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皇 作者：爱吃辣鸡粉 文案 雪狼族部落中出现了一个异类。 这个来自地球的男人身陷蠢萌族人的包围圈中，45°望天，无语凝噎。 穿到这种穷得当底裤的草原部落，咱这文明人还得倒回来习惯茹毛饮血？！ 他弯腰捡起小皮鞭，硬着心肠指向一众毛绒绒： “干活！” 一代坑神、腹黑大帝、雪狼人の皇的传说，就此开启……_(:з」∠)_ #种田争霸流爽文#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爽文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云 ┃ 配角：一群雪狼人 ┃ 其它： 作品简评 萧云穿越到了贫困落后的雪狼族部落，族人虽蠢萌但贴心，生活虽困苦但幸福……才怪！这种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是人能过的吗！种田，必须种田，必须基建，必须发展部落，必须壮大族群——必须强大到让任何敌人都不敢也不能觊觎这一整个部落的毛绒绒！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算是被当成魔鬼、恶魔，萧云也在所不惜。 本文讲述了一名现代社会职场精英穿越到剑与魔法世界后如何带领族人种田基建、壮大部落的奇幻故事。描写了主角作为职场老油条对人性的透彻认识、对团队的深刻理解。从头打造属于自己团队的主角，用行动证明王者从不是孤独地走向王座，王者身后必拥有强大而坚定的支持者、追随者。文章行文流畅，剧情轻松活泼，是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 第1章 穿成流浪狗？！ 萧云第三次睁开眼睛，绝望地发现出现在他视线中的依然不是他卧室里的节能灯，而是可用天高云淡形容、一眼看不到边的蔚蓝天空。 这肯定不是萧云老家的天，在城市中长大的萧云上次看到这么蓝的天还是小学时去乡下舅舅家玩的时候了——好吧，不用分辨天空颜色萧云也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因为他现在是趴在地上、把脑袋枕在手臂上睡觉的姿势，不……或许应该说前爪？他这对伸向前方、交叉着叠在草地上的前肢……和他家楼下邻居养的那条萨摩耶前爪相似度起码得有九成…… “——我特嘛睡梦中灵魂离体附身到条狗身上了？！” 这是萧云思考过后唯一能想到的现实。 僵了数秒后，萧云试图站起身……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从趴地面上到曲起来收到腹下、再完成站立动作的过程，这期间交叉叠在身前的双爪也自然立起、撑起了他的身体——卧槽果然是四肢站立啊啊啊啊啊！！还起身得这么流畅自然，这特嘛就是所谓的身体记忆吗？！ 大张着嘴的萧云想要发出发泄情绪的咆哮，然后他就非常自然地发出了一声：“嗷呜~~~~” “……狗是这么叫的？”大脑一片空白的萧云，迟缓地冒出这么个念头，他慢慢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嗯，脖子比是人类的时候灵活多了，活动范围相当大，他能看见自己的身体体表长着厚实的长绒毛，胸口这块尤其茂密，就是毛上非常脏、沾了不知道多少泥灰草叶啥的…… 双手双脚……呃，前肢后肢长得也像狗爪子，从比例来看身体四肢比较修长健壮，不是细犬，而是大型犬的那种，再抬起一只前爪……呃，还是相当脏，不过确实能看见肉垫…… 萧云附体的这条狗，浑身上下都脏，脏到看不出本色，胸口、腹部、四肢上挺多毛都打结了，不用照镜子看整体萧云都猜得到自己现在是啥德性。 “我特嘛不止变成狗，还变成流浪狗？！”萧云更觉悲从中来，“这特么——人家穿成猫好歹还附带铲屎的呀！老子穿成狗就这么坑？！” 感觉特别悲催的萧云一下失去力气重新瘫回地上，别说，狗的身体这么趴着的时候还挺放松……就是，青草味道之间好像还夹杂着一些让人不快的、似乎是排泄物之类的玩意儿的气味…… 没意识到之前没感觉，一旦意识到这些气味萧云便立马觉得自己的鼻子快烂了，他下意识地就想先把鼻子捂住，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卖萌地抬起前肢、搭在了自个儿的（狗）脸上…… 萧云：“……” 吗的他的前爪上好像也有排泄物的气味……不但没挡住臭气，气味还更重了。 “啊啊啊啊我不想当狗我要回家——”萧云崩溃了，放弃自我地在地上打起了滚，“闹哪样啊明天还要上班呢快让我回去嗷嗷嗷嗷~~~~” 折腾得地面草叶翻飞的萧云，整个人（狗）忽然僵住。 他刚才崩溃之下把话喊出来了，不是心理活动，就像人在自个儿房间里呆着的时候忽然想起某些羞耻记忆会忍不住抱头呐喊恨不得打SHI当时的自己一样，发声器官会下意识地喊出心声—— 他好像听到某个特别陌生又似乎颇为熟悉的嗓音发出了他的声音。 “……狗会说话？”萧云试着自言自语，流畅的普通话从他的嘴里飙了出来，声音不是他的声音，但吐字特别清晰、特别字正腔圆。 “啊！”萧云倒抽口冷气，再次卖萌地抬起前肢捧起狗脸，“真特嘛能发声啊——卧槽这是什么品种的狗？！” ……稍待片刻。 萧云默默起身，身体很自然地……像狗甩水那样抖掉毛上沾的草叶之类的东西，又费力地、很不习惯地拿爪子扒拉掉身上比较大块的泥块——让他真的跟狗一样拿舌头去舔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稍微清理下身上，萧云坚强地站起来，抬头望向四周，他这条流浪狗好像是被人丢到荒郊野外了，举目望去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绿地，稍微有些起伏的小山丘看上去也不太高，光看地势，萧云就能肯定这地方绝不是他还是人的时候住的南方老家……他老家出门就是山，没出过省的萧云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宽这么平的地儿。 “虽然不知道被丢到哪了……应该还是在地球上吧，如果能遇到人的话我这狗的声带还能发出人声，要不能不被解剖切片的话……或许还能想办法回家……”萧云尽量乐观地想着，抬爪往前行走，别说，四条腿移动起来还很平稳，肉垫接触草地和穿了空气鞋一样，身上虽脏但是厚密的毛发让他不怕被草叶割到，就是偶尔被茂盛的草叶刮到鼻子啥的会挺不舒服…… 漫无目的地朝着太阳挂着的方向走了大约半把个小时，萧云感觉到这具流浪犬的身体传来沉重的疲惫虚脱感，饥渴感也随之而来，抬爪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艰难。 “危险危险……这条狗别不是饿死渴死了我才穿过来附体的吧……卧槽走了这么久眼前的景色基本都没变过啊，搞毛啊，这破地方不会是什么千里无人烟的非洲大草原吧……” 一阵阵头昏眼花的感觉袭来，萧云不得不停下来稍作休息，在他特别自然地趴下的时候……他没意识到自己更加自然地张开大嘴吐出舌头，和普通的狗一样用舌头散热…… “除了千篇一律的草就是稀稀拉拉的树、灌木，没有水果能解渴吗，惨惨惨……我记得好像贝爷说过血也能解渴？血……妈滴没看小动物啊，就一堆堆的虫子蜥蜴……特嘛难道逼我去抓蜥蜴？” 萧云费力地咽了口少得可怜的唾沫，然而喉咙的干渴并没有得到缓解，他这一路走过来啥兔子啊牛羊啊之类应该出现在草原上的动物都没看到，各种各样的昆虫和蜥蜴啥的倒是看见了不少，不过……讲真，萧云觉得自己并不能接受咬死蜥蜴吸血解渴这种事，光是想象一下他都觉得胃部蠕动、恶心欲吐。 “尼玛怎么办，难道我特嘛穿到狗身上了就是为着来体验饥渴而死的？不要这么悲催吧老铁，地球上能有多少条能说话的狗，混到人外主角的咖位下一秒就领盒饭，那特嘛起码也先给我盒饭啊……” 快要蛋疼而死的萧云绝望地张望着在他眼里完全是千篇一律的苍莽草原，忽地……一抹有别于草绿的异样色彩出现在他眼中。 约千米之外的视线尽头，一点点的灰色在草绿之间缓缓移动。 萧云的脑子里面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本能地一跃而起、疯狗似的蹿了出去。 “动物？那是动物吧？！血血血血肉肉肉肉——” 仿佛是要印证和大人说的那句饿极了的人不是人一样，萧林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人类的理智、张着大嘴甩着舌头、两眼发绿地朝着那些移动中的灰色一骑绝尘、狼奔豕突。 如是狂奔了几百米后，萧林看清了这些移动中的灰色动物，居然还是他能认出来的——头顶长有一对夸张的巨大实心分叉鹿角、披着咖啡色厚实皮毛的大角鹿。 “大角鹿？麋鹿？大角鹿不是灭绝了吗？不对好像还有现存的类似有角鹿，是在哪个地方有来着？” 当萧林扑向鹿群时，残存的人类理智还在思索着物种灭绝问题…… 这群大角鹿数量上大约有三、四十余头，发现萧林后鹿群一阵骚动、并毫不犹豫地转向相反方向撒腿狂奔，健壮的雄鹿很快冲出去老远，年轻的母鹿还有余力带着幼崽一块跑。 “别想跑嗷嗷嗷嗷嗷——” 两眼发绿的萧林哪能容忍嘴上的鸭子飞了，疯狗（无误）似地撵了上去。 鹿群并不全是青壮，一头估计是比较衰老、头上的鹿角也断了一截的老鹿被疯狂的萧林撵着跑了几分钟后步速放缓，又费力地跑了一小段后，被甩着舌头追上来的萧林一下扑到在地。 “好小的鹿，不是大角鹿吧……地球上有和狗差不多大小的有角鹿？日本鹿？” 萧林是用前肢套住老鹿的脖颈、用体重把这头老鹿扑倒的，虽然饿到没人性，他脑子里还是觉得自个儿是人类，没办法真跟狗似的扑上去就咬。 然后吧……靠体重把不住扑腾、且似乎力气不比他差多少的老鹿勉强压制住，萧云就犯了难——他绝壁不考虑拿嘴去咬鹿喉咙，那么他应该怎么把这头还很有力气且拼命挣扎的猎物变成肉呢？！ “卧槽……这特嘛……我平时就杀过鸡杀过鱼……”萧云再度无意识地伸出舌头排汗，没菜刀的情况下怎么干掉一头活着的鹿？求生教练贝爷和厨师长王刚都没教过啊！ 眼见身下的鹿越挣扎越激烈，麻爪的萧云左右看看，忽然眼睛一亮；只见他费力地用两条后腿压制住老鹿的肩部、整个狗身都压到鹿上，然后勉强地侧过上半身、弯着腰、伸出双爪去抓附近草丛里的石块…… 跑出狗爪的鹿群看见同伴被抓住后便停在了不远处，继续悠哉地低头吭草，这些鹿明显是没什么智商，都没谁对那头用一对前肢捧着石头、疯狂砸鹿头的疯狗表示一下震惊什么的。 第2章 没有参照物啊！ 鹿头瘪了一大块、鹿角给祸祸成了渣渣后，这头悲催的老角鹿终于断了气，差点没脱力的萧云扒拉了下鹿身，见可算是不动了，这才松了口气。 “狗爪子根本代替不了人的手，妈滴难怪物种竞争中最终还是直立猿占了上风……哎呀卧槽！” 嘀咕着丢掉把他的前爪咯得生疼的石块，萧云瞅了眼隐隐作痛的肉垫，好悬没本能地一舌头舔上去——得亏鼻子凑近了又闻到前爪上精彩纷呈的气味，这才及时刹车把脑袋别开。 “本能真特嘛阔怕！”萧云从老角鹿身上下来，一地狼藉的血腥说实话挺恶心人的，但是肚子饿了的人没那瞎矫情的余地，就是……“等等，尼玛，怎么吃？！” 现代人包括萧云本人，联想到荒野求生这个词儿的时候脑中出现的画面不是鲁滨逊就是贝爷，反正都是一个雄壮的爷们高冷孤独地坐在荒野间，身前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篝火上烤着任何能吃的动物脂肪蛋白质——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连抄石头砸鹿头都很不利索的萧云，要怎么用他的狗爪子来完成生火烤肉这种超级高难度操作？ 一脸懵逼的萧云看看自己沾染血腥和不知多少年陈年污垢的狗爪，再看看颈部以下完完整整的老角鹿，脑中一片空白。 几百米外，大嚼青草的鹿群中，一头健壮的雄鹿耳朵动了动，警惕地抬头看向它牺牲同胞倒伏的方向。 它看见那头猎杀了它同胞的捕猎者把脑袋凑到牺牲同胞的脖颈处，半张着大嘴，固定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雄鹿抖了抖耳朵，一边咀嚼口中青草，一边默默注视那个奇怪的、完成了捕猎却并不进食的掠食者。 约五分钟后。 那个古怪的掠食者忽然身体向后倒下、一边发出夹杂着“呜嗷”声的怪叫、一边疯狂在地上打滚： “臣妾做不到啊嘤嘤嘤嘤~~~” “？！”健壮的雄鹿震惊地看着那头发疯的掠食者，虽然它并不能理解这只猛兽到底在干啥，但是它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机，于是它中止进食、朝同胞们发出示警的鹿鸣，毫不犹豫地领着鹿群朝草原深处转移…… 这群警觉的鹿离开后，这周围便安静了下来…… 约半小时后。 瘫在地上的萧云默默地起身，默默地把嘴凑近老角鹿，闭眼，咬牙，心一横，勇敢地咬了下去。 “尼玛呸呸呸！！”萧云差点吐了，他咬了一嘴毛，毛上还尽是泥巴啊、碎石子啊、草叶啊、可疑排泄物啊之类的东西，睁开眼睛一看，好么，他下口的是之前他坐着压制角鹿的地方，他那脏兮兮的屁股把老角鹿肩背这一块祸祸得可够呛。 “冷静，冷静，就算是快要饿死了也要冷静。”萧云强迫自己坐下来，两眼血丝地瞪着能救他狗命的角鹿，“仔细想想……动物世界里面豹子鬣狗逮着猎物了好像是去皮吃的，先把皮咬开……呃，等等，好像哪个纪录片里面放过，豹子吃猎物是从肚子开吃，先吃掉容易腐败变质的内脏……呕！” 实在是忍不住、到边上去干呕了十几秒，缓过这劲儿了萧云又坚定地坐回来，瞪着角鹿的双眼血丝更多了：“生吃内脏还是算了……呃……其它部分的肉倒是可以当成生鱼片吃……嗯？等等等等！” 再度抬起爪子看向自己的肉垫，萧云终于发现了个他之前都忽略了的问题——他的爪子好像比邻居家的萨摩耶要长，五只爪子上的指甲，也远比他看见过的狗子更长、更锋利。 “……狗不剪指甲就会变成这样？”萧云一脸震惊地，“诶……好像也不对，只听说过野狗咬伤人，没听过野狗抓伤人啊？” “卧槽我在想什么呢，都特嘛快要饿死了！”腹中强烈的饥饿感让萧云抽了自己一嘴巴，他尝试着活动了下狗掌上的五根利爪，狗的五指确实是比不上人类的手指便利，不过勉强还能用，于是他不再勉强自己下嘴，而是小心地伸出了爪爪…… ——别说，他的狗掌虽然脏得一比那啥、爪子也是黑乎乎地完全看不出本色，倒是还挺锋利，厚实的角鹿皮毛没废多大劲就穿破了，再稍稍用力往下一拉，一道口子就划了出来。 “我去可以啊！完全可以的啊！虽然没有手不过刀具是自带的啊！” 萧云激动了，他立即伸出左爪扶住角鹿鹿身，右瓜的尖爪就像是平时拿菜刀那样使劲，在鹿皮上划出三角切口，用力将鹿皮撕下，拉断皮下筋膜后，红白相间的肌肉层便露了出来。 萧云急切地用爪子削下一层手指厚的不规则鹿肉片，忙不迭塞到口中—— 呃……没有芥末，没有酱油，没有盐味的生肉，说实话味道确实……一些小说里面描述的什么野味的鲜美萧云也是压根没尝到，只有别扭腥腻的口感让他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盒饭都没领总不能就这么白白饿死，那不是要血亏到姥姥家了！”生存的渴望让萧云几乎是含着眼泪咽下这块生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虽然他整个嘴巴都像是遇到一场灾难，但腹中折腾人的饥饿感确实是缓解了不少，于是他再度鼓起勇气拿出决心，又削下来一刀两指宽的肉片。 前后削了十六、七块肉片囫囵吞下，虽然还是没饱，但萧云已经吃不下去了——那种逆天的腥腻生肉口感，除非把他逼到绝路不然他是没法忍受的。 “我再也不嫌弃外卖味精重，罐头口感差，烧烤肉块小，羊肉粉香菜少，炸酱面干巴巴，担担面不正宗，麻辣烫火锅串串易上火了……” 一边嘀咕着，一边蹒跚行步离开吃剩的角鹿，挪动到数十米开外的地方萧云便失去了力气呈大字型躺下，仰望天空的狗脸悲伤得仿佛一条咸鱼。 “下班坐在房间里玩电脑，啤酒放在左手边香烟放在右手边，肥宅快乐水走两步就能拿到，零食在客厅电视柜，按下APP就上门送饭的外卖小哥……呜呜呜……原来我以前过的是这么幸福的日子吗……呜呜……” 萧云越想越悲伤，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仿佛是要配合他的心境，挂在西边天空尽头的太阳也在这时候落入地平线下，整个大地渐渐被黑暗笼罩。 萧云默默流着泪望着星空，回忆着经常来他住的小区和公司送外卖的小哥们，回忆着出门下楼溜个弯就能吃到的路边小吃，回忆着他刚网购的一柜子零食可乐啤酒……这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他发现人们对已失去总是意难平是很有道理的，他现在就深切体会到了现代冰冷钢铁丛林里的生活是多么让人眷念…… 鼻端嗅到淡淡的骚臭气味，耳中听到动物在草丛中行走的轻微摩擦声，沉溺于已失去的悲伤中不可自拔的萧云，下意识偏头看向动静传来的方向—— 狗在黑夜里也是能看见东西的，萧云的视线这会儿就没受夜色影响、很清晰地看见了不速之客……一头肥肥壮壮、体形健硕、肩背肌肉特别发达的棕熊，正在偷偷靠近他吃剩的角鹿，且已经潜伏到离角鹿不到两米处。 萧云坐起身，那头棕熊当机立断放弃近在嘴边的角鹿、转身撒腿狂奔，跑出去百多米后它又停了下来，蹲在草丛中继续对角鹿熊视眈眈。 萧云：“……” 萧云抬起狗爪，也顾不上是不是别扭、和人一样揉了下眼睛，也跟那头棕熊对视。 就算萧云不是动物世界的忠实观众，棕熊他还是认得出来的，一是棕熊确实好认，二是因为他当年无聊的时候参与过狮虎熊三吧战斗力混战……他很清楚地记得，棕熊是陆地上食肉目体形最大的哺乳动物之一，体长在一米五到三米之间、最壮的雄性棕熊体重能有半吨，毛子的战斗力没人质疑，就是因为毛子能把棕熊当宠物养…… 所以现在萧云非常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那头特征上看上去应该是雄性成年棕熊的庞然大物，比例居然……比被他拿石块砸死的大角鹿还小一号？！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小的棕熊？！”萧云震惊到无以复加，瞠目结舌半响后脑子才活动起来，“等等，如果被我砸了吃肉的大角鹿是真的大角鹿……那么我记得大角鹿光是那对角的宽度就有二米五，确实是比棕熊大——那我到底有多大？！” 莫名其妙穿到狗身上后就一直在这个毛都没有的大草原上打转转，也没个人类啊什么的来给他当下参照物，萧云就一直以为自个儿应该是穿到了某种大型流浪犬身上——但是地球上压根不存在比大角鹿、比棕熊还大的大型犬吧？！ 震惊之中萧云无意识地站了起来，然后那头蹲在远处的棕熊直接转头就跑远了…… “——这个世界上有被狗吓走的棕熊？”萧云感觉自己的逻辑思维直接被强奸了……都忘了本能地追一下什么的。 第3章 这不科学 “我记得最大的大型犬是圣伯纳犬，肩高最高能有90公分，体重能到90公斤以上，性格温顺智商高易饲养……爱尔兰大角鹿体长有二米五到三米，肩高二米，体重能有差不多600公斤，小只的棕熊没有大角鹿体型大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和大角鹿一个型号的大型犬，这特嘛怎么都不可能吧？！” “啪！” 萧云抬起爪子，看着爪下死了一片的蚊子。 “这个我看起来似乎是标准大小的蚊子实际上是有多大……吗的，也没个尺子什么能量一量……要是这个蚊子其实也大得夸张的话，那么把吃虫子的蜥蜴养得肥肥胖胖似乎也不难理解——不对不对，难道我要接受其实我是只变异巨型犬这种事实？！我特嘛头尾长度起码在三、四米往上、体重比大角鹿轻点有限？！这还能是狗？这特嘛都成幽灵公主里面的那条白狼了好吧！” “卧槽啊……这样的话遇到活人别说交涉，马上就会被当成异常生物当场射杀啊！”萧云双爪抱头，仰天长啸，“别呀老铁我要回归人类社会的呀，就算变成狗我也渴望钢铁丛林呀啊啊嗷呜~~~~” 接受活到狗身上这个现实后萧云已经不指望能重回以前没珍惜过的平凡生活，但是荒野间流浪这种事情实在是不适合连出省上大学都不乐意、只在老家念了二本的死宅，所以萧云还是非常期待能重归文明世界的，就算是当头扒垃圾箱的流浪狗也行……他这么聪明机智，没准儿就被慧眼识狗的铲屎官看上了呢？ 再怎么说，狗粮也比没滋没味不知道有多少寄生虫的野味生肉容易下咽吧？ 但是……假如他真是一头比棕熊还大的、跟动画片幽灵公主里面的白狼一个尺寸或是更大的巨型犬，那么找个铲屎官赖上去这种操作也就玩不出来了——谁特嘛养得起啊！哈士奇都吃穷多少派出所了！ 正常人看见这种尺寸的巨型犬不报警才怪…… 夜间的大草原温度相比白天降低了很多，披着厚厚毛皮的萧云倒是没感觉冷，就是心凉，想唱凉凉……他再度回忆起身为人类时的幸福生活，他发现他真傻，真的，以前过着那么逍遥自由万事不操心的日子的时候怎么就没说多珍惜一下呢？ “肚子又饿了……唉……现在是几点了，外卖小哥还上班的吧，想吃冒菜了……( Ĭ ^ Ĭ )……” 阵阵困意袭来，眼泪口水齐下的萧云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个孤独凄凉的大草原上的夜晚，萧云做了一夜长梦，梦中的前半截他一直在狂吃海喝各类食品，幸福得鼻涕冒泡泡；后半截，梦境突变，他不在是出生在中国西南内陆省份的小市民，而是降生在某个不知处于何地的、贫困到了极致的原始部落。 萧云眼睛一睁开看到的就是黑乎乎的、油腻腻的帐篷——不是风景片记录片里面的那种漂亮圆顶帐篷，而是倚着树木搭上毡化的羊毛毡粗糙地盖起来的斜顶篷，帐篷里面也没铺什么毛毯之类的高级货，而是非常原始的动物毛皮。 萧云感觉身体很不舒服，背部、臀部的皮肤有种刺痛感，感觉他像是被放在非常粗粝的麻布口袋上一样，在他发出动静后，坐在毛皮上的成年人抱起了他，萧云看见成年人的另一侧有个架在石块上的陶罐，罐中烹煮着乳白色的羊奶，还有个较为瘦小的人坐在旁边看着火。 两个成年人开始对话，说出来的绝不是中文、英语，也不是萧云看电视剧电影纪录片时听过的蒙古语、藏语，但萧云就是隐约能听懂他们的对话： “……他撑得过今年的冬季吗……” “……应该能吧，商队来的时候多换一点糖……唉，他出生的时候的太弱了，是我的过错……” 萧云都还没理解这一幕意味着什么，梦境变了，他成了个小屁孩，在围成环形的一圈儿斜顶帐篷中跑跑跳跳，但周围没有人跟他玩，似乎别人都在忙自己的事，隐隐约约地，萧云看见部落外更远的地方有大片大片的牛羊。 梦境再度变化，萧云一个人窝在原来的斜顶帐篷中，对着火堆上的陶罐出神，这个陶罐看上去旧了很多。 瘦小的人走进帐篷，萧云喊了他一声舅舅，舅舅仿佛很悲伤，一句话不说抱紧了萧云。 萧云听到很多人的说话人，都是族人的声音，有的急促、有的紧张、有的愤怒，他还被那个瘦小的舅舅抱着，看不见说话的人，但是这些声音却使劲儿朝他脑子里钻： “出去的族人都死了……部落的勇士全没了……” “我早说过不应该卷入这种事……” “王帐承诺的五千头牛羊，东边的大部落只分给我们八百头！” “不能留在此地了，往西边迁移吧……” “可是……” “别说了……我们要保护剩下的族人……” 萧云醒过来的时候完全是震惊过度直接懵逼的，瞪着一双铜铃眼看着微微泛白的天空，好半响都回不过神来。 因为他就在不远处趴着的关系，专门偷别人猎物的食腐动物没敢靠近、夜行性的掠食者也没敢上门，所以那头放了一夜的大角鹿还基本保持着完整——加了基本两字，是因为这头大角鹿被石块砸破的头和被萧云割过的肉的地方盖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苍蝇，萧云过来检查的时候差点没看吐。 忍着恶心驱散苍蝇，割掉鹿头、削掉被苍蝇不知道产了多少卵的暴露部分，萧云把剩下的角鹿甩到自己背上，再度坚强地朝前走。 “这家伙趁着舅舅出门离家出走的时候是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的，朝着东面走应该能找到他的部落……” 走累了，或者说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萧云随便找个地方停了下来。忍着恶心反胃割了两块生鹿肉吃下恢复少许力气后，萧云刨土在鹿身上盖了一层免得招苍蝇，便在周围搜索起来。 原主的记忆中，他的舅舅和一部分族人离开部落去找商队是每年入秋后才进行的，也就是说，这片莽莽草原看上去虽然仍旧葱葱郁郁，但已经进入秋天了……果然，花了点儿功夫萧云便找到一些干枯的灌木，又是废了不少力气刨土，把整丛灌木连着部分根须带回藏鹿肉的地方。 灌木不够烧，想生火的话还是得靠树，还好树的目标比较大，不用花心思去找。萧云选定了一棵树皮比较干燥且多处开裂的老树，靠自重撞击、扳断树枝，来回两趟便搬回来不少柴火。 “接下来是重头戏了……” 萧云用爪子抽出几根较细小的树枝架起来，找出部分干燥的灌木踩碎，又找一根树皮干得比较透的粗树枝，用爪子细细地刨出一堆树皮丝，再用爪子踩着这截粗树枝的一头将它微微翘起，另一只爪子在树枝表层迅速地、轻轻地划过。 “果然有火花！” 萧云精神一振，连忙把这截粗树枝放平，在上面撒上刨出来的树皮丝和干燥的灌木碎末，将爪子悬在上方轻轻按住，然后用一根利爪快速地在树枝上来回划…… 随着刺耳的木头被疯狂刮擦的声音，细小的火花时隐时现，但就是点不着…… “我日来点晒干的玉米皮多好啊嗷嗷嗷！” 又是一阵疯狂刮擦后……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刨出来的树皮丝上冒出了青烟，萧云怕这小得都看不见的火苗转瞬即逝，赶紧把树皮丝团一团塞到架好的树枝堆里面，嘟起脸颊小心地吹气—— 青烟越来越淡，然后没了。 萧云：“……” 抹了把眼泪，再也不想吃生肉的萧云鼓起毅力再战如上循环，反复了好几次、换了好几拨树皮丝和灌木碎末后，他最早搭起来的小小的树枝架终于……燃烧了起来。 “我算是理解原始人第一次钻木取火成功的时候是啥心情了……”萧云泪流满面。 生火成功不表示战斗结束，萧云赶紧扒拉事前收集的石块把这堆火围起来，只留一个通风口，然后继续刨地……就是挖隔火带，野外生火不挖隔火带是要粗大事地。 挖出一圈白地，保证这堆火不会带来草原火灾后，萧云再把埋土里的鹿肉挖出来，从原先剥皮的地方继续深挖、片出肉条排开列在石块上。 把肉串到树枝上这种操作靠爪子是完不成的，好在萧云从梦里接收了原主部分记忆，这方面他有底气——只见他退后两步坐下，闭眼冥想了一会儿后，他的身体忽然出现了奇妙的变化……本来是前倾的脖子迅速往后缩，坐着时也尺寸惊人的肩高节节往下，带有大弧度弯曲的背部线条慢慢缩小…… 数秒的功夫，蹲坐的巨型犬……不对，巨大雪狼不见了，原先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瘦骨伶仃、披着乱糟糟过腰长发的赤果少年郎。 萧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虽然脏得看不出皮肤本色，黑乎乎的指甲长度方面也有点恶心，手臂更是干瘦得跟僵尸一样……但确实是人类的手，活动了下指关节，熟悉的灵活感差点让萧云泪奔。 “咱这不是在地球，咱一下穿越到了啥啥奇葩都有的异世界，还是个雪狼人，能变狼能变人，行吧……怎么都好，能直立行走有手有脚就比什么都强。” 抹了把眼泪，萧云坚强地回到火堆边继续他的熟食大业，然后他就发现……果然他不是人（呃）的时候压根不是什么大型犬，刚才他自个儿切出来的肉条条现在一看根根都有他的手臂粗，费了半天劲弄出来的小火堆也和小没啥联系，烤全羊都富余。 “吗的……比棕熊还大的狼是怎么跟个中学生体格的小鬼来回变的啊，物质交换都不成比例啊，这不科学好吗！” 萧云咬牙切齿地又变成狼型加工肉条…… 第4章 真·吃草 四指粗的鹿肉条歪歪斜斜串到树枝上，架在燃烧着的火堆边，随着热度提升，鹿肉表面渗出油脂、被火烤得哧哧作响，缓缓散发出脂肪和蛋白质的香气…… 萧云咽了口唾沫，将辛苦得来的熟食凑到嘴边吹了一阵、确认不是那么烫后一口咬下…… 没味道。 好吧，鹿肉的鲜美细腻在烤熟后还是体现出来了的，至少咀嚼起来的时候能有进食的口感，但是……没有盐的白肉，要让一个经历过中华美食狂轰滥炸的老饕的舌头能接受，实在是想太多…… 可就算是这么没滋没味的白肉，萧云还是吃得停不下来，一是他确实太饿，饿得前胸帖后背，二是，人都被逼到生肉都能进嘴的程度了，还管得上你味道好不好呢！ 一口气吃下目测至少有十几斤（用人类形态来大致掂量估摸）的鹿肉，萧云总算是有了点饱腹感……当然，他也实在是吃不下没有任何味道的白肉了，嘴巴要罢工了。 “这么难吃还这么能吃，难怪才区区三、四十个雪狼人的部落养两千多牛羊就穷得过不下去，这特嘛完全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啊。”用指甲剔着牙，好容易混个肚饱的萧云坐在残余的火堆边休息，“这还是雪狼人都用人形过日子轻易不变身的情况下……狼型太耗粮食了！难怪我饿得这么快！也是，那么大头狼跑跑跳跳消耗能不大吗，特嘛的，这个地方倒是讲究起能量守恒来了！” 从梦境中获得的支离破碎的原主记忆看，雪狼人的人类形态应该是没有超出正常范畴……萧云附身的这个想不开的小伙子所在的部落每年都会去找来到草原上的人类商队交易青盐、陶器，部落里还收留了一个从南边内海那漂流过来的人类流浪者；以原主见过多次的那个人类流浪者为标准参照物的话，瘦骨伶仃的原主应该就是人类中的青少年体型，其他的雪狼人么……呃，大部分成年雪狼人的高度至少是姚明那个级别，宽度的话得按巨石强森算，在雪狼人中最娇小的原主舅舅也得是狼叔演员那个尺寸。 相对于算得上是正常的人类体型，狼形态就很特嘛扯淡了，萧云用自个儿这会儿的身高当参照物，他变狼的时候站立姿态下前肢和后肢之间的距离比一个人的高度还长少许，换句话说，在他是狼形态的时候，不算尾巴的体长长度起码得有二米五往上…… 体型如此惊人，雪狼人的狼形态战斗力方面更是牛逼，反正原主记忆中雪狼部族除了大自然外基本没有天敌……难怪能吓跑棕熊，难怪那个草原王帐肯用五千头牛羊换几个雪狼人部落出兵，把萧云，不对，把原主的老妈坑在战场上了。 任何智慧生物的记忆再残缺不全也不会丢失母亲的形象，在梦境中，萧云通过原主的记忆看到的第一个成年雪狼人就是原主的妈——说实话，这位雪狼人母亲是萧云醒来后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的主因，原因无它，雪狼人的女性和他理解中的兽人娘根本不是一回事：体型雄壮不输终结者州长，赤果的上身看不到哺乳器官，只看得到健壮的胸肌…… “这么变态的基因，生下来的小孩居然是个弱鸡中的弱鸡，难怪原主会年纪轻轻就想不开。” 回想梦境中看到的东西，萧云挺有些感慨。其实原主在部落中的生活谈不上受排挤或是受欺压，没啥天敌也并不十分畏惧大自然的雪狼人生性豁达、包容性强，虽然十分贫困但也愿意收留人类的流浪者、分出本就不多的食物，这样的雪狼人当然不会去歧视排挤自己部族的族人……奈何，备不住少年人敏感纤细想不开，失去母亲后一直靠族人养活的原主始终觉得自己可有可无没有存在感，觉得自己是族人的拖累…… 于是在部落艰难地迁移到新的草场时，这家伙趁着舅舅出门自己偷摸跑了出来，还特地变成狼形态找个远离部落的地方趴着等死——他倒是求仁得仁了，在地球上美美地过着小日子的萧云却被不可知之力拖过来当了接盘侠。 “年轻人啊，在十几岁的时候都是生死看淡的，不管哪个种族都一样，不多活几年就不知道生命有多可贵……死了有什么好，活着才有无限希望呀，我特嘛都这样了还完全不想死呢。” 萧云叹息一声撑着地面爬起，捧起泥土灭火：“解决了吃的问题，还没解决水的麻烦……嘴巴都快干到冒烟了，这一带怎么看也不像是干旱啊，咋都没地下水冒出来呢……咦，这是……这东西怎么有点眼熟？” 掩埋鹿肉挖的浅坑附近，萧云看到了一小丛贴地生长的植物，高度大约在二十公分左右，被淹没在齐腰高的野草间、要不是他刨土埋鹿肉的话根本就看不见——这丛植物叶片呈坐莲式生长，叶片中直立十数根穗装圆柱花序，并不美观也不是多肉那种知名绿植，但萧云就是觉得眼熟无比…… “啊，车前草！游戏里面的车前草贴图就是这个样子！”萧云握拳击掌，他终于想起在哪看过这种植物了——他玩的一个网络游戏，在万花谷挖的车前草贴图就和这个一模一样。 “等等，我没记错的剑三的草药直接用的实物图片做的贴图，也就是说，这个就是真的车前草？”萧云一阵激动，“车前草在春季能当菜，成熟了还能当草药，是这么用的吧？我记得可以治痢疾，利尿……妥的吗，挖走挖走！” 把一整株车前草挖了出来，萧云才意识到携带的问题……狼形态不用说，人形态就是光着屁股的，往哪揣？！ 抓抓头皮……行吧，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萧云又扯了几根草杆，绕几下绑在角鹿的蹄子上…… 再次变成狼驮着鹿肉上路，这回走的时候身体有劲儿多了，有了目标不再迷茫的萧云也开始兴致勃勃地关注这片莽莽草原上中藏匿着的宝藏。 还别说，没认真看就觉得哪哪都是乱糟糟过度茂盛的野草，仔细看吧，还是有点东西的，没多久萧云就发现了成片连在一起的车前草，赶紧停下来又收割了一波——车前草的药用价值还罢，可以吃这个是最骚的，穗装花序中的果实收集一波回了部落种下，起码来年能多点蔬菜不是？ 走着走着，萧云还发现了不少蒲公英，这个得算是最亲民的野菜了，当然中国人一般只吃春天的，秋天的话中国人嫌老，但在菜篮子空空如也的时候，老一点算个屁。 更惊喜的是，萧云还发现了灰灰菜——乍一看像灌木的一种秋季常见野菜，当初萧云听人说这个菜能除口臭，去饭店的时候点过好几次，这才能把灰灰菜给认出来。 赶紧变回人形摘了一大把灰灰菜嫩叶，萧云再次遇到携带困难的麻烦……好吧，反正也是近黄昏了，索性停下来原地休息，准备过夜。 第二个大草原上的夜晚，景色依然一成不变，但萧云已经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照样是藏好作为主粮的鹿肉，到周边收集能烧的柴火，清理出隔火带、挠木取火…… 实在是渴得难受，烤肉的时候，萧云挑出几株车前草直接生吃—— 呃，口感非常一言难尽。 但是，植物就是植物，使劲儿嚼一嚼吧，还是能感觉到水分……忍受住一言难尽的口感的话，这车前草其实还有那么点点的甘甜…… “真·吃草！”萧云噎得眼睛冒泪花，索性吃都吃了也不在乎一次两次，于是他又生嚼了灰灰菜…… 灰灰菜不愧是能进饭店上桌子的野菜，嫩芽的部分生嚼起来口感比车前草好多了…… 鹿肉烤好，萧云索性把灰灰菜卷在鹿肉里一起吃，别说，烤鹿肉的温度稍微烫熟了灰灰菜，吃起来更棒棒——除了没有盐、没有味道外，完全无可挑剔。 “盐啊，盐，唉，难怪说盐是味道的祖宗，难怪黑心商队带来草原上的黑泥巴青盐一小袋能换一头牛！” 萧云咬牙切齿地吃肉夹菜，有了灰灰菜的调剂他的胃口硬生生涨了一截，一整条角鹿的前腿都让他给干掉了。 天色黑了下来，要在这么无遮无挡的地方睡觉萧云是不敢用人形态的，就算消耗大点也得变成狼才能安心过夜。一夜无话，天亮后，他驮起剩下的鹿肉继续寻找回归部落的路。 “手机……电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在摸不到手机电脑的情况下过了一天两夜……”吐着舌头漫步在大草原上，萧云无意识地碎碎念，“今天微博上又有啥新闻啊……游戏出活动没……那个黑脸主管晓得我旷工两天了不……唉主管啊主管，我真是想死你了，要能再让我看见你，白加班半年我都愿意……” “那小鬼离家出走到底有没有走歪方向，他明明只跑了半天的路，怎么我都走一天多了还没看到地方……难道那小子走的不是直线？丫跑一半跑歪了？尼玛，真这样乐子可就大了……” “唉肚子又饿了……怎么还看不见水，再没水喝劳资真的要渴死了……诶，那个山包包上怎么有个人——呃？！人？！” 萧云猛然扭头看向他所在位置的右侧前方，努力眨巴了几下眼睛——他还真没看错，那个方向略微起伏、鼓出地平线的一道小山包上，一个人形的生物正埋头冲着他狂奔而来。 “卧槽！”萧云吓得退后半步，“咋回事、偷猎的？不对偷猎个毛啊……呃，寻仇？敌人？也不对啊雪狼人部落在的地方方圆百里根本没有其他部族敢靠近——” 萧云胡思乱想的这几秒，那个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的人已能看清轮廓，只见……此人皮肤黝黑、一头白毛扎成大马尾辫、身材壮硕健美、背着把古朴的长弓、浑身上下只有裆部包着一小块毛皮…… “……舅舅？”萧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你这个小混蛋！！” 舅舅冲到近前、高高跳起、一脚揣歪了萧云的狗……呃，狼脸…… 下颌传来的剧痛让萧云瞬间失去意识，昏过去前他满心的卧槽，尼玛雪狼人中算最小号的舅舅人形态都猛得跟泰山下山一样，原主能不自卑出心理阴影才怪了！ 还有，尼玛这个舅舅也就是远看的时候像那么回事，近了一看，尼玛嗨，脏得和流浪汉没区别，脚上的泥巴起码有三寸厚！ 第5章 保姆男犀利哥 萧云是给熏醒的，迷迷糊糊中的他嗅到了非常难以言喻的气味……这味道仿佛是起码穿了半年再发酵了半年的一抽屉内裤散发出来的臭味与累积三个月以上没有丢的厨房垃圾激烈碰撞、产生的销魂化学反应，手拉着手的往他鼻子里冲，只是一瞬间萧云的鼻子就快烂掉了——同样差点烂掉的还有他的头部传感神经，过度刺鼻的臭气是有毒的，这个毒性激烈到差没把他的脑浆给搅碎。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萧云猛然弹起身、捂着鼻子向眼睛能看到微弱亮光的方向狂奔，“刺啦——”地一声闷钝撕裂声，萧云感觉自己好像撞破了一层厚实粗劣的油腻皮料，等他呼吸到较为新鲜的空气、整个人终于活过来时，却听身后“轰隆哐啷”之声连绵不绝，回头一看……卧槽，垃圾场崩塌，呃，斜顶帐篷整个垮塌了…… “……这特嘛、危房？！” 萧云一脸惊诧，谁这么缺德给他塞一危房里，要不是他跑得快，压死熏死算谁的？ 有点后怕还有点小愤怒的萧云把视线转向四周——好吧，他冤枉那个便宜舅舅了，半个小区面积大小的平地上、围成一圈儿的这一溜斜顶帐篷，就没有一座看上去不是摇摇欲坠的。 “比巴西贫民窟还可怕啊喂……”随便扫了一遍，萧云嘴角就开始抽，这个部落现在的情况貌似比他在原主记忆中看到的还要落魄，帐篷的数量起码少了三分之一，各家的羊毛毡篷布也更加破破烂烂，最重要的是，部落内能代表草原民族财富的陶器、木质器具和晒在外面的干奶酪都没看见多少。 垮塌的帐篷惊动了留守的人，十余米外一座用木架子搭起来的方顶帐篷中很快走出来一个人。这人看到萧云后先是一脸惊喜：“你醒了阿云，阿山让我看着你……”看到垮塌的帐篷，惊喜就变成惊吓了，“你家怎么垮了？！” 阿云是原主的名字，阿山是原主舅舅的名字，萧云愣了一下理解清楚这个人话里的意思，也把这人给认出来了：部落里面除了原主阿云之外的另一个米虫、那个从南边内海漂流过来的人类流浪者。 其实吧这个人类流浪者也是个壮年男性，在人类那片儿算是主要劳动力，但在草原上吧……他的生存能力比幼年期的雪狼人还差，属于被野兽盯上就会死的那种，所以在雪狼人们放牧狩猎劳作的时候，他一般跟原主一块留下来看家。 嗯……就算这样原主也跟这个人类非常疏远，连人家名字叫啥都没记住，萧云怀疑原主很可能得了自闭症抑郁症啥的……反正原主从来不跟这个人类搭话，他索性也就只默默看着对方，免得开口了露馅——在他回归部落的过程中他已经仔细想过了，雪狼人大大咧咧脑子缺弦，他借尸还魂这事儿怎么都能糊弄过去，只要留神下这个混在雪狼人之中的人类就行。 胡子拉碴、一头鸡窝乱发、身上乱七八糟绑着衣物布料的人类流浪者外形高度近似犀利哥，这哥们果然已经习惯了阿云对他爱答不理，自说自话地小跑过来、压根没拿自个儿当外人地去翻弄阿云已成废墟的家：“大概是搭的时候太粗糙了吧，还好没有砸伤你。你到哪儿去了阿云，部落里的人都很担心你，虽然阿山很高兴你自己狩猎了一头大角鹿，但我看得出阿山并不愿意你一个人出门……啊，太好了，陶罐只是缺了个角，没有砸坏。” 雪狼人部落愿意一直养着犀利哥，除了雪狼人宽厚豁达外，这个犀利哥自然也有他的好处，手脚麻利地从垮塌的帐篷中找出阿云的财物——敞口破陶罐一个、各类兽皮两大捆、青盐一小罐——并将这些重要物品归类整理好放在一边后，犀利哥便亲密地招呼萧云：“我正在帮你处理你猎来的角鹿，先来我的帐篷吧，我给你弄些吃的。” 萧云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犀利哥的帐篷，一众斜顶篷子中他这个用木架子搭起来的方顶帐篷是最显眼的，至少外表看上去没那么危房，再低头瞅瞅恳切的犀利哥，这货的外表虽然也是很放荡不羁……起码身上味儿没他见过的舅舅阿山那么大，想想人类应该也没雪狼人那个免疫力在垃圾堆里过活，萧云点了点头。 犀利哥似乎挺高兴，萧云琢磨着这大概是老跟他一块儿留守的阿云头回肯搭理他……原主这自闭孩子也是没谁了。 进了犀利哥的帐篷，结合原主的记忆和帐篷里的情况，萧云算是了解这哥们咋就这么在雪狼人部落里如鱼得水了——雪狼人的制皮工艺接近于无，大多数的情况下打到的猎物把毛烧掉就连皮带肉一起吃掉了，只有特地攒着拿去跟商队交易的牛皮羊皮能保存下来。而这个人类哥们呢，大约是原来干过皮匠之类的行当，他来了之后吧，这个雪狼人部落的皮毛产量翻倍的上升…… “这是你猎到的公鹿皮，花纹很漂亮。”犀利哥进了帐篷坐下了，马上把他刚剥好的鹿皮展示给萧云看，“背部很完整，这样的鹿皮加工好后至少能做出好几双鹿皮靴和鹿皮手套，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就这块皮，至少能换一小袋青盐！” 帐篷里面没有凳子，萧云只能学着对方盘腿坐到铺地上的毛皮上，还好回归了部落不知道是舅舅还是谁给他穿了条毛皮小短裤，不然光着屁屁坐下去可够呛……看看这哥们一脸求赞的小表情，琢磨了下自己该给啥反应，萧云点点头表示高兴。 犀利哥果然很吃这一套，开开心心地把鹿皮放到角落那堆待加工的皮毛最顶上，添柴架陶锅给萧云弄吃的…… “幸亏原主这自闭孩子寡言少语，我不出声人家也能接受。”萧云心中大定，觉得这波稳了，于是他又琢磨了下怎么能让这人理解他都快渴得冒烟了，便死死地盯着帐篷里装水的木桶瞧。 犀利哥手脚麻利地往还有炭块在燃烧的火堆里架柴火…… 萧云：“……” 行吧，看这哥们也不像是那种成天有事没事想太多的，萧云索性自己走到水桶旁边，揭开桶盖，抱起水桶一阵狂灌……他其实也想矜持点别太显眼，问题看到水的一瞬间他就啥都顾不得了。 打着水嗝重新坐回去，犀利哥果然是见怪不怪地忙他的……也是，都跟雪狼人一块讨生活了，还有啥吃相没见过。 揣着自寻烦恼的蛋疼感，萧云默默观察这哥们的烹饪水平，然后便看见……这家伙架好脸盆大小的陶锅、添了水后，直接往里面扔了一条蹄子上的泥都还没完全去掉的鹿腿…… 萧云：“……”忍住忍住！别露馅别露怯！ 犀利哥又从堆着的毛皮旁边拖出来一个皮袋子，直接拉到火堆边，从皮袋子里面抓出一大把一大把的黑豆往陶锅里撒。 萧云看见这袋子黑豆的瞬间，脑子里面出现一段特陌生又仿佛有些熟悉的记忆，这是属于原主的、少有的“自己能派上用场”的时光——每年春季，雪狼人也是会进行播种的，这个时候原主就会和其他人一块儿去部落所有的田地上进行播种……没错，是播种不是耕种，雪狼人压根就没有种植这种天赋，他们的播种行为就是在一大片粗粗放火烧过的平地上抛洒黑豆种子，等几个月以后再来收割…… 萧云忍不住垂下脑袋，一巴掌拍到自己的额头上——多么纯天然的刀耕火种，以前只在历史书里面看见过现在居然有机会亲身体验了……屁勒！千千万万个能在自家阳台上种出菜园的中国人尿都快气崩了好吗！！ “阿云，你饿了吗？”犀利哥看了眼萧云，又从他那大堆大堆的毛皮后面拖出来一条皮口袋，从里面抓了个灰白色的块状物递过来，“先吃块奶酪吧，一会儿煮好就能吃了。” 萧云惊恐地看着犀利哥抓出来的这块奶酪，他知道雪狼人部落的奶酪是啥玩意儿，就是羊奶牛奶使劲儿煮、煮得非常浓稠后拿去晒干阴凉成固装物，有糖的话会往里面加点，没糖就加青盐，这种奶酪可以存放很长的时间，属于一种干粮……问题也就在于，存放时间非常长——犀利哥随手抓的这块奶酪，萧云就看见里面的孔洞中似乎有某种虫子在蠕动…… “唔……呕！” 太好了，胃中空空无物可吐……不对，尼玛胃酸翻上来更恶心了！ “啊、我忘记你不吃奶酪了，阿云。”犀利哥连忙把手收回去。 “……”萧云无声泪流，还好还好人设没崩…… 过了奶酪这一茬，犀利哥更加卖力地添加柴火煮鹿腿……萧云并不很想吐槽整条鹿腿这么塞进去只能煮到一半这种蛋疼操作，毕竟草原上铁器稀缺，雪狼人过日子割肉砍柴啥的都得靠自己的利爪，没有菜刀这种神器——肩负为部落制皮重任的犀利哥，所拥有的也就是部落出了血本给他换来的一把半个手掌宽的剥皮刀而已。 但是当犀利哥拿出装青盐的罐子，一副很珍惜的样儿往陶锅里加盐的时候，萧云还是再度感受了啥叫蛋疼欲裂——雪狼人用的盐是用牛羊跟人类商队换来的，一头健壮的四岁曲角牛（从原主的记忆看，萧云觉得是某种牦牛的变种）能换到拳头大小的这么一袋子青盐，萧云和舅舅共有的垮塌的家里也有这么一罐。 然后这个价格在中国人看来简直要吓死人的、贵得上天的青盐吧，它特嘛还和中国人理解中的盐完全不是一回事……这玩意儿居然是青黑色的，乍一看和黑泥巴渣渣简直没啥区别…… 看着犀利哥加完盐，再度把装盐的罐子盖好并小心翼翼地放回去，萧云脑中来来回回转的就一个念头：地狱，人间炼狱，万恶的原始社会万恶的穿越——他特嘛到底做了啥万恶不赦的坏事给流放过来的？能不能给个反省的机会让他回现代继续当他的上班狗去？！ “好了，熟了。”犀利哥拨动叉在陶锅外的鹿蹄观察了下，握着鹿蹄的部分把鹿腿提起来、甩甩上面的汤水，笑眯眯地递给萧云，“吃吧，阿云。” “……”萧云盯着这条冒着腾腾热气、内中至少一半夹生的鹿腿，内心再次充满了卧槽——好了好了他不吐槽这个保姆男犀利哥，一切都是雪狼人豪迈吃法的错！ “等等。”萧云坚强地抬起手，这个自闭的画风他是绝壁保持不下去了，“我带回来的野菜，嗯，原来绑在鹿腿上的那几包植物呢？” “那是阿云你特意带回来的吗？”犀利哥疑惑地。 “对！”萧云连连点头。 “阿山让我帮忙扔掉，我还没有来得及丢……就在帐篷外面，我去给你拿。”犀利哥把鹿腿塞萧云手里，起身走了出去。 萧云拿着这玩意儿就蛋疼，谁特嘛吃水煮白肉还讲究几分熟的啊……左右看看，成吧，这犀利哥的帐篷算比较干净但也不可能找到菜板，他只得将陋就简，找了截比较粗的木柴把鹿腿垫上去，然后亮出指甲，将半熟的鹿腿腿肉二次加工切块——雪狼人在人形态时的利爪长度只有一公分左右，太厚实的肉切不了，切切这种煮到半熟的肉还行。 没多会，犀利哥抱着三捆萧云特地用长草杆包扎好的野菜回来了，瞧见萧云放一边的鹿腿上半截肉都没了他还惊诧了下，雪狼人进食虽快但也没见这么快的，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来鹿腿上的肉被切成块又重新放回陶锅里煮，这个在雪狼人部落也生活了好几年的人类就特别迷茫…… 萧云没跟他解释，先把能当草药使还能留种的车前草放到一边，然后解开蒲公英和灰灰菜的草捆，将混进里面的杂草枯叶啥的挑一下、蒲公英太老的部分掐掉，再把刚才喝剩的水提过来清洗掉泥沙，一把把地拎干水分加到锅里。 “这、阿云？”犀利哥惊了，看他的样子是想拉住往肉里丢草的萧云，犹豫了下没敢，在人类社会他是壮年男性没错，雪狼人部落里面公认最孱弱的阿云一只手打他都富余。 “再加点盐。”萧云估摸了下菜肉的份量，催促了句。 犀利哥沉默地、幽怨地看了他好一会，默默去拿盐罐。 鹿肉本来就煮过好一阵，切块后再重煮没多会就熟透了，萧云从柴火堆里找出根粗细合适的树枝、撇成两截当筷子使，捅了下肉块确认火候后，便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煮熟的灰灰菜、蒲公英，吹了两下，美美地塞进嘴里。 “？！”犀利哥震惊地看看萧云手里的两根木棍，又看看一副享受的表情吃着草的萧云，下巴简直要掉到地上。 第6章 养活所有雪狼人 “总算是稍微有点活着的感觉了……” 默默吃草的萧云此刻心中泪流满面，黑泥巴渣渣状的盐毕竟也是盐，有了盐味的调剂，鹿肉汤里煮过的蒲公英和灰灰菜相比无盐的生肉和烤肉，味蕾感官享受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坐对面看着他吃草的犀利哥似乎在震惊过后接受了这种设定，这个保姆男沉默片刻后，找出他用的陶碗和用木头挖出来的长勺子，从陶锅里舀了半碗煮黑豆，讨好地递了过来。 雪狼人部族种植的黑豆，雪狼人自然是吃的，别说雪狼人了，狼也会啃草或是吃水果，当然黑豆只属于辅食，在有肉可选的情况下雪狼人更钟情于肉类。 萧云没拒绝这碗黑豆，接过来后也用树枝做的筷子扒拉着尝了下味道，然后他的表情就很一言难尽……黑豆就是大豆，用水煮过、只加了盐的大豆是什么味道？基本没味道——大豆是较难煮进盐味的，味道相当之寡淡。 “这特嘛就是雪狼人除了肉和奶制品之外的第三号主食了，唉！”萧云费力地吞下这半碗煮豆子，表情痛苦得跟吃草根一样，赶紧给自己又夹了一碗野菜。 这回吃野菜的时候，萧云注意到了犀利哥那副纠结的表情…… “等等，雪狼人好像是没有吃野菜的习惯，需要的维生素都靠豆子和应季的野果、干果啥的？”萧云一愣，脑子里面有点转不过来，“那人类总是会吃菜的吧，他咋是这反应？” 萧云放下碗，另拿了个陶碗装了少许野菜递过去：“你试试。” 犀利哥看样子是拒绝的，但是不得罪雪狼人是他的生存原则，于是他神色凝重地接过碗，用他自制的小巧木勺子扒拉着野菜往嘴里塞。 只是一口，犀利哥的眼神就变了，吸收汤汁和盐分的灰灰菜嫩滑鲜美的口感不用说，有点嫌老的秋季蒲公英都比豆子好入口，这货震惊地看了看萧云，再看看碗里的野菜，二话不说地……三口两口把菜给扒拉了个干净。 “真好吃！”犀利哥对着萧云一脸感动地，“居然这么好吃，阿云，你是在那儿找到这些野草的？” “是野菜。”萧云松了口气，还好，这个世界的人口味并没有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你喜欢就再来点。” “是野菜啊，野菜好。”犀利哥忙不迭点头，还擦了下嘴巴，“比我在内海港口时吃的新鲜青菜叶还要鲜嫩美味，你能找到这些一定很不容易。” “你们人类也不吃野菜的吗？”萧云就很震惊地看着他。 犀利哥回以一脸茫然：“……我们会吃种植的青菜和萝卜。至于野菜，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蘑菇吗？还有松茸？蘑菇是不能乱吃的，只有专业的采菇人认可的才能吃，松茸的话，太昂贵了，一般人吃不起的。” “呃……”萧云都不造怎么接这个话，好吧，至少这个世界的人类是有种植技术的，说服族人的话可以跟那些商队买点菜种回来种。 犀利哥可不理解萧云在打啥小主意，他一脸神圣的表情用大木勺子给自己舀了大半碗野菜和汤，美美地吃下去后，他又一副很恳切的样子请求萧云：“阿云，可以留点儿野菜给其他人尝尝吗？” ……这个犀利哥还真是一心为了雪狼人啊。萧云心里面吐槽了一句，点头后看看犀利哥高兴的样儿，他又回味过来：这家伙根本是指望别的雪狼人接受野菜，然后经常找野菜回来嘛……果然人类就是比原版的雪狼人鸡贼。 吐槽归吐槽，萧云心里面打的主意其实也和犀利哥差不多，于是他吃了小半锅的鹿肉（只分了犀利哥几块他就吃饱了），留下大部分的野菜在锅里。 填了肚子，萧云便有意地跟开始忙活起制皮的犀利哥套话，装作好奇他在人类社会那边是怎么过生活的来套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对于萧云的“盘问”，犀利哥表现得十分受宠若惊，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云记得看电视电影啥的主角要跟别人套话那都是有讲究的，万万没料到他这居然这么容易……欣赏了半天犀利哥那强烈的表现欲，萧云才模糊回过神来——感情雪狼人收留了这货后压根没问来历，也没谁去关心过他在人类王国那边是啥样的，反倒把这家伙给憋坏了。 去除掉少许吹牛夸大不符实际的部分，萧云判断这个自称名叫萨米埃尔·格雷果里的人类流浪汉应该是得罪了某个小贵族不得以选择流亡、结果船沉后被风浪卷到这处“北方草原”上的……他还运气非常不好地上岸就被敌国的商队抓着了，给当成奴隶关到了笼子里。 得亏这个商队正是进草原的途中，没时间把他这个奴隶卖掉，草原上生活的雪狼人和虎人、猫人、牛头人等部落又看不上孱弱如婴儿的人类奴隶，这才让他有了逃跑的机会，然后被当时还没迁移走的雪狼人部落捡到。 至于阿云在的这个雪狼人部落为啥没人叫他的名儿……是因为雪狼人们觉得他的名字太长太绕口了，生活习惯简单粗暴的雪狼人部落里就没谁的的名字是超过三音节的…… 萨米埃尔，就叫他萨尔吧，萨尔在逃亡前似乎出身在中产人家，接受过一定程度的扫盲教育、有大概的大陆历史和地理知识，虽然他说不清楚太具体的位置也完全不懂啥叫经纬度，但他大概知道北方草原和南面的中部人类王国之间隔着的是他漂流过来的内海（萧云推测这个内海大概类似于地球上的地中海、或者黄海之类的），内海上有不少多种族盗贼组成的海盗团，专门打劫内海上人类王国和东面兽人帝国的商队。（草原部落都穷得一逼，没商队出海） 草原的更北方是萨马尔雪山，属于北方雪山精灵的地盘，传说中的精灵王就是住在雪山上的，属于人类禁区——别说靠近萨马尔雪山了，草原的北部一年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被冰雪覆盖的，人类商队跑进去的季节不对都得冻死。 至于草原的西面、也就是原主当时选择自杀跑走的方向呢，与草原接壤的就是连绵的山脉和莽莽的原始丛林了，这片丛林直接跨越内海和中部人类王国接壤，在中部那边也有非常广袤的面积，反正没人知道这丛林到底有多大…… 萧云按着萨尔的讲述在脑内划了一大概势力分布地图，要是萨尔当初的教师没骗钱的话，他描述中那个强大到不可一世的的兽人帝国估计占领的是类似于半个亚洲大陆的强大帝国，这个兽人帝国和中部人类王国之间隔着大海，最接近的地方也是内海，要从内海过的话还得从草原借道，而草原部族显然不容许别人践踏自家草场，所以这么些年一直是小打小闹…… 为着这个，人类王国的多个国家一直努力维系着跟草原部族的友好关系，每年进来的商队都还不算太黑心…… 北方草原占据的是兽人帝国雄踞的这块大陆靠西南方向的这面，按气候算的话应该是属于寒温带；过了内海，中部人类王国约等于维度往上挪一挪的非洲大陆，这么一看人类王国的领土气候还挺可以，不是处在温带就是亚热带，难怪就算文明程度落后也能繁衍出庞大的人类族群来。 “这么一看，草原部族还是很强的嘛。”摸清楚这个世界大概的环境，萧云安心了不少，显然在隔着内海的情况下人类王国是没办法在航海技术低下的时期投送大量兵力过来侵略的，要跟人类王国打仗那得是几百年乃至上千年后的事；而挨得比较近的兽人帝国呢，人家的领土更大气候更好，不见得看得上穷得掉渣的草原，再说了同一大陆上还有更北面的精灵帝国在那压着呢，兽人帝国跟精灵族打仗不就还跟草原王庭借过兵？ “大的环境下没有全面战争困扰，危险的反倒是比较小的方面……雪狼人部落本来人口就少，按原主的记忆看所有的雪狼人部族加起来有没有一万人都两说。雪狼人繁衍速度又慢，现在的这个部落上回借了兵后一直没恢复，虽然雪狼人部落之间不会互相攻伐，但草原上并不是只有雪狼人……这也是部落决定迁移的原因吧。” “阻碍雪狼人聚居的首要妨碍，就是食物来源。放牧本来就比农耕耗费土地，养活同样的人口，游牧民族需要的土地几十倍、乃至百倍于农耕民族，雪狼人的食量又惊人，聚族而居的话自己就得把自己吃垮……换句话说，要保证自个儿的人身安全、起码能一直当个太平犬的话，首先就要解决的是食物来源问题。” “如果能把草原上四处分散的雪狼人集聚起来，都给养活，那么战争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确定了自己将来的人生目标，萧云觉得心里踏实多了，不管能不能达成吧，朝着自己能知道大致未来的方向走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等等……”萧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部落为了躲开他族的觊觎原本就是往西边迁徙的，整个部落带上萨尔一块走了半年多，直到找到河流的支流才停下来，新找的草场也是挨着西边的森林的，那就是说——原主那自闭孩子果然是跑错路了吗？！丫跑着跑着就跑偏了？！卧槽、要不是舅舅阿山给力找到了我，我特嘛就彻底别想找着部落了？！彻底成流浪犬了？！” “肉——有吃的吗？！” 一个浑身赤果、就用块兽皮包裹着屁股的精壮汉子掀开帘子朝帐篷里看，这货也是满头乱蓬蓬的白毛，用兽筋之类的东西随便扎了个大马尾辫，肩膀上扛着一头獠牙狰狞的野猪。 “吃的吃的吃的——” 看见小火堆上保着温的陶罐，这名雪狼人大汉眼睛一亮，随手把野猪丢在帐篷外便摩拳擦掌走了进来、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下，并极度豪迈地……伸出双手抓住脸盆大的陶锅，直接跟抬碗那样抱了起来。 “肉里面怎么有野草啊……咕噜咕噜……PIAJIPIAJI……唔！啊呀！咕噜咕噜……PIAJIPIAJI……” 这货一口气干掉小半锅汤、嚼掉剩下的鹿肉，直接把陶锅抱在怀里用手抓着锅底的野菜吃，被锅底灰沾了一身也不管，还很开心地朝萨尔点头：“好吃啊，这个是什么草，怎么这么好吃？” 这哥们高度像姚明、肌肉块儿像巨石强森，坐下后也是好大一坨，对着阿云还敢提议留一点给其他人的萨尔压根不敢跟这货口中夺食，一脸讨好地：“是阿云带回来的野草……野菜，对，阿云找到的野菜。” “真哒，阿云你真有眼光。”这哥们抓起最后一把灰灰菜，都舍不得直接往嘴里塞，一片一片地往嘴里送，“还有吗，不够吃啊。” 刚下定决心要养活所有雪狼人的萧云：“……” “原来阿云你去找野菜才离开部落的吗，阿山还说你是思念部落原来住的地方跑回去了，难怪我们怎么都找不着。”这哥们边吃边舔脏兮兮的手指，“下次你要找野菜的话让别人和你一块儿去吧，我陪你去也可以啊。” 萧云：“……”所以在原主舅舅眼中他（原主）是这么感性的画风——别了吧！这个画风更没法保存！ 第7章 阿山舅舅 吃掉所有野菜的兄贵名字叫牛角，这个名儿吧，非常能代表雪狼人在起名方面的随性、不拘一格……生母生下孩子后随便看什么东西比较顺眼就给孩子叫上了，什么寓意啊、祝福啊，不存在的。 这个细节上很能看出雪狼人文化和人类文明的不同，在生存中自然并不是最大敌人的雪狼人没有像人类那样因敬畏自然而发展出祭祀文化和图腾崇拜，他们并不神神叨叨地认为自己的生命受某个不可知的神明控制，算是比较天然的无信者——当萧云从自己的名字、舅舅的名字、牛角老哥的名字去发散思维联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上辈子）身为共产主义接班人的萧云很自然地就加深了对雪狼人的认同感……要是被丢到个部落里养着个指谁能让谁死的老祭司的地方，那萧云估计会成天琢磨着逃走。 除了这个不迷信的优点，雪狼人还不少能让萧云认同的地方，比如说，他们的社会形态还处在十分原始的部落形态，也就是还没有特别分明的小家庭观念，整个部落就是一个大家庭，若是部落中小孩的生父生母有什么意外，比如原主阿云的老妈是部落勇士被借去打仗回不来了，那么小孩就由部落养育，有较强的同族庇护习性，不会因为父系或母系血缘问题就排斥或驱逐、舍弃族人。 萧云所在的这个部落现在养育着四个（含原主阿云在内）失父失母的幼崽，两个比阿云大几岁，一个比阿云小几岁，当牛角在帐篷圈正中的空地上处理野猪时，这三个结伴出去捡牛粪的小孩就一起回来了。 牛粪是重要的燃料，雪狼人抗冻不表示雪狼人喜欢挨冻，尤其是到了秋季，为了预备过冬的燃料，必须尽可能地收集牛粪——这个活儿在草原上也不算轻省，因为雪狼人的牧场是很大的、且离部落较远，来回的途中很可能遭遇野兽袭击，所以不会分配给原主阿云和保姆男萨尔…… 萧云蹲在萨尔的帐篷外面默默观察刚回来的三个雪狼人小孩，他们用某种藤蔓草草编成的拖网拉回来小山般的牛粪，正将这些牛粪垒在部落外的空地上，实话说，要不是有原主的少许记忆，他都不太敢相信这弎居然还属于雪狼人中的幼崽——个个的身高都跟他那便宜舅舅阿山相差仿佛，也就肌肉方面差点点，连按理说比原主阿云小几岁、今年应该最多才十四的那个小鬼都是一德性……处在这么一群变态兄贵中，真是想不理解原主的自卑自暴自弃都不行。 更糟心的是，那个最小的小鬼还是个雌性……虽然从那果着的脏兮兮的上半身看不出丁点儿属于女性的起伏线条，但是她包屁股的兽皮皮料要比别人大块点儿，兽皮里面还有一层应该是麻布布料的东西……雪狼人部落不会织布，就算是最粗劣的布料也是值钱玩意，在部族里是优先雌性的。 当然，现在这个雪狼人部落里有了个例外，身为人类的萨尔要是和雪狼人一样光膀子的话早就不知道冻死在哪个冬天了，所以部落里面的布料大部分都裹在他身上…… 萧云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帐篷圈外的远方，天空很蓝，天边看不到几处云朵，草原上的季风似乎正将这方天空漂浮着的水汽驱散……草原上的气候不是萧云所熟悉的四季分明的温带气候，这地方似乎维度比较高、冬季干燥而漫长，大地每年中起码有四~五个月的时间被大雪覆盖，漫长的冬季会增加狩猎的难度，抗冻的雪狼人在冬天也并不好过。 他穿到了个雪狼人身上，就算只穿兽皮内裤也没觉得冷，但看裹得厚厚实实还不太敢出门的萨尔的反应，现在草原上的平均气温应该在15度以下，也就是说，漫长的冬季离他已经不太远了。 “雪狼人抗冻，或许只是雪狼人的乐观认识。从原主的记忆来看雪狼人部落里面似乎不存在老人，壮年期过去后的雪狼人往往会死在当年的冬天……这会不会是年轻的时候耗损太多生命力来抗冻，一旦过了壮年期扛不住了，寿命就走到终点了呢？” 萧云用手指头按着额角，思索着雪狼人面临的生存问题，别说，不仔细去想不觉得，仔细想一想吧，就挺让人心惊：雪狼人在下雪后也会裹上毛皮御寒，但是就他所见的部落里面拥有的毛皮吧，跟地球上卖的成品毛皮大衣完全不是一回事——不考虑仅仅只是粗加工的兽皮裹到身上的舒适度问题，内里如果不穿上能保温的布料衣物，只靠毛皮抵挡寒冷的天气是不靠谱的。 “相对富庶的虎人部落和草原东南面那边擅长种植的牛头人部落是有老年族人存在的，不可能雪狼人就没有老年化……我记得民国时期的旧中国农民、苦力，也是透支生命力进行劳作，穷苦大众的平均寿命才四十多……最长寿的雪狼人最多也就能活到六、七十岁，本质上是一样的吧？” “那么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果奔问题了。不管我猜得对不对，透支生命力来抗冻都不是那么回事，在无法以充足的食物来补充能量消耗的情况下，御寒是头等大事。” 萧云打定主意，起身朝正垒牛粪的那三个雪狼人幼崽走过去。 “羊毛……羊毛。” 萧云想了半天也没能从原主记忆里找到这三个同龄人的名字，只能挥手招呼他唯一叫得出名儿的那个雪狼人小女孩。 捧着牛粪往牛粪堆上垒的羊毛很惊诧地看过来……实话说这个叫羊毛的小女孩实在是很给人一种性别错乱感，少年人的身体有个特点是偏细长，这个高高瘦瘦手长脚长的小女孩吧，怎么看都像是欧美那片儿流行的帅气男性超模……尤其她还只穿着相对讲究那么一点点的兽皮小短裤，果露的精壮四肢和平坦厚实的胸脯有种介于少年人和成年男性之中的野性美感…… “阿云，怎么了。” 原主估计是从没搭理过这些同龄人，回话时的羊毛明显有几分陌生。 “嗯，你们还要去牧场捡牛粪吧，我和你们一起去。”萧云尽量自然地。 三个雪狼人少年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脸…… 萧云：“……”原主这自闭孩子平时到底是多孤僻啊！ “我不能去吗？”萧云装出一副我很想跟你们一起玩的可怜巴巴小表情。 “啊，能去能去，一起去吧！”三个雪狼人少年哪见过欲擒故纵这套，忙不迭点头。 萧云暗中比个剪刀手，立马混入其中……呃，参与劳动、上手帮忙垒牛粪堆。 原主应该是有心理疾病，然而这地方的人吧……估计连心理是啥都不知道，更不能理解啥叫心理疾病，所以也没个人给他开解下、拉着他回归正常生活啥的，雪狼人的社会又相对简单、不会强迫族人的幼崽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天长日久的，原主就成了这个部落里最特殊的存在——别人不靠近他，他也不跟舅舅之外的人打交道。 但其实就雪狼人这简单到完全是直线的脑回路，打成一片压根就不是什么麻烦事，萧云上手帮忙垒了会儿牛粪，稍稍跟几个少年人透露下他出去独自捕猎时找到的、连牛角都赞不绝口的美味野菜，立马就把几个少年人的兴趣给提了上来，不等他提出建议，三个雪狼人少年就自告奋勇说一会儿要一起找野菜了，啥质疑啊、反对啊，根本就没有…… 当然，用手去直接接触牛粪对于萧云这种乡村生活体验仅限于寒暑假的城市孩子来说还是需要做点心理建设的，不过在发现牛粪还不如雪狼人臭（……）后，也就无所谓了…… 垒好牛粪，四个少年人一块朝牧场走的时候，正炮制野猪的成年雪狼人牛角只是朝这边看了眼，一句不让萧云出门的话都没有——雪狼人才没有那个保护过度的纤细神经呢。 代代相传的放牧经验让雪狼人知道牛羊不能一直在同一块地面儿上放，要是把草根都吃掉的话来年这地儿就得变成荒地，所以萧云跟着雪狼人少年们到地方的时候，并没看见牛羊，只看见放牧后的、绿植高度密度低了很多、到处都是牲畜排泄物的广袤草场。 “被两千多头牛羊祸祸过的地方能找到野菜才有鬼了……”萧云腹诽一句，转而忽悠几个少年人，“牛粪晚点儿捡也行，不如我们先到周围找找看有没有野菜？” 几个雪狼人少年大约是从来没有丢下活儿去干“闲事”的经历，有些踌躇，萧云想想又加了一句：“野菜和野果一样，吃了以后牙齿不会出血，嘴巴不会长口疮，有种野菜还可以治拉肚子，吃了就不会拉肚子。” 萧云这也不算是忽悠，长期吃肉的雪狼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缺乏维生素的症状，比如牙龈出血、皮肤有较严重的角质层、口舌生疮等小毛病，而车前草也确实可以治痢疾，他比较头痛的，是怎么让这些少年人相信他说的话。 “真哒？！”几个少年人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那我们赶快去找野菜！” 萧云：“……”你们脑子里就没有怀疑这个词儿是不是？！ 这个小小的雪狼人部族算上萧云一共有三十二名族人，其中四个小孩，除了原主阿云外另外三个平时负责的是一些简单、危险性较低的劳作。 余下的人中，连原主的舅舅阿山和狩猎到野猪的牛角在内共有五个有较强战斗力、必要时可作为勇士上战场的雪狼人，这五人平时不参与放牧工作，专门在部落周边狩猎和驱赶误入的外族人（有战斗力会威胁到族人那种，萨尔不算）。 剩下的二十三名族人，便是放牧的主要劳动力了……毕竟要看管两千多头牛羊，又是在充满各种危险的大草原上，人少了是看不过来的。这些负责放牧的族人会轮换着每天回来一半人在部落里吃饭休息，当部落里有其他工作的时候也会从放牧的人中抽调人手，确保牛羊所在的草场有至少五个以上的成年雪狼人看顾就行。 刚找回外甥的阿山这一天负责巡逻的是草场附近的区域，部落刚来到这处西南边陲，周围的大型猛兽还没有驱除干净，背着长弓的阿山小跑上一座低矮的小山包时，在他的视线尽头，一头不死心的蝎尾狮就趴在西边原始丛林的边缘跟他对视。 这头蝎尾狮是被阿山从草场上赶走的，是一头成年的蝎尾狮，阿山在不使用狼形态时追不上对方的速度，只能将它驱赶到森林中，显然，这头原先的草原猛兽并不甘心，十几天过去了仍旧在附近徘徊。 阿山抬起手，遥遥指着那头目露凶光的猛兽，也不在乎对方听不听得见：“不许靠近草场，不然就算是饿两天也要杀掉你。”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蝎尾狮肯定听不到阿山的声音，不过猛兽的直觉仍然让它感觉到危机，夹着尾巴退回了丛林中。 阿山拉了下长弓走下小山包，继续在周围巡视，这一带水源充沛、仅次于牛头人的领地，但也因太过靠近原始丛林、野兽泛滥的关系，没被别的部落看中……这一点对于雪狼人来说倒不算很大的问题，他们总是将部落的幼崽保护得很好，担任放牧工作的幼崽也有生父圣母随时看管。 走着走着，阿山惊喜地发现了一棵挂果的果树，他赶紧看看四周的地标景致，将这棵树的位置记下，然后蹭蹭爬上果树，从众多被鸟类啄空的空壳中找出完好的果实、用缠在腰上的兽皮小心地包好。 雪狼人不知道什么叫维生素，但是长期不吃植物会生病这个常识他们是有的，所以虽然不爱吃他们也会老老实实地种植黑豆。若是看见野果的话，更是不会放过——被鸟啄过的水果必然是能吃的，那种鸟类压根不理睬的毒果他们也不屑一顾。 一包袱的野果比抓到一头野兽还受族人欢迎，采集到野果阿山今天的任务就算是超前完成了，开开心心地背着兽皮包袱往回走。当他穿过修养期的草场时，震惊地发现……他那个从来不跟别人一块儿玩耍、让他操了无数心的外甥，居然跟族里的幼崽一块儿拖着牛粪走在他前面，嘻嘻哈哈的声音老远都听得见。 阿山揉了下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赶紧快跑两步追上去：“阿云？” “啊，舅舅。”阿云回头来看他的时候脸上也是挂着笑的。 “……”阿山瞠目结舌，忽然感动，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阿云的脑袋就往自己怀里塞——从阿云懂事、发现自己比族人柔弱后开始，他就没看见阿云这么开心过了。 奋力挣扎的萧云：“……！！” “羊毛，你们带阿云一起出来捡牛粪？”阿山高兴得无以复加，“以后你们也要记得都叫上阿云啊。” “呃……”雪狼人少女羊毛怀中抱着一大捆用草杆捆好的野菜，她看了看拼命挣扎的阿云，再看看喜笑颜开的阿山，咽了下唾沫，“阿山叔叔，阿云好像不太舒服……” “咦？”阿山连忙松手。 萧云小脸刷白、脚步踉跄地退后几步，坚强地伸出大拇指朝舅舅一比：“不愧是阿山舅舅，好一招怀中抱妹杀……”眼睛一翻，歇菜。 晕过去前，萧云发誓在他弄出羊毛衫前一定要逼这些浪惯了的雪狼人统统去洗澡…… 第8章 饭桌攻略 这回萧云没晕多久，才刚回到部落他就醒过来了，毕竟只是被严重的体臭熏到再加短暂的窒息而已，没像上次那样差点给踹出脑震荡…… 就是，貌似这一晕坐实了他体弱的石锤，几个少年人看他的眼神儿都挺小心翼翼的……当他借了萨尔的木桶预备提水洗菜时，少女羊毛立马就把木桶抢了过去，好像从部落到取水点的几百米路也会把他累出啥毛病似的。 这事儿反正也没法解释，萧云索性找了块石头坐着分拣野菜，这次有三个雪狼人少年帮忙，挖回来的野菜比他一个人瞎折腾的时候多得多，除了最常见的蒲公英、车前草，相对较少的灰灰菜也摘了不老少，还意外发现了一些紫苏。 紫苏，这玩意儿萧云特熟，不是因为这东西算是一种中药材，而是他是南方人——南方人自家做泡菜的时候会往坛子里加紫苏叶，这玩意儿可以防止泡菜长白点儿，以前萧云的老妈泡酸萝卜、酸菜的时候他就看见老妈加过。而且吧紫苏叶子自带香味，南方挺多地方还把这东西当调味料使。 “可惜没有折耳根……纬度高的地方长不长这个的？算了，现在也不应季。” 结穗的车前草太老不能吃，不过煮的时候加点进去也能防治下痢疾啥的，雪狼人没有讲卫生这个概念，就算体魄非人那也备不住会拉肚子；蒲公英味道有点苦，跟灰灰菜混搭中和一下刚刚好，再加点紫苏叶子提香味，齐活。 他这边摘着野菜，另一边，回了部落的族人都远远地盯着他看。 “阿山，阿云是怎么了，忽然喜欢玩草了？”另一名刚回来的雪狼人战士坐在自家帐篷门口磨骨箭，瞠目结舌地看了半天“玩草”的阿云，不解地朝撅着屁股收拾野果的阿山打听。 “那个不是草，是菜。” 阿山压根不知道咋回答，倒是旁边把野猪收拾好正休息的牛角出声了：“是野菜，我吃过了，好吃。” “哦——”雪狼人战士和阿山齐齐拖长音调，“有多好吃？” 牛角抱着个牛头骨的“杯子”正喝水，闻言舔了下嘴唇、砸吧下嘴：“反正是好吃。”以他匮乏的词汇量他指定说不出什么赞美的话，不过他那回味的表情已经很能说明他的感受了。 雪狼人战士和阿山面面相觑，骨箭也不磨了，野果也不收拾了，两人一块起身，大步朝萧云走过去。 萧云知道雪狼人的肚量是没有剩饭剩菜一说的，所以他把今天下午采集到的灰灰菜、蒲公英都摘出来放一块，预备着一会一起下锅煮；紫苏要留点备用，车前草的话挑一些出来煮，剩下的先放一边回头取种子。正忙活着呢，舅舅阿山和另外一个块头跟牛角差不多的雪狼人老哥走了过来，在旁边蹲下，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分类成几堆的野菜。 萧云：“……”算了，先装看不见。 阿山伸手、捏起一株车前草，看看萧云没啥反应，便……嘴巴一张、把整株车前草塞到了嘴里。 “舅舅？！”萧云惊了，卧槽上面那么多泥巴你看不见？！ “……”阿山不说话，也不吐出来，一脸凝重的表情使劲儿大嚼老得不行的车前草。 萧云……萧云完全惊了，就算不懂微表情他也看得出阿山那吞咽动作有多撕心裂肺。 艰难地咽下整株车前草，阿山绷紧的脸都快裂了，偏偏他还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朝萧云点头赞道：“果然、好吃！” 萧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那个同来的雪狼人战士蹭一下起身走人，回去磨他的骨箭去了……阿山这演技，连雪狼人都骗不过。 “……舅舅，这个不是这么吃的。不能生吃，也不吃太老的部分，就算是吃凉菜也要先焯水，也就是拿水煮过，而且在下水煮之前，上面的泥巴得先洗掉……”萧云哭笑不得。 “哦。”阿山这下不掩饰了，把他那憋得难受的表情给露了出来，龇牙咧嘴的。 萧云……萧云是真的彻底对雪狼人的脑回路没什么想法了，真的。 用羊毛提回来的水洗好菜、收拾好放到一边，萧云觉得自己真没必要注意节奏慢慢去影响雪狼人，那种弯弯绕绕的套路完全是浪费时间，于是他便懒得搞什么韬光养晦隐蔽锋芒，直接走到牛角收拾好的野猪肉旁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所谓的收拾好……就是剥了皮、破掉肚子掏掉内脏的整猪——因为没有刀刃的关系，雪狼人没办法把整头野猪分解成肉块，杀猪的时候又没放血，萧云走近了差点给厚重的腥骚臭味熏一跟头。 “吗的，YY小说里面香喷喷的烤野猪肉果然都尼玛骗鬼，没搧过也没把血沫彻底去掉的野猪肉，烤起来光是气味都能把人熏吐了吧？！” 萧云捂着鼻子内心一阵卧槽，要让他晚饭就吃这个他是肯定不干的，想了想，招手把牛角喊过来：“牛角，我们要不要把这个肉弄好吃一点？” “要啊。”牛角即答。 牛角吃过他带回来的野菜，比舅舅阿山还好使唤，萧云索性让他扛起野猪肉，自己提了个空水桶装上野猪内脏，一块到河边去二次加工。 想了想貌似还需要帮手，萧云又把少女羊毛给喊上了——他原本是考虑叫上萨尔的，但是他又担心这个人类沾了凉水感冒啥的搞出麻烦事。 出了部落，往西南方向走大约五百米就能看见让迁移的部落留下来驻扎的大河支流。秋日的河水不像夏日那样湍急，看上去河面还算平静，宽度目测在二十米左右的水面上有少许水鸟起落，河两岸长着茂盛的芦苇，靠近部落的面向被雪狼人挖（或者说刨）出来一个半圆形的、约两米直径、一米深的凹坑，大约是为了让族人取水的时候能避免掉入河中。 萧云先指点羊毛如何清洗野猪内脏——雪狼人在不缺粮的时候不吃内脏，萧云可不想浪费，就算没有姜蒜去腥，野猪内脏的营养价值还是值得期待的，在河边洗猪大肠也比在水盆里洗恶心少一点…… 给羊毛安排完了工作，接下来他就跟牛角凑一块商量怎么加工野猪肉，原生态的野猪异常的壮硕，但毕竟不是专门饲养的家猪，脂肪层相当薄，猪油也不多，而这是必须要取出来另作他用的，不能烤一烤就吃，太浪费。 然后吧，就是去除猪肉里面残留血丝的问题……本来就没搧过的猪，不尽可能去掉血丝简直腥骚得吓死人，这就要求必须把野猪分解成块——在没有剔骨刀可用、只能依赖自己爪爪的情况下，这还真就是个问题。 索性萧云已经有了主意，让牛角用蛮力把野猪扮开、仔细观察了下野猪的脊骨、肋骨、要分离的脂肪层、猪油的位置，萧云摇身一变化为狼型、刷刷出爪一阵削……狼型的消耗大，能节省时间就得使劲省。 花了点儿时间分解好猪肉泡到河水里，闲不住的牛角跳下河里用爪子去抓鱼，萧云没这能耐，索性在河边的芦苇丛中搜索看看能不能捡到鸟蛋…… 北方草原纬度较高，海拔倒是不高，属于平原地区，除草原北部长期被冰雪统治外，其他的地方称得上气候宜人水草茂盛。但丰富的水资源让整个草原都生机勃勃的同时，也伴随着水患泛滥，在原主的记忆中，草原越是往南就越是沼泽密布，虽然部落是朝西南面迁移的，但在部落南边、不到百里的地方，就有个面积非常大的、牛羊不慎踏入就再也出不来的泽国。 萧云自个儿的老家住在历史上的“黄泛区”附近，对此他有自己的理解：草原上没有强有力的国家成型，谈不上任何人工修建的水利工程，那么在每年的发水季节、草原上的两条大河自然是肆意泛滥、想往哪偏往哪偏……草原上的原住民们都不敢住在两条大河附近、都是专找支流，就连最离不开水、还懂得耕种的牛头人部落都不敢进入水患年年泛滥、遍布川溪涧泉的东南地区，可以想象了。 雪狼人的祖先也是被大水伤害过的，不得已往西南方向迁移，选择的就是大河支流东北面的草场，部落直接搬到这条支流几百米外，一旦支流的水量异常雪狼人能够第一时间发现、迁走牛羊…… 没捡到鸟蛋的萧云站在河边目视着平静的河水琢磨着他的雪狼人自强大生产大建设计划，显然，有水资源茂盛这个便利，种田这条路是走得通的，但在没有足够人力搞水利工程前必须警惕预防水患的问题……也就是说，“实验田”不能搞在比部落离河流还近的地方，那么灌溉又是个麻烦事。 “……先别急，种田是明年的事了，今年重要的还是过冬。” 把思绪拉回来，萧云的视线转向河岸边茂盛的芦苇丛。 “我没记错的话，芦苇好像也是可以作为牛羊饲料使用的，必要的时候可以过渡一下。如果要盖房过冬，芦苇杆可以充做房顶……房子肯定要盖，不过现在我提议盖房过冬估计不会有人响应，虽然雪狼人脑子缺弦，要让他们肯听我的也得先让他们认可我才行。” 默默思索着的萧云，视线投向用爪子就抓了不少肥硕淡水鱼的牛角。 淡水鱼多刺，不能灵活使用筷子的民族都不会爱吃淡水鱼，雪狼人就不爱吃……除了牛角这个异类，他会把较大的鱼烤透了当零食吃，用爪子慢慢扒拉鱼刺玩对他来说还是个小游戏。 “牛角，不要把较小的鱼丢回去了，我们有猪油，可以炸鱼块！” 天色黑尽的时候，担任放牧工作的族长才带着十余名轮换回来休息的族人回到部落里。 部落正中的空地此时燃烧着熊熊的篝火，铺开的藤草垫子上铺满了食物和少许的野果，也是等得饥肠辘辘的族人们看见族长后开心地招手，招呼着大伙儿围着篝火坐下分享美餐。 “今天的食物不太一样？” 部落中最年长的族长先检查了一遍留在部落里的幼崽有没有少，这才把视线投向藤草垫子上的食物，与往日全是烤肉或煮肉不同，今天的草垫上多了好几个装着绿色草状物的陶罐，还有些看上去比较奇怪的巴掌大的焦黑块状物被放置在宽叶片上。 “嗯，今天有野菜和杂、杂鱼块。”牛角说起自己没说过的词儿时显得很生硬。 “杂鱼块？”族长一愣。 “是炸，油炸的炸……”坐在幼崽堆里的萧云抽着嘴角道：“说是煎鱼块也行，陶锅传热的效率不如铁锅，火候难控制，好多都糊掉了……不过鱼块切得薄，刺都炸脆了，能吃。” “先吃吧，我要饿死了，刚才就要饿死了。”牛角催促，阿云炸鱼块的时候他的口水都流了不知道多少了。 部族采取的是分餐制，面对没见过的野菜和炸鱼块，负责分餐的族长完全是懵逼的，宽叶片上放的炸鱼块倒是好分，反正总数量也不多，一人分点尝尝味道就行，和分配野果一样，可是装在陶锅里的那个野菜怎么分？！用碗分装？族里没有这么多的陶碗啊！ 没奈何，只好把几个陶锅摆在一块，谁想吃野菜了抓一把…… 这个分配办法让萧云看得眼角直抽抽，他倒是逼着留守和提前回来的族人洗了手，可是刚跟族长回来的这帮人两只爪爪还乌漆嘛黑啊！ 尤其是，为了表示对找野菜回来的幼崽阿云的鼓励，族长作为表率先抓了一把野菜，就这一把，不知道带了多少泥巴灰落锅里…… “唔！” 不知道萧云正盯着他的脏手蛋疼欲裂的族长，硬着头皮抓了把草吃到嘴里后表情立马就变了，三两口吃掉起码沾了半两泥灰的野菜，族长一脸欣慰感动地看了眼“成熟”的阿云，倒是没好意思继续抓，拿起分配给自己的炸鱼块咬了一口。 “唔~~~呀~~~” 族长发出销魂的感叹，慢慢嚼着表皮香脆内中细腻的鱼块，一脸的享受……雪狼人毕竟不是钢铁做成的，常年糟蹋自己身体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到了青壮年中后期牙齿损伤严重，年纪过了六十的族长现在吃烤肉已经有点儿费力，易入口不伤牙的鱼肉别提多对胃口。 体验了新食物，吃烤野猪肉的时候族长的表情也很明显地和平时不一样——去除血丝又切成小块再拿来烤的猪肉受热要比整头野猪架上去烤均匀，萧云又找舅舅阿山要了一些野兽的长鬃毛洗干净后做了个小刷子把鱼油刷到野猪肉上，虽然还是只有盐没有别的调料，光是腥骚味大大降低又多了几分鱼油的鲜香，跟往日吃的烤肉已是天差地别。 没勇气去吃野菜的萧云默默啃着对他来说勉强能入口的野猪肉，看看雪狼人们包括萨尔都吃得不肯抬头，他跟个大尾巴狼似的露出个惆怅脸，长吐口气：“饭桌攻略算是打了漂亮的第一仗……唉，我这成就感咋就这么低呢？” 第9章 主角咖位 小二百斤的野猪肉刚够雪狼族人一顿饭，这还不是全部的族人、还有七、八个人在草场那边看着牛羊喝着西北风；除了野猪肉外，还吃掉了二十多斤的野菜、十来斤的淡水鱼和十来斤的野果…… ——这群牲口！这是默默估算了一下晚餐消耗的萧云脑子里面冒出来的第一反应；养不起！这是第二个反应。 “……等等，原主记忆里面也不是每顿都吃这么多的，雪狼人的身体很能储存热量，吃饱一顿的情况下只要别变狼、使劲捱也能捱个两三天……” 想到这点萧云松了口气，降温的情况下雪狼人消耗的热量会比平时高，好歹不会高到不把牛羊吃光撑不过去的程度——要那样的话明年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今晚的话，应该是一直都吃得特别惨，偶尔稍微吃像样点胃口就放开了吧。”萧云默默观察捂着肚子满足地往各家帐篷走的族人们，“以后都习惯这么吃就应该不会这么吓人了……嗯，得尽量增加副食，总吃肉不行，好几个人的牙龈都有出血的症状，啃野果时能看见血丝，这个不利于健康。” 阿山带回来的野果是一种长着土黄色厚皮、咬开皮层后内中有三指宽果肉和拇指大果核的叫不出名的果实，萧云也分了一个，试吃了一下发现又酸又涩，除了水分足外完全没有其它优点。可就是这么难吃的玩意儿，雪狼人们吃起来的时候却都是一副很珍惜的样子……也是心酸又蛋疼。 不用餐具的雪狼人吃饱了各回各家睡觉，没有洗碗的烦恼，唯一用陶碗的萨尔就得洗自己的碗，顺带把煮野菜的陶锅给洗掉——之前萧云炸鱼块的时候炸裂了一陶锅，差点把萨尔给心疼死，换成煎鱼后才好了点。 萧云当然也没那么伟大去帮萨尔洗锅，他在地球的时候在家里抢着做饭就为着饭后不洗碗……不过当族人散得差不多，萧云也感觉到困意时，他才猛然发现一个世纪难题：他和舅舅阿山的帐篷塌了，晚上他住哪？！ 发现自己仿佛要掉坑的萧云正懵逼，阿山和牛角勾肩搭背的走过来：“阿云，晚上我们和牛角一起睡啊！” “……”萧云瞪着这两个估计出生后就没怎么洗过澡的货，下意识退后了半步，又退了半步。 大危机！跟这俩货一帐篷过夜，明天部落里就得给自己办葬礼！ 呃……雪狼人好像不时兴葬礼？ 卧槽反正是大危机！ 雪狼人的人形态下皮肤会散热，所以睡觉必须睡能挡风的地方，不然身体着不住，以雪狼人部落对幼崽的保护心态，萧云也不觉得族人会接受自己睡火堆边——没有别的选择了！萧云又退数步，一巴掌拍上正洗锅的萨尔肩膀，神色特别坚定地：“不了，舅舅，我和萨尔睡。” “呃？！”萨尔身体整个一颤。 “啊？”阿山挠头皮，看了看萨尔又看了看萧云，“那……也行，你晚上睡觉不要咬到他哦。” “啊？！”萨尔一屁股坐地上了。 “放心，我睡相没有那么差的。”萧云赶紧安慰萨尔。 “……”萨尔露出个像是要哭的干笑。 其实有得选的话，萧云也并不想和造型无限近似于犀利哥、体臭没雪狼人那么夸张但也略嫌销魂的萨尔挤一块过夜，但是……部落里面二、三十座帐篷，真就只有萨尔的帐篷不那么像垃圾堆…… 内部面积比较可观的方顶帐篷内一半的面积都用来堆放各类皮毛，这是部族的财产，另一半就是萨尔的活动空间，用石块围起来的取暖用小火堆在离门最近的地方，里面一点儿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干草、放着几块兽皮，这就是萨尔的床。 萨尔没有雪狼人这么强横的肉体，在草原上讨生活尤其不容易，雪狼人是躺下就能睡，他还必须燃起火堆、抓一小把能驱虫的草烧成灰，然后撒在床的周围——这种驱虫的草就萧云的目测像是某种晒干的菊花，原主的记忆中这种除虫菊在草原南面长着挺多，每年夏天雪狼人会出一次远门去给萨尔采集回来……为养活这家伙，雪狼人也是没少费心。 萧云看得出萨尔有点害怕跟自己一块儿过夜，没往他的床上挤，那种充满成年男性汗臭味的床铺他也确实没兴趣靠近，拿了快兽皮往地上一铺就躺了上去，反正没有手机电脑影响他的睡眠质量，席梦思和兽皮床没啥区别。 睡到半夜，萧云猛然睁开眼睛，扭头看向黑暗中轻微打着呼噜的萨尔——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萨尔为啥忽然这么怕他了，雪狼人不信怪力乱神，但人类是信的。 雪狼人对他（阿云）的变化视若无睹，只要他（阿云）还是自己的族人雪狼人就不会拿他当外人，啥穿越啊灵魂附体啊李代桃僵啊这些复杂的东西跟思维简单的雪狼人完全没联系，但……因畏惧大自然而诞生出各种神灵崇拜的人类，是会联想到这些唯心论的东西的，而且还会坚信不疑。 萧云清楚地记得自己刚醒过来的时候萨尔对自己是亲近中带着讨好的，但是在他带着羊毛几个去采集了大量的野菜、又诱导牛角和他去河边加工野猪肉、抓鱼回来后，萨尔就开始明显地疏远自己……他大概是那个时候反应过来自己和原来的阿云太过不同，并因此产生各种猜测——总之，萨尔怀疑起他的来历了。 萧云的额头上缓缓渗出一滴汗…… 说实话，就这一整天下来的接触和对原主记忆的梳理，萧云并不怎么担心萨尔会向族人宣扬他的异常——宣传也没用，雪狼人是绝对的唯物主义、只相信他们看得见的东西，或者说整个草原民族都不是唯心论支持者……虎族人的单体战斗力比雪狼人更强，猫族人狩猎的本事一等一，牛头人在始祖时期就懂得利用耕种获得食物，自身也具有颇强的生存能力；这些草原上的部族根本就不会像人类那样恐惧大自然的威力，看见打雷就以为是神明发怒这种思想根本和他们没有联系。 他们的贫穷和落后只在于他们的族群受限于生存手段无法壮大到能孕育出城市乃至国家文明的程度，在主体族群无法壮大的情况下，他们自然无法触摸到文明进步的三部曲：认识自然，征服自然，改造自然。 在这样的内部小社会环境下，萨尔即使宣扬阿云被魔鬼附身了也不会让这个部族产生认同乃至更进一步驱逐阿云，因为草原部族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魔鬼是啥玩意儿……相比起不造是啥鸟的怪力乱神，保护好自己族群的幼崽才是他们根植在基因中的本能。 萧云也正是从原主的记忆中看到雪狼人对幼崽的保护，这才一开始就决定要回归部落——物种不同的人类只要对部落有用雪狼人都会养起来，何况是自己的族人呢。 不过吧……虽然有不会被当成异类的底气，萧云还是难免有些后怕……若果他不是被丢到以不信者的落后族群为主体的草原，而是被丢到南面的人类王国或是东面有了国家规模和主体信仰的兽人帝国，那他指定三天都活不过就得给干掉——完美伪装成另外一个人融入其中这种技能，只有专门对口训练过的特工才办得到，一般人还是洗洗睡。 “主角咖位，主角咖位……”萧云拍拍胸口，不再自己吓自己，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明天要做的事情还一大堆呢，去想象那些不存在的东西完全浪费精力。 天还没亮，族长就带着负责放牧工作的族人出门了，都没想着说来试探一下表现“异常”的族人阿云，只是吩咐留守的三个少年人今天也要努力收集野菜给今晚他带回来轮休的族人加餐……雪狼人的实用主义思维方式可见一番。 萧云醒来后也没功夫去找萨尔谈心化解下双方之间的误解啥的，他直接去自家倒塌的帐篷处，捏着鼻子翻找半天，把属于他私有财产的两皮袋黑豆找了出来。 说是“私有财产”，不如说是收割黑豆时族长发给每个族人的极限储备粮……在大雪封路彻底没有食物的日子，族人就得靠这两皮袋黑豆续命，至于留种和公有的那部分黑豆，都堆在族长的帐篷里。 参与种植的原主对黑豆的记忆部分比较清晰，萧云脑中还有黑豆在收割期前的形象：植株高度大约有半米左右，植株上复生的叶片为椭圆形，花朵为紫色小朵的蝶形花冠，豆荚有点像四季豆。黑豆本身的大小比黄豆略大，豆皮光滑饱满，采收时需要进行晾晒。 这个黑豆和萧云小时候在农村见过的马料豆不太一样，每植株挂豆荚的数量就没有马料豆那么多，但也不是原始大豆，使劲儿翻原主的记忆，才想起这个大豆的豆种是牛头人给的，也就是说，在这种黑大豆被草原各族种植充当救急粮前已经被牛头人驯化过了。 “就算是草原袁隆平驯化过，这么粗糙的养了这么多年也得退化，明年开春前最好还是劝族长派人去跟牛头人重新要点种子。” 回想了下原主记忆中几乎不拒绝外族求助的牛头人，萧云给了那些纯吃素的老哥们一个挺高的评价…… 这个黑豆煮熟了吃的味道是相当销魂的，反正萧云自己吃过一次就不想吃第二次，但是加工一下发成豆芽的话，萧云觉得连泥巴加料的野菜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的雪狼人们肯定不会拒绝。 只是在现代社会家庭中就能发的豆芽吧，在这个啥都没有的穷出屁来的雪狼人部落还是会遇到问题……首先要面对的困难，就是没有发豆芽的器皿。萨尔那唯二的两个木桶是部族里所有人的取水工具，萧云没法儿占用。 没奈何……萧云把皮袋放好，又去找牛角老哥。 牛角已经出门去狩猎巡逻了，他的帐篷味道比阿云原来的帐篷还大，萧云只朝里面打探了眼就死了进去的心，站在门口贼眉鼠眼地打量了半天，还真让他找着了工具：一把大约有四十公分长度的、弯曲的、顶端被磨出刃面的真·牛角刀。 捏着鼻子冲进去把牛角刀拿出来，萧云继续去找帮手……也就是正在用藤草编制拖网草垫的羊毛三个。 啥工具都必须DIY的雪狼人也是有点动手能力的，草原上随处可见的藤草就是雪狼人最常用的加工材料，拖牛粪的拖网、放食物的草垫、睡觉的床垫、乃至架帐篷时用来绑羊毛毡，都用得上。 羊毛三个盘腿坐地上，正在撕掉藤草上的皮，萧云也蹲下来了看了看，这个藤草有点像长老了的豆藤，小指粗细、藤身比较直，韧性十足，去掉粗糙的藤皮后，露出来的藤身还比较光滑。 “唔……”萧云用手拉了下、试了试藤草的韧性，脑子忽然想到了啥，起身冲向萨尔的帐篷。 正坐在自个儿帐篷里小口啃奶酪当早餐的萨尔，被冲进来的萧云吓了一跳：“啊，阿云……” 萧云没理他，直接跑到他的床铺处，伸出魔爪……薅出来一大把干草，抱着这把干草又冲了出去。 萨尔：“？！” 萧云抱着干草坐到羊毛三个身边，抽走一根羊毛辛苦半天才去掉藤皮的藤草，用手坳出类似鞋底的大致形状，绕个弯打结，然后又一圈圈的绕上去固定形状作出鞋底，再用剩余的长度拉出鞋面框架——感谢他那个喜欢在家里看着电视做手工布鞋的老姐，手工鞋子怎么做他从小到大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藤草没办法编得太密实，中间空洞很大，这个时候就要靠萨尔专门收集晒干来当床的干草，捏住几根干草拧成绳索状，小心地、细密地绕到藤草坳出来的框架上，数分钟后，以藤草和干草为材料的、大了一号且形状丑陋到不能看的一对原始草鞋诞生。 羊毛三个少年人根本看不懂萧云在做啥，全程呆滞脸望着他。 萧云欣赏了下自己的手艺，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脚，嗯……他嫌弃阿山脚上的泥巴三尺厚，其实他自己也好不了多少，这么脏的脚穿新鞋简直是糟蹋。 于是他再度跑进萨尔的帐篷，把人家一早提的两桶水顺了出来…… 洗脚盆没有，那就站在用来坐的石头上、小心地用水冲掉脚上的老泥，别说，不冲洗不知道，一冲洗吧……那个洗下来的水简直污得不能看…… 两桶水就够萧云洗干净两只脚丫丫，他把脚抬高、在羊毛和一头雾水跑出来的萨尔几人看蛇精病的眼神儿中把脚晾干，然后穿到他编制的草鞋里——萨尔在挑选草杆当床的时候选择的都是比较柔顺有韧性且比较光滑的种类，穿到脚上后虽然没有布鞋舒服，但比起直接拿脚去踩地面肯定是天上地下。 穿着草鞋在部落里走了一圈，萧云觉得这鞋还有加工的余地，于是他又进了萨尔的帐篷…… 萨尔作为部落的制皮师，帐篷里还真有加工皮料时切下来的边角，萧云从这堆边角皮料中找出比较宽的，垫进鞋里再穿上——很好，脚底简直舒适得不要不要的！ 穿着这双鞋在部落里跑跳一圈，别说不穿鞋的羊毛几个，穿鞋的萨尔眼睛都是直的——萨尔穿的鞋就是一整块兽皮包脚上，不透气，底下没有隔一层藤草，踩到硬物脚还是会痛。 大功告成的萧云朝羊毛几个一抛媚眼：“穿着这个就算用力踩碎石子骨头渣也没事，如何，想不想要？” “阿云快教我们！”羊毛两眼发亮地。 “没问题，不过我教你们编了鞋子，你们也要帮我做点事。”萧云跟个诱惑小萝莉的怪蜀黍似地奸笑。 “没问题！”三个少年人异口同声。 旁观着一切在眼前发生的萨尔：“……” 不得罪任何雪狼人是萨尔的生存宗旨，他自个儿非常清楚他和雪狼人（即使是幼崽）之间的武力差距，所以即使在发现“阿云”不对劲后萨尔的选择也只是不再吃“阿云”采集的野菜、忍住了没有碰变得好吃的野猪肉和鱼块，只埋头吃自己煮的黑豆；有可能的话，萨尔还是希望这个“阿云”能与部落共存……他不能没有雪狼人庇佑，不然他在这片草原上连半天都活不下去，只有睡在雪狼人中间，他才能不畏惧每个夜晚都能听到的远方的兽吼。 “……目前来看，‘祂’应该不会想要破坏这个部落的平静。” 萨尔忧郁地看了眼哄得三个少年人团团转的萧云，退回自己的帐篷中坐下来制皮。在人类的社会中时他并不是一个热爱工作的人，反正游手好闲他也不会饿死，但如今的情况不一样了，他失去了让他成长至今、享受了二十多年优越人生的家，现在，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他必须让雪狼人们一直认为他有值得庇佑的价值。 一回想起过去，萨尔就忍不住心情失落、压抑感伤，草原上的季风吹皱的不只是他的面孔，他的心也被这每年至少持续四个月的寒风吹得千疮百孔。 萨尔这儿正顾影自怜，忽地，羊毛几个如狼似虎地冲进了他的帐篷…… 萨尔惊诧地看过去，却见这几个少年人二话不说抽走了他用来铺床的干草，又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萨尔：“……”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雪狼人的宗教信仰问题 其实看我们地球人自己的历史就能发现了，越是对生存风险的承受能力差的民族，就越热衷迷信。 二逼文青宣扬的什么宗教神秘学、信仰图腾崇高性，都是在漫漫长夜中瑟瑟发抖的人精神崩溃了必须找个寄托才YY出来的。 换成是我国历史上的盛唐、富宋，信仰你个鬼勒，好好过日子去。 那么从这一前提来设定异世界中处于未开化蛮荒时代的非人草原民族，我实在是不觉得人家能吃饱了撑的疯狂搞神灵崇拜…… 第10章 我在异界玩泥巴 少年人们编好了草鞋、跑去河边洗了脚换上后，却并没有立马跟着萧云走，而是又回部落里编了一堆鞋出来……雪狼人还是很有共享精神的，或者说草原上的生活已经让这些草原部族习惯了互帮互助、不搞孤立主义，就连床给拆了的萨尔都分到了一双…… 没错儿，因为我的就是你的，所以你的也是我的，这种淳朴的共享精神下少年人们拆萨尔的床是一点心理负担木有。 编了一堆草鞋完成对部落的贡献，几个少年人才跟着萧云出了部落。当然，他们的活动范围必须在部落的战士巡逻的范围内，离巢穴太远对于幼崽们而言依然是危险的事。 “我们需要找能装水的容器，比部落里的陶罐、水桶都要大的容器。”部落里面就没用过水缸，萧云要跟少年人们解释他的意图就比较绕口，“这个容器的底下不能漏水，上面可以拿东西盖住不透光，这样的容器才符合标准，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这一串串的没听过的名词搞得羊毛几个面面相觑，抓耳挠腮了半天后，羊毛问道：“那么我们在河边挖坑不行吗？就和我们挖的取水坑一样。” “咦……”萧云还真没想过这方面，他一想到发豆芽的容器都是盆啊桶啊什么的，实在不行就挖个石槽，显然，制盆和桶需要专业的手工艺人，自制的话一没技术二没工具，挖石槽的话，工作量也不轻省，“我想想啊，就着河岸挖坑……好像也有可行性，这样，我们先去试试看。” 再度来到河边，这次萧云就挺细心地观察河岸边的土地，扒开草丛、又拔掉几丛野草，用手刨了一些泥土翻出来细看。 草原上的土质没得说，数万年来的腐殖质层沉淀积累、自然发酵下，大部分的土地都是黑土地，萧云去看了眼雪狼人挖出来的取水坑，一米左右的深度下，水底依然是黑色。 “好像是可以……挖的坑跟河水保持点距离，用水沟连接起来，换水的时候挖开水沟排水，再补充新水……坑底铺一层鹅卵石，再铺一层藤草的草垫，避免沾地……盖子的话，直接用芦苇杆编一个……” 萧云越想越觉得可行，又观察了下地形，选中一处地势较高的河岸，用脚踩了一遍地面，又用目测估量了下豆芽坑换水时需要的排水高度，握拳击掌：“好，就在这里挖！” 用A来的牛角刀在离河岸约二米远的地表上划出个大致有半米宽、一米长的长方形，又拔了一根芦苇杆折成约有三十厘米长度的四节作为基本参照物，萧云便让三个少年人跟他一块儿刨豆芽坑…… 虽有参照物，少年人们也很难刨出相对平均高度相差不大的浅坑，在挖出大致雏形后萧云便打发他们去捡鹅卵石，自己来负责“精加工”：为保证换水的时候能把沉水排干净，这个坑底的面必须是斜面，北面高南面矮。 嗯……有过手工经验的人都知道，设计图再周密也难免动手的时候出问题，萧云自己上手来刨出这个带斜面的坑底吧，就发现总会有地方高低不等、老出纰漏……没辙，只能整一会儿坑底便起身退开几步，用肉眼来尽量测量斜面坑底的坡度。 坑底整饬得差不多，少年人们也捡回来一大堆鹅卵石，萧云在豆芽坑南面朝向河道的地方划了条直线让他们挖排水沟，他自己蹲过去挑选大小差不多的鹅卵石，细心地铺到坑底和坑边。 铺好了鹅卵石，形状不太规整的豆芽坑看上去就特像给小孩弄的手工游泳池，萧云自得了一会儿，忽然又发现了新问题：土坑铺了鹅卵石还是挡不住水流失，水都跑土地里去了，豆芽还发个毛？ 又抓了会儿头皮……萧云想起了某个外国网红用泥巴混水做泳池的视频。 “没有水泥，但是比较细腻的泥巴混合水、揉腻实了，好像也能起到隔水的作用？” 说干就干，萧云蹲到挖出来的泥旁边捏了下土质，觉得还行，比较细腻，于是把这些土都堆起来、挑出混在里面的石子，并让羊毛回部落去拿水桶。 挑出石子的泥土加了水混合，使劲儿揉到半干，萧云又去拔了些芦苇杆、混到泥巴里面……他记得农村的老房子也是会在泥砖里面混草杆的，貌似可以增加泥砖的韧性粘性啥的。 将混出来的泥巴跟玩橡皮泥一样糊到豆芽坑的表层，用牛角刀的刀背将表面抹光滑，萧云直起身捶了捶腰：“先这样吧……等干透了再来看看能不能隔水。” 做了这么点事差不多就到中午了，一天吃两顿的雪狼人这会儿都饿了，萧云便和少年人们回部落弄吃的。 到了下午，少年人们就不肯跟着萧云乱跑了，他们每天都是有事情要做的，萧云还给他们找了个采集野菜的活儿，没功夫再去河边玩耍。 没奈何，萧云只能和普通的部族少年一样尽自己的义务、去捡了一下午的牛粪和采集野菜，中间羊毛还发现了一个老鼠洞，一帮少年人又折腾了好会儿的抓老鼠——草原上的老鼠跟田鼠、家鼠可不是一规模，每只都有四、五斤重，剥了皮都是肉，特别的肥硕。 抓老鼠的途中萧云发现了马齿苋，没得说，野菜的菜单再加一项。 这天的部落晚餐，野菜的比重占了肉类的一半，原因嘛当然不是说少年人们在捡牛粪之余还能扩大采集野菜的范围，而是族长在前一天的晚上特地去认了下车前草、紫苏、蒲公英、灰灰菜的样儿，今天白天放牧的时候族长便领着两族人去兼职……看到新找回来的野菜时，族长还很高兴地说这种野草他白天也见过。 野猪油都在昨天用光了，这一顿晚餐的野菜是和肉一起煮的，大家都知道菜很吸油，于是这一天的晚餐，味道其实跟彻底驯化的蔬菜没得比的野菜，比肉类还受欢迎…… 晚风刮了一宿，次日一早，萧云立马赶到河边去看他的豆芽坑，然后他就发现……泥面被风吹干了，同时，也开裂了。 萧云：“……” 他蹲下去用手扣了下泥面，泥巴沙沙的往下掉……得，就算没开裂，这个质量，水泡一下也要玩儿完。 “到底是哪里不对，没和好泥？这种泥巴不行？” 萧云焦躁地蹲在豆芽坑旁边挠头皮，族人们却是一丁点儿也不理解他的焦虑，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拎着分到的草鞋结伴到河边洗脚，河面都给他们那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的脏脚污了一大片…… “阿云，今天玩泥巴也不要耽误了事儿啊。”族长还善意地冲着萧云劝道。 “我不是在玩……”萧云一脸蛋疼，偏偏还没法解释。 “是不是要用黏土……就是那种黄泥巴，我记得去乡下玩的时候看到的那种老房子都是黄泥巴房……吗的，黄泥巴要去哪找来的？” 萧云使劲儿去回想他那短暂的农村生活记忆，思来想去，萧云终于记起，大舅家修猪圈的时候好像是去河边挖的泥。 萧云精神一振，马上化为狼型、选了个离河岸比较远的点儿疯狂挖土。 “啊呀，阿云玩泥巴玩疯勒~”洗脚的族人们没心没肺地看着他乐，部落采取的是分餐制，吃完自己的份就没了，谁要是化了狼型疯玩，要么就得自己去找野食，要么就老老实实饿两天。 萧云足足挖了三米多深的坑，终于在肥沃的黑土地下面发现了黄土…… 众所周知，一厘米厚度的黑土需要300年的自然形成，黄土高原原本也是肥沃大地、水土流失严重这才暴露了底下的黄土，穷了几百年，直到土共下死力气整治才缓和过来……现在萧云却不需要黑土而是需要黄黏土，也是够奇葩了。 挖出黄土事情就容易了，萧云赶紧爬出来恢复人形、穿好兽皮裤子，跑回部落拿了几个藤草编的草垫和水桶，又叫住还没离开部落的牛角：“牛角，我这里还可以弄出好吃的，但是要你帮忙，来不来？” “来！”牛角毫不犹豫地。 有了牛角这个壮劳力，事情真是不要太简单，从坑底运上来的黄土和了水让牛角脱了鞋使劲儿踩、踩到粘性十足后再糊到豆芽坑上，光是用肉眼，都能看出黄泥土糊的泥面比黑土细腻紧密。 “你做这个是用来干啥的呀？” 一气合了半天黄泥的牛角脸不红气不喘，体力简直是牲口。 “等这个风干了，试一下不透水，就可以用这个坑来发豆芽了。”萧云又是挖坑又是糊墙面的就有点喘，“部落里种的黑豆，铺在这里面泡水，四、五天的功夫，一袋黑豆能发出十袋来。” 牛角偏头理解了一下一袋和十袋之间的区别，表情就有点儿惊悚：“能变这么多？可是，黑豆也不好吃啊？” “不一样，发出来的豆芽比黑豆好吃无数倍，口味和我们现在吃的野菜差不多，还比野菜好吃。” 牛角张着嘴瞪了半天萧云，理解过来后急切地：“那我们赶紧再挖几个坑！” “先看看这个能不能行，能行的话豆芽发起来我们再挖别的坑。一口气发太多豆芽也吃不了，按批次来比较稳妥。”萧云摆摆手，忽然想到了啥，“等等……牛角你知道我不是在玩泥巴了，是吧，但是别人还不知道呢，羊毛他们几个今天都不肯来帮我了。” “好吃的豆芽出来了大家就都知道了。”牛角安稳人的话特别有雪狼人的风格。 “不不，等一下……我觉得这个泥巴我们还能玩出花来。”萧云摸着下巴思索，“以前农村的老房子，一种是黄泥巴糊的，一种是泥砖盖的，泥砖的话，好像是用木头模子套出来的——牛角，我们干脆来盖个泥砖房？” “泥砖、房？”牛角不解。 “你空出几天来不去狩猎要不要紧？”萧云问。 “嗯……让阿山多走点路帮我巡逻也行。”牛角道。 “那行。”萧云吸一口气，下定决定，目光炯炯看向牛角，“那我们来做一件震惊族人的大事吧，牛角，我们来盖一个特别结实、挡风保暖的泥砖房，下雪的时候睡在里面完全不会冷这种。” “呃……”牛角不太情愿，他是真不觉得阿云被族人以为喜欢玩泥巴是啥不好的事情，反正阿云说的豆芽能发出来了，族人就会明白了；至于什么泥砖房，牛角是完全没概念，为了他不理解的东西几天不去狩猎，牛角直觉这样做不对。 “要不你只是早上和我一起做，下午你依然可以去狩猎啊巡逻啥的。”萧云努力争取，“反正下午我也要和羊毛他们去捡牛粪挖野菜，我们刚好可以用半天时间来做这件事情。以后有什么好吃的，我第一个想到你，好吧？” “好！”牛角即答。 萧云：“……”这货是不是只听清楚最后一句话啊！他心里咋就这么不踏实呢！ 捱冻和不捱冻的情况下身体消耗的热量是不一样的，现在族人不考虑让他去放牧（有父母照顾的幼崽才能去牧场）、他没机会接触到用放牧的牛羊毛琢磨纺线，那么先解决住房的问题也是一思路——萨尔的帐篷算是够密实了，半夜刮风的时候睡在里面也得盖兽皮，帐篷和房屋的防寒能力毕竟不是一个级别。 在河岸边找到树身比较直的树木，砍下树枝削成三指厚、两个巴掌宽、手肘长的木片，再费力地挖出最简单的榫卯结构……就是在两片较长的木片两端挖出两个正方形口子，另外两片木片两头留出凸出的方形木块，然后结合到一起，这个技术活萧云跟牛角描述了半天丫也是一张懵逼脸给他看，没奈何，萧云只能自己抄着牛角刀、配合着爪爪一点点的削磨，一早上的功夫他就搞定了泥砖的模子，其它嘛也没干成。 到了下午的部落义务工作时间，萧云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早上变狼挖坑那么点儿时间让他午饭吃了跟没吃似的，还是羊毛听到他肚子一直叫唤，把今天逮到的老鼠当场烤了给他充饥——于是萧云又感受了一下没盐的白烤肉是啥滋味。 晚饭依然是大量的野菜配肉，有野菜这个副食生力军的加入，雪狼人在肉类方面的消耗明显降低，饭后族长召集留守的四个少年人，要求他们明日的工作中多干一份把多余出来的猎物切条风干的活儿……往年留干肉是在大雪来临前的大狩猎行动时才开始，今年有了野菜这个副食，可以提前了。 又挤了萨尔一晚上，天一亮，萧云便对着河边狂奔去检查他的豆芽坑——这次这个万恶的世界总算没有坑他，豆芽坑表面的泥面都干得差不多了，没有干裂也没有掉渣。 萧云觉得应该等泥面干透，便没急着放豆芽注水，先抓着牛角这个比羊毛他们还好哄骗的劳动力制作泥砖……添加芦苇杆的黄黏土和好水、套在木框模子里定型，摊在河岸边的平地上晾晒阴干；萧云用他差不多忘干净的中学生算数计算了下泥砖房的面积和需要的泥砖数量，本着宁滥毋缺（无误）的原则尽可能地多造泥砖——多出来的还能垒个土灶盘个炕、或是尝试一下搞个能烧陶烧青砖的小砖窑啥的，总之不会浪费。 忙忙碌碌中过了两天，等豆芽坑的泥面彻底干透、淋了水没见渗后，萧云终于开始他的发豆芽大业…… 第11章 睿智的族长 说来也是很心酸，没有泡豆子的器皿，萧云只能直接将黑豆铺到豆芽坑的坑底，在同一处地方兼行泡和发这个过程…… 第一次泡发，萧云比较谨慎，将排水沟堵好后，在一米长、半米宽的豆芽坑里摊开用手估量约十斤左右的黑豆（完全凭感觉），倒入辛苦烧热后凉到常温的两桶水（虽说自然的水泡发也行，但萧云总担心水里面细菌太多会有影响），再盖上用芦苇杆编的草盖子，便算是齐活——因黑豆并不是地球上完全驯化的豆种、依然有野生大豆皮厚核少的缺点，萧云估摸着浸泡过程不能像发绿豆芽一样泡发十小时左右就行，决定隔天再来换水。 又是一天的部落义务工作…… 次日，萧云赶在天亮前就摸黑跑到河边观察他的豆芽，稍微提起芦苇盖子伸手进内一摸……嗯，二十四小时以上的侵泡后，黑豆的壳已尽数开裂，冒出小芽了。 挖开排水孔，等待内中水分排干后，并不堵上，而是在排水孔的内部放上一小把揉成团的干草——确保不会有虫子钻进去，并保持一定的排水透气功能。（若积水在里面是会导致豆芽腐烂变质的） 接下来，就是把原本平放在豆芽坑上的芦苇盖子往下压、以压到黑豆表层为佳，再往芦苇盖子上多盖两层兽皮——适当加压可以让豆芽长得更高，粗略加工过的兽皮有一定重量，还能保持豆芽坑内的温度和湿度。压坏豆芽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发起来的豆芽连百十斤重的菩萨像都顶得出土…… “要是有大号的陶罐、陶缸，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搞定最基本的泡发工作，接下来只需每天早晚淋两次水就行了，萧云的工作重心再次转到他心心念念的让族人“大吃一惊”的泥砖房上面。 “成年雪狼人的人形态平均身高二米二，就算只盖一层吧，房屋高度也得在三米左右，不然就太气闷……房顶不能盖平的，不然冬天有被雪压塌的危机，直接模仿农村的土房子把屋墙修成前面高后面低的斜顶就行……房梁的话，用芦苇杆当屋顶倒不是很挑横梁材料，不过也得找几颗合适的树才行，嗯，得提前砍树凉一下水汽。” 萧云并不指望盖个泥砖房能顶十几年几十年，但是住个两三年不塌不出大毛病得是最基本不过的要求，逮着牛角造了一河岸的泥砖排开晾晒后，萧云便拖着牛角开始了无头苍蝇般的寻木过程。 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草原上的树都是自然生长的，啥奇形怪状都有，就是树干笔直的没几棵……树枝直一点能有萧云预期长度的都没看见！ 领着萧云跑了小半早上都没合适的目标，牛角也挺烦的，索性带着他直奔部落正西面的原始丛林——当然牛角不会二到把幼崽带进丛林内部，不过外围的树数量就够惊人的了。 这大约是萧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次看到远离部落安全区的风景，部落正西面直走半个早上（按太阳移动位置推算起码得有三小时以上）后，萧云终于看到了有别于草原上随处可见海拔高度不过百的土坡的高山——一眼望去全是无边无际的连绵山脉，对比平坦的大草原，就像是不知道多少亿万年前大地被一只无形的手剧烈搓揉、弄出来看不到边际的皱褶一样。 所谓望山跑死马，能看到山脉了不表示两人就进到山脉范围，不过这确实也已经足够了……无人砍伐的原始丛林在无数年的岁月中肆意扩张，能看到山脉的时候，眼前的树木也多了起来，对比草原上稀稀拉拉的数量，称其为林也不为过。 萧云还准备往前走，牛角伸手一捞就把他逮了回来，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在原地，这个经常憨兮兮的二货兄贵难得地一脸严肃：“你站这里，要哪棵树我去弄过来。” “……”萧云懒得吐槽他这到底是过度保护还是死脑筋，雪狼人认死理的时候靠口舌说不通这一点他已经深刻感受过了，“也行，有差不多三到四个你的高度、比你大腿粗的树干或者树枝，你看见就弄回来。” 反正房顶的材料用芦苇杆和木片就行，也不要求太高的承重力。 牛角偏头思索、开动脑筋把萧云的话记住，走前还不忘继续叮嘱：“你站在这里不要动，不然以后我都不陪你玩了。” 萧云：“……行行行。”别说去买橘子他都听。 牛角拎着他那把不知道用啥兽骨磨的曲柄骨砍刀奔着森林去了，萧云左右看看，索性蹲下来采几把野菜……他也是养成雪狼人“能吃就不浪费”的习惯了，没办法，任谁活在这个生产力几近于无的蛋疼世界，饿个几顿都特嘛清高不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靠近森林的关系，这周围的植物不但茂盛种类还挺多，可惜萧云就认识常见的野菜，不认识的他只能看看……倒是在一块比较大的石头后面发现了好几丛挨在一起的覆盆子，赶紧找了几根细长的草茎、将躲在叶片下没被鸟吃掉的部分摘下来串上——呃，雪狼人的共享精神他也近朱者赤了。 “我记得在自然环境下候鸟是物种传播的重要途径，南方的种子被鸟吃下去带到北方拉出来挺常见，所以这个森林周围的物种要比草原上多得多，完全就是个大宝藏——”萧云抬头看看森林上空，牛角砍树的声音惊起不少鸟类，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可惜了，没成年的幼崽没爹妈看着就连放牧都不让去，更别说让我进森林……也不能偷跑，跑多了没准那个族长就把我捆他腰带上了。” 部落的族长每天都要点数一遍族中幼崽的数量，族群繁衍是族长认为的头等大事，若是族长不许可，他就算硬要耍赖乱跑也会被族人给叼回来……据羊毛他们说，每个雪狼人幼崽都会有不止一次被族人叼回来的经历，比如之前他就被阿山叼过…… 萧云将摘到的覆盆子放在野菜中间用草杆包好的时候，牛角也扛着四根粗细均匀、长度在六到八米左右的树干回来了。回来后这哥们也不说话，只是用幽怨的眼神儿瞅着他，直瞅得萧云一身鸡皮疙瘩后，这哥们举起右手握着的缺了好几个口的曲柄骨砍刀，一脸委屈的表情。 萧云：“……牛角，你辛苦了。”拆开野菜包，把摘到的所有覆盆子都递给他。 ……就这么几两覆盆子，牛角那张委屈的老脸立马阴转晴……萧云简直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 饿一顿对雪狼人来说是常有的事，两人也没说打个野食什么的，直接抗着四条辛苦得来的房梁一路赶回部落，然后勤恳的部落战士牛角立马跑去自己的巡逻地，萧云呢，则是亮出爪爪削树皮…… 用爪子刨掉四根原木的树皮不是个容易的事，好容易干完后他四根手指都酸痛得不行，就这，当晚吃大锅饭的时候羊毛几个还义正言辞地指责他一整个下午都在玩、不跟小伙伴们一起干活儿，弄得族长饭后专门找他聊天，话里话外全是劝他不要太贪玩、就算贪玩也尽量和小伙伴们一块儿玩，别那么不合群云云…… 憋得没法，萧云只好跟族长交底：“我真不是在玩，其实我这几天忙的都是盖泥砖房的准备工作，今天请牛角和我一块去砍的树也好，前面几天做的泥砖也好，都是用来盖房子的材料。” “房子？”族长顿了下，重复了遍这个词儿。 “族长你知道房子？！”萧云一下就激动了，天可怜见，他跟牛角和羊毛他们、乃至自己的舅舅阿山说房子这个词儿的时候丫们全都是一脸懵逼给他看。 族长点点头，不过看他的表情，他似乎更迷惑了：“牛头人部落有木头做的房子，虎族人的王庭有石头做的房子，人类的城市也有许多房子……泥巴也能盖房子？” 萧云精神一振，不愧是部族里的老人，族长就是见多识广，跟个明白事儿的人说事比跟糊涂蛋纠缠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只用泥巴当然不行，水一冲就垮，风一刮就掉渣渣，所以我请牛角帮忙，和我一起做了几个早上的泥砖。这个泥砖是用黄黏土混合黑土、再加上草杆芦苇杆，和了水以后使劲儿踩踏揉出粘性，再用木头模子固定成块，晾干后虽然没有石头那么结实也可以用来盖房子，比起采石耗费的人力物力，泥砖的制作简单多了，有我和牛角就能完成。” 睿智的族长一下给丢这么一大截话也给砸懵了：“你是说，用泥巴……泥砖，泥砖也和木头、石头一样，能盖房子？” “对，盖起来的成本，呃，就是要用掉的时间和花费的人力，还比木头房子和石头房子轻省。”萧云比手画脚地解释，“用采来的石头盖的房子是这么一块块垒上去的，是吧，那么凝固成块的泥砖也能这么垒，垒出四面墙，留出门和透气窗，上面用粗的木头当房梁、细的木片当骨架，然后铺上河边的芦苇杆、用石头或木头之类的东西压住，房子的形状就出来了……呃，族长？” 原本是盘腿坐着跟他说话的族长，这会儿屁股一挪一挪的整个人几乎贴到萧云的鼻子上，还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看。 “我住过牛头人的木房子，泥砖盖的房子也能和木房子一样，下雪的时候也很温暖吗？”族长喘着粗气压低声音问。 “比木房子温暖！”萧云斩钉截铁，他又不是没住过木屋，去特嘛的浪漫田园牧歌风情，天气冷的时候睡木屋里简直要人命——乡下盖木屋的时候木墙外层都要刷一层加稻草的泥巴为的啥，因为冷啊兄弟！ “明天开始，牛角是你的了！”族长用力一拍萧云胳膊，毅然决然地。 萧云：“……”等等，这个说法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隔天一早，族长还真就从负责放牧的族人中挑了个精壮的汉子充当新的部落战士，把牛角拎过来给了萧云…… 状况外的牛角：“诶，啊？我不去巡逻了？” 萧云：“……” 不管怎么说，族长完全不在乎部落里的幼崽阿云为啥忽然变得“博学多才”、也不去浪费时间精力猜测阿云是不是给魔鬼附体，而是全力支持萧云盖房，这总归是好事——萧云已经发现萨尔那个人类死都不肯吃野菜和他改良过的烤肉了，仿佛在食物面前低个头就对不起他信仰的泥胎神明似的。 没有穿去这个世界上的人类社会真是够幸运，再次感叹一句，萧云老实不客气地利用起牛角这个壮劳力：第一批制作的泥砖都风干了，得选址盖房挖地基了——直接在泥地上盖是不行的，萧云的大舅家盖个猪圈还要挖地基呢，他不会吃这个闷亏。 绕着部落走了两圈，萧云决定把泥砖房盖在自家倒塌帐篷的后方。没有卷尺，他用几根草杆接一块儿当做划线时的标准线，大致在地面上标出要挖的地基范围、让牛角去卖苦力后，他又拿着族长给的鸡毛令让羊毛几个和他一块儿去捡石头……反正没有混凝土能用，他得想方设法找替代品，那么想来想去，大小不等的石块注入混了芦苇杆的河底稀泥当地基也不是不行。 把河底的稀泥运回来也需要工具，这个就有点麻烦，萧云抓了半天头皮……索性拿出两块自家的私产兽皮蒙在藤草编的垫子上，垫子四角交叉绑上两根长度相同的藤子、用长度合适的树枝充当扁担，一副极其原始的挑子就弄出来了。 收集回来小山般的石头块、做好挑担，萧云去检查牛角挖的地基，差点没把他看吐血……照着他划出来的线挖地基都能挖歪这个就不说了，反正萧云早就做好自己二次加工的准备，这货还有本事到连地基的底部都挖出惊人的高低差来。 没奈何，萧云只能让牛角去干诸如搬砖、割芦苇杆之类完全不用动脑的活计，自己认命地化为狼型、亮出爪爪刨地基…… 作者有话要说：　　啥啥都没有、啥啥都要自己动手的地方，真的是很辛苦啊！ 第12章 让族长去搬砖 人对越是不了解的领域就越是盲目乐观、自信过剩，萧云很快发现自己也踩进了这个盲区——当他挖好地基，准备进入下一流程时，他才发现……想挖河底的稀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秋季河流水面浅、流水速缓，可那特嘛毕竟是河，一条在秋季水浅时节河面也有二十米宽的河。 站在河岸边，拎着自制的挑担，茫然地对着水面发了几分钟的呆，意识到自己还是太过天真的萧云脑中唱响一首歌：秋风那个吹，秋水那个流…… 僵硬地扭转头看向牛角，萧云尽量让自己的面孔别太扭曲：“嗯……我们需要大量稀泥，被水泡过的稀泥，这周围有没有什么干枯的水塘、或者是比较浅的沼泽之类的？” 牛角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然后带着萧云往部落正南面走了大约一钟头，便见荒草萋萋之中，出现不规则分布的沼泽水泊…… 牛角的大爪子再度伸出按住萧云的肩膀，严肃地：“你不能过去。” 萧云转头就走，尼玛从这么远的地方挑稀泥灌地基，还不如自己挖土自己和呢！ 浪费了点时间，盖房大业再度从自力更生开始，依然是在河岸边造泥砖的附近开工挖土，一桶桶的拎水和泥、拌入草杆芦苇杆…… 忙了一天，也就大概搞好了长条形泥砖房的地基，次日萧云检查了下地基的硬度，觉得应该等其干透了才动工为善，便继续拖着牛角造砖——考虑到取稀泥的挫折，他不能指望在草原上找到薄石板来代替水泥板，那么在屋内盘火炕这个大工程上他就得提前准备好较宽的泥砖来代替水泥板的作用。 盖房的泥砖萧云制作的是长度比手肘略短、巴掌宽、拳头厚的大小，用来搭火炕炕面的泥砖就不能是这个规格，再度用他那初中生水平的数字知识写写画画了半天后，考虑到泥砖的硬度和承重能力，新的泥砖模子萧云没加长度方面，只在宽度和厚度上各增加了三分之一左右。 作为南方人的萧云是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火炕的，但是现代社会有个神奇的手机APP叫做抖音，无聊时的萧云不但在抖音上看过卡车司机侃大山、黄河上的船员捕鱼，还见过东北的泥瓦匠师傅直播盘火炕……这种多余的无聊知识在现代社会拿来当谈资都不够格，在这个万恶的异界作用就大了。 新一批的泥砖成型风干，地基也干透了，可以动工盖房了，萧云也得开始头疼土水泥的问题了。 澳洲小哥的视频中，这个玩儿硬核手工的网红是用蜗牛壳加黏土混合来代替土水泥的，但是草原不是丛林，萧云没地儿找那么多蜗牛壳去，那么他依然只能在现有的材料上想办法，这次，萧云必须要去取用部落南面沼泽里的淤泥了。 说服牛角是绝逼不可能的，说服族长就很简单，萧云找到族长提了一句泥砖房需要从沼泽中取足够细腻的淤泥当泥砖粘着剂，族长马上从放牧的族人中挑了两个、和牛角一块儿归萧云使唤。 领着三名成年族人、各挑一副手工挑担来到部落南面沼泽的边缘，萧云专找那种水位退下去的地方挖刨了半天，选中一处淤泥特别细腻、手都抓不住的地方，让族人把淤泥挑回部落。 雪狼人的劳动能力不必说，萧云走了两个来回、大约估算起码有二十里地的路程雪狼人迈开腿半小时就能跑一趟，为了不让淤泥浪费在路上，萧云不得不加深手工挑担的深度……做手推车就别想了，萧云没那个手工搞出车轮的技术。 沼泽淤泥混黄黏土再混进切成截的草杆芦苇杆，这样的粘着剂肯定是比不上水泥，但也好过于无——萧云也知道土制水泥离不开石灰，问题是他没地方找去，反正也没指望泥砖房能用多少年、也不需要太强的抗腐蚀性能，将就吧…… 垒墙，这个技术活是彻底指望不上牛角这个挖地基都挖不好的货的，这个时候，倒是族里的女性显示出了天赋——在草杆垂石块当做辅助线的帮助下，羊毛和族长拨给萧云的那两名成年雪狼人雌性都能垒出比较笔直的墙壁，她们在垒墙的过程中还察觉到了类似玩游戏的乐趣，非常地乐此不疲。 萧云设计的这座泥砖房为长条形，长度十二米、宽度五米，考虑到在大雪天能让更多的族人取暖，屋内的火炕面积得占一半，生火的大灶在屋内，排烟的烟口开在屋外；砖块拼成的炕面不如一体成型的水泥板强度高寿命长，不过还是那句话，萧云反正也没指望这玩意儿能用多少年…… 两天的功夫，留出大门、排烟口、顶部透气窗和架梁斜面的四道墙完工，堪称辉煌（……无误）的人工造物引起族人不小的轰动，虽然萧云一再强调未干透之前别碰墙，还是有无数的族人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拿手指头捅泥砖墙…… 泥砖房还不能上梁，埋在豆芽坑里默默生长了五、六天的豆芽倒是可以吃了，当萧云揭开兽皮和芦苇盖子的时候，连族长都忍不住跑出来看热闹。 有买菜经验的人都知道六~八厘米长度的豆芽是最嫩脆的，但萧云毕竟没有真发过豆芽经验不足，第一批发的豆芽长度都在十厘米往上，口感略嫌老……不过这不重要，在多日的野菜采集下部落附近的野菜大量减少，新发的豆芽可以补充野菜的需求缺口，对雪狼人而言这就足够了。 从豆芽坑里起出百把斤的豆芽，族长跟萧云确认了五次他之前倒入坑内的只有小半袋黑豆，看他的眼神儿简直和看初恋情人一样，搞得萧云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倒不是说族长长得太丑，活不到老年的雪狼人在把自己身体祸祸玩儿蛋前都是青壮年期，忽略掉体臭和卫生问题的话，族长其实长得还行；问题的关键是，在原主的记忆中没有的情况下，萧云根本分辨不出雪狼人的雄雌……划到他手下的那俩成年雪狼人雌性要是捯饬干净了绝壁是大帅哥，要不是她们自己自报家门萧云肯定不知道她们是公是母。 豆芽号称穷人伴侣，便宜的同时还怎么做都好吃，二十斤豆芽分四锅在煮过肉的汤里煮，加点盐，比野菜好吃的煮豆芽当天就获得了全体雪狼人的好评——当然煮豆芽里面还是加了野菜的，野菜里面萧云又强制要求加车前草和马齿苋，这俩都能防治痢疾腹泻，在只能要求雪狼人吃饭前洗干净手的卫生条件下，这俩不管老不老、好不好吃都得强制他们吃。 吃了一顿豆芽，不用萧云劝说族长就主动提出再挖个豆芽坑，讨论了下豆芽的保存时间和每日消耗量（雪狼人注重晚餐，白天随便吃，萧云认为这是在草原上的漫长冬季中雪狼人发现不吃饱不容易对抗寒冷的夜晚形成的习惯），两人商量着在河岸边原来的豆芽坑旁边只增加一个、交替使用就行——日消耗二十~三十斤豆芽的情况下增加多了也没意义，豆芽泡多了吃不完只能浪费，草原上可没市集让你卖豆芽去。 而对于萧云这个幼崽居然能和族长讨论决定族中大事这么个诡异的现象吧……其他的雪狼人压根就没羡慕嫉妒这根弦，反而是个个围着萧云追问泥砖房有啥用、啥时候能用……也是没谁了。 相对于雪狼人的粗神经，萨尔的反应就大了，当然萧云进萨尔的帐篷过夜时，这家伙连眼睛都不敢往萧云的方向看，出入都躲着萧云走，仿佛萧云身上沾满了剧毒沾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等待泥砖墙干透的两天里，萧云领着牛角和俩成年雪狼人雌性在原有的豆芽坑里补充了黑豆并开挖新的豆芽坑，搞好这件菜篮子工程后，在三个成年雪狼人的陪同下萧云再次奔赴部落西面的原始丛林——他的理由是找压房顶的材料，这件事也确实必须现在干，至于别的嘛……嗯，算是附带。 奈何……就算是有三个成年雪狼人陪同，他还是没给允许进入丛林内，只能在森林的外围转悠…… 想想原始丛林的危险性，萧云也懒得再争执了，反正鸟飞过的范围都是有希望找到新宝藏的，最多等两年他成年了再深入探索。 还别说，在原始环境下鸟类确实是物种扩散的大功臣，才刚在森林外围转悠了半个多小时，萧云就惊喜地发现了毛栗——针状球体里面包裹的细小有壳果实，果壳相当硬，没认出毛栗树的萧云是踩到落到地面的毛栗球才发现了这东西的。 萧云记得毛栗是长在南方的，也不知道是啥大型的鸟类把毛栗的种子带到了位于寒温带的草原丛林中，这东西鸟也是很爱吃的，挂在枝头的大都被鸟吃掉了，掉地上的倒还都在。 雪狼人也知道毛栗能吃，只是他们大约是觉得毛栗太小吃起来麻烦，萧云让一块捡的时候他们有些兴趣缺缺……除了牛角，这货是只要能吃好吃的都不挑。 捡了大约四、五斤的毛栗后，又遇到了松树，没得说，树上挂着的和掉地上的松塔能打包的都打包。 捡了松塔，萧云不认识的野果树也遇到了几棵，对这个雪狼人的兴趣就大了，可惜多浆的野果是鸟类的主食，挂枝头上的七、八成野果都只剩下空壳。 最让萧云惊喜的是找到了野蒜……这东西在地球上也很常见，野生范围极广，在中国古话里叫薤白，南方人叫它苦蒜，自身有特别的苦味和蒜香味，中医把它当成温补的药类，萧云老家的话，喜欢用苦蒜来凉拌和炒菜，当成调味品使用。除腥调味温补兼具，让萧云看到了指定不能放过。 采集了野蒜，运气似乎就用得差不多了，也或许是这片森林外围还有无数能吃好吃的东西，但是萧云不认识…… 如是绕了一下午，收获各种野果野蒜四、五十斤后，一行人砍好需求的木料便返程回部落，途中牛角看到一家子的野猪在草原上晃荡，撒欢一般地追过去……奈何野猪也一早发现了几个雪狼人，早早的跑得飞快，牛角没追上。 耐心等了两天后，沼泽淤泥为主的粘着剂没让人失望，凝固的泥砖墙颇为坚固……只要雪狼人别变回狼型蛮力冲撞，萧云觉得用个几年绝逼没问题。 萧云没急着弄房顶，一是找回来的木料需要晾干，二是，垒出来的火炕透气面大点也能干得快。 这天萧云让牛角他们挑回来沼泽淤泥准备盘炕，一向守着牛羊的族长破天荒地没去草场，非要留下来帮忙，萧云琢磨了下多个劳动力是好事，便老实不客气地……让族长去搬砖。藤草编的娄匡挑一下稀泥还行，挑泥砖就够呛，从河岸边把砖搬回来只能靠双手抱着一趟趟的跑，对于雪狼人来说不算累但特费事。 盘炕要用到两种泥砖，一种是普通规格，一种是加宽加厚的规格，萧云在屋内泥地上大致划出火炕的位置，先动手垒大灶——这个对他来说难度不高，农村的大灶他以前住乡下大舅家没少见，这玩意儿几乎没有技术含量，除了要求力气外，和制作手工玩具是一难度。 大灶和火炕是一体化的，大灶垒在房子靠左侧的位置，灶身和火炕连接处留出透烟的口，将大灶烧热的热烟气传入火炕内部，这就是火炕加热的原理；火炕是要让人坐上去的，这就有强度方面的要求，在火炕内用普通规格的砖垒出烟道，能让炕面传热较为均匀，也能分散炕面受到的压力。 萧云自己动手垒好方方正正腹中空的大灶，在垒火炕内部的烟道时就可以让羊毛几个女性族人帮忙。 所谓的烟道，就是在火炕内部垒出通道、让大灶传过来的热烟气在火炕内部转一圈儿、将热度传到炕面、再从排烟口排出的设计，简单来说，就是在火炕内部搞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入口和出口都是一条路的泥砖迷宫……不知道数理化是啥玩意儿的中国古代农民就能学会的技艺，说白了就是那么回事。 因萧云要搞的是类似于大通铺的火炕，不能用回字形的烟道，只能选择直洞式，也就是四条平行的烟道同步进行热量传输再把烟气送出屋外的工作；直洞式的火炕相对于回字形比较耗费热能，不那么节能，但反正这个大通铺款的火炕本来就是部落共有的并不归于一家，浪费就浪费点，管不了那么多了。 垒好烟道，接下来还要在火炕内部铺一层带坡度的黄土、再铺一层大小不等的碎石块，重点是在大灶传热进来的地方和排烟口处留出空间，并让在烟道中活动的热气尽量传达到炕面的位置提供热量，其中，铺碎石块还有个保持热度的作用。 说精细其实也还好、说麻烦也不麻烦的炕内工程结束，接下来就是用特制的较宽泥砖铺炕面…… 铺好炕面，再用沼泽淤泥版本的土水泥密封表面，确保屋内不漏烟…… 类似于大通铺的火炕耗费了萧云连带五个帮手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又等了两天让火炕表层晾干，萧云便尝试着烧了一次大灶、检查火炕的传热性能。 大灶内烧热的烟气进入火炕内部、通过直洞式的烟道，热能在烟气流动的过程中一部分被碎石块吸收、一部分传达到炕面，还有一部分顺着通往屋外的出烟口流失，直洞式的火炕浪费就浪费在这上面，不能尽可能地有效保留热能，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大灶中的火烧了十分钟左右，萧云轻按在炕面上的手便感受到了温热。 “妥，稳了！”萧云用力一挥拳，他这么多天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然后，他便看见屋外的羊毛一脸惊慌地冲进来，语无伦次地朝外面比划。 萧云跟着羊毛出屋一看……嗯，屋外弥漫的烟雾吓到的不止是羊毛，连一直躲帐篷里面的萨尔都被惊动了，露出半个脑袋在那边探头探脑……特嘛的，他忘记在排烟口那儿修一个向上的烟囱了。 第13章 开荒新副本 提前造好的泥砖数量够多，在出烟口那贴墙弄了个方形直筒烟囱后后萧云便琢磨着在烧大灶的房屋左侧墙面弄个洗澡间——他在潜移默化间让族人养成了吃饭前洗手和穿鞋前洗脚的习惯，那么进屋上炕前肯定要逼着族人把身上的老泥洗干净才行……要不然他就得在封闭的室内跟一帮子体臭冲天的雪狼人挨着取暖，那画面，想一想都无比销魂。 “对了，顺带把厕所修了吧。”蹲地上画图纸时，萧云又想到了个重要的事，“嗯……修在部落外面就行了，反正用的次数不多，离生活区远点没关系。” 雪狼人的消化器官很强，非常强，强到啥程度呢，吃下去的东西八成以上都能消化吸收掉……成年雪狼人只需四到五天排泄一次，少年人约七到八天排泄一次。 相比起每日都需要排泄的人类，雪狼人自然完全没有厕所这个概念……要排泄的时候他们直接去野地里刨个坑，拉完了埋上。萧云来了这么多天也就排泄了两次，对于盖厕所这事他也就没啥紧迫感。 洗澡间，说白了就是个比较宽大点儿的家庭浴室，浴缸沐浴设备啥的肯定没有，一切都只能因陋就简：洗澡间直接是挨着泥砖房左侧的墙面搭的，和大灶隔着一层墙面的位置垒个储水的水池，大灶烧火的时候墙面传来的温度把水温热了就能用；沐浴设备的话……呃，萧云直接拿木头掏了个粗陋的水瓢……要说技术含量还是排污水的部分，挖个水沟把洗下来的污水排到部落外这活儿得萧云自己来干。 泥砖房都盖起来了，烧热的火炕也让族人摸过了，萧云提议要盖洗澡间就没人反对，包括羊毛几个少年人在内，没人认为阿云是真贪玩才老跟泥巴过不去了。 洗澡间带内部的储水池半天的时间弄好，待糊上去的沼泽淤泥版土水泥干透，就可以上梁盖顶了。 