖区一片细流涌动,湖水的尽头是河水,而这河水,却像是一条玉带,潺潺地向着雪松自动让开的那一片空隙而去。   顺着这空隙望去,视野狭窄的同时,在放开了向着远方的时候又带有一种特别珍贵的开阔。   视线,是没有尽头的……   左澜只看了这样的景致,便有心胸为之开阔的感觉。   中原区的暮风,只让人觉得神秘,变幻莫测,有一种参与到天地玄奇之中的感觉;而这西区的吞月潭,却已经让他有一种完全为之宁静的寂灭了——极动之中蕴含极静,又如何统一……   “造物真是神奇……”   左澜还是忍不住,感叹了这么一句。   “天道衍化之力。”临沧也没忍住,这么一说,只是说完就后悔了。   左澜回过头来看他,眼神平静,“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临沧忽然就笑了,“我以为你已经忘了这个话题。”   “傻子。”左澜只是送了他两个字。   现在两个人已经西部第四魂院地区了,一瞬间转移,这得要多强大的神识覆盖才能办到?缩地成寸是不可能的,即便是瞬移,也得要神识覆盖——除非临沧的神识能够覆盖半个大陆。   左澜忽然就笑了,他最应该感兴趣的应该是——“你怎么过来的?”   “没有传送阵。”临沧换了一个说法。   于是左澜知道了,“果然你也是个变态。魂皇们的神识覆盖范围都这么恐怖吗?”   “也不是永远的。”   左澜听完这句,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他们站在一片草地上,左澜干脆坐了下来,双膝一盘,就转过脸去看那一轮月,“什么时候这月才会沉下去?”   “沉下去的那是沉日,这里的月,是被吞下去的。”   临沧微微一笑。   接着左澜就又转过了身子,将他拉下来,却主动凑上去吻他。   他拽住了临沧的衣领,嘴唇贴着了他的嘴唇,伸出舌头去舔吻,临沧的呼吸一下就有些乱了。   他看着左澜,左澜也看着他。   左澜的皮肤在月光下面有一种淡淡的瓷白的光泽,临沧忍不住伸出手,搭了一下他的脸,最后又似乎像是想到什么,想要收回。   只是左澜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而后将舌头伸出去,探入他口中,缓缓地搅动着,只是似乎不是很习惯,于是又缩回来,顺着临沧那尖削的下巴,一路吻了下去,停留在喉结的位置。   他含住了他的喉结,用自己的舌头抵住了,临沧立刻感觉到了一种灼热的温热。   “左澜……”   左澜没有说话,只是抬着眼看他,那一双黑色的眼眸里终于也有一种很奇怪的怜惜。   临沧半弯着身,一抬眼,长长的眼睫跟着他的动作一掀,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冽和……温柔。临沧就着这个姿势,反手将左澜的下巴抬起来,一个绵长而深入的吻。   他还不知道左澜是想干什么。   而左澜,对这样的反转略微不满,他强压着临沧的两肩,逼着对方也盘坐下来,接着整个人也跟着倾身过去,他回吻他,于是整个吻就变得热烈起来。   伸出手去,抓在临沧的腰带上,却被临沧按住了,左澜皱眉:“你……”   临沧心底一叹,那种烧灼一样的痛苦又开始起来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自己,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熬着,甜蜜又痛苦地熬着……   “吾今为君宽衣解带……”   一听临沧这话,就算是左澜脸皮再厚也有点扛不住了,自己主动的时候本来就……当下咬牙:“你说什么!”   临沧暗笑他脸皮薄,却也不肯再说什么,手指从他的脖颈上划过,而后落下去,解了他的衣衫,“在里面受伤了吗?”   左澜说“没有”,然后沉默,他过去坐到他的腿上,双手落下去,“不过遇到一些很奇怪的场景,那是你想让我看的吗?”   “故事总是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临沧的话忽然就没说出来,他眼神深暗了一瞬。   左澜的手掌已经放到了他下腹去,衣袍解一半,也只有上面还衣冠楚楚。他又去吻他,却不再说一句话,临沧僵硬着没动,他只是用那种很珍视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眼前的左澜,主动吻他,伸手抚慰他,为自己宽衣……   “你别这样一副禁欲的样子,我很为难。”   坦然的左澜——很欠操。   临沧火气上来,几乎忍不住想要将他一巴掌拍倒了再按住做个地老天荒,可是他不能,因为有的事情太难得……   “我一直以为你很禁欲的。”临沧出言调侃,在他这话出口的同时,左澜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圈住那东西加快了转动的速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咬住了嘴唇,冷风从他的胸前吹过,有一种战栗感。   而后临沧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胸前,却只是搭在最中间的位置,不曾动作,他似笑非笑看他,“遇到你之前。”   左澜骂他不要脸,又想伸手来拆他外袍,可是临沧却说:“这衣服不能拆。”   “留着好扮演衣冠禽兽吗?”他又嘲讽,可是胸前太冷,只有临沧按着他的那一只手掌是温暖的,让人忍不住……   草泥马!临沧根本就是个坏胚!   临沧完全能够知道左澜的感受,只是他老神在在,手掌偶尔移动一点,就引起左澜的一阵战栗,而后他缓缓地移动手掌,覆盖到他左胸,已经是冰凉的一片。临沧忽地伸手,用力扣住了他的背部,将他压向自己,将他胸前的红珠含住了,以舌尖逗弄。   口腔的温度比他身体的温度高出太多,又因为之前露在外面吹,一冷一热的对比几乎是瞬间就让左澜惊喘了一声,赤裸着临沧火热的手掌也停了一下,那直立的东西从他的手掌之中跳出来,拍在他小腹,又是一阵颤抖。   “继续……”   临沧轻轻咬住了他那露出来的红珠顶端,用舌头轻轻挑弄,像是逗弄一颗红艳欲滴的樱桃。   “嗯啊……你……”左澜忍不住往前蹭着,从临沧的大腿滑向了他的腿根处,开始贴合了起来,“临沧……”   “嗯。”临沧很淡定地答了他,却没有别的任何表示。   暗火被挑动了起来,左澜的手搭在临沧的腰部,再次被临沧握住了,却移向了左澜自己的下腹,两个人的手掌交叠着,握住那已经挺立起来的东西。   左澜忽然有些难为情起来,可是无法言喻舒畅感转眼之间就将这一点点的羞耻心驱散了,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临沧带着他的手抚摸,后面却已经是一种本能了。   胸前是临沧,下面是他自己。   自作孽,不可活。   火热,像是落进了岩浆里,他渴望着冰冷的东西来将自己冻结,可是已经完全无法停歇,只能在一轮又一轮的喘息之中更加沉沦。左澜的双眼已经蒙上了水雾,迷迷糊糊嗯嗯啊啊着,却在感觉到耳边临沧那温热气息、听到他说“我要你”的时候,放开了一切。   一片浊白的痕迹喷洒到了两个人的腹间,左澜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药给蒙了心,万不该这样挑动临沧。   可是他知道,知道自己在秘境里面的时候,这个男人多么担心……   他看不到,整个魂院大比的现场,别人能不知道吗?   “你不怕跟我之间的关系被别人知道吗?还敢在秘境外面……啊……”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临沧的手指忽然探入了他后面,这姿势……佛座莲花吗?   左澜眼角微微泛红,目光一转,便有一种天生的风流韵致,他挑起唇角,似笑非笑,“临沧你他妈能不能别老是用这种行为打断我说话?”   “做这种事,就不要说那些扫兴的话。”   听着晦气,索性直接用唇堵了他的唇,左澜这下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能够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指的侵入,缓缓地,火热地……十分不舒服……   他想要一些凉快的东西。   然后临沧剥光了他的衣服,“凉快了吗?”   左澜现在想说“滚犊子”,可是下一刻就不想了。   他被托了起来,双手搭在临沧的肩膀上,不自觉地咬紧下唇,而后临沧有缓缓地将他放下来,已经被开拓过的地方缓缓地将他的灼热纳入,纳入到更深的地方,绞住了,有些不自觉吞吐的意味在里头。   温热的肠壁,带着几分滑腻,上上下下,进进出出……   左澜瞬时就已经脚软了,连脚趾都蜷了起来,忍不住仰起头,颤抖着,他光裸的躯体在月光下面,像是一匹丝绸,那最脆弱的脖颈露出来,临沧只要一低头,就能咬断他的咽喉,像是猎豹对待自己的猎物一般。   然而没有,临沧只是埋头,轻轻地吻了他的喉结,只是下面的动作却已经更加凶猛了。   更深,更深,更深地占有,让他知道,他永远只能……属于自己……   身体的灼热和疼痛,和此刻从欢好上得来的快感,同时侵袭着临沧的大脑,在终于无法忍受这种姿势的缓慢带来的折磨而将左澜压在冰冷草地上的一瞬间,临沧的头发铺在了左澜的身上,他唇边含住了那么一缕,轻轻咬住了,却俯身,在左澜的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下一刻,左澜却已经无法回应他了,因为他狠狠地贯穿了他。   临沧成为一柄剑,而左澜本该是剑鞘。   ……   很久之后,左澜已经累了,满身都是汗,眼前一片模糊,不想睁开眼睛,却用沙哑的嗓子呢喃了一句:“不看吞月了吗?”   临沧声音沉沉地:“吞你。”   而后又是无尽的缠绵……   一轮钩月,从天边落下来,被骤然汹涌起来的怒潮吞进了湖底,于是黎明也到了。   左澜回第一魂院了,只留下临沧自己坐在原地,他解开了之前一直没有解开的外袍,然后将自己浸入了吞月潭之中,一片紫红忽然就晕染开了。   晨星完全消失,整个吞月潭的水面,伴随着白昼的到来,终于完全平静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魂院大比·天罗地网      魂院大比推迟了一天,因为左澜在秘境之中造成了很大的破坏。   左澜回去睡了一个白天,也没人问他到底去了哪里,只是难得有白天去体验第一魂院的生活的时候,一去了才知道——草泥马第一魂院也是个逗比的学院!   他们的食堂虽然很像是贵族食堂,可是真正到了吃饭的时候却是一片混乱,要不就是某个御座家族的公子小姐喊着“菜里没有一滴油”,要不就是某个大厨直接飞出去一勺子将插队的人拍飞……   第九魂院一干人等站在所有魂院吃饭的队伍最前面,习雨林摸着下巴说:“看样子第一魂院的菜式可能比第九魂院要好很多。”   “还等什么,现在不出手,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东西?”小胖子孟凡云和云祁那都是行动派,想也不想就直接杀入了人群,用别的魂院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和气势杀出了一条血路……   面对别的魂院的队员那种打量神奇生物的目光,左澜泰然自若,咳嗽了一声道:“我们也上吧。”   酷帅狂霸拽的人生就这样拉开了不   经过“血腥”的厮杀,第九魂院这边七个人终于坐在了一起,捧着手里看上去还算精致的饭盒长吁短叹。   “什么时候咱们院的吃食能够有这么精致就好了……”崇遇喃喃了一声,却陡然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发凉。   他一回头,却看到隔壁桌边坐着第三魂院的诸人,正捧着窝窝头一脸血泪地瞪着他。   左澜默默地无视了这一切,吃饭吃饭……   之前都是第一魂院送东西到他们住的院子里面,但这两天似乎很忙,再加上大家也想了解一下第一魂院的美食文化,因而便让大家自己去找吃的了。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就是因为这一点,差点引发了一场骚乱。   每次吃饭的时候,总是要大乱小乱,别的魂院都说第一魂院这饭堂制度混乱到了极点,只有出身第九魂院的众位极品,可以说是如鱼得水。这样强烈的反差,无疑只能让别人怀疑起来,到底第九魂院的这些牲口当初是生活在怎样混乱不堪的环境之中?   看样子,变态之所以变态的原因就在于此了。   左澜他们也只能假装淡定自若地受用了所有人的注目。   等到第二天早上,原本推迟的魂院大比的日程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左澜的手指,从那一杆叫做无极的黑旗从缓缓抚过,不知道多少次地停留在了“无极”两个充满了沧桑的篆字上。   无极……   新的征程,又开始了。   将横在双膝的黑旗收回储物戒指之中,左澜推开了房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等在外面的第九魂院众人,而是那一轮还在地平线上的红日,方才要升起来呢……   “今日这一战乃是天罗地网,虽然说不会淘汰任何队伍,可是在积分上面却很容易拉开差距。更重要的是——”左澜走到了众人之中,而后背着手微微一笑,“明天就是擂台战了,很快就是决胜局,别的魂院都会努力地打击对手,拉低他们的实力,所以这一战可能反而是最惨烈的。我们必须注意跟第一魂院之间争斗的度,否则很可能让别人渔翁得利。”   左澜的担心不无道理,众人也都明白,此刻听左澜说话都点点头。   薛重释穿着他那粉衫,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只是冷冰冰的,说道:“遇到第八魂院,那才是最有趣的。”   毕竟第八魂院有左琰。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左琰之前是参加第九魂院的院内小比,结果被击败,现下却到了第八魂院的阵营里,真是奇怪了。   “左琰之前是被江山带走的,不知道他是在计划着什么。”   习雨林打了个呵欠,似乎有些困。   姜错明沉默地走在所有人后面,一句话也不说,从知道姜错影的事情开始,他就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在左澜看来,姜错影是咎由自取,那天跟姜错明之间谈话的一幕幕还是历历在目。   “也许只是不甘心吧。”   左澜想起在第九魂院的时候,蹲在凉亭上,听到的左西和左琰之间谈话,也许事情本来还是有转机的,只是在与的人废掉之后,就完全没有结果了。   不甘心,左琰的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悄然握紧了手指,左澜心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场面,竟然是临沧盘坐在左家的秘境陶然碑前,任由自己的鲜血流去……   屠戮同族——现在还要继续这样的惨剧吗?   他不惧。   第一魂院,太极顶。   这是院内一座小小的山坡,方圆有百丈,在整个魂院靠近中心的位置,从魂院塔上能够窥知其全貌。   小山坡称锥形,不算是很高,上面有不高大的树木,偶尔有开放的花朵,隐约听得见鸟语虫声,然而此刻这太极顶上的布置已经变得杀机凛然。   很多条小的道路在整个区域之中交叉起来,像是蜘蛛网一样笼罩在整个太极顶上,最中心就是太极顶了,整个区域有很多条小路的路口,只是这些道路都像是大树的枝桠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碰到一起,然后交汇到树干上。   每个人选择一个入口,然后开始前进,也许另外一条道路很快就会与这条道路交叉,这个时候,也许是携手并进,也许是刀剑相向。   “想必大家都已经了解规则了,这一次最先到达太极顶的个人加以二十八分,以此类推。这一日的赛程便叫做‘天罗地网’。请各位选好自己的位置。”   明老端着青花的茶碗笑眯眯站在魂院塔上,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却是使用了传音之术。   魂皇们依旧是在上面围观,一道光幕呈俯瞰的状态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这个时候左澜他们已经各自开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是随便挑选的,所以具有很大的随机性,大多都是随便挑了一个位置站住,可是有的人却要紧紧盯住别人。   因为道路实在是太过错综复杂,从左澜他们这个视角是看不出自己所占据的道路会跟哪一条道相交,所以根本无法针对任何人。   不过薛重释秉承着挨得近就有可能相遇的原则,站到了左琰旁边那条道上,而左澜则到了薛重释的旁边,再旁边则是姜错明。   老实说,在看到这个站位的时候,薛重释是皱了眉头的,只不过左澜自己没有说什么话,就代表他有自己的把握,所以他一句话也没说。咔咔地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却身形一拔,竟然恢复了自己真实的身形,又是一个冷峻的青年,这场面之诡异,只让众人觉得自己脖子疼——草泥马薛重释就喜欢在这种时候出风头,尼玛的穿粉红色袍子的青年真的大丈夫吗?   左澜暗骂了他一声,穷装逼!   此刻所有人都已经就位,左澜他们看不到光幕,一切都是未知的。   他们只是知道自己的队友所在的位置,其余的就是视野之中的了,至于别人的位置,却是两眼一抓瞎,踏上道路之后什么时候会遇到朋友或者是对手,都不知道。   钟声一响,左澜就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狂飙了出去,像是一道光线,一眨眼就已经出去了十丈,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十丈的距离之中,旁边出现了一道岔路!   岔路的存在,就意味着那边可能会出现一个人来到干道上。   只是左澜根本没有停歇,一路顺着最宽阔的那条道往前,身后果然是出现了一个人——不是之前在左澜身边的薛重释,也不是姜错影,而是左琰!   左澜瞳孔一缩,暗道了一声有趣,却不减速,左琰追得上是他本事,追不上那就只能怪自己了。   左澜这边几乎一瞬间就已经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左澜跟左琰的关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早就有人在猜测他们会什么时候相遇,左澜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可是毕竟事情都还没有发生,现在这两个同族人这么早地相遇,真是让人又惊讶又惊喜。   后方的观众顿时就喧哗了起来,然而这喧哗声下一刻就已经戛然而止了——在所有人激动的目光之下,左琰竟然忽然从原地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左澜的面前。   怎么可能!完全不该出现在一个小小的魂师身上瞬移,竟然出现在了左琰的身上!   左澜也被惊到了,只是他已经事先做好了准备,就算是遇到再让人无法相信的事情,他也会选择先去面对这样的现实,等待事情完结再去想到底是为什么。   有江山帮助的左琰,会这些技能,似乎一点也不能让别人惊讶。   左琰已经不复以往那种弱弱的模样,他目光阴寒地注视着左澜,竟然缓缓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把钩来,水色的钩,看上去就像是一汪碧蓝的水化成。   水属性的魂术?   左澜才不会怕他呢!   他朝着左琰勾起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同族,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过早地遇到我。”   左澜在急速的前进之中双手一拍,两堵厚重的冰墙忽然从道路的两边出现,无尽的寒气甚至将周围空气之中水珠冻成了冰雪,并且飘散下来。   整个光幕上顿时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在以左澜和左琰为中心的十丈范围内,竟然已经是白雪飘飘!   两堵墙,雷霆万钧地将左琰挤在了中间,几乎是一瞬间就要将这他压得粉身碎骨!   左澜微微一笑,却倾身而上,从上空掠过。便是在左琰被这两堵墙夹在中间的同时,半空之中的左澜看到他嘴唇微动,说出了一句话——   而后便听见“轰”地一声,两堵冰墙炸裂开来,左琰双手都是鲜血,右手握住的“水魂钩”已经碎裂了一半,他吐出一口鲜血,面向着来时的道路,半跪下来。   左澜只是淡漠地看了他半跪着的身影一眼,就继续往前了。   这一场战斗,结束得太快——原本所有人都觉得一定会翻出什么浪子的左左琰,竟然直接被左澜的一手造型魂术之中的凝结冰墙给碾压出血!可是谁又能说左澜没有实力?只有实力凶悍到一定的境界,才会使用这么笨重的冰墙凝结术,意图将自己的敌人压成肉饼!   疯子一样的左澜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魂院大比·反水      左澜的前进路线,出人意料地开始变得锋芒毕露,解决了左琰之后竟然没有任何的停留,直接往上面杀去了。   他忽然很想唱一首歌——下个路口再见吧。   下个路口,会见到谁呢?   疾驰飞奔的身影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魄,左澜胸中激荡着豪气,目露精光,却在看到那再一次遇到的人之后愣住,姜错明!   一袭青袍猎猎飞舞,他站在路口的位置,似乎一直在等待!   左澜眉头一皱,还不待说话,姜错明就已经一刀劈来!   作为无学院的两个真正学员,左澜一直不曾接触过第九魂院所谓的无学院的无属性修炼方法,他都是按照自己的路线在走,如今姜错明这一刀砍向来,却只有刀气,不见刀刃。   他凝视着姜错明,姜错明也看着他。   整个场上已经完全沸腾了,同院反目!   完全料想不到的戏码上演了!   幽灵传播平台的主持人已经快不会说话了,只知道握着话筒大叫“我的神灵”。   左澜的身上,总是能够出现那么多那么多的意外,让人的目光忍不住跟着他转动,因为你无法确定,自己的目光离开之后,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也许就在你不注视他的这一刹那,在他身上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就是左澜,一个永远在发生变化的人,在他身边,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天生的冒险家与实践者!   此刻,在所有人火热的目光之下,他朝着姜错明勾起一抹笑来,“这叫做反水吗?”   “很对。”姜错明也回以一笑,下一刻那刀气却迸射开来,像是万箭齐发,目标却通通都是左澜!   四面八方的来箭,似万佛朝宗一般!   左澜已经很久没有遇上这样的劲敌了,一个跟自己走一样道路的劲敌,曾经的伙伴,今日的对手!   后面薛重释等人的路径却并不相同,至少还暂时不会与左澜这边相遇,也绕不过去。   天罗地网之中已经完全乱掉了,有不少人已经感觉到左澜他们动手的大阵仗,想要找到一条过来的路,准备围观,这群人已经抛弃了节操,准备观看战斗了。   左澜若是还有心思观察这些人的话,只怕会设置一个收费处,不给门票不让进。   然而此刻,他没有。   姜错明注视着他,那目光始终没有移开。   左澜心道第九魂院果然还是藏有秘密的,姜错明使用的这些法门,每一个是自己知道的。御座家族的本事他也算是知道一些,可还是姜错明这一身本事来得邪门,比薛重释还要邪门。   “以自身的元气引动周遭全部的气机,便可以同时调用身周所有属性的魂力,好本事,好本事!”   左澜赞了一句,却伸手在半空之中虚画了一个大圆,而后双手一托,便只能看到一团若有若无的虚影被左澜双手甩了出去,成为一个巨大的虚影圈,那些迸射而来的气剑在接触到这东西的时候就忽然之间消失了。   所有人一愣,预想之中声势浩大的对打没有来临,再次出乎了意料。   姜错明却一口道破:“阵法!”   左澜右手往后撤,同时左腿轻轻地逆时针往后一点,却摆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姿势,他对着姜错明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魂阵,起!”   在实力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天赋魂阵在发动的时候也可以隐藏,姜错明便是隐藏了魂阵攻过来的,只是没有想到左澜这一声喊,竟然之间将自己的魂阵铺展开,六丈的魂阵几乎覆盖了一片山坡,便是连姜错明,现在也是在左澜魂阵笼罩范围之内!   姜错明立刻就知道左澜那灿烂笑容背后隐藏着的恶意,眼一眯,飞速后退,处于别人的魂阵里面的时候,姜错明不但不会惶恐,反而会非常惊喜,因为第九魂院的无属性修炼之法十分奇妙,以无来引动天下所有的气机,一开始就站在一种至高的顶点上,只是若要修成,所经历的苦楚实在不是一言可以道尽。姜错明若不是走投无路,当初怕也不会冒死来第九魂院寻找修炼之法,只是如今苦修成功,偏偏还遇到一个更加变态的左澜!   他就从没听说过,按照普通的修炼方法也能将无属性修炼成功的,可是左澜确实比别人要厉害。尤其是他的魂阵——太古怪了……   在看到自己脚下出现一颗颗白白的小圆点的时候,姜错明不知为何头皮一炸。   左澜心说白棋们关太久了,需要放出来溜溜,大白跳出来一口咬住了左澜的脸,咿咿呀呀不肯放手,他一巴掌捏扁它,随手往魂阵里面一扔,大白长久得不到主人的宠爱,才一出来就被虐待,心里那憋屈,当下就红了眼,看到姜错明就自动扑了上去。   姜错明毫不留情,下手比左澜凶残数倍,劈手一道剑光就将大白砍成了两半,已经向着山顶的方向退了五六丈,然而,还在左澜魂阵的笼罩范围之中!   “困!”   一趟天渊探险不是白去的,左澜要是没有点进步,怎么敢大剌剌地就来跟姜错明打?阵法也算是左澜的底牌之一,但他并不准备暴露太多,只是使出了在天渊的万阵天之中领悟出的“困”字诀。   姜错明顿时进退维谷,他看着左澜,忽地仰天一声长笑:“左澜,敢接我一掌否!”   左澜方才后撤的右手缓缓往前面画弧,一柄魂器的虚影已经凝在了他的手掌下面,只不过在听了姜错明这话之后,那影子又逐渐地变淡了,只是左澜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动作,不曾改变半分。