合共九根六米左右长度、有萧云的腰这么粗的原木竖排搭到留出泥砖卡位的墙体上，用较细、也不那么笔直的木片、树枝横向架到原木竖梁上特意砍出来的切口中卡好，再铺上提前割下来风干水汽、绑成片状的芦苇盖，这就是房顶的雏形；用来铺房顶的芦苇杆选的都是一人多高的长度，若果下雨的话这个长度的芦苇杆能将水滴顺着杆身牵引到屋后的房檐，若积雪压房顶的时候，自高向低把雪推下去也容易。 嗯，草原上的季风是挺大的，为避免芦苇盖房顶被吹跑，得再压上一些木片和石块…… 萧云没有做窗户的技术，房子的透气口直接利用的是墙顶部泥砖之间留下的缝隙开口，确保屋子能透气就行，雪狼人都能夜视，屋里黑点也没影响；门的话，订两张兽皮上去就算齐活，反正萧云不觉得雪狼人的部落里需要门这玩意儿……能闯雪狼人空门的生物至少在草原上不存在的。 这么一座外形上看去奇丑无比的泥砖房，不出意料地极其受雪狼人欢迎——房顶盖好的当晚萧云让羊毛几个帮忙烧大灶、烧热火炕，让族人都进去感受一下不漏风的屋内环境和温热的炕面，族长马上就提出要让所有在族里过夜的幼崽都睡这屋…… “现在还没下雪，我们可以在下雪之前再盖一座泥砖房，让所有的族人在下雪的时候都可以在温暖的火炕上过夜。但是我有个要求……所有人在进屋上炕前，必须去洗澡间里面把身体洗干净。” 萧云严肃地拖着族长去看他盖好后族人都不咋关心其作用的洗澡间，给族长讲了下储水池从隔壁大灶借温的原理。 族长这回没有马上答应萧云，他犹豫了一会儿后道：“在寒冷的天气里身体过多接触水，族人会生病……而且，我们的身体需要一层泥。” 不少野生动物都有在泥地里打滚、用一层泥壳来保护皮肤、保持体温的习惯，雪狼人估计也是在长期的草原生活中跟野兽学的这毛病。萧云哭笑不得，这个他是决不能退让的：“要保持体温，穿上防寒的皮毛绝对比裹一身泥有用，再说我们的皮肤又不是真是野兽的毛皮，泥巴对我们是有害的。” 族长还是坚决不同意，族人别说冬天洗澡了，夏天都不怎么洗，阿云这回说的话跟他的经验相悖，他可不敢拿族人的性命去冒险。 没辙，萧云只得先捏着鼻子让羊毛几个脏兮兮的少年人在屋里祸祸了一夜的火炕，次日，鼻子差点烂掉的他一爬起来就对着萨尔的帐篷冲。 萨尔的帐篷堆着全族的财产、各种各样的皮毛，他确实是有点本事的，制成成品的兽皮比较柔软、有一定的弹性，虽然还是有较臭、不防水不耐热等毛病，但总归能用，比起原主私产的那些硬邦邦、臭烘烘的毛皮完成度高得多。 仗着萨尔怕他，萧云从兽皮堆里翻了张长度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带毛的皮料，将有毛的部分向内弯曲、用手比划了下，便……擅自动用了萨尔拥有的骨针和兽筋制成的线，用他那不堪入目的针线技术将毛皮缝制成衣——兽首的部分加工一下就是现成的帽子，前肢的皮对缝一下当成袖子，尾巴么改成腰带，开膛剥皮时切开的口子就当成前襟，穿孔后用兽筋当拉链，后肢么剪掉较长的部分、剩下的能改成裤筒，裆部的位置比较向下不好改，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也不要求多美观。 抱着毛大衣回泥砖房，萧云找出从牛角那里A过来后就没还回去的牛角刀、费力地割自己的头发…… 乱蓬蓬的鸡窝头萧云烦它不是一两天了，为着不让族人认为他有啥毛病才一直忍着没割，现在为了说服族长，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还别说，雪狼人的这头白毛还真是结实到让人蛋疼，被牛角细心地磨得很锋利的牛角刀割起来都扯得萧云头皮生疼。好容易把一头乱毛割成狗啃般的垂肩短发（相比原来的长度），萧云硬是觉得自己的脑袋起码轻了好几斤。 割下来的头发丢到一边，萧云便进洗澡间洗了个痛快……借了一晚上大灶温度的水冒着热气，淋到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爽感，把身上的老泥用热水烫软，用手一搓，嗯……完美展现了啥叫搓泥，一点都不带夸大的。 搓下去一层泥、再用热水烫了头上的毛，萧云再度有种轻了好几斤的感觉，洗完了光着屁股跑到屋内蹲在大灶前面利用余烬把身体和头发烘干，穿上毛皮衣踩上草鞋，用兽筋绑好短短的白毛，萧云立马跑去让羊毛几个看他的工作成果。 勤勤恳恳地编着藤草的羊毛，张着O型嘴盯着萧云看了半响，憋出来一句：“阿云，你好白啊！” “……”萧云低头看看自己洗干净的胳膊，可不是，去了那层不知道累积多少年的老泥，他这继承自原主的皮肤简直雪白雪白……不过，实话说被不知道带了多少细菌的老泥祸祸了这多么年的皮肤虽白却丁点儿谈不上细腻，反倒是有很多病变的角质病特征和不少的疙疙瘩瘩。 “洗了澡再穿上皮毛，比之前舒服多了。”萧云诚恳地哄几个少年人，“真的，我现在感觉特别轻松。” “诶……”羊毛几个藤草也不编了，围到他身边去看他那身奇形怪状的皮毛外衣。 “你们看我手上这些疙瘩和病变的老皮，这都是长期被泥垢覆盖着生出来的皮肤病。时间长了如果抵抗力下降，搞不好身上的皮肤会烂掉。”萧云夸大言辞，“你们见过死掉的族人吗，死掉的族人全身都会烂，特别恐怖，这就是身上的泥太多还常年不洗澡害的。” 羊毛几个就特别惊恐地看着他，吓得不要不要的……废话嘛，死人不腐败才叫咄咄怪事，萧云就是欺负他们不懂地球人的常识。 当晚，族长带着一半放牧的族人回来轮休时，便见留守部落的四名幼崽全都洗得白白净净的，还穿着奇形怪状、类似于人类服装造型的皮毛衣服，还都把头发割短到只能勉强绑起来的程度…… “我们洗澡了一整天了，没有人生病！” 先斩后奏的萧云自信满满地冲着族长拍胸脯。 族长瞪了他一眼，转头紧张地问羊毛几个：“你们有谁感觉不舒服吗？” 轻了好几斤（无误）的羊毛几个完全不能理解族长的紧张，茫然摇头。 “族长，我都说了没事的，生病和身上有没有泥保护没关系，泥垢反而会让族里的幼崽不健康，不相信的话你等几天看看羊毛他们是不是比没洗澡的幼崽气色好，你就相信我了。”萧云再度努力劝道。 嗯……族长还是没听，他要多观察几天才能放心。这还是族长看在野菜豆芽泥砖房火炕的面子上足够信任萧云，不然他会马上让萧云几个去泥地里打滚、把保护雪狼人皮肤的老泥沾回来。 封闭式的、能够尽量利用热力的大灶大幅度减少了在烹煮食物时的燃料消耗，省出来的燃料烧一晚上的火炕都绰绰有余，于是当晚年纪较大的族长也跟幼崽们挤一块在炕上过夜——要不是萧云跟他解释火炕消耗的燃料跟多少人睡在上面没关系，族长估计还不愿意去跟幼崽们“抢”取暖资源。 睡了一晚火炕，族长虽然还是很不认同萧云让族人洗澡的提议，倒是支持族里再盖一栋泥砖房、让族人都能在屋内过冬这个想法，又让那两名辅助过萧云的雌性雪狼人和牛角一块继续给他打下手、争取在大雪降临前完成建房工程。 与族长搬着手指头计算人手操心人力不够不同，萧云压根不认为“开荒”成功的盖房副本再刷一回有啥难度，重新拿到弎成年劳动力后，萧云只让牛角去造泥砖，先哄着俩雪狼人雌性割了头发洗了澡、然后和他一块儿缝制毛皮衣服…… 只一天的功夫部落里就多了两白白净净（虽然也是有很严重的皮肤病）的族人，族长看萧云的眼神儿都带着那么股子狠劲…… 雪狼人都身材高大精力旺盛，萧云在制作了自己穿的衣服后，给别人制的都是躯干部分宽大为主、四肢全半截袖的款式；一是担心活动起来状若疯狗的雪狼人在运动中损坏衣物，二是，这帮人要是穿长袖吧，再结实的袖口估计三天就得烂掉。 成功哄骗自己的舅舅阿山也洗澡穿衣服（头发他不肯割）后，观察了几天的族长勉强松口同意让想睡火炕的族人都去洗澡，此时，第二座并排盖起的泥砖房已经落成只等干透后加房顶，萧云也可以展开他的第二项新副本开荒——也就是烧陶了。 毫不意外地，当萧云找到穿上皮毛衣服后有些不自在的族长提出他准备弄个烧窑来烧陶器时，族长看他的眼神儿和听到他懂得盖房子时差不多。 “你知道怎么做出我们跟商队换来的陶器？！”族长几乎贴到萧云的鼻子上，两只大手用力抓着萧云的肩膀。 “知道理论，怎么烧出来还需要实践。还有，你再这么用力抓我，我很可能就不知道了。”萧云龇牙咧嘴。 族长赶紧松手，激动地：“你需要几个人？” “还是让牛角、青草和大河三个帮我就好了。”萧云抓住时机开口要人，青草和大河就是帮他盖房的俩雌性雪狼人，上回他提出让族人洗澡、族长不同意，把这俩又带去放牧，搞得还以为她们归自己管的萧云一整天念头都不通达……就算牛角一直跟他屁股后面跑，但这傻大个儿实在不如相对心灵手巧的青草和大河好使。 就算很年长、但也还是思想淳朴的族长压根没意识到幼崽阿云隐约有点“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的苗头，很爽快地把三个族人又给了他。 当听说阿云要领着他们烧陶，牛角果然是一脸的无辜懵逼给他看，让人特别无力；青草和大河就让人放心得多，她们马上就露出“阿云要领着她们做大事”的激动表情，也和族长似的来逮阿云的肩膀。 “要问啥就问啥别动手！”警觉的萧云立马躲牛角后面，用手指着准备扑上来的两人。 “嘿嘿……”青草和大河不好意思地互相看看，这俩洗干净了确实像大帅哥，行为举止啥的也特别像，这种有点害羞的样子搞得萧云再度产生那种不和谐的性别错乱感，“那阿云，我们要做什么？” “先做适合的陶泥。”萧云从牛角身后走出来，“我们用来做泥砖的黄泥和沼泽里取的淤泥，这两种泥混合起来看一下什么样的比例容易成型和烧制，足够细腻、不太粘手、风干定型不开裂，就可以拿来烧制，你俩先忙这个。” 青草和大河一愣，低声嘀咕：“还是玩泥巴啊？” 萧云也不管她们嘀咕啥，转头看牛角：“牛角的话，你先和我试一下用盖房多出来的泥砖盖一个烧窑，再去找合适的石头另盖一个，看看哪种窑好用。” 牛角完全有听没有懂，依然是一脸的无辜懵逼给他看…… 萧云叹气：“总之工序差不多就这样，咱们先忙起来吧。” 烧陶的技术含量吧，其实也不高。原始人烧陶甚至就是用泥巴捏好形状、直接放平地上盖了柴火干草直接烧……这样烧出来的陶虽然也能用但是质量差、易碎、不经烧，萧云肯定不考虑，不过初期混合出来的陶泥，倒是可以先在烧炕的大灶里面实验一波——萧云对烧窑所知太低，能不能盖出可用的窑，他没啥自信。 话说，萧云原来混的论坛还有个闲出屁来的老哥用煤气炉烧陶，这么无聊也是没谁……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阿云的起点较低，就算族人都头脑简单脑子缺弦吧，要让族人都听他的也不容易，所以必须一步一步来、取得族人的信任和在部族里的话语权，这才能展开种田大业。 第14章 摸索烧窑 游牧民族比农耕民族更难以聚群而居、诞生出乡村、城市、国家体系并发展出文明文化的主要原因在于，游牧民族需要几十倍乃至百倍的土地才能养活与农耕民族相等的人口。 人口不能聚居，任何文明自然都无从谈起。 而游牧民族是否是无法向农耕民族转化的呢？嗯……估计一些痴迷于部落图腾文化的人会嘶声力竭地表示不可能、会认为天生勇武天生战士的部落勇士绝对不可能羡慕种地两脚羊的生活、会认为长生天的子民终身只爱苍莽草原、会认为狼是绝不可能被驯化成狗——等等。 这种狂热到失去正常智商的论调在萧云这儿自然是没有任何市场，二逼吗，狼不能被驯化那狗是咋来的，内蒙古那么多市，市区住的难道都是外星人？ 总之……在萧云这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天然唯物主义者眼中，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或智慧生物那都是追求向往更美好的生活的，他绝没有那种为了保护草原原生态和雪狼人原生态就嘛也不感老老实实当一辈子原始人的二逼圣母心，这种傻缺行为除了感动自己外没有任何屁用；人类说出保护自然这种傲慢者的发言那也是在人类站在地球上的生物链顶端位置后才有资格表现出来的对被征服的自然的怜悯，再说了，自然需不需要人类保护还是两说……人类保护的只是自己的生存环境，哪天人类被人类自个儿祸祸没了，地球也还在，几万年后没有人类的新自然又会孕育诞生。 所以吧，接受了穿越这个事实后，萧云要做的一切努力都得是把雪狼人往聚群而居、发展出城市文明乃至国家文明这么个方向上带，那么在用盖房来提高雪狼人的越冬御寒能力并提前潜移默化让雪狼人习惯定居之后，接下来要开展的就是尽可能提高雪狼人的生产力，或者说，提高雪狼人改造自然的能力。 种田要等待来年春天，制造烧窑是眼下就能干的事，有了窑能烧出合格的陶器，那么烧砖就不再是空谈，能烧砖了，烧出水泥也能看见希望，水泥都烧得出来了，炼铁还会是镜中花水中月吗？ 嗯，理想很丰满，现实就很……那啥，萧云拿个树枝当笔蹲在地上准备画图，结果他干瞪眼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下笔。 “特嘛的，我现实里面也没有见过窑洞啥样啊，就电视上看过……澳洲小哥弄的那个砖窑看上去和西方原始人烤面包的烤炉差不多，那玩意儿能用？” 萧云小脸刷白，双手抱头。 “等等，说起来烤箱烤炉啥的原理和窑洞还不是一样，都是用集中的热量把放在里面的东西加热……嗯，好像还有烟道的技术，是不是和火炕一个原理？反正是尽可能利用热量、不让冷空气进去、让里面的温度尽可能地高？” “那么问题来了，窑洞里面的烟道是怎么个运行原理？！” 在原地蹲着一动不动五分钟后。 “算了，先用烧火炕的原理搞一个小型的窑看看。” 热空气比冷空气轻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那么把这个常识套用到从来没接触过的烧窑理论上，就是燃烧点和需要热量的烧陶空间应该需要一个高低差，萧云琢磨了下这个原理，便先在部落外的空地上刨出一个三十厘米左右宽、半米左右长的坑。 “这里留一个向下的燃料输入口，在坑内燃烧产生的热量从另一头输入窑室……嗯，窑室的话先盖小一点，大概从这里到这里……” 萧云拿树枝在地上划出痕迹，又站在一边观察了下。 “好像不太对，燃烧是需要消耗大量氧气的，燃料输入口小、连接窑室又是密封的，没氧气还怎么一直烧、一直保持高温？” “可是敞开了通风也不行，冷空气一多温度就要降……嗨呀！” 抓了半天头皮萧云也没想通这问题怎么解决，索性想着直接动手先盖个实验窑，烧一回看看哪有毛病再修改。 “……等等！” 正准备让牛角把砖搬过来，萧云忽然想起——他在电视里面看到的烧窑场景，送入燃料的地方都是在室内、不是露天的！ “对啊，送入燃料是在室内，打开输入口送入燃料当然就不会把大量冷空气送进去了，室内温度怎么也比室外高是不？” 萧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然后他就有点蛋疼……要是为了盖这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实验窑在部落的两屋子上开洞，别说族长，牛角就会把他摁在原地。 “算了，反正泥砖有得多，再盖个专门填燃料进去的小房子，呃，窑烧起来这小房子还比土屋暖和呢，没准儿族人会喜欢在里面玩儿。” 青草和大河去搞陶泥了，盖这个小号的房子就得萧云带着牛角自个儿来，只要求有八平米左右的面积能堆放柴火燃料，地基浅浅地挖个一米就行。 特袖珍的小房子连地基带加盖屋顶两天时间便落成，这个燃料补充室东侧的墙壁下方、墙根处提前留出了补充燃料的口子，萧云在这个口子对应的屋外挖出燃烧时用的坑，用泥砖密封燃烧坑顶部、流出斜向上的热空气流动通道，再修出坟包式……呃，土包式的窑洞，齐活！ 一人高的窑洞由泥砖加沼泽淤泥版的土水泥制成，厚度大约是两块泥砖竖着摆放，出烟口是萧云挠破头皮做出来的设计：窑洞内的出烟口开在下部，顺着窑洞洞壁夹层中费了许多力气才留出来的夹层、将烟引向上部，从上方的烟囱排出。萧云指望这个设计能在排烟的过程尽量不让冷空气进入窑洞内，至于有没有效……还得看实战。 送入和取出陶器的开口在窑洞的下腹处，为了做这个开口，萧云说服了族长让全体族人包括巡逻狩猎的战士和放牧的一起帮忙、找回来一块不等边的四角型石板……烧窑期间用这块石板堵住开口，用泥封住，开窑的时候再挖开泥封。 由柴火间（燃料补充室）、燃烧坑和窑洞组成的烧窑工程足足花了五天的时间，这期间萧云消耗的体力精力比盖出泥砖房还大……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进行摸索确实是个折腾事，难怪不管啥领域提到研发资金投资人都会皱眉头。 这期间族人开始往部落里搬供牛羊过冬的草料——也就是进入秋季后放牧的族人一直在干的活儿，收割新鲜的牧草晒干扎捆堆在野外，入冬前搬回来，雪狼人放牧的两千多牛羊就靠这些草料过冬。 才将盖好的窑不能马上烧，起码得等它自然阴干再烧小火烘一下，萧云便先带着青草和大河玩泥巴……不对，捏泥胎。 河边取回来的黄黏土剔掉混进去的碎石后细细地碾成粉末，加水与沼泽淤泥混合后放置一日左右，再将其使劲儿搓揉、踩踏、挤出土中的空气，直到泥土软硬适中，有足够的延展性后进行加工；先取一块泥团压扁、摊开、边缘处朝上立，作出陶罐的底部，然后将其它的泥团分成小块、搓成细长条、一圈圈地垒上去，抹平交接处、确保光滑一体……没有转陶工具辅助的情况下，这是手制泥胎最简单的方法。 青草和大河特别惊奇地看着萧云将一团团的泥土做成陶罐形状，也上来动手模仿，然后吧……在雪狼人中也算是手巧的她们那十根手指头上尖尖的利爪却总是不能如意，不是不小心把泥胎戳穿就是划出刻痕…… “指腹用力，爪爪别用力，捏合泥条的时候爪爪尤其不能用力，对，就是这样，用指腹，这个地方就是指腹，这里用力。” 萧云不厌其烦地教，一点也没觉得烦躁——好歹能捏出个型的青草和大河他还是很满意的，不像牛角那个逗比，每次都特嘛摆一张无辜懵逼脸给他看。 上来就捏大的家伙不太容易，捏个水杯陶碗啥的倒是不难，萧云带着俩人捏出来几个泥胎陶碗、放在室内阴凉了一天便塞到大灶与火炕连接的地方进行试烧；青草和大河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玩的泥巴能变成实用的陶，对这个萧云倒是很放心，连平地上堆柴都能烧出最原始的陶，相对来说热量更集中温度更好的火炕内部有啥烧不出的……就是质量会有点问题罢了。 烧了一天半后将陶碗取出，嗯……放进去六个陶碗成型出来的有四个，另外俩也不知道是哪的问题不是裂了就是变形了，烧成功的四个里面也有一个大约是捏的时候没弄好，上手一拿、稍微用点力，就碎了。 不过能用的陶碗有三个，就这足够让雪狼人开心的了，青草和大河欣喜若狂，一人拿着一个陶碗到处逮族人炫耀……呃，分享喜悦。 萧云拿着唯三成功的最后一陶碗，翻来翻去看了看，敲敲碗壁，一声叹息：“温度不够确实不行，这质量简直水得一比那啥。” 牛角好奇地看看萧云再看看他手里的碗，奇怪地：“阿云，这个陶碗有什么不对吗？” “你拿拿看。”萧云随手把陶碗递过去。 牛角很开心地接过陶碗，才刚拿手上，他手指头按的地方碗壁就裂了。 牛角：“？！” “看，很水吧。”萧云还没啥良心地在那说。 牛角……牛角简直不知道该惊吓好还是安心好。 不管怎么说，靠近大灶位置烧出来的俩陶碗确实是陶碗，虽然质量很水……但一直靠着跟人类商队交换陶器的雪狼人确实是自家烧出陶器来了，这消息很快传到了草场那边，族长都亲自跑回来看了眼被牛角捏碎的部落自制陶碗长啥样…… 待窑洞干得差不多，萧云蹲在柴火间（燃料补充室）烧小火烘干了半天，烧窑便可以正式开始了。 首次在部落内自行烧制陶器是件大事，族长再次丢下草场的工作跑回来亲身参与，并眼巴巴地盯着萧云，指望萧云再给他安排工作；萧云抓抓头皮，再度老实不客气地……让族长和牛角去造砖。他自己反正是没自信这次烧陶能成功，先未雨绸缪把下回重新盖窑的砖造好再说。 就算萧云完全是烧窑方面的小白，他也知道石窑比泥（砖）窑要结实耐热，问题是草原上和他老家到处是山到处是石头的环境不一样，牛角又无论如何不肯让他进入有山有石的原始丛林范围……徒叹奈何。 将阴干的泥胎送入窑洞内，以石板封闭窑洞、糊上泥封，萧云便进入柴火间动手开烧——放入提前烧出来的木炭、塞进木材牛粪，很快燃烧坑便熊熊燃烧起来，萧云所在的室内温度也开始提高。 “嗯……温度好像还是有点浪费，唉，管不了那么多了，室内烧热后温度流失应该会变慢。”萧云转头看了眼堆满木柴牛粪的室内，想了想，出去把之前族人找回来的多余石板搬了快进来，把这块石板搭在添柴口的上端，石板两头用泥砖架起。 木柴和牛粪不像煤那么经烧，必须要有人随时添柴，毕竟是第一次烧窑，这活儿萧云不放心别人，拿了块兽皮坐在室内边缝边看着火。 族人知道萧云在做对部落来说很重要的大事：烧陶，都尽量控制住自己没来打搅——恨不能亲眼看着烧陶成功的族长都老老实实和牛角在河边造砖，青草和大河努力地学着捏泥胎，羊毛几个更是连烧窑这边都不敢靠近，生怕影响到阿云，萧云身边难得地清静。 大约是知道萧云这会儿“落了单”，多日没有和阿云好好说过话的舅舅阿山不知何时悄悄回了部落，默不作声进了柴火间，在萧云身边坐下。 “舅舅？”萧云看清来人挺惊诧的，阿山是比谁都勤恳的部落战士，从来没见他提前结束巡逻过。 阿山沉默地看着萧云，嘴巴动了下又闭紧，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了舅舅，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阿山有些犹豫，迟疑了下才道：“阿云，你……你之前离开部落时是不是遇到过什么？” 萧云愣了下，脑子一转理解了阿山的意思，他背后立马就出了一层汗……多日来的忙碌让他对于自己的身份来历问题麻痹大意了，作为原主的亲人，舅舅阿山或许一时想不到阿云前后判若两人的改变意味着什么，但是时间长了呢？ 雪狼人确实是天生的粗神经和无神论者，无论是原主的记忆还是萧云在部落中生活的这些日子，都没有看见过雪狼人有任何和人类一样搞祭祀活动的征兆，这是萧云不操心自己会被架起来烧死的底气——但是，如果原主的舅舅认为是他害死了原主、抢夺了原主的身体呢？阿山还会认为他是他的外甥、无条件地保护、庇佑他吗？ 一瞬间萧云想了很多，在额头的冷汗冒出之前，萧云下定了决心……他肯定不能跟阿山直说原主已经挂了，谁知道阿山会不会悲痛到发疯，那么最妥当、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最有保障的方式……还是得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呃，也就是把阿山骗住。 “……是的。”萧云展现出他能表现出来的最佳演技、作出一副沧桑表情，“其实……在我离开的部落的那一天，我能感觉到，我已经死了。” 阿山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我趴在草丛中，思念着妈妈，又累、又饿，全身无力，模模糊糊中我看见妈妈在天空冲我招手，我感觉我的灵魂向上升空，离妈妈越来越近……” 萧云露出痛苦的神色：“可是我没有摸到妈妈的手，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我感觉浑身冰冷，周围一片黑暗……” 阿山露出悲伤的神色，他伸出手轻轻揽住萧云的肩膀，缓缓拍了拍。 多亏阿山现在也喜欢睡炕，身上洗了几次澡不那么臭了，不然萧云这戏还真唱不下去……至少他的情绪没法这么饱满。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梦，舅舅，我忘记了你，忘记了族人们……我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中出生，在那个世界中我也有一个妈妈，她和妈妈长得一模一样……那个妈妈牵着我的手，照顾我，教了我很多知识……” “我感觉很幸福，那个妈妈一直陪着我，就和妈妈一样……忽然有一天，那个妈妈对我说，阿云，你该回去了，你不是没用的人，族人需要你……” 萧云使劲儿掐大腿带出哭腔，阿山大为震动，双手都抱住了他。 “我抓着妈妈的手不愿意离开她，她很悲伤，但她还是甩开了我的手……” “当我醒来，我又记得你和族人们了，可是妈妈却不见了……” 萧云觉得是时候痛哭出声了，结果他这悲痛情绪还在酝酿，嚎啕之声就在他耳朵边一下炸开。 萧云都懵逼了，缓缓抬头一看……嗯，很好，果然是雪狼人，情绪不带隐藏的，阿山哭得简直跟小孩一样，白瞎一张洗干净了还算帅的脸。 呃……良心仿佛有点刺痛，我果然还是个好人啊，虽然是被迫撒了个无恶意的谎，但是把人逗哭了还是会过意不去口牙…… 第15章 烧陶副本开荒成功 所谓编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谎，萧云撒出“死去的娘亲教我做人”这个谎言的瞬间脑子里面已经构思好了接下来要走的洗白套路，也就是不管别人信不信先把自己是原主、自己获得原主老娘传功这事儿给石锤了、搞定他的知识来源问题和跟原主密不可分的关系——反正硬要扳的话他就把自己的上辈子扳成是原主阿云的转世或者原主是他的转世，总归他丢出来的话想怎么解释先后顺序都行，所谓神秘学就是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明白留出YY空间嘛。 让萧云万万没想到的是……阿山舅舅哭完了，摸摸他的狗头就一脸坚定地出去了，完全没有深入交流让他把谎撒完把石锤落实的意思…… 萧云：“……”这可真是该配合我的你却视而不见了。 一脸懵逼的萧云边添着柴火边琢磨自己的表演是不是有啥毛病，想来想去，萧云也没发现哪有问题……阿山完全是跟着他的话走的嘛，看上去也相信萧云那套“死去的娘亲教我做人”理论了，还哭得稀里哗啦的，没道理没点反应啊？ “或者，他是去找部落里的智者比如族长啊啥的商量去了？” 想来想去萧云觉得没准儿还真是，族长怎么说也活得比较久、是阿山这样的族人信赖的长者。定定神，萧云冷静下来脑内默默琢磨这谎该咋继续完善才能把族长也给一次性糊弄住无风险无破绽…… 摆着苦大仇深脸蹲柴火间烧了一天的柴，到了晚上，自认已经把谎言编得无懈可击自成逻辑的萧云摆出战斗姿态预备迎战发起质问的族长，却没料……激动之下卖力造了一天的砖的族长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吃完大锅饭就麻溜洗澡爬火炕了。 萧云：“……”默默将视线投向阿山舅舅。 大概大他个六、七岁的阿山舅舅朝他露出个稍嫌邋遢的暖男微笑，伸出沾了不少烤肉油的爪子来摸他的狗头。 萧云……萧云总不能去追问阿山舅舅说我编的谎言你信了没、你相不相信你老姐我老娘在梦中点化了我…… “起码他相信我是原主本尊了吧，应该没把我当鸠占鹊巢的游魂野鬼，不然的话态度应该没这么和谐才对……唉，算了，要是他全信我那套鬼话、真以为战死的老姐还留在人间保佑着大外甥、变得神神叨叨的，那也有点够呛……人家俩亲人都没了，咱这还是别老惦念着把人家当猴子耍了。” 萧云抹了把脸，琢磨着他走出来吃大锅饭快吃小一刻钟了，便起身准备回柴火间，那里面的火可不能断——要烧出能用的陶器而不是一碰就碎的渣渣，这里面是有讲究的。就萧云那极度匮乏的对陶艺这种小清新的爱物稀薄的了解，他也知道烧陶有个加温再降温的过程……这种相对来说有点技术含量的工作他都有亲自去“开荒”的义务，不能说随便画个图纸动动嘴就把所有的活儿丢给别人去干。一是在雪狼人的部落里谁穿过来了都没有岁月静好的本钱，就算你抱稳了族长的大腿不主动点提高生产力都是茹毛饮血的命；二是，他好歹知道个理论，让纯粹“跟着感觉走”的雪狼人来烧窑，不塌算烧窑的给他面子。 现代社会烧陶有专业的窑能控制温度，先进一点的设备一天多的功夫就能将泥胎烧出型，不先进的设备在燃烧充足的情况下多花点时间也行——萧云就见过一个论坛上老哥把泥胎放在小号的铁皮空桶里、堆上建筑垃圾里捡回来的烂木头啥的使劲儿烧，最气人的是烧出来的玩意还特嘛挺好看。 萧云这会子把倒不是很缺燃料，每年部落为了过冬都会尽可能第在秋天收集木柴牛粪，今年他把越冬的神器泥砖房和火炕弄出来了，对燃料的利用率提高不是一点两点，多余出来的燃料他要拿来烧陶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真正让萧云糟心的是，他费了无数力气搞出来的这个土造窑，或许有可能还不如现代社会随便在路边捡的铁皮空桶…… 脑子琢磨着烧陶的事，萧云起身走了两步，忽地，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猛然回头看向还和族人们一块儿坐在篝火边吃着东西的阿山。 雪狼人基本上是不怎么用陶碗的，菜肉用手抓，喝汤就抱陶锅，阿山那一爪子的油就是抓着烤肉吃沾上去的，油都快滴到他的半截袖上了。 而阿山的另一只手，正小心地捧着一个黑乎乎的陶碗，里面装着一些豆芽汤。 这个世界并不是真正的原始社会，兽人帝国和人类王国都是有文明存在的，部落中跟人类商队买来的陶器上面就有烧陶工艺较为成熟后烧出来的土红色天然釉面。 阿山手中这种黑乎乎的陶碗胎体厚、表面坑洼严重、不光滑，就算雪狼人再没眼光也不会花费毛皮去交换这种残次品……也就是说，阿山这个没有用陶碗习惯的正版雪狼人，手里拿的是萧云之前利用大灶实验烧制出来的半成品。 萧云怔怔地盯着阿山手中的黑陶碗看了数秒，忽觉胸中一热，又有些愧疚自心底弥漫开来——数十秒前，他还在为阿山没有配合他把穿越套路洗白而觉得遗憾，现在，他觉得面对心思单纯的雪狼人自己还这么玩心机简直表气十足。 “阿山舅舅，你要不要来和我一起烧陶？” “啊？”阿山转头，特惊讶地看过来，“阿云，你叫我？” “嗯。还要烧一晚上呢，你不嫌热就来嘛。”萧云招手。 阿山马上把半碗豆芽汤一口干掉，麻利地卷起身前铺着分配食物的藤草垫子，大步奔来…… 青草和大河羡慕地看着跟萧云进了神秘柴火间的阿山，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叹气——族长命令任何人不许进那个神秘的房间打搅阿云烧陶，阿云也没有开口说让她们也进去，搞得原本就好奇的她们更加好奇了。 ……嗯，没错儿，下午阿山偷偷溜进去都是避开其他人的，他觉得阿云的回答解释了他身上出现的变化后便马上离开，也是担心被发现了会被骂……至于萧云期待的让阿山配合他演出、把他的知识冠到死去的老妈显灵这点上，以阿山单纯的思维模式压根想不到这一层…… 重回柴火间、和阿山舅舅并排对着火塘口坐下，不管是愧疚也好补偿心理也好，萧云是真希望能从一块儿烧陶开始培养和便宜舅舅之间的感情，在地球上生活的时候他就和父辈的亲戚疏远、和母亲的亲戚亲密，对他好的乡下舅舅好几个，再多个小舅舅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别扭的。 “上次我和青草他们放火炕里面试烧出来的陶碗，温度不够加上升温过程太短，烧出来的碗受热不完全、黑乎乎的没有陶器的质感，六个里面没出炉就裂了两个，还有一个是牛角一摸就碎了。所以我想，要烧出成功的陶器，首先要保证高温，其次，温度上升要有频率，要给出窑洞温度提升的过程来让陶器泥胎质量紧致，舅舅你觉得呢？” “诶……啊？”阿山分到的烤肉还没啃完，一听萧云居然还问他，直接愣住了。 “今天白天我尝试着慢慢增加添柴的频率，让窑洞里面的温度有个比较漫长的升温过程，然后我也多次出去检查了窑洞的洞壁，有一部分温度会从洞壁散掉，不过里面的温度应该是要比火炕里面高得多，能留存高温。” 萧云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依然很耐心地向阿山解说着，他要让阿山参与到烧陶里面来、从中体会到摸索创造的乐趣：“现在的话，燃烧的坑道能填充的燃料到上限了，再填充就会因为空气进入的空间不足而火力降低，那么就暂且当做升温达到极限，开始下一步骤：保持一段时间的高温。” “高温可以让陶器致密化，变得细腻结实不易碎。为此我不是从几天前就特意在烧火炕的时候留了木炭下来嘛，还让舅舅你和牛角帮我搬过来的，就是准备用在这个时候。来舅舅，帮我把木炭递过来，从现在起里面不加柴和牛粪了，全用木炭烧。” “哦哦！”阿山赶紧把剩下的肉全塞嘴里，起身去搬动木炭堆。 “高温要持续一到两小时左右……嗯，差不多就是从吃得很饱、再也吃不下了到肚子里消化了一部分食物，还可以再努力吃点的时间。” “呼呼……不会有谁这么吃东西的吧，多浪费啊。阿云，你觉得不觉得好热啊？我能不能把挡门的兽皮掀开透下气？” “不行，冷风会吹进来，你离火洞远一点把皮毛衣服脱了。” “阿云，商队卖给我们的陶器也是这么烧出来的吗？” “嗯，不过人类有更成熟的技术，我们需要多试验几次才能烧出类似的水平。” “阿云，你变得好聪明呢。” “……嗯。”萧云没再瞎比比啥都是显灵的老娘教得好，他已经有点后悔拿人家过世的亲人来忽悠阿山了。 阿山用一种很小心的眼神看了萧云一眼，他似乎能感觉到萧云的情绪有些低落，皱眉苦思半响，这个估计这辈子也没学过怎么安慰人的雪狼人很努力地：“阿云，就算你不这么聪明，我也从来没觉得你对部落是没有用的，雪狼人是天生的战士，咱们变成狼就可以了。而且，商队的人类比你弱多了，他们都讨厌又自大。” “……”萧云默默转过脸看向一脸真诚的阿山，这种话他这个心理健康的正常人听了没啥毛病，原主那个应该是有抑郁症的孩子听了，问题就会很大……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阿云就是阿云。”阿山特别坚定地补充道。 萧云一下就理解阿山白天时为啥是那副反应了，他听懂了自己的忽悠但他觉得那并不重要，反正阿云还是阿云对他来说就没区别——这简单粗暴直接的反射弧、脑回路，完全就是标准的雪狼人模式。 萧云再次抬手捏眉心，他发现他还有些习惯于用人类的思维来看待雪狼人，这就让他显得有些自寻烦恼自作多情……最大的雪狼人部落都没有搞祭祀的概念，可见有没有真神魔鬼、死去的亲人祖先会不会显灵，这些自由心证的东西在雪狼人看来没有在乎的必要，因为雪狼人是只在乎看得见的“现在”的超级务实派…… 最开始阿山找上来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怀疑阿云是不是外出的时候遇到什么刺激忽然变得聪明了，而不是认为阿云被换了芯，这就是观念不同造成的思维模式差距。 相比之下，虽然不迷信、但也有“国之大事，在祀在戎”传统认识的萧云，反倒是显得思想麻痹僵化封建…… “换句话说，就算我嚷嚷着自己不是原主阿山，这帮雪狼人也只会以为我是受刺激了脑子出毛病，还是要把我塞部落里养着的，反正他们看着我是原主阿云，我就是原主阿云。”萧云内心哭笑不得，偏偏还没法儿说出口，只能自己默默蛋疼，“那我特嘛到底是在纠结个啥……” 心情复杂的萧云拖着阿山陪他烧了一整晚的窑，到了第二天，萧云估摸着烧窑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便开始减小火力，缓慢降低窑洞内温度。 整个降温时间又持续了一整个白天，主要是萧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啥时候开窑合适，便用最笨的办法慢慢的来…… 到了中午，萧云停止添加柴火，但窑洞的温度似乎依旧很高，萧云没敢直接开窑，半开了柴火间的门对着火塘口缓缓吹冷风，接近黄昏时窑洞洞壁温度不烫手、只有少许温热了，萧云这才准备开窑。 嗯，主要是现在不开窑的话再晚一点就会有回部落的族人跑来围观，萧云生怕这次烧窑失败还被太多人看个当场，那特嘛他的面子就很挂不住了。 和萧云一起开窑的是被强留下来闲了一天浑身长毛的阿山，阿山一听自己可以解放了高兴得不行，特别积极地上去扒封泥、抬石板——然后发出震天的咳嗽声。 “卧槽，燃烧坑道里面的烟灰都跑这边来了啊……”萧云把眼泪都咳出来的阿山推开，自己伸头朝黑乎乎的窑洞里一看，心里面首先凉了半截，尼玛，别不是一窑的泥胎都特嘛烧毁了吧？ 烧制出粗陶器的最低线温度必须在九百度以上，不然出来的就是黑乎乎的泥罐子而不是陶，虽说也能勉强当成陶器用，但那肯定不是萧云能接受的……他还指望着烧窑技术成熟把温度提到1300度以上弄出瓷器呢，烧的时候巴不得温度高点再高点。可是现在看着窑洞里的情况，他又开始后悔是不是烧过头了…… 小心地蹲下、忐忑地伸手进黑乎乎的窑洞里摸索，别说，都降温这么久了摸到的火灰居然还有点热……稍微拍开火灰摸到放在窑洞口处的大肚水罐，萧云心里多少有点安慰，至少他摸到的这个没碎、型还在。 伸出双手把这个他亲自捏泥胎、亲自放进去烧的大肚水罐小心翼翼地捧出来……萧云面部的表情在十秒内从提心吊胆变成欣喜若狂：偏黑的土红色的表皮、笔直的罐身，似乎是烧制过程中吸收了草木灰中的碳元素而变得细腻紧密的罐面，手指一弹、清脆的回响——大成功！这就是个标准的陶器大肚水罐！ “咳咳、咦？阿云，这个罐子真漂亮！”咳出眼泪的阿山惊喜地叫道。 “没挂釉的陶器烧出来是陶土的本色，我们用的是沼泽黑泥加黄黏土，捏出来的泥胎本来就带点土红色……温度不够会有黑红斑块，温度够的话整体上颜色是一致的，只要是一个色儿就好看。”萧云激动地用手指指腹轻轻摸着光滑的罐面，“回头搞点草木灰搞点石灰、再看看有没有天然的颜料能用，搞层釉挂上去更好看！” 出窑的第一个水罐大成功给了萧云信心，接下来便放心大胆地将窑内的陶器一一取出，因窑洞盖得不大，就算萧云尽量利用窑洞内空间，一次也只能放进去四个脸盆大的陶锅泥胎、两个取水用的大肚水罐泥胎、二十多个大小陶碗泥胎。 大肚水罐都是萧云自己捏的，厚度均匀、形态优美，都幸运地烧制成型了，而且都没有因为受热不均温度不够等问题出现黑红斑块；四个陶锅垮了一个，这个失败的比例还可以接受；最让萧云惊喜的是成型的二十三个大小陶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陶碗的泥胎比较薄、放的位置比较低吸收更多草木灰碳元素的关系，烧得比水罐还成功、表层出现瓷器化的特征，特别地光滑明亮！ “阿云，这个碗为什么这么亮？”阿山两只爪爪捧起一只瓷碗就不肯放下，稀罕地翻来翻去的看，“好亮好滑呢，比商队的陶碗还亮？” 萧云自己都没料到碗能烧得这么好，也捧了个碗在那儿傻笑…… 因萧云忘记喊停的关系，今天的族长也在河岸边造了一天的泥砖，老腰差点伸不直，得牛角搀扶着才能回来。 进了部落，族长发现平日里应该回来一些人、热闹起来的部落这会儿居然有些冷清，站在能看到全部帐篷和两座泥砖房的部落正中间看了一圈儿，这才发现羊毛、青草等人都围坐在他言明不许过去的烧窑那片儿。 “出什么事了？”族长有些紧张，也不要牛角扶了，自己大步跑过去，才跑两步便觉腰疼，不得不按捺着焦急一点点挪。 还没走近围坐的人群，族长就被地面上某种物体反射的夕阳光线晃了下眼，他连忙抬手遮了下，定睛再看……羊毛等人围坐着的空地上，摆着好几个亮晶晶反光的小……碗？欸？碗？！ 面朝着这边的大河看见了族长，她眼睛一亮、伸出双手捧起其中一个亮闪闪的小碗，献宝似地朝族长的方向一伸：“看，亮碗！” 萧云诧异地看向大河，亮碗是啥鬼，等下，雪狼人居然还有自己命名的智力？ 族长顾不上腰痛狂奔而至、从大河手中接过碗细看，中肯地说这个碗其实漂亮得很有限，毕竟没挂釉用的又不是高岭土，颜色是偏黑的土红色，唯一的亮点就是表层够光滑、够明亮，但是背不住人家就是烧出了瓷化的表层，在地球的时间线上中国的瓷器远销过全世界，瓷器对陶器的吊打可见一番。 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族长瞪着水汪汪的星星眼看向一脸装逼微笑的萧云。 萧云比起大拇指：“我们成功了，族长，我们烧出了比人类商队更好的陶。” 族长拼命点头，并一巴掌抽开了想来摸摸亮碗的牛角，他可没忘记牛角这货弄坏过陶碗。 萧云又道：“这批陶碗没挂釉，拿去卖也没价值，浪费脚力，就拿来自用吧。晚上吃东西就用这个碗来分装，凑合一下差不多够用，我再烧一批，争取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套餐具……嗯？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族长、阿山、青草、大河、羊毛等人全都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族长和青草还用双手保护住了手中的碗，仿佛萧云要对碗做什么坏事似的。 第16章 吾皇居安思危 萧云很清楚地知道在大草原上想搞商业发家是搞不起来的，原因很简单，一是这破草原特别地广人稀，二是，这破草原上的部族都不富裕……最款的虎人部落，也就是草原王帐，就萧云从族长那旁敲侧击打听来的王帐规模吧……大约也就古代封建中国的乡镇大户水平，呃，不对，虎王的个人财产、生活享受啥的搞不好还不如那些古代乡镇土财主…… 除非以后能向人类王国乃至是东面的兽人帝国搞倾销，不然想靠做生意起家捞金是绝壁没戏，琢磨清楚这点后萧云就没在这方面费过神，只考虑着怎么能把自家这小部落的生活水平搞起来，那么首当其冲的、他心心念念惦记了很久的，就是卫生健康问题。 吃饭前洗手、上炕前进洗澡间搓掉身上的泥（萧云强制规定了最低洗澡时间，不然这些货几秒把身上淋湿就跑出来了），这两点部落里的人慢慢的也接受了，可是吧……他们只是把这个当成是萧云的个人固执来遵守的，自身并没有卫生概念，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每次吃大锅饭，吃完了每个人身上手上乃至屁股下的藤草垫子上必然有油污，装菜装汤的陶锅里必然有泥渣草叶碎片和长短不等的白毛…… 病从口入这个卫生常识地球上的小学生都知道，可要把这个常识教给雪狼人，萧云那真是操碎心都没屁用，思来想去他便决定从其它方面下手、迂回影响雪狼人的进餐习惯，这个办法就是：让所有雪狼人都端起碗吃肉。 雪狼人是爱惜物资的，当他们发现油腻腻的手抓不住碗会把碗摔坏后，萧云再来要求他们学习使用筷子或是其它工具代替双手接触食物自然是水到渠成——为此他盖好泥砖房便迫不及待提出烧陶，又强势地在第一次烧陶的窑洞里堆进去二十多个陶碗泥胎，而不是先多烧点目前部落更重视的取水用水罐或是陶锅啥的。 万万没想到，这个计划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会遭遇颠覆性的危机…… “这个碗做出来就是拿来用的啊，怎么能不用呢？碗可以装野菜和汤也可以装分配的肉，下次我再烧些平底盘子大家就可以不用把分到的食物放在藤草垫上，这可以让大家在进食时更方便，难道我们不是为了族人都可以用陶碗而烧陶的吗？那么我们辛辛苦苦的造泥砖盖窑、收集柴草牛粪，烧出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呢？” 萧云越说越气，亮出爪爪用力拍地，灰尘都给他拍起来不少。 族长盘腿坐在他对面，烧出来的二十多个碗全给他叫人收好收藏起来了，这会儿一副特不赞同的表情看着萧云，还语重心长地劝道：“别着急，阿云，我能感觉到你为族人着想的心，但是我们本来就不是必须要使用碗才能进餐，何必冒着将碗破坏的风险把这么漂亮的碗拿来用呢？”说着他故意瞪了一眼牛角，示意萧云明白族人中多的是牛角这种没轻没重的二货，“不然这样好了，让青草和大河捏几个你们之前做出来的那种黑碗，让愿意用的人使用，至于这批亮碗，留到明年可以拿去换回部族更需要的盐，或许还能换些布……”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族长，我也知道好的陶器可以换来部族需要的东西，但是这批碗其实不算特别成功的烧制品，下一批我们还可以烧出更好的——”看看族长不以为然的样儿，萧云只能退一步、深吸口气，“好吧，如果下一批烧出更好的碗，那么我们就把这批碗拿来让族人使用，好吗？从取泥制泥胎到出窑，只要八天左右就能烧一批碗出来，就算是要拿去交易，也没有人需要买这么多吧？” 族长这次总算是点头了……就是看他的样儿，似乎并不认为萧云真能做到——他在王帐见过的亮闪闪餐具数量也很稀少，不管萧云怎么说，他都认为这次出窑的亮碗是撞大运…… 于是当天的晚餐，以为自己在吃饭的时候眼睛能少遭点罪的萧云再次迎来每天例行的倒胃口考验——各种泥灰草叶被一双双遍布油污的大手带进煮豆芽的汤锅，然后一群雪狼人抱着加了无数料的汤锅挨个喝……雪狼人倒是都知道天气凉了喝热汤能暖肚子，可别指望连碗都不用的他们能想起来用木勺。 憋了一口气的萧云在大锅饭后立马找来青草和大河，提出他的下一项烧制计划。 “你要找特殊的石头？多特殊，长什么样的？” 大河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这位成年雌性雪狼人长着一张特别帅的脸，棱角分明高鼻深目、浓眉入鬓眼神深邃，皮肤给风吹日晒的整得有些粗糙，眉骨的地方还有道略有些明显的野兽爪痕……不说话的时候完全是个安静的酷哥型美男子，就是说话了气势要露馅，那种蠢萌的气质咋掩都掩盖不住。 萧云拿树枝在地上划出个簇状石英石的大致形态：“像这种的石头，灰白色或更白一点，也有可能是黄色，要么是成簇的结晶体，要么是带有特别花纹的块状，光面光滑、比一般的石头坚硬，嗯……好像是可以用来代替武器，你们有见过吗？” 一说话就暴露蠢萌气质的大河，脑子倒是算得上雪狼人中的聪明人，她盯着萧云画出来的簇状石英石看了几秒，便道：“如果你说的是那种白白的、许多小石头挨在一起的特别的硬的石块，红叶那里就有啊。” “诶？”萧云有点不敢信。 大河用力点头：“她用来磨骨箭的石刀就是这种石头呀。” 红叶这名字萧云是一点印象没有，说到磨骨箭他立马想起来了——部落的五战士编制里面确实有个兄贵一坐下来就在磨骨箭。 这特嘛可真是教科书般的灯下黑了，萧云抹了把汗，也来不及去蛋疼自个儿的睁眼瞎，站起身便要去找战士红叶。 大河一把拽住他，抬手朝屋子另一边的火炕上一指：“你去哪，红叶在那啊。” “啊？”火炕上，刚躺下的几名族人中一个兄贵支着胳膊抬头，“谁叫我？” 萧云：“……”他能说，部落里的兄贵除了他自己比较熟悉的几个外，其他人他都还没记住吗…… 战士红叶，部族里的成年雌性雪狼人之一，她和原主阿云的老妈是一个型号的人，虽然是雌性但也有着州长般的胸肌和能跟姚明一战的身高，比萧云足足高了两个头……萧云跟她面对面的时候，抬头只能看见硬邦邦的肌肉……这么有威胁的体格，也难怪萧云连她的脸都记不住，反正萧云作为有尊严的男人很难跟这么强壮的人建立真挚的友谊。 “石刀的话我倒是有，不过都是我要用的，不能给你拿去玩。”听懂萧云的意思，战士红叶伸出宽厚的大巴掌慈祥地拍拍他的小肩膀，“这样吧，我给你石块，你拿去磨着玩。” 瞪着死鱼眼的萧云：“……”行吧，相比二逼的同款兄贵牛角，红叶果然还是有那么点点母性特征的。 “我不是要玩，我需要用石英石来烧陶，这种特别的石头可以拿来给陶器上釉和制作陶土，能烧出更好的陶器。”萧云解释，“需要的量会很大，得多弄些回来烧，你是在哪里捡到这种石头的呢？” “你们不是用泥巴烧的陶吗？石头也能烧？”红叶奇道。 “如果找得到别的特别的石头，能烧出来的东西可就多啦~”萧云叹气，能烧得出陶瓷就能烧得出玻璃，只不过烧玻璃需要的材料更多，他没处找去……石灰石、长石还是比较常见的矿物，纯碱和硼酸他可没辙。 虽然族长那个小气鬼不肯让族人使用亮碗，倒是让族人们欣赏过部落自家烧出来的碗，引来不少赞叹——草原上连普通的陶碗都价值不菲，更光滑明亮的陶碗自然更值钱，红叶也看过那种漂亮的亮碗，对于萧云的要求就比之前配合得多，当即说出她捡到石英石的地方，并承诺次日带着萧云过去。 “红叶你去的地方这么远啊？”听到红叶的巡逻区居然要跑四小时以上才能到，萧云都惊了，雪狼人耐力又强韧性又足、撒开腿来跑时速起码是人类的五倍以上，这都特嘛跑出百公里外了吧？！ “那里是最远的巡逻区，五、六天左右去一趟就行了。那周围有通向地下世界的通道。”一坐下来说话红叶又从腰包里摸出骨头片来磨箭头，“那附近还有地精挖出来的地洞呢，咱们迁移过来的时候赶走了那些家伙。” “……”萧云瞠目结舌，大草原上的生物也是很有多样性的，有地精这种微小族群他也知道，但是，“地、地下世界？” 红叶一愣，看向青草和大河：“没有人跟阿云说过这个吗？” “阿云以前不太爱理人。”大河萌萌哒说出了真相。 萧云：“……”等等，原主那个自闭孩子到底是多缺乏这个世界的常识，为什么她们都一副阿云好蠢好天真的表情？！ “总之就是……地下世界嘛。”红叶貌似很头痛，“和地上世界差不多的世界，暗精灵的地盘……还有暗精灵的附庸灰矮人、黑矮人、地精……那些地下生物饿疯了的时候会从各个出口跑出来抢劫地上居民，不过这和我们雪狼人没什么关系，他们不是我们雪狼人的对手。” 萧云一脸懵逼……好吧，咱们这个小部落选中的这片靠近水源、水草茂盛的草场之所以经年闲置，原来还有个地下世界的威胁在…… 红叶以为萧云被吓到，还安慰他：“不要怕，我们雪狼人天生不惧魔法和穿刺，是暗精灵的克星。” “等等，让我理一理。”萧云手捏眉心，翻出脑中之前跟萨尔套来的世界格局，这个世界并不是和平年代，人类王国和兽人帝国全靠大草原和大海隔着才没有打国家级战争，但是小摩擦、小矛盾是避免不了的，人类王国自家内部也是打成一窝……以这个世界的生产力，人类没被自然征服就不错了更别提改造自然，那么宜居的空间肯定大不到哪去，就像地球上的中国国土面积虽大但在进入现代化社会人类有能力改造自然前也就是能养一亿人上限一样——既然如此，为什么人类王国和兽人帝国都不考虑来征服土地一马平川的大草原呢？ 别说什么草原民族彪悍能打，雪狼人能打如何，总人口都不过万，更能打的虎族，抽得出三千勇士那就是全族之力，猫族的话据说是内部个体战斗力相差很大，牛头人的话一是爱好和平（毕竟是草食系）二是总人口也多不到哪去……那么问题来了，所有的草原种族全部加起来绝壁没有十万丁口，这么点人占了整个大草原，真的能够吓到人类王国和兽人帝国放弃征战？ “嗯……红叶，我们草原上最大的安全威胁，就是地下世界？”所知情报有限，萧云完全做不出判断。 “当然不是。”红叶很自然地道，“地下世界在草原这边的通道只是偏远出口，离暗精灵的老家远着呢，那些到处游荡的魔兽才比较麻烦。” “那么东边的兽人帝国为什么没有来攻打过草原呢？他们不是连内海对面的人类王国都想打过去吗？”萧云问道。 “这……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啊，不知道呢。”红叶挠头，“如果他们要打过来我们也会打过去的呗，王帐会召集所有部族的勇士集结还击的。阿云你管这个干嘛，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有谁进攻草原。” “阿云你好奇怪呢。”大河萌萌哒地道。 “阿云你怎么了啊，忽然想这么奇怪的问题？”青草也偏着头道。 萧云：“……”好吧，现在就和雪狼人提居安思危实在是早到姥姥家了…… 但这事儿仍旧是在萧云心底扎了根刺，若说是人类王国和兽人帝国互相忌惮、不便于轻易跟难啃的草原各族开战以免被对方“劝架”，那么萧云是可以理解的，远交近攻只适用于多国混战，三方势力地域接壤的话轻启战端是讨不了好的，任何事前约定在国家之间的利益面前都只是废纸一张。 然而，再插一个有进攻渠道的地下世界进来，问题就比较复杂了……草原部族太穷不是不被攻打的免死金牌，地球上的战争史证明越是贫穷落后的地区越是容易被掠食者盯上，草原部族占据了这么一大片宜居的大平原本身就是原罪——也就是说，让兽人帝国、人类王国和地下世界都不征伐草原，必然有着更加深层次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或许就是座连提都不能提的活火山。 “感觉压力更大了啊……不能这么松懈了，得尽快增加自身部族的抗风险承受力，无论如何不能轻易狗带。”默默捏了把汗，萧云暗自下定决心——要尽快提高自己在部族里的话语权、以便于他在部族中开展种田生聚大业，至少，连烧出来的碗拿不拿来用都要跟族长较劲一番这种浪费时间的屁事儿得赶紧给它解决掉。 说实话，这个问题萧云也不是第一次想到，但他之前总有种水磨工夫慢慢来的悠闲心态，并不怎么紧迫……现在决定要加快脚步，当然也不会搞到去内斗的层面，毕竟部族内部不存在阶级压迫、族长也和族人一样每天挥洒汗水干活儿，自然就没有搞内部小革命的必要；再说了，族长也不是不能接受萧云的一系列动作，就是他只愿意在自己看的好好处的地方给予支持而已，这属于人民内部的观念矛盾，并非不可调和。 “夺权是不可能夺权的，但是可以让族长更快一点受我影响，让他提高配合我种田生聚的主观能动性。不然的话，现在只是让部族的卫生健康习惯拖个十天半月，以后就不好说了……” 和族人一样并排躺在温暖的火炕上睡觉，萧云瞪着眼睛琢磨酝酿着他的族长改造计划、并反思他在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操作。 “现在看来是有点失策，一时感情冲动拉着阿山陪我烧窑没啥意义，阿山根本不喜欢做这种略嫌沉闷的事情，压了他一天一夜他都快疯了，还不如把族长喊来和我一起全程烧窑，有这个参与过程的话，在使用碗的事儿上他应该就会更有信心才对。” “这样的话……烧陶瓷这件事情就不能像之前想的那样默默憋读条、等成果出来了再找族长打脸了……哎，我怎么也会有这么幼稚的心态的？” “呃……话说，故意让族长去造砖这事儿我好像也是有点装逼的心态……嘛滴，还骂牛角二逼呢，我这不也挺中二的……” 黑暗中，萧云老脸一红，一巴掌糊到自个儿脸上。 “吾日三省吾身，自我批评、自我批评、自我批评！” 第17章 和族长做朋友 石英，又名硅石，常见造岩矿物之一，半透明或不透明的晶体状物，质地坚硬，断口处有油脂光泽。 萧云将手中长条状的石英石翻过来、手指握住一端在石块上用力刮过，石块出现泛白划痕、少许石粉被带出，而手中的石英石并无任何破损。 “没错了，这个就是石英石。”萧云默默点头，石英石的密度和硬度是很高的，地球上的石器时代，当时的原始人用来当做武器的矿石除了黑曜石就是石英。黑曜石要去火山附近找，石英石就比较常见。 “准备好出发了吗？” 战士红叶掀开门帘朝屋内探头，青壮期的红叶没有在下雪之前穿兽皮衣的习惯，仍旧果着上身、只穿兽皮短裤，一身精壮的肌肉全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外……此刻她腰间绑了个雪狼人战士出门时必带的兽皮卷、肩膀上斜跨着一把兽筋绞的长弓、背着一大把骨箭，已经做好了带队出门的准备。 “准备好了。”萧云连忙起身，把他打包捆好、做成双肩背包款式的兽皮卷背到身上，“我们去找青草和大河吧，对了，问问族长去不去。” “族长？”红叶没明白。 “我们是去找能做出陶瓷的材料，以后陶瓷搞不好是我们部族跟别人交易的重要商品，当然有必要让族长一块。”萧云解释。 两座并排的泥砖房现在是族人过夜的“集体卧室”，各家的帐篷现在都成了私人性质的小仓库。雪狼人暂时还没养成固定睡哪一间的习惯，都是想睡哪边睡哪边，萧云进了另一屋的门，就看见族长刚把睡得死沉的羊毛几个叫醒，正在叠充作被子的兽皮。 “陶……瓷？”族长说这个生词儿的时候特费力，差点咬舌头。 “大河起名的亮碗，那层亮亮的东西就是瓷。烧出陶器的窑，温度提升到一定程度就能烧出瓷，瓷比陶更光滑，既然大家都喜欢亮碗，那么我们何不尝试一下烧出更好的陶瓷呢。红叶用来当石刀的这种石头可以烧出更好的瓷，我们今天去多找一些这种石头回来。” 萧云掏出石英递给族长，族长没接，而是皱眉思索起来：“阿云，你是说，你确实可以烧出更好的……亮碗？” “我们努力去寻找适合烧的石头，肯定可以做出更好的陶瓷。”萧云把我们两字儿咬得很重，有过职场经验、带过团队的人都知道，“我”和“我们”这两个词儿的意义有什么不同。 族长搭在膝盖上的手有些颤抖，能不能烧出更好的陶确实并不仅仅是萧云能不能证明自己，而是代表着部落的财富能不能提升——草原部族物资匮乏的程度是不言而喻的，许多的部落为了每年能从商队那儿买来必需品的陶器都必须殚精竭虑……陶器毕竟是消耗品，使用过程中是会毁损的。 萧云认为族长不够重视自己的意见，而其实族长已经是不能再重视萧云了……从萧云提出烧陶开始，族长就没再让他和部落中的其他少年人一样承担日常工作，因为族长知道部落能自产陶器的话每年起码能够为族人节省好几个月的去收集各种皮毛的时间。也得亏萧云自己反省过来了刹住那股打脸的冲动，不然真被萧云针对夺权啥的族长还不知道得多委屈…… “好，我们一起去找能烧的石头。”族长郑重地道。 有战士红叶、牛角、族长、青草和大河陪同，阿云这名幼崽前往离部落百公里之外的地方就不会有任何族人提出异议，族长加入后准备工作还比之前更完全，出发前族长特地带了一小包青盐和半袋豆芽、陶锅等物，这是准备好在半路上吃一顿、免得大家饿着肚子往回赶了。 红叶是在地精的地洞附近捡的石英石，那地方是牛角带萧云去过的森林边缘的两倍多距离，出发后不能慢悠悠的走，必须一路小跑，其他人还罢，萧云跑了一小时左右就有点喘……没办法，原主的身体在雪狼人之中确实算是弱鸡，要不然原主也不能忧郁到精神出毛病。 又跑了一个多小时，萧云就实在顶不住了，就算穿着垫了兽皮的藤草鞋他也感觉脚底板被磨得生疼，相对平坦的大草原上毕竟没有沥青水泥路，路面上是有碎石块啊、被积水浸泡得稀烂的低洼地啦、荆莽丛生的植被啊啥的东西增加体力消耗的。 好在同行的还有牛角和红叶这种雪狼人中也算是牲口的兄贵，这俩一个背一段、总算是在中午前把萧云背到了地方…… 一道秀丽的山脉背面，一人多高的植被海洋中出现半环形的、类似于斑秃的裸露地表，四周散落着一些木头和烂得稀碎的毛毡布，在那座特别秀气的小山脉山脚处，还能看见不少碎裂的陶器残骸和动物骨头残渣。 “这就是那个驱赶走的地精部落原来住的地方吗？”隔着段距离看见那片突兀的空地，给背了半路恢复不少精力的萧云好奇地。 “地下世界偶尔会有些小部落逃到地表上来，躲在角落中悄悄生存。”族长点头道，“如果跑上来的是灰矮人、黑矮人的话还罢了，地精可得及时赶走，不然会被偷走牛羊。” “这样啊。”萧云感叹，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地精都混得不咋样，待遇脱不出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连淳朴的雪狼人都不待见。 “猫族和牛头人的部落时常会被地精偷窃，我们迁移过来时遇到的那个牛头人部落就提醒过要小心这一带的地精。”战士红叶道，“那些地精对付不了较大型的猛兽，只能在能驱赶猛兽的部落周围聚居，可他们又喜欢偷窃，这种邻居没人想要。” “好吧。”萧云马上就不同情那些小绿皮了，草原圣母牛头人都没法跟丫们做朋友，他还是少自以为是的好。 大约地精一族也知道自家不受欢迎，来到地表上生存也不敢住帐篷里，依然还是挖洞居住，进了“斑秃”的地界，在靠近山脉植被的地方就能看见一处半边被各种藤蔓植物盖住的洞穴，洞穴一侧还堆了不少石块泥堆，大概是挖洞的时候掏出来的东西。 “我的石刀就是在这捡到的。”红叶走到那堆石块边，用脚踢了两下，“阿云，你看看要找的是不是这些。” 萧云已经被那堆犹如大楼拆迁现场般的石碓给惊到了……卧槽雪狼人的爪爪要刨出来这么多石头都受不了，地精是怎么做到的？！ 走进一看，别说，大大小小岩石石块中还真混着不少石英，他本来就是为着这个来的，当即蹲下来铺开兽皮、从碎石和泥土中扒拉石英石，跑这么一趟实在不容易，能背多少回去就背多少回去。 “咦，这是……” 刨了半天类建筑垃圾堆般的石堆，萧云发现一块较大的岩石中夹了一小层石英，而这层石英表层在岩石和泥土的覆盖下居然能看到一点点的明黄色的水晶层。 萧云连忙拿另一块石英照着砸，石英石坚硬性脆，砸掉表层后，立马暴露出乒乓球大小的黄色明亮断层来。 “卧槽！黄水晶！”萧云惊了，“等等石英晶体确实就是水晶……这特嘛地精还当什么贼，挖水晶卖足够养活自己了吧？！” “石头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好看的东西？”旁边族长也惊了。 “族长，这个东西弄出来能卖钱不？”萧云忙问。 “呃……我记得王帐确实有不少漂亮的宝石，等等阿云，这种宝石居然是躲藏在石头里面的吗？”族长完全回不过神来。 “矿物当然是从石头里开采出来的，不过这个这么小，杂质又多……只能这么看着玩了吧，当个摆设啥的，作用不大。”萧云摇摇头，把这块黄水晶周围的石层尽量砸掉，往腰包里一塞准备带回去。地精随便挖个洞穴都能挖到水晶矿脉，草原上的矿藏说不定比他想象的还丰富。不过这没什么意义，没有专业的开采队伍做不成这珠宝商，再说珠宝又填不饱肚子，他还是选择种田。 也不知道地精到底挖了多深的洞，除了石英石外，洞穴外这一大堆石头里面还有不少灰白色的长石——长石也是非常常见的矿石，多产于岩床上，显然，地精挖的这个洞已经挖到岩层下面去了……可惜洞口太小爬不进去，不然萧云都想钻进去看看。 带来的兽皮都尽量装上石英石和意外发现的长石，几人的肚子也在咕咕叫唤了。这难不倒善猎的雪狼人，红叶背着弓出去转悠一圈就拖了头类似于袍子的动物回来，青草和大河在附近采集了些已经老得发黄的野菜，再加上族长带出来的豆芽和盐，凑合着就是一顿饭。 来的路上有萧云这个累赘，红叶小跑四小时能到路程一行人走了五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大家都要背矿石，没人能背萧云了，回程的速度自然更慢，到了部落天都黑尽了……恰好赶上大锅饭。 休息一夜，次日一早起来，萧云便拉着族长商量上釉——基本上是他说族长听，说话得注意技巧不能是命令式，而是商量式，注意用“我们”、不能用“我”，主要的意见他来提，可有可无的决定让族长来做，务必要让族长产生“我也是决策者”的这种错觉……呃，搞过销售忽悠过客户的都知道这套路。 一通商量下来族长便自然地丢下放牧工作主动配合着萧云来烧上袖的料……石英石和长石需要烧过以后再来砸成粉，要耗一批燃料，这个浪费燃料的锅萧云得让族长和自个儿一块背。 烧石头没有烧陶那么多讲究，装窑了能有多高温就烧多高温，把石头烧脆了弄出来砸成粉，这道磨人的工序牛角避之不及，族长、青草和大河倒是干得很勤奋；获得了上釉用的石英粉和长石粉，接下来便要琢磨天然颜料的问题了。 最早的颜料取自于矿物和植物，这会儿的话矿物别想了，植物倒是能利用一下……依然是和族长商量，拉着队伍往森林边跑，弄回来一堆花啊草啊的，侵泡砸烂观看颜色纯度，选出一种不知道叫啥名儿的大花盘的紫色花朵，和一种特别难吃、鸟都不吃的紫色浆果，水煮后用木棒搅烂、获得深紫色的天然汁液，再与石英粉、长石粉加上沼泽淤泥拌匀，纯天然手工釉料便大功告成。 再来，就是实验上釉的成果了。这次萧云弄出来可以套在石头基座上、用磨出纹路的骨头（磨骨手工技艺提供者红叶）当轴心、能够平稳选择的木盘当做转盘，利用活动的转盘捏出四个陶锅、两个水罐、三十个陶碗的泥胎，装入窑洞中进行素烧，也就是低温烘干五小时候取出；素烧后的泥胚非常容易损坏，萧云不让别人沾手，自己亲自来上釉，一半的泥胚用拔自己的毛（……雪狼人的狼形态，腹部下的绒毛比较柔软且有韧性）制成小刷子耐心地把釉刷上去，另一半采取浸釉法（在较大的容器中倒入釉液，将胚体小心放入其中浸泡数秒后取出），待釉液干透后，同时放入窑洞中走烧陶工序。 这次的烧陶准备工作都做了好几天，连族长都全程参与，自然是引得全族瞩目……回部落过夜的放牧族人去了草场，留守的人问的第一句话都是：“陶烧好了吗？” 在这种万众期待下，萧云倒还好，反而是族长紧张得不行，开始降温后就跑到土窑旁边蹲着、两只眼睛一直盯着盖窑的石板死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萧云摸着窑洞外壳的温度觉得差不多可以开窑了，还没喊出牛角的名字呢，族长就扑上去用爪爪扒拉封石板的泥……然后他就跟之前开过窑的阿山一样，发出震天响的咳嗽声。 “……回头应该把口罩搞出来，戴个口罩再开窑。”萧云看着咳出眼泪的族长哭笑不得，虽说他把族长忽悠过来当全程苦力是别有用心，这会儿他倒是觉得族长有几分可爱了。 挪开石板等窑洞内的烟尘散掉少许，再伸手把里面的陶器抱出来——都不用眼睛看，光是手摸到的那种光滑触感萧云就知道这次的烧陶大成功。 萧云也不是很懂陶和瓷之间的区别，反正他没找到高岭土，用的是陶土，那么烧出来的东西就算是有上釉的光滑表面他觉得也该归入陶器类，然后嘛他烧的陶又比这个世界原来的陶要好，那么叫陶瓷也不算厚脸皮…… 这批陶器包括大件的陶锅水罐在内，都不再是原来那种陶土本色的土红色，釉料作用下，高温致密化后的陶器表面不但有着接近现代工业陶器的光滑明亮表层、还有一层均匀漂亮的紫色；落日余晖下，出窑的紫色陶器反射着淡淡的光晕，就算是见惯了好东西的萧云也不得不点上32个赞——很美！一种粗犷的、天然原始的美！ 族长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一时间都没敢上手去拿泛着淡淡紫色光泽的碗，只是跪在地上拿手指轻轻地抚摸……太漂亮了，比他在王帐见过的亮晶晶餐具还要漂亮，这么神奇的东西居然是经自己的手一点点做出来的？！他自己简直都不敢相信！ 萧云倒没族长那么震撼，他盘腿坐着、拿了个碗在手上把玩，欣赏了会儿后忽然一拍大腿：“失策，应该再弄一种浅色的釉料把碗内和碗壁的颜色区别开来的，这碗内外都是紫色，拿来装吃的会降低食物卖相、降低食欲的嘛，哎呀，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太失败了！” 族长特别震惊地看着他…… 萧云嘟囔不满半天，也看向族长：“下一次烧出完美成品再留来当商品吧，这批碗就和上一批一块拿来族里自用好了，族长你说呢？” 面目开始扭曲的族长：“……” 如果族长也懂得现代用语的话，他现在肯定只有一句话想讲：泥奏凯、没法和泥做朋友！ 第18章 筷子战争 族长果然坚决不同意动用这批紫色釉皮的陶瓷碗，连陶锅和水罐他都特精细地用干草包裹好藏了起来…… 萧云也实在懒得跟他斗咳嗽了，能从族长手里把前一批陶碗要回来也算是战斗胜利，当晚，他便要求族人们使用陶碗当餐具。 ……于是一帮围在篝火边等着分肉的雪狼人便回以十几脸懵逼给他看。 “卖萌也是没有用哒！” 萧云才不管这帮家伙是啥反应，把碗发下去后便拎着木勺蹲在装豆芽汤的陶锅旁边：“从现在开始不准许把手伸到锅里抓豆芽，必须端着碗过来用勺子舀出、装到碗里，然后才能吃。如果有人违反，那就禁止他吃豆芽喝汤！” 天气越加寒冷，草叶都黄一半了，别说水果、连野菜都挖不到了，除了千篇一律的烤肉煮肉外就只有豆芽能换换味道，挟豆芽以令族人的萧云当场就让众人傻了眼…… 没奈何，族长带头用爪爪小心地捧着土红色的陶碗装了半碗豆芽，一边抓着肉啃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热汤。 