他平静回视姜错明:“有何不可?”   “好!”   姜错明左右还是要报姜错影之仇的,他双眸之中带上几分血色,第九魂院的人素日里只知道姜错明是个性情冷淡的,不想打架的时候好这样豪气干云。不管这一场武斗的起因是什么,所有人已经记住了忽然被之间出现的一战,记住了这个忽然之间反水的姜错明!   御座姜七,姜错明!这个时代,集无属性魂术大成之人!   “你我皆出身无学院,只是你我修行路数不同,今日便以这一掌证道!”   他没有说什么复仇,甚至也没有说什么恩怨,只是说“证道”。   左澜手腕一甩,原本铺展在他脚下的魂阵忽然之间一转方向,落在了左澜的手边,像是一幅锦绣图画,“你既然是以证道之名与我定下这一掌之约,我便也以证道之心与你战这一回!”   他话音落地的同时,左手中指一弹,像是敲在玻璃上一样,敲在了侧立在自己身边的魂图上,一片水一样的波纹荡过去了,而后那玉青八极盘终于出现,朦胧的青色雾气一下氤氲开来,这大约是他第一次真正在别人面前使用自己的天赋魂图战斗吧?   这天下,还没有人知道他魂图的名字,而他左澜,今日便成为魂图的真正命名者——“我左澜,以左氏宗族嫡系之名,今为吾之魂图命名,玉青八极。”   左澜的魂图,是一个崭新的魂图,是从来没有出现在任何图谱上的,可是所有人开始迷惑起来——左澜原本的魂图去了哪里?   谜团太多,一个跟着一个,他身上笼罩的疑云越多,光环也就越亮,渐渐地,已经少有人能够看得清他真正的面目了。   面具下的左澜,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此刻看着站在场上,一手触摸着巨大的玉盘,微笑着说出“玉青八极”四字的少年,众人心中竟然只能想起四个字:天之骄子。   姜错明却不为所动,他的手指从自己眉心划过,取了一滴血,落在指腹,而后轻轻一弹,血珠在半空之中就已经被打散了。随后姜错明一扬手,他那巨大的魂图也随之出现,然而让所有人胆战心惊的是——姜错明的魂图与左澜的银灰色完全相反,乃是银黑色!   长久以来,太多太多的人只记得左澜是无属性,而忘记了还有一个姜错明——相比左澜,他拥有更显赫的出身,更出色的容貌,更沉稳的作风,甚而有更出众的天赋。   这魂图的颜色,已经隐约预示着什么了。   无属性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修炼方向,此刻竟然在同一个魂院同一个学院的两个人身上!   无学院,真正的学员只有两个人。   这一场忽如其来的反水,似乎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向着未知的方向发展了。   远远地,还在跟人动手的天嘉忽然停手,眉头一皱,眼底戾气一闪,看向了左澜与姜错明的那个方向,呢喃了一句:“有趣……”   一黑一白的对战,对同一道的不同领悟,各自不清楚何人的道是道,也坚信自己修炼的道可以成为正道。   黑白,左澜隐约之间明悟了什么,然而这样的明悟太可怕。   天地一盘棋,谁执黑,谁执白?   谁也没有看清楚姜错明那一掌是怎么出去的,只记得那手掌推开的时候,整个天地都黑了下来,然而这样恍惚的感觉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紧接着便觉得眼前一晃,耳边有人轻笑:“天亮了。”   睁开眼,左澜依旧挂着那欠扁的笑容,看着姜错明。   姜错明收回自己的手掌,两眼一闭,很干脆地晕倒了。      第一百四十章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      场上的情况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场的观众无不翘首看着前方的光幕。   然而西南角广场的边缘,却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影,并且引起了一小阵骚动,只是很快又归于平静。   只有那两个人往前面走的时候经过了人群,才会被人知道,然而这些人也不过就是多看着两人一眼罢了。   光幕上的姜错明分明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躺在那儿了,只是不知道死生,而左澜却淡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而后高高地一跃而起,顿时不仅是场外的观众,就是在天罗地网之中的人也知道这一战是左澜赢了。   只有一刹那交手的功夫就已经分出胜负,所有人都猜测是两人的实力悬殊比较大,或者是左澜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现在众人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只是顿时就判断出场上的剩余人数,用以推测自己下一战会遇到的敌手。在这种时候,算计就变得尤为重要,一般来说,保持相同的速度前进的话,相邻的人挨在一起的可能比较高。   每个人在选择位置的时候,基本能够看到别人的位置,至少知道一大半,对自己接下来遇到的对手的实力也能够有一定的预知。实力弱的人,可能会选择减慢前进的速度,来避免遇到强敌的可能,毕竟他们这个实力等级的人求的不是夺魁,而是尽量保存实力,不在下一轮拖全队的后腿。   当然也有那么些个坏心思的高手,专门拦在某些岔路口上截杀剩下的人,不说下狠手搞死,至少也要让对方丧失战斗力,为本队的下一轮排名努力。   “这些人已经完全是分工好的呢……”   “嗯。”   “你们无学院的学生,都这么厉害吗?”   “嗯。”   “段昆仑,你这人很是无趣。”   “我从未觉得你有趣。”   “青傀倒是有趣,可惜死了。”   “你杀的。”   “他该死。”   “慢慢看吧。”   两个人从人群之中,缓缓地走向了魂院塔,从最底层,一阶一阶地往上走。   而魂院塔上,梅子青豁然回头,看向了塔下,江山注意到他的这个异常举动,问道:“怎么了?”   崇阎一掐自己的下巴,笑了一声不说话,只是将那目光重新投射到了光幕上面。   天罗地网之中,左澜的前进速度相当快,转眼已经连斩三人,进入到上层圈子里了。   这天罗地网本来就是按照层次划分的,平均每个人会遇到十个岔路口,但因为不一定每个岔路口都有人,所以每个人的前进速度又受到别的因素的影响。   左澜几乎是没到一个路口都要遇到人,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大运。   天罗地网上下一共有四个圈层,最底部的那一层几乎没有什么交叉点,在第二层大多会遇到自己的第一个对手。当然也有跑得快的根本没有遇到对手。但是在第三层,因为树杈状的道路设计,所以越到后面,道路的数量越少,相遇的可能也就越大,换句话说,越到后面战斗的可能性也就越高。与此同时,越到后面高手越多,人数越少,拔得头筹的可能也越高。   左澜现在已经到了第三个圈层中段的位置,他一路上都有对手,除了第一个左琰、第二个姜错明之外,别的都没有什么爆点,顶多就是第三个对手是女的,直接乖乖女一样给他让出了道路;顶多就是第四个对手一见到左澜就投诚,希望加入澜会;顶多就是第五个对手奉上了自己的宝剑,希望左澜捅他一剑,他好拿回去炫耀……之类的……   其实也不算是很有爆点嘛╮(╯_╰)╭   毕竟您瞧下面的观众都平静着一张脸,淡定地围观了,哟,习惯了吧?   第六个岔路口,左澜停下脚步,深呼吸:“这位同学,你想说什么?”   站在左澜面前的是第八魂院的一个脸上有蓝色花纹的男人,这放到左澜生活的时代就是一真实的机耕道非主流啊!   左澜看到这男人的第一时间就肃然起敬,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兄台啊,你这猪脑子里得是半斤脑花都没装下去才能干出这么牛逼的事情来吧?!   瞧瞧,这一身五颜六色像是涂料染过的衣裳,这一脸邪魅的花纹,那紫黑色的嘴唇,因为斜斜上挑而微微抽搐的眼角,必然武侠小说之中最大的反派BOSS,出场老牛逼老牛逼的了啊!   那人果然嘿嘿冷笑了一声:“左澜,今日遇上我,算是你的运气好。”   左澜抖了一下:“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一抖身上的腰牌,“今日为了与你交手,我特意换上了这一身衣服以示郑重,区区不才,第八魂院首席。”   ——原谅我真的没看出您就是第八魂院的首席。   左澜已经风中凌乱了许久,下面第八魂院的众人已经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忍直视,那个逗比绝对不是他们魂院的首席……他不是时常发疯,他只是在不正常的时候发疯,他发疯的时候一般不像是个人,他的名字叫——   “我叫言郝帅。”   好帅……   真的好帅……   左澜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几乎已经没有前进的勇气了——尼玛的什么破天罗地网,老子的人品有这么差么竟然遇到这种神一样让人掉血的生物,谁给老子加一管血,真的要扛不住了啊!   “澜少,要顶住啊!”   下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接着台下喊成了一片,“澜少不哭,站起来撸!”   “干翻那个屌炸天的装逼货!”   “顶住,澜少!”   左澜:老子顶你个肺啊!   魂院塔的楼梯上,那两个人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雪蓝忽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向了场中那个穿得五颜六色的人,眼底有几分迷惑。   他身边的段昆仑瞥了一眼,还是那落拓不羁的模样,灌了一口酒,“那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雪蓝很迟疑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往楼梯上走了两步,才笑道:“我以为你肯定会说以为那个人是我私生子呢。”   “他姓言。”段昆仑一句话戳中了雪蓝的要害。   一身闲适的雪蓝脚步忽然顿了一下,落后了小半步,双手背在身后,同一时间,段昆仑也停住脚步,僵直着脊背,似乎身体里有什么力量紧绷着。   二人都不说话。   过了许久,雪蓝轻笑了一声,重新迈开了脚步,一步走到了段昆仑的前面去。   段昆仑的目光接触到的时候,看到他双手的手掌很自然地卷曲着,而他自己,也缓缓地将握紧酒壶的手指松了松。   今日这两位神仆来第一魂院的魂院塔,多半是有正事的。   在他们踏上魂皇和魂院院长们所在的一层的时候,第一个望过来的人是梅子青。   似乎所有人之中,当真是他的修为最高。   梅子青一下站了起来,然后雪蓝却是微笑着向着梅子青一拱手,却转身朝魂院院长们这边走过来,一直到了第九魂院院长言深的面前。   这是一个内敛的女人,兴许年纪已经不小。   第二魂院院长蛇姬一笑:“哟,雪蓝你难道好这老妖婆这一口?”   言深站在那里没动。   雪蓝亲昵地一把揽过言深,微笑道:“我跟院长可是很好的朋友呢。”   他微微一弯身,也靠近了蛇姬,嘴唇贴着她的脸颊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他耳垂上挂着的坠子缀着羽毛,在半空之中有着诡异而优雅的弧度。   段昆仑始终只是在一旁看着,不时喝口酒。   之后,言深跟着雪蓝和段昆仑走了。   在他们离开第一魂院之后,蛇姬忽然一掌拍碎了身边的雕花小几子,咬着牙,眼泪却掉下来。   整个塔上,尽皆沉寂。   塔下,太极顶,天罗地网,却还上演着速度与力量的比拼(不遇到这个什么“言郝帅”,左澜简直是头大,正在预备着从哪里下刀、将这个伤风败俗的傻逼整出去或者是送进地狱入轮回所的时候,那酷帅狂霸拽叼炸天的男人竟然相当拉风地一展自己的手臂,紧接着在所有人面前上演了一场——脱衣舞!   “啊……”台下一片女性的尖叫声,男的则是忽然开始欢呼起来。   “哥们儿不带这样的啊!”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哥们儿这是要准备提枪上阵霸王硬上弓吗?!”   “身材不错啊!”   只见言郝帅一把甩开了自己的外袍,展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左澜,然后大喊了一声:“请尽情地践踏我,让我用身体成为您的垫脚石吧!”   轰隆隆雷倒一片——   左澜直接被这傻逼的一句话劈昏了,丧失理智,骂了一声,却直接揉身而上,一脚踹翻了言郝帅,只让对方惨叫了一声捂住肚子。   紧接着左澜在出了一脚,让对方完全瘫倒在了地上,又是一脚帮他翻了个身,光洁溜溜的后背十分“坦荡”地朝着天,却还是一脸的傻笑和呆滞——估摸着这孩子应该已经被这销魂的三脚给踹得找不到北了……   而后——左澜踩着他的身体,过了这道岔路口,旁边的树上还挂着言郝帅的衣服……   左澜听不到观众们的声音,他只想到一个问题:左琰就不能挑个靠谱点的魂院反水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魂院大比·作弊高手      谁按常理出牌,谁就死。   不按常理出牌的,也死——比如言郝帅。   快速前进的左澜,在接连解决了对手之后,很快就已经到了第四个圈层,此刻大多数人还在第三个圈层,不过进入第四个圈层的人虽然不多,却都是精英。   天嘉,薛重释,左澜,崇礼,还有第四魂院的首席卫周。   薛重释在半路上跟崇遇是遇到了的,不过两个人没有交手,直接相互之间比拼速度往前了,薛重释快上那么几分,所以在前面,走在后面的崇遇并没有着急,他遇到了第四魂院的次席,所以还在纠缠之中。   整个场上的情势一直都是在复杂之中的,不过一进入第四圈层,整个轨迹便开始清晰起来。   上面只有五个人,左澜与天嘉对上了,其余三个人依旧在自己的道路上行进,前方似乎再也没有什么阻碍,直到进入最后一个核心圈层的时候才会撞在一起。   然而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去关心谁能够首先到达太极顶了,因为——左澜与天嘉已经对上了!   最强对战!   左澜刚刚从自己的道上冲出去,几乎就与天嘉迎头碰上。   他看到了天嘉那平静冷彻的目光,似乎这个人已经早就料到了两个人会相遇。   左澜忽地扯开唇角一笑,因为想到了他说——他左澜会死于逐月天梯。   “能够在这里遇到,真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左澜来了一句很普通的开场白。   而天嘉则抬手似乎无意地轻轻扣了扣自己的锁骨,“你的不幸。”   “狂妄。”   其实不是天嘉狂妄,只是左澜不喜欢这人浑身鬼气的做派而已,他忽然起了聊撩拨的心思,微笑着问道:“神灵已死,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寂寞吗?”   “……”天嘉缓缓地抬了眼,那一双眼眸,忽然成了浅灰色,注视着左澜,方才落在自己锁骨上的手指不正常地弯曲着,紧接着那指甲就陷入了自己的皮肤之中。鲜血渗出来,染红了他的指甲,然后顺着纤细的手指倒流过手背,滑入手腕,低落在衣袖上。   杀心。   左澜完全能够感觉到天嘉此刻的气势和气息,只是他没有半分的畏惧,如此挑衅天嘉,并非是他脑子忽然一热的举动,只不过是——很好奇。本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的,虽然他早就在自己上课的时候说,怀疑神灵已死,但是毕竟从来没有被证实过,可是天嘉的反应,似乎已经说明一切了。   “似乎生气了呢……”   左澜继续微笑,作死地微笑,有时候就是看不惯天嘉这样高高在上、不食烟火的诡异模样,“神灵既然已经死了,那么你留存在这个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天嘉终于笑了,缓缓地勾起了唇角,那菲薄的淡粉色嘴唇微微一抿,手指却更深地往自己锁骨之间的凹陷处抠下去。   左澜的头皮忽然之间一麻,天嘉到底……神经病吗这是?   下面观战的所有人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天嘉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传说,因为太高太远,甚至出现得太过突然。有的参加过西北魂际之地秘境之行的人已经狠狠地皱紧了眉头,在那件事之后,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些传言,当时在最后出现的两个人,都没有露出自己的面目,但是各个世家大族总会有自己的消息。   天嘉,即便是将自己的实力压制在魂爵以下再来参加魂院大比,其实力也应当是相当可怕的。   此刻,天嘉的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手指竟然插到了自己的血肉之中,所有人都骂了一声疯子,而魂院塔上观战的所有人已经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梅子青点了点自己的眉心,笑道:“天嘉动了杀心。”   左澜脚下一跺,魂阵闪现,紧接着大白从魂阵里面冒出来,一咧嘴,吐出一把魂器来,左澜伸手抓过,已经是完全警备的状态。其实……虽然知道天嘉会起杀意,但是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可怕的场面。虽然以前也有某个人干过这样的事情,但……   “其实我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你动手的。”天嘉注视着左澜,而后缓缓地闭上眼,皱起了眉,秀气的脸上带着几分痛苦,灰衣之上带着几分死气。   人总是在自我折磨的,比如天嘉。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向那个人祭献自己时候的场面了,只能隐隐约约记得一些很简单的对话。   “你已经决定了吗?”   “我想要变得更加强大。”   “可是我不想你变成跟我一样的存在。”   “但我愿意守护您,永远。”   “傻孩子……”   他温暖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顶,他看到了他唇角的苦涩笑意。   我愿意守护您,永远。   可是时光流逝,我还没有死去,您到哪里去了呢?   天嘉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眼底一片久违的澄澈。   太久,太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了。他几乎已经要忘记,留存在自己身体里的武器,那是神送给他的最后的礼物。   太久,他几乎已经要忘记了,这礼物到底是什么模样。可是今天,他忽然很想念,所以想要拿出来看看。   几乎所有人都被现在这一幕震惊了,因为天嘉,从自己的身体之中,缓缓地,抽出了一柄血红色的玉尺。   左澜瞬间就想到了青傀的玉尺。   在他这柄玉尺取出来之后,天嘉锁骨之间的伤口,慢慢地愈合,而后消失不见,只是他的袖口上还残留着鲜血的痕迹。   一柄血红色的玉尺,刻画着古老的符咒一样的东西,而后天嘉的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点,就只看到那玉尺轻轻一颤,紧接着两头往两边一弯,竟然变作了一把玉色的弯刀。   “有的代价,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承受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天嘉与左澜之间的针锋相对,让所有人觉得自己开始颤抖。   然而与此同时,同在第三圈层的众人,却都急速向着太极顶而去,眼看着就要到最上方了,这个时候,岔路口终于再次会合了。   崇礼、薛重释、 卫周三人撞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动。   只不过薛重释是个疯子,他没动,也不过只是一时之间而已。   “早点解决了你们那边,顺便去看看左澜那边是什么情况。”   于是丧心病狂的一幕出现了,薛重释竟然直接同时出手攻击了两方!   所有人都大叫着他疯了,可是这个家伙根本没有感觉,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打得特别欢实。   有的时候,你必须承认,薛重释是个很剽悍的人,因为他打架的时候是直接用魂晶砸人草泥马那么多魂晶给我们不行吗?砸人很浪费的!   好吧,其实砸人不可恨,可恨的是——这个家伙竟然一边打,一边喊,“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左澜,我会害羞的……”   薛重释你崩坏了……   左澜这边的气氛却一点也不轻松,甚至非常肃杀。   以前有左澜参加的比赛,现场的气氛总是能够被调节得非常愉悦。可是这一次,他遇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天嘉。   一道诡异的红光从天嘉的红色刀刃上飞出,撞向了左澜的腰侧,左澜凝眸,手掌一翻,桃花扇直接一挡一扇,将这道红色的光刃扇开,可是同时,左澜却感觉到了一种煞气,从自己的魂器上传来。   桃花扇一展开,玉色的扇骨,竟然已经变成了微微的红色,在扇面的桃花枝上,那原来粉色的花瓣,竟然有一朵也变成了血红色!   左澜眉头一皱,看向之前被自己荡开的那一道刀气,“凝煞之气……”   天嘉还是没有表情,他手指轻轻一挥,那一道红色的煞气竟然又转了回来,转眼就已经来到了左澜的背后,再次向着左澜的背后撞去。   一阵血腥的味道。   左澜转身一指,冰冻的气息散发出来,紧接着却是一道蓝色的焰火,先是将那一簇煞气冻住了,而后以高温的烈火焚烧,于是一声“兹”的声响,那一道煞气,终于消失了。然而在左澜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身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笼罩着一片红色的雾气了。   煞障。   天嘉双唇翕动,手指点在那血红色的刀刃上,像是在跳舞一样。   魂院塔上,临沧色变。   被笼罩在煞障之中的左澜还没有任何的感觉,他尽力不被这种煞气侵袭心神,然而在他脚下的魂阵上,白棋之中的几颗,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情况对他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煞气会让人凶煞,并且在大多数时候会削减人的寿命。左澜如果将这些煞气存入体内,无疑有很大的伤害,但是左澜转眼已经想到了相当合适的解决办法。   只见他的魂阵上浮起了一些白色的棋子一样的东西,这便是他在玉青八极盘上面的白棋了,大白一脸愤怒地看着周围的瘴气,小手一挥,就带着那些小伙伴们冲向了煞障。   天嘉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他停下了咒语的念诵,竟然从左澜的身边走了过去,向着——太极顶!   刚才通过第四圈层的三个人现在已经开始了混战,左澜又被自己的煞障困住,天嘉只要直接往前走,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第一个到达太极顶!   他们这还是在赛程之中。   更何况,他固然想要斩杀左澜,可是——神灵的旨意,他不想去违背。   左澜,只能死在逐月天梯。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了,就在天嘉距离太极顶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原本还在第三圈层与人纠缠的姜错明,竟然竟然忽然从战斗地点的原地消失,再一眨眼,便已经站在了太极顶!   怎么可能!姜错明竟然——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就这样发生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便是连天嘉都愣了一下,他看向了姜错明,这个人之前已经跟左澜交手了,算是反水,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做。   便是连下面还在打斗的薛重释等人都停下来,忌惮地看着向着那太极碑伸出手去的姜错明。   他伸手一按,一枚记分牌从太极碑上掉下来——第九魂院拔得头筹。   这个时候,左澜也已经摆脱了煞障,尽管所有的白棋都变成了红色,可是左澜本身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微微一笑,对着姜错明比了个大拇指。   于是聪明人有些明白了——反水是假!!!   天嘉漠然看着姜错明,刀刃环在手掌周围,“瞒天过海,你与左澜打斗,不过是因为他要在你身上布置传送阵……”   姜错明握着记分牌,回以特别斯文的一笑:“不愧是天嘉,瞒不过你的眼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魂院大比·擂台战      有的时候,你对于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反驳的。   通过太极顶天罗地网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所有人已经了解到了——非常清楚地了解到了——左澜这丫就是个纯·贱人!   魂院大比这种场合竟然也能用阵法作弊,如果不是天嘉一语道破,所有人都还蒙在鼓里,更何况此前姜错明反水还跟左澜打了一场,现在两个人竟然就合作了起来。在姜错明拿到了记分牌之后,左澜竟然远远地朝着他比了个大拇指,无疑是干得好的意思。   这让下面原本还在紧张围观着的人顿时觉得人生无光,顿时一片骂娘的声音。   然而左澜无所谓,面带着微笑实则凝重地收回了自己的魂阵,所有的白棋都吞入了之前天嘉放出来的煞气,鬼知道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无法再继续待下去了。   