只有盐、没有多余调料的烤肉吧，偶尔吃一下能当成野趣，成为主食的话那滋味谁吃谁知道……古代中国的茶叶能在北方游牧民族之间受欢迎，就是因为茶叶能解肉吃太多的腻；这地方没处找茶叶去，但用骨头汤炖煮的豆芽自带蔬菜清甜，解腻的功能比茶叶高多了，烤肉就汤喝了几口，族长的眼睛便眯了起来…… 其他人看族长都没反对，便也跟着族长学习用清甜爽口的豆芽汤来下烤肉，开始还有些别扭和不习惯，吃着吃着众人的神色便明显放松起来、那种惬意没瞎都看得见…… 萧云笑眯眯地看着族人开吃，他故意没要求族人不能用手抓肉，就等着这帮人实际体会一下满手油抓不住碗摔坏几个的肉痛——也没让他等太久，喝汤就烤肉喝顺口的牛角再度起身来舀汤的时候无意识换了只手拿碗，满是油的手指一个没抓稳、陶碗哧溜一下从手指间滑出、哐啷一下摔地上，裂了。 边上的族人：“？！” 木住的族长：“……！！” 牛角：“……我、这？！” “嘶——”族人盯着摔碎的陶碗开始抽冷气。 “莫方！”萧云举手制止想惊叫的族人们，“没事，碎碎平安，来牛角，再拿个陶碗去用，这次小心点就行。”言罢从早就准备好摞在旁边的陶碗里掏出个干净的，递过去。 牛角……牛角再粗神经也不可能当成啥事没有，惊恐地看看萧云再看看他摔坏的陶碗残骸，半张着嘴巴不敢动。 “都说没事。”萧云起身把新的陶碗塞牛角怀里，弯腰把摔成几片的陶碗残骸捡起来，“这个砸成粉末揉到陶泥里还能再利用，不会浪费的，放心吧，啊。” 双手捧着新陶碗的牛角一脸懵逼…… 萧云坐回去继续守着豆芽汤锅，笑呵呵地朝族人们点点头，指了下他特意放在旁边备用的那摞陶碗：“大家别有压力，就算不小心摔碎了也还有的是，反正是部族里烧的碗不是从外面换的，咱们摔得起。就算这批碗都摔坏了，族长那也还有比这个碗更好的呢。” 族长都顾不上骂牛角不爱惜了，特别惊骇地看着他…… “我、我不是故意的，手滑了……”牛角委屈，小心翼翼地用没沾油的手抓着碗，另一手在兽皮短裤上使劲儿擦。 “我知道我知道，拿手去抓烤肉吃当然会沾到油了，这个是难免的，没人会说你的牛角，来来我给你舀豆芽，你再继续吃。”萧云特大尾巴狼地。 他都这幅态度了，族长自然也不好开口骂牛角，只得用眼睛狠狠地瞪了眼牛角，又威胁地看向其他人。 其实不用族长威胁，族人们也都开始紧张上了……包括牛角在内，所有人都默默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努力把哪只手抓过肉记下，牢记不能用有油的手来抓碗…… 萧云满意地看看吃相变得“斯文”了许多的族人们，故意往前坐了半个身位，亮出他自制的木筷，潇洒地夹肉吃——为了让烤肉受热均匀入味，现在负责做晚餐的几个少年人都会努力地用爪爪将肉割成长条状，虽然还是大块了点，用筷子夹起来吃是没什么问题的。 平时他也是用自制木筷，族人是从来没关心过，这次他表演痕迹严重地开吃，倒是很快吸引到了族人的注意。 “阿云，你用棍子吃肉，手不会沾到油呢。”眼明心亮的大河发现了华点。 “嗯嗯！”萧云一边嚼肉一边点头，还特意朝大河展示了下他清清爽爽的双手。 “哦~！”战士红叶忽然露出了解的表情，小心地放下碗、将油腻腻的右手在兽皮短裤上用力擦了几下，从自己的兽皮箭袋里抽了根磨得很锋利的骨箭，握紧了插住藤草垫上的肉，美滋滋地吃了起来，还得意地朝萧云抛了个胜利的眼神。 “呵呵。”萧云露出王の蔑视，把筷子上的肉一口吞掉，然后用筷子夹起几根豆芽，一脸轻松地送到嘴里。 红叶看看自己的骨箭，再看看碗里细细白白的豆芽，嘴角抽了抽……这个她的骨箭还真没法做到。 萌萌哒大河看看红叶再看看萧云，眨巴着眼睛道：“阿云，你的小木棍很好用呢。” “这个叫筷子。”萧云要的就是族人注意到筷子的便利处并自发模仿他，“很好用的哦，不会弄得满手油，还很灵活，习惯的话什么东西都能夹起来。对了，牛角不是喜欢吃鱼吗，如果能灵活使用筷子的话，吃鱼会很方便，轻轻松松就能把鱼刺剔出去，就不用只能吃煎脆骨头的鱼了。” 取得动物油脂不是问题，炸鱼和煎鱼太费陶锅是个问题，部族里都知道鱼肉好吃，也就只吃过那么一回。 “阿云给我筷子。”牛角立马朝萧云伸手。 “也给我也给我。”大河也道。 萧云立马从善如流地……捧出一大把备好的木筷，还都是他精心地用爪爪修过、上方下圆的标准木筷。 筷子好不好用，地球人都知道，鬼佬们为了吃中餐，筷子都使得贼溜。但是筷子不好上手也是个问题，包括族长在内、从萧云这儿领了筷子的族人们，在艰难地试用过后……无不默默抛弃了这玩意儿，仍旧靠自己的爪爪进食。 萧云早就准备好要打一场长期的“筷子战争”，并不因此气馁，大锅饭结束，越来越低调沉默的人类制皮师萨尔收走锅碗到一边清洗、族人们准备排队洗澡上炕时，萧云抱出一口盖着盖子的陶罐放到身前：“先别急着走，谁想跟我玩个好吃的游戏？” “好吃的？”牛角两眼放光地看过来。 “游戏？”刚准备起身的大河、青草，还有羊毛几个少年人立马坐了回来。 萧云微微一笑，揭开锅盖，一股动物油脂混合豆子、松子香气的香味儿立马溢散开来——部落里开始准备风干肉后他就一直在有计划地储存动物油脂，虽然部族的餐饮水平还没发展到能炒菜（没铁锅，陶锅传热的力度炒菜够呛），但动物油总能派上用场；这次，他就把之前去丛林外围捡来的松子加上挑出来的一部分较小粒的黑豆，用动物油脂炸酥脆了洒上盐，弄出来这么大半锅油酥零食。 萧云抓出几粒豆子松子让坐回来的族人们先尝尝味道：“怎么样，好吃吧？” “好吃好吃！”从来没吃过零食的族人们无不眼睛发亮，别看用料只有油和盐，在现代社会油炸豆子也是有市场的，更何况还有松子的香气提味。 萧云微微一笑，拿个干净的陶碗摆地上，往陶碗里丢豆子松子各三颗，再拿出两双筷子：“这个游戏就叫筷子战争，两个人各拿筷子夹碗里的豆子松子，谁能夹起来吃到嘴里更多，谁就是赢家，赢家可以获得一把豆子松子，以我手抓的一把为标准，怎么样，谁想玩？” “我！”最没逼数……呃，最受不了美食诱惑的牛角立马坐到碗的一边。 “我也来。”经常被萧云夸手巧的青草信心满满地坐到另一边。 篝火只剩下余烬，部落中的空地黑乎乎的一片，不过没有光线影响不了能夜视的雪狼人，一场激烈的零食争夺战就此展开…… 而也就在雪狼人们被萧云勾引着进行饭后游戏活动时，距离部落不到十公里的草原上，一名孤独的旅行者正脚步蹒跚地在丛生的荆莽之间穿行。 沉重的喘息和轻重不等的脚步声传到数十米外，惊动了夜间的掠食者，绿油油的眼睛从草丛中一闪而过，躲藏于黑暗中窥视着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倒下的行人。 “呼……呼……” 掠食者狰狞的大嘴中喷出腥臭的热气，它嗅到轻微的血腥味和腐肉发出的味道，这让它有些兴奋，但它并没有贸然地发起进攻，因为那个看似体力不支的猎物体型比它大。 草原上的猎手比谁都清楚冲动的后果，这往往是要以性命为代价去支付的，饥肠辘辘的掠食者忍着腹中的雷鸣，耐心地坠在猎物身后，不紧不慢地追逐着猎物的气味；它的耐心获得了回报，那拥有体型优势的猎物被贴地生长的荆棘绊倒，略微挣扎一番后，再没能爬起来。 掠食者果断地冲出了草丛，再没有什么能比血肉的气味更能吸引各类猎手的了，它必需赶在下一批猎手被吸引来前抓紧时间饱餐一顿，若有可能的话，它还可以将吃剩的猎物拖走、找个安全的地方埋藏起来慢慢享用。 兴奋的掠食者扑向它的猎物，然而……就在它张开血盆大口咬下的瞬间，那一动不动的猎物忽然翻转身体、猛然抓住了它流着长涎的下巴，往下用力一拉——它的头部下半部分就此与身体告别。 猎手和猎物的身份转换在草原上并不罕见，不过……秒杀了这个倒霉掠食者的行人并没有大快朵颐，他依然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他动了，他再次爬起来的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但依然坚定地站了起来，他弯下腰，抓住袭击他的掠食者的后颈毛，将其甩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本就摇摇晃晃的身体因这个动作摇摆得更加厉害。 “哈……哈……” 行人再次上路，脚步愈加蹒跚。 “连人类都肯收留的雪狼人……哈……也会收留我的吧……” “嗯？” 战士红叶原本洗了澡进屋上炕，被牛角的哀嚎声吸引出门看热闹，才刚嘲笑了几句连输几把一粒豆子都没吃到的牛角，红叶便嗅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血气。 雪狼人的嗅觉毋庸置疑，如红叶这种战士更善于分辨气味。血气很淡，红叶没有惊动正开心地玩游戏的族人们，悄悄离开、回到自己的帐篷拿了弓和箭，快速奔出部落、朝着血气传来的方向奔去。 如红叶这样敏锐的战士不止一个，同样使用弓箭的阿山也追了出来。 “有两股血气味。”速度更快一些的阿山追上红叶后轻声道。 红叶点头：“一股新鲜的，一股腐臭的。” “这附近没有其他部族，难道是流浪者？”阿山道。 红叶皱眉：“就算是流浪者，在这种快下雪的时候也不会到处乱跑吧。” “有危险的话，赶走好了。”阿山道。 两名雪狼人战士快速奔行数分钟后，嗅到的血气愈加浓烈、之前嗅不到的气味也开始被风传送过来。 “咦，这个气味好像是……猫族的人？”阿山抽了抽鼻子，有些惊诧，“部族迁移的时候，遇到的猫族部落离我们这儿有一个多月的路程吧，怎么会有猫族的人这么远跑过来？” “看到了，在那！”红叶伸手一指。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高速接近的雪狼人，停下脚步朝这边看了一眼……忽然前扑倒地，就此扑街。 阿山&红叶：“……？！” 第19章 .街头斗殴神器 阿山和红叶出去遛趟弯便捡回来一头……呃……一位黑不溜秋、遍身污泥的黑皮青年, 还在组织族人玩游戏的萧云完全是懵逼的。 阿山拖来大块的藤草垫子、红叶把扛着的黑皮青年放到垫子上，一群雪狼人凑上去一看，智力记忆力都挺好的大河马上就把人认出来了：“这是猫族的黑豹, 我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青岩？我们的部落从他们那儿经过时，他送给我们一些果子。” 红叶恍然脸：“对了, 就是他, 难怪我觉得他的气味有点儿熟悉。” “我也想起来了, 他会爬树, 能摘到树顶上的浆果。”牛角一提起吃的记忆力也挺强。 黑豹？萧云摸下巴, 原来如此，难怪说猫族内部个体战斗力参差不齐呢, 猫科动物体型差距本来就大……红叶扛回来的这黑皮青年人形态和自己差不多, 但从对方较为成熟的面相看他应该不属于猫族的幼崽, 得算成年人。 “猫族部落好远的呢，他怎么跑过来的？” “哎呀，他受伤了，他的肚子烂掉了。” “族长呢, 族长睡了吗？” 雪狼人也有治疗普通外伤的技能, 被叫醒的族长来看了下黑皮青年, 便让人将他搬到屋内火炕上, 嗯, 大伙儿倒是记得萧云的要求, 是连垫子一块儿提进去的, 免得脏兮兮的黑皮弄脏了大家睡的火炕…… 萧云好奇之下凑上去观看族长如何处理伤口, 没两眼他就躲开了——太残暴了，族长居然直接亮出爪爪割掉人家肚子上的腐肉，那个昏迷中的家伙都疼得直哼哼。 残暴归残暴，人还是得救，萧云去洗澡间拎来热水，在族长处理完伤口后便上前给昏迷中的黑皮擦身，免得他身上太脏了造成伤口二次感染，然后…… 萧云发现这货洗不白。 热水都换了好几桶，洗掉的污泥简直没眼看，但和洗干净后粗一看起码都算得上白白净净的雪狼人相比，这货的皮肤是真的黑……还不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就是黑炭般的黑。 “黑豹化的人比非酋还非酋呢？”萧云嘀咕了句，找出采集野菜过程中顺手留的一些大黄，把大黄片捣烂了糊到患处，然后用从萨尔那A来的布料简单做个包扎——车前草能吃大黄不能吃，雪狼人不乐意采集这个他们看来没啥用的东西，萧云手头的大黄都是自己去采集野菜的时候随手留的。 网游里面大黄是止血药的材料，现实中的大黄也确实具有泻火、凉血、祛瘀、解毒的药用功效，只不过强悍的雪狼人轻易不会受伤，真受伤了也不是大黄能救回来的……所以大黄这种草药对雪狼人没啥价值。 上了药、裹了肚子，又是躺在温暖的火炕上，出了好几身汗的黑皮青年紧皱的眉头逐渐缓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萧云把他身上脱下来的脏兮兮的、不知道藏了多少寄生虫的兽皮丢大灶里烧掉，又看了看这哥们的造型，抽出牛角刀，二话不说帮人剃头……呃，割头发，这货的头发也是不知道藏了多少虱子，萧云逼着族人割掉毛天天洗澡才把部族里的虱子消灭，这番辛苦不能被这货祸祸了。 他这边折腾“客人”，族人们也没说叫住他，反而是在萧云忙活的时候偷偷把他炒好的豆子松子全给分吃掉了……族长都暗搓搓揣走了两把。 等萧云忙完了一转身，好么……躺炕上睡觉的族人全拿屁股对着他，一个个的腮帮子在黑暗中偷偷的鼓动、嚼豆子的声音没聋都听得见。 “……这么光明正大的偷吃还吃给原主人看，真的好吗！”萧云蛋疼欲裂。 次日，醒过来的萧云先来看看客人发烧了没有，还行，这些非人类的体质都超强，族长那么残暴的剃腐肉加上他粗略加工过的大黄止血就这么把人给救回来了，不但没发烧还睡得挺安逸。 “这个黑皮……青岩，要留在部族里过冬了？”萧云叫住准备出门的族长。 “把他赶走的话，他就要死在大雪里了。”族长点头。不得不说雪狼人简单的思维模式还是挺暖心的……都没说嫌弃外来人会分享他们的食物啥的。 萧云点头：“不过……收留他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比如他的部族找过来要人啥的？” “要是他想回归部族，就让他走呗。”族长奇怪地，“这能有什么麻烦？” 萧云死鱼眼：“……没什么，是我想太多。” 部族现在是很忙的，负责放牧的族人除了看管草场牛羊外还要陆续地搬草料回来，巡逻的战士们也要尽可能地打猎、让羊毛等少年人加工更多的干肉条储存起来过冬，羊毛还要带头发豆芽、确保族里的每日的蔬菜供应。 萧云不用和羊毛他们那样忙活重复劳动，但也有他的任务：他准备再盖一间有地暖的活动室供族人在猫冬期间活动，现有的两座泥砖房作为活动空间来说还是逼仄了点。 地暖，就是把火炕加热的原理应用在整间屋子的地板上，这就需要在地基上做足功夫，且需要有足够抗压抗冲击性能的地板砖。草原上没有那么多的山石让萧云去就地取材，那么他能依赖的办法……就是烧砖。 烧砖是低技术含量的活儿，但再低技术含量那也是有技术含量在里面的，不是啥土胚送窑洞里烧烧拿出来了都能用，没那么想当然；万幸，萧云在现代社会是个混混日子就能吃饱穿暖的小市民，上班期间闲着没事就看手机直播打发时间，在那个神奇的抖音APP上，他看见过大西北的高中生直播他老家土法烧砖的视频…… 烧砖的泥比造泥砖的泥讲究得多，在内心盘算好工作计划后，萧云便带着苦力们开展前期准备工作： 第一步，在河岸边挖出长方形的浅坑，将深挖出来的黄黏土倒入其中，大脚丫子踩踏一遍、基本粉碎后，倒进水将泥土浸透，放置五小时左右。 第二步，往泥坑中倾倒两挑沼泽淤泥和大灶里扫出来的草木灰，让族人跳到泥坑里可劲儿的蹦跶……呃，和泥。这个踩踏和泥的程序大约要重复五到六次。 然后是再度放置发酵……呃，醒土，这个时间也需要五小时左右，萧云可以先忙别的，比如再炒一锅豆子松子晚上拿来逗族人玩…… 踩了半天泥的青草大河两个强撑着去洗了下后就累得不能动了，萧云要求把泥合得更精细细腻，这就跟合面一样，就算是成年人雪狼人也会觉得累…… 至于牛角，他还在吭哧吭哧地挖地基——要盖五十平米的大通间活动室、还要搞地暖，地基要比之前的泥砖房讲究，挖好地基牛角还得去砍房梁，总之有得他忙。 一锅冒着香气的豆子松子炒好，萧云进屋拿盐，发现睡炕头上的客人已经醒了，正一脸惊骇地盯着泥砖盖的屋子使劲儿打量，还用手不敢置信地摸着温暖的炕面。 “你醒了啊。”萧云把陶锅放好，热心地上前观察，“脸色还不错……排气了吗？” “……啊？”客人没听懂。 “就是放屁了吗？” “放了。”客人咽了下唾沫。 “肚子受伤的话，我记得是能排气就能吃东西了。”萧云点头，揭开大灶上的锅子看了下，拿碗舀了几块水煮白肉半碗汤，“没稀饭，拿煮肉当病号饭吃，里面放了豆芽，补一下。” 客人没敢接碗，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你不是来投奔我们部落的嘛，族里也赞同收留你，快吃。”萧云道，“吃好了能起来活动就起来活动，这个炕白天一般不烧的，为了你才一直烧，有点废柴。” “你……你身上确实有雪狼人的味道。”客人哆嗦着抬起手，“但是我记得雪狼人不是你这样的……你怎么这么白？” 萧云：“……”以前雪狼人比你原先还脏真是不好意思哦？ 原主这自闭孩子连跟族人都不打交道，这个猫族的客人指定不认识他，萧云把大河叫进来，客人的精神立马放松多了……虽然大河也白了N个色号，还是能认出来的。 “你们部落原来会盖房子的啊！”松懈下来的猫族青年捧着肉汤一脸的激动，“还有这么好的陶碗！” 大河进屋就自然地爬到炕上了，发现有温度，便把青草也喊了进来，闻言大河支起脖子，模仿萧云自夸时的德性比出大拇指：“厉害青岩，这间屋子是我盖的哦！” “咦咦咦？！”猫族青年下巴都快掉了。 “等一下，墙我也有修，炕面还是我铺的呢。”青草不甘落后。 “哦哦哦~~”猫族青年金色的竖瞳都快变成星星状了。 “我说啊，你们在闲扯淡前能不能先关注一下更重要的问题……”萧云嘴角一抽，“大河，别的不说，昨晚是你带头偷吃我的豆子的？” 大河马上一副累到要挂掉的样子、伸长了舌头在那喘气。 猫族青年青岩这才发现萧云这个雪狼族的幼崽居然很有发言权，挺惊诧地看过来。 “我刚才提过，族里同意收留你，毕竟让你走的话你一个人没法撑过冬天。但是，我们收留你不表示无条件的把你留下来，你是猫族部落的人，我们总得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大雪来临前离开部落跑这么远、还特意来找我们的原因。如果你会为我们的部族带来麻烦，那么我们就不能收留你了。”萧云板着脸道，族人都二缺兮兮的没啥防人之心，这个黑脸只能他来当。 别说猫族青年，装死的大河和真累狠了的青草都给萧云的严肃吓到了…… “我……你们不是连人类都肯收留的吗？”猫族青年咽了下唾沫，弱弱地道。 “我们收留的人类不会为部族引来任何麻烦，首先，他连伤害部族的幼崽都做不到，其次，草原不会有人类特地来找他，并因此与部族发生任何争执冲突。”萧云眯起眼睛，“而你不同，你是猫族中的黑豹一族，你是可以伤害到我们部族的幼崽的，袭击的情况下成年的族人或许也会被你伤害；更何况你的部族离我们并不算太远，当你的族人找过来讨要你的时候，若果你们别有居心，那么你们有无数的借口可以找我们部族的麻烦。” 猫族青年惊了，大河和青草也惊了，萧云的话他们都能听懂，这就让他们非常的不可思议……淳朴的草原人民何时有过这种思维模式？新世界的大门是不是对他们打开了一条缝？！ “我希望雪狼族能收留我，当然不会去伤害任何雪狼人。”猫族青年连忙道，“至于我的族人……他们肯定不会来找我，因为我被部族流放了。” “咦咦咦？！”萧云还没出声呢大河和青草就叫起来了，“怎么会这样，你不是部族里的战士吗？” 猫族青年露出失落的表情：“我们的族长在你们离开后不久生了病，花岗想要当新的族长，向部落里的战士们发起决斗……我不同意这种靠决斗决定族长的传统，但……所以，花岗当上族长后流放了我。” 大河和青草听得面面相觑，忍不住道：“最强壮的人并不一定能当个好族长，你们为什么不让长者来担任呢？” 萧云特赞赏地看向大河，这个经常卖萌还懂得装累的家伙，在雪狼人里面确实算是有智商的。 猫族青年苦笑着摇摇头：“自从虎族脱离猫族后，我的族人们就深信唯有强大的领导者才能带领部族更好地生存。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猫族从未比以长者和智者为族长的牛头人生活得更好。” 萧云听到这个程度，差不多就理解这个苦逼青年失落在哪了——草原上的主体民族其实既不是王帐的虎族也不是最富有的牛头人，而是猫族，就算不算脱离猫族的虎族，猫族的丁口也占草原上总丁口的七成以上。 按理说作为主体民族，猫族应当最有实力才对，然而实际上的情况是……就算是占据了茂盛肥美草场的大型猫族部落，也发展得不怎么样……论物资充沛绝对刚不过牛头人，论能打的话，雪狼人和虎族都排他们前面，别说占据主导地位了，王帐各族议事时的发言权都够呛。 这就是一个失败的革命家丫~萧云这么一琢磨，看猫族青年总算顺眼多了，作为革命者的后代和接班人，萧云对于敢向旧传统说不的人总归是得有点儿尊重的，也不计较他带来一大堆污泥虱子让自己折腾半夜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没地方去了就留在我们部落，只要你能和我们的族人一起工作，雪狼族就不会饿着你。” 猫族青年青岩连忙点头：“我很擅长爬树，不下雪的时候我总能找到果子。” 除了牛头人外，草原上的绝大部分原住民长期都处于缺乏维生素的亚健康状态，善于爬树的青岩拿这个来当求收留的资本倒也不算错，不过嘛…… “我们部族的工作如果只是擅长爬树就能搞定的话，那你也想得太简单了。”萧云以看待劳动力的标准打量了下和自己体型差不多的青岩，啧啧连声。 “……诶？”青岩眨巴下眼睛，又眨巴下眼睛。 恢复力强悍的青岩当天下午四、五点左右就能下炕活动了，估算时间差不多准备去造砖坯的萧云捏了捏这个黑皮青年硬邦邦的肌肉，二话不说把他也算上…… 河岸边，醒好土的泥坑旁，一脸懵逼的青岩拿着萧云递给他的木框坯模，呆滞地看着挥洒汗水玩泥巴的雪狼人们。 “不、不是要工作吗？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玩泥巴？”看着大河努力地把泥巴往木框坯模里摔压，青岩简直回不过神来。 “不是玩啦，是要造砖，你睡的屋子和火炕就是这种泥砖盖起来的。”大河擦了把汗，不经意地把自己抹了一脸泥，“这次要造更结实的砖，把泥块用力摔、压到木框坯模里面，上下两面沾上这边这个干燥的细沙，拉平这个兽筋把多余的泥刮掉，再放到那边的平地脱模晾干……很简单的哦，也不算太累，就是有点麻烦。” 青岩……青岩虽然听懂了，但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在场的几个雪狼人都忙得一头大汗，他也没法在旁边傻看，只得边看边学、尽量照着别人的样子做……还别说，他的智力和动手能力比牛角那货强到不知道哪去了，没学几下就上了手。 造砖坯也就是程序上麻烦点，技术含量么跟之前造泥砖是一个档次，对体力要求是有但也不算有门槛，雪狼人的幼崽比如羊毛他们都能抓来当苦力……青岩这种病弱期的猫族青年速度慢点也做得来，就是容易累，腰酸加上肚子上的伤口疼，才忙活两小时就差点没把他弄趴下。 好容易可以休息，那个有点吓人的雪狼人幼崽（萧云）却要求他进入黑乎乎的小房间（洗澡间）里把头手脸脚都洗干净，这才准许他坐到篝火边和其他的雪狼人一起吃晚餐…… 雪狼人的烤肉都切割成细条再烤、比成块地烤起来的肉好吃入味，又有热腾腾的豆芽汤可以喝，还每个人都能使用漂亮的陶碗，一顿饭的功夫就让青岩心中默默提高了对这个雪狼人部落的财力评价——他还以为猫族部落怎么说也要比雪狼人更富裕呢，现在看来倒是他低估雪狼人了（其实并不）。 “不过……他为什么要使用小棍子吃东西呢？”青岩偷看用筷子吃肉的萧云，内心别提多好奇了，“可是其他的雪狼人并不这样，是这个幼崽比较特别吗？” 再偷看一眼坐角落里默默进食的人类萨尔，青岩顿觉安心许多：“这个雪狼人部落养了这个人类很多年，连容易死掉的人类都能被他们养活，应该也不会嫌弃我才对。” “豆芽还真好吃，比牛头人部落夏天时送给部族的菜还要好吃……”悄悄把视线转向勤奋的雪狼人少女羊毛，青岩的心情有点点复杂，“这个豆芽也是他们的幼崽做出来的，雪狼人的幼崽都这么厉害，难怪他们能一直在草原上这么强大……” 吃完大锅饭，雪狼人们却没有像青岩以为的那样回到温暖的屋子里睡觉，而是……围着那个叫阿云的幼崽、不住嚷嚷着什么这次一定会赢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青岩还没理解这些雪狼人在激动什么，便见……名为阿云的幼崽笑盈盈地端出一口有盖子的陶锅、摆出几个陶碗，然后往陶碗里面丢几粒隔着好几米距离都能闻到香味儿的豆子…… 再来，青岩便瞠目结舌地看着雄壮的雪狼人们两两捉对厮杀、用手中细细的木棍凶狠地戳陶碗里的豆…… “我成功了、我做到了！我夹到了！”牛角举起微微颤抖的手、眼睛盯着筷尖上细细的豆粒，惊喜地大叫。 “赶紧吃啊，没放到嘴里不算数的。”阿山紧张地道。 “不行、不能动，胳膊弯一下就会掉，我白天夹石子试过了。”牛角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 阿山：“……那你还是认输。” “哦哦，太可惜了，牛角的豆子掉了，这次挑战不成功。”萧云拍手，“喂喂牛角我说了不成功，掉地上再捡起来吃掉是不算的，反正大河也还没夹起来，你现在再努力一下还是有胜算的。” “我怎么能输给牛角啊！”大河越加用力戳碗里的豆粒。 “放松点啊大河，太用力是夹不起来的，像我跟你说过的那样、轻轻的夹，把筷子当成你的指甲那样夹！”青草也给感染紧张了。 “我又夹起来了！”牛角高呼。 “吃到嘴里才算啊，小心点、慢慢转动手腕……哎呀，又掉了！”萧云拍大腿。 另一边，也在捉对厮杀的族长捉急地叫道：“夹慢点啊羊毛！” “我都吃掉两颗啦族长，这回我赢定啦~”羊毛嘚瑟地。 青岩围观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雪狼人在玩用木棍夹豆子吃的小游戏，愕然后颇为哭笑不得，又忍不住有那么点儿羡慕，他出生的部族是猫族里的大族，聚居的族人有三百多人，每天晚上分配晚餐时燃烧的篝火在离部落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得见——人丁兴旺食物充沛就是部族繁盛的象征，青岩几十年来一直为此深以为豪。 这个雪狼人部落的丁口只有他所在部落的十分之一，晚餐时的篝火甚至不能照亮整个部落营地，可是……这个雪狼人部落的热闹气氛，也是他所在的部族不能比拟的。这里的人们似乎都不在乎沉重的生存压力，在大雪来临前、每个部族都为了过冬而殚精竭虑地准备物资的紧张时间里，这些雪狼人们依然能够放松地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小游戏，一点儿都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漫长寒冬。 想着想着，青岩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他已经睡过一晚的温暖房屋，那种屋子真的很神奇，他在里面渡过的一夜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冷意，草原上刺骨的夜风根本穿不透那厚厚的墙壁，就算是受伤、虚弱，温暖的“火炕”也能让身体保持温度。 “能够盖出这样的房子，所以他们才会不害怕下雪。”青岩暗自叹气，“如果我的部族也能有这样的屋子……那么今年的冬天，肯定就不会有人被冻死了，不会有人睡过去后再也醒不过来……”他下意识将视线转向大河和青草，“他们会愿意教我的族人们盖房吗，如果猫族送他们许多的猎物、毛皮，他们也许会愿意的……” “我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都被流放了。”反应过来自己所想的都是无用的事，青岩再度无声苦笑。别说是请求雪狼人指导族人盖房子了，他根本就回不去……被流放的人不被允许回到部落范围内，这是草原上约定俗成的规矩，若他跑回去，就算被花岗杀掉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 被雪狼人部落收留的第二个夜晚，青岩和雪狼人一样躺在温暖的火炕上睡觉，只是……往日在冷冰冰的帐篷里也能呼呼大睡的他，这一次却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雪狼人的部落也和猫族部落一样从清晨开始忙碌，每个人都有必须要负责的工作范围、不能有人吃闲饭。青岩爬起来和其他的雪狼人一样领一碗放在炕头大灶上烧热的豆芽肉汤，喝掉后，自觉地来找在部落里安排工作的小“领导”之一，幼崽阿云。 在猫族的部落，幼崽往往只负责最简单的重复工作，在雪狼人的部落却不一样，羊毛等人除了日常的工作外还要负责发豆芽和准备食物，幼崽阿云更是还没成年就领着族人做事。这是雪狼人自家的规矩，作为被收留者的青岩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也不会出声质疑。 “今天，我们要盖一个砖窑。” 幼崽阿云毫不见外地把青岩归属到自己的劳动力里面，人集合后便将大伙儿带到土窑旁边，指着青岩认不出来的小土包道：“这个旧的窑不用拆，以后有空闲了还能继续用，我们要在旁边修一个大的土窑用来烧砖，就盖在这个位置。牛角、青岩和我去搬砖，青草、大河，你们俩去挑沼泽淤泥，挑来了就放这个位置，然后拌好土水泥，方法就和之前我们盖房、盖窑时一样。” 能烧出陶瓷，烧砖就不算是大问题（烧出红砖需要的温度比烧陶低，有900多~1100度就行），只是原来的土窑大小不够用——铺地面全得用烧制过的砖，与需求量相比，原先的土窑太袖珍了。 搬砖，就是把河岸边晾干的、原来族长和牛角造好的泥砖搬回来，这个活儿是纯苦力活，青岩很好理解；到了垒砖的时候，青岩就麻了爪……他懵逼地看着幼崽阿云、青草、大河三人，拿着木板舀起稀泥、把泥砖一块块的垒上去，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简直和看天书一样…… “青岩不要只看着，也来学着砌下砖。”幼崽阿云朝他挥手，“你看，就像这样垒，两面上土水泥、一块一块的挨着砌，上面一道和下面一道要有交错，要砌成环形、有一个弧度……猫族人的手应该比雪狼人手巧，你应该学得会。” 青岩确实比雪狼人手巧，萧云教一下他就会了……毕竟是擅长爬树的猫族嘛！和雪狼人这种傻大个区别还是挺明显的。 束手束脚地跟着垒了两圈砖，青岩忽然反应过来：“等等、屋子就是这么盖起来的吗？用这个泥砖，和这个土水泥、一圈圈地砌上去的？” “对啊，不过土窑是要盖成土包、山包的模样，所以这个面上要盖出向内的弧度，顶部是要密封起来的。盖房子的话就要把墙壁砌成直线的，要从上面拿兽筋坠石头下来、兽筋贴合着墙壁，这么笔直的墙壁才不容易坍塌。”幼崽阿云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回头我们还准备再盖一间宽大点的活动房，到时候你可以看看区别。” “……”青岩无声地长大嘴巴，等一等，盖房子不是雪狼人重要的知识吗，他又没有拿猎物毛皮来交换，就这么教给他真的好吗？ 萧云可顾不上去拯救猫族青年的世界观，他头痛的事情多着呢。比烧陶的土窑大得多的砖窑，燃烧是在内部进行的，也就是说不能修一个封闭的土包就算完，内部还得留出T字型的火道——燃烧在窑内进行，这是他准备修的砖窑和旧土窑的区别。 砖窑内部要修出两头长、中间短的T字型火道，燃烧在中间火道进行，再由长的两头将热量传送到整个砖窑摆放砖坯的地方加热；摆放砖坯时，中间火道留出、留成上窄下宽的格局，以便将燃料送入其中燃烧，窑壁要均匀地留出充当烟囱的火眼……砖窑的技术含量比烧陶的土窑要高得多，为了一次就能烧出可用的砖，萧云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 两米高、直径三米多宽的圆顶砖窑盖好，别说打下手的青草大河青岩三个全趴下，萧云也累得跌坐在地……体力上的消耗还好，脑细胞的消耗不吃半斤肉绝壁补不回来。 砖窑盖好不能马上用，前一天造好的砖坯也要多阴几天才能烧，接下来，萧云便开始忙活烧砖的燃料准备工作——他没地儿找煤炭去，烧制时间太长的砖窑必须多存点耐烧的燃料，富含松油松脂的松树树枝无疑是最好的木柴。 于是叫上挖地基挖得苦不堪言的牛角，领着一帮苦力浩浩荡荡地赶往原始丛林……不需要砍树，只要捡拾多年自然掉落的松树枝捆起来一捆捆地拖回部落就行。 到了丛林外围，青岩一下子活跃起来，上蹿下跳地……给萧云弄来两皮袋的松果。没办法，都这个天气了，枝头上不可能还有野果。 两天时间跑了六、七趟、拖回来小山般的松树枝，萧云检查了一下阴干的砖坯，便决定……开始烧砖。 把砖坯垒到砖窑里也是个技术活，学一下就能上手的除了青草就只有青岩，至于应该来说很聪明的大河……她还是要多花点时间来理解为啥砖坯摆放要留过火的空隙、为啥有的地方不能摆砖坯……所以说聪明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青草知道要咋干就直接照办，她的话，还爱琢磨下所以然。 呃……其实萧云自己也不敢说他选择的摆放砖坯的方式就是正确的，因为土法烧砖，怎么摆砖坯、留过火的空隙都是讲究专业素质的技术活，要想烧出古人爱用的青砖的话，还有个水蒸气降温的骚操作……不过反正他只要能烧出红砖就算万事大吉，填进砖窑的砖坯也够多，只要烧出一半的成品就绰绰有余…… 装好砖坯开烧，与烧陶不同，砖窑的火力是可以直观观察到的：留出的T形火道下部是留空的，将燃料送进去、开始燃烧后，摆放的砖坯留出的过火口也能看见火焰有没有烧遍整个砖窑、火力均不均匀，毕竟烧砖不像烧陶那样追求高温、强调密封性，有经验的老师傅们就是通过肉眼来观察烧砖的火候是否足够的。 从火道和窑壁上的火口看见窑洞内红彤彤的燃烧景观，萧云还罢，其他人皆大为赞叹……这也算是老土法烧砖技术的震撼之处，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现代人看见这种古老砖窑的燃烧情况也是要掏出手机拍个照的…… 当天晚上的大锅饭，族人直接不烧篝火，围着砖窑开吃……一是省燃料，二是看稀罕，反正砖窑的热量是会外溢的，坐这也暖和。 砖窑中的火持续烧了一整夜，这个过程中萧云几乎寸步不离、仔细观察着火道口能看到的砖坯形状，他没有烧砖老师傅的经验，一切只能靠自己用肉眼观察，反正他不懂什么水冷、蒸汽降温技术也不需要烧出有欣赏价值的青砖，只要保证能烧出红砖别变形可以用就行。 古人低温（800度或以下）烧砖要烧三天，萧云觉得他这个砖窑怎么也不可能低于900度（放入无聊中捏的泥胎煅烧，较薄的泥胎陶化的速度作为参考），在烧了一昼夜后，萧云便停止送入燃料，让砖窑自然降温。 又是小半天的等待，以手触摸砖坯不烫手后开展出窑工作。所谓功夫做到家了能不能成就看老天爷，到了这个地步萧云也不谈什么紧张不紧张的了，很平常心地钻进去搬砖……搬出来的砖块还带有余温，整体泛红，表皮粗糙、压手、有一定致密性——真正是一块标标准准的现代街头斗殴神器、战无不胜的板儿砖！ 第20章 .天然饲料 大雪降临之前，最能体现草原上的部落人力财富的, 是部落外堆集的牛粪、柴火, 和供应牛羊越冬的干草。在长达四个月的漫长冬季中, 若部落储存的牛粪柴火不够、不能保证供暖, 族人就会冻死，若干草草料准备得不够充分，牛羊就会饿死。而无论损失族人还是牛羊，都会对部落造成打击。 今年的雪狼人部落在牛粪柴火上的需求不如往年那样紧迫, 草料还是需要尽可能地储存的，在萧云烧陶的期间, 负责放牧的族人们已蚂蚁搬山地搬回来一摞摞、一捆捆的干草，成垛堆集在部落外的空地上。站在泥砖房正门朝左看，部落外西北面的平地, 如蘑菇般紧密林立的草垛一望无际, 这都是族人入秋以来辛苦收割晒干再拖回部落的劳动果实。 不过……这些草料是否足够让部落的牛羊越冬, 萧云实在是没多少底气。 他还没机会去草场看看部落放牧的牛羊群，这么多天的旁敲侧击打听下来也足够他了解部落最大头的财富了——在十年前的兽人皇帝草原借兵事件中，部落狠狠地损失了一批包括原主老妈在内的精锐战士，此后，部落便走上了下坡路, 原先拥有的草场被别的大部落蚕食，不得已多次往西边迁移, 在迁移的过程中又不断地损失牛羊, 到半年前、部落迁移到这处草原西南面边陲之地时, 部落仅剩下三十二名（含原主）族人、400多牛曲角牛和1800多头长毛羊。 合共2000多头牛羊看上去还是笔不错的财富，然而……在草原上这么点牲畜真心是穷到当内裤，要知道，被流放的猫族青年青岩，他原来呆的那个300多人的猫族部落拥有的牛羊数目可是在四万头以上…… 若果萧云没有穿越过来、雪狼人部落得不到泥砖房和火炕，那么为了对抗漫长的冬季，在这个冬天他们再怎么精打细算也要吃掉起码四分之一的牲畜，如此一来，明年的日子便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了。 总之，牛羊是部落财富的大头，萧云要想让部落过上好日子就必须伺候好这些大爷……咳咳，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未雨绸缪过冬草料。 “我记得大型牲畜每日消耗的草料是自重的3%左右，成年曲角牛的重量差不多是500公斤，成年长毛羊的重量大约是200公斤，那么……平均一下算下来每天没个几万斤草料打不住——日！”萧云随便算了一下脑门上就全是黑线，“这特嘛哪养得起，这些草料真的够吗？到春天全都得饿瘦一圈？！” “吗的，明年开春如论如何得找借口跑一趟牛头人部落，看能不能弄到牧草草种，能有苜蓿的话就不需要这么大片的草场了……哎，说那个都太早，先考虑过冬！” “豆子人都不够吃，肯定不能拿来喂牛羊，那么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弄来别的东西充当饲料呢？” 萧云双手抱胸偏头苦思，现代社会养殖业发达、按理说应该有无数的天然植物能充当饲料……奈何萧云不了解啊！他又不是农学院毕业的、在乡下的生活仅限于小学时的寒暑假，以前也没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过，最多看了点穿越小说、看了点野外生存视频户外直播啥的。 “话说，被饲养的牲畜过冬都这么艰难，那么野生动物呢？下雪的时候草原上那些鹿啊、狍子兔子啊啥的，它们吃啥？” “草原上的雪下起来的时候能有半人高，草都被压下面了，野生动物要么是扒雪啃草根？唔……好像雪不是很大的时候族人也会尝试着出去放牧，不过大头还是得靠草料——啧！” 萧云用力抓头皮，现在他就有点后悔，早知道要穿越当初干啥不去考农大啊、读生物啊啥的啊，搞得他现在完全是抓瞎。 现在的草原已经不是萧云刚穿来时看到的那样一片翠绿，随着天气转凉、大部分的植物也顺应节气发黄变色，部落中特意留下来搭帐篷的几棵树这会儿树叶便都黄了大半，落叶掉在帐篷顶和地面上，要是不用生活在这鬼地方的话，萧云看到这样的景色也会来句小清新的感叹词：有几分野趣。 “……咦，等等，树叶变色？”萧云忽然眉头一跳，想起来什么，“变色的树叶……话说前两天去捡松枝的时候，看到好一大片红褐色的树林子，还挺好看的，那个好像是……栎树？” “啊！栎树！”萧云猛地发出一声惨叫。 不远处，正往挖好的地基里灌稀泥石块的青草大河几个被吓到，特惊诧地看过来。 “栎树不就是橡树吗？橡树不就有橡子吗！卧槽、我眼睁睁看着天然饲料摆在那却压根没发现？！”萧云面目狰狞。 橡子，也叫栗茧、橡果，外表硬壳，棕红色，内仁如花生仁，淀粉含量比豆类高，在特殊时期曾作为备用食品，但因其难消化、味道差（涩味大），又迅速被淘汰、沦为工业加工原材料和饲料……萧云小学的时候在乡村过寒暑假时橡子就已经被中国农民抛弃了，所以他对这玩意儿没有多深的印象，但是他看过一部纪录片，纪录片中某国专门用橡子养猪、养出来的猪还卖高价……他记住了这个。 橡子拿来充当牛羊饲料，肯定是没有饲料玉米和饲料大豆好使……喂猪的精料中橡子只能占玉米的30%~40%。不过还是那句话，有没有都无法保证的时候还挑剔个屁的好不好。萧云也不站这当监工了，让青草和牛角看好灌浇地基，叫上大河和青岩再度往森林边缘跑。 “我们去干什么，不先盖房子吗？”大河跟着跑归跟着跑，123她还是要问一下的。 “浇地基用不到那么多人，趁这会儿有空，我们去看看那片橡树林掉的橡子够不够拿来补充部落的牛羊饲料，能的话回头多组织人手、都给搬回来。”萧云道。 “橡子？”大河没听过这个。 “橡树结的果实，刚好就是这个季节成熟，成熟了就自然掉落在地面上，直接能捡。”萧云比划给她看，“大概这么大的椭圆形果实，硬壳，棕红色……青岩，你以前见过？” 青岩想了想，道：“是不是一种到了秋天树叶会变成红色的树结的？” “对。” “那个果子我吃过，很难吃，很干，吃多了肚子很难受，喂给牛羊吃不要紧吗？”青岩疑惑。 “不能直接吃，要采收后脱壳、粉碎，然后用水侵泡，起码要侵泡漂洗两三次才能降低苦涩味，然后再拿来喂牲畜。而且也不能喂得太多，占个三到四成差不多了。”萧云道。 大河在给萧云当苦力前是负责放牧的，听懂萧云的话后大为吃惊：“那岂不是能省很多草料？” “没错，冬天下大雪的时候草料不够牛羊就要饿肚子，有橡子的话部落里的草料就不用消耗那么大了。”萧云点头。 “可是……橡子能有这么多吗？”大河迟疑地。 “所以才要去看看啊。”萧云道，“我看见的那片橡树林还是挺大的，要是产量高的话，这个冬天部落里的牛羊就不怕挨饿了。” 一路小跑、两小时后三人便赶到森林边缘，这次萧云也是累得够呛，不过为了部落越冬大计他的精神还挺亢奋，扶着腰就往林子里钻——然后大河把他拉住了。 “阿云你要进去？”大河警惕地。 “橡树林就在那啊。”萧云抬手一指，“我都跑到这里了，不能说都不进去看看？再说了，不是还有青岩在吗，他就算被流放也好歹是个猫族战士，出不了事的。” 青岩把嘴巴闭紧不说话，黑豹战士刚不过狼形态的雪狼人，但是这个幼崽阿云要拿他当借口，他也不会傻到不懂配合。 “可是……” “没什么可是，反正我们又不深入丛林，只是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畜生饲料而已，最多有什么危险我就变狼型逃跑，没关系的。”萧云拍拍大河的胳膊，把她的手拉下去。 大河有点迟疑，阿云说得也没错，雪狼人想逃跑的话还真没有多少人能留住，犹豫着把手放了下来。 萧云立马昂头挺胸、一脚踩进树林中——特嘛他终于进来了，没带青草和牛角是明智的！ 哪怕是森林的最外围、新生的树木估计都只是百十年的新嫩，进入林中后的感觉也和在外面大不相同——地面厚厚的落叶腐殖层踩下去的感觉和不小心进入干枯的沼泽中差不多，虽然已是深秋，林中的蛇虫鼠蚁也依然活跃、踩动腐殖层后窜出来的小生物密密麻麻……还好三人脚上都穿着垫了兽皮的藤草鞋，不然光脚走进来可够恶心的，难怪雪狼人都不爱往林子里钻。 比人还高的荆莽杂草、遮蔽视线的藤蔓枝节，在原生态的林中漫步丁点儿不会让人产生浪漫之感，反倒是步步为难；亏得森林中也是有动物活动的，野兽踩出来的兽道多少能让人下脚，只是一些被大型的野兽撞倒的树木时不时的就会拦下路，过度茂盛的植物也老让人踩不到实处，若不小心点，没走几步就得摔个七荤八素。 好在橡树林不算太远，艰难地走了十来分钟后三人便走进了橡子的海洋——这话一点没夸张，真的就得用海洋来形容，密布的橡树飘落的落叶和成熟掉落的橡子在地表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地面都变成了棕红色。 “……嗯，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运输问题了。”萧云转头看大河，“咱们部落里的兽皮全做成皮袋，能把这些橡子都装回去不？” 大河扶着下巴，呆滞地摇摇头：“应该……不能。” 萧云抬手捏眉头，眼前这壮观的橡子海他是能预料到的，毕竟从森林外面看到的橡树林都这么大：“好，那么就让羊毛几个加班，编多点那种拖草料的大型藤草垫，慢慢往回拖好了……光靠我们拖的话怕是要累死，得全族上阵才行。” 第21章 .橡子争夺战 “嗯？”萧云无意间看到大河和青岩言行亲密, 脑子木了一下后, 忽然产生了某种奇妙的想法，“等等……雌性雪狼人一年两次发情期，好像就是春天和秋天……大河不会看上青岩了？卧槽, 生殖隔离——不对, 他俩挨一块GAY里GAY气的, 没生殖隔离也很辣眼啊！” 青岩这个黑皮虽然体格和萧云这种雪狼人幼崽是同一水平，但流线型的精瘦肌肉身材不是一个量级, 勉强能算另类美的小帅；大河的话完全就是个肤白貌俊的大帅哥，雪狼人部族里面的成年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她帅, 他俩要是跨种族谈恋爱, 想象一下亲热的画面萧云就想自戳双目…… 还好，很快萧云就顾不上这种降SAN值的念头，因为雪狼人部族全都忙了起来——部落没时间也没人手盖出能装下2000多头牛羊的牛圈, 赶回来的牛羊只能在部落外放养, 那么为了保证放养期间牛羊不被野兽偷走, 雪狼人必须在圈养牛羊的地段周围撒上自己的粪便……呃, 说来有点恶心, 但这么干确实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划定圈养区域, 接下来便是把放牧在草场上的牛羊赶回来……穿越到部落里生活了差不多一个月，萧云终于看见了部落的牛羊到底长啥样： 曲角牛果然是某种牦牛的变种，头顶一对内弯的曲角、黑色钢针般的牛毛长而粗厚, 拿手一摸, 嗯……和摸刺手的荆棘手感差不多。 长毛羊的话, 区别就和萧云认识中的山羊绵阳差别巨大，体型类似小马驹、两头细中间粗，长方形的头顶有手肘长的角，毛厚而长、特别粗，直拖到地面，拿手翻起粗厚的羊毛，能看见内中还有较短、较柔软的一层绒。 “原始羊？始祖羊？”萧云围着长毛羊看了半天也认不出这到底是啥羊，首先，那手感特别粗糙的羊毛就让萧云拒绝承认这是绵羊——那毛跟猪鬃差不多了好伐？！这种羊毛编得出草原民族拿来卖的羊毛毯？谁愿意用啊！ “要是只有里面那层绒毛能利用，这产出比就太低了？”萧云说不出的失望，他原本还指望着能用羊毛编织毛衣，怎么地也比兽皮好穿，现在可好……现实骨感得不能看啊！ “现代人养的绵羊应该也是有意繁殖驯化的……得，我有生之年能看见驯化出来的绵羊才怪了。”一声长叹，萧云转头去忙他现在能做的事……也就是带领族人们开展挖坑大业。 部落周围都是战士们长期巡逻、驱赶走野兽的“熟地”，看管牛羊群的工作让俩成年人带上幼崽们就能搞定，解放出来的族人们便能尽可能多地投入到挖坑工作里——不包括青草大河和青岩，萧云自己亲手铺好地砖，砌活动房的墙壁他们能做得来。 要对付上百头的野猪群，挖出来的陷坑必须有足够的深度和宽度，不能让掉下去的野猪还能跳出来；领着族人勘察了一番现场、又实地走了两趟把野猪从橡树林引出来的路线，萧云决定把陷坑挖在一处土包的斜面： 这座大约二、三十米高度的天然小土包有一定的遮蔽后方视野的效果，前头的野猪掉坑了后面的野猪一时间也看不见，引野猪出来的战士也能利用土包的弧度拉开与野猪群的距离、稍微降低野猪群冲刺的速度，免得一时不备受伤……草原上可没骨科医生，狩猎中伤筋动骨的就算是雪狼人也熬不过去。 “宽度就挖个五米左右，长度的话……十几头野猪冲刺的横排面起码得有十米，不能低于这个宽度。”萧云用脚丈量了一下要挖的坑，蹲下用手捏了捏地面的泥土，“土里面含砂石量比较低，挖起来应该不太难……深度挖个四米左右，够坑掉不少野猪了。” 族人们点点头，轮流变成狼形态开挖……没有工具，雪狼人的爪子就是最好的工具，但是这里毕竟不是长期被泛滥的河水浸泡的河岸，加上近期降温、土层被冻得比较坚硬，狼形态的大爪子刨起来也会痛，所以要轮换着来。 十余名族人辛苦半天刨出适用的陷坑，削木桩的小组也把削好的木头搬过来了，用石块把一头尖的木桩小心地、紧密地插到陷坑内，然后和盖房顶一样铺上伪装层——伪装层要能让体重在100公斤左右的雪狼人战士冲过去而不垮，需要一定的抗压性能。 一天半的功夫做好所有准备工作，接下来便是正式的狩猎行动。这次族长也是下定了决心，除了看家看牛羊的族人外、全部的人都带了出来，包括青岩这个外援——猫族人的速度还是可观的，有心融入部族的青岩主动报名参与引怪，族长考虑后也答应了。 开始狩猎行动前，萧云拿出了他让羊毛他们帮忙熬夜编出来的超大型藤草网：“陷坑坑不住所有的野猪，肯定会有野猪漏掉冲杀向我们，埋伏在土包上的人甩出藤草网把较为强壮的野猪罩住再发起攻击，野猪的冲撞威胁就更低了。” 为了向族人实际展示藤草网的功效，萧云叫羊毛几个和自己一块儿用藤草网网住战士红叶、舅舅阿山和牛角……发现被幼崽们网住的战士居然很难以挣脱，族长立马甩出了三十二个赞……呃，冲萧云比出了大拇指。 如果说和野猪的橡子争夺战是一场战争，那么萧云所做出的的一切准备就是尽可能地完善战前准备，接下来，就看这些准备工作在实际运用中能发挥出多大的功效。 肩负引怪任务的阿山、青岩、红叶等人在身上绑上刚切割下来的、还带着血腥味的新鲜肉条向橡树林进发，其他的成年族人一半带着藤草网蹲在小山包上、一半埋伏在陷坑周围的草丛中；萧云和羊毛等幼崽不能靠近前线，便和准备好的藤草拖网一块蹲在较远的地方围观……幼崽们狩猎帮不上忙，等会儿拖猎物是要出力的。 阿山等人进入丛林约五分钟后，丛林中便隐约传来大地震动的声音…… “来了！”萧云从躲藏的荆棘丛后面冒头，紧张地看向丛林方向。 最先冲出丛林的是速度最快的青岩，这家伙虽然没有雪狼人强悍，倒也不愧是猫族的战士，十分敏捷地跳出来后刷刷爬上树，挂在树上给落后一步的雪狼人战士们指明方向：“这边、往这边跑！”然后拽下身上挂着的鲜肉，用力掷向陷坑方向……还别说，他貌似是有投掷的天赋、上肢力量也够发达，十来斤重的鲜肉条硬是被他甩到了被小山包略微阻挡的陷坑上方。 随着雪狼人战士们冲出丛林，从萧云蹲着的地方都能看见后方冲锋的野猪群撞塌的树木和踩出来的滚滚烟尘…… “……卧槽！”萧云可算是明白为啥形容集群冲锋要用狼奔豕突了，尼玛野猪群冲锋起来真够吓人的！ 陷坑挖在出了丛林往东南方向约三十米处，这么短的一段距离在眼睁睁看着雪狼人战士们逃跑的紧急情况下变得无比漫长——萧云还是轻视了野猪群冲锋起来时的力道，准备的那些绊脚的草结估计是直接被势大力沉的野猪给带飞了、压根没起到缓速作用！ 好在雪狼人战士们冲出丛林后在习惯的草原上可以再度提速、在被野猪拱到屁股前又拉开了十余米的距离、迅速冲到有带着弧度的小山包右侧、跑过陷坑所在地！ 嗷嗷乱叫的野猪群紧跟其后、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头体型巨大的野猪甚至在转过小山包时玩出了漂移…… “咔——轰！！” 以细树枝和干草搭成的陷坑伪装在雪狼人战士们冲过后便已经摇摇欲坠，忽然间好几头野猪踩上去还能承受得了才怪，轰然倒塌！ 领头的野猪都没嗷出声就栽到了陷坑里，紧随其后的野猪也跟下饺子似的往下滚落——陷坑的位置恰好就在转弯的地方，追过来的野猪就算想停下也需要一个缓冲面，更何况这些冲锋得正嗨皮的野猪并没有骤停的意识，在领头的十几头野猪落下去后，中段的野猪完全是被后方的同伴给拱下去的…… 高速冲锋的活坦克冲锋群就像雪崩一样在陷坑处向下陷落、被陷坑吞噬，足足百十头野猪组成的庞大冲锋集团军瞬间少了一半……然后陷坑就发挥不出作用了，因为载进去的野猪已经填满了陷坑、尾部的野猪踩到的是同伴的身躯。 这些落在后方的野猪一时间都没理解发生了什么，它们完全搞不明白为啥冲前面的同伴都看不见了，个别野猪迟疑地停下、低头去看脚下摔得七荤八素直哼哼的同伴，大部分的野猪则是两眼发红地踩着同伴的身体往前冲。 可惜……数量被大幅度降低的野猪群对于雪狼人来说已经没有多少威胁，蹲在山包上的雪狼人张开藤草网、铺天盖地地撒了下来，没被陷阱坑住的野猪立马被罩了一半进去；逃到前方的雪狼人战士们也无须再逃、毅然转身冲杀——单对单角力，雪狼人战士是从来不虚地！ 第22章 .开发新的技能点 雪狼人的体质体力战斗力跟性别无关，只跟体型有关, 而成年雪狼人的体型……九成都是红叶这种肌肉兄贵, 剩下的一成也是阿山这种类型的壮汉, 就算不是战士、没磨炼过搏杀技巧，自身的身体就是杀伤力十足的武器。 “吼——！” 心灵手巧、砌砖达人的青草自草丛中跳出, 一把按住野猪的头顶猛力向下一按、硬生生把野猪摁趴在地；接着她甩开大长腿垮到野猪背部、至少90KG的体重对野猪造成压制, 然后张开嘴巴、凶狠地从后方咬住野猪的颈椎部位, 只听刺耳的皮肉撕裂声响起, 野猪后颈部的坚硬皮肤硬生生被青草撕咬下来一大块。 “……”萧云眼皮一跳。 “┗|｀O′|┛嗷~~” 只比阿山高一点点、在雪狼人中不算强壮的大河从侧面发起冲锋、撞倒一头长嘴两侧长着獠牙、体重起码在400公斤以上的雄性野猪, 而后四肢并用、如抱脸虫（……）那样凶猛地抱住野猪的头部和肩部，双臂将野猪的下巴使劲往上推、亮出尖利的牙齿一口咬住野猪的喉咙；野猪吃痛、就地疯狂打滚, 奈何大河死死卡住了它的大脑袋、双手十指交错用力顶着下巴让它那凶狠的大嘴无法反击，咬合力十足的牙齿紧咬野猪喉咙、差点没把野猪的喉管给扯出来。 “……”萧云瞪着死鱼眼，头皮开始发麻……很好, 大河果然智力超群, 知道喉咙比后颈容易下口…… 普通的成年族人搏杀野猪都是这个画风，雪狼人战士自然更加不堪入目……呃, 更加凶猛无匹，如红叶这种牲口中的牲口, 干掉一头野猪后浑身浴血、如同在屠宰场洗了个澡似的…… 雪狼人畏惧野猪群，畏惧的是野猪群的数量，毕竟再牛逼的雪狼人战士同时对付两头以上的壮年雄性野猪也难免要受伤；萧云这坏包出了个陷坑的主意、大大削减了野猪群的数量, 雪狼人们就没啥好客气的了, 直接给你刚正面……族长这种牙齿被自个儿祸祸得差不多、没法跟年轻人那样生撕野猪的中老年, 在藤草网的帮助下都能把野猪硬生生捶断气。 一通异常惨烈（对野猪来说）的近战搏杀结束，除去少数见机不妙转头逃掉的、大部分的野猪都给残暴的雪狼人留下来变成了备用粮；而这些备用粮中，掉陷坑里摔晕再被同伴踩踏断气的野猪居然是最幸运的，起码留了个全尸…… 雪狼人们发出兴奋的长嚎，全程OB观战的幼崽们也欢呼着冲上前去又跳又叫，只有萧云默默地站在原地，用手抚摸着噗通噗通直跳的小心脏——尼玛场面过于血腥过于少儿不宜，他需要点时间缓和下受刺激的神经。 视线扫了一圈，发现后半场参战的猫族青年也是小脸刷白浑身不自在，萧云的感觉这才好了那么点点……不是他接受力太差，而是平时蠢萌的雪狼人战斗厮杀起来时画风反差太大。 “阿云——！煎鱼！”半身野猪血的牛角，两眼放光地朝着萧云用力挥拳。 “……”萧云的心态一下就恢复正常了，稳如老狗。 “先把野猪肉送回去，再运橡子。”萧云走出去提醒欣喜若狂的族长，“估计要运送好几趟，现在先分配一下人手？” “啊，对对。”族长连忙控制住情绪，“那……让一半的族人送野猪回去？” “这么多的野猪肉，送回部落就要预备加工了，人手分配方面得再精细点。”萧云摇摇头，扳着手指头跟族长算人力的账：“咱们留了四个人看家，出来的人加上青岩是二十九个，这批野猪我目测有七、八十头，藤草拖网加上人力运送也得好几趟，这样的话就得留人看守这儿，我觉得红叶和阿山、牛角他们三个刚好，血腥味引来什么猛兽也不怕，这样就去了三个人。” “青草、大河和青岩得回部落继续盖房子，一会儿他们和运送野猪的人一起回去，这又去了三个。送回去的野猪要赶紧加工，抽一个成年族人和羊毛他们这群幼崽一块儿把野猪拖到河岸边、我们挖黏土的那个坑，挖个水沟放水进去浸泡猪肉去血再分割成块、条风干，这样就去了九个人……” “余下的十四个人力，族长你带九个人负责运野猪，剩下三个和我一起把橡树林中的橡子先弄出来堆在外面，免得逃走的野猪返回橡树林、或是有其他野兽捣乱，丛林里面毕竟不是我们的主场……” 全族三十二个丁口，其中十二个是没成年的幼崽（含萧云），就人力方面来说缺口实在很大，族人往日调用人力时小心翼翼就是为着族里实在人手不足，但再怎么着族长也没像阿云这么细致地计算过使用人力，看着萧云一一在那扳手指头，族长一脸的不明觉厉…… 靠经验和习惯处理事儿的人，遇到能条理清晰逻辑明确地数出123并进行安排指挥的人，在和自己的认知不冲突的情况下都能自然而然地服从安排，这得算是智慧生物的习性……除非有脑残光环降智打击，不然一般不会有人这个时候跳出来为着面子或是别的原因非要唱反调、给别人准备打脸的舞台。萧云显然没带脑残光环、族长的智商也没啥太大硬伤，觉得萧云说得没错，就按他提议的来。 萧云松了口气，其实他噼里啪啦安排一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的能再继续进丛林“捡宝”……有三个成年族人陪同，外面还有红叶阿山牛角接应，怎么的族长也没理由把他拦外面OB了？ 这边分配人手，那边，族人们欢欢喜喜地把陷坑里的野猪拖了上来。这种挖个坑等猎物掉进去的狩猎方式前所未有，不过雪狼人谁也没傻到只认为辛苦搏杀干掉的猎物才美味、诟病啥取巧有违经验主义，包括幼崽们在内，看到逐渐被拖上来的野猪堆成小山、一个个的欢呼不停、脸都快笑烂了。 “这个冬天再也不用捱饿辣！”——这是雪狼人最直接的反应……腥臊的野猪肉不好吃？饿得肚子咕咕叫的时候石头要能下嘴都照啃不误信不信！ 把包括坑底被木桩捅烂的野猪在内全部拖上来，按分配好的人手依次往回送，萧云待族长领着人走，大尾巴狼似的叮嘱阿山舅舅几人看好野猪，便趁着族人们还沉浸在欢快之中领着划给他的三个族人钻进丛林…… 这三族人里面一个是部落的战士，两个是原先负责放牧的族人，没怎么跟萧云打过交道、不知道萧云有多次想钻丛林的“黑历史”，都没顾上防备这名骚动的幼崽，便被萧云带进了坑里。 “如果不是丛林里太危险的话，还是丛林里好啊！”从遍地枯黄的草原进入生机依然茂盛的丛林，萧云感觉舒服多了，倒不是说他喜欢丛林环境，而是这地方还有无数的宝藏等他去挖掘…… 当然，挖掘宝藏不等于作死，萧云并不打算在丛林里乱窜，还是很老实地往橡树林的方向走，如果他要找的东西这片丛林中有生长的话，那么橡树林中出现这类东西的希望很大。 草原上的海拔不高，水资源充沛、空气湿度大，靠近西南面的这块温度也不像草原北部那么极端、一年里面起码大半年被冰雪覆盖，从生长的植物来看草原中部、南部的温度还是比较适宜的，秋季应该在十度上下——那么问题来了，一个标准的中国人、接受过最起码的生物地理知识教育且懂吃爱吃的中国人，知道现有的环境情报后会产生什么样的联想呢？ 没错儿……就是秋冬季节真菌界的扛把子、也是萧云吃火锅必不可少的必点菜：香菇和金针菇。 香菇和金针菇都有冬菇的别称，都喜爱空气湿度大的生长环境，都能在8度~25度的低温环境下生长，如果说这片丛林中存在这两种菌类，那么萧云肯定能找到它们。 拖着藤草编的拖网和族人一块儿蹲地上捡橡子，萧云一双眼睛就专往橡树的下半截树根、以及倒伏在地面上的朽木上搜寻；还别说，现在这个季节大自然中果然存在不少适应低温环境的菌类、这里一丛那里一丛地混迹在朽木的地面腐殖层枝叶中；不过……这些真菌萧云都不认识，就没敢伸手——别以为只有长得花花绿绿的才是毒蘑菇，长得和平菇一样人畜无害但能毒死人的真菌多的是。萧云有个云南省的大学同学，就这位同学的说法，云南本省的当地人每年都会出现误食毒蘑菇的事件，他可不敢冒这险。 来回拖了两趟、捡出去大几百斤的橡子后，萧云终于发现了疑似目标物。 “咦……这个怎么看上去很像，但是又不太像啊？” 一颗倒伏树干的背面，萧云发现了星星点点趴在树皮上的疑似香菇，颜色、形状都和他认知的香菇非常像，但是……盖儿特小、柄部只有一点点长、色淡而不纯、几乎没有多少菇肉。 “野生香菇会趴在橡树上长，这棵倒伏的树看上去应该也是橡树……怪了，怎么会长成这样？到底是不是香菇，别不是啥毒蘑菇假装的……算了，再找找。” 萧云盯着看了半天也没敢确定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香菇，索性还是放弃，反正找香菇金针菇也就是有枣没枣打三竿子，范不着硬来。 割舍了这处疑似香菇，萧云恋恋不舍地起身，一转脸——就在他蹲着的位置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一株两人合抱粗的橡树树干上，大片密集生长但比较小朵的香菇正整整齐齐地瞪着他。 “……卧槽？”萧云回头看看倒伏树干上的病变香菇，再看看健康生长的香菇，“——卧槽！” 香菇需要一定的光线，背阴处的菌丝长出来的香菇可不就发育不良……而且香菇虽然能适应低温，但太低温也是不行的，现在的平均温度应该是在10度以下，香菇可不就生长缓慢…… “阿云？” 乖巧捡橡子的族人一抬头，发现幼崽阿云低头蹲在一株橡树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儿。 “呃……没事。”萧云艰难地抬头，“我们需要这棵树，我先做个标记，回头给砍回去。” “……”族人明显跟不上萧云的思维，他们不是在捡橡子吗？怎么又说到砍树上了？ 标记了几棵能砍回去当香菇栽培椴木的橡树，萧云继续边捡橡子边寻找金针菇的痕迹，顺手也摘了一些较大朵的香菇揣到自带的兽皮袋里……香菇可以当味精用，这个是他看厨师长王刚的做菜视频的时候学到的。 族人发现他摘香菇，犹豫了一下提醒道：“阿云，这种木花不能碰。” “嗯？” “以前有族人吃到这种木头上长出来的花，生了病，很久才好。”族人解释。 “哦，没事，这个蘑菇确实不能乱吃，十个里面九个有毒，我摘的这种应该是没毒的。一会儿我也会先实验一下，抓个小动物来试吃，要是有毒的话我就全部丢掉。”萧云道，看来雪狼人吃过毒蘑菇的亏。 族人露出呆滞的表情……还有抓动物来试毒这种操作？！ 差不多捡出去几千斤橡子（太多了、地上随便拿脚聚一下就是好几斤），萧云终于发现了金针菇…… 金针菇也是喜欢生长在橡木上的真菌，且比香菇更适应低温环境，萧云找到了金针菇的真菌后，贴地面生长的一丛丛金针菇数量多到让人看不过来的程度。 没得说，萧云足足装了一皮袋的金针菇拖着出去，野生的金针菇不像人工栽培的那么整齐，有不少畸形菇、颜色也不是很好，不过反正也不是拿去卖，用不着注意卖相。 一个下午的时间，萧云与三个族人勤劳地转移出来几万斤的橡子，族长等人也将狩猎到的野猪全部送了回去。吃到甜头的族长这次压根没怀疑萧云采集有毒“木花”的行为，当萧云拿出香菇和金针菇提出抓个小动物试毒的时候，他直接去刨了一窝老鼠回来…… 为尽快将橡子送回部落，族人们决定原地吃一顿然后连夜拖橡子，务必在下雪前最后几天解决牲畜饲料缺口。用老鼠试吃过香菇和金针菇安了族人的心后，这顿“野餐”的陶锅里萧云就直接把这两种真菌丢了进去。 “……咦？” 勇敢的美食家·牛角，第一个伸出筷子夹起煮熟的香菇塞进口中，嚼了几下后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不好吃？”萧云挺意外的，牛角还有挑食的时候？ “不是……怎么说呢，有股很奇怪的香味，没有吃过这种味道的东西，感觉很新奇。”牛角边说边下筷、又从锅子里夹起热腾腾的香菇，“唔……软软的、香香的，口感很奇怪呢。” “阿云。”族长连忙端起碗伸向萧云，他可没牛角那么厉害、能在食物的诱惑下这么快用惯筷子。 萧云拿勺子给族长舀菜，另一边，忍不住的阿山也伸出了长筷……部落里现在只有牛角、青草和阿山能娴熟使用筷子，其他人都没他们这种从沸腾的陶锅里夹食物的本事。这会儿青草留守部落里盖房，能和牛角一样玩转筷子的就只有阿山了。 “好吃！”阿山舅舅的反应比牛角直接多了，吃的时候还特别自豪地看着大外甥。 “哎呀，真奇怪，怎么放在一起煮的豆芽和肉都好吃了很多呢？”牛角新奇地。 “……好了别光顾着搅锅，先给别人盛下吃的。”萧云好笑地。 煮肉比烤肉更健康更安全，因为彻底熟食可以消灭肉制品中的细菌和寄生虫，还比烤肉省盐。只是调料稀缺，只有盐煮的肉不像烤肉那样味道更有刺激性，现在有了香菇充当味精，倒是可以全部采取炖煮的方式。 嗯……当然，煮肉还有个不方便的地方是汤汤水水的不像烤肉能拿起来直接吃，索性现在族人都能勉强使用筷子扒肉，倒也是解决了煮肉的推广问题。 金针菇会卡牙齿，对牙齿不好的中老年不友好，族长吃了几口就没碰金针菇，专注于数量较少的香菇、豆芽、和比烤肉更容易入口的烤肉，热腾腾的汤菜吃得他一头的汗。其他的族人没族长这么挑，第一次吃到的金针菇鲜香得每个人都一脸满足。 “大家都知道木花很多都有毒，不能吃，吃了这两种冬菇也别去随便尝试别的木花哦。”萧云没忘记提醒族人，“这两种冬菇都可以在橡木上生长，我们运完橡子后可以砍一些橡木树段回去，在部落里种植这两种可以吃的冬菇。至于野外生长的，能摘取的就摘取，不能摘取的也别强求。” “嗯嗯嗯！”忙着吃的族人纷纷点头，阿云说什么都对。 等着轮流用碗的另一半族人口水都快出来了：“你们快点吃饱、啊给我们留一点别吃完了！” 胃口比较小的族长把陶碗递给下一个族人，满意地拍着暖暖的肚子、惬意地打了几个饱嗝，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萧云刚说了啥，差点没跳起来：“阿云！你说这种木花可以种、种出来？和我们种豆子一样？！” 萧云回忆了下他那匮乏的、看纪录片的时候了解到的养殖技术：“可以种，冬菇不就是贴在树木和朽木上生长的嘛，我们试一下模拟出冬菇生长的环境就行……不过我也不敢绝对保证，要尝试一下才知道。” 第23章 .萨尔的恐惧 藏在云层中的残月冷冷地映照着大地, 黯淡的月光下, 苍莽的草原仿佛沉睡的古兽。行走在大地上的人们感受不到它的脉动，偶或听到轻微的呼吸，又将其当做是不合时宜的季风。 雪狼人们拖着藤草编就的拖网在荆莽杂草间穿行, 大肚细口、一侧带着长长拖绳的拖网装着满满的橡子，每一张拖网的负重都在好几百公斤以上，这么沉重的负担就算是雪狼人也会感觉疲惫, 粗重的喘息声拌着呵出口的白雾不时骚扰着这寂寥原始的美丽夜色。 “呼……这可比拖野猪还累, 还要小心不能走太快把橡子颠出去。”牛角拖长了舌头喘气, “阿云，你就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快点儿让我们运完这些橡子吗？” “我能有什么好办法，要不, 牵曲角牛来驮？”只拖了族人一半份量的萧云也快累吐了, “就算用牛驮也没有那么多皮袋啊, 还是得拖，呃, 用牛拉拖网好像也行。” “下一趟就用牛拖。”族长出声道, “我们牵着牛走慢慢的走。” 本以为运橡子和运野猪差不多，真拖上了才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 一是橡子装拖网里在行走中会有掉落的概率、没法靠着蛮劲拖行；二是数量上的差距，橡树林里面堆的橡子往少里算也得有个百多吨……才拉了两个来回，族长都开始感觉绝望了。 