天嘉绝对是个很不好惹的人,他现在甚至还没有暴露过他自己最真实的实力。   左澜知道如果是天嘉不将他自己的实力压制在魂爵一下,他也许根本不能在天嘉手下走过一招。   朝着众人一拱手,到了太极顶随意取了一枚记分牌,整个第九魂院的积分终于已经超过了第一魂院,达到了一百九十六,而第一魂院只有一百八十九,这之间的差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这个时候,局势忽然之间出现逆转,左澜的智计在这之间的体现可以说是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   毕竟之前大家只觉得这个人好玩,却还没有真正地去思考左澜的心机和手段,然而之前他的所有行为,现在联想起来堪称是可怕。   原本以为左澜已经跟姜错明闹翻,结果没有任何人防备姜错明,即便是周围的人也都不怎么针对他,更何况这个家伙直接晕倒,现在却忽然醒过来,而且还有了传送阵——他们都估计是左澜跟他打斗的时候留下的,也就是说,这两个人之间应该是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仇怨的。   白天的时候与姜错明对战本来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从刚刚到第一魂院、姜错明知道姜错影死于自己和崇礼之手的时候,他们曾经出去一起谈了一会儿,那个时候其实问题就已经解决了。姜错明也是魂修,生死有命的事情他其实看得很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解释而已。   天渊之中的情况,动起手来谁又知道呢?   更何况,在听到姜错影要去点灯的时候,姜错明已经是勃然色变,他很久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对左澜一点头。   也许姜错明是不知道自己的家族竟然派姜错影去干了这种事情吧?   左澜猜测他是知道些什么的,可是他的家族又隐瞒了一些东西。   第九魂院的逆袭让所有人津津乐道,同时也对天嘉那诡异的魂器感兴趣起来。   左澜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就闭关了起来,他在研究自己的魂图——所有的白棋都变成了血红色,大白无比焦躁,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色一个劲儿地上下直窜,左澜根本没有办法消除这些煞气,也不能让 白棋们将这些东西吐出来,毕竟里面包含的全部是煞气。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些煞气炼化,然而这些煞气原本是有主之物,甚至可以说是天嘉的东西,具有一种认主的特性,左澜虽然已经用白棋将这些东西解决了,可是毕竟没有办法根除。   正在苦恼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玉青八极盘。   除了玉青八极盘之外,他还有一个玉青八极空间。   如果将这些煞气放到空间之中……   左澜眼一闭,就已经沉入自己的玉青八极空间之中,现在整个空间已经初具模样,像是一间简陋的小石室,四壁有雕琢的痕迹,可是相当天然——上面描绘着非常古老的图案,穹顶上还有几个浅浅的篆字,左澜不认识,可是内心已经有了一种很奇怪的认同感。   他手指指诀一掐,所有的白棋都出现了,只是现在也许能够叫做“红棋”。   煞气的存在,让所有的白棋都很不安,有的白棋上面已经因为长期的温养出现了眼睛鼻子和嘴巴,像是要进化到大白的状态,大白每天都在那几颗蛋一样的白棋身边走来走去,像是在等待它们的孵化,可是现在,这些即将出现灵性的白棋,眉头都已经紧皱了起来。   无疑,只是这一片煞气,已经让左澜有些吃不消。   此刻他坐在玉青八极盘上,处身于玉青八极空间这一片自己的领地之中,手一指,点住大白的眉心,那一道煞气就已经被吐了出来,飘散在有白色魂力的空间之中,被包裹住了,却凝而不散。   左澜如法炮制,依样画葫芦,又让别的白棋都将煞气吐了出来,顿时一团凝成球状的煞气出现在了半空之中,左澜脑子里灵光一闪,煞气其实也算是个好东西呢。   他将自己的魂器取出来,剩在他手里的还有捆仙索、雪花扇、桃符刺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座青鸟塔,说实话,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多,可是对于一个只有魂师修为的人来说已经相当恐怖了。   有宝贝压身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以魂爵不到的修为就拥有如此多的地品魂器,左澜可能是唯一的一个。   煞气是一种能够增强压迫力的东西,左澜准备将这些东西附着在自己的魂器上面,只不过必须首先将这些煞气炼化成为自己的。   他闭上眼,开始了安静的炼化,整个玉青八极空间,也在他呼吸吐纳之间不断地变化着。   然而今夜,无人入睡。   魂皇们不知所踪,九大魂院的院长们齐聚一堂,似乎是在商议什么,可是唯独缺了一个人,蛇姬的脸色,从始至终都不怎么好。第九魂院的院长言深,那个穿着宽大黑袍的女人,自从被段昆仑和雪蓝叫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左澜的院子里,先走出去了一个姜错明,又走出去了一个习雨林,过不了半个时辰,又相继地回来了。他们的手中都捏着来自各自所在的御座家族的信笺。   汹涌的暗流逐渐起来了,天边的月,也终于越来越圆。   第五日,魂院大比——擂台战,终于到来了。   抽签的结果基本在意料之中,第一魂院和第九魂院并没有过早地相遇,他们被分分散开了。   第九魂院对战第四魂院,第一魂院对战第八魂院。   作为首席的四个人各自排定了对战的顺序出去,交给负责的第一魂院导师。   不过在左澜往回走的时候,第四魂院的首席对着他悄悄地说了一句话,左澜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了一声谢。   第四魂院的首席说:“知道你们魂院的实力很强,将天嘉撬下来就看你们了。好戏就要开场,七个人的比赛,你们先赢四场,剩下的留给我们,大家合作,有点面子就好。”   左澜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会采用这样的方式作弊,看样子天嘉是不怎么得人心的,或者说作为整个大陆权力中心的九大魂院,各自有各自的打算。   从第四魂院的行为上来看,第四魂院应当是站在天嘉所代表的神仆的对立面的,而第一魂院容忍天嘉加入魂院大比,应当是站在神仆那一面的。   似乎别人都有一个立场,可是他们的对立到底是因为什么?左澜现在还不知道。   一切现象似乎都已经清晰了,可是唯一不能明白的却是最深层次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神仆之间有对立,魂皇之间有对立,魂院之间有对立,左澜还没有接触到的魂术公会之中是不是也有什么对立的场面存在呢?他们应该都是因为一个原因对立的。   不过左澜暂时放下了这样的疑问,广场上摆了一个擂台,四个魂院之间组成了两个相对的对擂组合,轮流上场,第一场第九魂院对第四魂院,象征性地打了一架,紧接着第四魂院的人就直接认输了,便是连站在台上的孟凡云都惊诧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莫名其妙地赢了一场回来之后,孟凡云一看左澜那淡定的表情就知道了,曾经在第九魂院院内小比上出现的情况已经再次出现了——协议作弊!   左澜这个家伙根本……槽多无口,已经不知道怎么吐了。   第九魂院这边的众人立刻就心照不宣了,可是轮到第一魂院和第八魂院之间的比拼之时,情况就已经诡异了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轮竟然是天嘉对阵左琰,而左琰竟然一副不准备认输的模样,要跟天嘉打起来。   左澜在台下悄悄皱起了眉头,昨日炼化天嘉的煞气花费了很大的力气,现在还没有成功,那一团煞气还在玉青八极空间之中静静地待着。所以左澜很能够了解天嘉的实力到底到了哪个地步,此刻对战左琰,天嘉甚至连武器都不拿出来。   左琰节节败退,甚至被自己劈出去的掌力反震所伤,天嘉一个指头戳过来,看似轻飘飘不着力,实则是已经凝聚了可怕的魂力,单看那手指行进之时周围的空气都已经扭曲,就可以知道——如果这一指真的戳中了左琰的眉心,只怕左琰立刻就会丧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左琰定然没救了的时候,一道墨绿的影子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台上,挥手就甩出桃符刺,与天嘉那一指针锋相对,桃符刺对天嘉一指,不知道是谁更加锋锐?   左澜!   他一手提住左琰的领子,带着他一退,就已经到了台下,第九魂院和第八魂院站的地方。   “不过是擂台战,何必赶尽杀绝呢?”   天嘉一指与那桃符刺相撞,竟然直接将那一枚刺捏成了粉碎,不过他这一击已经被左澜很正常地化解了,“天道无情。”   神经病。左澜暗骂了一声,却不再理会天嘉,兀自说道:“左琰认输,下一场。”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种神展开根本让他们的脑思维有些跟不上,到底左澜是抽了什么风?   其实只有左澜自己知道,昨日在跟左琰交手的时候,他从半空之中、左琰的上方掠过,那个时候左琰对自己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就是左澜后来问出来,引动了天嘉杀机的那一句:神灵已死。   下面的观众叫嚷着左澜犯规,明老也上来询问,可是左澜却微笑道:“魂院大比的规则之中有过不准救人的说法吗?”   明老愕然,“这倒是没有。”   “那么我左澜救人有错吗?”左澜依旧微笑,十分犯贱。   无数人,包括明老,都在心底对着左澜比了一根中指:草泥马这贱货就是欠操!   整个魂院大比的第一轮擂台战,以一种电光火石的状态结束了,第四魂院和第九魂院之间早已经协议好了输赢,之后左澜也潇洒地给第四魂院的首席认了输,卖对方一个面子。   可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猜出来了——又是作弊吧?   在全场的无语之中,明老无力地宣布了下午的赛程——第一魂院对战第九魂院。   对战表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四十三章 魂院大比·两胜三败      第一魂院VS第九魂院   对战表   第七轮:天嘉、左澜   第六轮:季隐、薛重释   第五轮:崇礼、崇遇   第四轮:商誉、姜错明   第三轮:段席、习雨林   第二轮:陈歌、云祁   第一轮:季寅、孟凡云   下午第一场就是第一魂院季寅对战第九魂院孟凡云,左澜等人都很放松,反正已经走到了最后的一局,每胜一场,就能够得到七个积分,现在第九魂院领先第一魂院七分,也就是说,即便他们只赢三场,也跟第一魂院是平手,无论如何都不会输。   而薛重释、姜错明、习雨林三个人的三场,基本上已经能够敲定是稳赢的了。   本来左澜准备采用田忌赛马一说来解决所有的问题,可是崇遇和薛重释都不同意,输赢成败,有时候并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在那么多人都抱有强烈战意的情况下。   只是左澜没有想到,天嘉排出来的战表跟他想象之中的不大一样。   原本以为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崇礼在季隐前面的,之前左澜跟季隐交过手,季隐的实力虽然强,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崇礼相比,但是天嘉竟然将这个人排在了季隐的前面,让人不能理解。   薛重释目露寒光,看向了光幕上的对战表,似乎有些不满。   不过第一魂院那边却是绝对的安静,上午已经过去,下午的战斗才刚开始。   第一场,季寅对战孟凡云。   说起来两个都是御座季九的人,不过名字的发音都是一样的,有些让人不好辨认,不过季寅的实力明显不如季隐,最终败给了孟凡云。孟凡云的实力在第九魂院算不上是顶尖,这一战对他来说是一场苦战,不过最终获胜的感觉还是相当美好的。   他走下来,跟众人击掌,算是简单地庆祝了这头一场胜利。   下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已经是魂院大比的最高=潮的一轮了——明日就将决出胜负!   “魂院大比擂台战,第一魂院对战第九魂院,第二轮。第一魂院陈歌,对战第九魂院云祁,请二位参赛学员上场。”   云祁站起来,从台下走上去,对着对面那娇俏的女子一躬身,“请指教。”   那女子柔柔媚媚地一笑,也对着云祁躬身一礼。   众人看着觉得这是个娇俏的,谁知道在亮出武器的时候——发生了惨剧。   这柔弱的女子竟然直接掏出了一对大锤!   众人的表情顿时从:(☆-☆)变成了(=口=)   开什么玩笑,这么柔弱一女的竟然使用一对大锤?就是左澜也差点没站住,脚下滑了一下。   最后的结果自然不用说,云祁很没骨气地被砸晕在了台下……   “第二轮,第一魂院胜。”   “魂院大比擂台战,第一魂院对战第九魂院,第三轮现在开始,第一魂院段席对战第九魂院习雨林,请两院学员上场。”   目前的情况是第九魂院一胜一败,每场胜利能够拿到七个积分,第九魂院拿到三场胜利,那就是平局,拿到四场胜利就是这一次魂院大比的真正赢家。   原本左澜预计的是薛重释、姜错明、习雨林这三个人是必胜,自己对战天嘉只能看运气,能不能生还都还要打一个问号,而云祁与孟凡云之中只要有一个人获胜,那就是完全的胜利了。   不过事情总有变数,好歹现在手中已经有了一胜,左澜心中大定。   轮到习雨林上场的时候,他微微一笑。   姜错明与习雨林是上下场,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习雨林站了起来,看了左澜一眼,跟他说了一句话:“左澜,抱歉。”   左澜霍然起身,眼神凌厉地看向习雨林,习雨林转身向着擂台走去,然而他直接直接对着裁判道:“第九魂院习雨林,认输。”   全场哗然!   裁判是第一魂院的导师,他惊诧地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这年轻人,又看了下面脸色铁青的左澜一眼,“你当真要弃权吗?”   习雨林点头。   于是在一片哗然的声音之中,裁判几乎是僵硬地站出来宣布:“魂院大比擂台战第三轮,第九魂院习雨林弃权,第一魂院不战胜。”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是听说这些人关系很好吗?为什么会弃权?”   “怎么可能,御座习五的傲气也不可能容忍他弃权啊!”   “直接认输就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嘉给他们作弊了呢,这种事情应该一向是左澜的对手这样干才对啊……”   一时之间,所有的谴责和鄙夷都落到了习雨林的身上,而习雨林只是从台上下来,转身,却没有再回到第九魂院的队伍之中,而是穿过拥挤的人群,到了场边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衣人面前,那个黑衣人的领口上绣着御座习五的标志。   左澜忽然之间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他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学员,原本第九魂院是有七个人的,可是现在只剩下了六个。院长言深从昨天开始就已经看不到人了,所以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应该找谁。   原本的预测,忽然之间全部不作数了。   左澜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看向了姜错明,姜错明背着手站在那里,最终说道:“我也只能说一句抱歉。”   他立刻就有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曾经这些人都是很好的朋友和兄弟,至少他们曾经在一个荷园小楼里居住,一起去第九魂院丢脸的食堂里面挤过饭,一起吃过习雨林做的那些根本不能吃的东西,甚至并肩作战。   身上残留着的魂香仍在,可是当初的那些誓要为第九魂院的荣光而战的誓言,忽然就已经找不见了。   左澜听不到别的话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姜错明,“要背叛第九魂院吗?”   “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忠诚,又何来的背叛之说?”本来他进入第九魂院就是一个阴谋,现在该到手的已经到手了,最后的作用也已经发挥了,自然再没有留存下去的必要。姜错明一脸的平淡,缓缓地离开了。   台上的裁判又在喊人上去比赛了,只不过——最终的结果还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魂院大比第四轮,第一魂院商誉对第九魂院姜错明,第九魂院弃权,第一魂院不战胜。下面进行第五轮,第一魂院崇礼对第九魂院崇遇。”   左澜已经坐下来了,弃权两场,输掉了一场,也就是说,第九魂院现在已经有三败了,只有接下来的每一场比赛都赢,他们才可能拔得头筹。   可是崇遇和崇礼,虽然兄弟两人都很厉害,可是左澜之前并没有对这一场抱有什么希望,然而此刻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在习雨林与姜错明双双反水的情况下,左澜只觉得心头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灼他,一种迫切的渴望甚至是愤怒让他产生了一种必须要胜利的决心。   整个第九魂院所在的区域已经完全陷入了阴暗之中,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左澜闭上眼,埋着头。   崇遇看向远处的擂台,在上去之前对左澜说了一句话:“御座家族有御座家族的立场,很多事情并非他们个人的能力能反抗的。”   左澜又睁开眼,看向崇遇那坚决而挺拔的背影,御座崇一族内最出色的两个人终于能真正地一决高下了。   崇遇对着崇礼一抱拳,“想不到我们两个,终于有这样一个可以堂堂正正较量的机会。”   崇礼微笑:“从来都有,只是你自己一直觉得家族对你不公平而已吧。”   潜藏着的恩怨,终于开始浮出水面了。   这两兄弟,一个在全大陆第一的第一魂院,一个在全大陆最差劲的第九魂院,当初崇遇对家族这样的安排是表示过不满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被无视了,他们只是很冷漠地说,不行。   崇遇跟崇礼,也算是一场期待已久的战争。   直到此刻,整个情况已经走向了完全不可预知的状态。   崇遇的攻击出人意料地凌厉,整个擂台都已经被他冻结,崇礼应对着颇为棘手,只不过在被逼到绝境上的时候,他抬手一挥就是一道紫色的光刃甩出去,然而此刻的崇遇竟然使出了跟当初的左澜一样的应对手法——全部冻结!   巨大的紫色光刃瀑布一样悬挂在擂台上空,崇遇眼底暗光一闪,双掌一合,冰瀑破开一道裂痕撞向崇礼的胸口,崇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叹了一口气——“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那已经抬起来的手掌,忽然垂了下去,任由那冰瀑冲击过来,撞在自己的胸口上,崇礼唇边的鲜血顿时滑落下来,他从擂台上落下去了,留下整个擂台上那些瑰丽的冰晶。   崇遇目光冷漠,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你所以为的福,并非我以为的,你我所经历的根本就是不同的痛苦,又何必说你的痛苦十倍于我呢?   崇礼苦笑,不接话了。   这一战,胜。   第一魂院累计三胜,只要再胜一场就能够保住第一魂院千百年来的领先地位。   而第九魂院累计两胜,因为第三、四场的意外,所以赛程出乎意料地快,一个下午已经进行了五场,左澜他们这边败多胜少。   第六场在第六日的上午,今日第五场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暮色降临,明老重新上来统计了分数,现在是第一魂院落后七分,相比上午,可以说是掉了个个儿。   魂院大比第五日就这样落下了帷幕,暂时告一段落。   只是左澜心底有一口郁气舒不开,有人轻轻地叩开了他的门,背着手站在外面。   他走过去,星月皎洁,明日只有两战,薛重释对季隐,左澜对天嘉。   “临沧……”他喊他的名字。   临沧背对着他,转身去看檐下的月色,然后拉了他一起坐在台阶上,“我说过,我在逐月天梯等你。”   “你觉得我会赢吗?”左澜有些自嘲地一笑。   方才才炼化了天嘉的那一道煞气,可喜的是,魂器的等级都已经上升了不少。   临沧沉默了片刻,却手掌一翻,一只黑色的小盒子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中,他将这盒子放在了左澜的手中,“你会赢的。”   “这是……”左澜忽然愣住,“神子暗花锁……”   临沧微笑,这就是西北魂际之地秘境之中最珍贵的东西,神子暗花锁,天品魂器。   “你们第九魂院的院长言深已经凶多吉少,现在整个大陆上已经确定了,还存在的神仆有三个。段昆仑、雪蓝和天嘉,在大比之中,天嘉只能将实力限定的魂爵以下,这是天道之力,即便他是神仆也无法违背。”   临沧想起消失的言深,眼底就有了几分苍凉,他站起来,俯身吻了左澜的额头,“逐月天梯……”      第一百四十四章 魂院大比·魂爵      魂院大比第六日。   幽灵传播平台的所有播报员几乎都严阵以待,一大早就已经在为整个大陆关注魂院大比的人播报消息了。   “现在我们的播报员已经来到了第一魂院的擂台下面,马上要进行的是第一魂院与第九魂院对于最后胜利的争夺战。到今日为止,擂台战的情况是——第一魂院三胜、第九魂院两胜。也就是说,现在第一魂院领先了第九魂院七分,第九魂院需要在今天的比赛上只有两战全胜才能够保证自己的胜利。到底是第一魂院保持自己得胜的优良传统,还是第九魂院如愿逆袭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独家消息,由幽灵传播平台竭诚为您提供。”   从最开始参加魂院大比的七人队伍变成现在的五人队伍,左澜他们第九魂院自然是得到了无数异样的目光,可以说,整个第九魂院的士气从来没有如此低落过,不过好在只有最后的两场了。不管是薛重释还是左澜,都算是心智比较坚强冷静的人,即便是遇到现在这种状况也是面不改色。   只不过,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只有天知道了。   其实对第一魂院和第九魂院来说,两边的压力都很大。   第一魂院是历届魂院大比的第一,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第九魂院跟他们争夺第一,可以说是相当糟心的。他们往年的荣誉太多,今日陡然之间面临落败的风险,无疑让所有人觉得压力很大。而左澜他们这边也不轻松,需要获胜就必须全胜,还是在有两个人背叛的基础上。   无论对哪一方来说,这都是一场苦战。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今日——竟然成为最惨烈也最辉煌的一天。   钟声响起,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左澜转过自己的眼,看向薛重释,薛重释破天荒地朝他一笑。   “去了。”   “嗯。”   左澜只是看着,没有多说一句话,该说的似乎也就是那样了。   总觉得这一瞬间,薛重释离开的背影潇洒得让人难以忘怀,左澜微微弯起唇角,挂了个很浅的笑容。   “魂院大比擂台战,最后一日。第一魂院季隐对第九魂院薛重释,请双方学员上场。”   作为整个御座薛六的耻辱,薛重释的出场,无疑是万众瞩目的,然而在所有人或是鄙夷或是看好的目光之中,薛重释已经变得宠辱不惊。   季隐还是提着自己那一把刀,不过在当初被左澜夺刀之后,他整个人便有些消沉下来,大约是受到什么打击了。   此刻他提着刀慢慢走上来,看着薛重释,没什么大的反应,也就是拔了刀,随手摆出一个架势来,对着薛重释。   天嘉以季隐为倒数第二人上场,必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这个季隐,单论上次表现出来的实力,是绝对不会比薛重释更加厉害的。   左澜心里盘算着,却看到薛重释竟然先动手了。   只见到十数枚魂晶一闪,下面所有的御座薛六的子弟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在流血,这些高品级的魂晶全部都是他们御座薛六出来的好么!现在这个家伙竟然堂而皇之地使用了,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可以说,薛重释一瞬间就拉到了足够的仇恨。   只不过比赛的过程和结果都相当出人意料。   薛重释第一把就已经洒出了魂晶,第二手就已经引动了魂晶自爆,之后季隐的应对方法也相当简单,一刀刀地将这些魂晶全部披散,看上去相当简单,两个人的打斗也相当没有激情。   始终是薛重释处于一种攻击的状态,而本来攻击性极强的季隐却依旧是上台时那种消沉的模样。   下面的天嘉已经开始皱眉,这边的左澜也觉得情况不对劲。   薛重释却管不了那么多,因为他需要一场迫切的胜利,因为现在是第一魂院领先七分,所以如果薛重释这一场输了,他们也就完全地输了,现在第一魂院处于领先的地位,如果他这一场输了,左澜也就没有再上场的必要了。因为整个第九魂院已经输了,左澜即便上场赢了天嘉,第九魂院也还是个输而已。   摆在第九魂院和薛重释面前的也不过是一根独木桥而已。   