第三趟拖运橡子的队伍回到部落, 天都亮了……走了一夜的族人们累得趴下就起不来。萧云一看这样不行, 强撑着叫起看家的幼崽们, 给族人们炖煮了几大锅肉汤吃了再睡，然后交代羊毛他们编织给牛用的拖网，自己也爬到了炕上。 睡了半天起来，全族上下继续忙活拖运橡子的事儿，幼崽们赶制出来的拖网搭到曲角牛的牛背上、赶着几十头最强壮的雄性曲角牛往丛林走。 四条腿的动物在抓地力和拖动力方面的力道不是两条腿的智慧生物能比，雪狼人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正面扛住野猪的冲锋就是这个道理；400公斤吨位重的曲角牛一次能拖动至少一吨重的橡子、藤草网耐磨的话甚至还能拖更多，这点雪狼人是完全比不了……靠着牛的运力、又辛苦了整整两天一夜，橡树林中的橡子总算是尽数搬了回来，没再继续丢野外便宜各种野兽和啮齿类动物。 接近两百吨的橡子拖是拖回来了，存放又成了大问题……好在此时温度已经降低到接近零度，也不怕坏，萧云让族人辛苦下挖了几个大坑埋上就算完事。 全族动员运橡子把所有人都给累坏了，连牛角都没力气叫嚷吃煎鱼……大家伙儿足足睡了一天养精神，这才纷纷活过来，又直奔丛林去摘冬菇、砍橡树——等到下雪，野外就采不到香菇金针菇了。 不管是畸形的还是发育不良的、眼睛能看到的香菇金针菇都采摘掉后……雪终于下下来了。 “呵……哈欠(~O~)……嘶~~” 阿山掀开兽皮门帘打哈欠打到一半，就给迎面而来的冷风灌了一嘴雪花，连忙把门帘放下、又把旁边的木头抱过来把门帘压住，转头朝还赖在炕上的族人们叫道，“下雪了！” “昨晚下了点小雨，我就觉得应该要下雪了。”占着炕头位置的族长慢悠悠起身，拉过兽皮盖着双腿，“还好昨天摘完了香菇，今天不用再去了，在雪中行走太难受了。” “今年明明没有出远门打猎，却感觉比往年还要累。”红叶靠着墙坐着，一脸疲惫地揉着胳膊，她起来好一会儿了，因为太过疲惫，少有地没有闲着手就磨骨箭。 “今年也比往年收获多啊。”阿山得意地笑笑，自豪地看向还在蒙头大睡的大外甥，“我们有很多肉、很多草料、很多橡子，还有屋子和火炕。” “有点凉了，加点柴。”族长也不说配合阿山吹嘘下，摆着手朝他催促。 “哦。”阿山蹲下抓了几把柴塞大灶里，又揭开盖子看了眼大灶上面钝着的肉汤……反正火力不用也是浪费，开始烧炕后大灶上便长期放着陶锅。 锅里炖的是浸泡去除血丝后的野猪肉和撕成碎末调味的香菇，香味一传开，原本还在打鼾的牛角跟弹簧一样坐了起来：“肉！” 阿山&族长&红叶：“……” “这家伙，眼睛都没睁开就记得找吃的……”族长黑着脸瞪着摇摇晃晃爬下炕、游魂一样摸到大灶便拿陶碗装肉汤的牛角，“以前他也不是这样，都是阿云把他惯坏了。” “以前是想吃也没得吃，牛角只能抓鱼烤着吃，没有盐的烤鱼他都能吃掉不少呢。”红叶道，“啊，阿山，你帮我也装一碗，汤里加豆芽了吗？” “没呢，我去拿点豆芽加上。”阿山走回他睡觉的位置，把充当被子的兽皮衣服拿起来穿上。 “那就顺便也拿点金针菇，记得洗掉泥。”红叶道。 “嗯……”族长想说加香菇，忽然想起阿云说过香菇太少了要拿来当调料、不能和金针菇一样随意煮着吃，就没好意思开口。 阿山移开压兽皮门帘的木头、掀开门帘走出去，便见……屋外已成了冰雪世界：堆在藤草垫子上的猪肉山全冻起来了，淘汰成小仓库的各家帐篷全给大雪盖得严严实实，部分搭得不够结实的还给雪压塌了，就连部落里专门搭来发豆芽的草棚都矮了几分（总在河岸边发豆芽不方便，烧出水罐方便取水后便转移到部落中来发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还大呢？”阿山有些惊诧，昨晚他睡到后半夜也感觉到冷，但冷得不是很明显，他就没当回事……现在看来，火炕确实太好睡觉了，若是往年下了这么大的雪他肯定会冻醒过来。 “……坏了！”阿山眉头一跳，连忙对着萨尔的帐篷冲过去。 萨尔的帐篷是方顶帐篷，留了两个斜面，搭得比较扎实，倒是没被大雪压塌，但是……羊毛毡帐篷的保温性能实在不咋样，帐篷内外唯一的区别就是风没那么大；阿山冲进帐篷一看，得，萨尔裹着兽皮蜷曲着躺在取暖的火堆边，火倒是没熄、他人也没挂，就是嘴皮青紫脸蛋儿发白、神情模糊恍惚，眼神都没焦距了。 阿山赶紧把萨尔扛起来冲出冷冰冰的帐篷、跑回温暖的泥砖屋子里，二话不说把占着炕头的族长扒拉开、将冻懵了的萨尔放上去，再抓过被族长捂得特别暖和的兽皮将他裹住。 “……我差点把制皮忘记了。”族长一拍脑袋，“诶对，他一直没有来睡火炕……奇怪，是有谁不让他来的吗？” “呃？有吗？”阿山特惊诧，红叶也是莫名脸。 “不是哦，是制皮不肯来。”羊毛给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我都叫过他好几回啦……哈欠，刚才是不是有人喝肉汤，好香哦。” “呼噜……”又睡过去的牛角吞了下口水。 “或许是，人类不能睡火炕？”红叶猜测。 “那赶紧把他放下去。”族长忙地。 “等等，他都给冻成这样了啊。”阿山道，不过阿山也不敢肯定人类能不能睡火炕，伸手到萨尔的屁股和炕上铺的兽皮之间感受了一下温度，又把萨尔翻了下身，扒开他的裤子看看有没有被烫伤，“没有烫着……算了，我看着他一点给他翻身，应该不会出事。” “外面的雪很大吗？”红叶道，“去年制皮没有这么早被冻着呀。” “很大，你的帐篷都塌了。”阿山随口道。 红叶嗷了一声便跳下炕冲了出去……倒是还记得穿鞋。 “哎呀，豆芽棚没事。”羊毛也赶紧下炕出去检查她的专属草棚。 “阿云说过雪太大的时候要记得清除房顶上的雪，不然房顶会被压塌。”族长坐到炕沿穿鞋，“阿山你看着制皮，我去除雪。” “还是我去除雪，族长你看着制皮，阿云教过我要怎么做。”阿山忙道，屋子太重要了，他都有点不放心别人。 这边屋子起来了不少人，另一间屋子也有人睡醒了。 “唔……呼！” 满头大汗的青岩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左边一条大腿横在他的胸口上，右边半个肩膀加一条胳膊死死地抱着他的肚子。 “……难怪阿云情愿挤另一间人多的屋子，也从来不跟你们俩一起睡。” 青岩费力地推开睡相极差的青草和大河，擦着汗坐起身……然后他就看见拿大腿压他一晚上的大河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名雪狼人幼崽，那名幼崽被搂得头顶的毛都汗湿了。 默默地解救了这名睡梦中的幼崽，青岩避开睡姿迷人的大河下炕穿鞋，给大灶里添了把柴火后掀开门帘朝外一看：“——诶？居然下了这么大的雪？！” 用木头压着的厚实兽皮外面，一步外的距离、就是盖过小腿的厚厚积雪，无知无觉睡了一晚上的青岩都惊了。 “……火炕和屋子真是好东西，睡帐篷的话，这么大的雪都要被冷死了，哪还能毫无所觉地睡得这么香。唉，不知道族里怎么样了……” 青岩叹了一口气，他很喜欢在雪狼族部落中的生活，但他还是忘不了自己的族人们。 拿了根长树枝准备清除屋顶积雪的阿山看见青岩，连忙挥手：“青岩，快来帮忙除雪。” “哦，我要怎么做？” 阿山打量了下青岩的小身板，伸出胳膊抱住他举了一下：“嗯……你只比幼崽重一点点，屋顶应该能承受住你的重量，你直接爬上去把雪推下来。” 猝不及防吃了一招抱妹杀的青岩，呆滞地盯着阿山看了数秒…… 两人清除了两间火炕房加一间还没开烧的活动房屋顶，族人也纷纷醒过来了。往年下这么大雪的时候大家都被冻得够呛、只能窝在帐篷里瑟瑟发抖昏昏欲睡；今年吃得饱睡得好、个个都精神十足，成年的族人便开始清扫部落里的雪，幼崽们则是欢呼着冲到外面白茫茫的雪原上撒欢打滚。 萧云一直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过去半早上了。他伸了个懒腰窝兽皮里赖床，发现……今天还留在炕上的族人比以往多了N多。 “不用放牧不用巡逻打猎……呼，真是放松的冬季。”萧云迷瞪着缓缓坐起身，三三两两挨一块或闲聊或编藤草的族人让屋子里的气氛特别放松，连他都受到感染，没像平常那样一醒过来就操心部族生计。 “外面还在下雪吗？” “嗯，屋顶的雪清除过一次了。阿云要喝肉汤吗，刚加的豆芽和金针菇还有剩。”和红叶坐一块儿磨骨箭的阿山道。 “金针菇洗过没？” “是我加的，洗过了。”编藤草的羊毛看过来，“都知道阿云你不喜欢汤里有泥啦，现在大家也部想喝有泥的肉汤，味道会变苦。” “阿云，煎鱼吃吗？”牛角眼巴巴地。 “……牛角你能跟我说点别的吗？” “哦。”牛角咽下口水，“阿云炒豆子吗？我想玩筷子战争游戏。” 萧云黑着脸下炕穿鞋……然后他特惊诧地发现萨尔居然窝在炕头，他的视线投过去的时候，萨尔还很不好意思地把脸别开。 “这货……”萧云嘴角一抽，“该不会是把当我是妖魔鬼怪拒绝享受我带来的好处这种事情死撑到自以为是地跟我斗气的程度……然后现在死撑不过去了，都忘记一开始是为的啥嫌弃我的了？” 这么一想，萧云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拉长了音调道：“萨尔啊~~” 萨尔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脑袋垂下去了。 “天气这么冷，又下雪了，帐篷里不好睡？”萧云故意地。 “咳、咳咳！”萨尔假咳两声，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难道是阿云你不让制皮来睡火炕？”红叶不认同地，“阿云你别欺负制皮，人类是很脆弱的，早上要不是阿山发现的早，制皮可能就冻坏了。” “嗯？”正和族人聊天的族长犀利的目光看了过来。 “卧槽？这哪跟哪啊！”萧云才不背这锅，“我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是萨尔对我有意见。” 一屋子的族人视线立马全集中在萨尔身上。 萨尔这段日子坚持不吃豆芽不睡火炕，心理压力又大，比萧云刚来的时候瘦了不少，胡子拉渣脸颊凹陷，这会儿又给萧云挤兑，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跟开染坊似的，头都抬不起来。 “制皮，你怎么会不喜欢阿云呢？”红叶特别不理解，阿山更是紧皱着眉头。 “……”萨尔心里苦，还没法说，你们自己的族人丁点儿不觉得幼崽阿云怪异，他这个人类还能说什么？ 萧云倒不是真想逼着萨尔怎么样，一是太幼稚、跟小孩子斗气似的，二是没必要，三是，萨尔好歹是个有一定受教育程度的人类，他要是能配合一下、全心全意扑在改善雪狼人生存环境的事业上，多少是能发挥点用处的——所谓一条内裤一张卫生纸都有其存在价值不是？ 抱着这种念头，萧云便拿出了在现代社会职场打拼带实习生时的经验，先冲族人挥挥手示意他来搞定，然后坐到萨尔脚边炕上，语重心长地：“萨尔，你说，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萨尔：“……” 这种大命题是没法儿回答的，萧云也不需要他回答，只是用这种空泛的大命题来抬高对话的逼格而已……上司忽悠下属卖鸡汤的时候都爱这么干：“是生命。活着就有无限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被人类王国的贵族通缉，为了活命一路千辛万苦逃出来偷渡到大草原上、还差点沦为奴隶，对这个你肯定有更深的感受？” 说服别人的第一步是对对方进行肯定、从对方做成功的某件事来打开话题，给别人一种“我理解你、我们是自己人”的暗示，这个是话术的基本功——上去就把别人全盘否定的话还说个屁，人家恨你都来不及。某些否定自己的孩子的爹妈管教孩子总失败的原因就在这，就算占着直系血亲的天然便利，不能把别人先拉到自己的阵营来再进行调教，亲儿子都得跟你翻脸。 萨尔抬起头看了萧云一眼，面部肌肉抽动了下，显然，萧云的话触动到他了，他本来就觉得自己挺不容易的……为了活命他作出的牺牲大了去了。可是萧云的话又仿佛有威胁他的意思在，这让他更加不敢轻易表态。 “其实所有人、所有的种族、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活命在竭尽全力。如果在保住命之余还能过得好一点，能看到生活变好的希望，那么所有人都会全力以赴。毕竟，只有水才会往低处流，而人总是会尽力往高处走的，对不对？”萧云道。 他这个话说得云里雾里，比如旁听的族长就完全没搞懂他在说什么、只听懂了表层的意思，在那里连连点头；但是萧云相信萨尔能听懂他话里藏的深意——萨尔这种心思复杂的人类，对萧云这种活在信息爆炸时代、又在职场打拼多年的人来说其实比直线型的雪狼人好对付多了……因为前者的私心更强、欲望更明确。 “人往……高处走？”萨尔咀嚼了几遍这句话里的意思，轻声重复出声。 萧云略微挪了一下坐姿、背对屋内的族人们，露出一个只有萨尔看得见的纯良微笑——这是说服也是威胁，身为活在雪狼人庇佑下的弱小人类，你特嘛的别别扭扭的良家妇女姿态做给谁看？老子很忙的没功夫给你丫做心理建设，要跪舔还是要冥顽不灵自己选一个！ 天大的事对你而言都没你的小命重要，想好了再回答！ 萧云在明面上还是完全的温和劝解态度，威胁全是藏在深处的，他相信萨尔能理解，而萨尔也确实理解了——这货紧绷的面部肌肉垮掉了，用个有逼格的说法就是，丫心理防线崩溃了。 萨尔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雪狼人都有一双漂亮的翡翠绿眼珠，头脑单纯的雪狼人的眼神儿总是特别纯粹；但这个幼崽不一样，他的眼神里东西太多、太杂，就像是人类一样……对深刻了解人类的萨尔而言，这就是最大的恐惧：拥有人类眼神的雪狼人，比纯粹的雪狼人危险无数倍。 “你……”萨尔脑中一片空白，说穿了很可笑，但他确实是畏惧着人类，被人类社会流放的他，比起那些想要用他的头颅去赚取赏金的人、那些将他视为商品的同类，异族的雪狼人更能给他安全感；此刻，他发现雪狼人中出现这样的一个拥有人类眼神的异类，他从雪狼人部落获得的安全感瞬间瓦解、崩塌，他再也没法用自己坚信的东西来给予自己勇气，无声呢喃片刻后，他颤抖着垂下视线，“……你说得对。” “这才对嘛。”萧云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受过教育的人类，脑子好、人聪明，能记住事，好好休息几天养好身体，回头我盖个蘑菇房，你来一起学着栽培蘑菇，多种点香菇金针菇出来，大家都喜欢吃。” “……好。”萨尔回以僵硬的笑容。 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交锋的雪狼人们萌萌哒看着两人握手言和，天真可爱的羊毛还开心地冲萨尔道：“你要是去种蘑菇的话就不能叫你制皮啦，制皮也不太好听，以后我们都和阿云一样叫你萨尔？” 萨尔……萨尔更加悲从中来，为什么雪狼人中要出现幼崽阿云这种异类呢！原生态的雪狼人多好啊！ 萧云可没功夫去体谅萨尔的悲愤，他的事情还很多——那么多橡子不是搬回来就能用，起码要脱壳了才能拿去当饲料或是磨成淀粉拿来吃；而橡子脱壳需要晒干，现在下雪了又没晒干的条件，那么能选择的就只有在地暖房中烘干……族人还来不及享受在有地暖的屋子里放松，橡子倒是先享受到了。 到了下午雪停了，成年的族人们都扛上木制的扫雪工具去牛羊群呆的地方除雪、检查有没有被冻伤的牲畜，萧云便带着幼崽们开始橡子加工大业……被成年雪狼人嫌弃力气的青岩也被归到了幼崽们的队伍里。 青岩：“……”看了眼躲屋子里修养的萨尔，行……好歹他的作用比人类大点。 第24章 福利分房 橡子在加工前需要泡水杀虫，这个操作对于人类来说不难, 对雪狼人来说难度就很大……连豆芽都是挖坑发的, 上哪找泡橡子的器具去？ 因陋就简，反正主要是喂牲畜也就懒得那么多讲究, 萧云索性跳过浸泡杀虫的步骤，带着幼崽们直接刨出表层被雪压着冻了一夜的橡子、堆到活动房里面烧地暖直接烘。 地暖一烧, 整个屋子都是暖和的，少年人们激动了, 不用萧云说就自发担负起柴火添加的工作, 还把藤草拖过来窝在活动房里编——活动房好歹也是五十平米左右的大通间, 比睡觉的长条形火炕屋子宽敞多了。 萧云也不操心幼崽们是不是会把烘干中的橡子踩坏压坏，还是那句话，反正是喂牲畜的, 没那么多讲究……至于要拿来吃的，他拿了个水罐装上雪水泡了半罐子, 回头有空闲了再磨粉煮给族人们换换口味。 除了利用活动房的地暖外, 萧云还打算把烧陶的窑也开起来——在不担心燃料的情况下，陶器自然是多多益善，部落里的水罐陶锅啥的还紧张着。 这一次, 萧云琢磨着想烧点较大的陶盆出来用，有陶盆的话发豆芽不用依赖土坑、他想浸泡点橡子也不必占用取水的水罐了。 这个天气还要跑河岸边和沼泽边缘取泥是个辛苦活儿，不过零度以下的天气也不是没好处，起码野外的大型猛兽没法像之前那么活跃，少年们组团了也能自己跑沼泽边取泥、不必总要大人带。 取回了泥, 用洗澡间里借大灶温度温热的水合上揉踩好，再加上部落里摔坏的陶器磨成的粉（用石英石慢慢砸慢慢碾的，别提多辛苦），萧云便带着少年人中手最巧的羊毛几个琢磨着捏陶盆——这个陶盆的直径在0.8米左右，比之前烧的陶锅大多了，虽然不是拿去卖的商品、不用特别追求足够圆，但是基本的形态不能崩不是？ 用泥团揉出盆底，再捏出长长的泥条一圈圈的往上加，考虑到烧陶的土窑面积感人，一次最多只能放三个陶盆进去烧，在泥胎的准备工作上萧云必须足够小心谨慎；捏好基本的泥胎，这么大个陶盆泥胎也没法素烧后再上釉，萧云便索性在阴干的泥胎上面刷釉……自用的陶盆不讲究啥卖相，釉料就用长条石、石英石、草木灰和泥，天然颜料啥的没必要。 土窑放了三陶盆还有些边边角角的空间，没得说、都利用上，再捏出陶碗、上无色釉料，大勺子啥的也捏几个，一面薄一面厚的陶刀也试烧两把看看…… 开始烧陶，柴火间的温度比活动房还高，也没啥说的，能堆多少橡子就堆多少橡子进来。 一天一夜的功夫、这窑陶器烧好，第一批橡子也都烘干了，萧云随便捡起一个摇晃了下、听见里面有橡子仁碰撞发出的响动，便把窝在屋子里玩儿藤草的、跑到外面去玩雪的、或是抱着父母撒娇的幼崽找回来，一起忙活给橡子脱壳…… 幼崽们忙忙碌碌，成年人也没闲着。幼崽们好歹来来回回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屋子里做事情，成年人那可是风里来雪里去。原因嘛，是萧云去看过牛羊群圈养的地方后嫌弃族人的投食方式——随便把草料丢下去让牛羊吃，及时吃掉的还罢，没吃掉的被牛羊踩得稀烂、混着泥巴雪水粪便啥的脏得要死，又浪费又不卫生。 以前族人们也没觉得这么喂养有啥不对，反正草原上的部落都是这么干的。现在被萧云指出来要求改进了，大家伙儿面面相觑一阵，倒是也没谁反对……毕竟事实已经证明了阿云提出的改变对族人都是有好处的，雪狼人们反射弧长一点又不等于固执。 于是萧云这个幼崽动动嘴，成年族人们便开始忙断腿，萧云提出的建议是把全部混在一起养的露天羊圈改成分批喂养的模式，也就是用土或者是木头、荆棘之类的东西把每百牛牛羊隔离在一个长条形片区里喂养，然后在这个露天饲养片区里用泥土石块木料等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堆出能让牛羊低头就吃得到草料、但没法踩进去也没法把粪便拉在里面的简易食槽。 对于总人数二十个的成年族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个称得上是“改造自然”的大工程……相当于是造出有明确规划的饲养区域把原本随意放养的牲畜都真正地“圈”起来，在没有便利的工具可使用、地面又被冻得硬邦邦的天气里，这破事儿真是要了雪狼人们的老命。 “我以前从来没有觉得做事情是这么辛苦的事！” “好累啊，爪爪好痛啊……” “嗷嗷嗷刨到石头了痛痛痛……” “为什么我现在会觉得部落里养的牛和羊太多了呢……” “手要冻掉了……” ……雪狼人们纷纷发出如上哀嚎。 前后下了三场雪、萧云烧出五窑陶器、幼崽们脱壳出二十几吨的橡子投入喂养饲料后，累得脱了层皮、磨秃了爪爪的成年族人们终于搞定了牛羊群的划片区露天羊圈。族长洗了个热水澡睡了一觉，打起精神带着萧云“视察”他们的工作成果，在萧云露出有点儿不满但基本上还是可以接受的表情后，族长产生一种松了口气又非常手痒、想打萧云一顿的小情绪。 “先这样养着，人力多了再考虑盖像样点的羊圈。”萧云一副勉强的讨打口气，“这边搞定了的话……族长，你看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再盖点房子？” “……屋子不是够用了吗？”族长攒着的怒气值一下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提议打断了。 “怎么会够用，族里现在可是十几个人在挤一张炕。”萧云深沉脸，“我一开始不是说过吗，这个大通铺的火炕是应急用的，是用来先确保‘有没有’这个基本要求的。” “……”族长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萧云说过这话，但是他又对自己的记忆不是很自信，只能闭着嘴不说话。 “有地暖的房子现在要烘橡子、要烘肉条、要给族人当活动室，吃东西也要在里面吃，餐厅客厅一体化，基本上是属于公共空间了，没法挪作它用，那么要培植蘑菇，我得另盖一间蘑菇房，这个你同意？” 族长点头，野外采的金针菇早两天就吃完了，虽然他不爱吃，但是爱吃的族人们这会儿可是特别怀念有金针菇能吃的日子。 “族里的单身狗……呃，幼崽和没伴侣的人一起挤大通铺火炕问题不大，但是部族里是有夫妻的，也就是成对的伴侣，刚下雪的这段时间和雪化后的春季咱们族里的成年雌性都有发情的概率，咱们得给想生育和想结伴侣的族人准备私人空间，毕竟族里要发展要繁荣是离不开新生幼崽的，对？” “啊！”族长张大嘴巴，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 其实这也不怪族长，因为就部落目前的人口比例来说，部族还真不缺幼崽——含萧云在内，部落共有十二名未成年幼崽，占全族人口的三分之一以上，这个比例不管在哪个部族都是很惊人地……当然，造就这种状况的原因很悲催，不是因为部落的生育率高，而是十年来损失太多成年族人了，萧云和羊毛他们四个算孤儿，另外八个中五个是单亲，就三个爹妈齐全，其中两个幼崽还是一对兄妹，换句话说，父母子女全在的完整家庭就俩家。 这么悲催的人口构成下，按理说部族在这批幼崽起码一半成年前不会考虑生育的问题，因为成年族人的数量不够、狩猎采集的食物就不会太充裕，这样的情况下雌性雪狼人发情交配产下的幼崽也不能保证存活，那么雌性雪狼人肯定会跳过发情期、不发情或是发情期间不交配——大自然中像人类一样全年发情的生物是少数，雪狼人每年只有两次发情期，每次的时间仅有三~五天，只在这段时间内雪狼人会有交配的欲望。 这也是大部分智慧种族与人类不同的地方，由雌性决定是否交配和生育。 族长之前没有考虑这个问题，是基于部族生存环境的考虑，在萧云被拖来这个世界前族里连过冬都成问题。现在有了御寒的房屋火炕、有了超出往年肉类储备的野猪肉和补充维生素的豆芽，还省掉了交易陶器的消耗，这种生存优势持续下去，明年多养一、两个幼崽完全不成问题。 “确实……应该如此。”族长点点头，再度用看情人般的眼神儿水汪汪地盯着萧云，他这个族长都忽略了的繁衍生息大事阿云居然一直惦记着，他怎么早没发现阿云这么优秀呢？ “……”萧云默默离他远一点，“这段时间我把部落周围都走了好几遍，咱们住的地方地势还是不错的，相对水源地海拔较高，挖地基没见渗地下水、土质比较紧密不疏松，可以作为长期居住地，所以我认为，我们盖的小家庭居住房可以以耐用年限十年以上为标准，尽量做到一次到位，免得日后花时间修修补补。” “唔……”族长露出深沉脸，这说明他又跟不上萧云的思路了……咱也别为难他，作为雪狼人的族长能今年考虑明年的事儿就算高瞻远瞩，还指望人家天生就懂长期规划呢？ “这样的话，我们就得考虑一下居住区规划的问题……”萧云捡起根树枝，蹲下身在泥地上划出个以十字街道为框架的城……呃……镇……嗯……村庄格局，“这里是部落，这一带到这一带的地面海拔高度都比河面高，都可以利用为居住地。现在的话我们拥有两间临时火炕房、一间临时活动房，呈品字格局，接下来要盖新建筑的话我的建议就是先往西面或东面延展，尤其是东面这一块，这边的土质碎石多，你们搞羊圈的时候也发现到的？这种土地开垦来种田也费力，不如拿来当宅基地……” “嗯——”族长的神色愈加严肃，内心方得一匹，阿云到底在说啥？他是继续装听懂了还是坦白不懂好？ “……族长，你怎么看？”萧云抬头。 族长神色坚定、眼神坚毅：“……就这么办。”承认听不懂什么太破廉耻了，他都一把年纪了，要脸！ 萧云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起身拍拍手，诚恳地：“既然族长你也同意的话，我们就跟族人商量一下，现在是冬季大家不用放牧巡逻，正好以全族之力来解决家庭住房问题。” 没错儿……萧云就是要族长听不懂，这样的话才能随他说了算、最终解释权全在他这。 修了十多天羊圈的族人们这会儿一个个累得躺在火炕上挺尸，萧云挥舞着族长的鸡毛令四下出击、把包括红叶、青草、大河在内的八名成年雌性族人全叫到活动房集合——也包括伴侣孩子齐全的两位母亲，人家今年不一定愿意发情生孩子，但既然萧云拿“家庭住房”为噱头鼓励生育、给族人培养私产意识，那么就不能把人家给漏掉。 为什么要培养私产意识，萧云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全部族人亲如一家自然是和谐和美，但是部落迟早是要扩容、收编同族的，没有足够的人口基数谈啥发展都是扯淡。那么在此之前，萧云肯定要先给族人培养出私产意识、把属于元老的这批族人的个人利益照顾好的同时让他们理解萧云对他们到底好在哪，天长日久下来，族人们便会成为他坚不可摧泰山不可移其志的基本盘。 ——简而言之，就是又说又做、双管齐下地收买人心。 这不是啥可耻的事儿，任何人想做成任何事都必须经营好自个儿的基本盘，这是最基本的常识；而如果在经营基本盘的时候都“耻于言利”的话，那么说实话，这个基本盘您老还是别经营了，反正您这队伍也走不了多远。 至于那种混淆基本盘和后进新人的利益分配模式、不知道把根基稳稳保住的人……您老还是别来误人误己了。 “家庭……住房？” 坐在堆满了橡子、挂满了肉条的活动房中，纯洁得连私产概念都不明确、福利分房这种好事都一无所知的雌性族人们全员一脸懵逼给萧云看。 “对，两个成年人组成的伴侣，应该拥有属于双方的家庭住房。”萧云反正习惯了，也没啥好心塞的，笑眯眯地解释，“现在族人们不用放牧、也不用巡逻，正是人力比较充足的时候，我们抓紧这个机会，把属于伴侣的家庭住房先给盖起来。” “就像是……帐篷一样吗？”俩孩子的妈疑惑地问。 “是的，比帐篷大、宽敞、结实的，属于伴侣的家庭住房，带火炕和基本的家用陶器，都由族里分配。”萧云再度咬死伴侣这两字，没办法，冬天盖房天气因素影响太大，要是单亲家庭也给分房那怕不是要把族人累到造反。 至于两个人凑合起来“骗”房子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萧云是一点儿不担心，所谓狼行成双，雪狼人对伴侣是很看重的，基本上一辈子就一个、定了就不会换。非发情期的雌性雪狼人完全不会有交配欲望，影响婚姻和谐的出轨小三啥的在他们这儿压根不可能。 呃……雄性雪狼人倒是有无视发情期搞基的可能性，不过概率太低，可以无视，要说的话，猫族那边搞基搞百合更盛行…… “也就是说，阿云要给成对的伴侣盖房子？”大河听懂了，思索后露出很纠结的表情，“这好像很不错，不过我还不打算发情呢。” “没关系，今年不想发情明年春天再来也行。现在我就是问问有谁有有在这次发情期选择伴侣的打算，看看需要先盖多少房子来满足需求。” 雌性族人们面面相觑，除了俩有孩子有伴侣的族人喜出望外，其他人都很纠结……因部落面临的生存压力，这几年族内的成年雌性们其实是不打算发情的，现在阿云忽然拿出这么好的条件“诱惑”大家，就这让人很为难了。 “族里并没有适合我的雄性啊。”红叶很惋惜地道，雪狼人过了三十就算成年，她成年后族内就一直处于四处流浪状态，现在都四十了，族内和她年纪相等的要么有伴侣、要么伴侣死了，要么年纪比她小，毕竟成年雄性除了超过六十算中老年的族长外就十一个人，选择面实在太窄。 “我倒是……看上了阿月，要不然就算我一个。”青草想来想去，还是很想要属于自己的屋子，这样的话就不用老被人嫌弃睡相差了。 “阿月？”萧云使劲儿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那个顶替牛角战士编制的老哥，这哥们倒是和青草差不多年纪，“好，那么预订要先盖的屋子就有三间了，其他人呢？” “水水好像不错呢，大河你不喜欢他吗？”青草看向大河。 大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要。” 一名有孩子的雌性族人犹豫了半天，迟疑地道：“我这两年并不打算发情，不过我想要和蓝果组成伴侣，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第四间屋子属于你们了。”萧云立马比出大拇指，这样一来族里就有四个完整家庭了，父母双全的幼崽也多了俩……他记得蓝果也是个单亲父亲。至于为啥这场会议没叫蓝果来，是因为组成伴侣这种事情雄性雪狼人说了不算…… 一场“动员”下来，表示出生育意向的只有青草一个，这也不错了，总比谁都不生强，部族的新生还是需要新生儿的啼哭伴奏的。确定了要盖的四间屋子，萧云又给族人们丢了个诱饵出来：“现在天气太冷动工不容易，来年雪化了族里会继续盖新房，依然是优先分配伴侣，有伴侣的族人都有房子了，剩下的人再来按年纪分配。” 他自己是部族里面年级最小的一个，单身狗都这么分的话他自个儿血亏，不过这个分配方式最好的一点是讨好到族长，全程旁听的族长立马就朝他丢过来一个看情人的肉麻眼神……做任何利益分配都不能忘了给当前最有话语权的人提供少许优先特权，这是成年人应有的素质。 有伴侣有房子、没伴侣睡大通铺这种明显的差别对待短时间内或许族人们没啥感觉，时间长了，慢慢地发现自己吃亏了的单身狗真的能够没有想法吗？所谓不患寡、患不均，大家都有份、只是看迟早，这种分配模式便可最大程度打消族人们或许会诞生的不忿念头……因为人家单纯天真就可着劲儿剥削是不行地，迟早会出大问题，这也是组织者的基本素养。 和雌性族人们达成意见一致后，再将这个“族里迟早人人有房子”的好消息告知给其他的族人，别说雌性族人看不上的单身狗们，连没成年的幼崽都挺激动，可以在只属于自己的火炕上随便滚来滚去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实在太棒了口牙~十几个人挤大通铺确实是比睡冷冰冰的帐篷好，可是经常被人当抱枕的感觉真心太糟糕，族内睡相差的并不只是青草和大河两个。 有了这么个胡萝卜吊在前面，接下来萧云驱使族人们在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干挖泥合水摔泥砖盖房子等苦活儿，都没人能想起来埋怨偷懒啥的……只要手指头没冻伤、个个都勤奋得不行，搞得萧云自个儿都暗自内疚起来。 下雪的时候窝在屋子里猫冬，雪停了就干活儿，如此充实疲惫的冬季雪狼人们这辈子也是头一次经历；好在食物充足，萧云又时常想方设法地搞点炒豆子、自制肉松之类的零食给族人们当“安慰剂”，小半个冬天在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觉地渡了过去。 进入冬季的第三个月，以烧出的红砖为主要建材的第四间家庭住房落成，族人们欢欢喜喜地把族内第四户家庭送入新居时，萧云死磕了快半个月的长毛羊羊毛也终于看见了能废物利用的曙光…… 第25章 德鲁伊神术&原毛加工 部族中族人最喜爱的活动房旁边, 多了间半地下的蘑菇房：挖出一米左右深度、面积为十二平米的地下空间，地面上用多余的泥砖搭出一米五左右高度、内中留有夹层的墙壁，墙面糊上较厚的、混了大量草杆的稀泥，顶部盖上厚厚的一层芦苇草棚顶。 这间蘑菇房是在一个月前盖好的, 西侧的墙根部位与活动房地暖排烟口相连, 将地暖直洞型烟道排出的火烟引到蘑菇房土墙夹层中, 用以稍微提高蘑菇房的温度——金针菇是耐寒的菌类, 但温度太低了菌丝也发不出来, 发出来了也容易出现畸形菇, 所以需要将室内温度保持在10~20度之间。 萨尔小心地挪开以兽皮、芦苇草盖和木头制成的三层大门，进入黑暗的蘑菇房后闭上眼睛适应了下室内微不可见的光线, 而后转过身, 将不透气的兽皮门帘轻轻摘下，放到一边。 不刮风或是风向没对着门开的时候，要摘下兽皮给蘑菇房透气……萨尔并不知道这么干的原理是什么, 不过这不妨碍他执行幼崽阿云制定的规定。 蘑菇房内有十六条以泥土和木头制成的、三十厘米左右高度的培养槽，长条形的槽内以木板做出小方格, 方格里铺着清洗烘干后碾成末的橡子壳、橡树木屑、芦苇草杆细细切成的草屑，以及幼崽阿云特意制作出来的、他称之为天然土肥、但在萨尔看来完全是垃圾的玩意儿。 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加水混合后堆放在小方格里, 待多余水分从下部以泥搭达成的土基中过滤掉后，将带有天然菌丝的橡树木段埋入其中；之后，保持蘑菇房内的温度高于室外、但又不会让人感觉暖和的程度（也就是10~20度左右）, 每日在不透光的前提下给室内置换新鲜空气；仅仅一天的时间, 橡树木段上的菌丝便开始萌发, 十天后，菌丝覆盖整个料面，惊奇万分的萨尔在震撼过后执行下一步操作，将杂菌剔除、将较多的菌丝转移到萌发不完全的小方格内；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十六道培养槽、上百个小方格中已经长出了密集的、长短不等的白嫩菇柄。（如果是售卖用的金针菇，这个过程中需要降温均育保证金针菇长短一致，还要人工提供光源确保菌菇生长方向相同，自己吃的就没这么多讲究） 一开始让萨尔来负责栽培金针菇的工作，萨尔是拒绝的。在人类王国时他也喜欢吃这种蘑菇，只不过不叫这个名儿……他记得这是采菇人在森林中采来的美味菌菇，根本不是能像种豆子一样种出来的东西，在幼崽阿云跟他交代工作、叮嘱他遵守规定耐心栽培时，萨尔只觉得阿云似乎用心不良——如果这些用垃圾废物制作出来的培养槽长不出金针菇，这个“阿云”是不是会把责任丢到他头上？ 这种忧虑焦躁的心态在担当起蘑菇房看管人的工作没多久后便消失了，因为萨尔亲眼看见以橡树木屑和橡子壳粉末为主的培养槽中菌丝是怎么萌发、长出细细嫩嫩的菌菇——这简直就像是德鲁伊施展的神奇法术展现出来的美妙奇迹，在大雪纷飞的冬季、在这间简陋又阴暗潮湿的半地下蘑菇房内，采菇人在春秋季节才能从山林中寻找到的珍惜美味居然通过他的双手一点点地出现在人间。 萨尔脱掉藤草鞋，只穿着兽皮踩进室内，阿云无数次地提醒他金针菇的生长需要干净的环境，之前他会觉得不耐烦，现在的话，他几乎是虔诚地遵守着阿云提出的规定……来蘑菇房之前，他甚至会去特意换上比较干净的衣物。 以火烟来提高温度会导致蘑菇房室内的湿度不太够，为了保证湿度，出菇场内地面及四周要撒足水分，萨尔每日使用烧化的雪水进行喷洒，这个过程中不可把水洒到菇体；为了让菌菇长得比较整齐，每束菌菇要套上用草杆编的比较宽松的草束（作用类似套纸筒）——室内栽培菌菇是个细致的活儿，雪狼人绝壁做不来，换成萨尔便游刃有余。 “已经长到比我的手掌还要长了，这两天就可以收割了？” 洒完干净的雪水，萨尔擦了把汗坐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向一屋子蓬勃生长的白嫩小精灵们，胸中充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阿云说过，栽培成功后平均每三十到四十天能够出菇一次，这样一来岂不是他一个人就解决了全族食用金针菇所需的量？雪狼人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还绰绰有余~ 这可真是……绝对的安全感！雪狼人们将会一直需要他、一直尊重他、哪怕他想要离开雪狼人们也会恋恋不舍……他不再是可有无可、因雪狼人的怜悯而苟延残喘的可怜虫，而是真正靠着自己的双手被雪狼人们所需要的、能够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也提供美味菌菇的人。 “……不，就算雪狼人们因菌菇而喜爱我，也是‘他’让他拥有这样的价值。而且……‘他’到最后也没有告诉我‘土肥’到底是什么，下一次栽培菌菇时我还是要‘他’提供的‘土肥’，不然的话……” 从满腔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想清楚自己的处境，萨尔便觉心头一凉。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能栽培出金针菇，那么在人类王国里，那些采菇人为什么不自己栽培而是辛苦地深入山林呢？显然，即使他付出了很大的辛苦，但能让这些美味菌菇生长的关键还是最初幼崽阿云故做不经意地让他加到培养槽中的那些“土肥”……这就意味着，他的安全感和被需求的地位还是被阿云卡着脖子。 萨尔再度感觉到焦虑，人类的思维模式总是能让人类这种生物在种族竞争中脱颖而出，但是人类也很容易陷入思维陷阱自寻烦恼，也就是所谓的想太多……萨尔的前半生是称得上一句跌宕起伏颠沛流离的，这种经历让他更不可能和雪狼人一样单纯。给蘑菇房通风透气了半小时后，萨尔离开蘑菇房回到他现在常驻的二号大通间，盘腿坐在大家默认让给他的炕头上瞻前顾后思索了半个多钟头，终于下定决心，下炕穿鞋去找萧云。 活动房里依然堆满了橡子、挂满了风干的肉条、挤满了三两成群编藤草的幼崽们；挤归挤，大家倒是都没去打搅占据房间一角的萧云，在萧云的身边堆着好几堆羊毛和不少坛坛罐罐，此刻，他正用手捏着一卷毛，表情冷漠高深。 “阿云。”萨尔小心地坐到离萧云不远不近的位置，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用手比划着说道，“金针菇长到这么高了，伞盖也有指甲盖大了，菇体结实，一根根都有这么粗，是不是可以收割了？” “是萨尔啊。”萧云回神，“嗯……这批金针菇好像也栽培一个月了啊，那是可以收割一茬了，回头你看看菇体水气重不重，透气通风两天，让水分蒸发掉，然后进行收割。” “收割完了还要继续栽培的？培养槽里面的培养基要换掉吗？”萨尔特别自然地、小心地带着话题节奏。 “当然继续种，绿色食品不嫌多的嘛。这段时间除了豆芽就是肉，好几个人都有点上火了。”萧云点头，但还没等萨尔高兴，他又继续道，“培养基不用换，你收割的时候注意点不要破坏菌柄基部和培养基连接的部分，只要把坏掉和发育不良的地方剔掉就行。这个金针菇不是只能收一次的，继续照顾好，还能收个两、三茬。” “……”萨尔的下巴无限往下掉，脸上的狂喜表情有点别扭——这么美味的菌菇居然能栽培一次收个好几茬当然是好事，但是他想要的“土肥”不就落空了吗？ 就此打住萨尔可不甘心，他快速调整情绪，以很自然的口吻问道：“那这次，培养基里还要不要加你上次给的那种‘土肥’呢？” “嗯——”萧云有点为难，这个二次种植的时候还加不加自制磷肥他还真不清楚，只记得老姐闲出屁来把市场里买来的金针菇根部丢到水杯里养的时候，有往杯底塞了几张湿纸巾、放了点加了小苏打的水。 萧云的迟疑让萨尔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当初萧云让他加“土肥”的时候他还很抗拒栽培工作，都没细看就把那些看起来像是混了杂物的泥渣混到培养槽里面了，现在他想起来真是后悔得不行……难道那个土肥是很难弄出来的炼金制品、魔法造物之类的东西？！ 萨尔真是悔得肠子发青——早知道当时偷偷留一点多好呢！ 正当萨尔懊悔万分之时，萧云开口了：“要不然多少加一点，菌丝要发育还是需要营养的。” 说着，他扒拉开堆在脚边的羊毛、从墙根下抱出来一个加了盖子还用泥巴密封了开盖处的陶罐。 萨尔惊诧地盯着这个罐子，等等，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随便放在人来人往的活动房里？！ 萧云抱起陶罐走出活动房，萨尔连忙起身跟上，然后他看见……萧云用爪爪刨掉封泥，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开了盖，一股不能说是臭，但也相当难以言喻的味道从罐口飘了出来。 萧云摇晃了下罐身，萨尔听见有水响，伸长脖子一看，见萧云倾斜灌体、倒了点儿内容物出来在盖子上查看……萨尔当时就有点懵，挥发着淡淡的、难以言喻气味的水中泡着不少杂物，其中一块有点白白的东西——呃，是不是他眼花，这个看上去怎么像是某种骨头呢？！ ……用骨头制作的特别能够滋养作物的神秘造物？萨尔脑中得出这个结论，顿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冲到天灵盖，这、这是什么巫术？！ 幼崽阿云却像是很满意他的作品，他将盖子里的液体连骨块倒回罐子里，转头对萨尔吩咐道：“你把这个拿去，等这茬金针菇收割好了就把这个兑水撒到培养槽里。记得不要洒太多，培养基差不多湿润了就行。” “……”萨尔的目的达到了，但他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一脸瑟瑟发抖地看着萧云，想伸手接，又踌躇不前。 “没事，拿去用，用完了把罐子还回来，我再发酵一罐下次用。”萧云明显误解了萨尔的反应，想了下便道，“不然这样，反正以后都是你负责金针菇栽培，索性以后你自己来弄磷肥发酵，我教你怎么做。” 这个急转直下实在是太快，萨尔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直接愣在那儿了。 “你这什么反应？不想学？”萧云皱眉，拈轻怕重、嫌麻烦就甩手的下属可不是好下属。 “想！”萨尔脱口而出，咬牙切齿地、表情有点点小狰狞，巫术又怎么样，这地方又没有宗教裁判所能审判他！ 萧云压根没察觉到萨尔走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他非常满意萨尔表现出来的勤恳好学聪明机智，当即拉着萨尔学习巫术……不对，学习怎么自制培植金针菇的土肥： 部落吃剩的猪蹄、猪骨、牛角抓来的淡水鱼内脏、鱼鳞、河岸边摸来的小型淡水蟹、丛林边缘捡的鸟粪、族人割掉的毛发、羊圈里捡的杂毛、草木灰……这些东西倒入缸内，加少许水密封、放在湿气重的地方一次发酵；十天后开盖，将发酵过的东西倒出来、把大块的骨头啥的砸碎捣烂搅拌，再次装进缸中、泡水、二次发酵……如是，便获得了纯天然无污染的手工磷肥，兑水后便可使用。 萧云完全是以中国人制作阳台菜园子土肥的正直态度来指点萨尔的，这些东西都容易取得、不少都是部落里现成的，虽然过程繁琐了点、发酵时间长了点，但有总是比没有好；然而……他却不知道，他使用的这些材料实在是和这个世界被诟病排斥的巫术、黑魔法材料有多类似，用料在原住民的萨尔看来有多黑暗系……于是萨尔边跟着他学、一样样地记材料，边背后冒鸡皮疙瘩、心底发寒。 “这果然是某种巫术……学习了这些东西的我也会被当成黑魔法的信徒……” 把陶罐内的磷肥倒出来备用，自己辛苦跑了半天装了新的发酵物进去，用泥浆将灌口密封后，萨尔一下子虚脱、瘫坐在地，脑子里乱成一片。 “巫术又怎么样，黑魔法又怎么样……害我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又不是这些东西。”双手扶着陶罐，萨尔的脸上浮出自嘲冷笑，“教会……神官……他们倒是光彩高洁，却不会来拯救堕落的我。” 在二号大通间排烟的烟囱后侧挖了个坑，把陶罐埋进去，又在土层上撒上水，做完发酵准备工作的萨尔一脸坚定地回到自己的帐篷换上干净的专用衣物，钻进蘑菇房、取下兽皮让室内通风。 “不管怎么样我也要活下去，我不甘心……巫术也罢，魔鬼也罢，能让我活下来，就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培养槽上挤挤挨挨密集生长的金针菇，萨尔的眼神儿渐渐变得坚定。 “阿嚏、啊——嚏！” “我擦……我不可能感冒的，又没天天跑出去玩雪……”萧云揉了下鼻子，偏头看了眼每天早上都要跑去雪地上打滚玩乐的幼崽们，又把视线收回来，盯着手中捏着的一团毛。 部落养的长毛羊有两种毛，一种是外层的长毛，长度都在二十公分以上，角质层极粗、骚味大、油脂厚，打结严重、几成块状。 另一种是长在内层的绒毛，这个绒毛就比较有萧云理解中原毛的概念，虽然也是骚臭无比、油脂厚重且脏，还结块，起码比较干净、比较细。 部落入冬以来宰杀了十来头比较年老或有生病迹象的长毛羊，肉吃掉、皮给萨尔拿去制皮，毛都给萧云收拢过来了，这些天里他一直琢磨死磕的，就是怎么把这些原毛派上用场。 绒毛倒是比较容易处理，萧云拿了块萨尔拥有的布料、包着绒毛放在雪水里浸泡，换了几次水后，毛上的污垢基本去除，然后依然用布料包着放在化开的雪水里用他熬制出来的野猪油手工皂轻轻地揉洗，去除部分羊毛脂和残余污垢。 将绒毛洗净、挤压干水分、摊在地暖上烘干，如是便获得了粗糙加工过的原毛。 和想象中的洁白羊毛不同，粗加工后的绒毛略有些发黄，微微卷曲。此时的原毛还不能马上用来纺线，需要先用专用的毛梳将毛梳松、梳蓬松；这个难不倒萧云，他找来草原上随处可见的荆棘上的长刺，晒干后倒插入表面平滑的泥板中，待泥板阴干，原始风味十足的羊毛梳就这么做出来了。 大致将原毛梳得蓬松柔软后，就可以开始手工纺线。纺锤长啥样，小学课本里就看见过，萧云直接取了一截猪骨当成纺锤使，一点点琢磨怎么把原毛纺织成线……别说，这还真是个技术活，多亏萧云小学的时候在乡下看过小脚老太太纺麻线，不然他还真摸不着头绪。 以极大的耐心、熬了几天几夜，萧云才算是把十几头羊身上的绒毛加工成原毛再纺织成粗粗的毛线（细的他怕断，特意加粗了），然后，便是把木筷片成细片儿、磨出粗粗的毛衣针…… 萧云一个大男人，这辈子也没织过毛衣，得亏他老姐闲出屁来的时候爱玩DIY、经常织个围巾勾个拖鞋或是给家里的猫织小衣服什么的，萧云看了个腻味；使劲儿回忆着老姐的手法、再加上不断的摸索折腾，还真让他织了件羊毛背心出来。 然后这间毛背心就穿到了族长身上……萧云还指望他多活几年，不然下一任族长换上来他还得从头忽悠调教，太费事儿。 按说有了羊毛的利用方式萧云应该高兴，但事实是萧云高兴不起来……原因嘛，是羊身上的绒毛太少，十几头羊的绒毛他还没编织完，从剩下的份量来看，能织出五件两斤重的毛衣就算不错……一头成年长毛羊的绒毛取下来粗加工后还没有一公斤重，这特嘛跟谁说理去？ 要知道现代农户养的绵羊一年能出毛十五公斤……这毛剪了羊还能继续养。可是部落养的长毛羊，基本只有宰杀的时候才能把内层的绒毛剪下来…… 萧云深知嫉妒这种情绪越晚诞生越好，在做不到基本公平的情况下不能让族人产生部落里有厚此薄彼、一碗水端不平的想法，所以他便先停下指点族人编制毛衣的想法，先来琢磨原毛的利用率——一头成年长毛羊只有一斤多的绒毛，长毛倒是又多又重，三十斤往上，要能利用好这玩意儿，那么就没有寡和均的问题了。 ……然后萧云就撞南墙上了。 这个粗厚的长毛，真特嘛跟见鬼了一样……毡化后做成又厚又重的帐篷倒是容易，想把它变柔软一点、适用范围广一点，萧云可真是头都熬秃了也摸不到门槛。 折腾来折腾去，萧云只好用实验的方法来尝试进行加工： 首先是是按照绒毛的方法进行加工，取得的成品却仍旧是结块化的片状，想用爪爪撕开都不容易。 萧云一怒之下用热水进行浸泡，得，原毛直接毡化…… 换成温水、在尽量保持水温不变的情况下进行短期重复浸泡，每次浸泡不超过二十分钟、水温要变了赶紧换水……这次获得的原毛稍微松软了那么一点点，但还是难以梳开，毛硬得扎手。 这就让萧云很被动，于是他索性放弃治疗——丫煮了一锅黑豆、自己发了酵母、自己酿了醋（工艺极度粗糙简化、不可食用），然后拿醋来洗毛……醋酸不是能软化毛发吗？特嘛给我软一个看看啊？！ 然后，他成功了。 他手上这团虽然还是有点硬但起码不扎手的毛团，就是用醋洗出来的。 第26章 粮食危机 用野猪肉制手工皂没啥可说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在提取碱液上。 呃, 话说提取天然碱液其实也挺简单的, 砖窑里扒拉点木头烧的白灰（自己过滤掉大块的黑炭），加水, 水量盖过草木灰半指，放入陶锅中煮个十几分钟, 端下来静置一夜，锅内表面上那层淡黄色的液体就是碱液。 有了碱液, 制皂就没啥问题了, 熬好的野猪油装在陶碗里、隔着热水加热到一定温度, 待油和碱液的温度差不多（都装在陶碗里，以摸陶碗时不太烫手为标准），将两种液体进行混合, 开始搅拌。 这个加工过程要保证通风，还要保证混合液体不能降温太快, 萧云是在敞开门的活动室里进行的, 选择的时间是早上、幼崽们都跑出去玩雪的时候；加工期间混合液体以隔水加热的方法保持温度，以分叉的荆棘制作的搅拌工具持续搅拌差不多半小时，混合液体变成米糊状, 这就是皂化反应完成了。 接下来么把皂化的液体倒入比较浅的磨具（萧云直接拿了砖模来用），随意丢个地方等待其成熟就行了（必须在通风不透光的地方放置一个月以上才能用）……简单得一匹，没有任何技术难度，刚入冬的时候萧云决定在冬天搞定羊毛，就做了几砖模的手工皂丢那摆着（所以那段时间没有野猪油能煎鱼给牛角吃……）。 这种不讲究的做法搞出来的肥皂非常原始, 不过反正能用就行了，不讲究……萧云来到这个世界学到的人生哲学就是有没有都不能保证的时候憋瞎哔哔啥好不好，刚穿来的时候还连生肉都吃呢。 硬要说的话，他搞的那个不能吃的醋才叫简单粗暴…… 酿醋要发酵，发酵要酵母，好在自制酵母这事儿难度也不大，拿个陶罐装上捣碎的奶酪干（部族自产）、加水放在活动房（地暖温度在30度左右）里发酵，每天开盖摇几下，四~五天左右罐内出现气泡，就是发酵成功。 滤出酵母原汁，加入半斤左右换水煮过多次的橡子粉（没地儿找麦粉去，将就点），揉好了放在室内发酵，约10小时后橡子粉变得较为蓬松，将其捏成小团……自制的酵母就这么搞出来了。 再来嘛……就是折腾黑豆，泡、煮、蒸，蒸完了趁热捣烂，摊在藤草垫子上滤干水分，温度降到不烫手、微温时，把橡子粉做的酵母捏碎搅拌进去，然后凉到只有一点点温度、但不至于冰冷的程度（10~20度），装坛、摆有地暖的活动室温发酵（需要30度左右的温度）。 两天左右坛子里有轻微的酸味就算成功，往内冲水、加橡子壳磨的粉（没谷糠没麦麸，随便找个替代品）、搅拌以保证灌内氧气空间增大，继续发酵，约一周后，罐内传出刺鼻的酸味，大功告成。 如果是拿来吃的醋，接下来还有沉淀过滤、加入其它调味材料、长期发酵以待醋熟化的流程，萧云等不了那么久，直接冲水后就拿来洗毛了。 总之……在这个操蛋的啥都没有的地方，萧云真心是想做点啥事儿都得肝到头秃…… 好在辛苦折腾下来也不是没有收获，现在堆在他身前的十斤羊毛就是这番努力的奖励。 “真是太不容易了。”萧云深沉脸感叹，用手指轻捏蓬松卷曲的羊毛团子，加工后的羊毛因为用碱性的肥皂洗过的关系有点儿脱绒，不那么柔然顺滑，但总归是毛，能纺线，当然……这种长毛再怎么加工也还是有点粗，纺出来的毛线也就比麻线好点有限，贴身穿估计够呛，编织外衣、地毯什么的勉强还成。 发动族人一块儿折腾原毛前，萧云得让族人亲眼看见加工过的毛的实用性，于是他便……继续自个儿纺线，手工纺锤再度转转转…… “——尼玛！这样纯手纺效率太低了啊！” 一只手手动捻毛、另一只手拿纺锤自转牵伸，随便玩玩体验下新奇还行，真要这么纺出十斤毛线，光是想象一下萧云就觉得有点绝望——就算他只是把毛纤维混合后拉伸成纱线、再将纱线缠绕抱合成粗毛线绕到纺锤上，这个工作量也不是开玩笑的。 也就是说……想要完成纺羊毛线、带领族人全体穿毛衣这个操作，萧云得先把手摇纺车肝出来……一想到其中的技术难度，萧云便觉头顶一凉，特嘛的，又要肝秃头了的样子。 话说手摇纺车也不是说技术含量就高到手工做不出，现代社会一些幼儿园大班都会有老师带着屁孩子们做纺车手工。但问题来了，那是在有现成材料的情况下……幼儿玩具版的手工纺车是用硬纸板、齿轮积木、筷子、胶管、胶枪之类的便利工具做出来的，而现在的话，萧云全都得自己DIY……这种闲出屁来的现代人拿来休闲放松培养情操的娱乐行为，在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操蛋。 现代社会你想喝牛奶，出门找个小店甩五块钱出来就行，在这破地方的话，想喝牛奶就得养牛，这就是差距啊~ 萧云游魂一样地起身、摇摇晃晃地出门，去找苦力们……呃，不，去找成年族人的麻烦。 新落成的四间家庭式带内外隔间的泥砖房一字排开在活动房的东侧，与紧挨着的两间大通铺火炕房不同，这四座属于私产的住房相互之间都隔着十五米以上的距离，这是萧云未雨绸缪给各家各户留的菜园。 四座新房中三间都属于有子女的家庭，一间住进去的青草才刚发情，产幼崽是明年的事……不过青草家的房子里并不是只住了两口子，萧云进门的时候，走两步就能看见内间火炕上依偎在一起的青草和阿月，旁边还有个抢占人家伴侣私人空间、在火炕上打滚的大河——目前族人还是没啥私产的概念，关系好的跑去人家家里面蹭地方就和吃东西喝水一样自然，连屋主人都不会觉得有啥不对。 或者说，他们连隐私概念都没培养起来，在温暖的小屋子里不用穿兽皮，这帮人就脱到只穿个小皮裤……唉，得亏雌性雪狼人上半身的性征在非哺乳期不明显，看上去和胸肌一个样，不然萧云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嗯，至于小夫妻横看竖看都像俩爷们搞基这点，萧云已经习惯了…… “阿云，我也好想要属于我的屋子啊！”大河看见萧云，开口就是复读机。 “等你不是单身狗了再说。”萧云随便应付一句，也坐到火炕上去暖下脚，目光如电扫过三名成年族人露在外面的手、脚皮肤，见果然好得差不多，便开口忽悠，“你们看见过族长穿在兽皮里面的毛衣马甲了？” “啊？”大河、青草、和青草的伴侣阿月三脸莫名。 “那个是用长毛羊内层的绒毛编出来的，羊身上的绒毛少，不够大家分，所以只给族长编了一件，他年纪大了没年轻人能抗寒。”萧云道，“你们忙活盖房子的这段时间呢，我琢磨了下、把羊身上的长毛也利用了起来，加工成可以编成衣服来穿的毛料。当然，这种毛料做的衣服没有族长那个软和、会有点刺激皮肤，但总归是比穿兽皮舒服，还能制作成比兽皮更适合用来铺火炕的毛毯。” “好啊好啊。”青草开心地。 “阿云你要我们做什么？”大河眨巴着眼睛问，瞧瞧，聪明的跟不聪明的就是有差距，青草还傻开心呢她就猜到萧云提这个是要她们出力了。 “要把毛料纺成线需要纺车，你俩都是手比较巧的，明天起来和我一起做。”萧云老实不客气，说完还看向阿月，“阿月，你休息得差不多了，想出门活动了吗？冬天过去大半了，族里该做雪化后的准备了。” 萧云自认也不是什么魔鬼，二十名成年族人在大冬天里辛辛苦苦盖出四间房子后他便大方地给了大家四、五天的休息时间……呃，主要的原因是挺多人都冻伤了手指脚趾，再逼着他们做事儿萧云怕族人诞生反抗意识…… 舒舒服服闲了几天的战士阿月果然没有看穿萧云的险恶心机，很纯真地点头：“好的，我没有问题。” 萧云满意点头，继续去抓苦力…… 四户人家、两间单身狗大通间都走一遍，手脚上的冻伤没好的就放过、让人继续休息，好了的就上去忽悠一通，给安排事——造纺车这个要不了多少人力，青草、大河、加上羊毛这个“童工”就行；其它的、需要族人去干的活儿就多了，比如开春雪化后耕种大计提上案头，你得多准备各种肥料不是？自家羊圈里的牲畜粪便、自家厕所里的雪狼粪自取倒是方便，森林那边铲鸟粪、铲林叶腐殖层啥的早做早好嘛~ 倒是忽悠族长的时候遇到了点小麻烦，族长开口就问为啥还不栽培香菇，萧云又不能直说雪狼人脑子太简单做不来复杂精细的活儿、他自己又忙萨尔又只有一个，闲扯半天才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给大半冻伤恢复的族人们都安排了事儿，到了次日，安静了几天的部落再次忙碌起来。 无忧无虑的幼崽们再次冲到部落外大雪原上去玩雪，羊毛也想跟着去，还没奔出大通间就被萧云逮着了。 “好羊毛，今天要和我一起做事情哦~”萧云露出白牙。 “咦……”羊毛看了眼已经跑出部落的小伙伴们，就很不高兴，很不乐意。 “他们帮不上忙，一个个都太笨了，只有羊毛你聪明又手巧，所以我才只找你啊。”萧云朝撒欢的幼崽们投去嫌弃的眼神儿，强行误解羊毛的反应。 “哦哦，好。”单纯的羊毛一下子就露出特骄傲的甜笑，“阿云我们要做啥？” ……计划通。 之前盖房时剩了些木料，萧云找出其中木质纤维最紧密的一种，用牛角刀费力地切成巴掌厚的大小木片，然后提供牛角刀、石英石刀片、陶刀等工具，让部族里手巧的三个一块跟他先搞一个手摇纺车的模型出来。 最原始的手摇式纺车，主要由一个大转轮和一个小圆锭构成。大转轮的直径是锭子直径的数十倍，两者以绳索或皮带相连，摇柄位于大转轮中心，转动摇柄时，大转轮即开始转动，由于转轮和锭子直径相差数十倍，转轮转动一周，锭子就会转动数十圈；锭子的轴向一端固定若干条毛料纤维，随着锭子转动，就可以自动加捻，由于锭子的转动圈数由大轮的转动角度决定，因此加捻的圈数也可以由操作者精确控制。 此外，加捻完成后，只要将纱线取下贴在锭子侧面，随着大轮转动，纱线也会随锭子转动而自动缠绕到锭筒上，这样就实现了加捻和缠绕的连续操作。 利用毛料纤维或者是其它任何纤维纺线的原理就是这么回事，当然，萧云要纺的是编织毛衣的粗毛线和编织地毯的更粗的毛线，所以不需要和纺织布的纱线那样精细……造出来的纺车再粗糙点也能用。 嗯……其实也无所谓粗糙不粗糙，因为中国汉代前民间使用的手摇纺车结构本来就挺简单的，甚至连大转轮上的手摇曲柄都可以不弄，直接拿手转动转轮都行。 自然，萧云自个儿也知道踩踏式的纺车比手摇式的纺车省力、可以解放双手更好地辅助毛料纤维加捻缠绕，但是在摸索的初期、他自己都没啥信心的情况下，学走路之前还是先懂事点趴下来学爬…… 以木片作出类似车轮状的两片空心转轮合成一处，中间用兽筋线拉出轮面，磨出细小的齿轮和当做轴承的木片、将转轮固定在如同倒放的桌腿的框架上，另一边用骨头充当纱锭、以切割成条状的皮带相连，没弄手摇曲柄的玩具纺车一天多的时间就捣腾了出来。 青草三个很惊奇地看着这个不知道是用来干啥的木架架，羊毛还好奇地拿手拨动了几下空心转轮，看见转轮边发出吱呀声边转动，她还以为这是用来玩的小玩意。 萧云也不跟她们解释，拿了把毛料过来拉成条状，用手捻出两条纤维贴到纱锭上，手动将纤维拉长、绕过大转轮，然后一手转动大转轮、一手握住毛料团；随着大转轮的转动、带动锭纱锭迅速旋转，手握的毛料纤维在大转轮的旋转中完成加捻牵伸工作、变成线缠绕在纱锭上。 “哦？哦哦哦？！”青草几个一脸Σ(⊙▽⊙\"a不明觉厉，眼睛瞪超大。 “嗯？”萧云转了两圈发现纱锭上的线太细，且缠绕得不是很紧密，便又加了两条纤维，在拨动大转轮时握毛料的手随着毛料纤维在转轮上加捻牵伸的过程慢慢移动、调整高度…… “哦哦哦哦！”青草几个一脸星星眼，纺到纱锭上的线肉眼看着变粗了好多。 “……就是这么做，我们再做三台这种纺车，一起来纺线。”萧云拿起缠绕着粗毛线的纱锭给几人看，“这个毛线的作用可是很大的，族长身上的毛衣马甲你们见过，就是用这个编织出来地~” 青草弎个一起点头，丁点儿质疑没有。 青草和羊毛都比较坐得住，大河活泼一点、但也有坐下来的自制力，三人就此成了部族里专业的纺织女工——至于她们之中有不满十四岁的童工还有疑似孕妇这点，萧云直接给它无视掉了。 再说了，相比在冰天雪地里铲鸟粪铲腐殖层铲牲畜粪便堆集发酵以待开春的苦力活，呆在温暖的房间里别说多惬意…… 而且萧云也不是说把纺线丢给别人他就闲着了，还有大几百斤臭烘烘的粗糙原毛等着他加工——说穿了都是泪。 进入冬季的第四个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部族的存粮见了底。 当一脸紧张的族长把还没睡醒的萧云拉到堆野猪肉的地方看向空荡荡的大坑时，萧云都没反应过来这地方原来是装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和羊毛毛料纠缠不清，没啥精力来管食物储备方面的事。 “今年冬天，我们……吃太多了！”族长只说了一句话就泪流满面，这也是他的失职，最近的小日子过得太幸福，都没有往年艰难熬过漫长冬季时的紧张感了。 萧云：“……” 萧云明白这事儿还真不能怪族长，确实今年御寒手段充裕、还有豆芽和金针菇这两大不间断的蔬菜供应，然而……族人的消耗也比往年大，因为整个冬天除了少数雪太大出不了门的日子，族人们都被他使唤着忙着忙那——消耗得多可不就吃得多吗，别说冻着的野猪肉，生病的牛羊部族都宰杀了几十头了。 “没有高淀粉含量的主食，光靠肉和菜确实是不太靠谱。”萧云感叹。 “只有豆芽和金针菇的话，族人吃不饱啊阿云。”族长忧心忡忡。 “没办法了，再杀点羊。”萧云道，“现在下的雪比之前几个月小，应该再撑个半把月的雪就能化了。雪化后我们去一趟牛头人部落，拿陶器毛毯跟他们换粮食菜类牧草种子，今年我们努力点多开垦田地、存点粮食，对牛羊的需求就没有这么大了。” “……诶？”族长也不是不能同意宰羊续命，只是……好歹也被萧云忽悠了这么久、听话听音的本事慢慢练出来了，“阿云，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不养这么多牛羊了？可是部族的牛羊本来就不算多啊？” 萧云点头，这个话他是迟早要和族长谈的，当即把族长拉到早上时都比较清静的活动房，摆开了长谈架势：“部落还是要继续放牧牛羊的，我们的族人在肉食方面消耗很大，狩猎的收获又不一定靠谱，所以需要饲养能保证肉食供应的数量。但是多出肉食需求的部分，就没有太大必要了，我们之前饲养出多余的牛羊是为了拿去做交易，对，现在我们不需要去换陶器了，只要换盐就行……那么族长，你说我最近烧出的两窑陶瓷，能不能拿去跟人类的商队换盐？” 不给换的话大不了自己组织族人去更南面的内海海边煮盐……萧云反正是不打算再拿族人的劳动成果去便宜商队。 萧云的提议族长没有第一时间反对，他很清楚，整个冬天，部族里最忙的人其实得算是阿云——阿云虽然给大家增加了许多往年没有的工作，但他确实是全族最忙碌的人，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怨言。折腾出一堆事儿的阿云每半个月就要开一次窑，雷打不动，光这点族人们就不会有什么话说。 族长露出犹豫神色，阿云每次烧出陶器他都要去盯着、把他认为值钱的强行收走保管，现在的话，他原来的那个帐篷已经堆满了各种陶器……尤其是阿云烧出的内外双色陶碗陶杯，连族长都忍不住会私下里偷偷地把玩一二。 萧云看出族长的意动，再接再厉：“缩小放牧规模，并不是说就让族人们闲着没事可干了，而是有更重要的、比放牧的好处更多的事情需要族人们去干……” 这话族长不能否认，若说给大家安排事情做，族长觉得阿云在这方面特有天赋——他这一冬天里也有大半的时间被阿云指使得团团转，这还是阿云认为他年纪比较大、相对“手下留情”…… “……而且，族人们在新的一年里要担负起的工作，我可以保证，绝对比之前的每一年都要辛苦和劳累。”萧云严肃地，“继续放牧、过着不上不下的悠闲日子，还是减少放牧、将这一年的时间用在更沉重、负担更大、但是可以让族人生活得更好的事业上，我相信族长你是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的，对？” “嗯……”族长稍微有些心潮澎湃但是不太敢直接表露出来，因为他非常清楚阿云说的更加辛苦和劳累绝壁不是在开玩笑，只敢小声哔哔一句，“这个，我们之前放牧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很轻松啊……” 萧云可不能让族长在这个时候退缩，他把族长拉出活动室、走出部落、面向空旷的雪原，大手一挥： “想象一下，族长，只要我们全族上下团结一致、努力开垦、全心全意种田，这片没啥屁用的原野在一年，不，半年后将变成我们的田地、种满粮食和蔬菜。你在牛头人部落时吃过的食物都能在我们的田地上长出来，我们将拥有不输给牛头人的粮食储备，我们还拥有能源源不绝提供肉食的牛羊……再也不会挨饿、再也不需要临时出去打猎，我们的粮仓将永远堆满各种各样的食物，只靠我们的族人根本吃不完、为了不浪费粮食我们还要去找别的雪狼人部落和我们融合、成为我们部族的新成员，我们的部族将比猫族、虎族还强大，不再忌惮任何外敌——那将是多棒的未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会忽悠的不一定能干成事，但是能干成事的肯定特别擅长忽悠人。”——萧云。 第27章 族人的成长 若是萧云刚回归部落就找族长吹这种牛逼……那么族长肯定会认为他脑子坏了, 并从此以后对他说的话天然信任度下降100%个点。 萧云这种职场上的老油条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任何新人进入新部门, 啥业绩都没做出来的时候就开始拿自己的学历吹牛逼，那么相信我, 这个新人两年后估计还是在拿自己的学历吹牛逼，因为除了学历没什么能吹的。 要让别人相信你的第一步是表现出能让人相信的资本, 你是一个可靠的人, 别人自然会相信你；你是一个不仅很可靠、还很有干劲、只会说跟我说上而不会白话啥给我上然后你自己蹲后面安逸享受的人，那么这个相信就会变成信任。 建立了信任, 别人才能跟着你干……当年革命前辈们是怎么说服一亿农民跟着党走地, 就是因为革命前辈们从来不说给我上，不然的话, 要论说漂亮话，革命前辈们可不见得比老汪老蒋会吹牛逼……咳咳。 用五个多月的干活在前享受在后证明自己的可信度, 萧云这番牛逼吹下来, 一向只相信自己的经验和双眼的族长很难不被他忽悠住。而当族长用那种看情人的眼神深情地看着他、彻底掉到他绘制的大饼里不可自拔后, 萧云也不能马上就用同样的话去忽悠别的族人, 原因很简单, 族人的眼光毕竟比不上见多识广的族长，大多数人对一年或半年后的生活都没啥概念、没这想象力, 跟丫们画这个饼，很有可能对牛弹琴、降低这个大饼的逼格……那还不如少说点废话，抓住族长就妥了。 