薛重释这么想着,手心里便有一枚透明的魂晶冒出来,那精纯的魂力忽然之间就让整个场上震撼了。他打架一向是比较暴力的打法,左澜说过,他是最土豪的那种打法。   用魂晶砸人什么的,他早就说过薛重释太奢侈,在现在也一样,这个家伙简直是奢侈到没边了。   然而今天的薛重释,使用的手段却并不一般,别人不知道,他却能够感觉都自己对面的季隐气势已经开始改变。   季隐只是在想一个已经想了很久的问题——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败给左澜的。   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放当初左澜的那一刀,那一刀……   万千变化只蕴藏在那一刀里面,一刀藏道。   什么又叫做道呢?   那一刀,到底是怎样的?   从挥刀时候的弧度,到破开的虚空,到转弯的气流……   似乎什么都是流畅的,又似乎什么都是凝滞的……   有的感觉,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   道,何为道?   他也曾经问天嘉这个问题,可是天嘉只是摇头,只有你自己参悟了的,才是你的道。   道。你的道。   一枚魂晶已经出现在了季隐的面前,他的眉心因为被尖锐的魂晶尖端指着,所以渗出了一丝鲜血。   薛重释的心狠手辣,几乎是全大陆都出了名的,只是从来没有如此尖锐地领略过。   场外的众人只能看到无数的魂晶的幻影在半空之中闪烁,几乎让人目眩神迷,觉得每一枚魂晶都是真的,又觉得每一枚魂晶都是假的,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这个时候季隐感受到的其实只有一,那就是针对他眉心那一枚。   然而薛重释是个狠角色,他之前早就研究过了左澜留在澜会的阵法,也对空间阵法有了自己的领悟,即便无法像左澜一样精通,却也算得上是略懂皮毛,融合他自己的本事,反倒是隐约有了一种自成一派的架势。   原本薛重释的功法都是出自御座薛六的,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发现他们无法明白薛重释到底使用的是什么手段,似乎从叛出御座薛六之后,薛重释的手段就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无数的魂晶,哪一枚是真,哪一枚是假,根本是没有人知道的,除了薛重释自己,就算是左澜,现在看着也觉得每一枚都是真的。薛重释的这障眼法之高明,别人无法想象。   观众们甚至不能知道现在季隐只能看到一枚魂晶,这一枚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然而就是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季隐忽然之间出手了。   那一把刀,叫做梅三刀。   三朵梅花在一瞬间全部变成了血红色!   漂亮的血红色,让无数人为之惊艳。   艳红的梅花,从天际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赤雪一般,笼罩了整个擂台,甚至落到台下去,只是当人们伸出手来接的时候,那梅花又化作了一片血红色的烟雾,消失干净。   季隐的刀,终于慢慢地举起来了,速度极其缓慢,并且方向,是在自己的左侧。   前面的薛重释忽然之间面色一变,他眼底透出几分狠辣来,却是手掌一翻,五枚魂晶再次出现,而后急速旋转起来,化作了他手中的一道旋风,并且迅速地扩大,转眼之间已经在台上制造出了一个接天的风暴卷!   视觉效果绝对是无比绚丽的,而声势自然也是相当惊人。   不得不承认,季隐是个天才,在这一刻,他已经悟到了属于自己的道。   天嘉说,你的道。   左澜用了自己的梅三刀,那是左澜的本事,是左澜的道,可是他的道不是这样的。他的道,应该是自己的道,是他自己所理解的刀。   梅三刀,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理应在自己的手中展示出最强劲的实力。   季隐不甘,自己的刀在别人的手里反而能够发挥出更大的实力,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刀,刀就是他自己啊。   既然刀是他自己,还有什么招式不能使用?   所以他出刀了,随心所欲,意先于刀,意到处刀到。   这一刀,让他看清楚了自己身处的状况,也让他看到了真正的危险所在,意之所至,刀之所向。   这一刀,他成功了,挡开了薛重释的攻击。然而下一刻,薛重释的另一重攻击已经到了。   魂力的风暴!只是一瞬间,就已经将季隐卷入!   季隐被挟裹着,进入了风暴圈,而后像是被台风尾扫到一样,落到擂台下面去。   这一刻,胜负已经分了。只不过薛重释似乎并没有收手的意思,也没有中断自己的攻击,季隐还在他制造的风暴之中。   裁判站出来,“第六轮,第九魂院薛重释胜。”   扳平了!   这一瞬间,左澜心中舒了一口气,剩下的就是他那一战了。   天嘉太强,到底能不能胜,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底气。   现在相当于所有的胜负都已经压在了两个首席的肩膀上,赢了就全部赢了,输了那就是全部输了。   “嗡”地一声响,打断了左澜的思绪,他抬首,却看见天际忽然之间霞光万丈,从云层之中落下来一束光,照在前面的地面上,擂台之下,那风暴悄然散去了,红色的梅花飘落了整个虚空。   美,一种浓烈的美。   红色的花瓣瓦解了风暴,薛重释豁然转身,看向了季隐那边。   一座巨大的魂阵忽然浮现了出来,而后风暴完全散去,季隐闭着眼,那一把梅三刀从他的手中缓缓地落了地,融入他脚下的魂阵之中——木属性,梅三刀,魂图!   刀,融入了魂图之中,缓缓地。   天地间似乎都有了梵音,那一片灿烂的光,忽然渐渐地消散了。   左澜微微眯着眼,看那一片残留着金光的云彩,嘴里的呢喃似乎只有自己能够听见:“魂爵,融器……”   这恐怕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季隐竟然因此成为了魂爵,本来已经获胜的薛重释站在擂台上,看着下方安然闭目的季隐,眼神晦暗。   忽然就成为魂爵了呢,这个境界,可是一个分水岭。   第一魂院处,崇礼缓缓站了起来,看向天嘉,然而天嘉只是盘坐在原地,微微弯了唇角,他锁骨之间那一滴红,又轻轻地闪动了一瞬。      第一百四十五章 魂院大比·逐月天梯      上午的结果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季隐——竟然成为了这一届学员里面最早成为魂爵的一个人。   结果总是出人意料的,几乎所有人的世界已经完全被“魂爵”这个词占领了。   左澜相信,如果魂大陆有热词搜索榜单,绝对是季隐的名字在首位。   自古以来,魂爵这个境界,就是一个分水岭,如今季隐能够忽然之间悟道成为魂爵,绝逼是需要关注的一件事。   魂大陆有很多魂师,可是却很少有魂爵。   向来有五皇八尊十九爵,可是什么时候听说过“多少多少魂师”?   这就是魂师和魂爵之间的差距,差距是很大的。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纠结,左澜这边却依旧是平平静静,因为他要面对的事情,跟别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下午的到来,几乎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不过因为第九魂院院长言深忽然始终的事情,整个赛程再次延迟了一会儿,等到即将开始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了。   落日的余晖,悄然笼罩世界,中原的夜,要到来了。   左澜是在这样美丽的一片霞光之中站上擂台的,他对面,天嘉也缓步而上,两个人对望一眼,彼此的眼神都似乎不带半分的烟火气。   “魂院大比擂台战,最终场——第一魂院天嘉对第九魂院左澜。”   其实这两个人的实力,才是整个魂院大比里最出色的,即便是季隐到了魂爵的境界,也未必能够比得过这两个中的任何一个。   左澜与天嘉,似乎是宿命之中的敌人。   有的相遇是会注定的,或者说——这是天嘉以为的天道。   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开始动手,而是有一段对话。   “我曾经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天嘉看上去很和善,不过也很冷漠疏离,整个人从来就没有过与人亲近的时候,他根本就是游离于所有人之外的那种。   而左澜的回答是,“记得,但不信。”   随后,便是一场恶斗了,看清楚左澜是怎么出手的人不多——因为他表现出了完全不同于以前的实力。   藏拙!   所有人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绝对都是相同的。   向来被认为只有魂爵才能够使用的瞬移技能,已经在方才出现在了左澜的身上。   只见他抬手就是一指,本来是向着天嘉的正面去的,在天嘉五丈开外,不想一眨眼就已经到了他身前一丈远的地方。如果是寻常人,只遇到这一个变故,立刻就已经反应不过来,一瞬间便要丧生于左澜这一指之下,然而天嘉不是普通人。   所以左澜也并不走寻常路,只见他原本攻势极猛的那一指本来是带动他整个人的身体往前冲,可是所有人发现在他的手指即将到达天嘉的眉心之时,左澜整个人再次消失!   这一次,即便是天嘉也愣了一刹那,然而就是这一刹那,异变陡生!   一根平平无奇的手指已经从身后戳来,引来了台下无数人的惊呼!   只不过天嘉如果就这样被左澜结束,怕也不能被人称为天嘉了。   左澜这一手接连的瞬移固然是出人意料地出彩,可是也并不能说明左澜到底怎样厉害,无非是心机比常人略微深厚了那么一点——能够想到接连瞬移这种办法达到最大程度的攻击效果,已经是相当聪明了。   毕竟天嘉看着他是从正面冲上来的,他的第一次瞬移给予了对方一种意料之外的感觉,所以立刻将天嘉的警惕提到了最高的级别,按理说这个时候左澜出手,效果已经是极佳——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措手不及之外,还有措手不及!那就是左澜的第二次瞬移,这个时候正常人因为被左澜的第一次瞬移转移了注意力,所以再到第二次完全出现在天嘉后面的时候,脑子还能够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是高手之中的高手了。   左澜不过是在透支自己对手的集中力和注意力。   然而天嘉并不需要注意这些,他只是浅淡淡地站在那里,身形一晃就已经消失了,左澜的手指落到了空处。他怔然了一瞬间,而后立刻感觉到耳边的风停了。   如果左澜是天嘉,必定会趁着这个时候攻击,可是天嘉没有,他只是飘然出尘一般道了擂台的边缘,而后站在那里,淡淡说:“我只是——想让你,死个明白。”   左澜冷笑:“我命由我。”   换句话说,你天嘉算是个什么东西!   初次交手并没有成功,然而左澜与天嘉两个人的实力也算是初步被人了解了,这两个人之间的仇怨似乎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他们认识——所有人听到那对话的时候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左澜的魂器,玉青八极盘至今不能成型,很所以并不能算在“魂器”这一类,这是十分稀少的自我生长形成的魂器类型,虽然现在还没表现出什么作用,可是左澜一直在等待。而别的魂器,只有雪花扇、桃符刺和捆仙索。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土豪,左澜一挥手,三枚白棋悄悄地浮在了他的身边,他也等待着天嘉的出手。   他那一把红色的玉尺,到底又是什么东西呢?   天嘉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再次展示出一种无边的诡异,蛇一样柔软而冰冷的感觉。他的眼神也变得极其冷漠,紧接着就从自己锁骨之间抽出了那一柄玉尺——   “尺,丈量天地。”   这句话出来的瞬间,左澜身周的空气便像是被什么阻隔了一般,变得凝滞起来。   丈量天地?   左澜抿紧了嘴唇,桃符刺已经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经过刚才的试探,他知道跟天嘉玩近身战是极其不理智的,可是要来远程攻击?自己似乎也不如天嘉。   这是一把尺,用来衡量天地,甚或是天道。   天嘉那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了极其古老的字音,之前左澜因为学习阵法,所以对这种古老的文字略有研究,然而此刻听来依旧晦涩无比。   此刻的左澜,双眼忽然开始模糊起来,像是眼前笼罩了一片阴翳,红色的河流从他的眼前流过去了,可是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天嘉说:“天开见光,流血滂滂。”   天嘉又说:“日月薄赤,见日中鸟。”   左澜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受控制了,天嘉手中的那一把尺,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效果——他瞬间明白了,艰难地说了一句:“言出法随……”   天嘉的眼底,光辉灭尽了,只剩下灰烬一样的暗淡,“猜对了。”   左澜的眼前出现了幻象,无数的幻象——这一刻,天嘉已经与神灵没有区别。   这个人,便是神灵的代言人,可是他到底是神仆,还是神子?   这是唯一一个从古早时期存活下来的神仆,他代表着神灵行使自己的权力,并且为神灵挑选着神仆。这便是左澜推测之中的天嘉。   他的手已经拢在了袖中,日沉月升。   整个世界已经到了光与暗的交汇处。   一半沉醉在光明之中,一半苏醒在黑暗里。   一半是左澜清醒的内心,一半是左澜昏迷的身体。   天嘉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怜悯的微笑,“神,庇佑你。”   直到此刻,天嘉都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杀伐的信号来,甚至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个人是在聊天叙旧,又哪里知道,这短短几句话之间蕴藏的杀机呢?   只不过,没有人看得到,左澜手指间扣着的东西。   天嘉再次说了一句:“寂灭降临。”   左澜的眼,终于缓缓地闭上了。   他忽然很累,想起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所有,想起了自己向道之路,想起了自己无数的无数的无数的渴求,想起了那些还没来得及遇见和已经错过的人,想起——那一杆叫做“无极”的旗。   天地无极。   他的身体已经跟随着天嘉的那一句话,变得麻木,丧失知觉,他的意识甚至已经开始模糊起来,想要沉沉地睡去。   然而此刻躺在他储物戒指里面的那一杆旗,忽然轻轻地动了一下。   天地无极。   既然天地是无极的,那么天道呢?   为什么天道能够成为别人手中杀人的工具呢?   左澜只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佛无善恶,道家无为,天道何如?   往日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今日在这生死场上,忽然就开始明晰起来。   拨云见日一半,清明的天,就这样投映到了他的眼底。   他那还没来得及闭上的眼睛,忽然就开始清明起来了。从那一杆无极黑旗上,渐渐就有一股混沌之气,注入了左澜的身体,他脚下那一直隐藏着的魂阵,终于被开启了。   “嗡”地一声轻响,极其细微,然而在这整个寂静的第一魂院的擂台下面,却像是流淌在所有人身体之中血脉的鼓噪。   左澜方才那种状态,完全就像是被天嘉的言语蛊惑,眼看着就已经要陷入危局,在那样的几息之中,无数人为左澜捏了一把汗,同时还有许许多多来不及说出口的惋惜。一代天才左澜,还是要在这擂台上,败给深不可测的天嘉吗?   没有人知道。   可是现在,在左澜的魂阵出现的时候,所有人同时一惊。   魂阵变化了!   左澜依旧是那半闭着眼的状态,只是世界已经开始清晰,然而他还是不能动。   他只能感觉到那一股混沌的气息,缓缓地进入了自己的魂阵,像是一股清澈的细流,进入了他的玉青八极盘,成为了盘子里面的水。   原本左澜的玉青八极盘之中,那些水全部是由精纯的魂力凝结而成,可是现在这一股凭空出现的混沌之气,却像是一个外来者,一瞬间遭到了所有“原住民”的反对。盘子里,这一汪混沌的水进去了,却在里面掀起了惊涛骇浪。   然而只是惊涛骇浪而已,玉青八极盘是容器,并不受任何东西的影响。   它独立于风云而存在。   独立于风云而存在。   它可以,左澜也可以。   原本因为受到“言出法随”蛊惑而即将失去自我意识的左澜,终于在这样的惊涛骇浪又兼着风平浪静之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幽深的黑玉般的眼眸。   瞬息之间,一切归于平静。   耳边的风停了,远处的喧嚣散了,一切一切的光彩散尽,只留下一地散落的余音。   左澜看向天嘉,“你的道,不是我的道,那么你的道,便无法阻止我的道。”   而后,他终于伸出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手,掌心摊开——黑色的小匣子,有着鎏金的花纹,看上去平平无奇。然而在它出现的一瞬间,天嘉的面孔忽然就有了轻微的扭曲:“神子……暗花锁……”   神子暗花锁,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天品魂器。   在左澜即将翻开匣子盖的时候,天嘉忽然动了,他放弃了自己那种高高在上的斗法,直接身形一晃,就已经出现在了左澜的眼前,抬腿一脚便要将左澜踹下去,同时伸手来夺他手上的东西。   远处的暮日,终于沉下来了。   据说逐月天梯,今天会出现。   左澜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因为天嘉的攻击有任何的动容。   只见他任由天嘉握住了那一只匣子,自己却松了手,而后双臂一展,便像是大鹏展翅一般跃起,轻飘飘像是一朵云,却一瞬间就已经远了。   逐月天梯之会,指的就是他们这一战的事情。   只是逐月天梯又到底在哪里呢?   一切,在现在,终于有了迹象。   左澜为什么会任由天嘉握住那一只盒子?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所有人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擂台上忽然出现了无数的黑色铁索,跟当日左澜在西北魂际之地秘境之中看到的一模一样——那锁住临沧的锁链!   左澜原本只是知道怎么发动神子暗花锁,却不知道发动之后竟然是这样,甚至完全没有预先的布置,就已经延展出了机关的效果!   这个时候,整座擂台都已经自动变成了神子暗花锁的机关座,这便是魂器的力量——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天嘉在第一条锁链缠上手臂的时候,两眼忽然之间就落下了泪,愣愣地站在那里,任由所有忽然之间爆发出来的机关将自己锁紧了,粗大的链条却像是茧丝一样裹了起来,将他完全缠在了里面,那红色的玉尺化作了一道光,从他锁骨之间的那一红色的水滴状印记里面钻进去,活物一般。   半空之中的左澜,终于明白了什么,可是那种不祥的征召,终于随着一轮逐渐变红的月亮,出现了。   之前天嘉说,日月薄赤。   赤色的月,滴血的月。   轰然炸裂的,是实木擂台的整个基座,那一个巨大的铁链环绕出来的铁球悬浮在半空之中,却能够听到谁奇怪的呜咽声。   那是……天嘉吗?   左澜抬起了一双手,五指间却渗出了鲜血来,一滴一滴地从半空之中滑落,却掉进了他那已经平静下来的玉青八极盘,整个盘子原本毛糙的边缘,似乎都已经有了向着圆润发展的迹象,而且速度不慢。   只是现在的左澜,并没有心思去注意玉青八极盘的这种变化,他口中默诵着咒语,一字一句,晦涩至极,话音落地的时候却给人一种珠玉破碎的质感,这不是左澜在说话,那是天音。   谁也看不到那铁索球之中的情况,只能猜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鲜血开始从那些细小的缝隙里面出来,隐约有天嘉隐忍的哭泣声,他像是一个孩子,将自己蜷缩起来,在那狭小的空间之中,像是忽然知道了什么,满身都是绝望。   别人听不见这样的声音,作为控制神子暗花锁的左澜,却是无比清晰的。他的魂力正在以一种相当疯狂的速度消失!神子暗花锁,还不是现在的左澜能够完全操控的。   一朵黑色的菡萏莲花,忽然便出现在了那铁索球的下面,并且随着上面滴落鲜血的增多,逐渐地改变着自己的颜色。那逐渐打开的花瓣边缘,已经变成了诡异的深蓝色。   花瓣逐渐地打开,有一种清幽的香味散发开来,让所有人都开始沉寂。   只有天嘉……   他在哭。   像个孩子一样地哭。   一声叹息,忽然就从很高的地方传来了。   左澜抬起头,看向魂院塔的方向,他施展手诀的手指已经逐渐地停了下来,下一刻,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被临沧接管了。   黑白的临沧,像是一幅黑白的影画,站在那里便是泼墨山水,云雾缭绕之间有一种异样出尘的飘渺仙气。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幻日摘星,天梯逐月。”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吟唱,忽然之间就飘飘渺渺来了,当初在左家秘境之中感觉到的那种境界,终于有出现了。   左澜的意识,随着这奇妙的吟唱,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他的意识瞬间地飘远,走马观花一样,以一种冷漠的眼神俯视整个世界——忽然明晰了,到底神灵是在用一种怎样的角度,来怜悯苍生。   怜悯苍生。   神灵的角度。   一种奇妙的感觉,让左澜觉得——这一刻,他是化身为了神灵。   当初在古字秘境之中也曾看到,神灵的眼睛,在最高远的天际。   月升高了,天嘉困在锁链里面,左澜意识模糊地站在虚空里,临沧在最高的塔上,身后站着许许多多的人。   在满月升至中天的时候,一道华光忽然落下了,从广场的中央,流光的锦缎一般向上,延展出一架虚无缥缈的天梯来……   逐月天梯。   台下,无数人屏息凝望,这难得一见的胜景,从今夜起——第一魂院,逐月天梯之景,将会成为永恒的传说。   一级级玉阶,一级级地向上,左澜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便踏上了这一道阶梯,他抬头,临沧就站在这天梯的尽头,然而表情模糊。左澜不知道是自己看不清,还是临沧的表情本身就很模糊。   然而他在往前走,逐月天梯之会,便是这样吗?   临沧站在逐月天梯的尽头,在最高的位置上,向着逐渐走上来的他伸出自己的手掌,那一轮满月,将霜色刻满大地,成为了临沧身后的背景。   一级,两级,三级……   他距离临沧,仅有三步之遥,伸出手去,便想要握住临沧的手,然而下一刻,他听到了背后的声音。   那一朵菡萏的莲,终于开放了,鲜血染红了所有的锁链,一声野兽一般的嘶吼,像是要宣泄自己所有所有的怨恨和寂寞——天嘉环抱着自己的双肩,缩在铁索球之中,而后缓缓打开身体,像是初生的婴儿一样,睁开了眼,于是所有的铁链温柔地放开了,他赤裸地落进了那一朵莲花里面,锁骨之间的一滴红如此耀目。   他看向了那一架逐月天梯,也看到了尽头的左澜和临沧,玉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手中,“尺,丈量天地。”   伴随着这一句话的出口,世界忽然扭曲!   高的变成矮的,长的变成短的,小的变成大的,强的变成弱的——何为尺?   尺,便是道!   握在天嘉手中的,是道。   天道要左澜死。   于是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了夜空之中,无数汹涌翻滚的黑云瞬间笼罩了左澜,裂缝里面,有凛冽的朔风,飘扬的残旗,堆积成山的白骨,唯独没有光。   临沧的表情在左澜的眼底忽然就清晰了。   他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左澜,然而左澜的身体,已经在被这道裂缝笼罩的时候全部化作了灰烬,残留在他手中的只有烟云一般的灰烬,灰烬。   左澜消失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神灵道场·苍梧鼎      魂大陆九个区,九大魂院,排位没有任何的变化。   魂院大比的事情,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第一魂院还是第一魂院,第九魂院还是第九魂院。   魂术公会的斜对面就是澜会,澜会已经存在了很久了,不过现在已经少有人还记得它最开始的主人是谁。   “喂,你干什么去啊?”   “听说澜会最近又有什么活动,所以我准备去看看的。”   “听说最近出了一些很好的东西……”   “你就不知道了吧……”   “你知道什么?”   “嘿嘿……”   距离上一届魂院大比已经过去了四年,但是有关于最后一场比试里面出现的逐月天梯之胜景,还是多年以来为人所津津乐道,世界上总是有的传奇是别人久久无法忘怀的——只可惜,这样的传奇不是左澜,而是天嘉。   人们说,他是神灵的使者,是代替神灵行使权力的人,他拥有无边的魂力,在参加魂院大比之前,他就已经拥有了相当可怕的实力。   这些年以来,已经很少有人提到左澜了,因为太长久的销声匿迹,因为太长久的刻意压制。   天才有很多,只是有的人,注定只能消失在历史的烟云里。   现在魂大陆的修士,也许提起左澜都只有一句“哦,那个左澜啊”这样的话。   江山代有才人出,整个大陆的局势再怎么变化,基本的格局也在那里,不会改变得太多。