呃……如果是专业的骗子或搞传销的，那就会不管有没有必要不断重复拿画出来的大饼给人洗脑, 这是以忽悠手段起家的人和纯粹只想骗一波跑路的人最大的区别。 四个月打底的漫长冬季，大部分草原上的部族都会在这种冰天雪地食物难觅的日子里瘦一圈，还会因保暖和营养不足等原因出现各种疾病，部落里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忧。采取炖煮方式、彻底熟食的食物、卫生方面的提升可以预防绝大多数的寄生虫和细菌感染，时不时被丢到陶锅里混煮的晒干的车前草和马齿苋可以防治草原上季节变换时最常见的病菌性痢疾、腹泻，充足的豆芽和金针菇可以避免族人因缺乏维生素而出现各种病症，尤其是金针菇，金针菇含有大量的素食纤维，能有效解决冬季饮水量下降引起的便秘问题。 当族长和萧云商量着要宰杀多少头羊来度过食物危机时，族人们可谓是相当地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一号大通间，坐在炕尾上的青岩这会儿就正被幼崽们围观，一帮大大小小的青少年对着青岩手中上下翻飞的毛衣针大呼小叫、惊奇万分，还老有人拿手指去乱戳青岩才织了一半的毛线背心。 青岩：“……”默默将目光投向炕上另一头的成年雪狼人。 磨着骨箭的战士红叶对他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青岩感觉到了蛋痛。 不可否认，青草、大河、羊毛这三个确实是雪狼人中手最巧的……但这个手巧是相对而言，在编织毛衣这一步，这三个就没一个能派上用场的。 当萧云以为自己要沉浸在织毛衣的惨痛时光里不可自拔时，青岩这个猫族人脱颖而出——他那相对雪狼人来说更加修长纤细灵活的手指简直就是织毛衣的绝佳辅助，几乎是一看就会；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萧云立即把他从成日跟幼崽们混一块打滚的苦日子（？！）中解救出来、将给全族老少织毛衣的重任摁在了他的肩膀上。 等青岩回过神来时……除了痛恨自己身为猫族人的强烈好奇心、看到啥都想上手弄弄外，他也实在没有别的想法了。 这也就罢了，偏偏雪狼人的幼崽们还老拿他当稀罕看……瞧瞧，早上都不飞奔出去玩雪了，全围着他打转转。 “哟，都在这啊。” 萧云进门看到幼崽们都在，顿时喜上眉梢：“来来都过来，我这正有事情要你们帮忙——” 幼崽们纷纷发出哀嚎声……不要啦！阿云又给人家塞活儿干啦！ 可惜抗议无效，不知不觉中部落里分配活儿的人已经从族长变成了阿云，谁给他逮着的都得老老实实干活儿，不然的话他偶尔拿出来的好吃的肯定不会分给你——这方面阿云的记忆力超强，脸皮最厚、最会耍赖的幼崽都没法糊弄过去。 把幼崽们全都吆喝去给他捣腾陶泥，萧云这才有空闲检查下青岩的工作进度。 “不用织得这么密，松一点也不要紧，反正是穿在两层兽皮间保暖用的，织太密了还废线。”拿起一件直筒筒的毛线背心抖了抖，萧云对青岩的针法还算满意，“这件不错，就按这种的来，织好幼崽的再织大人的，你自己的算在幼崽这一批。” 毛线背心最大的用处是给躯干部位提供保暖，毕竟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就是脏腑部位，手脚啥的有点点冷不要紧。 大致翻一下青岩织好的成品，萧云一屁股坐到青岩对面，摆出谈心的架势、一脸居委会大妈慈祥神色：“青岩啊，你跟你的部族分开一冬天了，思念过族人没有啊？和你玩得好的小伙伴啊、你喜欢的妹子汉子啊什么的，有时候挺想念他们的？” 青岩：“？！” “不要紧张，思念亲友是人之常情嘛。”萧云笑得十分温和，“是人都会有处得比较好的亲友，就算是被流放了也不表示就和亲友彻底一刀两断了，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你说是？” “……”青岩默默别过头，用怀疑的眼神儿斜视着萧云，他可没雪狼人那么单纯，这个冬天处下来他已经看穿了，这货跟谁特亲近的时候就是他要让你去做很麻烦的事儿的时候。 他这幅抗拒的样子就让萧云很遗憾……毕竟萧云也不是什么魔鬼，也没说就对他抱有啥坏心，既然他这么防备，那萧云就只好跟他说实话了：“青岩，你说你织的毛衣和我上回给你看的羊毛地毯，是不是比兽皮好使？” 青岩点点头，这没啥说的，兽皮穿身上又闷又不透气、保暖性能也就那样，相比之下柔软的毛衣和毛毯对皮肤的刺激性小多了，穿着或是躺上面睡觉都舒服。 “那么我打算把毛衣和毛毯当成我们部族的对外交易品，也是有市场的？”萧云循循善诱。 青岩迟疑了下，缓缓点头。以长毛羊的长毛加工后制成的毛衣穿起来确实是比较舒适的，他织好了试穿的时候都有点不太想脱下来……从商队换的布料衣服也没有毛衣穿起来暖和，更没有毛衣结实——那层长毛多粗多有韧性呢，普通的布料哪比得了。 萧云准备拿来当重头商品的其实是陶器和毛毯，但既然要说服的对象是负责织毛衣的青岩，那么当然要把毛衣排在前面……现在的话陶器倒是有现成的，毛毯却还需要人手来加工，只靠他自己一个人慢慢编的话要忙到地老天荒去，所以……萧云就打起了青岩，或者说，打起了青岩族人的主意。 见青岩靠近诱饵，萧云笑眯了眼睛：“是这么回事，等个十天半个月的、雪化了，我准备带上陶器去跟牛头人部落换东西，到时候离你们猫族的部落就近了，你可以回去看一看……” 青岩苦笑着打断道：“不行啊，阿云，被流放的人不能回到部落……会被武力驱逐的。” “不要这么死板嘛，我也没说让你光明正大的回去、咳咳，你完全可以偷偷的去看看你的亲友嘛！”萧云笑眯眯地，“你们部族是个大部落，300多口人呢，对，我听说你们猫族内部不同族之间体型武力差距都挺大的，那么总会有跟主体种族不太融洽的、比较弱势的小种族，可能在你们猫族大部落里混得不是很好、受欺负啥的——要是你有这类的亲友，你完全可以给人家多提供一条路子、多点儿选择，比如说带到我们部落里来生活嘛！” 青岩：“呃(ΩДΩ)？！” 萧云抬起手搭到青岩肩膀上：“你和我们一起过了这么久也能看出我们雪狼人是非常热情好客、善待弱小的，是，比如说萨尔，他比你们猫族最弱小的族人都要弱，在我们这儿还不是过得特别滋润？我们雪狼人啊，别的没有，就是有一颗怜惜弱小的真心，越弱的人在我们这儿就越受保护……” 坐在大通铺火炕另一头的战士红叶，一脸呆滞地看着滔滔不绝的萧云……阿云这是、这是在公然挖别族的人口？！还挖得这么理直气壮？！ 红叶觉得青岩要是生气的话搞不好会暴起殴打阿云，连忙放下骨箭准备坐近一点儿……然后她就发现青岩居然没生气，反而是露出了挣扎神色。 红叶：“？！” 雪狼人的部族概念中族人都是非常重要的，而这种观念的养成建立在一个前提上：雪狼人都特别能吃，所以每个部族能养活的族人不多，最大的雪狼人部落人数都过不了百，这么点子人当然很难在长期的共同生活中产生太大的内部摩擦和竞争。 而猫族不一样，就算是比较强的黑豹一族也比雪狼人的幼崽吃得少……更别提体型更小的其他猫科种族，所以大型的猫族部落往往能有三、五百人聚居——虽然这数字也不大，但也足够族群内部产生不和谐的声音了，比如小型的猫亚科种族，想和大型的猫族成员一样拥有同等的地位就比较艰难。 草原上在非双方部落许可的情况下抢走别部落的族人是足以引发战争的，有余力接纳新成员的部落最多就是接收一下被流放的人、或是原部族遭遇惨烈灾难导致无法独立生存的残族。青岩不确定萧云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常识，但是……萧云的话却让他很动心。 他所在的部族内确实有萧云猜测的现象，仅剩十八名族人的兔狲一族近些年在族内越来越不受重视，已经到了连分餐都会被排挤到角落里去的程度。 较小型的猫族再怎么弱小也是拥有超过人类的战斗力的，但在族内人口太少、生育后代困难、无法壮大族群的情况下，较小型的猫族便注定会遭受冷遇——毕竟他们无法像虎族那样、较少的族群也能保护住生存所需的草场。 “……阿云，我觉得你说得很好，可是……”思来想去，青岩决定跟萧云把话点明，“猫族在虎族脱离部族之后，便从未有过允许部族脱离的事情……即使是最弱小、人数最少的小型部族也不行。” “哦，所以说你们部族果然有这种不受待见的少数种族？”萧云摩拳擦掌。 “阿云，你到底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青岩气笑不得。 “当然能理解、能理解，挖别人墙角嘛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啦~”萧云依然笑眯眯地，“是哪个种族，手巧不巧？” “是兔狲一族，他们都很灵活，可是……” “我都说了放心的啦！”萧云拍拍青岩肩膀，“确实跟别的部族抢人的话会产生矛盾，但是如果说不是硬抢呢？比如你所说的兔狲一族干了啥不好的事情、给原来的部族流放啊、驱逐啊什么的，总之是不要他们了，那么我们再去捡漏就没什么问题了？” “……诶？”青岩回不过神来。 “这种事情只要内外沟通一下、商量出办法就行了。想讨人喜欢不容易，想讨人厌还不容易？”萧云呵呵一笑，淡定地，“来来你跟我细说一下，兔狲一族在你离开前是什么处境，咱们好提前准备预案。” 青岩：“……”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好像也没法拒绝阿云的样子……？！ 红叶默默收拾好东西出了门，她丁点儿都不想再旁听下去了。 在萧云的各种明里忽悠暗里调教中，时间慢慢流逝，又半月后，天上不再降下鹅毛般的大雪、被冰冻了几个月的雪原也渐渐出现开花迹象。 “呼……果然雪化时才是最冷的时候。”萧云钻出柴火间，一张嘴就呼出大团大团的白雾，“现在是零下多少度了，这么小的风都这么刺脸颊，还好毛背心都发下去了，不然冻着哪儿麻烦可大。” 天空中的云层似乎薄了少许，但阳光还是看不到。抬脚踩上厚实的雪层，冰凉的寒意从藤草鞋的缝隙间往里钻，就算是内里裹了层兽皮都有点冻得慌。 “难怪那帮小鬼今早上没跑出来玩雪，这么清静。”萧云伸了个懒腰，举起的手臂无意间碰到自己的耳朵……然后他便下意识缩了下脖子，“——日！” 这大概是萧云穿成雪狼人后最不满意的一点，人形态的雪狼人在脑袋两侧还留着兽耳……萌是压根没觉得，能对着顶着兽耳的巨石强森喊萌的那指定不是一般人，萧云是绝壁不会。这个耳朵耳廓上带着毛倒是不怕冻，但是怕被碰到，似乎是耳廓上面遍布的神经比较多，就像是把弱点摆在脑袋上一样。 嗯……反正也没镜子看不到自己的形象，除了偶尔碰到会很烦之外，倒也没别的感受。 “是怕被冻掉耳朵所以才没跟人类一样长肉耳。”萧云甩甩头，调头往一号大通间走。 雪化期间温度比下雪的时候低，之前一大早就爬起来清除屋顶积雪的阿山这会儿还赖在炕上，搂着羊毛睡得正香……萧云看看羊毛也没有被搂得很用力，就没管她，走到里面去摇醒牛角。 牛角睁开朦胧的睡眼看清楚萧云，忽地打了个激灵、牢牢抱住兽皮被子：“你答应让我休息两天的，我脚上的冻伤还没好！” “啧……”萧云摇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最好忽悠的牛角吃亏吃多了都斤斤计较起来了，“怎么会，我啥时候答应的事情会乱改了？是你自己说了有啥好吃的都不能忘记你，对，今天我要炒肉松，你来不来？” 牛角蹭一下跳下火炕……只要方法正确，忽悠苦力啥的还是挺轻松的。 和草原圣母牛头人打交道没啥难度，要去勾引咳咳拯救吃苦受罪中的兔狲一族就要讲究下技巧，萧云琢磨着说好听话不如给好吃的，便预备着带点肉松去当见面礼。 原料方面，萧云选用新鲜的牛肉……带着牛角去圈里牵出来头有病态的待宰曲角牛，宰杀、放血、拔皮，取牛精肉切成细片，加水、加奶酪干下锅煮——没有别的调料，就靠奶酪增加奶香味。 煮好的牛肉捞出来沥干水份、放到室外晾凉，然后用圆滚滚的木头将肉擀平、用手撕成碎末，再擀平、再撕，直到把肉片全部撕成肉丝。 再次将陶锅架到火上，放入之前存的鱼油小火快速翻炒，直炒到肉丝蓬松，这个过程差不多要半小时……一次性做一大锅肉丝翻炒起来是需要体力的，有牛角在便毫无难度。 依然是没有太多调味料，所以到了这一步，肉松里能加的只有盐、松子末和香菇干磨的粉——这些香菇干的粉还是从族长嘴里省下来的，之前没舍得用，这回派上用场了。 带着浓郁奶香的牛肉肉松出锅，抓一把打发牛角，其它的全装入陶罐，加盖，齐活！ 缺乏调料，就像萧云再能干也捣腾不出更多的零食，装好了肉松，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开窑整理要拿去跟牛头人换种子的陶器了。 “诶？诶诶诶？”牛角小心地捧着个造型别致的、光滑闪亮的陶器，嘴巴直接变成O型，“阿云这是什么？阿云阿云？” “陶瓷摆件，用了四种天然颜料上的彩釉，还行，漂亮不？”萧云回头看了眼，牛角还真有眼光，一下看中他废了最多时间捏的陶器。 “好看！”牛角特别小心翼翼地捧着他从来没见过的精致彩陶，两只眼闪闪发光，“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啊，阿云？” “没什么用，放着看看的。”萧云手上整理着陶碗陶杯陶碟，随口道。 “啊？”牛角一脸震惊。 “别说你想要啊，这个东西真没什么用，就是摆着看看的，要拿去换种子的。”萧云道。擅长耕种又是素食的牛头人到底喜欢啥他也没底，既然这帮草原圣母衣食无忧，那除了杯碗碟之外他也搞点有观赏价值的东西充数算了。 “哦……”牛角耳朵都塌下来了，小心地把陶器放了下来。 萧云再度回头看看牛角那副恋恋不舍的小表情，摸了摸下巴……牛角这种粗神经的雪狼人都能看上这种没啥用的摆件，那么衣食无忧有精力有闲情雅致去培养审美的牛头人应该也会喜欢的？ ——这个所谓的陶器摆件呢，就是个Q版的肥肥胖胖的坐姿的花精坐像……花精嘛，就是头顶戴了个花环、身上穿着树叶状的小裙子、肥嘟嘟的脸上画出简易线条的笑容夸张的小女孩这么个形象。 黑色的沼泽淤泥细细地画出五官和裙子上的叶片纹路，树叶煮揉出来的浅绿色汁液添加到釉料里刷的皮肤（实在是找不到白色的天然植物颜料，也没有烧出来自带圣光的瓷土），再把汁液熬熬干、熬出深绿色刷的树叶裙子，树皮里提出的褐色和不能吃的紫色浆果提出的紫色加上无色的釉料留白刷的花环——萧云倒也想把花环弄成粉色，但这个天气他没地儿找花瓣去——就这么四种颜色，也就萧云好意思称为彩陶了。 但是……再怎么粗糙的彩色那也是彩色，总归是几种颜色一块儿出现在一座小巧的陶器摆件上了，釉料的使用又让其表层特别光滑特别明亮，就算是拿到现代社会地摊上当工艺品也能卖个十几二十块钱……咳咳。 等到族长看到这个萧云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捏出来的花精像时，其反应让萧云把这个摆件卖出去的信心更足——好歹也是一把年纪的族长居然在捧起这个摆件观察了数秒后抬头偷看萧云、一副想要夺门而出把它抢回去藏起来的架势，还真是……直接明了得让萧云懒得吐槽。 “这个是要拿去换种子的。”萧云不等族长说话便迅速开口打消他的念头。 族长：“……” 萧云伸手：“嗯？” 族长……族长还是没放手：“……由我这个族长亲手把这种珍贵的陶像拿出来比较好，阿云，你说呢？” “卧槽？！”萧云只觉五雷轰顶，连族长都学会拿身份压人……呃，拿身价来炒作商品了？！ 第28章 草原圣母牛头人 现代人出门, 哪怕是出远门，提前几天准备行李买车票啥的就算是对出行有规划了。 在这个破地方的话, 你想出趟远门，那就起码得提前半个月开始准备…… 小心地检查了好几遍放在藤草垫子上阴干的奶酪，萧云才提来皮袋将这些奶酪装进去。自从见识过族人生嚼长虫奶酪后萧云对这玩意儿就腻味得不行，偏偏奶酪还确实是草原部族日常生活中离不开的辅食，他只得自己亲手来制作可靠一点、起码吃起来的时候心里不别扭的奶酪。 嗯，相对于雪狼人把牛奶羊奶使劲儿煮、煮成糊状倒出来阴干成型就算奶酪的粗糙做法, 萧云其实也就是多加了一步先把奶油提取出来的步骤：新鲜的奶倒入比较深的水罐用荆棘丛做成的搅拌器反复搅动, 直至鲜奶中的水和油分离、将浮在表层的奶油倒出来, 再把底下的鲜奶拿去煮；煮成糊状后也不是说马上就拿去阴干，而是先用布料过滤一下、滤出来的奶渣倒到模具里面晾干, 这样获得的奶酪就没那么多水分、随随便便长虫啥的。 一开始族人还不太理解萧云为啥这么折腾，吃到分离出来的奶油后一个个的马上转变立场，萧云一喊熬奶酪，马上跑出来一堆要打下手打奶油的。 大草原上水资源充沛, 但并不是说走在野外哪哪都能找到水，这个时候随身携带的奶酪就能有效补充水分和糖分，是居家旅行必不可缺的消耗品。 准备好了大量的奶酪，再来还要准备干肉：肉松适当炒点，全都带肉松的话不实际, 占大头的还得是干肉：用盐煮过的肉条风干后直接装袋，有条件的时候水煮一下能吃，没条件的话直接啃也解饿。 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到在外时族人会不会因为卫生条件下降出现痢疾腹泻问题, 晒干保存的车前草和马齿苋得带上。 然后嘛就是一些野外过夜时必须的帐篷、兽皮、煮食物和水的陶锅、陶碗，还要带上用于交易的、用大量的干草仔细地包好的陶器……等等。 出门一趟来回就算是变狼型奔跑也起码要一个多月，那么发豆芽的陶桶得装上一个，金针菇培养槽也得带上俩…… 最后一场小雪已经是十天前的事、积雪刚融的大地仍旧潮湿而冰冷，萧云不想再等，与族长商量后决定当即出发——以萧云、族长、青岩、红叶、阿山、阿月组成的东行远征军，整装待发！ ……然后族长、红叶、阿山和阿月四个便凑到一边去猜拳。 阿山和族长输了，两人挠挠头皮，脱掉身上的兽皮衣服和毛线背心交由同伴保管，自个儿往地上一蹲……变成了两头大白狼。 雪狼人的狼形态并不因人形态收拾干净了便跟着干净，萧云也搞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奥妙——不过在有大量雪水可取、又有大灶长期烧着的情况下把族人的狼形态也清洗清洗不算啥太大难题，族长和阿山变的这两头大白狼就完全没有萧云刚来时脏到连毛发颜色都看不出的问题、在仔细梳理过毛发后还是挺清爽蓬松的。 嗯……成年雪狼人的狼形态也比萧云这个幼崽当初的体积要大一号，年纪最大的族长狼形态头尾加起来差不多五米——也就是，能驮不少东西。装满各种零碎的、手臂粗的藤草编成的大型驮框架上去，还能再坐两人。 青岩和阿月上了阿山的背，萧云和红叶爬到族长背上，和留守的族人们挥挥手告别，一行四人俩狼便踏上了东行的路。 大爪子上的肉垫和背部蓬松的长毛能有效减震，坐在族长背上的萧云并不觉得颠簸，还有心情感受下早春剪刀般的寒风、四处张望下风景，一小时后，两小时后，三小时后……半个早上过去，他就给风刮烦了也看腻了湿哒哒冷冰冰的寂寥草原，百无聊赖地靠着红叶健壮的背部拿出毛线团编着玩。 “阿云你看，那是我们去年从这儿过时我撞断的树。” “阿云看那儿，那个土坡上的坑是牛角刨的。” “阿云阿云，有彩色的鸟呢。” “哇，那只老鼠可真肥……” 萧云叹气，在部落里稳如老狗的红叶出来了居然这么兴奋……雪狼人的生活可真够单调的。 打了个哈欠，萧云把脚卡到红叶的大腿下面，往狼背上一倒便睡了过去，虽说无聊，这倒也是他难得的不用整天忙活这忙活那、人停了脑子也不能停的空闲时间…… 雪狼人有在自己走过的地方作出轻易难以变化的路标的习惯，刨个显眼的大坑、用撞断的树木做路标、或是堆一大堆石头什么的，之后再经过同样的地方雪狼人就能比较容易地认出方向；去往牛头人部落的这条路族人加起来已经走过三次，对路况比较熟悉，当夜大伙儿便在之前利用过的一座小山包上过夜，这处小山包顶部有比较平坦的平地，不远处还有条小溪，跑了一天沾了不少灰尘的族长和阿山跳下去洗了个痛快。 第二天，变狼型当坐骑的换成了红叶和阿月，萧云和青岩依然是乖巧跟混。 第四天，第五天……枯燥乏味的远行没有丝毫浪漫色彩，萧云连恶心稍微变暖的大地中冒出来的小虫子的力气都消失殆尽。这还是四名成年族人轮换着变狼大幅度提高行进速度的前提下，要是让他慢慢走、一趟路走他个把两个月，萧云觉得自己肯定会疯——难怪人家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古人诚不我欺。 十天的时间，一行人走过了全族出动驱赶着牛羊起码要走两个月的行程，一成不变的大草原上也出现了较多的川溪涧泉和密度有点儿惊人的沼泽地——这意味着他们终于进入了牛头人的领地。牛头人很少和别族因草场的问题发生纠纷，就是因为他们并不像其他的部族那样过度依赖放牧，也只有他们能在这种水泽遍地的地方生存……牛羊在水泽附近放牧是很容易损失的。 半天的时间绕过大片不知存在多少年、也不知道淤泥中吞噬了多少无知生物的沼泽，已经在狼背上坐得屁股起老茧的萧云猛地精神一振……视线尽头已经能看见被人工打理过的田地，大块大块有耕种痕迹的土地连绵不绝、几乎弥漫到天际尽头。 又走了差不多半小时，萧云看清了那些让他有颇高亲近感的、开垦过的土地——牛头人果然是有种植天赋的，阡陌相连的田地完成度和他在现代社会乡野间看见的差不多，田野间还有人工挖出来的沟渠、池塘。 早春天来临得较晚的寒温带草原上，勤劳的牛头人在积雪刚化、土地仍旧冻得硬邦邦的时候已然开始耕种工作，一群雪狼人走到他们的田地附近时，田间劳作的牛头人也看见了雪狼人；远远地、牛头人们似乎是同伴之间吆喝了什么，附近的牛头人全部向萧云等人来的面向靠拢，并大大方方地迎了出来。 萧云看清楚这些草原圣母到底长啥样的瞬间，终于明白为啥这些吃素的草原袁隆平在人类那边那么不受待见、为啥每年从人类王国来的商队都要绕开牛头人的领地去猫族的部落等着客人们上门了——牛头人这名字丁点没叫错，他们的脑袋确实都是牛脑袋，还不是那种面相比较憨厚的老黄牛或是水牛，而是头顶一对狰狞牛角、脑袋上长着粗黑毛发的、比较凶恶的野牛。 ——雪狼族、猫族啥的好歹人形态就暴露个兽耳，牛头人这是压根没进化完全还是怎么地啊…… 这么一群相貌比牛魔王还牛魔王、还一个个的身高体型比成年雪狼人高壮一个型号、露在麻布衣物外的胳膊粗得跟大腿似的终极壮汉沉默着走到队伍前方排成列，骑在雪狼人背上、有视线高度优势的萧云都忍不住恶寒了一下……讲真，这些老哥妆都不用化就可以去客串一下魔王军手下大反派爪牙什么的，登场绝壁能把观众吓哭。 此时，和萧云一块儿坐红叶背上的族长跳了下去，走向牛头人中领头的一位鼓着红色牛眼的超级兄贵，并向对方展开了双臂…… 红眼牛魔王也展开了双臂…… 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并互相用力拍对方的背部，丁点儿折扣不打的嘭、嘭声响了一连串。 慢慢瞪起死鱼眼的萧云：“……” 红眼牛魔王放开族长，铜铃似的红色大眼珠子凶恶地瞪着矮他半个头、被他衬托得都有几分娇小的族长，大嘴一张、露出草食类特有的洁白整齐大板牙，声音特别低沉、像是自带低音炮：“雪狼族的朋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萧云忍不住想以手扶额，上来就问别人是不是来打秋风的，显然这种开春时被人上门乞讨的事情牛头人都已经习惯了，果然是草原圣母……但是你这个卖相，讲真，真的是太吃亏了啊老哥，这种压抑不住的淡淡的同情是肿么回事！ “我们想跟你们换一些种子。”族长倒没萧云那么大惊小怪，对方狰狞的善意在他这儿仿佛也是……习惯了。 红眼牛魔王点点头，朝自己的族人们挥挥手示意大家继续忙活，再爽快地朝雪狼人们大手一挥：“来。” 牛头人的部落就在一座海拔不咋高、但面积挺可观、还葱葱郁郁长了不少树木的山坡东南面，看到牛头人部落的一瞬间，萧云感受到了巨大的文明差距——这些老哥别看造型算草原各族中最“原始”的，人家的部落还真不原始，并隐约有了村镇规格：大小不等的木屋从山坡半腰绵延至山脚下，中间留出道路，山下留出了片应该是交易区、市集的平地；平地周围有些比较大的房屋院落，外侧还有两排大约是提供给客人住的木房子……相比起雪狼族帐篷围一圈就算是部落的格局，档次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广阔的市集区应该都是用来招呼外来者的，红眼牛魔王一路把雪狼人带进去，中间遇到了几批扛着农具顺着山坡道路走下来的牛头人，萧云好奇之下打量了两眼，受到的打击更大——人家的农具都是铁制的！想想雪狼人全族就一把铁制的剥皮刀，这差距简直心酸！ 不过，等萧云一行人被带进市集区最大的院落里面时，萧云就明白为啥牛头人这么多铁器了……赶在雪化后跑来打秋风的还真不止他们这一批，宽敞的木屋敞开的大门内，一眼就能看到一群坐在长方形桌子前埋头猛吃的灰矮人…… 草原上有几处地下世界的出口这事儿萧云一早从红叶那儿了解过，地下世界的居民饿疯了的时候会跑上来找生路这种事儿也听红叶提过。地下世界取得矿物比地上世界容易，这些不知道从哪跑来的灰矮人拿铁器跟牛头人换粮食援助啥的……合情合理。 与草原圣母都不爱打交道的地精相比，萧云显然对这些能拿铁器来交易的灰矮人更感兴趣，但还没等他产生啥念头，那些狂吃海塞的灰矮人们已经看见了进入院内的两头巨大雪狼，顿时大惊失色、纷纷端起食盆朝木屋内逃窜…… 萧云：“……” 沉默的红眼牛魔王好像看不到上一批客人被这一批客人吓到一样，雪狼人们也对自己吓跑了灰矮人全无感觉，卸下了阿月和红叶背上的特大号藤草驮筐，等两人穿上衣物，一行人便坦然走进了刚才灰矮人吃东西的大厅里……灰矮人吃东西倒是干净，桌上地上丁点儿汤水没有。 族长、阿月和阿山都抱着个藤草箩筐，小心地把三个箩筐放在桌子上，族长掏出里面用干草小心包裹好的陶瓷碗、扒开了干草向红眼牛魔王展示：“萨拉丁，我们想用这些陶器跟你们换种子，要黑豆的种子，也要粮食和菜种。” 族长扒开干草的时候红眼牛魔王的眼睛就盯在露出真身的陶瓷碗上移不开了，这批陶碗虽然也还是陶土烧的，碗壁比较厚、没有瓷器那种薄而透的观感，但内外都用上了不同色的釉料、内为草绿外为深紫，色泽在釉料的作用颇为鲜亮，表面又极为光滑明亮、远胜过人类商队运过来的陶碗——他甚至能从那光滑的碗壁上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 盯着这漂亮的碗看了数秒，红眼牛魔王……呃，牛头人部族的长老萨拉丁才理解过来雪狼人族长的意思，顿时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牛头人种出来的东西其他部族也爱吃，比较近的雪狼族、猫族、乃至虎族部落每年都会有人跑来讨要，牛头人也给习惯了，交换或是白给都不稀罕。但是……这次，这个雪狼族居然要换种子，而不是要换食物？ 要是只换豆种还没什么，毕竟豆子好种，地上一撒就行，就算草盛豆苗稀也能有点收获，可是……他们居然还想要粮种和菜种？！ “火炎，你确定你们要换的是种子？”萨拉丁直接就问出来了。 “对，我们部族也想要进行耕种。”族长坚定地点头道。以前雪狼族没想过要和牛头人一样依赖耕种，但现在幼崽阿云已经用事实证明了发出来的豆芽和室内栽培的金针菇十分有用，族长当然也会心动。 萨拉丁露出了犹豫神色，他知道雪狼人的部族人数都比较少，又离不开肉食，本就少的族人同时放牧、还要和牛头人一样耕种的话，搞不好最后两头都会失败，这让他一时间不太敢轻易答应交换。 “我们拿来了许多交换物。”族长还以为对方不愿意把宝贵的种子拿来交易，连忙又拆了几个陶碗陶杯出来。 亮闪闪的一排陶器让萨拉丁十分心动……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这货沉默着不言不语的样子实在是很像在考虑“杀几个、怎么杀”之类阔怕的问题——但他粘在漂亮的双色陶器上的眼神骗不了人，萧云仔细观察一下就看了出来…… 抬手制止紧张得想要把花精像掏出来增加筹码的族长，萧云小心地试探道：“请问……你不愿意将种子交易给我们的原因是什么呢？” 牛头人部族采取的是贤长者制度，贤者和长者都能拥有发言权，并不轻视弱小或年幼的族人，对于雪狼人队伍中的幼崽提出的问题，长老萨拉丁并不感觉被冒犯；红色的铜铃眼转向萧云，这名牛头人部族中的贤者沉声道：“我并非不愿意交易种子，耕种是繁琐的、必须持续不断地劳作才能有所收获的神圣行为，若不足够虔诚，轻忽懈怠土地，大地便不会给予回报。” “……”萧云对这群草原圣母的认知度又加深了一层，所以是担心雪狼人白费力种不好浪费种子还把自己饿死是吗…… 说服草原人民靠嘴是不行的，必须得有现实为依据，萧云想了想，跑回卸下的特大号藤草筐边抱出发着豆芽的陶桶、又跑进大厅内，将陶桶上的草盖掀开小半，推到萨拉丁前面。 “这是我们部族利用黑豆泡发出来的豆芽，来的路上，我们已经吃了两批，这是泡发的第三批。” 直径约为三十厘米、高度约为三十五厘米的陶桶内泡发的豆芽才到第三天，只长出手指长的新芽，萨拉丁伸手从桶内掏出一条豆芽细看，很快认出这个是栽种豆子时发出的芽。 牛头人可没有像这样特地把豆芽发出新芽后直接吃掉的经验，但……凭草原袁隆平的眼力，发现这样发出的新芽可以作为食物后，萨拉丁牛眼顿时瞪得更大了——相比直接吃豆子，这样泡发后再吃似乎更适合？！ “像这样把豆子泡发了再吃，以油脂和盐煮熟后会很脆嫩，而且可以把豆子发出十倍的量，一斤豆子可以获得十斤豆芽。”萧云继续道，“泡发的过程也很容易，先用水泡上一整天，再滤干水分放入陶器中或是木桶里，盖好盖子不要见光、用兽皮或别的东西压住豆子，每天洒两遍清水、五到七天便可以取出来食用。” 萨拉丁一脸震惊地看向萧云，嗯，震惊的表情也一脸凶恶……还是傻愣愣的雪狼族人震惊的时候顺眼点。 栽培金针菇的技术还是有点难度的，萧云为防备在交易种子的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一早便决定把发豆芽这个称不上是技术的技术拿来打动牛头人……现在看的话，虽然是不操心能不能打动牛头人，在证明雪狼人懂得栽种、能够学习栽种技术这方面倒也是用得上。 萨拉丁露出了一个有点儿毛骨悚然的微笑，轻轻地把豆芽放回去、再把草盖盖好，推还给雪狼人：“大地会回馈所有付出辛劳的人，无论是牛头人还是雪狼人，我们可以交换种子给你们。” 族长压胸口的紧张闷气一下全吐了出来，萧云也松了口气。 牛头人愿意给种子，接下来的交易就简单了，别说雪狼人还带着漂亮的双色陶器上门，就算空着手来这群草原圣母也不会让雪狼人白跑。 当然，交易过程中还是难免会有状况的，当萨拉丁给雪狼人们安排住处、要带着族长去挑选种子时，族长赶紧把萧云推了出来……确认了两次交易内容由萧云这名幼崽决定后，面相凶恶的牛头人长老萨拉丁冲着萧云呆了半天。 看了眼雪狼人队伍中的猫族青岩，一向并不好奇客人私事的萨拉丁忍不住问道：“我记得雪狼人以长者为长，你们也认为贤者更加可靠了吗？” 这个贤者不是啥圣贤、道德楷模、道德完人的意思，而是聪明能干的意思，草原部族大体上都是偏向务实风格的，所谓的道德楷模但啥啥都不会的完人在他们这儿没有市场——会说漂亮话和能让部族族人吃饱肚子完全没有可比性。 萧云：“……”这话他可没法接，就算雪狼人内部没啥争权夺利的思想，你也不能让我在现任族长面前表示我要夺位啥的？ 族长倒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转头用很深邃的眼神看向萧云。 萧云一下就紧张起来了——人性这东西是经不起试探考验的，要是族长忽然觉醒了打压竞争者的意识他特嘛跟谁说理去？！ “萨拉丁，你认为阿云适合当我们部族的族长吗？”族长很认真地道。 萨拉丁再度露出很凶恶的震惊表情，脑容量比较大的牛头人似乎非常不理解为啥这问题居然是雪狼人来问他——你们不是把决定一年里要耕种什么作物的重要决定权都交给这名幼崽了吗！ “我还没成年，我才十六岁……十七岁。”萧云抽着嘴角道，他觉得他再不开口的话，思维明显不在一个平面的族长和萨拉丁估计没法愉快聊天。 雪狼人幼崽过了二十五可以被当做成年人看，但要到能发情、能有繁育能力才了算是真正成年，按雪狼人的寿命，这要等到三十岁后。族长算了一下阿云还差多久成年，马上放弃了这个问题，那么久远的事还远没到考虑的时候；萨拉丁算了下雪狼人的成年岁数，也对这事儿甩开了手……牛头人的脑容量也没牛逼到能去计划十年后的事情。 倒是舅舅阿山，看向阿云的眼神儿特别骄傲——牛头人的长老萨拉丁认为他的大外甥是和牛头人部落的贤者齐名的了不起人物，不管阿云当不当族长都够他心底爽翻天了。 这个小风波过去，接下来挑种子、换陶器啥的再没出啥风浪，雪狼人带来的精美（……）陶器除了长老萨拉丁外其他的牛头人也很喜欢，只要是萧云看上的种子他们都肯给，给的时候还生怕雪狼人种不出来、每给一种种子萨拉丁都要拉着萧云讲解半天这个种子要怎么种——对于向来沉默寡言的牛头人来说，短时间内说这么多话还真是难为他了。 这么厚道的牛头人，老实说萧云实在下不去手坑人家。可是眼睁睁看着铁制农具摆在那儿说不心动那也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后虽然一路吃苦受累但总体也还算顺利的萧云，首次遇到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的棘手难题……咱这黑手，到底伸不神？ 第29章 铁器交易 不但要伸, 而且还要伸出双手——这是萧云心里面最直白的想法。 铁制农具我所欲也，牛头人亦我所欲也……要能忽悠个牛头人跟着走那就赚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成年人与没毛小鬼的最大区别就是知道啥时候该贪心啥时候不该贪心，毕竟冷酷的社会上能够无限包容你的爹妈就那么一对, 咱谁都没有那个犯了错只要流泪道歉就能被原谅的日漫主角命不是？ 萧云叹息一声，得了，还是别想着冲牛头人部族挥动锄头, 薅羊毛也得讲究基本法。 “你叹什么气啊阿云？” 抱着个食盆——木制、浅底、堆满食物——的牛角一边嚼着腮帮子一边靠过来。 在牛头人的部落当然是要吃他们的喝他们的，不过因为除了牛头人外草原部族都是杂食的关系, 主人家不会跟客人一块儿用餐……给客人的食盆里是装有肉食的。 吃素的牛头人圈养的羊群都是在客人上门的时候宰杀，自己吃素但并不强求别人都吃素, 客人上门还给上肉，这才是好的素食主义者口牙~ 雪狼人给安排住在一处较小的院落，木栅栏围起来的小院子在雪狼人离开前都是他们的私人地盘，主人家可谓是厚道又尊重人；只不过再怎么厚道毕竟人家的物质条件有限, 所以给分配的屋子就是一间没床、只有吃饭的桌子和木桩凳子的简陋房间……睡觉的话自己在地上打地铺, 寝具自负。 不下雪的早春草原上也还是挺冷的, 睡木屋里好歹比睡帐篷暖和，起码夜风刮不到。而且这个木屋从形制上来说要比雪狼人自建的屋子讲究，比如说，有窗户…… 拖了个木桩凳子坐在窗边朝外看的萧云回头看了眼牛角那和幼儿园小朋友差不多的吃相，再度叹气：“……要是能拿你换个牛头人走多好啊，牛角, 他们这随便捡个人出来肯定比你机智。” 牛角：“？！” 桌子边的族长一脸呆滞地看向这边。 “我随便说说的。”萧云摆摆手，“唉，族长，你说我们要是多带几个精致点的陶器摆件，能不能骗个牛头人和我们走？” 族长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我随便说说的。”萧云一脸惋惜地。 族长：“……”你看上去真的很不像是随便说说…… 萧云把屁股下沉重的木桩凳子拖到桌子边，对族长道：“族长，你今天也看见牛头人拥有很多铁器了，明天你把那个花精摆件拿出来，我们跟那个萨拉丁商量看看，能不能匀几件铁器给我们。” 族长一脸肉痛神色，沉痛地点了点头。 “……你憋这样，最多回去我再捏个烧了给你玩儿。”萧云嘴角一抽，“这东西又没什么用，捏起来还麻烦，刷釉刷到人头大，完了连水都不能装，多烧几个碗都比这实用。” 族长拉长了脸愤愤地瞪着他：“别乱说话，你还小，不懂事。” “行。”萧云瞪起死鱼眼，顿了顿，他又幽幽开口，“族长，你说我们要不然忽悠点灰矮人回去？” 包括青岩在内，一桌子吃饭的人都愣愣地看着他。 吃完了牛头人提供的晚餐，阿山张罗着在木屋地板上拿兽皮铺床，牛头人这木屋里没火炕，大家得挤着睡才能暖和。萧云知道族人们都是啥破睡相，选择睡到青岩边上。 坐到地铺上用脱下来的衣服盖着脚，萧云拉了拉青岩的手，压低声音道：“明早天不亮你就回你的部落，带上我给你准备好的东西……我会拉着大伙在牛头人这赖个五、六、七天才走，你得抓紧时间，就按咱们商量好的来，能成功，以后就不用只你一个人天天织毛衣了。” 青岩的神色特别复杂……怎么说得好像他去图谋原来的族人就为了自己少受累似的。 “万一不成功，也不要紧，你能全身而退就行了。”萧云又道，“猫族的内部环境和雪狼人、牛头人不一样，你真落到放逐你的人手里面，我估计是讨不了好。” 青岩的心情更加复杂了，草原上的部族中就算是因好斗而人数特别少的半人马族都不像猫族这样会同族内斗到伤及性命的程度，说到底，虎族的脱离对猫族刺激性太大了…… 草原各族并不像人类那样拥有极强的繁殖能力，人族的雌性身体还未发育完全就能够繁衍后代，草原各族却不行，哪怕族群最大的猫族部落，每年能诞生的新生儿都多不到哪去。在这样的情况下，损失人口自然是各族都极力避免的，奈何…… “我会尽力。但我并不保证计划能够成功。”青岩低声道，“其实我直到现在仍在犹豫……这样做对我的族人到底是不是好事。”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无需替别人做决定。”萧云躺下来，将手枕在脑后，“你只要把你为你的族人考虑的心意带到就行了，是选择配合还是干脆地拒绝，你的族人说了算。我重复过多次了，万一不成功也不要紧。” 青岩默默斜视这货，你也知道你的用词儿是“万一”呢！ 睡习惯了火炕再来睡冷冰冰的地板，最大的区别就是睡到后半夜脚会冷……年纪较大的族长天没亮就给冷醒，瑟缩了下将无意中伸出兽皮的脚收回，然后……发现居然有人已经起来了。 “青岩、阿云？”族长眨巴几下眼睛看清楚爬起来的人，惊诧地。 “族长？”萧云没料到族长也起这么早。 “你们这是？”族长连忙坐起身。 萧云边把兽皮袋子抱给青岩边道：“没啥，这里离青岩的部落近，他回去看看。” “……呃？青岩不是被流放了吗？”族长反应不过来。 “所以是偷溜回去看看族人啊，这都离家一冬天了青岩也会想家的嘛。”萧云没事人一样地道，“他去几天就回来了，反正我们也要在牛头人部落这里呆一阵子，刚好等他。” 族长：“……我们不是换好种子就要回去的吗？” “当然不是。”萧云正色，“牛头人给我们种子还带技术指导的，我们还要问他们要铁器，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多不像样，总要也回馈他们点我们独有的技术才公平？” “……呃。”族长觉得这话没毛病……但是他们能有什么东西能拿去指点牛头人？如何捕猎？ 目送青岩背着个兽皮袋子消失在黑夜中，族长沉默一阵，慢慢侧头，将凝重的视线投到萧云身上。 起身、绕过打着呼噜的族人们，族长走到青岩睡的床位盘腿坐下，双目炯炯有神瞪着重新躺回去的萧云：“阿云，你是不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萧云……萧云心里面只想叹气，难道说他忽悠族长太多次，族长都被他忽悠出经验来了？ “放心族长，不用想太多，青岩只是回去看看族人而已。他只是竞争族长失败被流放，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他的族人和他之间自然是有感情的。” 族长默默弯下腰，逼近萧云，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说的不是青岩能不能回去看看族人……我想说的是，阿云，你该不会没放弃带牛头人回去？”族长伸出双手抓住萧云的肩膀，“阿云，你不能这么做，抢夺别部族的族人是会引发双方永远的仇恨的，我们不能这么对牛头人——你明白吗，阿云？” “……”萧云鬓角处缓缓滑下一滴汗，这还真是微妙地猜对了方向，但是猜错了目标呢。 族长一脸惊悚：“不、不是，阿云，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冷静点，我没打算挖牛头人墙角。”萧云抬手拍拍紧张的族长，“草原上有哪个部族愿意跟牛头人敌对呢，对，族长你看我像是笨到连这个都不清楚吗？” 族长想想也是，现在的阿云比他还聪明……于是松开了双手。 “其实我想挖的是猫族的墙角。”萧云正经地道，反正青岩都跑了，这会儿跟族长交底他也没法挽回。 族长身体一晃、差点没倒下去。 “一是猫族人口多，咱们挖一点也不要紧，二是，青岩的部落确实有个小族群因为人口太少的关系在部族里不受待见，日子过的挺辛苦的。那既然猫族不重视人家，不如让给我们算了，兔狲一族虽说没啥战斗力但是挺灵活的，比黑豹一族的青岩还心灵手巧……族长？” 族长艰难地爬起来，双手再度抓住萧云的肩膀，一开口就悲从中来：“——阿云啊！” “冷静点、冷静点。”萧云再度拍族长胳膊安抚，“我知道公然抢别人的族人会引发战争，所以我这不是偷偷下功夫的吗？不能成还罢，青岩回来了咱们就回去，成功的话，我们只要去捡被猫族驱逐流放的兔狲族人就行了，很妥很安全。” “捡？流放？”族长一惊。 萧云便把跟青岩商量好的计划给族长透露了点点……其他的族人还罢，族长到时候是要配合计划的，萧云相信以族长的阅历能有合格线以上的演技。 族长的表情慢慢从惊惧不安变成呆滞…… “这、这真的能行吗(￣△￣ b)？！” “能不能行的，尽人事啦~反正试一下又不会怀孕。” “……” 阿山舅舅起来后点人头，发现少了个人，挠了挠头皮，又重新点了一遍：“诶，奇怪，青岩呢？” “嗯……青岩稍微离开了下，过几天回来。”族长有些僵硬地道，“我们刚好留在牛头人部落等他。” “啊，我们不是拿了种子就回去吗？”牛角嘀咕道，“我想回去了，还是部落里的东西好吃，火炕好睡。”牛头人的烹饪方式就是大锅乱炖，没去除血丝撇掉血沫的羊肉骚味挺大，牛角吃了一顿就有点儿嫌弃。 “我们当然不能就这么离开，牛头人给了我们许多帮助，阿云要回馈他们一些我们所拥有的技术，我们雪狼人并不是白占别人便宜的无耻部族。”族长板着脸道。 萧云背着族人对族长伸出大拇指，阔以的族长，演技可以打六十分。 牛角不说话了，阿山舅舅和阿月也不是会想太多的人，族长怎么安排怎么来，只有红叶，犀利的目光一直朝萧云这边转。 说是要跟牛头人技术交流，萧云也是认真地，吃了牛头人准备的大锅炖早饭，萧云便和族长一块儿去找长老萨拉丁。 牛头人已经形成家庭式聚居的习惯，萨拉丁和他的妻子、儿女们住在山脚下靠近市集区的一座院落里，一间宽敞的大木屋加两间草棚仓库就是萨拉丁的家。木屋里还有不少家具，桌椅板凳、柜子等居家用品都有，木盆、木桶、铁制农具啥的样样不缺。 拥有强健体魄和深棕色厚实皮肤的牛头人比雪狼人还耐寒，但毕竟不是喜爱低温的冷血动物，萧云和族长到的时候，萨拉丁正盘腿坐在木屋内的地炉式火坑边取暖，旁边的矮桌上就放着昨天跟雪狼人交换来的双色陶碗……看来是换了陶器后牛头人马上就给分掉了，效率还挺高。 “欢迎，雪狼族的朋友。”萨拉丁的妻子身高和族长是一个水平，横向上要比90多KG的族长略壮，而且，有胸……穿着的麻布衣物下鼓鼓的胸膛很有曲线美，和雪狼族的雌性完全不是一回事。 就是太高壮了，健康美得太过分了，牛脑袋也是超级凶恶的画风…… 被到到地炉式的火坑边坐下，萧云收回被牛头人雌性刺激到的神经，镇定地朝萨拉丁道：“感谢你们为我们准备的种子，萨拉丁。” 萨拉丁看了旁边矮桌上的双色陶碗一眼，再看向萧云，红色的牛眼特别平静。 好歹也跟这牛魔王老哥打了半天交道、说了不少话，萧云脑子一转就知道这位长老的意思是“不用感谢、只是交易”之类……大约是昨天说了太多话，这位长老更加惜字如金了。 “我们雪狼人从未像牛头人一样耕种过，所以……我想冒昧地询问一下，我们是否能与你们交换一些铁制的农具？”萧云道。 萨拉丁当即露出个特狰狞的严肃表情。 没有当场拒绝萧云就当他是同意了，侧头看向族长。 族长……族长一脸肉痛地把从衣服里掏出个兽皮卷，小心地拆开包在表层的兽皮，又拆开一层揉软的干草，露出包裹在里面的精致花精坐像。 “啊！”萨拉丁的妻子发出惊呼声。 “……”萨拉丁看向花精坐像摆件的眼神儿也有些发直。 这个在现代跳蚤市场上当工艺品能卖个十几二十块钱的花精像……大小和小朋友玩上色的小号石膏像差不多，十五厘米左右的高度，人物勉强算是比较精致，就是颜色不够多彩，花环居然是紫色为主的，描绘五官的线条也不够黑亮……好在萧云有那么点点功力，捏出来的人物还算生动、也能画个几笔——任谁被自家老姐逮着捏软陶打下手打得多了，手都笨不了，萧云的老姐卧室里半柜子的手办都是他给逼着组装上色的。 族长恋恋不舍地盯着在萧云看来只属于“软陶入门”、在原住民看来却“美轮美奂”的花精坐像，不肯老实放手，萧云也懒得说他，他这幅爱惜的态度刚好能拿来提高一下筹码价值：“我们想用这尊花精坐像换一点铁器，不要武器，只要农具。” 萨拉丁露出一副异常狰狞、骇人的严肃表情…… 萧云也不说看人家心动了就狮子大开口，跟牛头人做交易要是这么干只会适得其反。 萨拉丁摆了半天吓人脸，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子，然后起身，走出屋外。 “萨拉丁去请霍尔族长，由霍尔族长来做决定。”妻子向客人解释。 萧云：“……”他默默转头去看自己捏的花精像，这玩意儿貌似还真有那么点儿重视的价值？ 萨拉丁很快牵着一头黄牛……呃，带着一位满头粗黑黄毛、还编了小辫的壮硕牛头人老哥回来，这位老哥黄皮黑眼、和一般牛头人的棕肤红眼差异颇大，也不知道牛头人内部是不是也跟猫族似的多种族还是个体异变啥的。 黄皮牛魔王霍尔族长看到雪狼族族长握着的花精坐像，露出了狰狞凶恶的震惊表情…… 然后霍尔族长也不说话，只跟长老萨拉丁两个深情对视，黑眼红眼之间仿佛有看不见的电波来回传递。 萨拉丁的妻子看看丈夫和自家族长，再看向客人：“霍尔族长说，若果雪狼族不要求武器的话，我们可以以铁农具和你们交换。” 族长露出了怜惜痛苦的神色，萧云一脸震惊，等等，黄牛老哥进门到现在有说过话吗？！ “嗯……我们也只想要农具。”萧云尽量镇定地。 萨拉丁的妻子转头看向霍尔族长，霍尔族长用深沉的目光凝视了她几秒，然后她便向萧云道：“霍尔族长说，我们的农具也不太多，或许不能提供让你们满意的数量。” ——所以牛头人都是电波系吗！ “我们部族只有二十名成年人，如能交换给我们足够使用的农具，锄头、镰刀之类的，就行。”萧云努力镇定地。 这次萧云集中全部的精神观察黄牛老哥的反应，便见对方的瞳孔瞪得更大、凝视萨拉丁妻子的时候眼神更凶恶。 萨拉丁的妻子松了口气，笑着道：“霍尔族长说，我们可以拿出二十把铁锄头和十把镰刀。” 萧云表面平静，内心流出了感动的宽面条泪——牛头人真是厚道啊！他都尽量控制自己别伸手太长了、牛头人却都这么积极主动地让他薅羊毛！ 族里当初给萨尔换那把巴掌宽的剥皮刀，给了人类商队几大捆毛皮才换到！ “真是太感谢了。”萧云发自内心地，一把夺过族长手里的花精坐像，恭恭敬敬地递给萨拉丁的妻子。 萨拉丁的妻子喜悦地接过花精坐像，小心地抚摸了一下，再递给霍尔族长，霍尔族长没接，看了她一眼，她便像是接收到什么信号似的，向客人们点头示意，双手捧着花精坐像跑了出去。 “啊……”族长痛苦地伸出手、朝向萨拉丁妻子的背影……萧云气得，一巴掌把他的手摁下来。 这桩交易让双方都十分满意，萨拉丁伸出手握住萧云，牛鼻子里喷出两股热气、憋了半天力气憋出来两字：“朋友！” 霍尔族长仍旧不说话，只是用深沉的眼神发射着电波……奈何萧云没有接收器。 ——所以你们牛头人是地位越高语言能力越差是吗？ 萧云知道以牛头人的效率估计会很快把锄头镰刀准备好，那么用这场交易拉近双方距离后，接下来便是要赖下来住他个十天八天的，一是要等青岩那边的消息，二是找机会接近那批打秋风的灰矮人——以萧云的良心，要他继续薅牛头人的羊毛他是下不去手了，但是灰矮人还是可以薅几把的嘛。 “感谢你们愿意跟我们交换种子和农具，我没有其它的东西能够作为礼物来表示我的谢意，所以，我想跟牛头人部族共享我们雪狼人盖房子的经验。”萧云非常真诚地道。 族长霍尔和长老萨拉丁同时摆出凶恶到家的震惊脸……盖房子？雪狼人？这俩词儿还有能联系到一起的时候？！ “当我们迁移到草原的西南部定居时，我们的帐篷毁损严重，即使没有下雪，夜晚也寒冷得让人无法入眠。可是我们没有加工木头的工具，没办法盖出和牛头人一样的木制房屋，所以我们取来了河边的泥土……” 萧云侃侃而谈，张口就编造出一段寒冷秋风中雪狼人开动脑筋发明泥砖房的民间故事…… 烧陶和羊毛加工是部族近期内的主要输出商品，萧云是绝壁不会现在就拿出来跟别人共享的，除非雪狼族点出新的技能点，萧云才会把这种落后的技术拿出来拉关系。 现在的话，没啥技术含量、（牛头人的）女人和小孩就能完成的泥砖房技术共享一下就没啥问题，雪狼人不会因此而出现任何损失，牛头人的居住环境也能更加安全、暖和一点——木房子好看是好看但是不适合寒温带气候的大草原啊，在木房子里烧地炉式的火坑火灾风险很大的好不。 嗯，最主要的原因是拿个陶土烧的花精就骗走人家三十把铁器，现在的话或许牛头人不觉得吃亏，以后卖得多了怕人家反应过来雪狼人坑逼……所以便用泥砖房的技术回馈一下这帮老哥，三十把铁器换个盖房子的技术外加个赠品花精坐像，怎么地也没人能说雪狼人不厚道了？ 第30章 饮食健康超重要 牛头人已经有了粗略的水利概念, 他们住的地方为河道上部三角地带高地, 挖了上下两条沟渠将河道中的水流牵引到田地和部落周围进行灌溉, 也有用池塘来储水的意识。 部落朝南的下部, 不到两公里外的整个西南、东南面便是大片的沼泽林地, 更南一些的地方, 滋养着整个南部草原的大地之河奔腾的水流冲刷出的千奇百怪地形形成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河岸滩涂, 每当天气转暖，广阔的滩涂上便会栖息着大量候鸟——这片看上去壮美的滩涂在某个水患泛滥的夏日或许也会成为河底，松软的稀泥底下或许就暗藏着某个存在数千年之久的地下水深潭, 是牛头人也不敢靠近的地方。 被林地包围的沼泽远比雪狼人部落外那片泛滥的泥泽危险，被牛头人当做天然屏障。当萧云带着琴、以及一群牛头人的妇女到沼泽边取泥的时候, 萨拉丁的妻子琴笑眯眯地拉住萧云，温柔而坚决地不允许萧云靠近沼泽半步。 牛头人的妇女确实是可以称之为温柔的，虽然她们的体型都特别兄贵、皮肤都如牛皮一样厚实坚韧、外加相貌可怖……但相比雪狼人的雌性，她们确实都非常地聪慧细腻、拥有女性特有的母性光辉，粗粗的手指也相当灵活——牛头人的麻布是自己织的，每位成年的牛头人雌性都拥有织布技能，沤麻纺线啥的全一把抓。 除此之外, 牛头人的雌性还特别强壮有力……雄性能干的事情她们都能干, 还比雄性更耐心。 在距离沼泽还有十余米的地方挖开表层硬邦邦的冻土, 取得底下不知道发酵多少年的醇厚黑色稀泥, 与田地中挖出来的黄土混合，加上麦秆、稻草（牛头人种麦也种稻），加水糅合、踩出泥土中的空气、把泥土踩到十分细腻, 再摔入木制的砖模中成型、倒出，置于空旷处晾干。 等待泥砖晾干期间，萧云手把手地教琴和她带领的牛头人妇女怎么选择盖房的地点、挖地基、怎么调和土水泥、怎么用辅助线来确保泥砖墙砌得笔直——这个交流的过程比教青草和大河还轻松，虽然有点伤自尊，但牛头人的智商貌似确实是比雪狼人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家早已步入农耕文明，而农耕文明相对于游牧文明来说是更需要计划性的，任意胡来放弃治疗的话早就给饿死了。 因牛头人的普遍吨位比牛头人还夸张，妇女的体重目测全在120KG以上、男性的吨位更是没个150KG打不住，泥砖垒的火炕经不起他们祸祸，萧云便教他们如何用泥砖在室内垒出壁炉——牛头人住的地区水资源更加充沛、林地成片，不操心燃料的问题，不用像雪狼人那么省。 一周的时间盖出一座以泥砖砌墙、门窗齐全带壁炉（这回萧云记得给加烟囱）、屋顶用木板和稻草铺就的样板房，整个牛头人部落都轰动了…… 泥砖房怎么都比木屋保暖性强，壁炉里烧起来的火增加室内温度后，跑来看热闹的牛头人老少们新奇地不断室内室外来回走，感受屋内屋外截然不同的温度差异，一个个的脸上都挂着无比凶恶的兴奋表情、不少人当场就拉着琴、希望学会盖这种泥砖房的技术，丁点儿不嫌弃泥砖房那较为不堪的外形——所谓充满浪漫情趣的漂亮木屋冬冷夏热，住过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萧云被牛头人们用屁股拱到了最外面，一开始他还担心牛头人莽起来去碰撞还没干透的墙壁，爬到牛角肩膀上一看大家都挺爱惜的没舍得乱摸乱碰，这才放下心来。 “还是牛头人好啊。”从牛角身上下来，萧云再度感叹……要是他穿来的是牛头人的部落，那特嘛得省多少事啊。 牛角傻笑着看着他：“阿云，你真厉害，可以教牛头人盖房子。以前都是牛头人教我们种豆子，我们还没有教过牛头人呢。” 萧云怜爱地看了牛角三秒钟，抬手拍拍他健壮的胳膊：“行……我这也是丢不下你们了。” 牛角：“？？” 这时，萨拉丁拿屁股拱开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族人们、挤出一条缝莽出人群，看见萧云，立马冲过来、展开双臂—— “——卧槽！”萧云直觉不对，横步跨出想要逃走。 然并暖，萨拉丁那又粗又长的胳膊随便一捞就把他逮住了，跟抱洋娃娃似的用力搂到怀中，蒲扇般的大手重击他的肩膀和背部，嘭、嘭的闷响声一连串响起…… “牛、牛角——”萧云挣扎着向族人伸出求救的手。 牛角一脸以他为荣的骄傲表情站那叉腰笑，冲他露出两排带犬齿的大白牙。 “草泥马——”萧云吐出一口老血，也不知道是被牛角气的还是给萨拉丁拍的。 几乎把萧云拍残，萨拉丁才松开手饶他狗命，用他那粗厚的大巴掌抓着萧云的肩膀、另一手拍自己胸脯：“阿云，你是我们牛头人永远的朋友。”休息了几天，这位长老的语言能力貌似是恢复了。 “……”萧云虚弱地吐出半口血，老哥，当你们的朋友还真是个危险活。 草原民族衣食住三大件，萧云跟牛头人换了铁器便一举解决了牛头人在住方面的问题，妥妥儿能赢得牛头人的友谊……木屋内烧地炉式的火坑（就是屋子中间地上刨个坑在上面烧火）火灾风险是很大的，牛头人努力挖了几百米的深水渠把河道里的水引到部落里来就是因为有过烧火取暖引发火灾的惨痛经历；更保暖的泥砖房、能安全生火的壁炉，对牛头人在住方面的体验提升不是一点两点。 然后，琴还给泥砖房加工了下……她在墙壁内外再铺上一层木板，美观性也有了——只糊一层土水泥的墙壁确实是有点难看，反正牛头人不缺木料也不缺加工木料的工具，可以追求一下视觉享受。 成为牛头人的座上宾、比自家族长火炎还受欢迎的萧云，面临的依然是继续赖在牛头人蹭吃蹭喝的问题……青岩还没回来。 可是技术交流方面还能放出来的确实选择不多，牛头人有育种选种的经验、也懂得挖沼泽黑泥和河岸边的滩涂泥来肥田，他们种出来的粮食不但够养活全族上下二百多口大胃王、还能不时支援应付下隔壁几家打秋风的部落外加不时上门乞讨的地下世界居民……除非萧云能挖到肥料矿或是在牛头人这儿埋头研究天然杀虫剂，不然还真在耕种方面提供不了帮助。 思想来去，萧云把视线投到了牛头人的饮食上。 得益于维护水利方面的意识，牛头人能耕种出作为主食的稻米和小麦，但是在吃方面，牛头人就似乎没啥讲究……他们吃的还是小麦和少数的米混合的麦饭，而麦饭这种现代人将其视为养生杂粮的食品，讲真，难吃！超难吃！卡喉咙塞脖子、谁吃谁知道！ 牛头人倒是也拥有用两片石头做成石磨的磨坊，会做面食……可这都是啥面食呢？就是还带有麦麸的麦粉加水揉个死面饼，然后烤熟了吃…… ……可能会有扛精表示天然死面饼养生，然而你把扛精关起来让丫一天三顿吃死面饼的话，丫肯定要报警。 萧云是没时间慢慢给牛头人琢磨搞个水利磨坊磨出精麦粉的技术了，教牛头人做发酵的面食倒是简单不费事，盖泥砖房的期间他就拿个陶罐装了奶酪干发出酵母原液，跟琴要了点麦粉、揉入酵母原液发酵后捏成小团的酵母，现在，要多蹭几天饭就看这些酵母发挥功效了。 盖出的泥砖房还要放置几天彻底干透了才能投入使用，琴和萨拉丁依然住在原来的木屋里。萧云带着酵母上门，表示要指点琴做出更好吃的面食时，琴再度露出那种大家都知道的凶恶震惊表情…… ……呃，没辙，雪狼人出名的不挑食啥都吃，饮食文化无限接近于零，也难怪自诩“草原美食家”的牛头人震惊…… 萧云不废话，手把手教琴怎么拿酵母发酵面团、拿木头拼出可以架在陶罐上面蒸面饼的方形蒸笼，然后蒸了一锅蓬松的面饼出来…… 在地球上，中国人是最早也是最久利用蒸汽烹饪食物的民族，宋朝就有成熟的蒸制面食点心在街头贩售，而西方世界直到近代吃的都是烤炉里烤出来的面食。现代有不少牧羊犬批判蒸食抬高烤食，然而现实的问题是……蒸出来的面食优越性是烘烤面食拍马都比不上的，在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高温蒸汽彻底杀菌这点上烤饼就输得一败涂地。 吃了多年烤出来的死面饼的琴，手捏到松软的蒸饼时脸色的表情就变了，吹了口气、咬了口蒸饼，琴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 现代人提到穿越时很容易忽视的一个问题就是牙齿健康问题，古代平民为啥很难出成年的美女，因为平民吃的都是比较粗粝伤牙的食物，长期下来牙齿磨损严重、五官下颌必然变形……再怎么天生丽质也战不过大小脸下巴歪掉不是？ 而在没有牙医的落后时代，你牙齿烂掉了完全没地方给你做根管理疗去，也就是说，要么想办法把虫牙拔掉，要么只能苦捱…… 草原部族也有同样的困境，再健康的雪狼人、牛头人，也没法儿用强健的体魄去拯救一口烂牙，尤其是依赖高淀粉高糖分素食的牛头人，别说老年人了，如琴这样的青壮妇女都会有吃麦饭和啃面饼时偶尔牙齿力不从心的时候。 通过发酵使得麦粉中的麦香能完全发挥、带有自然香甜味道的蒸饼，入口后完全没有烤饼的坚硬磨牙感，琴几口吃掉蒸饼，当即目光炯炯看向提供发酵蒸制技术的萧云，缓缓张开双臂…… “又来！”萧云马上想起身逃跑。 还是然并暖，他还没站起身呢琴的胳膊就捞到了他的脑袋、把他按进结实如胸肌、只稍微比萨拉丁的胸膛软和那么一点点的强壮胸脯里，不比萨拉丁轻多少力道的大巴掌重重地拍击他的肩背…… “……噗！”萧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喉咙一甜…… 然后他便被欢喜过头的琴扛着、跑去各家各户传播自制酵母和发酵技术…… 族长知道给自家部落留底牌的重要性，赖在牛头人部落骗吃骗喝期间除了牛角外不让族人离开他的视线去和牛头人打交道，毕竟阿山知道咋烧陶，红叶和阿月也经常被阿云哄去帮忙，就算双方都无心，谁知道啥时候一下没管住嘴就泄露了自家部族的发展大计呢？ 呃，牛角的话确实是不用操心，所以牛角很自由，大家都被关着的时候他黑皮地在牛头人部落里到处玩乐…… 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过了七、八天，听话如阿山也受不了了，在客居的小院子里撒欢跑了半天后蹿回屋里可怜巴巴地看着族长：“我实在是闷得受不了了，不如我们去外面打打猎？” 族长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投到窗外、仍旧盯着那群灰矮人住的地方。 “嗷呜~~”阿山无可奈何，在地上打起滚…… “别叫，就是因为你们老是发出这种声音，那边的灰矮人才总是不敢出来。”族长嫌弃地。 无聊使人想太多，阿山这会儿脑子都给憋得会活动了，连忙爬起身：“难道我们是在等灰矮人离开牛头人部落、然后去抓他们？” “呃……不，我们是在等青岩。”族长脸色勉强地，阿山居然也变聪明了点，搞得族长有些措手不及。 都没骨箭可磨了的红叶默默地靠过来，双手抱胸朝窗外看了一阵，又看向族长。 ——你和阿云没事就爱呆窗口朝那边看，所以你们确实是有什么阴谋在进行？ 红叶深沉的眼神儿无声地逼视族长。 族长默默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我们要去抓灰矮人？”同样是闲得长毛的阿月也出声了。 族长……族长愁得抓头发，阿云啊，大家都看出来了我还要怎么隐藏啊？！ 话说，多了雪狼人这个邻居后，隔壁的灰矮人确实是吓得够呛。 在大草原上讨生活的人都知道要尽可能保持与牛头人的友谊，毕竟你的部落要是遭遇啥变故即将饿死的话只有慷慨的牛头人会愿意给予救命的食物。灰矮人这种从地下世界跑上来的居民能在草原上站住脚跟、不被饿死或是被抓去当奴隶，那都多多少少接受过牛头人的帮助。 草原上的部族看不上人类那种孱弱又容易死的奴隶，相对比较容易养活的灰矮人却是会下手的——尤其是虎族，作为草原王帐的拥有者，虎族将所有的非允许进入外来者都当做自己的奴隶预备役……灰矮人要是不慎进入虎族的领地，那后半辈子基本上就没有自由的那一天了。 除了虎族外，较大的猫族部落乃至大规模的人类商队也会将灰矮人当做奴隶抓捕……要避开虎族、猫族、还要避开人类商队有可能经过的地域，灰矮人的生存空间之狭窄可以想象。草场是不可能拥有的，放牧也是无法进行的，想要在草原上求生，灰矮人只能躲起来开采矿脉、冶炼出农具后跟牛头人做交易。 这样的生存境况说起来挺心酸，但已经比地下世界好很多——地下世界矮人王与暗精灵主母的战争绵延持续了几百年，小族群的灰矮人、黑矮人不管被哪边抓到都是炮灰的命。 这群灰矮人赶在雪化后、大地尚且封冻的时间赶来牛头人部落完成交易就是想避开别的部族，万万没想到这么个冷门的交易时间段也能碰上雪狼人……于是这群灰矮人换取了粮食也不敢离开牛头人的部落，每天都躲起来眼巴巴地等着雪狼人先走——这群灰矮人并未跟雪狼人打过交道，但是备不住雪狼人的战斗力名声在外……凶残程度仅次于虎族，灰矮人要不怕才比较奇怪。 “巴鲁，那群雪狼人还没有离开吗？” 扒在窗边露出小半个脑袋的灰矮人巴鲁回头，便见族人中年纪最小的夏尔捂着肚子坐起身，脸色发白地看过来。 灰矮人的体型相对草原民族来说颇为袖珍，平均身高在一米四、五左右，横向倒是挺强壮，但是体型上的劣势不可改变，别说是跟雪狼人比，小型的猫族殴打他们也不费力。 “夏尔，你的肚子还是很难受吗？”巴鲁离开窗户走到族人打地铺的地方，蹲下来关心地看着族人。 “……来的路上，我不应该因为饿慌了就去吃那些野兽吃剩的腐肉。”夏尔皱着眉头，冷汗顺着面颊往下滴落，“我想我已经撑不住了，巴鲁，就让我先行离开，不能因为我们之中有病人而让牛头人把你们全都赶出去……如果雪狼人追来抓我的话，你们就从另一方向离开。” 巴鲁沉默了下来，夏尔已经拉了好几天的肚子，快要瞒不住牛头人了——而若是在这个时候因为夏尔导致大家都被牛头人赶出去的话，巴鲁没有信心能带领族人逃脱雪狼人的抓捕，毕竟……来到草原上时，偶遇到的地精已经告诫过他们不能轻易招惹比猫族还要厉害的雪狼人。 夏尔是巴鲁的侄子，巴鲁如论如何也不愿意抛弃他，可是……将视线转向屋内其他看过来的族人们，巴鲁也实在开不了口要求大家都为了自己的侄子去冒险。 牺牲同胞来保护更多的族人这种事，这个从地下世界逃到草原上的灰矮人部落已经经历了太多次，夏尔自己提出牺牲，领头的巴鲁无法反对，其他的族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夏尔挣扎着起身、背好自己的行囊，与族人们一一告别，杵着树枝修成的拐杖慢慢地走出闷了好几天的屋子。 牛头人都去劳作了，部落里只有一些幼小的牛头人幼崽在玩耍，夏尔走出院子，回头看了眼住了好几天的木屋，冲族人们再度挥了挥手，收回视线，坚定地走向部落外。 身体发热、腹部疼痛、腹泻，拉出来的排泄物中有脓血……这些症状让夏尔在最初的恐惧后慢慢绝望，他知道一时没管住嘴吃掉的腐肉这次会要了他的命，在他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前，他要尽可能地走远一点、把虎视眈眈的雪狼人拖得更久一点，给族人争取更多的逃生空间。 巴鲁只看了两眼走出去的夏尔便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催促族人们尽可能小声地、安静地收拾好行囊和要带回去的粮食……那些雪狼人也很重视与牛头人的友谊，应该不会在离牛头人部落太近的地方动手，这是他带领族人逃生的唯一机会。 “咦？有个灰矮人出来了！” “怎么只有一个人？” “诶，他朝外面走了？” 雪狼人客居的木屋内，盯着这边的雪狼人们面面相觑。 “他怎么看上去不太健康啊，是生病了吗？”阿山猜测道。 “灰矮人为什么会让生病的人自己出来？”阿月不理解地。 “哎呀，他真的走出去了，一个人走的！”阿山吃惊地，“怎么会这样，难道说灰矮人因为他生病了所以把他赶走了？” “诶？！”阿月不敢相信地看向阿山，又看向族长，“居然赶走生病的族人？灰矮人是这样的种族？！” 族长严肃地盯着走出牛头人部落范围、身影变成一个小点的孤独的灰矮人，看向族人们，沉声道：“看起来，这群灰矮人抛弃了他们的族人。” 红叶咬紧了腮帮子，阿山和阿月露出恼火、不解的表情，抛弃族人这种事情在雪狼人看来是非常不能接受的，尤其是不健康、失去自保能力的族人，这和杀死族人有什么区别？ 族长严肃地：“既然是他们抛弃的族人，那我们就捡回来，我们的部族连萨尔都成功养活了，灰矮人比人类要强壮，我们当然也能养活他。” “我去把他带回来，灰矮人不愿意要他，我们要了。”红叶气呼呼地道，连门都不走、直接跳出窗户。 “我也去。”阿山跟上。 正因侄子的离开悲伤不已的巴鲁，猛然间看到两名雪狼人风一样地冲出来、从他们住的院子前方经过、还用恶狠狠的眼神瞪过来，吓得身体一软差点没滑下去；幸好这两名雪狼人没有找他们麻烦而是快速离开，这让巴鲁勉强站稳了身体，但是下一秒、看清这两名雪狼人奔去的方向，巴鲁一下失去坚持的力气、跌坐在地。 “完了……这些雪狼人根本不给我们逃走的机会……夏尔的牺牲毫无意义……” 第31章 灰矮人 红叶和阿山追出部落没多远就看见了孤单的灰矮人踉跄的背影, 这个灰矮人的速度不能说很慢, 但姿态颇为别扭、竟是弯着腰捂着肚子在小跑, 因脚步虚浮而摇摇晃晃，看上去像是随时会跌倒一样。 红叶心中一紧，连忙高声叫道：“等一等！” 灰矮人茫然回头，见到追上来的两名雪狼人，当即大惊失色, 转头没命地狂奔。 “别跑啊、喂、要摔倒了啊！”红叶吓了一跳。 灰矮人跑得更快了…… 可惜他那两条小短腿迈动的频率再快也快不过两名雪狼人，没半分钟就被红叶和阿山追上, 当红叶伸出大巴掌抓住他的后领子时, 这个年轻的灰矮人回头悲愤地看了两名雪狼人一眼，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这反应再度吓到红叶, 连忙伸手探了下对方鼻息，还好，还活着。 单手拎起灰矮人, 红叶掂量了下重量便感觉怒气上升：“他很瘦，很轻，果然是被其他的灰矮人排斥了，没有给他食物。” “真可怜，没想到灰矮人是这样的种族。”阿山有些不悦，“快把他带回去让阿云看看。” 两人拎着灰矮人转头回牛头人部落, 经过灰矮人们客居的小院时，红叶和阿山皆面色不善地瞪向那些躲在木屋里的灰矮人。 ……巴鲁不敢扒窗口偷看了，和族人们一块缩到木屋最里面瑟瑟发抖。 族长亲自找过来的时候, 萧云还混在一群牛头人妇女中当他的妇女之友。一听灰矮人居然驱逐了生病的族人、被红叶和阿山捡回来，他的表情顿时特别精彩。 “灰矮人驱逐族人？”萧云目瞪口呆，这个剧本怎么这般熟系？ 族长拉着他往回走，一脸严肃地：“我们都亲眼看见了，一个生病的小伙子被赶出去、一个人走到外面。我看下了他带走的东西，那些灰矮人连食物都没分给他多少。” 萧云皱眉，没付出任何代价白捡个灰矮人按理说应该高兴，但是这种把生病的族人驱逐的风格实在是降低他心里面对灰矮人的期许……要是灰矮人一身人类的臭毛病（这话没毛病），那就算是收留起来他心里面也会有膈应。 萨尔那货是跑了必死只能依赖雪狼人，灰矮人的话健康状态下逃跑掉还是能活蹦乱跳的。 心里面琢磨着对灰矮人的安全等级调整，回到雪狼人客居的木屋，萧云看清了活生生的灰矮人是啥样—— 呃……有点像魔戒里的半身人，小学高年级学生到初中生这个阶段的身高，虽然长得矮但身材比例不算太别扭、没有侏儒病的那种不协调感，比较敦实；灰白色的皮肤，五官没有魔兽里的矮人那么显老，看上去还是挺年轻的，要说是清秀也算得上，耳朵上面还有个卖萌的肉尖尖……要说顺眼的话，按萧云的审美来看，这灰矮人指定是比牛头人雪狼人都顺眼。 就是确实是不太健康，缩在角落里的灰矮人惊惧地抬起头来时，萧云发现他满头是汗、眼神发昏、眼白里血丝比较重，呼吸浅而急促，面色有点儿病态的青灰色，手还一直捂着肚子。 “他不肯吃东西，也不让我们靠近。”红叶站在远一点儿的地方，手上还端着一小碗肉松……这东西已经没剩多少了，也是牛角不在红叶才舍得拿出来。 萧云看看那个缩墙角里浑身发抖、不时用惊恐眼神四下乱飘的灰矮人，再看看围在不远处的几名族人，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灰矮人似乎不仅仅是病重，貌似还给吓着了……也难免不给吓着，这屋里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的体型都挺有威慑力的。 接过红叶手里的陶碗，让族人退开一些——倒不止是怕吓着人，主要是还不知道这灰矮人的病会不会传染——萧云蹲到离灰矮人三米多远的地方，脸上挂起居委会大妈们关心街坊邻居时的慈祥表情：“灰矮人的朋友，不要紧张，我们想要帮助你……你有哪儿不舒服？” 灰矮人惊恐地盯着他，一秒、两秒，忽然向后一厥，又晕了过去。 萧云：“……”尼玛胆子小到这个地步？！ 萧云往前移了一点点，马上嗅到这个灰矮人身上浓郁而复杂的臭味…… “体臭？”萧云捂鼻子，“体臭不是这个味，这好像是……卧槽！尼玛这货拉裤裆了！！” ……一通混乱。 扒掉这货的裤子、拿跟牛头人妇女要来的温水给丫随便冲洗了一下、再裹上兽皮，这家伙浑浑噩噩的又醒过来了，一转视线看到近在咫尺的雪狼人，顿时又把眼睛瞪得特别圆，那种小动物似的应激反应表现得明明白白。 “不准晕过去，再晕把你下锅煮了喂狗……啊不尝尝咸淡！”萧云气得一指头怼到人家脑门儿上，“你到底怎么回事，拉成这样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老实交代！！” 灰矮人一脸惊悚，其他部族抓他们是当奴隶使唤，雪狼人居然还吃人人人人？！ “我、我吃了捡来的腐肉，不要吃我！” 腐肉？萧云脑子里立马想起他刚穿来的时候，猎到的鹿肉上堆满苍蝇时的情形……好悬没吐出来。 “你是不是上吐下泻、拉稀拉脓血？” 灰矮人惊恐地点点头。 “行。”萧云一脸嫌弃，转头教育族人，“所以我经常说生肉少吃、坏掉的肉不能吃，一定要熟食，不然就会像这个家伙一样，吃一堆病菌寄生虫进去、拉肚子拉得死去活来。” “诶？！”也没少吃过生肉的族长、红叶、阿山、阿月四人一脸懵逼。 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得了痢疾这种事情……要不能对症下药赶紧治那真心是会把人拉死，也是灰矮人比人类强壮才撑了这么久。当然，这货也是命好落到了萧云手上，自来到这个世界后萧云为着族人的卫生习惯问题一直在做预防痢疾的工作，出来换种子也没忘记带上车前草和马齿苋，恰好能救这灰矮人一命。 晒干储存的车前草马齿苋熬水给这货灌下去，隔四小时灌一次，当晚这家伙就没再跑厕所，吃了点牛头人给的炖煮杂烩也没吐；到了第二天早上，这家伙便恢复了少许精神，不再和昨天一样病歪歪的动不动晕过去。 “等等，你是说你不是被族人驱逐？你是想牺牲自己吸引敌人也就是我们的注意力、才先行脱离大队伍？！”萧云不可思议地拿手指着自己鼻子。 痢疾是有传染性的，为防万一，救治了这名灰矮人后萧云没让他和族人们一起睡、把他拎去了另外跟牛头人借的仓库，早上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听到了这么晴天霹雳的真相。 灰矮人夏尔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都不太敢对上萧云的视线。 萧云：“……”除了草原圣母牛头人和没这根弦、自己族人都挣扎在温饱线上的雪狼人，其他的草原部族是有捕奴的习惯的……偏巧他忘了这茬。 “等等——这样的话我们救治你的行为在其他的灰矮人看来……”萧云一惊，等不及夏尔回话就转头冲了出去。 狂奔到灰矮人客居的小院，好么……这帮家伙果然趁夜逃走了，院子里堆的粮食都带走了。 牛角呼哧呼哧地跟上来，这货硬是没理解状况：“怎么了阿云，你忽然跑什么呀？咦，那些灰矮人呢？” “……连夜逃跑了。”萧云不死心，走进院内看了下空荡荡的木屋，这才一口气吐出来。 “啊？逃跑？”牛角一惊，连忙退后几步左右张望，“有敌人潜到牛头人部落里来了？牛头人都没发现吗？” “别瞎看了，他们躲的敌人是我们。”萧云蛋疼地。 牛角：“？？” “我还说找机会跟他们接触，现在看来倒是坐失良机了。”萧云咬牙，“特嘛的……这帮矮子脚短又带了大批粮食，就算跑也跑不远，牛角你去把夏尔拎出去，我去叫族长和其他人，咱们追！” 早起劳作的牛头人看见雪狼人气势汹汹地往部落外跑，笑呵呵地打招呼：“雪狼族的朋友，你们要回去了吗？” “没有啊，我们去追灰矮人，等一下要回来的，不要忘记准备我们的午餐哦！”牛角百忙之中回头喊道。 跑前面的萧云一个趔趄、好悬没摔倒。 矮人各族都是耐力超强的种族，虽然个子小小块头不大、但承重力确实挺强，体重平均在50~60KG的矮人都能背负超过自重两到三倍的重物移动，还能保证一定的时速。 “快一点、大家再快一点！”连续走了四个多小时，灰族人中最强壮的巴鲁头上也见了汗，但他根本不敢停下来休息，还一直在卖力地催促族人，“茉莉快跟上、艾尔巴别掉队！快、再快！” “巴鲁，大家都很卖力了，不能再快了。”队伍中较年长的女性灰矮人莎拉喘着气道，“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应该安全了。” “不行的，还不行。”巴鲁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雪狼人和猫族、虎族一样拥有战斗形态，我们走的这点距离很快就会被追上……你忘记那个地精说的话了吗？虎族用五千牛牛羊换到的那六十个雪狼人战士几乎打到精灵王城下——雪狼人都是怪物！我们要尽可能远离那些怪物！” 莎拉打了个寒颤，矮人王国的王城号称不沦陷之城，而精灵王城的别号是不攻之城……仅凭六十名雪狼人战士便差一点触摸到精灵王城的城墙，这确实是震惊整个大陆所有部族的大事——而他们此刻正倒霉地被这样凶残的雪狼人盯上！ 忽地，巴鲁脸上露出惊骇神色，他连忙放下身上的巨大包裹、趴到地上侧耳倾听，只数秒，他脸上的惊骇便变成了惊惧、绝望：“完了……雪狼人追上来了！” 雪狼人被外族称之为战斗形态的狼形态速度确实很快，这群灰矮人连夜赶了四个多小时的路、跑出来三十多公里，只短短半小时便被雪狼人追上，骑在族长背上的萧云看到个个都背着小山般的行囊包裹、战战兢兢的灰矮人们，气不打一处来、怒伸手指： “你们这些抛弃族人的家伙，想往哪里跑！！” 变狼的族长、红叶，没变狼的阿山、阿月、牛角、以及牛角拎着的灰矮人夏尔都呆滞脸看着他。 给两头战斗形态的雪狼人一围，这群灰矮人基本就放弃挣扎了，一个个特别老实地跌坐在地等着被捆走，却没料……雪狼人直接把他们的族人夏尔怼到他们脸上，雪狼人中的那名幼崽还指着他们骂： “自家的病人自家照顾，住院还讲究亲属陪护，直接甩给别人叫什么事？还有人性吗？！我特嘛还得给你们的族人换内裤！” 搂住大侄子一脸懵逼的巴鲁：“？！” 其他的灰矮人：“？！” 萧云指向夏尔：“你，给你的族人解释下！” 夏尔连忙看向叔叔：“巴鲁，雪狼人没有抓我，他们治好了我的肚子。” “你的肚子不痛了？”巴鲁大惊，“等等、雪狼人？治好你？！” ……如是这般，一通解释后。 巴鲁正襟跪坐，仰着脑袋、一脸呆滞地看着盘腿坐着的雪狼人幼崽。 萧云脸上挂着居委会大妈慰问低保户时的温暖笑容，他这变脸的速度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挺惊人的：“怎么样，你们灰矮人自己没法儿独立搞生产活动，一不小心遇到猫族虎族就得给抓去当奴隶，那倒不如跟我们走，去我们雪狼人的地面上生活。我们不会分给你们草场和牛羊，但是在我们雪狼人的地盘上你们想要挖矿、冶炼都是自由的，只要你们冶炼的铁器优先交易给我们就行。当我们雪狼人的商队出发到别的地方进行交易时，你们也可以派出队伍跟着来，只要和我们雪狼人一起走，就不用担心被抓、被伤害。” “呃……” 萧云伸手按在对方肩膀上，来到这个世界后他还是第一次能低头看人……没办法，谁让他接触到的都是些体型牲口的家伙，连青岩都比他高一截：“灰矮人不会是雪狼人的奴隶，也不会是雪狼族的附庸，你们依然是独立自主的部族，我们保证你们的安全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我们雪狼族绝不会插手你们部族内的任何内部事务，不会以武力威胁强迫你们为我们做任何你们不愿意做的事，我们双方将在长期地、就近地、便利地交易食物和铁器的贸易活动中慢慢建立友谊和信任，我们将成为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体……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是双赢的局面。灰矮人的朋友，是否愿意接受我们部族的友谊？” 灰矮人的智力还是不错的，作为长寿种，灰矮人要是不遭遇啥天灾人祸的基本都能活到两百岁以上，看上去还比较年轻、没长胡子的巴鲁今年已经过了七十，自然能理解萧云的话——这也就让他非常地疑惑……雪狼人费这么多事就是让想他们去当雪狼人的邻居？！他怎么就无法理解这种思维的逻辑到底在哪呢？！ 如果不是成年的雪狼人都坐在这名幼崽的身后且并没有任何表示反对的意思，巴鲁肯定会认为这名雪狼人幼崽脑子有病——想要灰矮人为他们冶炼铁器的话把他们抓回去当奴隶不就完了吗？猫族和虎族都是这么干的啊？ 嗯……巴鲁大概想不到这名发话的幼崽身后坐的成年雪狼人其实都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牛角那货都打起哈欠来了。 无论如何，看上去表示出友好态度的雪狼人伸出来的橄榄枝巴鲁都没道理拒绝，人家肯客客气气地商量而不是把他们捆起来牵回去就已经很幸运了，巴鲁没傻到这点眼色都没有。 萧云打了个眼神给红叶，再看一眼牛角，红叶秒懂，以“抓点猎物吃一顿再回去”的借口带走牛角；然后萧云拿出奶酪和仅剩的肉松招待这群连夜狂奔四个多钟头又累又饿又渴的灰矮人，并抓紧时间和巴鲁增进感情。 看过谈话节目的都知道，拉拢双方距离的第一步最好是从关怀对方的过往、让对方讲述自身开始；打出奶酪和肉松开路的萧云一脸“真诚”地诱导巴鲁开口，挺轻松地就套出了这群灰矮人的来历。 矮人也是挺有战斗力的种族，矮人王国的王城号称不沦陷之城，矮人王更是与精灵王、兽皇地位等同的强大存在，因地底矿脉竞争而悍然向地下世界暗精灵主母发起进攻的千百年来也就矮人王国一家——与暗精灵世仇的精灵族都没矮人头铁，至少精灵族绝壁不会把军队投到地下世界那个绞肉场。 但是……比之在地上世界开疆拓土占地称王的矮人族，作为少数族群的灰矮人和黑矮人就很有那么点上不了台面，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华盛顿时代的黑人、黄种人和棕色人种，就算你也是人族，但是肤色不同咱就可以把你丫当成奴隶、消耗品…… 灰矮人和黑矮人最早就是被矮人王国以“地下先遣军”的借口全驱赶到地下世界的，本身是少数族群、战斗力和军备啥的都比正统的矮人差得多的灰矮人和黑矮人在暗精灵的主场上哪里是人家的对手，千百年来要么是四下躲藏夹缝里生存、要么直接被暗精灵逮去当了奴隶，基本上和地精、没智力的孢子人是一个地位。 在地下世界看不到天日，又不敢回矮人王国，这两种有色矮人只得拼命往地上世界廖无人烟处跑，巴鲁的部族便是在几年前跑来了草原上。广袤的草原只散落着不到十万人的各族部落，对于灰矮人来说可算是找到了生存之地——但是草原上的日子也不是好过的，就算是有牛头人提供的援助，因为饥饿、病痛、被魔兽袭击等问题，部族的人口在短短几年间损失了五分之一…… 巴鲁讲述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萧云也适时地配合着给出友善的同情脸，心里面疯狂打着主意—— 直接把灰矮人收编到部族里这个想法他一开始就摒弃掉了，因为雪狼人的部族主体民族还没形成规模，这个时候不适合吸收外族来当起步期间的“元老”，这会对将来的雪狼族共荣战略埋下分配不均、利益不均的隐患。 在主体民族基数不能保证前瞎扯淡什么种族平等那都是在搞笑，不是说不能平等，而是要融合别族的前提是自身有那海纳百川的量。 就算是青岩骗……呃，哄过来的猫族人，萧云也不打算让他们一来就和雪狼人看齐。在雪狼族的人口不能形成规模前萧云是不考虑种族大融合的，这又不只是地球上的肤色问题，生殖隔离那一关你就过不去。 自然，萧云没冷酷到把雪狼人之外的种族严格划分出去搞个三六九等的程度，他要的是一个和平共荣的大草原，雪狼人要发展，草原上的其他部族也要发展；只是他的屁股是坐在雪狼人这边的，那么在这个发展过程中他当然要确保雪狼人的领头羊地位——无关圣母或冷血，任何团体中有发言权的人越多就越难以做成事情，地球上的政治集团斗争已经无数次地证明了这一点。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口号人人会喊，但除了五大流氓，谁真有资格在联合国说话算话？ 所以……巴鲁在他眼前为灰矮人的境遇自伤时，看似同情怜悯的萧云脑子里面疯狂转动的都是：虎族、猫族到底拥有多少逃出地下世界的有色矮人？ 自家一团混乱的猫族不论，虎族的科技树都点到哪了？ 仔细想想，虎族脱离猫族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十年前兽人帝国来借兵、虎族自家不出力反而从雪狼人这边挖走一群战士去送死——这帮家伙一边疑似默默暴兵、点科技树，一边保存实力……怕不是打着一鸣惊人的主意？ 这个想法让萧云额头上渗出了几滴汗，战略上要轻视敌人，战术上必须重视敌人，这个虎族，跟专注卖萌的雪狼人可不是一路数啊…… 轻吐口气，萧云一脸动情（……）地抬手轻抚巴鲁的肩膀，温柔地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灰矮人的朋友。我们的部族也曾经迫于生存而往草原西面迁移，那儿虽然偏僻，却也是一处等待我们去征服的广袤天地。一整片土地上都没有别的部族，眼睛能看到的大地、河流都属于我们，雪狼人将在那片土地上耕耘、放牧，而你们，灰矮人的朋友，你们也可以在那片天地中建立只属于你们的立足之地。” 巴鲁有些兴奋，又不太敢相信萧云的话：“雪狼人真的愿意与我们灰矮人成为……友好的邻居吗？” “当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从我们决定一起努力创造属于我们的新生活的这一刻起。”萧云笑眯眯地。 巴鲁激动了：“那可太好了……我和我的族人们将永远感激你们的友谊——我们一定会努力地去寻找到最优质的的矿脉、冶炼出最精良的铁器，只要雪狼族有任何需要，我们绝对不遗余力。” 萧云微笑微笑微笑，解放前的农奴给老爷们种田时卖力还是解放后的新中国农民给自己种田卖力？这是不需要对比的事情。用镣铐和皮鞭督促灰矮人真是太蠢了，明明让他们当奴隶还是当自由人都是要给饭吃的，消耗等同还要支付多余的监工人手，倒不如拿点希望啊、未来啊、友谊啊之类的好听话来挖掘这些自带天赋点的矿工兼铁匠的主观能动性——剥削劳力也是要讲手段的好不好！ ……族长突然觉得这一幕仿佛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阿云不能说是腹黑，就是比较精明会算账_(:з」∠)_ 咦，怎么有种主角是混进狼群的狐狸的感觉……囧 第32章 手工业者天赋 萧云等人赖在牛头人部落吃闲饭的第十天, 离去多日的青岩背着一头大猫在午夜时分赶了回来。 离开的这些日子青岩似乎是过得很不容易, 在雪狼人部落猫了一个冬天养出来的肉膘基本全赔进去了，脸颊凹陷、面皮发青、金色眼球里面全是血丝，进了门来不及说别的便开口要水、咕噜噜灌了半水罐才缓过气来。 萧云在他喝水期间大致检查了下他的体表, 青岩当时穿走的兽皮衣服烂成了条状，这会儿只剩下半截兽皮裤、上半身的衣物没了毛背心也没了；黝黑的皮肤上多了不少大小不等的伤口, 还好他皮厚、伤口都不深, 但似乎也有不小的出血量，从青岩变青的脸色上就能看出来。 检查了下这货只是皮肉伤、没大碍, 喝完水还能有力气要吃的, 萧云放了心，这才去看青岩背回来的大猫——嗯……确实是大体型的猫, 头尾长度一米五左右，宽额、短吻、淡金色的眼球加黑色瞳仁, 毛发浓密，毛色为棕黑色、带有少数白色和黑色斑纹, 尾部和四肢的毛色较背部浅，尾巴上有黑色的环形细纹……忽视体型大小差异的话，和地球上的兔狲确实特像。 ……性格也和兔狲类似，不亲人, 虽然身体似乎有些问题、有气无力的, 但却很凶狠地趴那用眼睛瞪着雪狼人，对红叶送上去的水和食物不屑一顾，搞得红叶很为难。 好在这种无声的僵持没持续多久, 青岩恶狠狠地吞咽了几块肉干便起身去安抚自己的同族：“没事了，秋，他们都是我们的朋友、是收留我的雪狼人。” 这头大号的兔狲很灵性地看了青岩一眼，似乎是再也强撑不住、身形突变、从大号的猫咪变为人形—— 萧云的眼睛慢慢睁大…… 雪狼族和猫族的关系，是偏冷淡的，个别部族之间甚至还有仇恨，原主阿云的部落当初就是被个五百多口人的猫族大部落抢了草场，往草原西南边陲迁移的这几年也没少吃过沿途猫族部落的亏，所以大河才会对难得没和雪狼人翻脸、还送了水果的青岩记忆深刻。 在这种冷淡疏远的立场下，雪狼人自然对猫族谈不上多少了解、甚至都没见过几个小型的猫族人，除了族长外，连红叶都没见过小型猫族人长啥样……这位兔狲猫族现出真身，连红叶都特惊奇地凑上来看。 “真袖珍！”这是萧云的第一个想法，“像小精灵！”这是萧云的第二个想法。 兔狲猫族的人形态，也是拖着一头不知道多少年没打理过的蓬松乱毛、果露的皮肤脏得看不出本色（擅长耕种的牛头人长期接触水、除了体味大外还是比较干净的，只擅长放牧捕猎的种族就够呛），身高和灰矮人差不多、一米四五左右，不过身体没像灰矮人那样横着长，比较纤细，小脸大眼，要没头顶的猫耳和五指上的利爪的话，身材比例啥的完全就是缩小的人类……呃，说是小精灵也不违和。 “他可真小啊。”红叶直接叫出来了，“他受了很重的伤呢！” 没错，这个小号的兔狲猫族一身的伤口比青岩还严重，脏兮兮的皮肤上还残留着大片干掉的血迹。 “这伤口……都拖了多久了？牛角，去拍琴的门跟她要热水，阿山舅舅，帮我把兔皮袋子里的大黄拿出来，族长，把你收藏的布料给我。”萧云赶紧指使族人动起来，又让阿山舅舅到院子里生火、把肉干煮烂了再给这个兔狲猫族食用。 猫族也有很强的自愈力，就算是小型猫族也不该留下这么密集的伤口才对。萧云一问，青岩便露出一脸苦涩。 “秋一个人配合了我们的计划。” “呃？！”萧云给兔狲猫族拿兽皮垫子的手一顿。 “兔狲一族的战士只剩下秋一个，我离开的时候还有十八人的兔狲一族，现在只剩下十一人了……”青岩痛苦地，“这个冬天的雪太大、太寒冷，部落里分给他们的食物很少，秋不得不和另外的几人冒雪狩猎……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北面游荡过来的雪兽，只有秋逃了回来。” 萧云面皮一抽，草原上除了野兽、猛兽外，还有一些游荡的魔兽。这些魔兽有强有弱，弱的话就像是被阿山舅舅赶走的那头蝎尾狮，强的话，没上限……兔狲一族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损失了这么多的战士，部族里更加轻视他们……雪最大的时候秋跑来牛头人的部落要了一些粮食，但这还是没能保住族人。”青岩低落地，当他在雪狼人的部落里睡着温暖的火炕喝着热腾腾的肉汤时，兔狲一族却一直在生存线上挣扎。 “……这岂不是说，兔狲一族在部落内的境遇比我们之前想的还要糟糕？”萧云皱起眉头，在半封闭的环境中，本就被极端刻薄对待的弱小者突然反抗时往往会被欺压得更狠，他小时候住农村没少听过这类的故事，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就有些莽撞了啊！ “仅有十一人无法繁衍族群，在我回去之时，部族已经打算将他们送去别的部族交换……但兔狲一族本就不算兴旺，最近的猫族部落甚至没有兔狲。”青岩露出个自嘲的苦笑，“我向秋提出建议后，秋便决定这么干……但他的打算是带领剩下的族人投靠牛头人。” 萧云眼皮一跳，低头看向昏昏沉沉睡过去的秋：“这不是好主意，牛头人部落太近。” 古时的封建村落，村中有人做出不符合大众价值观的“大逆不道”行为，村人往往会采取私刑手段以抹除村中污点。草原上的部落没有吃人的“道德”，被厌恶排挤的族人一般采取流放驱逐……但是流放的族人就近跑到附近的部落算怎么回事？以后两个部落打交道，原部落的面子还要不要？ 蠢萌如雪狼人都是要面子的，来牛头人部落时都会尽力带上最有价值的交易品、穿上最好的皮料，比雪狼族傲娇的猫族会毫无羞耻之心？为着虎族脱离的事情猫族自个儿跟自个儿拧巴多长时间了？ 青岩只能苦笑，他被流放的时候都没找就近的牛头人部落、而是咬牙前往千里之外的雪狼族部落：“秋剩下的族人有近半是幼崽，他不相信雪狼人能够收留这么多的幼崽，所以……我无法说服他。” 青岩说不出口的是猫族自家从不留用无用的幼崽奴隶，他无法跟连萨尔那样脆弱的人类都肯收留的雪狼人解释这一点。 在多族混居的部落中，作为少数族群的小族群作出让部族资源分配者厌恶的事，比如死缠烂打地要物资、要公平待遇，期间又去偷摸抢夺别的族群的资源，搞到全族上下天怒人怨后提出离开族群、或是以离开族群作为威胁讨要物资，不时兴“荣誉谋杀、道德私刑”的草原部族自然是巴不得这种没用又讨人厌的废物赶紧滚蛋，这是萧云与青岩商量好的计划。 可是你扬言要去投奔的居然是附近的邻居，这就很有那么点不知死活…… 萧云叹气，视线落到青岩身上：“所以，你暴露了自己？” 青岩倒是不怎么在乎自己受的伤，点头道：“我不能看着秋被杀死……我向部族发誓，我会带走秋和其他的兔狲，永远不会出现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他伸手轻柔地替秋擦去冷汗，“秋的状况不好，我害怕他熬不过去，所以连夜赶回来，其他的兔狲暂时还在半路上。” 萧云点头：“那好，等会牛角回来，我让他带上食物，你领着牛角去接应他们。” 青岩面露感激之色，被赶出来的兔狲一族现在确实非常需要食物。 萧云又想了下，道：“把兔狲都接过来，我们就回去。你的出现很可能再次激怒猫族，如果当初流放你的人记仇的话……我们还是别去冒这个险。” 青岩有些挣扎、愧疚：“阿云，我……” 萧云抬手制止他：“好了，我们是一个部族的人，不用说太多话。反正我们的部落离猫族很远，也不怕他们打上门。” 青岩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用力地点点头——就算他是猫族、兔狲一族也是猫族，但这有什么关系呢，雪狼人并不在乎这个。 第十一天的下午，接应兔狲一族的牛角驮回来一群大大小小的大型猫咪…… 第十二天，吃喝了牛头人不少粮食的雪狼人大部队终于出发——来时只有七人的雪狼人队伍里多了十一名猫族、十九名灰矮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大丰收。 多了这么多人和物资，雪狼人的大部落在回程的路上就没有来时那么迅速，中间又拐去灰矮人的藏身地接走留守的二十多名灰矮人，队伍一下子扩充到六十多人，前进的速度又降低了少许。 等到萧云终于看见平原上挨在一起的泥砖建筑时，已是离开牛头人部落的一个月之后。 看守羊圈的人发现了这支庞大的队伍，靠近看清队伍中的雪狼人立即大喜，撒着欢儿的扑过来—— “停！不准靠近！”萧云立马伸手，“就站那里别动！” 欢喜劲儿还挂在脸上的两名族人面面相觑，老老实实地站住。 “大家原地休息。”萧云朝后招呼一声，再转头看两名族人，“族里都谁在？全喊起来，拿所有的陶罐陶盆装水送过来，再抱柴火来这边生火，对了，把萨尔的制皮刀也带过来。注意了，所有人都不能靠近我们，不可超过你们现在站的位置。” 别说两名族人懵逼，跟萧云一块骑阿月背上的族长都很懵：“这是为什么啊，阿云？” 萧云深沉脸回头看族长，捏起自己半长不短的头发扬了扬：“族长，你看到这个了吗？” “看到了啊，你的头发。”族长不解。 “——虱子啊！从灰矮人和兔狲那儿染的虱子啊！你没看见这些小玩意儿在我头发里面爬来爬去吗！”萧云嘶声力竭地大喝，“所有人剃光头！能变身的都变身重复裹泥巴刷洗！都去掉虱子才准和其他人接触、拒绝多重传染！” 四十多个灰矮人、十一个兔狲、一个黑豹、五个雪狼人全懵逼脸看着他。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全都被萧云强制要求停留在部落外洗洗刷刷，外加剃头…… 灰矮人不会变身，第一天就完成了全体剃头的大工程——呃，只有剥皮刀其实是没法剃出光头的，只能是尽可能地割成毛茬……脑袋还好，就算是女性灰矮人也并不是那么重视外表；剃体毛就比较头痛，成年（三十岁以上）的灰矮人胸毛都特茂密，萧云的手艺又不太好，时不时的就得给人家多加道伤口。到洗澡的时候老有人碰到伤口，痛得嗷嗷叫。 完成剃头除虱子洗澡换衣物一连串程序，萧云也没直接把灰矮人安排住进部落里，而是在部落外面给他们搭起两排帐篷先凑合着住——就两间共用的大通铺泥砖房，安排谁住都不是事，那不如谁都不住。 雪狼人们都被萧云折腾调教了一冬天，对剃毛和变身刷洗都没啥抗拒，兔狲这边问题就比较麻烦；剃成坑坑洼洼的毛茬头他们倒也无所谓，反正草原上没地方给你靠脸吃饭，就是刷洗的话，猫科动物大多不爱让身体沾水…… 哄着摁着把这群猫咪洗干净，又是烧水大锅煮灰矮人和兔狲穿来的兽皮衣物——这俩种族都是不咋讲究卫生的，带了啥病菌来把族人们感染了咋办？ 部落外新落成的帐篷营地，洗净老泥、让黄中偏白的肤色重见天日的兔狲战士秋和他的十名族人坐在篝火边瑟瑟发抖，偶或有人伸手摸一下扎手的毛茬脑袋，幽怨的眼神儿一直往同坐一圈儿的萧云身上瞟。 萧云无视了这帮傲娇猫咪的小幽怨，剃头的时候都挺配合，一让刷洗便连剃头的仇恨也记上了，猫科果然都脾气差。 “咳、嗯，大家注意一下。之前灰矮人和我商量的事你们也听见了，他们现在不忙着盖自己的村子，想先找矿脉，找到了以后再把村子盖在矿脉附近。”萧云正经地道，“至于你们的话，你们人少，让你们去别的地方盖房子不太妥当，所以我建议你们选择比较靠近雪狼人的地方居住，安全有保证，吃的话就近蹭饭也方便，球球，你觉得呢？” 秋那一身的伤口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个世界草原上的温度还不高、室外温度也就几度，不过兔狲本来就挺抗寒，就算秋还算伤患也没像萨尔那样裹得严严实实，就穿了一身青岩匀给他的兽皮直筒衣。嗯，青岩穿着正合身的上衣在他身上和连衣裙差不多…… 秋愣了下：“阿云，我叫秋，不是秋秋。” “……不要计较这些细节，先说说你们的打算。”萧云道。单字的名儿他可叫不出口，早二十年的肉麻言情剧才流行这套。 这群兔狲里面现在只剩七个成年人，战士只有秋一个，要做决策啥的萧云肯定要问秋的意见；偏偏……秋虽说有庇佑族人的天性但并没这方面的经验，闻言挠了好会儿头皮都不知道应该说啥：“这个，我不知道啊。” “那你们就住这。”萧云抬手指了指周围的帐篷，“灰矮人这两天会拆走他们的帐篷去找矿，地方空出来了在这里盖个大通间，哦，就是前面青岩带你去看的那种房子，这么一间房暂时够你们住了？” 兔狲在猫族的部落里一直住的是挖出半个地坑再往上搭个棚子顶的地穴，剃头刷洗后青岩带秋去看他睡了一冬天的温暖火炕大通间，秋一眼就爱上了——兔狲抗寒不表示人家喜欢自虐，猫咪哪有不爱暖气片的——立马连连点头。 萧云挪动屁股挨近秋，捏起他的手掌看了下，装模作样地：“不过……你们这个手，还有你们这个体型，你们自己恐怕盖不起这种房子啊。” 秋低头、看到萧云这个雪狼人幼崽的手掌居然比自己这个兔狲的战士还大一号，也愁上了……他能怎么办，兔狲就这个尺寸，他也很绝望啊！ 萧云捏了捏他的手掌、手指，再放开，一脸正经地：“要不这样，我找几个不去耕地的雪狼人来盖房子，你们帮忙接手下他们负责的活儿，大家交换一下工作，相互都妥当，如何？” “好。”秋即答，答完了才问，“要做什么活儿？我们能做吗？” 草原上的部落没哪家会养闲人，任何族群的幼崽在部族里只要能跑跳了都要做事儿，这就大大降低了萧云使用童工的心理负担……呃，虽说也没多少就是，雪狼人的幼崽还不是一样给他使唤得团团转。 “肯定能做，很简单的，就是加工羊毛啊、编编藤草、编编羊毛之类的。”萧云笑眯眯地道，“吃完东西，我领你们去看一眼就知道了，上手的话估计是要学一学，熟练了做起来就轻松了。” 秋再度点头如小鸡啄米……编藤草这种事情兔狲的幼崽本来也没少干，羊毛的话虽然没编过，但总不会比藤草费力。 萧云微笑微笑微笑，他比秋对兔狲一族还有信心，回来的路上他早就以教他们编藤草鞋的名义检验过这帮兔狲的手指灵活度——猫族嫌弃兔狲不够强壮，他可是贼喜欢兔狲的小手手，细长灵活、指尖的利爪还能自由伸缩贴到指头上不怕抓坏东西，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手工业者好苗子！ 端来羊骨熬的汤、煮了肉块豆芽金针菇的陶锅，分发陶碗、让这些兔狲感受一下雪狼人在美食方面的技能点和陶器方面的阔拓，以三名雪狼人的份量喂饱七大四小十一名兔狲，萧云便领着他们去活动房“实习培训”——真等到房子动工才让他们劳动？那也忒浪费了。 烧着地暖的活动房室内比外间温暖多了，还不潮湿、相当干爽，年幼的兔狲幼崽一进来就眯起眼睛、躺到地上打了个滚儿，也不嫌弃地上烘的橡子咯得慌；让他们坐下、看雪狼人如何纺线，屁股挨到温热的地面，连成年兔狲都有点蠢蠢欲动…… 当时做得很小巧的手摇式纺线机让兔狲来使用正合适，看了一会儿再教他们上手，连秋这个战士都比雪狼人的雌性学得快、没几分钟就熟练起来了——种族差距啊！真的是不服不行。 六台手摇式纺线机让这群兔狲大人小孩换着“玩”，没两小时的功夫就纺出了平时羊毛青草大河坐半天的量…… 萧云内心激动，表面沉稳如老狗，把几个小巧得和幼儿园大班生一样的兔狲幼崽哄到身边，拿木头毛衣针教他们玩儿编织。 年纪太小的兔狲握不住针，稍大的两个用那灵巧的小手手握住针、在萧云的指点下很快织出来一条边…… “咦咦咦？”握不住针的兔狲幼崽露出惊奇羡慕的萌系表情。 “这是……这是青岩穿的那种软软的衣服的布？”成年的兔狲惊喜地围过来，“这……比织布快好多啊！” 成年兔狲眼巴巴看向萧云。 萧云麻溜拿出更多毛衣针。 成年兔狲织出毛线片，欢喜地拿给其他族人看：“原来青岩的软衣服是这么织出来的，真神奇！” “教我教我！” 温暖如春的活动房，大大小小的兔狲玩儿着纺线织毛衣，不时有人灵巧地在地上打个滚、伸个懒腰，又坐起来继续忙活；一双双灵巧的小手翻飞间，纱锭上缠绕起粗粗的毛线、毛衣针下编织出毛衣雏形…… 萧云挂着老母亲式的微笑看着他们；青岩来了，青岩也挂着老母亲式的微笑看着他们；青草和大河来了，多了两个老母亲；羊毛蹦蹦跳跳的来了，多了个姨母…… “好可爱哦！”天真的羊毛在小半年的无忧生活下养出审美……审可爱观念，嘻嘻哈哈地跑进去抱着最幼小的兔狲幼崽打滚，掏出自己私攒的炒豆子和少得可怜的肉松喂食…… 青岩一脸深情地看向萧云，萧云抬手制止：“不用说了，你解脱了，以后你不用织毛衣了。” 青岩立马冲进活动房打滚。 青草和大河深情脸X2看向萧云。 “他们帮我们纺线编织，我们给他们盖房子。”萧云道。 青草和大河也冲了进去…… “喂喂！不要压到幼崽！”萧云大喝。 第33章 魔鬼级雪狼族幼崽 冬季已经结束一个半月, 气温稍稍回暖，但也没见得多高，仍旧是十度上下、出门了会感觉到凉意，连阳光也是冷冰冰的。 但就是这么乍暖还寒的春天……野地里的野草就已经冒出来了。萧云脚踩到化冻后仍旧硬邦邦的地表上, 举目四望，视线所见尽是枯黄中冒出嫩绿的野草和扛过寒冬后再度萌发绿意的荆莽草藤。 “呼……行了, 大家准备开荒！” 没有应和声，含族长在内的二十名成年族人全懵逼脸给他看。 好, 种田这事儿说激动也就是萧云一个人激动, 族人们对此是没啥概念的, 萧云也没法说啥…… 以萧云在地球上耳渲目染加上牛头人传授的经验可知, 在草原这种虽然海拔不高但气温也不高的寒温带地域小麦种植越早越好，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开荒——这里的土地确实肥沃, 可也全都是生地, 这世界又没有除草剂农药可使, 要避免“草盛麦苗稀”的尴尬情况指定得多出出力。 萧云选择的小麦种植地是部落南面、部落、河道、沼泽地之间的地块, 农作物都需要充分浇灌，当然是靠近水源为佳。 这片地儿萧云在入冬前和入冬后不知道来回走了多少遍, 早就在脑子里构思好了要开垦出来的土地，这会儿终于能动手，那是胸有成竹、意气飞扬，当即指挥族人——准备烧荒。 咳咳，不烧也不行, 这地儿天然水资源充沛，荆莽啊藤草啥的密密麻麻，光靠锄头挖刨还不知道得干到哪一年去…… 反正土地富余，头年种植，萧云便打算开出两平方公里的荒地来当试验田——开少了萧云不甘心，开多了的话没那么多种子肥料和照顾的人手。 把荒地按地形分成大小不等的八份，一块一块地挖出隔离带、让族人看好，然后放火烧荒，烧的过程中尤其要注意那些荆莽密集的地儿，这玩意儿平时没感觉，要种田了可是个大麻烦。 烧完荒，要按雪狼人的种植习惯那就是大面积抛洒上豆种然后丢下不管……到萧云这就没这么轻省了，他背着锄头把地块分成平均十亩左右为一块的“大田”，然后把牛头人给的锄头分下去，要求大家翻地。 按说部落里有牛，应该尝试一下牛耕，但是没有铁制的犁，靠木质的犁来耕这种死硬的地面，维修坏掉木犁的工作量没准儿比人工翻地还折腾……当初萧云也是想过跟牛头人要铁犁的，问题人家也紧巴巴、就勉强够用……只能指望矮人们今年能找到矿打出铁犁，那以后就不用这么费事。 刨土还有工具，族人们一上来还以为这是个挺简单的活儿，结果……才翻了半天地、全族的成年人齐上阵累得舌头拖出老长，也就挖了一块大田…… 就这，萧云还不满意： “我不是说了要均匀深挖深翻吗？这一处深一处浅的算怎么回事！” “别绕着荆棘根挖！把这玩意的根全刨出来丢掉啊！” “卧槽这么大块的石头都不捡丢掉！还摆在这！” 族人们又羞愧、又委屈地瞪着他，大河把自己被锄头把磨红的爪爪给他看，眼中含泪，族长使劲儿揉着自己的老腰，嘴巴撅得老高。 萧云和这帮没出息的互瞪了几十秒，转头回部落，把还没走人的矮人全叫了过来。 矮人这会儿自己有粮食，雪狼人送了他们两百头羊让他们牵着走、当探矿期间的肉食，正对雪狼人感激得不行，一听说雪狼人要请他们翻地，二话不说就挽起袖子…… 还别说，矮人个头矮、锄地都不用弯腰，又自带矿工天赋、特别擅长挖洞，翻地的效率比雪狼人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嘿哟！”女矮人莎拉喊着号子、粗粗短短的小胳膊挥着锄头一刨，好几斤重的硬邦邦土块就被她翻了过来。 “嘿哈！”恢复精神的矮人夏尔跟在后面，一锄头把大块的板结土块敲碎。 “……你们还真熟练啊？”萧云抹了把汗，看向矮人族长巴鲁。 巴鲁憨厚地笑：“牛头人开荒的时候会请我们去帮忙呢，给粮食。” 感情还是熟练工。 多留矮人几天帮忙翻地解决掉族人们不擅长的事儿，不过萧云也没打算让族人闲着，全都吆喝着去清除地里的荆莽根系、石块啥的，也顺便跟矮人学学怎么更有效率地翻耕土地，自家的种田大业没可能全依赖别人不是？ 如是起早贪黑忙累了一周，两平方公里……呃，差不多三千亩生地都深翻了一遍，矮人们便离开去找他们急需的矿脉了，接下来的活儿全要雪狼人自己来干。 板结了不知道多少年代的地面都被矮人深挖了一遍，再让族人们继续翻耕总算不是太折腾。这次幼崽们也没得清闲、全员上阵，拿着锄头啊、自制的木铲啊、自制的长柄石锄啊之类的工具将田地里刨翻过的土地翻耕再翻耕，确保大块的土块都被整成细小的粉块状，变得比较松软。 嗯……全族老少都被留在地里干活，一个个累得翻白眼，族里的日常工作就不得不交给猫族人负责了。好在也就是在部落附近放牧牛羊、提水打扫烹煮食物的家务，兔狲一族再弱总是比人类强，年纪较大的幼崽都能跟萨尔扳一下手腕，还算顾得过来。 至于萧云之前答应的让不耕种的族人给他们盖房子的事情嘛，暂时还是搁置状态……萧云以为雪狼人牲口一样的体力在种田上也能派上用场，没料到专业不对口还得有个适应学习的阶段……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心大，头年就开荒这么大片的土地，雪狼人再牲口那终究还是人不是。 终于把生地开荒成比较有个田地的样儿，活儿还没完——虽然翻耕了数次、土壤都被翻来覆去地在不太热的阳光下晒了好几遍，但是谁知道里面的虫卵啥的有没有被杀干净？到时候麦种撒下去全被虫子吃光、芽都发不出来了，这些天的辛苦可就喂了狗……呃，喂了虫子。 农药没有，萧云只能自制杀虫剂。自己家里养花的大概都知道大蒜泡水能杀虫，但萧云也没地儿找大蒜去——不过不要紧，动工烧荒前他就让红叶带着幼崽们去丛林边缘挖回来不少野蒜，先凑合一下用用。 野蒜塞陶罐里泡水五天以上，泡出来的溶液兑水、包在戳出细孔的野猪皮里先洒一遍；再来，将野猪油做的无任何化学添加剂（想加也没有）的肥皂兑出肥皂水，再洒一遍——这种自制的杀虫剂到底有没有用萧云也不知道，但反正试一下又不会怀孕。 三千亩地就算是洒自制杀虫剂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全族老少熬夜开工、两天时间才搞定。接下来么，从入冬前就开始筹备的土肥得派上用场了。 鸟粪、人畜粪便、树林里的腐殖层、沼泽里挖的淤泥、部族里产生的生活垃圾如各种骨头毛发、草木灰等物堆在一处发酵了几个月，已然彻底发酵成熟，虽有异味但不算臭；把这些天然的肥料铲起来运到田地里、尽量均匀地撒上，撒完了再重复翻耕两遍，确保土壤和肥料能迅速融合。 最后一次的翻耕不能和之前一样随意翻，要分出播种的垄，这在之前对于雪狼人来说得算是技术活，现在的话，全族老少都不知道翻这些土壤多少次了，在各块大田里分出来的垄都比较笔直…… 毕竟是头次耕种，牛头人给的种子也不多不能浪费，田垄之间的行距留出了三十公分以上，能让雪狼人走在其间不容易踩到苗；堆好了田垄，粗略洒一遍水确保土壤湿润，就可以开始播种了。 牛头人给了雪狼人大约三吨麦种，还给了一个自制的量具、也就是木板拼成的类似于斗的器物，叮嘱每亩地播一量斗的种子。 萧云拿手掂量了下这个量斗的负载，大约能装二十斤左右的麦种，不过雪狼人又没牛头人的耕种经验、他还把田垄留得比较宽，自然不能和牛头人播同样的数，大约一半的种子就行。 自然，就算只播半成的麦种、也就是每亩10斤种子左右、每块大田播种100斤，这点麦种也不够种满所有的田地，不过不是还要种其它作物嘛~总归浪费不了。 午夜时分把族人全部叫醒拉到田地里，赶在天光大亮前将六十块大田耐心地、细致地点播上麦种，萧云大发慈悲让全族休息半天，又把累得脚打摆子的族人们催魂一样地叫起来、撒播黑豆。 牛头人给的豆种没那么多，萧云便把族里留种的黑豆不管是不是退化了全都给种上，不管咋说也没道理把辛苦伺候好的土地大爷闲置着不是？ 肥料施加最多的大田全用来种麦子和黑豆，余下来的耕种工作就简单多了，牛头人给的萝卜、青菜、大白菜三种菜种都种上，余下来的百多块大田全种苜蓿——牛头人养羊但又不放牧，牧草哪来的？当然是种出来的口牙~新嫩的苜蓿还能吃呢，好说也是盘菜。 嗯，萧云自个儿留的车前草种也得种上，这玩意儿防治痢疾啥的还是有用的，不能全指望野外采集。 终于将开垦出来的田地全播上种，别说族人们累得嗷嗷惨叫，萧云也是差点儿站不住……他又不是只用当监工动动嘴就行，族人们干的活儿他一样没少干，族人们没干的活儿他也没少干。 但是……还远远没到能放心下来休息的时候。庄稼要长得好，浇水少不了，他在每块大田间留出的空地，还需要挖沟渠把河水引过去，还要挖出蓄水的池塘，不然别说是三千亩地、三百块大田，光是给那百多块种了重要的麦种和黑豆的田地里挑水浇地就够把族人们逼疯。 还有追加肥料的问题，黑豆倒是只要做好除草工作就能长得旺，小麦和苜蓿是需要磷肥的。攒了一冬天的肥料在播种前的施肥就全用光了，部落里也没那么多的天然磷肥材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大工程。 不过嘛，萧云也不是什么魔鬼，看在族人们一个个都处于崩溃边缘的份上，给个几天的休息时间还是妥的……呃，最主要的是，他现在真的是快站不住了，不缓口气的话实在没体力去抓壮丁。 薄而通透的云层懒散地漂浮在天空中，太阳娇羞地躲在薄纱般的云层后面就露个轮廓，阳光里稍微有些许温度，但还是不觉得暖和，这是播种工作全部完成后的第三天，淅淅沥沥、细如牛毛的太阳雨像是跟阳光比拼着谁更害羞一样扭扭捏捏地洒落大地。 萧云COS葛优大爷的姿势瘫在活动房的大门口，伸到屋外的脚丫子上给雨水撒了浅浅一层也懒得动。被他靠着的、整个横在门口挺尸的红叶倒是有知觉，听见雨声后勉强地侧了下头，声音里面丁点儿中气没有：“你给淋到了，阿云。” “看见了。”萧云有气无力地。 “不把脚收回来？” “就当洗脚了。” “你洗脚只洗单只的啊？” “……”萧云转动头颅，抬起下巴，“球球，来帮忙把我脚抬进来。” “是秋！秋！”秋一边抱怨着一边放下毛衣针，迈过红叶横陈的尸体、抱起萧云的膝盖，把他叉出门外的腿给拖到室内。 “阿云你就不怕累吗？你都累得不能动弹了，之前还跟要逼我们去死一样拼命的要我们做活儿。”红叶忍不住道。 “这个话就不对了。”萧云拖长了音调慢慢地道，“种田说是累死累死终归不会死，狩猎遇到超强的魔兽、或是打不到猎饿肚子，那才叫真的会死。你说咱们是情愿累点但不会死好呢，还是真的死好呢，这不是很简单的选择题嘛。” “……反正我说不过你。”红叶瞪着死鱼眼。 “这才哪跟哪啊，万里长征才起了个头呢。”萧云跟老年人似地缓缓念字儿，“你看见过牛头人挖的那些水渠、池塘没有，他们要种稻子，种田要求的水资源比我们的多，我们没种稻子，但也需要水，所以他们搞的水利我们也得搞，还要搞得比他们完善，比如河道那块，咱们捣腾完了田地需要的水渠池塘，就得去准备修河道，这样才不怕夏末秋初河水泛滥上来冲了咱们的田地……” “……求求你，别说了……”红叶热泪盈眶……要不是自个儿亲身投入种地，她可从来都不知道干活儿是这么辛苦的事情。 把红叶这种雪狼人战士都给说哭了的萧云安安心心闭目养神，听着他俩对话的一屋子兔狲被吓得瑟瑟发抖…… 雪狼人开荒播种期间到底有多辛苦兔狲是最直观的，他们刚来的时候这帮雪狼人别提多精力旺盛，每天早上他们还在帐篷里睡觉雪狼人的幼崽们就跑出来撒欢玩耍了、欢声笑语传出老远。 雪狼人种地后……尤其是雪狼族的幼崽们都给吆喝到田地里去劳作后，兔狲们就再没听过他们发出的嘻嘻哈哈的欢笑声、也再没看见他们玩耍过——从田地里回来的的雪狼人幼崽们个个都是一副翻着白眼、吐着舌头、脚步虚浮的虚脱样，连吃东西都麻木得不行、脸上一点表情没有，要说多骇人就有多骇人。 幼崽都被累成这幅德行，成年的雪狼人更是不必说了……当初一个人就能驮起全部兔狲的牛角，累到后面可以说是倒在哪就能在哪睡着…… 雪狼人全族累成这个德性，在雪狼族这蹭饭的兔狲一族自然是方得一匹…… 但是雪狼人却从头到尾也没说过要把兔狲一族也带到田地里去借用他们猫爪子的话，自个儿累得血都吐出来了还是只让兔狲一族干最轻省的活儿——坐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温暖房子里纺线编织、烹煮一下食物驱赶下羊群啥的相对种田的雪狼人来说实在是太轻松了——这种优待初期还好，越到后面，兔狲战士秋心里面就越是不踏实……他们都累成狗了咱们还这么悠闲真的好嘛？！ 可是秋也不敢随便开口说我们也跟你们做一样的事儿，一是雪狼人毕竟是主人，没有主人不发话他们就随便做决定的道理；二是，雪狼人都累成这模样，秋真怕自己的族人上去没两天就得给累死……就是真的累到死翘翘这种累死。 怀着想占便宜又备不住心虚的复杂心情，秋在对着萧云的时候就越来越有种说话没底气的不自信——让雪狼人都扑街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的萧云，秋那是真的怕。 听见堵门口蹭着地暖吹风的两人发出轻微的呼噜声，秋起身拿了两块兽皮给萧云和红叶盖住肚子，冲族人们比个手势示意大家小声一些别吵醒他们，扒着门框跳了出去。 “挺尸”的不仅仅是萧云和红叶，雪狼人全族老少这会儿个个都瘫在大通铺火炕上呼呼大睡。秋进入大通间，先看了眼炕头——和兔狲一样被雪狼人特殊照顾的人类不在，大约是又是蘑菇房栽培那种很美味的金针菇去了。 炕尾上的青岩倒是坐起来了，正靠着墙坐着休息……青岩比兔狲强壮，是给划分到雪狼人的幼崽里面的，羊毛他们干什么活儿他就得干什么活儿，也是给折腾得够呛。 “青岩，你好些了吗？”秋走到青岩睡的位置，和雪狼人一样别着身坐到炕上，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青岩平时那灵动的金色瞳孔这会儿呆呆的，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秋，说话的声音也是那么地虚弱无力：“还行……前面一直没怎么休息，放松下来了全身都在酸痛……种田可真不容易，比放牧打猎累多了……难怪只有牛头人擅长耕种……” 秋看着青岩那副虚弱的样儿看得眼皮直跳，猫族里面黑豹一族可是仅次于虎族的强悍族群，身为战士的青岩和雪狼族的幼崽一块儿干活，才十来天的功夫便像是被压榨干净了一样…… 猫族会抓捕弱势的小部族来充当奴隶，驱使奴隶时自然也是怎么压榨怎么来，可是……看看雪狼人自家这会儿的惨状、还有青岩这个黑豹战士的虚脱样儿，秋真心觉得猫族压榨奴隶的时候挺温柔的…… “雪狼人对自己可真狠啊。”秋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青岩沉默片刻，面皮抽了抽：“不……是阿云狠。” “……”秋脑中回想起之前阿云半夜把哀嚎连天的雪狼人们赶出屋子拉到田地里劳作时的情形，非常认同，“……真是可怕的幼崽。”想了想，秋爬到炕上，凑近青岩，“刚才我听到阿云对红叶说的话，说是接下来还要在田地里挖出和牛头人一样的沟渠和池塘——” 青岩倒吸一口冷气，眼睛一翻、顺着墙壁滑了下去。 牛毫般的小雨下了小半天便停了，干了一早上编织活儿的兔狲们出了活动房，收拾部落里的杂物、烹煮午餐——雪狼人全都不能动，萨尔那个人类力气又小身体又弱，别说雪狼人，兔狲们都不放心让他来烹煮能喂饱雪狼人们的食物。 吃完了午餐，秋带着成年的族人去放牧，四名幼崽继续在活动房里纺线编织。吱吱呀呀的纺线机摇动声中，吃饱后又睡了一觉的萧云醒过来，爬到屋内里面点的位置、随手抓了只最近的幼崽拖过来抱住，迷迷糊糊的又打起了呼噜。 被抱住腰的兔狲幼崽：“……” 其他的幼崽：“……”默默将手摇纺线机推到族人够得到的位置。 年幼的兔狲幼崽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就着别扭的姿势继续纺线，冲小伙伴们低声道：“青岩说得没错，雪狼人的睡相好差呢。” 小伙伴们连连点头，这个说：“对呀，上次我看见青岩也被牛角这样死死的抱着。” 那个说：“所以我们不能去睡他们的火炕，太危险了。” 萧云：“呼……呼……” 播种工作结束后的第四天，前一天还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萧云满血复活，天没亮就跳起来洗漱穿衣，然后一手拿铁锄头、一手拿铁镰刀，用镰刀的刀背哐哐往锄头上敲：“起来了——干活儿了——！！” “嗷嗷嗷~~~~”完全不想动弹的雪狼人们一边嚎叫着拒绝一边捂耳朵。 萧云跳到炕上，直接在族人们的脑袋上方制造噪音：“起来——干活——！！” “你是魔鬼吗嗷嗷嗷！” 听觉发达的雪狼人哪受得了这种穿脑魔音，一边痛哭流涕地指控萧云一边不情不愿地下炕…… 部落外，兔狲一族的帐篷区。 被吵醒的秋把脑袋伸出来看向雪狼人的房屋方向，雪狼人们抱着脑袋仓惶跑出屋子的情形他也看了好几次了，都见怪不怪了。 “……真是可怕的雪狼族幼崽。”秋再度感叹。 作者有话要说：　　劳动力（非战斗力）排序： 成年雪狼人 灰矮人 雪狼人幼崽、青岩 【壁】 成年兔狲 兔狲幼崽 萨尔 第34章 骨粉复合肥 以土围简单筑成的横排羊圈中, 秋与成年的兔狲族人们正仔细检查长毛羊的公羊。 雪狼人全被幼崽阿云捉走干活儿，今年是不可能把羊群赶到远处的草场去放牧了，而只在部落周围放牧是不可能养得活所有的牛羊的，阿云便要求兔狲们为长毛羊甄别分类, 将更有产毛能力的公羊挑出来——母羊尽可能留下，公羊的话便不需要继续喂养这么多, 只留下体型中等、不大不小、内层绒毛更浓密的公羊做种，在这类公羊的屁股上用植物颜料画上记号, 以免宰杀的时候误宰。 嗯……天气渐渐转暖, 正是长毛羊换毛的时候, 这个时候去翻毛, 经常弄得羊毛乱飞、把一群兔狲呛咳得不行；不过也没谁会开口嫌弃干这活儿，毕竟这段时间被拖去修阿云所说的“水利工程”的雪狼人们，可是个个都累得脱了层皮——相较之下, 只是咳嗽打喷嚏什么的简直是太轻松了。 做了大半个早上的“长毛羊留种”工作, 离午餐还有会儿时间时, 兔狲们将两头惨被淘汰的公羊牵回部落, 拿藤草捆住公羊四蹄、把其按在专门用来宰杀的石板上，脖子下面放个干净的陶盆, 割了脖子放血……在宰杀时尽量把血放掉能大幅度降低羊肉中的腥膻味，这是兔狲负责烹煮食物后阿云再三叮嘱过的。 放完血，剥皮、分解成块、以温水浸泡清洗，装入陶锅中烹煮，加盐, 加豆芽和较大量的金针菇，加大量的野菜——大部分的黑豆都拿去播种了，现在不能像之前那样放开来吃豆芽；金针菇管够，那名负责栽培的人类总能提供足够的量；野菜也是兔狲们去采集的，干这种采集类的活儿他们比雪狼人的幼崽还擅长。 换做之前，秋和他的族人们根本不知道春天里四处疯长的野草也能吃，来到雪狼人部落可算是开了眼界……虽然有部分野菜味道怪怪的，但食物就是食物，能吃就比什么都强。 当然，也有非常好吃的“野菜”，或者说，树叶——当阿云让他们爬到一种大草原上常见的、树叶非常密集的树上去摘树叶，并告诉他们这种树叶叫做“榆钱”、能吃且非常好吃的时候，秋和他的族人们还以为阿云在逗他们玩儿…… 于是阿云自己抓了把鲜嫩的树叶塞到嘴里吃给他们看…… 好奇心旺盛的兔狲们也学着阿云的样子尝试树叶，才吃了一口，兔狲们的眼睛都快鼓出来了——这种嫩嫩的树叶居然很好吃！比一些野果还好吃！ 现在，榆钱树叶已经成了部落里最受欢迎的食物，比秋还高的藤草筐装得满满的榆钱，用河水浸泡后拌上盐、拌上剁碎的野蒜，生吃也行，在阿云制作的大蒸锅里蒸一下再吃也妥，每顿都吃得无比干净、丁点儿剩不下来。 “不要再偷吃了。”秋拍了下前来帮忙实则偷吃榆钱的兔狲幼崽伸出的小手，从怀中抓出几个摘榆钱时从鸟嘴下抢来的野果分给他们，把这帮小家伙赶了出去。 雪狼人都不在的时候兔狲幼崽们也会跑到他们的大通铺火炕上玩耍，不过大多数的时间兔狲幼崽还是愿意呆在活动房，毕竟活动房里不用担心打滚的时候没注意方向摔下去。 将榆钱上锅蒸好，秋让成年的族人们继续烹煮羊肉野菜，自己去活动房检查了下幼崽们早上的纺线成果……日常家务活儿要做，羊毛加工也不能放下，秋还指望着雪狼人忙过这一阵子也给他们盖间房子呢。 转动大号的纱锭检查毛线的粗细、拉出一截和自己的手指比较了下，秋很满意，这种新纺的超粗毛线很符合阿云的要求，当即伸手揉幼崽们的小脑袋：“做得很好，有这种粗号的毛线就可以编织阿云要的毛毯了，再多纺一些，等阿云有空的时候来教我们。” 用粗毛线编出厚实蓬松的手工毛毯，可以用来代替兽皮当铺盖，都穿上了毛背心的兔狲和雪狼人们一点儿不怀疑这绝对比兽皮好用…… 嗯，在毛背心的分配上阿云非常公平，绒毛编织的非常柔软的背心只分给老族长火炎、雪狼人和兔狲的幼崽（不含青岩）、以及柔弱的人类萨尔，其他人都只有长毛编织的背心可穿——虽然把长毛背心贴皮肤穿确实会有点儿痒，但也比穿不透气不吸汗的兽皮舒服得多，大家还是很欢迎的。 陶锅里的羊肉烹煮熟透、香味儿在部落里整个弥漫开来时，劳作了一早上的雪狼人们也扛着锄头回来了……和往日一样，只穿着兽皮短裤干活儿的他们每个人从脚底板到膝盖的部分全是黑黄的泥污、手上身上脸上也全是泥点，个个都累得有气无力，一大群人走起来丁点儿声音没有——再活泼好动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日日的压榨，没了那活蹦乱跳吱哇乱叫的力气。 成年的兔狲们迅速将两间洗澡间蓄水池里被大灶温热的水打出来，缩起爪爪、耐心地帮坐下来就不能动的雪狼人们把手洗干净……这是阿云规定的，吃东西时全身上下哪哪都可以脏，手必须干净。 两族的人围坐在活动房前的空地，端起陶碗、拿起筷子（兔狲学用筷子儿戏一样的简单）开吃，这是一天里雪狼人们难得能放松休息的时间，每个人都吃得斯文了许多……吃得快了很快又会被阿云赶着去干活，那倒不如细嚼慢咽。 嗯，倒是奇妙地从另一角度解决了雪狼人吃相太差的问题…… “萨尔呢？”萧云吃了几口，才注意到少了个人。 “他在采收金针菇，不让我们去帮忙。”秋回道，“我已经留了他的份了，放在大灶上呢。” 萧云不说话了，貌似兔狲来了之后受到的“重用”让萨尔产生了危机感，在栽培方面这货越加“独夫”、不肯让人沾手，上回兔狲的幼崽好奇之下靠近蘑菇房还被这货骂过……也罢，他喜欢就好，别断了部族里的金针菇就行。 “不过天气再转暖点，就该盖个挖得深一点的蘑菇房了，温度高了对金针菇的长势貌似有影响。”脑子里面转了一下这个念头，萧云便把萨尔的事情放到了一遍。这会儿室外温度就十几度，还不到操心的时候。 吃完午餐，手脚麻利的成年兔狲收拾锅碗去清洗，萧云给族人们半小时的消食时间，叫了族长和族里的五名战士、以及黑豹战士青岩、兔狲战士秋过来“开会”。 “我们的麦田出苗了，早上我去看了下，出苗率还不错，但部分苗株有过于密集的趋势，为保证收获，我们这后续工作得跟上。”萧云道，“我的打算是，让比较心细手巧的人和我一块去检查一下麦苗的出苗情况，过于密集的地方控制一下长势，确保麦苗发育均匀。人选的话，青草大河羊毛阿山阿月，再加上青岩和兔狲的人，族长，你怎么看？” 萧云做啥决定的时候肯定都会问族长的意见，态度上对族长的尊重敬重是绝对没话说……就是他每次问意见前都肯定会把族长的选择面给堵住……所以族长严肃脸沉思片刻后，给出的回复都是差不多的：“我觉得可行。” 青岩没啥表情，“开会”的时候他其实和凑数的差不多；秋则是有些激动又有些心情复杂，雪狼人不是只让他们干最轻松的活儿，这证明雪狼人把兔狲当成自己人了，这是好事，可是看看雪狼人们那副被磋磨的样儿，秋又有点怕怕…… “分苗这事儿不能耽搁白天的工作，晚上再去办这事。”萧云残酷无情地，反正大家都能夜视，摸黑加班不算个事，再说他也没想过要让这帮人和中国农民一样搞精耕细种，大差不离、纰漏别太大就完事了…… 在座的雪狼人战士阿山和阿月先是露出萌系震惊表情，接着就一脸的如丧考妣——还以为能从挖沟的苦活儿中解脱呢，结果是雪上加霜算怎么回事！ “然后是麦苗追肥的事。我很沉痛地告诉大家，去年冬天，我们准备的土肥料全用完了……一点不剩！”萧云严肃地。 “嗯……”这话大家都听不懂，一个比一个懵逼，就族长继续摆着深沉脸。 “我考虑了下，能快速投入使用又能不烧坏麦苗的只有骨粉复合肥，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大量的骨头，什么骨头都行。”萧云看向战士们，“你们是最了解草原的人，若果我们需要野兽吃剩的骨头、或是倒毙的兽类骸骨，我们应当去哪里找？” 不说雪狼族的战士，黑豹青岩和兔狲秋同时陷入沉思，开动脑筋去思考这个他们从来没考虑过的问题——接触阿云得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看见，他们也是都习惯了。 “部落去年迁移过来时，我赶走的那头蝎尾狮的巢穴里有很多骨头，就在部落往东北面出去大概要跑四小时的地方，可以去把那个巢穴里的骨头拖回来。”阿山先想到了主意。 “这个可以有。”萧云马上冲舅舅比起大拇指。 “到南面的沼泽取泥的时候，我看见软泥怪多的地方有不少野兽残骸泡在烂泥里。”阿月不是很自信地，“阿云，那些可以用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不会有什么危险？”萧云皱眉，这个世界上有雪狼人有猫族有牛头人有魔兽，当然也有各类怪物，让宝贵的族人去怪物密集的地方冒险这种事情萧云是不接受的。 “软泥怪只是恶心而已，能有什么危险。”红叶笑道，“这样，我和阿月去拖那些泡在烂泥里的骨头，我们——” “不，还是算了，万一把你们陷进去不划算。”萧云当即道，部落南边儿的沼泽没有牛头人那边的沼泽危险，但沼泽毕竟是沼泽。 “嗯……那边的沼泽我去看过，如果要拖出烂泥里的骨头的话，我想我的族人比较合适。”秋前后思索了一遍才出声，身为战士，将族人居住的地方前后左右都摸透是最基本的常识，他还击杀了几只阿月所说的那些软泥怪确保这些小怪物没啥危险性才离开，“我族的幼崽体重很轻，走在沼泽上不会陷下去，让幼崽走到其中用藤草绑住骸骨，其他人在外面拖。” 兔狲的成年人都颇为娇小，身为战士的秋人形态身高只到萧云的下巴（一米五左右），兽化后体长也和人形态时差不多，幼崽自然更加袖珍……最小的幼崽看上去完全是幼儿园大班生，兽化后也就七、八十公分长，还轻，就四、五十来斤，萧云抱起来是丁点儿不费力。 “这也不安全，万一软泥怪攻击幼崽呢？”萧云想了想还是摇头，兔狲也是珍贵的资源来着。 红叶不得不出声道：“你操心太多了阿云，干掉软泥怪只是一箭的事情，兔狲幼崽出发前我和阿山可以先把那一带的软泥怪全清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云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了，毕竟沼泽比较近，能取用里面的现成骨头是最便宜的事，还能顺带把制作骨粉复合肥的沼泽泥取回来。 大致商量得差不多，萧云又看向族长：“明天早上去沼泽把那些骨头取回来用，族长，你觉得呢？” 族长略做沉吟，一副老成谋国的样儿深沉脸点头：“好，就这么办。” 雪狼人战士们没啥反应，青岩和秋看似正经的表情下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阿云和雪狼人族长这种相处模式，他们真的好不习惯啊！！ 又是一下午的辛苦不提，到了晚上，吃完晚餐，萧云就把用羡慕的眼神儿看着其他人去休息的阿山等人拖到了麦田里。 此时距离播种才过去十天，冒出来的幼苗中部分已能看出群体密集生长、也就是旺长的现象——不需要越冬的春播小麦倒不怕因麦苗细嫩、茎数多、分蘖节储藏糖分不足导致抗冻能力削弱枯死冻死的问题，但是群体通风透光不好、次生根条数少、入土浅而出现后期倒伏，那特嘛就坑到家了…… 要解决这个问题倒也不难，在小麦行间深锄6到8厘米切断部分根系、减少对养分的吸收便可控制地上部分徒长——这活儿说难就难在要细致耐心，特别磨时间，但为了培育健壮麦苗，这也是很值得的。 嗯，耕锄这种数次翻耕过的土地兔狲干起来倒是比雪狼人轻快省力，还是那句话，人家矮，弯腰的幅度没雪狼人那么大，兔狲的幼崽都能干的又好又快……别看这些小猫咪小小巧巧柔柔软软的，力气啥的真要比身为成年男性的萨尔大。 忙活了大半夜，完全不是魔鬼的萧云便把大伙儿放回去洗澡睡觉，反正六百亩麦田也不是一晚上搞得定的，多来几晚上就行。明天还有明天的活儿等着呢，不休息好了更耽搁时间。 到了早上，因要收集骨头制作骨粉复合肥，萧云便慷慨地……不再逼着大伙儿继续挖渠，而是带到沼泽边上，该取泥的取泥、该拖骨头的拖骨头。 做这种不算很累的活儿对被惨痛压榨的雪狼人们来说跟放假也差不多了，大伙儿看萧云的眼神儿都特别感激。 萧云：“……”呃，好像调教得有点过头了，得注意下轻重了，不然全搞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他跟谁说理去？ 四名兔狲幼崽一字排开，手上都牵着长长的藤草一头，年纪较大、身高大约在一米左右的幼崽朝萧云举起手：“阿云，我们出发了哦？” 萧云马上弯腰挨个摸头，兔狲幼崽的头毛也软，虽然全给他割成狗啃（……）似的毛茬摸上去也不扎手，笑眯眯地：“注意安全，绑好一头就回来。” 稍微往沼泽内深入一点点，站在萧云这个位置也能看见那些泡在生长着密集水草的烂泥中的骨架了……这片沼泽最有欺骗性的地方就在这儿，外围的水分不算多，大部分是坚硬的地面，给水浸泡着的地方都是些比较浅的泥坑，最多没过脚背，要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这地方最多就是片地势比较浅的低洼地——可你要往深处走，那些看似长着极度茂盛的水草的地方，备不住哪块就是能把人都吞进去的深潭、或是陷入其中你就别想出来的粘稠醇厚深泥坑。 兔狲幼崽们貌似很有在这种比较有迷惑性的沼泽中行走的经验，四人牵着藤草的一头往里面走没多久，便纷纷弯下腰、化为兽型……兔狲的战斗形态毛厚、浮力大，万一踩到特别软的地方也不会给陷进去，四足着地的张力也比两足着地大，只要是长着水草的地方都能踩。 四名幼崽出发的方向不一样，最年幼的幼崽先走到了一头大半身体掩在淤泥下、只露出头和背部的、已经完全白骨化的野山羊骸骨处，两只前爪灵活地将藤草绑到野山羊的颈部绕了两圈，便溜溜达达地往回跑…… 这种陷入泥潭后直接饿死在里面或是被软泥怪把肉消化掉的动物挺多，往回拖的时候极少数能完整地拖回来，大部分要么是拖到一半散架、要么是拖的过程中掉了不少骨头在半路；这种散落的骨头近一点的就由成年兔狲进去捡，远一点的兔狲幼崽慢慢往回拉…… 几小时后，在兔狲们的努力下、蚂蚁搬山地从这片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沼泽内拉出来小山般的各类兽骨……甚至连魔兽的骨架都拖出来一具。 脊椎躯干类人形、长有四臂、下半身为兽型的巨大骨骼，其三角形的头骨在颅骨部分冒出来一截一米多长的笔直尖角，角身为棕黑色，角尖泛红，这具屁股朝上的骨骼被拖出泥潭的时候红叶便惊诧地叫出来历：“这不是……这不是雪兽吗？！” “真的、是雪兽！”曾经被这玩意儿追得狼狈逃命的秋惊骇地。 “哦，就是很强的那种魔兽之一？”萧云摸着下巴打量了下这具拖的过程中没有散架、没沾到淤泥的部分光洁如玉的巨大骨架，拿手敲了一下，转头看向众人，严肃地，“这种魔兽骨头里面没毒？要有毒就不能用了，只能丢回去。” 战士们都呆滞地看着他。 “呃……没听说雪兽有毒，只知道雪兽的角可以发出闪电……”红叶抽着嘴角道。 “魔法系的啊？嗯……那就把角敲下来当摆件，其它的骨头照样捶成骨粉用。”萧云拆了一截兽型部位的肋骨翻看，“骨质这么好，钙很充分嘛，希望能多给我们的麦田提供点营养。” 战士们再次呆滞地看着他。 把这些各种各样的骨头拖运回部落，骨质比较疏松的直接拿石头砸成骨粉，比较密实的就先弄成段上锅蒸，蒸完了再砸成粉；获得的骨粉与沼泽泥按一比三的比例混合，再将这种氮磷钾含量充分的复合肥施加到麦田里——一般这种自制的复合肥是用来垫花盆底的，不过萧云反正是没现成肥料用管不了那么多，就当成麦苗的追肥用了。 搞定麦田追肥、持续给麦苗深中耕确保麦苗无密集旺长现象，下力气给麦田挖水渠……忙忙碌碌痛了又痛的日子过去了近一个月，环绕六十块大型麦田一圈的、深两米宽一米五的水渠终于完工，沟底夯实、上部进水口和下部的出水口同时挖通。 族人们全挤在上部进水口等着为他们的劳动果实欢呼，十秒后，二十秒后……族长茫然无措地看向萧云：“阿云啊，为什么水都不往里面流的啊？灌进来一点点又退回去了？” “那肯定的啊，这边的地势比较高，水只会往低处流，河水冲到进水口这里也不会往上爬的嘛。”累得不行、坐在地上喘气的萧云道。 “……那我们挖这么辛苦为的是(ΩДΩ)？！”族长震惊，非常震惊，眼中饱含热泪地震惊。 “我不是在进水口旁边那儿挖了个平台吗？你看，就那。”萧云抬手指向牛角蹲着的地方，“在那里弄个提水的水车把河水弄上来就行了……麦田的地势比河水高才是好事，要是这边的地势还比河岸低，那我哪敢在这边开地种田，随便发个水咱们就得喝西北风去。” “进水口和出水口挖通不是为的让河水自己流进来，而是因为土质的挡口不靠谱，还不能自由出水，所以我们要在进出水口修出能移动的水闸……” 第35章 初次收获 当播种工作完成时, 雪狼人们以为他们终于把活儿干完了，结果阿云说并木有，还要修农田基础水利。 