九大魂院依旧是权力的中心,魂皇殿也永远是个人权力崇拜线的顶端,更多的时候,当然也不是没有别的势力在这四年之中窜上来了,但那毕竟是少数。   不过却有这么一个,不得不提到。   澜会。绝对不能不提的澜会。   虽然说提到澜会就必须提到那种奇怪的左澜,可是现在人们习惯提到的人都是薛重释。   其一,薛重释来自御座薛六,是御座家族的叛徒,此人可以说是杀人如麻,一点也不手软,在四年之前的魂院大比也曾经技惊四座,更传奇的是——十大御座家族曾经联合绞杀薛重释,最后却都没有结果。   薛重释是不符合常理的存在,五皇八尊十九爵,可以说是魂大陆上实力非常惊人的三十二人了,然而在这四年之中,薛重释凭借他刚刚到了魂爵的修为,力战三十二分只十一,现在的薛重释的实力,在十九爵之中也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   同时,大陆上新近崛起的别的年轻势力也不少。   比如当初从第九魂院无学院毕业的姜错明和习雨林,这两个原本御座家族之中不受宠的人,在回到自己的家族之中虽然依然遭受冷眼,但因为有实力在,所以根本不惧怕刁难,很快在自己的家族之中站稳脚跟,甚至是嫡系也难以与他们匹敌。   转眼之间,大陆上的第二大盛会又要出现了。   除了魂院大比之外,御座会和魂术公会的试炼会也都是相当有名的。   魂院大比之后四年,便是魂术公会主持的试炼大会,这是评定个人实力的重要场合,很多人都报名参加了,只是原本在这样如火如荼准备之中的试炼大会本来应当是整个大陆上最受欢迎的盛事,可是现在偏偏是谁都知道,最要紧的根本不是什么试炼大会,最要紧的是澜会这边发布了一个消息。   天品魂器的消息!   中原第一魂院地区,澜会总部。   薛重释坐在右边第一把交椅上,随手一掀茶碗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消息已经完全散布出去了,只是不知道效果到底怎么样。”说时候,吴宇是看不懂薛重释的,自从四年前左澜出事之后,原本与左澜有过交情的许多人都变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吴宇也是曾经发誓要效忠左澜的人,可是左澜的事情,实在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天嘉的手段确实太狠,最后出现的裂缝,据说是时空的裂缝,但凡进去的人没有不死的,那里也被称为神灵为叛世者准备的墓穴。   “苍梧鼎出世,我就不信这些人还能坐得住。”薛重释冷笑了一声,一抬头就看到左秋走进来,他怔然了一下,而后问左秋道,“左先生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探听到最新的消息,魂术公会的人已经开始打探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消息了。”左秋坐下来,端了一杯茶喝,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当年那种淡淡的精明算计,这人什么时候都一张淡定脸,只不过好歹跟左秋共事这几年,薛重释还是能够看出左秋眼底的那几分冷意。   这两年,魂术公会跟澜会之间的作对几乎是半公开的。   魂大陆的局势,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稳态,除了澜会,似乎也没什么新闻。   魂术公会主持的试炼大会在半个月之后举行,可在这种时候,竟然传出很奇怪的消息。   试炼大会的举办地点在中原第一魂院地区偏西的“望山谷”,已经搭起了高高的擂台。   望山谷东南西三面环山,朝着北方有开口,站在南边的山上,能够通过望山谷的豁口眺望很远处的连绵群山,所以称之为“望山”谷。   望山谷三面的山上全部是古树,历史极其悠久,曾经是很多大陆上高手的隐居之地,也算是一方胜迹,这一次被选为魂术公会试炼会的举办地,可以说是相当正常的。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消息,天品五阶魂器苍梧鼎会在半个月之后于望山谷出世,顿时整个大陆风云涌动。   薛重释是曾经参加过关于五年前那一场对神子暗花锁的争夺的,不过当时进入秘境的人大多是不知道看西北魂际之地秘境里面是有魂器的。当时的消息秘密封锁,可是现在,澜会却将这样的消息“慷慨”地赠送给了每一位澜会的忠实顾客。   这两年澜会在商业的扩张上可以说是相当可怕的,因为他们的背后有魂术公会下属的炼器师公会支持。现在公认的炼器师公会基本已经独立出来了,只因为炼器师公会的名誉会长是临沧。   左澜跟天渊之皇临沧之间的不清不楚的关系,知道内情的人也能猜中一些,即便是不清楚的人也权当做这两个人是叔侄感情比较好,在左澜被天嘉害死之后,临沧自然地走向天嘉甚至是别的魂皇的对立面,也是相当正常的。   魂大陆原本三大黑市已经变成了四大,这四年之间这几家黑市发生过无数次火并,并且声势惊人。一开始的时候可能是澜会吃亏,甚至连薛重释也会负伤,可是随着战斗次数的增加,已经很少有人能够再战胜澜会的“逆十字”了。这是由左澜命名的小队,战斗力非常惊人,尤其是在薛重释这种疯子的调教之下,很快就变成了战斗狂人的聚集地,短短四年时间,已经成为全大陆知名的可怕战队,多次被幽灵传播平台播报。   澜会、第一市、暗市、河市,四大黑市,澜会可以说是异军突起,是这两年以来最抢眼的新势力。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每一个新加入澜会的人都必须进入第九魂院的无学院学习几天,至于到底是学习什么,这倒是没有人知道的,不过薛重释定下来的传统,是别人不怎么清楚的。薛重释在澜会,是唯一一个高于左秋的权威人物。   当然,澜会除了薛重释之外还有一个煞神级别的人物——卜一。   “你们说这试炼大会卜一会参加?我才不信,人家已经是魂尊境界的人了,怎么可能还会来参加这种事情?”   “也不知道当初那左澜是哪里拉来的这样的人物,听说左澜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魂爵,并且败在了当时仅仅是个魂师的左澜手下,然后卜一才加入了澜会的。”   “左澜啊……”   “别扯淡了,魂大陆五皇八尊十九爵,已经变成了五皇九尊二十爵。多出来的一尊一爵都是澜会的人,那个左澜就算是个天才,也不一定有这两人出色,更何况还是个死人呢?”   “也对。”   一路上的人大多都在谈论与试炼大会相关的消息,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也空这一双手慢慢地跟着所有人走,他们的目的地都是前面的望山谷,只不过越是接近望山谷,北面入口这边的人就越多。   卜一是奉薛重释之命来这边捣乱的,作为整个澜会境界最高的人,卜一的日子其实很是无聊,如果不是因为薛重释说“左澜一定会回来”,也许卜一早就离开了。   其实离开的念头动过很多次,可是每当薛重释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这种打算就会很自然地消泯掉。   只有他们这些曾经跟左澜接触过的人才会知道,那个人的魅力在哪里。   他死了吗?没死吗?都是不清楚的事情。   望山谷,就在眼前了。   谷中最中间有一座高高的擂台,一杆金红色的旌旗被风高高地扬起来,魂术公会的会长是九尊之中的血尊,当初杀人如麻的一个,不过早就宣布金盆洗手很多年了,至于背地里是不是还在干着什么事情,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卜一是这四年来新晋的魂尊,从魂爵到魂尊,他的速度可以说是非常快的。外人只知道五皇十尊二十爵的厉害,可是很少有人将御座家族的族长之类的人物算进去,这些人的实力,大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御座家族的秘密,永远只有御座家族自己知道。   “很高兴能够看到这么多人来参加试炼大会。”很普通的开场白,血尊的眼神淡淡的,他有一头火红色的头发,看上去很年轻,大约是驻颜有术,因为这人已经成名很多年了,几乎只是在无界之皇梅子青之后没多久出现的。   只见他大袖一扬,笼罩在这山谷之中的雾气便被他袖中兜起来的风给吹散了,这一手换来了全场的安静,他扫视了一圈,几乎立刻就知道下面藏有高手,暗中皱了皱眉。除了那个卜一之外,似乎还来了棘手的人物,看样子所有人都是奔着苍梧鼎来的。   血尊暗中冷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是纹丝不动,继续说了一番客套话,这才转过身,伸手虚按的同时,一只青铜巨鼎的虚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下面。   整个望山谷,忽然就有一刹那的安静,因为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脚下震动了一瞬,像是有什么潜伏在地底的活物忽然之间苏醒,并且颤动了一下。   不过血尊本人却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继续一掌拍下去,火光迸射,他庞大的魂阵在脚下出现,只不过魂图却是模糊不清的,显然是被他隐藏起来了。   紧接着,远远的,天边的云雾都像是被火烧红了一般。   那青铜巨鼎的虚影竟然逐渐地化实,并且缓缓地落到了整座擂台的最中间,“轰”地一声,便像是与这擂台、与这望山谷长在了一起,青烟袅袅而上,充满了仙气。   火,燃了。   一星弱火。   黑暗里,随着那震动,忽然就有了一点火光、这是一个看不到光的世界,然而能够看到很多东西。   左澜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久到他觉得自己的头发已经变白,皮肤已经变皱,骨头都已经变得腐朽。可是在这样想的时候,他又会反应过来,他已经只有意识体了。   他是漂浮在虚空里面的一段意识,他是左澜,又不是左澜……   他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多久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伸出手去,想要握住临沧的手的那一刻。   这里很冷,像是浸泡在冰水里面一样。   可是在这一点火光出现之后,他开始觉得暖和,可是在这样的暖和之后,又是一种说不出的冷。   那是一种因为对比而出现的冷,想要靠近,想要继续向着那温暖的源头靠近。   左澜似乎逐渐看到了一些东西,青铜的巨鼎……   鼎。   一切开始清晰起来了,左澜看到了古字秘境之中的场景。   那个跟天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或者说就是天嘉,挖了个坑,种下了什么,然而岁月变迁,原本光秃秃的地方,长出来许多荒草,一岁一枯荣,可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后,那个位置慢慢地就有一株七斑叶的东西长起来了,并且开了七朵花,最后却只结了一个果。   那国师从紫色,逐渐地变成蓝色,又继续改变……开始接近红色……   “轰隆”一声,整个世界忽然坍塌了,他只觉得自己困在这个地方已经很久了。   废墟一样的地方,他的意识和身体分离,他在黑暗里面游走,这周围漂浮的东西似乎能够滋养自己的意识,所以他不断地吸收着,然而他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身体。   不过伴随着这坍塌的声音,借着整个世界忽然出现的那一点些微的光亮,左澜终于看到了。   他自己坐在远处废墟的高处,盘坐着,身上落满了灰尘,看上去已经像是一座雕塑。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与我,融合。”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神灵道场·炼人      哪里有新闻,哪里就有幽灵传播平台。   澜会高手卜一将参加试炼大会的消息一传开,什么人都来了。   每一届的试炼大会,总是大陆上很多人的谈资,不管是每一届里面冒出来的高手,还是别的人的排名等等,都是值得关注的。   所以幽灵传播平台在这上面下了大工夫,作为全大陆最权威的消息机构,他们的目标就是为用户提供最好的体验,其中消息质量也是一种。   大陆上的三大盛会,一向都是派最厉害的播报员去的,这一回去的人是姜易。   姜易出身于御座姜七,在跟人交流这方面很有一手,他是手里握着魂术公会官方给的资料——这已经是魂大陆的惯例了,因为幽灵传播平台这个机构太过特殊,所以别人都要虐敬着他们一些。有时候,舆论的威力也是能够害死人的。   毕竟,魂术公会还要依靠幽灵传播平台这样的工具来为他们美化形象。   作为这一次的负责人,姜易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消息,也知道怎么根据这些消息炒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年不管参加什么盛会的报道,都觉得没劲。   他一直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的职业素养问题,可是直到有一天,他在偶然之间重新接触到了澜会的资料的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的事情,最怕的就是一个比较。   ——他四年前,曾经负责报道那一场绝世的魂院大比,就算是最后的逐月天梯之会也是他负责的。   十御座之中,每个家族在幽灵传播平台都有一定的势力,不过因为每个家族派出来的人实力不一样,在幽灵传播平台的地位也是有区别的,而御座姜七便是幽灵传播平台之中的佼佼者,这全部是因为姜易个人能力的出色。   他对自己身边的人说道:“其实这一届的试炼大会,也就一个苍梧鼎和那个卜一有意思了,血尊的故事也可以拿出来再炒一炒……总之先按照这个方向策划——”   “姜易前辈?”身边的人忽然之间没听见姜易的声音,觉得很奇怪,抬头看姜易,却看到姜易看着另外一个方向,忽然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姜易前辈?”   姜易没有理会他,径直丢下手中的东西就向着远处走去,并且脚步越来越快。   东南西北,找了一圈了,还是没有。   姜易忽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吧?   炼器师公会跟魂术公会之间的决裂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并且试炼大会这种事情,在别人看来是相当神圣的,可是在实力顶尖的魂皇们看来确实不值一提,因为没有一个魂皇会参加试炼大会。   所以魂皇们可以说,参加试炼大会的都是弱者。   这就是魂皇们的思维和霸气——姜易曾经听崇阎说过这话,所以记忆犹新,然而他刚才真觉得自己是看到了临沧。   天渊之皇临沧。   大约是哪个长得很像的人?   姜易站在人群之中,忽然掐了掐自己的下巴,摇头,重新走回了幽灵传播平台众人所在的地方。   其实看错的可能性是不太大的,在回去的路上,他还是这样想着。   这个大陆,跟临沧一样头发半黑半百、衣服也半黑半百的人真的不多了。   试炼大会终于开始了,每一个时辰有一个报名的空隙时间,只要每个参赛者将自己的名字刻在高高的擂台周围那一圈上面,就算是已经报名,紧接着会随机安排同期报名的人作为对手。   这种事情完全是碰运气,不过真正有实力的人其实也不在乎这一点点的运气。   整个报道的过程,姜易都觉得很无趣,不过完全无法表现出来。   他心底是存了一个疑影儿的,所以时时刻刻注意着别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发生。还别说,真的被他看到了一些。   别人不知道卜一,姜易是知道的,并且知道他此时此刻的穿着。   只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卜一现在似乎也是在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似乎在这望山谷之中已经发生了什么让人惊诧的事情。   临沧的的确确来了,姜易只是那么惊鸿一瞥,可是卜一知道得很清楚,毕竟他已经是魂尊的实力了。   临沧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用一种格外平静和温柔的眼神看着那一只血尊掌下幻化出来的青铜巨鼎,不管是台上的战斗多么激烈或者是多么滑稽,都不能使他的目光从那青铜巨鼎上移开半分。   卜一从薛重释那里知道临沧是一个很维护左澜的人,所以他对临沧这一位魂皇并没有太多仇视的意思,反而因为对同一个人的认同,而有一种共通的感情。   澜会得到的消息是,苍梧鼎将在望山谷出世,可是实际上并非是出世,而是人为的“出世”。   因为,这苍梧鼎一早就在血尊的手中了。   估计血尊现在已经是对澜会恨之入骨了吧?   不过,现在卜一还不知道为什么薛重释会让所有人去做这件事,毕竟得罪一个实力相当强,并且掌握着魂术公会的实权派人物是根本没有好处的。   一切还是要静静地观察。   赛程很慢,因为参加的人很多。   卜一是个战斗狂,不知不觉注意力都已经被完全吸引到了战斗上面,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临沧了。   这个时候,时间接近子时,一切赛事就这样停下来,等到第二日天明便要重新开始。   周围的小树林成为了所有人暂时休息的地方,卜一正想要去找失踪的临沧,却不想一阵脚步声从自己的身后传来,并且根本没有掩饰的痕迹。   来人不过只是魂师巅峰的修为,就算是想要掩饰也是掩饰不住的,不过卜一转身的时候,整个人的身子还是紧绷了的。   “来者何人?”   “幽灵传播平台,姜易。”姜易自己报上了自己的身份,在魂大陆这种实力为尊的地方,一名魂尊可以说是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了,即便姜易是御座姜七的重要人物,在对上这种实力的人的时候,也只能小心翼翼。   卜一对这个人有印象,而且每年澜会也有很多关于幽灵传播平台的情报,薛重释跟姜易之间似乎也是有过合作的,毕竟以前左澜在的时候特别喜欢利用幽灵传播平台宣传自己。   “姜先生怎么出现在这里?”卜一有些不理解。   姜易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一笑,只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在下的错觉,总觉得看到了天渊之皇临沧。”   卜一的眼神一下就犀利起来,“你想说什么?”   姜易道:“只不过是忽然之间対苍梧鼎有些好奇,毕竟薛重释副会长可没有告诉我,到底什么改报道,什么不该报道。如果这中间捅出了一些对澜会不利的事情……”   这倒是,如果苍梧鼎的消息……   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澜会做过什么事情,最后还是会被人知道的,不过是早晚而已。   “我觉得你的目的可能不止这一点点。”卜一倒是很会看人。   姜易也非常老实地承认了,“我的确是有一点自己的小屌的,毕竟——我御座姜七,下一任的御座之主是谁,还是需要押宝的。”   “姜错明?”卜一只说了一个名字。   而后姜易点了头,于是两个人都明白了。   四年前的事情他们都是知情者,四年前第九魂院的落败,一直是一个很讳莫如深的话题,不过他们也都知道,当初姜错明和习雨林就算是不反水,最后的结果也都不会有什么区别。   御座家族跟九大魂院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十御座的大部分势力都在第一魂院,并且因为神灵的关系,十御座分成了两派,九大魂院之中也有两个派别,姜错明和习雨林很明显是站在神灵那一边的家族出身的,即便是他们不想做出那样的选择,也必须那样做。   不管结果怎样,都怪不到他们的身上。   魂院大比最惨烈的一幕,只是逐月天梯而已。   而除了左澜、天嘉、临沧,别人都与逐月天梯没有任何的关系。   两个人交换了自己手中的情报,姜易看着有关苍梧鼎的资料,忽然之间愣住了。   卜一有些奇怪,“怎么了?”   姜易握着那一卷羊皮纸的手指,忽然开始了颤抖,并且看得出他极力想要制止,可是最终还是失败。   他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右手,颤抖着嘴唇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苍梧鼎,苍梧鼎,苍梧鼎!正是因为苍梧鼎,正是因为望山谷!   苍梧,一鼎江山。   这是别人对苍梧鼎最精简的一句概括,每一件天品魂器都有自己的断语,苍梧鼎的断语便是“一鼎江山”,为什么一只鼎就能够定下江山?   山河之事哪里是一只鼎就能够解决的?除非这鼎里面蕴藏着天地的大道。   传说之中,望山谷这边曾经是很多高人的隐居之地,可是无由战之后通通失落无考,这里也就成为了一个无主的地方。   但是大陆上依旧有关于望山谷的种种传说,这就证明望山谷确实是一个绝好的地方,不管是地脉还是天道!   “薛重释确对你们说了‘苍梧鼎出于望山谷’吗?”姜易必须确认一遍。   卜一凝重地点头,他想姜易肯定是知道什么了,毕竟御座家族的手里,总是有一些别人搜集不到的情报的。   姜易终于抬眼,看向卜一:“现在血尊肯定死了。”   有关于魂影大陆的历史,只有历史悠久的御座家族的族史之中有涉及,就算是九大魂院也无法轻而易举地找到相关资料。   不过姜易是知道的。   魂影大陆本身其实是两个不同的位面,又因为有天渊的存在,所以魂大陆始终是独立的,本身这个大陆相当不稳定,但是上古的传言之中,神灵曾经使用了一些东西来稳固位面,于是就有了精品魂器排行榜上的很多有名的天品魂器。   神子暗花锁、苍梧鼎便在此列。   除此之外,还有穿花留影针、晨钟暮鼓等等……   也就是说,如果是苍梧鼎的话,这么多年没有现世,即便是现世第一次也肯定是出现在它原本所在的地方,也就是神灵当初放置之处。   这个时候,一个疑问就出来了,血尊真的掌握了苍梧鼎吗?   姜易说完这些,重新将羊皮纸还给了卜一,却说道:“看样子,这次的事情,幽灵传播平台无法插手了。”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解释,转身就走了,只是没有人能够看到,在转身的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近乎扭曲。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苍梧,一鼎江山,魂影之间!   苍梧鼎根本就是连接魂大陆和影大陆的通道!   而五皇十尊二十爵里面的血尊,第二天就已经被发现死在了金红色的旌旗下面,临沧依旧不知所踪,唯一留下在原地的,只有那一只鼎。   青铜巨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血尊死了,鼎还在,但试炼大会还是要继续的,所以魂术公会迅速由副会长烈尊接手,派来了新的人主持,在这之后,再也没有出过大事。   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九日,姜易每天都盯着那一只鼎,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决胜局,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跟谁打了,太阳已经移到了天空的正中。   午时,阳气最重的时候。   天地之间,光明终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日影最短,并且逐渐地变得更短。当太阳从正上方照下来的时候,影子便是在整个物体的背后,并且从他们所在的这一面,是几乎看不见的。   一道炽烈的光,忽然就从天际落下了,而后投入青铜巨鼎之中,所有人愣了一瞬间,然而才反应过来,苍梧鼎!   天品魂器出世时候的异兆,这绝对就是传说之中的苍梧鼎!   顿时,所有人疯了一样往前走,可是只有姜易,一步一步地后退,眼中充满了恐惧,可是眼眸的最深处,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疯狂。   “啊”的惨叫声不断地响起来,所有接近苍梧鼎的人骇然发现,在他们接近青铜巨鼎的时候,便有一股力量挟裹着他们不断向前,并且被投入巨鼎之中,消失不见!   这分明是在“炼人”!   上古有修士元气大损,常常会采用这样的办法来补回自己的实力,那么这一次,又是什么人在“炼人”?   魂大陆,影大陆,只有在日中午时正的时候,光与影是完全对立,并且呈现一种对折的状态。   姜易知道,这个时候的影大陆,就在魂大陆的另一面。两个大陆像是一个人的手掌,手心是魂大陆,手背是影大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神灵道场·归来      最可怕的永远不是魂器,而是人心。   姜易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可是他已经大概能够猜出来了。不再理会幽灵传播平台的所有事情,姜易带着消息回到了御座姜七本家。   在那里,姜错明已经成为了整个御座姜七下一任的真正掌权者。   最近两年,魂大陆可以说是举行任何大型的活动都会以诡异的失败告终,有人开玩笑说那是“左澜的诅咒”。   不过显然这是一种无稽之谈,只是在每次失败的时候,总是有人要拿出来说一说的。   比如现在,试炼大会竟然连主持大会的血尊都已经不明不白地死了,还能再说什么?   中原第一魂院地区最近可说是风起云涌,因为苍梧鼎出世的消息已经彻底被证实,所以无数的人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就为了看一眼天品魂器的威力。   毕竟这青铜大鼎放在那里的时候,前段时间每天都要吞掉好几个人。   听说倒霉的人大多都是集中在每天正午和子夜,所以人们逐渐地也学聪明了,避开这两个时间点去观察苍梧鼎,却暂时还没有任何人敢出手争夺。   于是那苍梧鼎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在原地立着,又过了七天,即便是有人在正午和子夜接近,也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于是有人大着胆子上去了,只是刚刚伸出手去触到那苍梧鼎,整个鼎身竟然就已经裂开,而后直接化为了齑粉。   碎了,碎掉了的苍梧鼎,自然也就不是苍梧鼎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   原本很多人也猜测肯定是在炼人,不过现在什么也没有发生,苍梧鼎甚至化为了齑粉,只能说,不是鼎里面炼人的邪魔死了,就是那邪魔已经出来了。   于是整个大陆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可是等了很久之后也没听说发生什么特别妖邪的事情,因而吵闹一阵也就放下了。   谁也不知道的是,那一天的子夜,左澜从苍梧鼎里面钻出来,然后悄然消失了。   其实直到出来之后很久,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也许那个地方可以称之为“影大陆”,没有合适的时机是绝对不能回来的,可是他终究还是等到了这样的一个时机。   天盾混沌初开的时候,世界便已经具有了其两面性,光与暗,善与恶,从来都是相伴相生,于是它们很自然得化作了两个部分,大陆也是这样,一片魂大陆,一片影大陆。各自有着自己的运行轨迹。   而后有一天,天地之间第一个“生灵”出现在了两片大陆的中间,这就是最初天渊的存在——天渊,诞生神灵的地方。   风吹起了左澜的衣袍,他站在天渊绝壁的高崖之上,只要往下面一望就能够看到整个天渊,一只巨大的眼睛模样的天渊,总是让他想起当初在古字秘境之中看到的场景。   不过,很多东西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   左澜怀疑自己在影大陆的那段时间让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损害,可是事实上,他出来之后发现自己的玉青八极盘已经成为了一种自己都不理解的东西。   风很大,左澜却在这样的冽风之中坐了下来,他身下,魂阵重新冒了出来,只是这个时候的魂阵已经完全跟他消失之前不一样了,颜色这些还好,只是其中的银色更加纯正了,还能够看出旧日的模样,可是在他身下正中心的位置,却已经有了一个凝实的魂图。   玉青八极盘,一个完全圆润光滑的浅底青色圆盘,不过已经相当大了,六丈看上去也是相当可观的。   左澜已经知道,自己现在的等级绝对是在魂爵之上,可是他觉得自己很虚弱。   这种虚弱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灵魂。   天嘉的那一道裂缝,大约是想要杀死自己的,但是左澜终究还是没有死,他记得就在自己被影大陆的那一片黑暗吞噬的时候,是玉青八极盘出来将自己完全笼罩。   那些黑色的物质,全部附着在了玉青八极盘上,不断地将之腐蚀,所以感觉现在的玉青八极盘虽然大,可是很薄。   这种质感给人一种很脆弱的感觉。   左澜以前很喜欢轻薄小巧的东西,可是这里面绝对不包括自己的魂器,即便是追求轻巧,也不会以牺牲魂器的坚固程度为代价。   玉青八极盘,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了。   左澜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他的手指,从盘子里盛着的浅浅的液体里面滑过去,抓进手中的全部是魂力,他将自己身上带着的魂晶全部用光了,想要以魂力来弥补玉青八极盘的这种虚弱,可是都没有作用。   这样的魂器,到底能够怎么用呢?   左澜发现这种自我生长的魂器就是有这一点不好,什么用法都要自己来研究。   因为在影大陆那边有损耗,很多白棋都已经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依然活蹦乱跳的大白和其余的六颗白棋了。   左澜手一指,大白就出现在他的手指指尖,只不过神情委顿,看样子也是被折腾得够呛。   大白长大了自己的嘴,打着呵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左澜看得心疼,只好手指指诀一掐,重新将所有的魂阵之类的全部收回去。   只是对于玉青八极盘这东西,他还是有很多疑虑的。   一旦达到融器的境界,魂器的存亡基本就关系到魂修的存亡,左澜不想死得这么早。   只是现在,忽然之间从那个黑暗狭窄的空间之中出来,左澜一点也不想动,他只想坐在这里吹吹风而已。   他遇到的事情很多,现在需要一桩桩一件件地理清楚,更何况,现在大陆的局势也需要自己来分析一下。   真正整个大陆的正统势力,还是九大魂院和十御座。   至于澜会,左澜也已经听说了,不过他最感兴趣的绝对不是澜会,他只是想知道有关苍梧鼎的一切而已。   记得当时自己从影大陆的通道出来,就已经被封进了鼎中,那个时候的自己相当惶恐,可还是接下来就有人告诉他,不用着急,在鼎中待上几天再出来,否则他会立刻被魂大陆杀死。   后来,从某些地方传来一些很温暖的能量,让刚刚穿越了通道的左澜得到了滋养,实力逐渐地恢复。   而那一句“被魂大陆杀死”一直是他在思考的话,左澜之前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可是此时此刻,坐在这崖上,感觉到苍穹之下所有物体的影子都在逐渐变短,左澜觉得说不出地难受。   他在很黑暗的地方待得太久了,所以连灵魂也染上了那种黑暗的元素,不能在这个基本与自己对立的世界生存。   也就是说,魂大陆和影大陆基本上是相反的两个界面。   而天嘉将自己放入影大陆,大概就是因为确定自己不会存活吧?   可是这样想也是说不通的,如果左澜是天嘉,想要杀左澜的话,绝对会自己动手,而不会选择那种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地方解决。   天嘉这样做,只可能有两个理由。   其一,他无法直接动手杀左澜,只能借助别的办法;其二,他根本不想杀左澜,所以那种做法是放左澜一条生路。   不管是那一种理由,都很耐人寻味。   左澜已经被影大陆同化,现在就已经很难受了,必须找到一个克服的办法。   其实他知道那个在苍梧鼎外面对自己说话的人是谁,可是左澜也知道,现在的临沧很忙,或者说他根本不方便现身。   如果可以的话,临沧绝对早就跟他见面了,而不是在默默地帮助了自己之后就抽身离开。   天嘉在四年前魂院大比之后就已经是被声名远扬,可是在那之后,天嘉出现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失踪了,大陆上关于他的传言很多,毕竟他是真正的神仆,并且在魂院大比逐月天梯之会上有那么惊人的表现,能够成为所有人谈论的对象本来就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对于左澜来说,天嘉失踪这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疑点了。   到底天嘉这几年去了哪里?难道像是自己一样去了影大陆?左澜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他缓缓地站起来,而后看向天渊,一切一切的疑问,还是要从这里来。   到达魂爵这个境界之后,左澜的意识覆盖范围已经十分可怕,他只是一个手诀掐下去,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施展瞬移,所以左澜只是一个瞬移就已经到了天渊的最下面。   如今左澜身上的魂器都被影大陆的那些奇怪物质腐蚀掉了,玉青八极盘受到损害,其他魂器几乎是在碰到影大陆那些东西的瞬间就已经被融化了。   左澜还记得当初他们一群人来到天渊时候的场面,他知道自己背后的石壁是可以吞人的,不过现在他将自己的手掌伸过去的时候,那石壁竟然扭曲着避开自己,可是最后还是被自己一掌戳入了石壁之中。   左澜几乎已经听见了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声尖叫,他手掌挨着的岩壁竟然完全推开了,这些活物一样的岩壁对左澜的手掌似乎是在努力地回避。   果然,他的身体也变成了毒药一样的存在。   左澜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声,就在他即将收回自己的手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僵硬了一瞬间,只听到“啪嗒”一声,一副骨架忽然从岩壁的深处掉出来,摔在了左澜的脚边。   左澜愣住,而后手掌继续往左边移动,他整个人跟着往左边走,于是一路手掌拂过去的地方全部掉出骨架来——这千千万万年以来,天渊之壁到底吃了多少人,谁知道呢?   忽然就不想再知道了。   光是看着这一堆白骨,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这一次的天渊是格外平静的,左澜甚至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就已经进入了最深处,一直到最后的天外天,左澜顺着当初他跟崇礼一路打斗的痕迹就已经到了点灯处,直接一头扎入了水中,顺着上次临沧带他们走的路线一路而去,不一会儿就已经出现在了那个神灵祭场。   四处是倾倒的石像,左澜看到那四壁的许许多多凿孔,这一次没有临沧在场,他就走近了看,这一次才发现,这些凿出来的孔洞里面刻着名字,有的是两个,有的是三个,左澜顺着走了一圈,这才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魂大陆的历史上记录的一些比较有名的人物。   左澜一个个地看过去,然后终于到了最前方——还亮着的三盏灯。   三个孔洞的位置上,有两个刻着不少于两个的人命,然而整个地方唯一的刻着一个名字的孔洞,就是离神灵最近的那一个。   果然,段昆仑和雪蓝都是神仆。   天嘉也是,不过天嘉是最开始的那一个,因为神仆的人选从头到尾都是他,所以他的名字天嘉,从来没有改变过。   人死如灯灭,左澜忽然伸出手去,他很想知道自己捻灭这一盏灯火的时候,天嘉会不会死。不过他的手掌终究还是没有能够伸出去,因为整个寂寥无人的空间之中忽然起了吟唱的声音,第一遍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左澜还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是之后不止一次听到,那就有意思了。   “如果你不是天嘉,那么,请你为了那个孩子,听完我说下面的话。”   在左澜伸出手去,想要灭掉属于天嘉的那一盏灯的时候,他手指一弯,似乎就触碰到了什么,紧接着触发了这个声音,整个祭场都像是被震动了的琴弦,弹起一阵灰尘。   左澜骇然,转瞬之间无法动弹,一只疲惫的眼,就这样悄然睁开了,在整个石室的穹顶上,以一种怜悯众生的角度俯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神灵道场·姜少爷      天嘉关他左澜什么事情呢?   这一刻,左澜其实很想冷笑那么一声,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完全陷入未知力量的掌控之中,他什么声音也发布出来。   无端地想到了,在逐月天梯之会时候,那个被神子暗花锁困住,并且哭泣的天嘉。   神灵很亲切地称呼天嘉为“孩子”,这让左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最大的问题是——神子暗花锁这种天品魂器,本来就是神灵留下的,为什么反而会轻而易举地困住天嘉呢?   “不管你是怎么来的,在你生出恶意,触发这个机关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触发这个机关之后,你只有两个下场。其一,成为神仆;其二,杀了他。”   左澜完全愣住,很想努力地抬头看看自己头顶的那一只眼,看看那眼底到底是什么感情,可是他不能动。   “吾于力量枯竭之前,于西北魂际之地秘境藏神子暗花锁,于望山谷藏苍梧鼎,于吞月潭藏穿花留影针,于太极顶藏暮鼓晨钟,于九院藏九星连珠,于左氏秘境藏碧玺,于古字秘境藏道果……”   “凡此七种,待吾行使天道之力。”   “天地衍化而天道生,天道生则神灵死。”   天道生,神灵死。   左澜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   很久以前他就推测过有关神灵的死亡了,只是没有想到,如今这个消息会由神灵自己说出来。   他站在那里,唇边挂起一抹冷笑。   “世间向道之人,莫不从天道,天嘉之道,却并非天道。我种道果,非为复生,你且点化于他,他自会知晓……”   声音渐渐地微弱下去,于是左澜头顶上的那一只眼,也终于缓缓地闭上了。   左澜恢复自由,可是在看到那三盏还亮着的灯的时候,忽然就有一种很奇妙的预感,这个世界的很多很多秘密,即将完全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从逐月天梯一战之中,左澜只领会到一个事实,他的实力还不够。   现在即便是他已经到了魂爵的实力,其实攻击力未必比当初还是魂师巅峰时候的他强。无论如何,即便是从影大陆活下来,实力也是受到了损耗的。如果不是临沧之前为他做了“炼人”这种损德的修补,也许自己现在连个魂师都不如。   目前的左澜,处在一个困境之中。   不过因为经历了真正的生死场,所以也就无所畏惧了。   这里是古早时候对神灵的祭场,左澜从前面到后面仔仔细细地找寻每一个角落,包括水边的那些巨大的石像,因为时光流逝,这些石像很多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其中九座上,左澜看到了一些文字。   只不过这些出现的文字,已经是失传已久的太古时期文字,左澜并不认识,所以需要拓印下来仔细地研究。   他在这个上古时候的祭场待了很久,在逐渐地调控自己的身体的同时,也在研究这些文字,是关于古代祭祀神灵的一些细节,其中提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名字——九星连珠。   他忽然想起神灵说,“于西北魂际之地秘境藏神子暗花锁”——这个左澜是参与了的,所以很清楚,而最后,神子暗花锁落在了临沧的手中;“于望山谷藏苍梧鼎”——左澜才从苍梧鼎之中钻出来,自然是很清楚的,望山谷的苍梧鼎,也是神灵留下的东西。   至于“于吞月潭藏穿花留影针,于太极顶藏暮鼓晨钟,于九院藏九星连珠,于左氏秘境藏碧玺,于古字秘境藏道果”这些,左澜却不是很清楚。   吞月潭他去过,临沧自然也是去过,只不过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但临沧应该是知道的,也许——穿花留影针已经在临沧的手中?   太极顶便是在第一魂院参加魂院大比时候,“天罗地网”的所在地。   九院藏九星连珠,这个是左澜还不清楚的条目。   然而下一条就有些意思了,左氏秘境之中藏有碧玺,碧玺?如果这个左氏秘境真的是左澜自家的秘境,那就很有意思了。   最后一条则是“于古字秘境藏道果”,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所谓的“道果”就是左澜多次在幻境里面见到的那一株天嘉种下的东西吧?七片叶子,七朵花,却只结了一颗果实。   想要闹明白到底这中间有什么秘密,必须得明白别的东西藏在哪里。   神子暗花锁的作用,左澜是已经知道的,那东西似乎生来便是为了限制天嘉,一瞬间就困住了人。封锁神之子的魂器吗?左澜无法不这样想,因为——神灵说,要么成为神仆,要么杀了天嘉。   他伸了个懒腰,忽然微微一笑,拿了笔将自己的发现录在羊皮纸上,而是手掌伸入石壁之中,将这一卷羊皮纸放进了石壁里面,等他的手退开的时候,石壁再重新地聚拢而去,于是再也没有人能够看见这其中的玄奥了。   其实现在左澜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是被魂大陆的规则排斥的人。   魂大陆与影大陆相对立而存在,相互之间自然有不同的法则。左澜的身体几乎是在影大陆重组回来的,必定带着影大陆的规则。   忽然不记得是谁对自己说过——内心没有阴暗面的人,是无法进入影大陆的。   这么说,他左澜内心之中有着很可怕的一片黑暗吗?   怀着这样的想法,左澜离开了此地,再次到了天渊的崖壁之上,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回望这一切,却只觉得如梦似幻,整个大陆风云起伏的时候,也终于应该到了。   他像个普通人一样慢慢地走在路上,也没人能够认出他来,毕竟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是很多的,而左澜这四年的消失,早就让别人忘记了他的模样,更何况——左澜现在的面容变化很大。   左澜参加魂院大比的时候不过仅有十九岁,是难得的青年才俊,现在已经四年过去,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身上也带着一种仔细看就会发现的格外与众不同的气息。   毕竟是影大陆回来的人,并且意识体游离在影大陆很久,左澜身上带有一种很阴暗的气息,很冰冷——这感觉跟当初的天嘉很有相似之处,不过区别在于,天嘉是天嘉,左澜是左澜。   他从大陆的最东段,一直往西边走,像是重新走了一遍当初自己走过的路。   当时魂院任务从天渊回来之后,左澜就是按照这条路线走的,还插手了澜会和暗市的争端。   现在重新走在这里,他内心只有一片的平静。   完全将自己的修为收敛起来,玉青八极盘上刻画着的九星图案缓缓地隐没了,而后是整个旋转的玉盘,左澜就像是一个全无修为的普通人,一路走过来。   “我看第二魂院的人简直就是……”   “现在咱们是在别人的山头上,还能说什么?”   “唉,你说得也是不错,不过难得遇见一株绛雪草,竟然就被第二魂院那些个纨绔子弟抢走了,我真是不甘心。”   “不甘心还能怎样?我们毕竟已经接了澜会的任务,就要努力地完成,不过任务途中如果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在澜会那边报备的,有时候澜会会帮我们教训这些人的。”   “这些事情,也就澜会能做了,哈哈……”   一些寻找天材地宝的人从左澜的身边过去了,他们言谈之间也没有什么忌讳,想必是这个话题也不需要怎么忌讳,左澜就保持一种均匀的速度走在他们的后面,偶尔停一下去看周围的风景,却已经全将他们的话听在了耳朵里。   这一条路上的人不少,左澜并非是走在路上的唯一一个,所以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现在他已经进入了东部第二魂院地区,这里便是第二魂院的范围了,之前并没有跟第二魂院有什么接触,这个魂院的排位很靠前,并且是挨近天渊的地区。左澜也就是一路听着,从澜会,到暗市,到第一市,到河市,到大陆上形形色色的传闻,到很多传奇的故事……   左澜都在听。   只不过听了一路,今日与那帮领了澜会任务的人一起歇脚。现在却遇到了麻烦。   只见一群身穿第二魂院院服的人走了过来,看到这边树下歇脚的几个人,都轻蔑地笑了一声:“这不是当初那几个棠梨会的散修吗?怎么,又出现在了我们第二魂院人的面前,是想孝敬爷爷什么吗?”   左澜埋着头,掏出水壶来喝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周围跟他一样的人也都默不作声。   整个大陆,除了一些大型的势力之外,也有很多小组织,这棠梨会显然就是其中一种。尤其是在澜会的任务制度出来之后,就发展出了专门的佣兵团组织,不过总会显然只能是澜会。   第二魂院的人,也要看是不是其中的出色学员,魂院里面的平庸之辈也是数不胜数。左澜一眼就看穿了来的这一帮人里面,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只是个魂师中期,其余的看上去也就是刚刚到魂师境界,左澜还不把他们放在眼底。   不过对于棠梨会的这些人来说,眼前的这一帮第二魂院的人是人多势众,并且有一种势均力敌的感觉。他们可能不会像左澜一样轻松,别人都是带着警惕的,只有左澜,若无其事地喝水。   现在的左澜,只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填补自己那四年的空白而已。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抢走了绛雪草还不罢休吗?”其中一名中年汉子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那绛雪草就是他找到的,却被对方抢走,他内心充满了愤怒。   那一群第二魂院的人立刻就笑了起来,“喂,这里是我们第二魂院的地方,你们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在这里,就要遵守我们的规矩。”   “欺人太甚!”那中年汉子立刻瞪视着他们,“你们这是破坏规则,三年前澜会就已经跟各大魂院之间签订了协议,九大魂院的人不得故意为难澜会接受任务的人!”   “澜会?那算是什么东西?”其中一个学生立刻笑了出来,“你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到底是什么人?这一位,可是御座姜七的姜少爷,什么澜会,根本不放在眼里,你们放聪明点!”   御座姜七?   左澜终于觉得有点意思,缓缓地抬头,打量着站在最中间,腰上挂着玉佩的公子哥儿一眼,这哪里像是魂修?分明是个普通的凡人纨绔。   左澜印象之中的修者,很少见到这样重视穿着打扮的——雪蓝除外。   “喂,那是谁,你看什么看啊!”传说中的姜少爷忽然手一指,左澜回过神,看到他手指着自己。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姜少爷火气好大呢。   左澜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又喝了一口水,竟然笑眯眯地看着那姜少爷,偏生就是不说话。   “姜少爷,跟这些凡人见识什么?我们还是解决了这边的这几个吧,我看他们最近肯定又弄到了好东西呢。”旁边有人劝姜少爷。   姜少爷却不依不饶,“这臭小子的眼神太古怪了,还不说话,哑巴了吗?”   姜少爷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左澜,“不说话?以为自己很牛吗?你这叫做装逼。”   左澜还是埋着头,普通人一样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旁边那几个走澜会任务的汉子对左澜道:“小兄弟你还是快些走吧,小兄弟!”   姜少爷一挥手,“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下面立刻就有人过去踹了他一脚,那汉子顿时不敢说话了,这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罢了。   左澜的目光跟着转了一下,不一会儿又转回来,用一副很天真无害的表情问道:“御座姜七是什么啊?”   姜少爷愣了一下,忽然捧腹大笑起来,他身边的人全部笑得东倒西歪,“天啊这小子竟然不知道御座姜七,看他身上没有任何魂力流转的迹象,说不定是个普通人呢,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竟然还有人不知道御座姜七啊!哈哈哈……”   那姜少爷笑累了,伸出手来就摸向左澜的头,像是听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御座姜七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一个家族,哈哈哈……”   “哦,那装逼是什么?”左澜又问道。   那群人顿时又大笑起来,“这小子是来搞笑的吗?我不行了,快揉揉肚子,笑死了哈哈哈哈……”   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天了噜,这小子到底是为什么会跟这群做澜会任务的人在一起的啊,大概只是顺路吧!简直是来搞笑的……   只不过,左澜脸上的表情逐渐地就严肃了起来,他朝着那姜少爷微笑了一下:“不,你们错了——我不是来搞笑的,是来装逼的。”   所有的笑声——   戛然而止。      第一百五十章 神灵道场·通缉令      魂术公会的试炼大会之后不久就会举行御座会,这是全大陆比较有实力的家族的盛会,不过相比起知名度来可能是最低的,尽管它可能才是最神秘的一个。   御座家族凭借什么来维持“御座”的称号,又怎样来排定顺序——答案都在御座会上。   现在御座会即将开始,按理说御座家族的子弟都在准备之中,左澜倒是觉得很好奇,眼前这“姜少爷”如果真是御座姜七的,怕是现在也很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姜少爷一怔之后瞪视他,“你好大的胆子!你,你——”   “我怎么了?”左澜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他刚才不是只说了自己不是来搞笑,只是来装逼的吗?怎么就这样又惹到这位少爷了?左澜真觉得自己总是无辜中枪呢。   原本因为消失几年而心情糟糕的左澜,现在忽然就是开朗了起来。   这个世界最不缺少的就是逗比这种生物呢。   姜少爷哼声:“原来只是个傻子,我看你也别坐在这里了,要是你从我下身钻过去,我就饶过你的无礼!”   呵。   左澜唇角一弯,看向姜少爷,那目光平静似深海,“姜少爷来自御座姜七吗?”   “是啊,那又怎样?”提到御座姜七的时候,姜少爷眼底似乎划过了一抹不怎么自然的神色,但他身上挂着的的确是第二魂院的牌子。   御座姜七,左澜倒是认识一个御座姜七的,听说现在姜错明混得还不错,左澜开始想象自己如果告诉这姜少爷会是什么情况。   可是转眼他又想到,姜错明基本上已经是姜家内定了的掌门人,是御座之主,恐怕已经不记得自己这个落魄的朋友了吧?   一系列的思绪,让左澜的表情变得柔软了那么几分,安静的微笑。   不过这微笑,落到了别人的眼里就成为了一种不屑和蔑视。   “说了让你钻,你钻不钻?”   左澜抬头,轻轻地一挥手,那姜少爷就像是被什么线牵住了手脚,一下就退开了,距离左澜足足有五步远。   “怕是你,没那个资格呢。”   轻轻的喟叹的口气,左澜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善良了,要是按照以前那个脾气,早就把这不知打哪儿来的姜少爷给打成猪头了,现在竟然好言好语地跟他在这里说废话。   反观其他人,已经完全被方才左澜那轻轻的一拂手吓住了。   不管怎么说,这姜少爷最起码也是个魂师的修为啊,竟然被对方这么轻轻一拂手挥开,这实力的差距该是有多少个等级?   只是一瞬间,左澜在所有人的眼中已经高深莫测了起来。   左澜自己很淡定,早就说过了,他不是来搞笑的,是来装逼的,只可惜这些人好像都没理解自己的意思。   “小朋友,不知道你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方便给我介绍一下吗?”左澜心念一转,便对着那姜少爷微笑。   这个时候,就算姜少爷再蠢,也知道是踢到铁板了,只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会对他做什么,又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   天知道姜少爷都要哭出来了,草泥马这年头高人怎么到处乱走呢?高人都没事情干吗?装逼这种事情俺们小辈来就好了,前辈高人您一边儿去好么?!   “不知前辈……”   这个时候,姜少爷的态度和感情已经完全变了,对着左澜,那叫一个恭敬。   左澜听着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魂爵境界的左澜被一个魂师称为前辈,本来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姜错明还好吗?”左澜直接问出了最要紧的问题。   其实脑海之中的一幕幕,都是当初魂院大比的那些。那是属于他左澜的时代,只可惜,如今已经全部过去了。   那姜少爷愣了一下,“少座的事情,我们下面的人不敢妄议……”   这句话一出来,左澜就相信,这人是真的御座姜七的人了,毕竟“少座”这样的称呼,不是外人能够喊得出来的,而且看着“姜少爷”刚才那么嚣张跋扈,在提到姜错明的时候竟然是一脸的避讳,便知道个大概了。   这就是御座家族跟普通家族的不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左澜随口问道。   “晚辈名为姜文园,族中辈分算是少座远侄。”姜文园也算是毕恭毕敬了,整个大树下头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反转非常不可思议。   姜文园?还算是不错的名字,只可惜人长歪了。   左澜伸了个懒腰,将所有人吓了一跳,他站起来,随手拍了拍那姜文园的肩膀,只将对方吓得脸色煞白,这个时候了他才很和善地说道:“我不为难你,把你抢来的绛雪草拿来。”   姜文园其实一点也不情愿,可是在左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胁迫之下,也不敢没有动作,慢吞吞地将绛雪草拿出来,送到左澜的手中,却不想左澜一转手扔给了绛雪草的原主,也就是之前被姜文园胁迫的中年汉子。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这个大陆上竟然还有这样见义勇为的事情?   其实他们是想错了,左澜不过是因为这些人对澜会的信任,所以才愿意出手的而已,换了是别人,估计左澜看都不想看一眼。   “晚辈等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左澜听着他们的话,只是将双手一背,笑道:“我不过也是澜会的人而已。”   听了这话,姜文园的冷汗立刻就冒出来了,就算是再不学无术,也不会不知道澜会。他们之前说澜会,不过是自吹,澜会的实力已经开始让御座家族都开始忌惮了,更何况其实御座姜七跟澜会之间还有过那么一段恩怨呢?   原来澜会的会长左澜跟御座姜七现在的少座姜错明,可是一个学院出来的,甚至还曾经住一栋小楼,可是后来姜错明在魂院大比上面算计了左澜,也算是第九魂院落败的帮凶。澜会跟御座姜七之间的关系,怕是好不起来的。   澜会的人看不起御座姜七应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可是现在,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姜文园就已经有些害怕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左澜真的没有再做什么了,他背着手,提了自己的水袋就走出去,顺着那一条道,缓缓地去了。   在左澜离开之后,有人在姜文园耳边纳闷道:“怎么就让他走了?什么澜会,万一是假冒的呢?你,快把绛雪草拿过来!”   “闭嘴!”   “姜少爷……”   姜文园一声断喝阻止了他们的行动,而后阴冷着一张脸道:“回魂院,今日小叔要来,且让我去问问这澜会的事情。”   御座姜七的核心势力是在第一魂院地区,可以说中原区的高手是最多的,家族是最多的,几乎每个家族的总部都在那个地方,可是很多时候,家族的势力是靠别的地方巩固起来的。   所以姜易才会来到这里,在最接近天渊的地方,总是能够找到很多天材地宝的,御座会马上就要举行,作为家族里关于这件事的负责人,姜易下来看看是很正常的。   姜易,御座姜七的旁系支族的人,无法与姜错明这样的相比,他有个侄子在第二魂院,也是旁系,来顺便能够看上一眼,顺便给他们敲敲警钟,叫他们不要惹事。   只是他没有想到,姜文园会给自己带来一个震撼的消息,随谈姜文园自己还不知道到底那是什么。   而左澜,并不知道姜文园会有个小叔来第二魂院,也不知道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消息即将泄露。   他一路向西,决定先解决自己魂图太薄弱的问题,玉青八极盘的隐患存在,左澜便不敢真正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他时刻面临着的是来自神仆的杀意。   第九魂院是不能回去的,因为院长已经变成了段昆仑,言深大约已经死了,而段昆仑是神仆。澜会那边目标太大,再说现在有薛重释打理,可以暂时先放一放。他现在很想看到的人,其实也就两个,一个是左丘晏,一个是临沧。   只不过,在自己刚刚从整个大陆的阴暗面出来的时候,临沧是出手帮助了他的,可是他没有露面,也就是说临沧不想别人知道他曾经出手帮过自己,或者说,不想左澜知道他出手帮助过他。   临沧不能去看,唯一能去的只有左家了。   左澜忽然就有了一种游子归家的感觉。   只是在左澜归家的同时,一个消息已经传开了——在东部第二魂院地区曾经出现一个面目与左澜极其肖似、修为达到魂爵或以上的修士。   其实一个魂爵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跟左澜长得差不多,还问了御座姜七一些事情的魂爵,就会给人不一样的暗示。   左澜一路走着,等到了东部第二魂院地区最边缘的一个城镇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相当敏感的字眼。   临沧。   他停下了脚步,悄悄地站在人群的最后。   “这些人是搞笑吗?”   “我觉得像是假的……”   “怎么可能假得了?你看看这印记,这可是真正的魂皇印,魂大陆每位魂皇都有的东西,无法作假,这分明就是全大陆通缉,并且绝对出自魂皇的手笔,甚至有九大魂院和魂术公会支持。”   “可是……四位魂皇通缉另外一位魂皇?这种事情,分明就是他们的斗争,说通缉魂皇,关我们什么事?”   “这也是啊……”   通缉魂皇。   站在最后的左澜,一瞬间就明白了——引蛇出洞。   只是谁才是他们要引的那条蛇呢?   通缉的魂皇是临沧。   左澜抬眼,看向那一面浮在墙壁上的墨迹,“天渊之皇临沧,血腥手段炼人以为补,杀害魂术公会会长血尊,当缉之。”   后面跟着其余四位魂皇的名号和魂术公会的大名,最下面还有一些儿独特的印记。   黑白的临沧便在那通缉的字幕上面,用他高贵的眼神,俯视着下面芸芸众生,也包括左澜。      第一百五十一章 神灵道场·左澜归来      在看到通缉令的那一刹那,左澜就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   他是一路上听着众人的讨论来到第一魂院地区的,十御座家族基本都驻扎在这里,所以御座会也是在中原区。   还没进入整个核心地区,就已经听到了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然而最可怕的一件大约是天嘉的重新出现吧?   或者说,是天嘉重新出现之后做出的事情。   现在失踪的人已经变成临沧了。   左澜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都是在算计什么的,只有他自己,都被蒙在鼓里,临沧不想自己知道,大约是因为……   结果比较惨烈吧?   天嘉,永远的第一神仆,神灵的掌灯人。   然而左澜记得,在天渊的祭场里,神灵的留言是——成为神仆,或者杀掉天嘉。   左澜猜不透这之中的玄机,可是在听说天嘉的计划的时候,终于明白了。   天嘉已经代表神灵,向整个大陆发出了通令,为神灵挑选神仆,并且赐予无限的力量。   ——这个消息,几乎已经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大陆。   实力的提升对于所有人来说都会是一件相当愉悦的事情,更何况是和高高在上的神灵扯上关系呢?   于是在消息传出的时候,左澜就已经预感到了现在的这种场景——所有人对此趋之若鹜。   只可惜这些人永远不知道,四年前的天渊点灯之行,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那一趟活下来的人只有左澜和崇礼。   如今,澜会的总部,也坐落在第一魂院地区了,毕竟这里是整个大陆最强大的人的聚集地,只有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以后才能够有更好的发展。   不管是薛重释还是左秋,都很清楚这一点。   原本左澜是有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的东西的,可是因为当初做的澜会服务客户端的总控已经在影大陆被那些奇怪的物质毁掉,所以现在左澜只能像是个普通人一样走进来。   然而其实在左澜接近澜会的时候,就有人已经注意到他了。   “抱歉,这位朋友,这里不能进去。”一位店员非常礼貌地拦住了还想要往后园走的左澜。   左澜回以一笑:“我只是想找你们的会长谈谈而已。”   “阁下说笑了,澜会只有副会长薛重释,至于我们的会长左澜,四年前已经失踪了。连澜会的规矩都不知道,您还说自己想要找澜会合作这些奇怪的话吗?”不得不说,这是一名相当聪明的工作人员,只可惜,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是正确的,可是今天他注定错误。   左澜并没有打算跟他计较,只是正准备说话,却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御座会的任务就要发布了,你们说左家会不会参加?”   “什么参加不参加啊?我看左家已经是差不多要垮了,自从那位走了,左澜哪里还找得出一个厉害的人?那个左琰?似乎看上去不错,但毕竟只是旁系支族,而且他一个人的实力,怎么可能带着整个左家参加御座会?”   “御座会啊……”   “别想那么多了,我看还是先去看拍卖会吧。”   “是是,拍卖会……”   “御座会……”左澜的手指轻轻地搭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喃喃了一声,似乎有些感兴趣。   他面前的工作人员笑道:“什么御座会,我们副会长说要是他去,走一步杀一人。”   于是左澜忽然笑出声来,感叹薛重释还是那样,他现在还不宜暴露自己的身份,鸡燃御座会已经要开始,那么他不妨去凑这一回热闹,于是他对方才拦截了自己的人说道:“现在我忽然之间有别的事情,等到薛副会长出现,可以告诉他,有过我这么一个人来寻访他。如果他问我去了哪里,你就告诉他不必寻找我。”   还真是相当奇怪的吩咐呢。   这拦截他的人看着左澜也是不寻常,想必是实力不俗,可是看上去穿得比较寒酸,这样的一个人说什么让澜会副会长这样的人“寻访”,这不是偶开玩笑吗?   总之这人目送着左澜去了,不过他没有看到的是,左澜在离开这里之后,直接一步迈出,缩地成寸,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所以当薛重释忽然之间出现在他面前问他方才那人去哪里的时候,他伸出手一指门外,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顿时惊诧了。   薛重释注视着那空无一人的门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面跟上来一个左秋,看着他这模样,只觉得反常:“怎么了?”   薛重释摇了摇头,“最近东区那边的消息你知道的吧?”   “你怀疑他回来了吗?”左秋挑眉。   薛重释脸色略微有些凝重,不过一转眼就已经恢复了正常,直接道:“不是怀疑,是肯定。”   左澜绝对回来了。   “计划可以展开了……”   薛重释呢喃了一声,而后直接出了门,“我去左家看看,左先生您继续管理澜会的事情吧。”   原来左澜在的时候就喜欢把事情全部扔给左秋,薛重释管事之后也是差不多,尤其是在他成为魂爵之后,就更喜欢闭关,而不是管理澜会的事情,所以现在的澜会说是左秋一个人在控制也是不过分的。   左秋这原来的账房先生,现在也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回到了院子里处理事情。   而那一边,已经是魂爵巅峰的薛重释却是已经很快地追踪到了左澜的轨迹。   缩地成寸也不过是瞬移的一种应用,只是在感觉上更加圆润自如,因而更让左澜喜欢罢了,几乎是在薛重释跟上来的同时,左澜就已经察觉到了。   他脚步骤然一停,身形变得透明,一眨眼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却已经在树梢上了。   他在等薛重释。   不到三息,薛重释果然出现在了他身后的一棵树的树梢上,还是一身粉色的长衫,薛重释那古怪的品味真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左澜听到了薛重释的声音:“阁下究竟是什么人?既然已经到访了澜会,有事夃找薛某,为何忽然离去?”   “……”左澜没有说话,也没有扭头看,只是轻轻那么一笑,紧接着再次踏出一步,整个虚空之中荡开了一道波纹,转眼左澜就已经消失在了薛重释的面前。   这么多年不见,薛重释这人说话的语气还是欠扁得让人想抽死他。   反正现在左澜是归心似箭,跟薛重释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似乎也正好合适,于是一路缩地成寸一直到西北第九魂院地区。   在这期间,左澜没有任何的停歇,他发现尽管玉青八极盘是有缺憾的,但他的魂力储备似乎是薛重释的好几倍,即便是在一路上没有任何的补充,只是消耗魂力,他那盘子里面由魂力聚集起来的水滴也没消失多少。   反观薛重释,却是在半路上补充过几次魂力了,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左澜终于停下脚步。   “左澜,你没死,真是一件让人觉得很寂寞的事情呢。”薛重释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出了这一句堪称是喟叹的话。   左澜一句装逼的话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他怔然了许久,才道:“活着回来看到你还没死,忽然也觉得生无可恋。”   薛重释看着他,两个人站在云枫城的城门口,忽然之间同时伸出手去,一击掌,便只看到天际风起云涌,“啪”地一声,双掌击打在一起。   一种油然而生的默契感。   这一刻,薛重释清楚地感觉到,左澜回来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事情都变得和顺理成章了,左家正在商议到底要不要放弃参加御座会的资格的事情,左丘晏两边为难。   左澜的“死”给予了他很大的打击,毕竟左澜是这一代最出色的嫡系,曾经有过的那些光环,都让整个左氏家族看到了许多的希望,可是左澜最终还是消失了。整个左氏,便像是被戳破的一只气球,一下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短短四年,即便有澜会的支持,左氏也已经飘摇欲坠了。   “早说过了,将参加御座会的资格让给别的家族,还能够收到一大笔的魂晶,靠我们就算是去了御座会又有什么用?”   “族长,你就不要固执了,我们根本不可能赢的。”   “做决定吧族长,我们才不需要那什么澜会的接济!他们算是什么东西,不也是左家出去的吗?现在别人倒是都知道澜会,而不知道左家了,忘恩负义的一条狗!”   “你说什么!”   “怎么,我就是说了,打我啊!”   “啪——”   整个祠堂议事厅忽然就寂静了,那方才还在嚷嚷着“打我啊”的人,摸着自己的脸一脸的茫然,他这是,被谁打了?   谁也没有看清,可是虚空之中像是有谁站在那里,有一种让人害怕的奇怪感觉。   “谁,谁他娘的打老子!有种就站出来!”   “啪!”   又是响亮的一巴掌,所有人听到那声音的同时就看到方才还骂骂咧咧的那人一下就偏过了头去,差点摔倒在地。   紧接着,所有人便看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一袭青袍的影子,便这样淡淡地从虚空之中浮现了出来,双手上阵,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就抽了那刚刚说话的傻逼好几十巴掌,最后一脚将那人踹到台阶下面,两手一背,闲适地站在台阶上面,轻飘飘扔下一句:“凡敢退却者,尽皆驱逐。”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灵道场·再探秘      整个大陆的局势已经疯了。   天嘉与左澜相继归来——神仆重现大陆,死人左澜复活。这两位宿敌,似乎是约好了出现一般。   除此之外,御座会也是召开在即,一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初选,筛选出了非御座家族非前三十家族的参加名额,左家赫然在列,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一次左澜回来了,会不会由左澜带队来参加这一场魂院大比。   不过相应的,左澜既然回来了,他的实力也就没有能够隐瞒下去。在过去的这四年之中,所有人都以为左澜是死了的,毕竟出手的人是第一神仆天嘉。   可是现在左澜告诉所有人,他回来了,活着回来了,而且回来之后实力并没有停滞或者是下降,而是成为了魂爵。   当初无数人在嘲讽左澜的时候就说,左澜很可能无法跨过魂爵这一道坎,达成大道,可是现在左澜出乎意料的“复活”和成为魂爵,都推翻了他们的一切嘲讽。   左澜回族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全族大整顿,老族长左丘晏直接将权力放给了左澜,左澜也完全打破了不得屠戮同族的规矩,直接在族内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很多人都因此遭殃。   左澜因此被冠上了家族的叛徒和“举起屠刀的人”的“美名”,曾经有人说左澜是一个“邪”字,如今总算是应验了。   即便是左家人,一旦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左澜下手也是毫不手软的。   在他回来的这半个月里,整个左家内部可以说是风云起伏,甚至也有许多人起来反抗左澜,只不过族长左丘晏置之不理,只是依旧相信着左澜,并且放任他做出一切并不符合族规的决定。   屠戮同族这样的罪名,是很能够轻而易举地避过去的。   左澜采用的方法很简单,一律先逐出左家,再立刻派人将他们杀掉。   这样雷霆的手段,自然少不了幽灵传播平台添油加醋、浓墨重彩地报道那么几次,于是几乎只是一夜之间,手段更加狠辣的左澜已经回来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   那一瞬间,不管是十御座还是九大魂院,或者说是四魂皇,都只能默然。   再次归来的左澜,似乎已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左澜这种回归之后的做法,颇有一种立威的感觉。   用一直掌握在薛重释和左秋手中的澜会来对内镇压左家,同时通过这种手段迅速地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将不同意自己的人全部消除,并且借机拔掉了左家心怀不轨的许多人,于是剩下来的人都是符合左澜要求的,不管是去参加御座会还是别的什么竞争,想必以后都不会吃亏。   并且通过这种方式给众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之后,所有人对左澜第一时间产生的感情绝对是——畏。   其实他不仅仅是在清洗,更是在宣告,他已经无所畏惧。   除了清理左家之外,左澜也対澜会做出了一定的调整。因为左澜离开了太久,虽然澜会的忠诚度很高,但是毕竟这四年之间的发展相当迅速,很多人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左澜,也只是在进入澜会的时候接受过第九魂院那边的教育,对真正的会长左澜,他们缺乏清晰的了解。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左澜当初留下的主力都在。   不说忠心耿耿的左秋,薛重释首先是完全挺自己的,除了这两位高级别的主事者,还有一个震慑级别的人便是卜一。这一位当初跟左澜一起打劫的哥们儿,如今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魂尊了,就算是吴宇,如今也是魂爵的修为,说起来大家的实力都在一种飞速的增长之中。   在外面,当初第九魂院诸人的发展也各不一样,参加魂院大比的人当中,非御座家族的人云祁已经成为了御座姜七的客卿,孟凡云则继续以导师的身份留在第九魂院,帮着导师做事。这二人都已经成为魂爵,可以说实力不俗。而左澜和薛重释自然是澜会这边的,姜错明已经是御座姜七的少座,同时习雨林所在的御座习五也将要面临选择少座的问题,左澜估计习雨林的胜率会比较大,毕竟他认识的习雨林并非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至于崇遇,那就是左澜预料不到的了,他跟崇礼之间,如果两个人都参与少座之位的竞争的话,胜负不好说,但崇遇和崇礼两人,毕竟不会有你死我活的斗争。   这样算起来,原本第九魂院当初的几个参赛者,似乎都有了着落呢。   只不过,在左澜归来的同时,临沧失踪了。   作为最神秘的魂皇,临沧的出现本身就具有一定的传奇性,尤其是他还是在天渊这个位置成为魂皇的,可是现在天渊之皇临沧竟然因为“滥杀无辜”这样的理由成为了魂大陆历史上第一个被通缉的魂皇,这多少有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模样。   临沧为什么失踪?魂皇们通缉临沧又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魂术公会会长血尊的死吗?   一个血尊也不过只是魂尊,一定是魂皇内部或者是外部忽然出现了什么没有料到的因素,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更何况,左澜注意到了通缉临沧的那些消息后面,总是跟着九大魂院的名字。   有的时候,就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第九魂院的院长言深已经死了。   如果当初左澜没有记错,神仆段昆仑、神仆雪蓝、神仆青傀,曾经同一时间出现在第九魂院,而雪蓝和段昆仑更是第九魂院的导师,他曾经怀疑过第九魂院内部一定有着什么秘密,后来姜错明说是在第九魂院找到了真正的无属性的修炼方法,也不知道这其中带着几分真?   总之在跟薛重释分析了具体的局势之后,左澜还是决定参加御座会了。   在这期间,澜会内部的改革也有,但全部是在保密的状态,澜会将消息封锁得极其隐蔽。   “最近幽灵传播平台上都是关于左澜的消息,我都不想打开听了。”   “我倒是觉得奇怪,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他死没死,值得我们这么惊讶吗?”   “一看你就是新入学的,不懂他的厉害。”   “原本以为他死了,现在竟然活过来,怕是这魂大陆没有安生日子了。”   “看你们说得这么玄乎,不就是一个神仆大人的手下败将吗?”   “哈哈哈哈……现在的愣头青啊……”   “知道澜会吗?”   “知道啊。”   “那就是左澜一手建起来的东西,愣头青,你还是好好听听幽灵传播平台的消息吧,他们字里行间的意思你可能还不明白,哈哈哈……”   “何必跟这些愣头青说话,兄弟,我们走吧……”   ……   有关于左澜的讨论,忽然之间就变得多了起来。   而在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左澜却已经离开了澜会,他大概知道临沧的去向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重新查阅了地图之后,左澜确定了自己的行程和方向,他已经对薛重释说过自己的计划了。整顿澜会齐期间,左澜接待了一些朋友的来访。   比如御座姜七少座姜错明、主事姜易,比如御座习五习雨林,比如御座崇一崇礼,崇遇,还有很多很多左澜曾经遇到过的朋友跟对手,最让左澜意外的一个人应该算是季隐了。   当初跟季隐交手的时候,左澜可没有想过两个人还有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论道的时候。   澜会这边接待了许多人,是瞒不过别人的,左澜才一回来就有这么多人上门拜访,甚至能算得上是门庭若市,未免让人惊讶之余也惊叹于左澜的个人魅力。   在最后送走季隐之后,左澜就根据自己研究出来的路线图出发了。   那一日与神灵的短暂交流让曾经迷惑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可以想见,神灵曾经利用一些列的天品魂器做了什么事情,苍梧鼎便是这一系列魂器之中的一件,可是现在苍梧鼎已经毁掉了,不能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所以左澜决定从别的地方下手。   正好澜会现在扩大交易,需要一大批密银,左澜跟薛重释一合计,都盯上了他们曾经在西北魂际之地秘境之中看到的那些秘银做成的巨大齿轮,天坑之中那么多的密银,不要白不要,说以左澜制作了定向传送的阵法,直接将自己传送到了秘境之中。   阵法的美妙之处就在于此,因为西北魂际之地秘境之中曾经被人布置过阵法,更何况左澜的空间阵法造诣全部来自那一座妖塔,因此左澜能够在那里找到现成的传送坐标,于是轻而易举地就过去了。   一到天坑,左澜立刻就发现了不同的地方,秘境还是那个秘境,可是大约因为他们的破坏,这里早就没有了原来的痕迹,更没有当初那些乱窜的魂力,左澜的储物戒指往那些巨大的秘银齿轮上一磕,那些齿轮就已经被左澜收入了戒指里。   转眼之间,这天坑之中的大部分秘银就已经被左澜扫荡干净,他摸了摸自己装满的戒指,十分有成就感地笑了笑。   最后,他一步步地向着坑底最中心的位置走过去,这里曾经有过一座传送阵,左澜蹲下来将传送阵修复,按薛重释给予自己的方法,终于重新进入了当初的神秘空间之中。   神子暗花锁,便是藏在这里的。   当初左澜还不知道,可是知道在魂院大比逐月天梯之会那一日的时候,左澜才知道——原来神子暗花锁就是当初束缚住天嘉的锁,可是当初,这锁链分明就是锁住了临沧的锁。   锁住临沧的锁链,锁住天嘉的锁链,这之中有什么秘密吗?   左澜不清楚,不过他已经直接进入了内部,并且看到了当初困住临沧的那一片墙壁,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常,然后左澜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触摸着这一面墙。   于是发现了,那镌刻在墙壁上的秘密。   手指指甲忽然之间抠断了,鲜血从他指尖顺着手指落下,流到这一面墙壁上,将那刻画简陋的七片叶植株染红了。   忽然想起临沧说:你不是天道,我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灵道场·归一      也许早就已经注定了,他赶不回去了。   左澜一路从西北魂际之地秘境出来,甚至还来不及寻找玉青八极盘的修复方法,就只能匆匆从那里出来。   左氏一族的秘境,没有碧玺;吞月潭没有了穿花留影针;望山谷的苍梧鼎也早就因之消弭……   到底临沧在哪里?   他从未如此思念他。   临沧。   喂,你快出现啊。   我已经看到那些秘密了,你快出现啊。   没有人回应他。   左澜忽然觉得自己很累,他是就快要走不动了,可是还要继续前进。   神灵所说的那些东西,似乎都已经没有了,左澜已经想不到自己应该干什么了。   下一站去哪里?   剩下的东西,太极顶的暮鼓晨钟,九大魂院的九星连珠,古字秘境的道果,到底临沧会在哪里?   最大的可能还是第一魂院,可是左澜不会忘记,多位魂皇正在通缉临沧。   试炼大会上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借口。   在黎明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左澜终于到达了第一魂院,太极顶。   今天的黎明,来得似乎格外晚,他也从来没有觉得太极顶也是很高的。   临沧——其余四位魂皇,天嘉,雪蓝,段昆仑。   “时间到了。”这是冷冰冰的天嘉,他手中那一把红色的尺子,像是要滴出血来。   临沧就站在最顶上,所有人都包围着他,他只是微微这么一笑,看向了下面左澜藏身处的那一片黑暗,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左澜来了,可是没有人去理会左澜,因为他们正在做的这件事是左澜完全无法插手的。事实上,在他们看来,左澜的实力还不够看。   时间到了,临沧也知道时间到了,只是真正到了要面临所有人的围攻的时候,又觉得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是很寂寞的事情。   梅子青便站在最东边,他手抖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才道:“路是你自己选的。”   临沧摇头:“我唯一做过的选择,就是左澜。而我的路,早就已经定下了。”   “你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又何谈早就定下了?”雪蓝一摸自己的耳垂,唇边带着嘲讽。   “无生无死,也自当无情无感,天道衍化出了你这样的怪物,也正好为神灵的重生准备最好的礼物。”   说话的人是江山,他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折扇,眼底一片幽暗。   如果是以前,左澜肯定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可是从西北魂际之地出来,一切就已经清晰了。   天嘉的计划是复活神灵,而那七件魂器和临沧本人,便是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其实不应该这样说的……   那并非是七件魂器,准确地来说,只有六件,道果不能算是魂器——而临沧,其实也在“七”这个数里面。   左澜永远也忘不了,鲜血染红的那个图案……   他想要呼号,阻止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可是无济于事,他长大了嘴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太极顶山已经俨然另外一个空间,根本不容别人的插手。   在那个时候,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也说不出一句话,甚至无法往前迈出一步。   眼前的场景是如何瑰丽?   天嘉口中念诵着的咒语,变成了打开一切的钥匙,在这样的声音里,临沧展开了自己的双臂,迎着风微笑了一下,紧接着,他的魂图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半球体,无数刺一样发散的光线,临沧的魂器到底是什么,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包括左澜。   可是现在,那一阵白光逐渐地转换着颜色,最后变成了深红欲滴,而后终于露出了他的魂阵和魂图。   七片叶,七朵花,最后却只有一颗果实。   道果。   这一瞬间,原本不相信的事情都已经成为了事实。   临沧的魂图,只是道果。   或者可以换一个说法,他就是道果。   神灵将天道埋下去,任其自由生长,随着整个世界的发展,天道发展,于是有了枝叶和花朵,最后甚至也结出了果实,是为道果。   左澜记得,那一面曾经锁住临沧的墙壁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道果的一点一滴。   古早三百年,神灵种道。   古早二百三十年,道生一叶。   古早二百年,道生二叶。   古早一百七十年,道生三叶。   古早一百四十年,道生四叶。   古早一百一十年,道生五叶。   古早八十年,道生六叶。   古早五十年,道生七叶。   古早二十年,道诞七花。   近早九十九年,七花谢道。   近早一百二十三年,道果初生。   近早一百四十九年,道果生灵智。沧海桑田以临吾道,遂为临沧。   近早一百七十七年,神子暗花锁道果。   ……   临沧只是道果。   就像是之前江山等人说的那样,临沧这样的人,“无生无死,也当无情无感”。   只可惜,他偏偏无生无死,有情有感。   “夺舍来的身体,已经完全无法承载你的力量,即便我们今日不解决你,你距离毁灭,又有几天呢?”   “我从未告诉你们,我会束手就擒。”   临沧是固执的,他忽然仰起头,看向什么也没有的天空,“其实在这样好的天气里打架,一点也不符合天道的审美。”   “只不过,我命由我,我从未觉得自己只是道果。”   “所以你们——”   “铮”地一声清鸣,鹤唳一般,临沧目光冷然,却已经从自己脚下的光球里面,拔出了一把长剑——碧色的长剑,翠玉一般。   “碧玺化剑,看样子你早就拿到了左氏秘境里面放着的魂器。”不过这样的事情也早就在料想之中了,他只是以前没有想到,被神灵种下的道果,到了应该为神灵献出自己的时候,竟然选择了背叛,而背叛这个词,在天嘉的字典之中,是绝对不被允许存在的。所以今日,他决意在黎明方至的时候抹去这道果的神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该出现的。   他应当代替神灵,来看护道果,而后将道果之中的天道之力,全部奉献给神灵的复活。   九大魂院的九星连珠已经在启动之中了,再没有任何的缺憾。   只差临沧。   临沧听了天嘉的话,却没有别的反应,只是手掌再次一伸,一只青色的小鼎出现在他手掌中间:“苍梧鼎。”   只是这还没有完,“穿花留影针……七件魂器,神子暗花锁在你手中,其余三件却在我手里,这太极顶有晨钟暮鼓,神灵道场九座,这第一魂院有其中一座,不知你我之间,谁的胜算更大。”   临沧的话,永远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语调,他冰蓝色的眼眸底下,静静地流淌着那些不知名的情绪。   天嘉却已经开始恼怒:“你的胜算,从来没有。”   因为他有一把尺,一把可以丈量天地的尺。   太极顶藏有晨钟暮鼓,可是在黎明到来的时候,这一天的晨钟没有敲响。   无界之皇梅子青,临沧曾经以为的合作者,朝着他,举起了自己的屠刀。   “临沧,在没有希望的时候,谁都会疯狂,可若是谁给予我那么分毫的光亮,我就会放弃一切的冒险。”在他的手掌并成刀,覆盖着魂力,从临沧的背后穿入前胸的时候,梅子青的唇边始终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就像是在你自己和左澜之间选择一人,你只会选择左澜一样;而我,选择他。”   其实事情很简单,天嘉开给梅子青的条件,便是在复活神灵的时候,让魂皇千语一起复活。所以原本临沧的合作者,一转眼就变成了仇人。   可是梅子青一句也没有说错,他选择千语,临沧选择左澜,本来就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左澜走不动,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钉住了,无论他内心如何呼号,也没有人能够听见。   他想要上前,因为那个人在消失。   临沧手中的魂器落地了,与此同时一道光柱从第一魂院魂院塔的地方冲天而起,直插云霄,黑夜的霾,终于完全消失了,真正的黎明已经到来。   魂器落地,神灵道场开启。   临沧脑海之中是他待在古字秘境之中的一幕幕,他想起那些埋在黄土里的白骨与血肉,想起战场上的断壁残垣,想起那些无数次从自己面前路过的神仆……那些为神灵掌灯的人……   还有那一只眼睛。   他曾经让左澜选择那一支蓝色的签,便是想要左澜知道自己的身份。   临沧让左澜看见了黑旗无极之中的画面,也让他看到了还是道果状态的自己。他是神灵种下的道,是整个世界还在成长之中的天道。   只不过,在天嘉的理解之中,应当是神灵操纵天道,来驾驭世界。   然而在他自己的理解之中,天道才应该是最高的那一个。   可是今天,天道被杀死了。   他自己被杀死了,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个事实。   在他死亡的同时,准备了千百年的神灵道场,也终于成型了。   在这一天的黎明,魂大陆九大魂院魂院塔前面的擂台,都冒出了炽烈的光柱,直插云霄,成为最引人注目的九星连珠——   在这忽然冲开了黑暗的光明里,临沧缓缓地闭上自己的眼睛,却说——天道不死。   只是天道不死,临沧死不死,谁知道呢?   至少左澜是不知道的。   他只能开始等待,下一个开始。   新的时代就这样悄无声息又无比壮丽地开始了。   九星连珠开启,所有人都说,神灵要回来了。   左澜眼睁睁看着临沧的身体消散,渐渐变成风和沙,最后只剩下一颗很小的,婴儿拳头大小的道果。   那一瞬间,左澜的世界就已经崩塌了。   天嘉将道果握在手中,而后升上了魂院塔的最高处,站在青鸟昂起来的头顶上,呼唤着神灵,四皇九尊二十爵,都抬起了头,这一刻,整个世界是同步的。   冲天的九道白光,分布在魂大陆九个区的魂院最中间的位置,可是这白色的光里面却挟裹着无数黑色的物质,只不过别很多东西遮挡了。   在左澜的玉青八极盘上,忽然出现了九个小黑点。   那一刻,他忽然就明白玉青八极盘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很久以前,院内小比的时候,第九魂院有一个规矩——损坏擂台者死。   那个时候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现在回头一想,只是因为这个擂台是九星连珠的一部分而已。   九星连珠,神灵复生。   只可惜,左澜的玉青八极盘,早已经昭示了不祥。   手心是魂大陆,手背是影大陆,反之亦然。   那么左澜的玉青八极盘,上面是魂大陆,下面是影大陆。   九星连珠的九座高台,乃是连接魂影两个大陆的通道,天嘉以为这些能够使神灵复生,其实这不过是天道的自然衍化之力而已。   在看到那些光柱的同时,左澜心中,就已经明晰了,大道千万条,终于归一。      第一百五十四章 神灵道场·种道      天嘉的一生,不过是飞蛾扑火。   他从小仰慕着神灵,并且成为了第一个为神灵掌灯的人。   他总是问他,我能陪伴您到永远吗?   然而神灵总是不回答他。   天嘉为他点灯,因为神灵说,他最惧怕的是黑暗。   天嘉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存在,竟然会惧怕黑暗。他也不想明白,因为他只是神灵的仆人,他是神仆,是永永远远陪伴神灵,并且为他掌灯的人。   他陪伴了神灵很久,也为他找到了更多更多点灯的人,不过这些人来来去去,最终一直留在神灵身边的人,只有天嘉一个。   他听见神灵说,黑暗就快要到来。   他注视着这个世界的眼神变得温柔,也充满一种不舍。   他对天嘉说,黑暗来临,吾陷入沉睡,勿要唤醒吾,吾愿长眠。   可是现在,天嘉执意要唤醒神灵。   他动用了神灵的九星连珠,动用了他留下来的魂器,甚至动用了神灵种下的道果,他只是想要——再看到他而已。   为什么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意实现?   他不是神灵吗?为什么还会永远消失?   说什么,勿要唤醒吾……   神灵种道,而他的仆人在等待着道果成熟,这样摘下果实,就能够重新献给神灵,并且使神灵复活,所以他用当初神灵留下的“神子暗花锁”让道果重新成为道果。   神子暗花锁之所以存在,不过只是为了让道果在千百年生长之中消失灵智。   其实道果产生一种类似于人的感情,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在它变成他的时候,其实道果已经不是道果,他是临沧。   “为什么……失败……了……”   “因为,神本来就没有准备让你成功啊。”   站在天嘉面前的,是左澜。   那个当初被他们压制得死死的无助之人,可是此刻,他就这样云淡风轻地,站在整个大陆的最中心,甚至是最高处,告诉他:“天道要神灵死。”   当初是天嘉说:“天道要你死。”   如今换左澜对他说,天道要神灵死。   天嘉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在过去的三天里,他将九大魂院的擂台变成了复活神灵的道场,他用尽了自己的全力,可是最终那些力量还是没有能够让神灵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天嘉在擂台的最中心,周围已经碎裂成了一片齑粉。   方才左澜那玉青八极盘便这样拍下来,生生将一座擂台都毁掉了。   “我曾经到天渊,神灵祭场,你知道神灵的遗言是什么吗?”左澜脚下的玉青八极盘已经完全改变了。   早在天嘉发动九星连珠的时候,就有黑色的小点开始在他的玉青八极盘上面蔓延,那个时候他找到了姜错明,要来了真正的无属性的修炼方法。   而后,他从姜错明的口中得知,他的魂图的确是天生的玉青八极盘,而之后的多魂图魂阵却是魂皇们与临沧之间的合作。临沧不愿意成为被操纵的天道,那些多魂图魂阵本来就是属于临沧的。他化作了左家的嫡系,因为他取得的第一件魂器就在左家的秘境之中,所以他对外宣称是个左家的人。   有时候临沧是真的希望自己是左澜的亲叔叔,这样他也许就不用为了自己不是人类而烦恼了吧?   不想成为神灵傀儡的临沧,或者说,不想成为神仆们算计对象的临沧,在魂皇们的支持下选中了左澜,而后将那些魂图移植到了左澜的身上,只不过临沧反悔了,而魂皇们为了整个大陆不再被神灵控制,拒绝了他的反悔。   所以在天赋魂图测试的时候,会出现一个悲剧的左澜。   他是悲剧主义的英雄式人物呢。   梅子青一直记恨着千语死于神灵之手的事情,因为神灵的力量在变弱,所以他怀疑自己的绝对权威受到侵害,因而他抹杀每一个対自己有威胁的魂修,千语就在这个队列之中。   无由战是什么?只不过是神灵的私心。   强者过多,也就野心过多,每个人都渴望着神灵的实力,可是神灵却渴望保证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因为他希望永永远远有这么一个点灯的人。   左澜一字一句地说着,最后笑了一声,用一种难言的复杂眼神看着天嘉,道:“也许神灵,只是希望你能永远为他掌灯而已吧?”   因为天嘉说,要守护神灵一辈子呢。   说开了,那些都是很美好的故事,只可惜因为种种的误会,延伸出了更多的纠缠来。   “梅子青呢?”天嘉似乎已经接受了神灵无法复活这个事实了,可是依旧有的疑问得不到解答,他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干,即便是听到这样痛彻心扉的话,也无法流出一滴眼泪来。   “去找千语了。”   左澜淡淡回答,而后道,“千语根本没死,不是吗?”   于是天嘉冷笑:“你什么都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魂院大比之前。”左澜说着,顿了一下,然后道,“临沧告诉我的。”   天嘉抬眼看他,他又继续道:“第九魂院的焚香室里,有一个浑身落满灰尘的老头,他在哪里做了很久,每一甲子,就换一盏灯点。他曾经跟人打赌,输了就在这里,点很久很久的灯,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跟他打赌的人是你吧?”   “无由战,千语本来就是要死的人,让他活下来,是我怜悯他。”天嘉面无表情,他只是觉得此刻高高在上的左澜很可恶而已。   “此刻你看我的表情,跟我当初看你的表情,何其相似?”左澜嗤笑,“我的魂器,玉青八极盘,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你不该将我丢入影大陆。”   “内心之中没有黑暗的人,无法进入影大陆,你能够进去,不过是因为你内心之中还深藏着黑暗而已。”   天嘉闭上眼睛,天地异象已经随着自己的失败消失干净,他已经是引颈受戮的神仆。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命令雪蓝与段昆仑杀掉青傀,因为那个青傀总是要说一些很奇怪的话——青傀是怜惜左澜的,不希望左澜那么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只因为,左澜是临沧看中的人。   后来临沧主动地为左澜解除了所有的魂图,只留下左澜自己的,那个时候,天嘉就已经知道了——临沧迟早会“背叛”神灵。   “光影对立存在,魂大陆的影子,便被成为影大陆,永远不可能跟魂大陆处在一个光滑的平面上。可是你应当听说过一句话,大道千条终归于一。”   “两片大陆无法完全融合,是因为天道还未真正地完全成长起来,等到成熟的天道出现,那么魂影大陆就应当是一体的。在神灵的口中,就成为了他所惧怕的‘黑暗’。黑暗代表的是影大陆,而影大陆与魂大陆合二为一,便意味着天道的真正成熟。   原本整个大陆的最高法则算是“神灵”,由神灵来掌控一切,可是在天道成熟之后,便应当是由这种世界生成的自由规则来掌控一切。   这个时候,神灵的存在便已然失去意义。   所以神灵惧怕天道的成熟,可是他依然不得不种道,然后等待道果的成熟,同时等待自己的死亡。   应该这么说——神灵不过是种道人。   所以神灵会死,而天道不死。   魂影大陆之间的融合,便是天道之力,是世界由一种对立走向统一的标志,是天道逐渐变得圆润并且运转自如的信号。   “而我的玉青八极盘,无意之间成为了可以翻覆阴阳的存在。如果没有你将我送入影大陆,它的另一面,便无法生成。所以我想,你可以看一看它真实的模样……”   左澜手掌一翻,整个玉青八极盘缩小,落入他手掌之中,色泽从青变成了黑白两色,“道道道皆可成道,只是你恐怕不曾想,有一日,道会被我握在手中吧?”   天嘉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左澜手中的玉青八极盘,黑白两色已经开始了交融,魂影大陆,终于也要变成真正的魂影大陆了。   过了许久,他闭上眼,问道:“此刻,你与神灵又有什么区别?凭借着玉青八极盘,你能够牵引两个大陆之间的气机,日后岂非第二个神灵?”   “我不会是神灵。”   左澜丢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第一步迈出,九星连珠在天际形成的异象全部消失;第二步迈出,所有的高台和魂院塔灰飞烟灭,九只青鸟振翅而去;第三步迈出,风流云散,一切归于平静。   三步,缩地成寸,他已然来到了天渊之畔。   神灵害怕自己的地位被危及,所以使用了一些手段,使这个世界上的无属性魂修越来越少——因为无,才是真正的大道。   大道在最后便往往成为“无”,而一开始便是无属性的修士,后期必然能够更加轻而易举地领悟到关于无这个境界的很多妙处。   左澜便是其中之一,然而很久以前,他所谓的修炼不过是按照自己的野路子走,并非是很久以前真正的无属性的修炼方法。可是这样的功法,姜错明还是有的。   左澜要到姜错明的功法之后,融合了这两种功法,顺理成章地为自己赋予了两种属性,光和暗,魂和影。   他把自己的手心变成魂大陆,把自己的手背变成影大陆,他一翻手,便是阴阳颠倒,他一覆掌,便是乾坤扭转。   凭借着一把最接近原始无属性的玉青八极盘,他沟通了已经成为规则的天道,可是再也找不回临沧。   很多年之后,人们说“不记得有过这个人”了,可是很多人都在争论,“魂大陆到底是五皇还是六皇”。有的魂皇,似乎更愿意隐姓埋名。   中原区的暮风,一如既往地让人迷醉,灰袍人坐在风里,满头都是灰白的发,他背后站着梅子青。   “魂大陆,到底是几皇呢?五,或者六?”   “七。”   “哈哈……”   无界之皇梅子青,破晓之皇崇阎,写意之皇江山,造型之皇薛冰,现在呢——幻术之皇千语。   可这还只是五,“六和七呢?”   “还在天渊,不过也许很快就要消失了。”   “神仆去哪儿了?”   “第九魂院教书去了。”   “天嘉呢?”   “……兴许死了吧。”   梅子青坐在了千语的身边,然后靠在他肩头,微微一笑:“新的种道人,不知道会种出个什么东西来。”   “种出来的多半不是东西。”千语很淡然地回答。   种出来的大约真不是什么东西——   这也是左澜的想法。   他在种道,像当初的神灵一样,在天渊,凿出一个坑,将自己的玉青八极盘放进去,填上土。   而后他坐在这一片土前面,闭上眼打坐,任由灰尘落在自己的肩膀上、眉眼上。   三十三年之后,一片叶长出来了;又是三十三年后,第二片叶长出来了……   七片叶子,七朵花,过去了多少年,左澜已经数不清了。   左澜会自言自语,想起那些会发生的事情,和还没来得及发生的事情。   “姜错明都成为座主了,我还在这里种道,真觉得我才是混的最惨的那个呢……”   “临沧,好歹我现在也快要变成魂圣了,看我这灰头土脸的样子……”   “……昨天我看到天嘉了,不过他站在悬崖最顶上,没有下来,我总觉得他应该已经看开了。”   “你说神灵为什么害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呢?我猜,他跟我此刻一样,怕黑,又怕冷。”   “我曾经想你是冰做的玉做的石头做的,却不曾想,你竟然是土里长出来的。”   “喂,这样是不是很搞笑啊?”   “以后可以这样写自传——《那些年,我种过的男神》,你如果没有意见我,我就真的写了啊。”   “很多年以前,一只叫做左澜的土鳖,遇见了男神,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不知道,所谓的男神不是人,不是神,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他从来不存在,可是有从来存在……虚无缥缈……”   “临沧,七朵花,一颗果实,如果出来的不是你,怎么办?”   他开始担心起来。   “我真怕长出来的最后会是无情无感无生无死无爱的天道……”   “……”静默。   “临沧……”   “……”静默。   “临沧……”   “……”静默。   “喂,你答应一声啊……”   “——你不浇水,我怎么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