好容易挖了一个多月挖出绕麦田一圈的水渠，雪狼人们以为他们终于把活儿干完了，结果阿云摆摆手，告诉他们想太多，接下来手巧点儿的族人要和他一起造水车修水闸，而其他的人呢, 要继续将水渠挖到大豆田、菜地、直到将整片田地连通起来…… 包括族长在内, 理解了萧云意思的雪狼人们露出了呆滞脸。 萧云一看这样不行, 便把接下来挖池塘蓄水啊、修河道啊之类的话头咽了下去。这些工程其实他一早就说过，显然，这帮蠢萌的家伙压根没啥记性。 青草和阿月这小两口目送扛着锄头游魂一样地远走的族人们, 面面相觑片刻, 同步地、感激地看向阿云——虽然不知道水车是什么东西、但能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死磕挖水沟真是太好了！ 水渠进出水口的水闸不难, 盖房子时烧出来的多余的红砖加少量比较整齐的石块和混了大量芦苇杆的土水泥把口子堵上, 留出几块活动的红砖在有必要的时候能挪开, 搞定。 造水车的话就真是个技术活了, 只靠雪狼人自家还不行, 还得把有手工业者天赋的成年兔狲叫上。 一根圆木破成两半，其中一半中间掏空，斜卡在进水口的上方，做成将水车带上来的水流引流进水渠里的引水工具，这活儿交给了阿山。 再来是技术含量说白了也不咋高但是很费事的水车主体。 水车, 小学生的手工课就会做的、结构简单的、最原始的农耕民族灌溉工具，其整体为车轮状，边轮部位以削好的木片做成侧面为三角形的小水槽，当河中的流水带动水轮转动时，边轮部位的水槽便能自动将处于低位的河道中的水带到高处。 不管是最古老的兰州水车也好、还是南方的龙骨水车也好，其原理都是相同的，只是不同地区的人民制造的水车会在大小、形制、和取水的水槽上有所区别，比如说水槽不是侧面三角状而是木桶状，或者是叶片状。 进水口河岸与河水有约一米的高度差，考虑到春夏秋三季河面的高度不同，萧云决定制作较小型的、有必要时能垫高也能放低的水车，也就是直径在三米五左右的小号水车，当然，这么小号的水车在取水效率上会略有不足，所以尤其要注意水槽的设计——边轮位置的侧面三角状水槽可以做得比较大、比较深。 说是说技术含量不高小学生都懂原理，但真要做出能用的合格的水车还是需要尺寸标准的……没有标准尺，怎么做出能拼装的零件？ 这地方又没钉子给你用，要组装水车必须依赖榫卯结构，做出来的水槽片要是规格不相等，怎么拼得上去？ 动手造水车前，萧云召集出力的族人（含青岩）和七名成年兔狲，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先把标准尺的重要性讲了一遍，嗯……没意外地收获懵逼脸N枚。 “总之，能不能造出自动从河里吸水的水车关系着我们今年耕种的收成。”萧云严肃脸，“之前连续十来天没下雨，大家只能用人力取水浇灌的事情你们没忘记？” 大伙儿有一个算一个的全打了个冷颤，能忘记才怪呢，熬了两昼夜才把田地浇了一遍，这辈子他们都不想再跟这么多的水打交道了。 萧云握拳用力一挥：“所以我们必须造出水车！而造出水车的第一步，就是把我们的标准量度给建立起来、大家必须坚决地执行！阿山舅舅，你上前来。” “啊？”阿山挠挠头皮，起身走到萧云身前。 萧云也站起来，亮出一块磨得很光滑的兽类腿骨，横向朝大伙儿打开：“首先，我们要确定标准的长度计量，比如一米是多长，一米的百分之一、一厘米是多长。”然后拍拍阿山舅舅的肩膀，“以我的舅舅阿山为标准，假设阿山的身高是一米八……嗯，小数点不好算，换个整数，一米八二好了，假设阿山的身高是一米八二，那么我们都知道脚底板的长度是身高的七分之一，换句话说，阿山的身高有一米八十二厘米，那么阿山的脚底长度就是二十六厘米。” 机智的大河、聪明的青岩和秋都完全无法理解萧云在说什么，全员呆呆地看着他。 萧云蹲下，让阿山脱鞋抬起脚、把兽骨按到他的脚底板上，比着脚底板的长度在兽骨上用爪子抓出刻痕，然后把做出刻痕标记的兽骨向众人展示：“这个长度是阿山的脚底板长度，二十六个一厘米！” “……”大伙儿还是呆呆地看着他。 萧云拿出一条芦苇杆，绷直了与兽骨上的刻痕对应：“通过兽骨的刻痕比对可知，这条芦苇杆的这一段总长度为二十六厘米。”他用爪子掐断芦苇杆头尾，再将得出长度的芦苇杆对折、从中间掐断，“一半的长度，就是十三厘米。” 在兽骨上刻出十三厘米的划痕，再对折芦苇杆取得6.5厘米的刻痕，再通过已有的数值算出一厘米的刻痕在哪、二厘米的刻痕在哪……一通让原住民们茫然无助瑟瑟发抖的操作后，萧云举起划满刻痕的兽骨：“这，就是我们的标准长度！不管是现在我们造水车也好，还是以后我们要造出别的更多的东西，我们都要严格地按照这个长度标准来！” ……包括被当成标准长度参照物的阿山在内，所有人都半张着嘴，一脸蠢萌地看着自个儿兴奋起来的阿云。 萧云其实也不是很在乎大家听不听得懂，只要大伙儿都能按着他的意思来，不明觉厉就不明觉厉。可是现在看着这曲高和寡的冷场情形，在现代职场上磨炼出超级厚脸皮的萧云还是觉得有点儿尬。 “看起来很有必要抓一下扫盲工作啊……嗯，农闲的时候就忙这个。”萧云摸着下巴琢磨。 “……阿云，你的眼神看起来很可怕啊。”秋觉得脖子后面的毛都炸起来了，咽了下口水小心地道。 “有吗，你看错了，没有的事。来来球球，既然咱们已经有标准尺了，先来看看你的身高到底有多少，我好奇很久了。” 抓住秋强行脱鞋量脚底，再做一个小学生水平的乘法运算，萧云“噗”地一声、没忍住笑：“卧槽一米五四……球球，你要是去了巨人的世界可以找一个外号叫兵长的人交盆友，你俩组个精致男孩组合妥妥能红。” 秋：“？？” 依样画葫芦搞出十几把骨尺，萧云便开始给大伙儿讲解水车的部件怎么做、按啥标准来——水轮的车轴直接用现成的圆木，由比较有力气的阿山来加工；大片的轮页让雪狼族人拿镰刀慢慢削磨；精巧的水槽片让兔狲发挥他们的手工能力。 按照规定的长度来加工木料是大家都没接触过的，一开始难免出现十厘米的部件比十五厘米还长的尴尬状况。好在青草大河之前帮萧云做过手摇式纺线机，兔狲来了部落后又一直跟这个手摇纺线机打交道，多说几次也能听得懂合适的部件在组装上的重要性。 如是五天后，以最简单的卡式榫卯结构造出来的直径三米五的水车终于完工。 水渠进水口的侧面用红砖砌出轴承圆木插入的平台，轴承的另一头用打入河底的木桩支撑，河岸的平台可以加塞砖石抬高轴承，河中的木桩也削出了多道支撑轴承高度的卡位，视河水水面变化，来两个雪狼人就能调整水车的高度。 入水后的水车车轮因流动的河水带动叶片而转动，在水轮与圆木轴承产生摩擦、吱吱呀呀的转动声中，边轮上较深的三角水槽蓄满水、随着水轮的转动将河水带到高处、流到接引流水的引水木槽内…… 付出辛劳汗水的族人们站在河岸边，看着河水缓缓地被水车带进水渠内，一个个的神色新奇激动……看了好一会儿后，茫然的青岩转头看向萧云：“阿云，这个水吸上来好像也不快啊？” “确实比不上来几个人拿个陶罐使劲儿舀水。”萧云点头，水车就这么大、水槽就能这么深，吸水的效率自然高不到哪去，“但是这个东西是不会累也不会休息的，我们做别的活儿时它在吸水，我们睡觉时它也在吸水，除开冬天河面冰冻时它无法工作，其他的时间里它会天天在这、年年在这，永不停歇地将河水带到我们挖的水渠里、让我们可以就近浇灌田地。” “哦……”大伙儿听明白了，齐齐露出震撼的小表情。 萧云笑着看向众人：“这个就是工具的便利之处了。我们砍伐来的树木木料通过我们的双手加工、造出工具，这个工具就能一直为我们带来便利，有了水车，有了我们挖出来的水渠，只要河里还有水在流动，我们浇灌田地也好、取水洗澡烹煮食物也好，都不用再到河边来自己舀水。所以，大家说，我们为什么不挖出水渠、造出水车呢？” “嗯嗯！”众人齐齐点头，阿山尤其高兴地，“工具真是好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我们智慧种族比起那些野兽、猛兽、乃至是魔兽厉害的地方，就是我们能够制造工具来使用。比如舅舅，你和红叶狩猎时，你们的弓箭比最凶猛的猛兽拥有的利爪和牙齿还有杀伤力。又比如说我们盖的房子、修的火炕和地暖，比龙族占据的最广阔的山洞还要适合生活……再好的山洞到了下雪的时候也是冷冰冰的，对不对？” 萧云等大伙儿都点头了，再接再厉继续忽悠，“所以我们要过得更好、更幸福，就离不开各种各样的便利的工具。嗯，既然大家都这么认可，那么我们再造个水车，大伙儿都有经验了，这回造起来肯定比头一回顺手。” “……”还没从高兴振奋的劲头里缓过来的众人面皮僵硬地看着阿云。 浇灌三千亩地、其中还有大量吃水的菜地，一条水渠都不够用，哪可能一架水车就够解决吸水问题……现在还是刚入夏的时节能见得着雨水，等到比较干旱的时候浇水不足，那就等着减产去——这都是为了部族的种田大业，完全不是萧云想折腾人！ 嗯，这次造水车萧云没有全程参与，不是他想偷懒，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六十块大田、合计六百亩的麦田进入重要的分蘖期了。 冬季过于漫长且随随便便就是零下二三十度的大草原上，冬小麦是不可能存在的，至少在没有那能力搞出抗冻的麦种前绝对别考虑，人家草原袁隆平牛头人都没去瞎折腾这事。 相对于成长周期更长、更好吃的冬小麦，春小麦虽说味道要差一点但是胜在生长周期短……才刚播种下去六十来天，麦田的麦苗便进入了分蘖期。 小麦的分蘖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麦苗分蘖的多寡直接决定抽穗的多寡，最牛逼的麦苗分蘖是传说中有人用一粒麦种培育出上百个分蘖、抽出一百多个麦穗——嗯，这种神话听听就好，萧云不会去做这个梦。 翠绿的麦苗成垄生长的麦田里，萧云走进去后先检查了一下除草的成果……呃，没有除草剂，又是头年开荒的生地，虽然没有出现草盛麦苗稀的尴尬情况，但是冒出来的杂草还是多到恶心——这还是在施肥播种前萧云就洒过肥皂水除草的情况下，要是当时没洒那遍肥皂水，问题搞不好更严重。 麦田除草，靠拔草的话很有可能伤到麦苗的根系，所以在分蘖期前萧云又拖上兔狲们再次洒了次肥皂水除草…… 这次除草下来杂草的情况控制了不少，但零零散散的还是有，这情况萧云就没什么办法了，只能指望收获后有铁犁能用、狠狠地给他多翻耕几遍田地把草籽都翻出来让大雪冻死。 蹲下来检查麦苗，果然，部分的麦苗基部叶腋内已经伸出了比手指头略短的分蘖芽，趴地上睁大了眼睛小心地数，已分蘖的麦苗一株大约分出了三十多片分蘖芽——播种前的施肥和出苗后的追肥还是很有效的，萧云狠心拉着族人和兔狲、洒在麦田里的汗水（和泪水）让这些被牛头人驯化过的小麦长势都挺喜人。 “记得大舅说过，分蘖期要对蘖数量进行控制……这个大概用不着，这个麦种不是地球上被农学家调教过的麦种，没那疯狂分蘖的基因，三十片左右的分蘖芽搞不好就是极限了。”一脸喜悦地观察着麦苗，萧云使劲儿回想着种麦方面的知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来着……分蘖期是根系成长的重要时期，光照和温度倒不怕，现在天气转暖日照还算长，草原上的气候还是挺合适小麦生长的。水的话水渠优先的麦田，也不用担心，多注意浇灌就行了……嗯，就差追肥了。” 出苗的时候用骨粉复合肥顶替了一波，之后萧云在催促族人干活儿的同时也没忘记肥料这事……庄稼靠什么长？一水二肥三农药，要没这三大件，地球上的人口饿死一半都算往好处算。 在主体民族人口只有三十二人的现在，想搞花肥工业比做梦还美，能指望的还是只有天然肥料。好在这会儿天气转暖不用像冬季那样花费好几个月的漫长时间来发酵，丛林里铲的腐殖层、鸟粪、蝎尾狮的旧巢穴里拖来的骨头砸的骨粉、人畜粪便、沼泽里挖的黑泥，已经在麦田附近的空地上堆着发酵了四十多天，正可以铲来用。 要注意的是这个时期的追肥不能在分蘖前期进行，得等到分蘖高峰后，标准的名儿叫“拔节追肥”，目的是促进大蘖成穗、提高成穗率，争取穗大粒多，保证收获时的产量。 在追肥的过程中也不能和之前一样施加均匀就行，得讲究一下细节，分蘖较多（三十分芽以上）的麦苗要稍稍减少施肥的量，控制浇水；分蘖中等（三十左右）按平均量施加，分蘖较少（二十以下）的则要多施肥，多浇水。 发酵成熟的土肥兑水混合、糟烂，视麦苗的分蘖情况小心地将肥料水施加到麦苗根部附近的土壤中……这种事儿要让去年的雪狼人来干那是比让他们绣花还难，现在的话……嗯，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这话是绝对的正理。 停工五天全员施肥，活儿干完了，虽说不累但心累得没法形容的雪狼人们全躺在田埂边默默望天，怀念着之前无忧无虑撒欢放牧打猎的日子……结果还没怀念到酝酿出热泪呢，阿云这个魔鬼又把他们吆喝起来，宣布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咱们的大白菜该收获了！” “哈？”捶着老腰的族长硬是没理解。 “我是说，我们种的大白菜该收获了。”萧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嗯……我得先跟大家道个歉，牛头人给的三种蔬菜大白菜是最好种的，一般五十天左右可以收成……但我这不是忙昏头了吗，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来……不过晚个十来天收成也不要紧，最多就是老一点点。总之，我们地里的大白菜得赶紧收了，收掉还能继续种下一茬！” 雪狼人和兔狲外带青岩全体面面相觑，又齐齐把视线投到萧云身上……不能怪他们反应慢，这些日子来连兔狲一族的猫爪子都被使唤着到处忙活、睡觉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每天睁开眼睛压根啥都来不及想就被阿云赶着到处跑，现在萧云跟他们说庄稼收获什么的——没有真实感啊！ 茫然中，全部人员一块跟着阿云来到种植大白菜的菜田……一眼扫过去，全是一垄垄包着菜心、成株和牛头人的脑袋差不多大小，其中部分最外层的老叶片都已经发黄、烂在地里的成熟大白菜。 萧云回头去看众人反应。 众人啥反应都没有。 萧云有点疑惑，伸手才他们面前使劲儿摆晃几下。 还是没啥反应，大伙儿之前啥表情现在还是啥表情。 “我说啊……虽然种这个菜我们只在开头施了次肥、后面补了两次浇水，其他时候都没管过，但这好歹也是我们自己种出来的菜地，你们就一点儿感想都没有？”萧云抽着嘴角道。 菜地需要大量的水，所以萧云选在了比较靠近沼泽、地势比较低的田地来种菜，春夏时节气候还是比较给力的，隔三差五的能下次雨、两个月来也就遇到过一次十来天不下雨的情况……要盯全盘啥啥都要顾、还得特别关注麦田的萧云自然而然就忽略了这些同样是需要人来照顾的大白菜。 而族人们呢……说实话，每天活儿都干不完，哪有心情去想东想西——能有坐下来的机会谁都不是赶紧眯一觉？不讲道理的阿云半夜把人拖起来干活不是一次两次了，时间压根不够用。 族长慢慢转头对上萧云的视线，缓缓抬手指向一地的大白菜，声音跟梦游似的：“阿云？我们种出来的？” “对，我们种的。”萧云点头。 “我们种的？” “我们种的！”萧云提高声音喝到。 “轰”地一下，族人全炸开了，声音吵成一片，压根听不清…… “好了！”萧云一手锄头一手镰刀、用力一敲，“都消停下、别扯闲篇别说废话，抓紧时间收菜！菜叶老的黄的、烂地里的赶紧收掉，菜叶没烂的先放一放！” ……嗯，这个雪狼人痛苦之源的铁农具声音一响起来，大家立马就老实了。 部落内，一片安详和谐的气氛。 施肥这种需要体力的活儿萧云没残忍到把幼儿园大班生和小学低年级生也给用上，四名兔狲幼崽乖巧地留在部落里看家。 猫族向来好奇心旺盛，偷摸靠近蘑菇房被萨尔骂了几次这些幼崽也没学乖，眼见忙了大半天的萨尔离开蘑菇房回大通间休息，这些幼崽们再次溜出活动房、偷偷摸摸靠近那处雪狼人部落里最神秘、最封闭的金针菇产地…… “嗷嗷嗷嗷嗷嗷——！！” 忽然响起的嚎叫声把才摸到半路的兔狲幼崽吓了一跳，四个人手牵着手迅速逃回活动房，过了一会儿，又偷偷冒出小脑袋，好奇地朝外打量。 然后他们就看见……牛角拖着藤草编的拖网、拖网上载着小山般的不明绿叶物、正喷着粗气吭哧吭哧地往部落里跑。 牛角进入部落内，解下拖网，双手快如闪电地把拖网上的大白菜搬下来堆成堆，将藤草网的拖绳套子往肩膀上一套，又跟被什么东西咬着屁股似的飞奔出去。 兔狲幼崽们：“？？” 没等这些兔狲幼崽跑出来看看牛角到底拖了什么回来，又听见“哦哦哦哦哦——”的怪声从部落外传来，这次再看，拖着同样物体使劲儿往回走的是青岩。 兔狲幼崽们：“？！” 青岩拖的份量比牛角少得多，速度很快地将东西全卸到地上再度狂奔而去。 然后是红叶……阿山……阿月…… 兔狲幼崽们一脸惊恐地看着部落里堆得越来越多的不明绿叶物体，脑子里面全是问号。 第36章 人力计划 现代社会有些人疯狂追求所谓“有机食品”, 商家随便把菜蔬打上“有机”的标签就能直接把产品价格提升十几倍, 利润空间可谓是无穷大；就萧云知道的, 公司里就有那么一批下楼买蛋灌饼老嫌弃摊贩比学校门口的贵了两块钱的同事，没少在这上面交智商税。 这群迷信健康有机迷信到不可自拔的家伙，症状轻点儿的还能去菜场买菜, 症状重的直接看不上菜场里的菜，要自己开车去城郊买那些农户自种的所谓不打农药的满是虫洞的菜才放心…… 察看着手上最外面三层都烂掉、里面的菜叶给啃得坑坑洼洼，扒了菜心立马掉出来条肥虫子的大白菜, 萧云叹了口气——这菜要能拿去现代卖多好，价钱随他喊、都不带还价的。 揉了下额头, 萧云看向周围不是被虫子吃了就是被鸟啄烂顺带把虫子也吃了的大块白菜地, 心里面只有无数句MMP要讲。 雪狼人自带野兽威慑BUFF, 一群雪狼人天天在周围挖水渠喊号子、广袤的农田硬是没有啥野猪兔子之类的敢靠近，可是虫子和鸟类这两小贼就不可避免……其他方向的还好，最靠近沼泽这面儿的这块大田, 差不多给祸祸了三分之一以上——这可是是三亩多的菜地！ 萧云蹲这头心疼自家菜地, 另一头还有一群吱吱喳喳的鸟在活蹦乱跳、跟聚餐似的祸祸着大白菜……沼泽入夏后蚊虫滋生, 本来就是正引鸟的时候，现在沼泽旁边多了片“天然沙拉田”, 这帮鸟要还能跟你客气那就怪了。 “不妙啊……千算万算忘记了还有鸟这种坑货……呃, 还有鸟这种农耕民族的死敌。”萧云瞪起了死鱼眼，“啄点大白菜就算了，回头要是啄麦子，特嘛的——！” 他这边一脸凶狠地骤然起身, 结果那些开沙拉趴体的鸟压根不怕他，该继续啄的还在继续啄。 可不吗，能飞的还怕你个两条腿的？ 萧云额头浮起青筋。 半小时后。 “喵呜——！！” 毛发蓬松、身形矫健的兔狲猛然从趴俯的田垄后跳出，爪爪一挥拍断某不知名鸟类的脖子、大嘴一张咬了另一只到嘴里；欢快歧视两脚兽的群鸟顿时大哗、扑腾翅膀飞起一片，但还没等这些鸟飞到安全高度，又跳出来一只兔狲、又跳出来一只兔狲、又跳出来一只…… “不错不错。”萧云等兔狲们结束猎杀、残余的鸟类惊慌飞走才站起来鼓掌，“抓到多少回头全加餐，这片菜地就不收了，你们得闲了就过来蹲一波。” 要是现代社会，扑杀这些毛色各异有些还挺漂亮的鸟群那是妥妥儿的违法，这个世界的话……还是拉倒！要谈保护野生动物啥的等你成为食物链顶端再说！ 秋呸呸两声吐掉鸟毛，就着兔狲的模样走回来：“这些鸟没有多少肉。” “是肉就行了。”萧云朝麦田的方向指了指，“逮这儿的鸟只算是练兵，回头麦子挂穗了才叫实战。不把周围的鸟打出教训，那咱们在麦田里流的汗就喂了……喂了这帮鸟嘴。” 秋想想也是，转头招呼族人们化回人形穿衣服，成年兔狲继续收菜，让兔狲幼崽们把鸟肉带回去。 大白菜种了三块大田，也就是差不多三十亩，虽说是被鸟啊虫啊祸祸了不少，产量也挺惊人——这么肥沃的黑土地、又是精细翻耕过的土地、又是施肥啥的，每亩的产量怎么也得三、四千斤往上；就算是只收菜叶烂的、熟透了的大白菜，也得好几万斤，这么多大白菜往部落里一堆，那规模确实有点惊人…… 忙活到天黑透把该收的大白菜收回来，族人们仰头看着这么老些自个儿种出来的菜，感觉都超级不真实。 “又有菜吃了！”牛角不住咽口水。 春天过去后到夏季收获之前这么个时段，用中国人的说法来说叫做青黄不接，部落里半个月前就断了野菜，每天只能吃肉和金针菇，牛角这样不挑食的人都有点吃腻了。 “……种田真好啊！”这是族长下意识发出的感慨，把平时也没多大用处的地翻了翻、付出汗水就能获得这么多的食物，还不是一次性的，地里还有不老少，这等于是说族人永远都不会缺吃的了——怎么以前他就没想过让族人学习牛头人耕种呢，这样的话当初也不用贪心王帐给的牛羊、不用让战士们去卖命…… “忽然觉得当时翻土播种什么的都不算太累了呢。”大河激动地，“我们种了那么多田，可以一直从田里面收到能吃的东西，这真是太好了。” “嗯嗯！”青草在旁边狂点头，从田地里收菜虽然累但却让人非常开心，很有满足感，收到的菜也比去野外漫无目的地采集来的野菜要多得多。 “好了，大家累了一天也饿坏了，先吃东西，吃完了再来弄储菜的地窖。”萧云拍拍手让大伙儿回魂。 大量的菜可以降低对肉食的消耗，还可以平衡吸收的营养、让族人不会因为缺少素食纤维而出现排泄困难的问题——成年雪狼人五天才排泄一次其实是不健康的表现，萧云在大伙儿吃了一冬天的金针菇后排泄节奏加快到四天一次时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 晚餐吃的依然是淘汰的公羊肉……部落里原有的一千八百头羊里面公羊占了大头，吃了一冬天到现在、又送了矮人两百头，现在部落还保有六百多头公羊和五百多头母羊，还够吃到麦收的时候——母羊不能动，公羊保留个一两百头足够了。 曲角牛的话，倒是除了有病态的都尽量不宰杀……母牛留来产崽，公牛要做种、尝试牛耕、还要留着万一陶器换不到盐时拿去救急。 吃着陶锅里羊骨炖煮着的脆嫩爽口大白菜，萧云心里面把部落目前最急切需要的物资过了一遍，首先浮出来的、也是让他最头痛的，就是盐。 原本雪狼人的盐是够吃到秋天再去找人类商队的，但是多了一群兔狲、回头还要支应那些去找矿找了快两个月的灰矮人，这盐就很紧张了…… 何况对于部落来说盐就没有多余的时候：大白菜好储存，草原上夏天温度也高不到哪去，挖个够深的地窖藏进去慢慢吃就行；但青菜萝卜不行，要长久储存要么就和牛头人一样晒萝卜干青菜干，要么就得用大量的盐腌制。 盐都不够吃肯定没法拿来腌菜，而和牛头人一样晒萝卜干青菜干的话……嗯……牛头人都经常懒得晒而带着萝卜青菜出去送别的部落呢！秋他们原来的部落就没少吃牛头人的白食！ “要能有个近点儿的盐井……或者海边近一点就好了。”萧云暗自叹气。 缺盐的问题其实也不是说就没解决办法，部落现在迁移到了草原上的西南面边陲，出了部落走两小时就能看到丛林外围，那么顺着丛林外围朝南走，理论上就能走到海边——北面大陆和南方人类王国之间隔着的内海是有陆地接壤处的，要不然也不能把那片相对大海来说较为安全的海域叫成内海，而接壤处呢，就是丛林覆盖的范围。 能到海边，不管煮盐还是晒盐都绝壁比跟人类商队交易经济实惠，但是……人手！木有能派出去的人手，这才是难题！ 让兔狲去等于是让兔狲死，阿山独立能赶走的蝎尾狮要干掉秋那是轻轻松松，这点上萧云已经各自找阿山和秋确认过了。 而让雪狼人去……至少现在、这会儿，那是真不行！ 草原上春季夏初只是雨水算是充沛，但从夏中到秋季，下雨的时候就疯狂下，旱起来了十几天半个月不见雨水也是常事——这是牛头人特意叮嘱过他的，在夏末来临前一定要修好储水的池塘！ 这个等于是在跟老天爷抢时间修农田水利的重要时刻，把作为主要劳动力的雪狼人派出去？除非他今年不指望庄稼收成了。 “人口啊人口……”萧云抬手捏眉心，“要能再多点雪狼人，哪怕是十个二十个，也不用这么仓促。现在都已经完全在把族人当牲口使了，这么点人口再压榨劳动力也就是这样……唔，也是时候把人力计划实施起来了。” 挨着萧云坐的阿山忽然感觉一阵恶寒，停止大口吃菜，茫然地左右看了看，不知道这股恶寒哪来的。 “阿山你不爱吃菜吗？那把你的菜给我。”牛角一看阿山左右张望，立即毫不客气地把碗递过来。 阿山才不理他，运筷如飞、往嘴里扒拉菜。 牛角只好去打量其他人的碗……采取公用勺筷从陶锅里自取的进餐制后族里已经不搞麻烦的分餐制，奈何六个大陶锅里的菜都被人抢光了，只剩下漂浮的羊骨头和少量的肉——菜够的情况下就是这点便宜，骨头汤能重复煮起码三次蔬菜、每次煮出来的菜还都有油腥、吃了能管饱，肉食消耗直接降低了一半。 个个都是吃了N多年肉的草原人民完全木有肉比菜宝贵的概念，尤其是相当吸油的大白菜在羊骨汤里煮熟了吃起来的味道比肉还香……牛角这货一气抢了五大碗菜，就这他还觉得意犹未尽。 兔狲幼崽看牛角眼巴巴样子，献出自己的小碗，里面还有几片菜叶。 牛角眼睛一亮，立马把筷子伸过去…… “住手！”萧云简直要给这货气乐了，“那边那么多菜堆着呢，不够吃再去洗几颗煮上！” ……在吃上面绝壁没有羞耻心可言的牛角赶紧跳起来去洗菜。 吃了晚餐，萧云没让族人去休息、叫大家歇会儿消消食预备回头挖菜窖，要是往日的话这帮人肯定要白费力气地哀嚎一阵，今天亲手收了这么多清甜脆嫩爽口的大白菜，倒是一个个都挺消停。 天气冷的时候大家是把活动房当食堂用的，现在天气暖和就都坐在露天下，嗯，除了萨尔，他的皮肤经不起草原上的蚊子祸祸，吃完他就躲屋里去了。 萧云坐到族长边上，没说话先长长地叹口气。 正美美地揉肚子的族长吓了一跳，神情忐忑地看过来……每次阿云摆出比较特别的神态专门找他说事，就算当时说起来确实让人感觉是好事……但之后琢磨过味儿来的族长都有种自己被阿云玩弄了的莫名预感，偏偏他还说不出其中原因。来来去去的，族长想不警惕阿云都不行。 “族长，我们的部族真的是缺人啊~~”萧云神色沉重地拉长音调，“我也知道大家这段时间非常辛苦，但是这没办法，说到底我们就这点儿族人，抢着赶着的做活儿都忙不过来……想让大家轻松点，也真是有心无力啊！” “……”族长嘴皮子动了动、又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想吐口的欲望……所谓吃亏是最好的老师，被萧云集中火力直接忽悠了这么多次的族长，最起码弄懂了一个真理：没弄懂阿云的真实意图的时候，就憋瞎开腔！ “族长？”萧云抬起眼皮看过来。 “嗯、啊，对。”族长一激灵，“确实是这样。” 萧云点头，又状若思索地沉默片刻：“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但是族长你知道的，我还没成年，不懂事，不知道怎么去别的部落打交道，所以我一直没开这个口。” “……”族长慢慢瞪起了死鱼眼，“呵，呵呵……”要是族长懂得现代用语，那他现在只有一句“信了你的邪”要讲。 “族长？”萧云再度抬起眼皮，眉头微皱，眼神儿疑惑。 “阿云你说说看是什么想法，也许我们商量一下能有更好的主意呢？”族长严肃深沉地道。他怎么能在幼崽面前露怯呢呢呢呢~~！ 萧云点点头，露出个有些不太自信、不太好意思的羞涩（……）表情：“我看到族人们这么累，心里有些不安，确实我强迫着大家做活儿是为了族人好，但是如果在我们努力追求、努力创造出属于我们雪狼人的美好幸福生活前就把族人累坏了的话，那么我们这么努力、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谁呢？” 族长听到前半截话面皮就控制不住地抽，好在后半截阿云说的还算人话，他还能控制住情绪别丢族长的风度；但无论如何族长是不相信阿云能真的“良心发现”放过大家的，这坑他绝壁不能跳，于是他尽量和颜悦色地：“那么阿云，你有什么好办法呢？” 萧云仿佛受到族长的鼓励、有了开口的勇气：“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的人手能多一点就好了，但是我们部落又这么小，想要让别的雪狼人部落和我们合并并不实际。所以，我们不如找别的雪狼人部落借点人救救急？去年我们找到这边的草场是北面的雪狼人部落给我们指的路，我记得那个部落有五十多人口，族长你带上陶器、毛毯啥的去当礼物，以族长你的面子交情，跟他们借十几二十个劳动力什么的应该能行？就用到秋天，他们部落要储存草料了我们就放人，他们要是成年人不够、幼崽也行！” 不得不说部族里多了萧云这个异类生物后族长的理解能力那是直线上升，听懂了萧云的话，族长看他的眼神儿立即和看外星人差不多……呃，这个描述似乎也没啥毛病。 “族长？”萧云一脸期待地。 族长：“……” 蠢萌如雪狼人那也是要面子要脸皮的，虽然族长很小心没跳坑，可是萧云拍了他的马屁、把他抬了起来，这个当场拒绝的话族长就实在是张不开嘴…… 雪狼人都能吃，各个部族生存都不容易，相互之间自然没那同族内斗的弦……但你要说互相帮助团结友爱啥的，那也很有限，因为哪个雪狼族都穷得一比那啥，没有互帮互助的本钱——像这种人手不够所以去别的部族借人的事情，那是相当地少，因为你借了别人来帮忙，你不能还让人自带干粮不是？ 这个简单的逻辑即使是雪狼人都能懂，人口少、人力不足是因为部族不强，部族不强自然是挣扎在温饱边缘，自家都不够吃、还要去别族借人，沦落到这地步了你还不如直接举族投奔算了……只要有人收得起，愿意收。 ……也就是说，找别的雪狼族借人手这种事情，那真的是需要极厚的脸皮才干得出来。 族长满脸的严肃凝重，内心方得一匹，怎么能让阿云放弃这馊主意才好呢呢呢呢？！ 萧云表面上依然挂着幼崽看族长的尊敬期待神色，心里面倒是很清楚族长为啥挂着张便秘脸……找族长开这口之前他当然是跟其他人套了半天话、搞清楚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就连开口的时机也是选在种的庄稼出收成、让族人看见种田的好处、大大增强自己的种田策略的正确性后——聪明人不打无准备的仗，不管混哪个领域都是这个道理。 “族长！”萧云伸出双手握住族长的爪爪，一脸深情地，“我们真的不能再让族人这么过度劳累了……每天看见你腰痛，我的心里都很难受，还有青草，她去年发情了，或许肚子里已经有了幼崽——看见你们这样辛苦，我真的很心疼！可是我再拼命也只能干得了幼崽的活儿、不能给你们分担多一些、起码让族人可以轮流休息……我真的完全没有办法，只能依赖你了，族长~~！” ……所谓真的勇士，就是要在有必要的时候连感叹调的穷摇腔都能演得声情并茂真情实感——萧云当业务部经理的时候对着再恶心的客户都能一顿彩虹屁狂吹、总公司空降的区域主管脸黑成锅底灰了他都能上前拍马屁，这么点儿演技算个屁！ 族长果然完全不敢用点力甩开他的手，一脸的便秘变成了挣扎…… “我们也不白借他们的人，我们种的牧草在秋天来临前起码可以收两次，来帮忙的雪狼人可以带走他们带得走的优良牧草。对了，青菜和萝卜也可以收获了，族长你带上足够多的青菜萝卜去当礼物，我想这应该能表达我们的诚意，我们是真的需要同族帮忙。”萧云眼睛亮闪闪地。 拿礼物去砸同族啥的这话不用说族长自己就能领会，去借人手族长丢脸也不会丢到哪去，没准儿还能小优越下……这个话萧云要直接说就落下乘了，显摆他这个幼崽聪明机智连族长有虚荣心都知道还是怎么回事？ 族长脸上的挣扎之色更加明显，并情不自禁地想象了一下阿云没说但完全是摆在脸上的事情：去年他们迁移来的时候路过同族的部落，那个狼狈样儿简直没法说；仅仅一年的时间过去他的部族便拥有了连牛头人都心爱不已的漂亮陶器，和大量的只有牛头人能拿来当礼物到处送的菜……想一想就忍不住有点小激动啊！ “……好！”萧云期待的答复毫不意外地从族长口中吐出，当然，族长还是要面子的、要讲深沉稳重讲矜持，“我觉得可行。不过我们还是要跟战士们商量一下。” ……计划通。 把部落里的五名战士包括青岩兔狲喊过来团团坐下开会，这次不用萧云出声，族长就一脸沉稳地提出了带上礼物去拜访别的雪狼族部落顺带借人手的事儿。 蠢萌如雪狼人战士皆一脸震惊，这个，这种事情不是很丢脸的吗？！ 青岩和兔狲更是下巴差点掉下来，一些猫族的小族群人口少导致繁衍困难、猫族部落也不会去跟别的部落借人“配种”，就是因为部落的人口直接象征着部落的硬实力——草原部族之间可没有示敌以弱这种概念，是觉得自家的草场欠人觊觎还是怎么着啊？ 仔细想想离这儿比较近的只有雪狼人部落，青岩和兔狲才算是稍微安心，雪狼人部族之间互相抢草场这种事情还是很少的。 嗯……这帮人虽然种上田了，但还是没把思维从游牧方向转换过来。 族长开始就部落确实缺少人力、族人过于辛苦、他们的田地里有收成能保证食物的方面说服战士们，这些话并不算忽悠而是事实，雪狼人战士们纷纷点头，强壮如红叶现在都累得没力气磨骨箭了，要能从沉重繁复的活儿中缓口气大家都没意见。 青岩和秋则是交换了个眼神儿后，齐齐看向乖巧坐在族长身边的阿云……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主意绝对是他出的！！ 再看被族长说服的雪狼人战士和正说服他们的族长火炎，青岩和秋目光中稍稍流露出些许同情——厚着脸皮去借人就能轻松点？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人一多、阿云要让大家干的活儿就肯定越多！ 你们雪狼人真是太天真辣！ 第37章 收获这件事儿 菜种不能年年都指望着去薅牛头人的羊毛, 必须得有自己留种的意识。 留种嘛, 如蔬菜大豆类的作物，就是不能在其成熟后全部采收，得留一部分长势比较喜人、比较健康、形体比较好的作物做种。 大豆留种时要将其连根拔起, 整株风干后再去壳取种。留株后熟有利于种子中营养物质的积累, 是一种保护种子活性的安全贮藏方法，种子外面有豆荚壳保护，可缓冲种子的湿度变化……现代高产量的杂交大豆没法儿留种, 原生态的黑豆不讲究这个。 嗯……大豆的成熟期在150~180天左右，现在倒还不忙这个。 大白菜、青菜萝卜留种的话, 待其植株成熟抽出花苔来开花结籽，果实成熟后采集即可获得种子。 族长领着牛角、红叶扛着礼物背着萝卜青菜出去借人, 萧云留家里领着族人收菜窖藏忙得不亦乐乎……三种蔬菜各种三块大田，种的时候萧云这个眼大心黑的家伙还觉得少，收起来才知道啥叫菜满万的幸福的烦恼……呃, 其实产量最高的萝卜也没到亩产万斤，萧云自己估算了下应该就是五、六千斤顶天, 没办法，虽说土地肥力啥的指定不缺，但是种子毕竟不太行——牛头人驯化的白萝卜远没有后世那种膘肥体壮的规格, 个头大的一根能有三、四斤重就算是胖壮。 白菜萝卜入地窖, 不能久放怕热怕冻的青菜赶紧吃、或是片下来晾晒，全员出动忙得人仰马翻的终于搞定菜田，族长也领着借来的人回来了。 “有苦力辣！”片青菜都片麻木了的萧云一听这好消息, 立马拍膝而起，“拿我的、不是，拿萨尔的剥皮刀来！！” 拎着剥皮刀、领着端水抱柴火的族人们凶神恶煞扑到部落外，放眼望去，萧云仿佛看到了去年时的自家族人…… 跟在族长牛角红叶三个后面的这帮野生，呃，天然雪狼人，那造型真是别提多眼熟：无论大的小的、成年的还是幼崽，都顶着一头特别放荡不羁的邋遢长毛，光着膀子只穿兽皮短裤甚至是没穿、直接遛鸟，脸上身上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黑乎乎的脸蛋儿上最白的除了头发就是牙。 族长笑着招手：“阿云！” 萧云回个欣喜的笑容，秒变严肃脸：“阿月和我一起把身上衣物全脱干净、过去给他们剃毛洗刷煮水消毒，其他人注意不要越过这条线、在洗刷干净前除了我和阿月其他人先别和他们接触包括族长！” 红叶脸色一变：“又来？我身上很干净、我没染虱子！” “我也没染啊？”族长惊了。 只有牛角的反应别具一格：“阿云我肚子饿了！” “解释无用！”萧云把自己剥得清洁溜溜、连鞋都甩到一边，亮出剥皮刀大步上前，“乖乖准备接受洗尘、别浪费时间！” 一脸懵逼的野生雪狼人们：“？？” 红叶一脸蛋疼地自己脱光、把衣物丢给阿山让他拿去煮……呃，消毒杀菌，盘腿坐下偏过头让萧云折腾：“你不要又给我割得坑洼不平，太难看了，割整齐一点。” “放心放心，剃了这么多脑袋手感早练出来了。”萧云按着红叶的耳朵，用萨尔磨得特锋利的小刀毫不留情地削短红叶好不容易长出来点的头毛。 白色短毛飞舞中，红叶再度变成了刚出狱没多久的社会人，鼻子里冲萧云喷了股气，走到阿山那儿去冲水刷洗。 牛角早就脱干净等萧云动手了，忙不迭地朝自个儿脑袋比划。 萧云迅速解决本来也没长出多少头毛的牛角族长，笑眯眯地、特热情地看向苦力……呃，远道而来的同胞们：“大家别紧张，咱们都是雪狼人，来了就是一家人。剃掉头发可以杜绝虱子，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谁先来？” 野生雪狼人们面面相觑，大的小的全把视线集中到队伍里唯一的战士身上。 这名雪狼人战士倒没担心萧云手里的小刀子能有多可怕，就是搞不懂他们这个部族为啥进门前还要来这么一套，特狐疑地盯着萧云一直看。 “你先来吗？”萧云搬出对付族长时的标准套路：摆出幼崽看成年族人时的期待脸，眨巴着纯洁的星星眼。 ……族长都扛不住的杀招，这名看上去还是青壮的战士哪是萧云的对手，当即硬着头皮扯掉腰间的兽皮裙子、把携带的长矛弓箭啥的放在原地，甩着小鸟走过来。 好久没闻到这种熟悉的雪狼人体臭的萧云，在对方走过来坐下的时候还很有点小怀念…… 拿自家族人、灰矮人和兔狲练过手的萧云，现在剃头虽然还是没可能剃出漂亮的大光头，至少坑洼得不会太难看，这帮野生雪狼人算是占了大便宜；剃头的过程风平浪静，到刷洗的时候倒是小小骚动了下，原因嘛，是这帮野生雪狼人发现洗掉老泥后自个儿身上的皮肤居然是雪白雪白的，成年人还罢，幼崽全在那大呼小叫。 给这群洗白白的新同族（……）发藤草鞋发新衣服，领到部落露天广场上坐定，萧云满意地看着他们齐齐整整盯着满部落晾晒的青菜叶和还没全塞到地窖里的白菜萝卜露出的呆滞脸，朝青岩挥挥手，再度亮出斩（雪）狼器——羊杂汤。 彻底洗净、切成碎块的羊杂煮的热汤，只有野蒜和盐调味、没有现代西北羊杂汤那么丰富的口感，但是羊杂就是羊杂，耐心点加工好了炖煮起来就是有羊杂的风味；以前雪狼人是不挑食硬吃羊杂，现在羊杂在部落里可是相当地受欢迎……但限于量确实不多，所以大头只供应年纪最大的族长和幼崽们，成年人只能分少许尝尝味道。 族长卖力忽悠来的这群新同族合共十六人，一名战士，五名成年族人，十名年岁约在二十上下的幼崽；萧云按照部落里的规矩给幼崽们盛满大碗羊杂，成年人只得小半碗加大量的青菜羊肉，不用说话，他们便理解了羊杂在这个部落里食品届的地位。 “先吃，吃饱了我们再说其它的事。”萧云笑眯眯地。 ……不等客人们开动，迫不及待的牛角早已呼噜呼噜地吃上了。 新来的野生雪狼人战士名字叫羽，他很不习惯地端起陶碗，左看看牛角、火炎族长、红叶三人那挥舞着小木棍的吃法，右看看同样是非常不习惯地捧着碗不知该怎么开吃的自家族人，忽然体会到了啥叫蛋疼…… 去年见过一面的同族部落变了这么多是羽万万没有想到的，或者说在火炎族长领着人带着礼物上门的时候，他们都不太敢认。 火炎族长表明来意，别说战士羽，他们的族长都觉得是自个儿的听觉出问题——暴富到能拿优质的陶器当礼物送的部落，居然会找他们借人？ 富有代表强大，强大代表人口多、人丁兴旺，这个最简单不过的常识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族人们最后还是没法拒绝火炎族长的请求，一方面是火炎族长带来的陶器正好是他们需要的，省了找人类商队交易的牛羊；一方面是，火炎族长许诺的优质牧草让他们很动心……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这种宽泛的标准对于雪狼人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嘛~雪狼人还缺那力气？ 于是族长召集战士们商量了一番后，决定派出十六人看看火炎族长的部落到底有多富裕……并且因火炎族长牛逼吹得太满的关系，族长决定一次性派出十名未到成年但比成年族人还能吃的多的半大幼崽去占占便宜。咳咳，雪狼人蠢萌不表示雪狼人就不会耍点小心机不是。 揣着这种心思领着族人来“打工”的战士羽，没料到进门吃的第一顿就给来了这么个下马威——这个汤菜看起来很烫，没法拿手吃啊！难道他们也要学着使用小木棍？ “哦！”萧云还奇怪他们怎么不吃呢，对上人家幽怨的眼神儿才明白过来，连忙把给兔狲一族俩个最小的幼崽做的小巧木勺发给他们。 用木勺子扒拉碗里的菜肉，战士羽和他的族人总算吃上了接风宴。然后包括羽在内，才吃第一口，他们的眼神儿就变了，也不管汤还烫、一边吐着舌头散热一边斜着陶碗往嘴里直接灌…… “别这么急、食物管够，别把喉咙烫着了！”萧云吓一跳。 “唔唔……哈、哈……唔唔唔……”没人理他，一群人全在狂吃海塞。 “……”萧云嘴角一抽，又特嘛下药下猛了，“青草羊毛、快快拿萝卜去皮削片了丢汤锅里降下温度。” 几个陶锅里起码塞了一半的萝卜片儿进去降低汤的温度，客人们的舌头喉咙这才少遭点罪，然后他们把萝卜片也给吃完了…… 所谓饭桌之上好打交道，饱餐一顿后，进门时有点脸冷的战士羽都和气多了，不用火炎族长开口便把自家的族人给同族们介绍了一遍：“我叫羽，这是我的族人……” 萧云看向族长，族长起身给客人们介绍自家人：“这是阿云，部落里分配活儿都归阿云管，这是青草，这是阿月……” 战士羽有些惊奇、又有些了然地看向幼崽阿云，果然如红叶所说，他们部族和别的部落有点不一样。 萧云注意到这个雪狼人战士的眼神儿里有内容，摸了摸下巴……看上去似乎是红叶的同类，嘴上不说心里有数那种？嗯，这样也好，交代啥事儿的时候能省点力。 待族长介绍完在场的族人，萧云笑眯眯地上前：“我们部落里现在抽不出人手来盖房子，所以要委屈你们先和兔狲一样住外面的帐篷。天气转凉之前我们再来抽人力把房子盖起来，刚好大家也学一下我们部落的盖房技艺。” 雪狼人本来就住的帐篷，这安排他们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萧云的后半句话羽是能够领会的，他忍不住扭过头看了眼部落里的几间房屋，再来看萧云时，便觉得这个幼崽顺眼了许多。 火炎族长拍胸脯吹牛的时候提过无数次他们部族拥有的在大雪天也非常温暖、一点不会冻到人的房子，别说族长，羽自己都很羡慕——他的幼崽还不到十岁，去年的冬天差点儿给冻坏了。 用暂时够不着的胡萝卜吊住这帮同胞，萧云这才开接下来的口，一脸惋惜地：“现在的话，我们的部族正急需收割牧草的人手，不瞒你们说，牧草其实十几天前就可以收割了，但却实在是抽不出人来。还有必须在最热的天气来临前挖出的池塘，唉，现在都还没动工呢。对了，还有拓宽河道的问题，我们部落离河流太近了，如果不自己做好河道防护，那么到了水患泛滥的时候可就危险了……” 萧云这边扳手指头数要干的活儿，新来的同胞听不懂、一脸茫然，听得懂的族人们纷纷打了个寒颤，冷汗直流——等等！怎么听上去好像就算来了援军也不可能把活儿干得完的样子？！ 绝对不是魔鬼的萧云让族长几个和新来的同胞们休息了半天，第二天早上才把人拖到一望无垠的苜蓿田。 ……嗯，真的是一望无垠。三百块大田，小麦大豆蔬菜只占了一小半，其它的全种了苜蓿，连绵的紫花田光是看着都够震撼……尤其是一直没有人力来收割、只取了少许喂牛羊，苜蓿都到了成熟期，大片的蝴蝶蜜蜂啥的在田间飞舞，说是一时之景也不为过。 “这、这些都是牧草？！”羽震惊地。不能指望雪狼人有啥浪漫情怀。 “全都要收割掉吗~~~~”这是族人们发出的哀嚎，菜地收得大家累吐血，这片比菜地大了十几倍的苜蓿田简直是看一眼都绝望。 “寒温带气候下能种植的最优秀的牧草苜蓿，六十天一收、一年能收最起码三茬。”萧云也觉得累，但是他这个累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所以他很振奋地向族人们挥舞起镰刀，“这茬我们已经晚收了，大家加油、把落后掉的时间给抢回来！” 秋终于领着成年族人把水车零部件制作完成，按照萧云教的拼接到水轮上，然后在阿山的帮助下将第二座水车架上去：成年兔狲站岸上使力、阿山跳到河里面抬。费了一番力气架好水车，眼见从河道里引上来流入水渠的水量变大，付出了好些辛劳的兔狲们高兴得眉开眼笑。 “晚上收菜、白天造水车，这几天真是累死人了。”大伙儿一起往回走，成年兔狲中有人感慨道，“现在可算能休息下了，至少晚上的时候能好好睡一觉。” “……”秋想了想，忍住了没开口打破族人的念想。今天阿云带着人去收牧草了，按照收菜时的经验……这个收牧草肯定是休息不了。 秋的预想丁点儿没错，兔狲一族限于体力不够牲口的原因，不会被安排过度沉重的活儿，但这不表示阿云会放过兔狲的猫爪子——当雪狼人把收割下来的苜蓿捆在田边时，他们的工作就开始了。 有牧草之王称号的苜蓿，最佳的收割期应当是早花期，也就是苜蓿田中的花蕾开花率约在20%~30%期间，这个时期收割的苜蓿产草量和质量角度皆为上佳；只是这阶段忙于收菜、拖到了成熟期，苜蓿中的干物质、粗纤维含量逐渐增加，蛋白质含量略有减少，纤维的木质化程度较之前加重，饲养价值略微下降——不过这也没关系，总归是第一茬的收获，直接喂给牛羊或是凉到半干当做半干青贮使用，比普通的牧草野草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绝壁浪费不了。 兔狲一族不用下地收割，收割之外的工作他们得干，把田边堆好的成捆苜蓿拖回来，或直接送去喂牛羊，或解开来摊在部落北面的空地上晾晒、凉到半干时再重打成捆堆放…… 这活儿要说确实不能算累，可是苜蓿的量大呀~只是第一天的工作下来秋和他的族人们便手酸腰痛腿抽筋，连强撑起来烹煮食物都做不到了。 至于雪狼人嘛……嗯……除了战士们还能站直，其他人全趴下了。 五+一名战士哆嗦着手随便煮了几大锅羊肉青菜，再摆上两筐皮都没削的萝卜（要吃自己啃掉皮），算是把晚餐对付过去。 粗略估计1800多亩的苜蓿田，就算是头年种植、只有播种前的土肥、浇水看天、亩产量不高，在没有机械化工具全靠人力的情况下收割工程到底有多大也是可以想象的……全体雪狼人包括所有的幼崽日夜交替轮班上、咬牙挥洒汗水泪水，也足足抢收了五天才把田地里的苜蓿收回来……这还是在多了十六个生力军的情况下。 ……平均每人收割约37亩地，雪狼人再牲口的体力那也经不起这么耗，别说人累疯，镰刀都豁了口。 最后的苜蓿收割完成之时，从部落内到苜蓿田边，躺满了雪狼人和兔狲的尸体…… 没人能动弹，也没人有力气哀嚎，天地间只能听见晚风刮过苜蓿草捆时带起的沙沙声，隐隐约约地，似乎还有大嚼美味青饲的羊群欢喜的咩咩声传来。 萧云在倒下前挑了个好位置，他是倒到苜蓿草捆上才歇菜的。挺尸了半个多小时，附近的牛角发出呼噜声时，他强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进收割完的苜蓿田里检查……苜蓿有很强的再生力，收割时留下比食指略短的茬（约五厘米），过俩月这地方又是一大片能收割的苜蓿田。 雪狼人的死脑筋偶尔还是有好用的地方，虽然到收割后期个个都双眼发红如同疯魔，倒是也没谁把气撒到庄稼上，该留的茬都有留；萧云放了心，慢悠悠摸回他之前倒下的地方……继续趴下昏睡。 后半夜，饿得肚子咕咕叫的人们才相互搀扶着爬回部落。此时部落内外都堆满了苜蓿捆，这个幸福的烦恼完全没法给身心都累到极致的人们带来收获的欢喜……草草烹煮了点肉和菜、啃几根萝卜便再度随便找个地方趴下就睡。 当清晨来临，不知为何挤到兔狲帐篷里睡觉的萧云迷迷瞪瞪地被生物钟捶醒。松开搂着的兔狲幼崽、摇摇晃晃地走出帐篷，他便习惯性地……去找他的起床神器锄头镰刀。 “等等……！”早晨的清风几度拂面，萧云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前面把他们折腾得太狠了，这会儿就逼着干活丫们搞不好要造反……算了，咱也不是什么魔鬼，还是让他们多休息会儿，物极必反也不好。” 于是他打了个哈欠，转头又回了兔狲的帐篷。 猫科都爱干净，有条件的情况下都会尽量把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弄得清清爽爽，兔狲的帐篷完全木有臭味；再加上兔狲的人形态和战斗形态相差不大，变身了也不增加多少消耗，猫咪们睡觉的时候都是变身形态……在这个万恶的、活儿永远干不完的落后世界，还有什么是比抱着大猫打呼噜更解压、更能放松身心的呢！ 别看萧云潇洒地把雪狼人们当牲口使，他的压力其实也是很大的口牙！ 再度被咕咕叫的肚子逼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萧云打着哈欠回到部落露天广场这边，打眼一看……嗯，雪狼人倒是都起来了，全都团团坐着、眼巴巴盯着在两间大通间灶上忙活的兔狲背影等饭吃。 “大家休息得还好吗？”萧云挂上笑坐过去。 ……族人们集体回复他无表情脸，新来的十名幼崽看他的目光甚至带着畏惧。 萧云是啥脸皮，还能在这时候露怯？当即一脸幸福满足的表情张望四周露天堆放的苜蓿草捆，声情并茂地、感情十足地：“这么多的牧草够我们的牛羊吃很久了，再也不用像往年那样担心草场干旱、牛羊不够吃的情况了，真好啊~”他眯起亮晶晶的双眼开心地看向族人们，摆出特别真诚的感动笑容、露出八瓣大牙，“看到这些牧草，感觉之前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了！” ……1800亩苜蓿田，就算是亩产量不足一吨那总量加起来也能出二百多万斤新鲜草料，北面的空地全部堆满不说、部落里也差不多被淹没；萧云这一带头，雪狼人们跟着看了看四周，丰收的喜悦和震撼的心情立马把之前的些微怨气冲淡、淹没——1800亩地说白了就是一平方公里的地多一点，往常这么大的草场能够牛羊吃几天？ 虽然很辛苦，可是阿云说得没错，很值啊！ 如族长、红叶、青岩（呃他也算）、大河、羽这种智商较高的雪狼人，内心已经忍不住算起了账：这么大点的苜蓿田就能出这么多的草料，那要是再多种一些……那能喂得起多大群的牛羊？！ 还不用去操心草场被人抢夺或是天气干旱草场枯萎的问题！ 简直是想一想就好激动呢！ ……身体各处传来的肌肉酸痛很快让这些激动起来的雪狼人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 萧云笑眯眯看着后知后觉地兴奋起来的族人们，等大家高兴得差不多了，他又补了一句：“我之前说过的，苜蓿田一年可以收三次。收割前我让大家留下的茬，两个月后又能长起来。”看向打工战士羽，再度抛出胡萝卜、以免这些家伙跑路，“到天气变冷前苜蓿田还可以收割两回，最后一回收的牧草就由你们带回去，你们的部落应该也需要牧草，就当是你们来为我们帮忙的谢礼了。” “同样的牧草还要收两次……”族人们顿觉眼前一黑。 “……”羽和他的族人们露出了痛并快乐着的复杂表情。 第38章 好吃的麦饼 亩产约在1600~1800斤的苜蓿, 收割下来的总产量（新鲜牧草）约为280万斤。这么个吨位的牧草要是有现代的加工器械的话，哪怕是小型的牧草秸秆加工厂, 也只需要几个工人几天的工作时间就能搞定；可在啥鸡毛都没有的异世界，这份“幸福的烦恼”当真就是烦恼了——全员上阵晾晒、打捆、堆放, 部落周边只要能下脚的地儿全堆着牧草、部落里面能走人的空地也全是牧草；完成收割工作后的数日内，几乎所有人睡梦中都能嗅到苜蓿的清香，做个噩梦都是苜蓿的形状…… 也不是说草原住民就没看见过这么多的牧草, 每个部落在越冬时准备的草料其实比这个数还多, 但人家这个积攒草料的工作是用整整一个秋天的时间慢慢积累积少成多的——谁见了鬼的跟这次这样催着赶着在十天内完成收割晾晒打捆储存全套工序呢！ 就这, 阿云这个幼崽还一天到晚不住地催促念叨太慢、太耽搁时间, 要不是没有揍他的借口, 族长都非常想打他！ 终于搞定了苜蓿存储工作, 再被赶去造水车挖水渠挖池塘时，扛着锄头的族人们默默排成列走前头, 后面的阿云就在那扳着手指头嘀咕着要么听不懂、能听懂的随便听一耳朵就毛骨悚然的话： “二十六个一级劳动力，二十三个二级劳动力，七个三级劳动力……” “一级加二级修水利，赶着把农田水利弄完勉强足够，但是河道工程就有点悬了……” “不成不成，不能指望今年夏秋不发水，无论如何北岸这边的河道得人工加固一下……” “不抽人手去搞点盐也不行啊……” “玩鸟玩鸟接下来的工作时间好像怎么安排都不太够啊，是不是开多点夜班呢……” 走萧云前面的红叶忽然停下，用她那坚硬如铁的背部肌肉撞了一下萧云，僵硬地转过头：“阿云, 你到底是想让我们这些做多少事儿？” 萧云揉了下鼻子，推着红叶往前走：“你这个话不对，红叶，不是我要给大家找多少事，而是我们能抢在发水高峰期前做好多少准备工作。不管咱们现在流多少汗，只要能避免了被水淹农田、让洪水撵着到处跑，那都是值得的对？” 前面的羽忍不住转过头：“我们部落在这一带住了很多年，没有听过水会淹到我们住的地方啊？” “那不是当然的吗，你们部落的位置是这条河的上游，要是上游就把你们淹了，那我们现在站的这地方就该当是泽国了，到处都是水汪汪的沼泽地，连个能站人的地方都没有。” 萧云抬起手，指向西北面：“你们在这条河附近活动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现过，在靠上部北面的地方这条河的河水还比较浅，河面也不宽，在十米左右。但是在那边，就是靠近地下世界出口的那个附近，这条河的水面骤然宽了一倍，河水最深的地方看不见底儿，这代表着什么？” 巡逻的战士们平时谁没事会去关心这个，都搞不懂阿云到底想说啥，全回过头来茫然地看着他。 “说明这条大地之河的支流水源并不仅仅来自于大地之河，支流绕过了西北面那片地方后，又多了一处水流来源。”萧云道，“去年我们去地下世界附近取石头的时候我就发现这条河的上下游水位水量不对劲，虽然我没法儿跟过去看看多出来的是哪一股水，但是那部分增加的水源让这条河的下游部分更加湍急、水量更大，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也就是说，我们这个下游位置要比毛毛他们那个部落的上游位置，被水淹的风险增加一倍。”萧云看向族人们，“这就，你们还觉得河道水利可有可无吗？” “……”红叶等人面无表情，虽然听不懂但是阿云仿佛很有道理。 羽：“……等等，毛毛是指谁？” 萧云强装没听见，仍旧一本正经地：“咱们草原上没少听说哪个部落草场被淹、哪个部落的族人牛羊被大水冲走的惨事儿，归根到底，是咱们草原上的两条大河、无数支流，都没说有个稳定点的河道。水量少的时候还好，河水只会顺着地势低的地方流淌，可是一发大水，那河道还不是想往哪改道就往哪改道？” “所以说想在哪个地方安居乐业、想要哪片地儿长治久安，那就不能忽略了河道水利。比如修人工湖、挖出人工河道来分流河水、在河岸两侧修建阻水的人工堤坝等等，把奔腾的河水从不受控制的猛兽驯化成乖乖听话的家畜，让他往哪流他就往哪流，那么就再也没有什么水患灾害了。” 他这一番话里面虽然有一些听不懂的词儿，不过大致的意思大家还是能听懂的，主要是他使用了“驯化”这个词儿，让雪狼人能理解得更加直观，于是包括新来的羽、有偷懒小心思的大河在内，大伙儿的心情又再度复杂了起来——明明已经受够了这种日出而作日落也作的苦日子，偏偏却觉得阿云确实很有道理、就是应该吃更多苦做更多的活儿来达成他的目的，这是肿么回事辣！！ ……嗯，为了大家好所以全体加班加班再加班这种上司，想必大家平时也没少见。 成年雪狼人在菜田下部、沼泽上方的位置挖一排蓄水的池塘，这位置地势比较低，干旱时能储水，水患时就把水往沼泽里排；幼崽们挖绕整个农田的水渠的剩余部分，顺便把挖出来的土石往河岸边运；白天修农田水利，晚上就利用白天挖出来的土、加水加芦苇杆踩紧揉实了摔出泥砖，提前造人工修筑河堤的砖块。 兔狲嘛……成年人造水车兼忙活部落里包括饲养牛羊、打扫羊圈、管理新生羔羊、烹饪食物等日常活计，幼崽努力为秋天时的商贸活动加工羊毛制品…… 农田水利基本完工后，萧云便把一级劳动力的成年雪狼人赶去修河堤，二级劳动力的幼崽们则“回归”农业：小麦进入抽穗开花期，需要追肥和洒水保证土壤湿度；菜田里留的种子可以收获了，收了种子后要翻耕、施加基肥、再度播种——在人手实在是不足够的情况下，萧云觉得每年种个两、三茬菜保证部族供应就行，连续不断地种，种出来了也没地儿卖去。 饲养的牛羊提供的源源不绝的牲畜粪便、丛林外围取之不尽的腐殖层、到处搜刮掠食类野兽猛兽的巢穴获得的兽骨、沼泽里发酵不知道多少年的肥沃黑泥……这些天然肥料取用上没问题，只需要提前一个月（温度低时延长到三个月以上）发酵就行。 当小麦成熟时（春小麦生长期短，种植周期约在白天左右，冬小麦才需要200天以上），草原上的天气也来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嗯，这个热只是相对而言，从萨尔在夜里还需要盖着肚皮睡觉来判断，一天里的气温最高也就是三十度上下，夜里的话气温要降到二十度左右。 因过于疲惫的族人们都养成了在哪倒下就在哪睡着的休息技巧，萧云直接在部落中间的广场上选一角铺了藤草垫子让这帮晚上热得没法住屋里的雪狼人过夜。不过到了收麦的时候，相对比较平整的广场就不给睡了，得用来晾晒麦子。 萧云自小麦进入抽穗期后有空便朝着麦田跑，如今麦穗饱满、麦秆发黄、收获期近在眼前，萧云跑麦田跑得更勤，边观察还边拿了块羊皮用炭笔做记录。 多天的观察下来，他发现小麦分蘖的多寡貌似和成穗数之间的联系似乎有点玄学……他以为长势旺盛、分蘖多达三十以上的那批平均下来只挂了三到五个麦穗，和他认为长势一般、分蘖在二十左右的那批居然差不多。 至于分蘖比较少的，挂穗数量平均一到二个，这就有点伤人了…… “之前我太想当然了，看这情况分蘖三十算是旺长，应该在深中耕的时候多用点心。” 用手轻轻捏了下有点扎手的麦穗，还算过得去的颗粒饱满手感多少给了他点安慰，但是……随机折了根麦穗下来揉开麦壳、清数麦粒，萧云再次感受到打击——每穗成粒数居然才三十多粒？！有毒吗！小麦每穗的穗粒不是应该有五十上下吗！！ 陪萧云来的族长原本还一脸兴奋地张望麦田，没料到阿云忽然变脸，吓得族长上身往后仰了仰。 “对了，品种问题。”抬手捏眉心，萧云找到了个让自己别一下子气炸的理由，“地球上的麦种能抽出平均五十粒的麦穗，那是不知道多少农学家付出的努力……牛头人再牛逼，毕竟是山寨版的民科袁隆平，要求不能那么高。” 做人做事都必须往前看，萧云反正是没那么多的时间精力用来恼火，他得把精力尽可能用在思索应对办法上面：“……这样的话，明年必须以能抽穗的有效分蘖为目标，穗多也能抵消下穗粒少的劣势。嗯……冬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可以开块冬小麦的试验田，试着培育抗冻的麦种。不管能不能行，尝试一下还有个奔头，不尝试就什么都没有。” 把想到的东西记下，萧云恢复常色，继续观察麦田。 眼睁睁看着他一言不发静悄悄变脸的族长：“？？” 阿云真是个怪人！ 小麦收获期间要是撞上阴雨天那等于是倒了血霉，还好草原上雨水旺盛的季节大多在盛夏之后，这会儿的话隔三岔五的才会下场雨，选个晴朗的日子收割还不算太愁人。 六十块大田、约600亩的小麦，全员出动两天的功夫便完成了收割工作——多亏了之前一口气收1800亩苜蓿时的锻炼，大伙儿都成了熟练工，效率大大提升。 捡拾麦田间麦穗的活儿交给兔狲幼崽和萨尔（没错，继兔狲幼崽的猫爪子后人爪子也得借来一用了），其他人全部参加小麦脱粒工作。 脱粒机是没有的，萧云倒是见过乡下传统式的木质脚踏式脱粒机，但他忙成个陀螺一样压根没功夫来琢磨这事儿，所以小麦的脱粒工作只能采取更原始的……手工摔打和梿枷脱粒。 把收割回来的小麦摊在部落中的广场上，有力气的成年雪狼人抓着麦秆捆往石头上摔打脱粒，力气差点儿的就甩着木制的梿枷敲打……嗯，这个梿枷不仅仅是暗黑3里面圣骑的武器，还是农耕民族使用的原始脱粒工具，长短不一的两根木棍用藤草绑住两头，人握着长的那端木棍、挥舞带动较短的木棍敲打到铺在地上的麦秆上，敲打过程中成熟的麦粒便会从麦穗中脱落下来。 拿走麦草，打下来的麦粒还要背对着风“扬麦”……用长棍子绑着铲形状的木制工具将小麦扬起来、让风吹走麦粒中的杂质。 接下来么是晾晒、装入藤草和芦苇杆编的草桶中，放置到临时搭出来的草棚仓库里储存…… 萧云把一块大田的小麦单独拿出来脱粒扬麦、大致核算总产量、计算亩产，得出来的结果让他简直揪心……这么肥沃的土地、这么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这些麦大爷，收获下来的亩产才四百来斤，这还是没脱壳的产量——现代世界无心种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汉随便种种起码也有五百斤以上的亩产！人家那还是种在贫瘠的山地上、还是脱壳后的产量啊！那些洒在麦田里的汗水和泪水，真心是喂了哈士奇了！ 说好的小麦100倍回报率呢！直接砍一半还多简直太过分了兄弟！ 雪狼人&兔狲们擦着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一脸满足的傻笑看着排成排的五大间草棚仓库里堆满的草桶，笑容中满是欣慰满足……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其实压根就没吃过小麦不知道这东西啥味道，但只要知道这些都是能吃的食物他们就高兴。 “我在牛头人部落吃过麦饼，好吃！”吃过的牛角向没吃过的族人炫耀。 “多好吃？”幼崽们好奇地咬着手指头。 牛角想了想：“反正是好吃！”比出大拇指。 边上的羽：“……” “呀~~~~”开心的幼崽们扑过去把整个人都低沉起来的萧云围住，“阿云阿云，吃麦饼啊！” 萧云给这帮个个都比他身强体壮的雪狼人幼崽们扯得跟风筝似的晃荡：“行行行、吃吃吃，快住手要给我摇出脑震荡了~~~~” 嗯……为了避免自己被同族幼崽们摇成白痴萧云随口就答应了这帮家伙，不过收获的小麦还没脱壳，不能吃。 古代的西方农民会将小麦送到磨坊、粗粗磨成带有大量麦麸的麦粉然后揉把揉把塞面包炉里烘成硬邦邦的死面面包（有时候还会往里加木屑啥的，简直骚操作）直接吃；中国农民的话，秦朝及秦之前会吃麦饭……也就是脱壳的小麦煮的饭，说是比死面面包好点，但也没强到哪去，难吃，卡喉咙；汉代石磨使用开始普及（豆腐就是这时期发明的），中国农民吃麦便以麦粉为主，各种各样的面食文化一直发扬到后世。 大的石磨，没加工工具搞不出来，小石磨的话靠着火烧加热、扑冷水降温、利用热胀冷缩原理将石块的表面脆性化再加工成需要的形状啥的，倒还能做到。 捣腾出一块直径在六十厘米左右、厚度在二十厘米左右的圆形滚石，在找块较大、一面比较平整的石头，在平整石面上凿出一条长度比石面略短、深度为四到五厘米、宽度为二十一到二十二厘米、刚好可以将滚石放到里面滚动的长方形凹槽，最原始的石磨就做出来了。 把晒干的麦粒洒入凹槽中，随便来个人扶着滚石在凹槽内滚动，以滚石自身的重量来回碾压，可以达到让麦粒脱壳的效果，多滚几次，能把麦粒磨粉——当然这种过度原始的石磨没有正经的双片石磨好使，但是简单易造嘛~急用的时候哪还管得了这么多。 用这个简单易做的原始滚石磨磨出并不精细、还有不少麦麸的麦粉，用萧云做酱油的酵母发酵后捏成拳头大的面团；摊开面团、包上用养骨汤焯过水的青菜萝卜和少量的肉，做成非常不讲究的巨型包子，再放到当时做来蒸兽骨的方形蒸笼里蒸…… 因为心塞麦田产量，没啥精神的萧云懒得做多，这个巨型包子是数着人头做的，然后就出了大问题……成年的雪狼人只一个哪够吃，吃完了全员虎视眈眈盯着萧云看。 “……”才咬了一口麦麸包子的萧云，咽下去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吃了一小半的青岩默默把自己手里的包子分了一半，递给大河。 和牛角关系好的兔狲幼崽把自己的包子分给牛角，另外三个有样学样，也和附近的成年雪狼人分享。 成年兔狲们看看雪狼人垂涎三尺的样儿，虽然舍不得但也把自己的份出了出去。 萨尔……萨尔来到草原这么久还是头次吃到在人类世界时习惯的食物，恋恋不舍地分出去一半给族长。 雪狼人幼崽们胃口并不比成年的差多少，哪分得了给别人，还没吃完的都使劲儿往嘴里塞。 没给分享到包子的成年雪狼人们继续盯着萧云看。 “……”萧云实在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唉我日、真是服了你们了，还想吃的回头帮忙磨面，晚上多多地蒸、蒸到你们吃不下为止！” “好好好！”牛角马上往石磨方向狂奔而去。 “我去抱一桶小麦出来！”大河往仓库方向跑。 “那我去洗菜。”红叶也动了。 “我来帮忙。”羽起身跟上。 “——平时喊干活儿时拿出为着吃食的一半干劲多好！”萧云抽着嘴角吐槽一句，吐槽完了，心里面那点儿阴霾也一扫而空。他就是不忿小麦的亩产和付出不成正比，对于部落里能有肉以外的主食这事儿萧云其实是很满意的……毕竟肉类的所用时间和产出比效率更差。 “算了，想想古代欧洲佬种麦子亩产才200来斤，咱这带壳的小麦能出400斤也算是赢家……再说这个产量也不是说就上限了，明年再努力点提升到500斤是有希望的——中国农民那是没好地，不然人家精耕细作绝对不是那点产量。” 说到底，萧云就是眼大心黑，亩产400斤虽说确实低了但种得多啊，一茬收下来足足二十多万斤的麦子，雪狼人肚量再大，再多来一百人也能养到明年去。 还不用缴税……这地儿没人收税收得到雪狼人头上来。 把这茬越过去，振作起来的萧云继续琢磨今年内的任务安排：牵涉他最大精力、让他寸步不敢离开的小麦收仓入库；种菜和看管苜蓿交给有过一回经验的族人，之前收集的土肥发酵成熟后支应接下来的菜田和苜蓿追肥没有很大问题（上回也没管过菜田苜蓿田追肥……），田里洒水的话水渠都通上了雪狼人幼崽就能搞定；河岸边北岸的河堤也像模像样地修出去一段，继续往下修、修到沼泽那边没啥难度—— “……现在这情况，我暂时离开半个月一个月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萧云摸了摸下巴，抬头看向晴朗的天空。现在正是一年里天气最热的时候，收麦这几天的温度体感应该有个三十度左右，这样的好天气，不利用一下就太浪费了。 当晚，全员享受了一顿麦食大餐，蒸包子烤饼双管齐下把所有人都塞得饱嗝连连。吃完了饭，萧云叫住族长和八名战士，提出他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抽出部分族人去海边煮盐。 嗯，提出陌生项目时要先和顶头上司沟通好是职场工作的应有之义，下午的时候萧云就逮住族长叽里呱啦了半天、先行把族长忽悠住……呃，取得族长支持， “煮……盐？”红叶一听这词儿就很莫名其妙，“盐不是放到水里就没有了吗，怎么煮？” “族长年轻时去过海边，海水是咸的，对族长？”萧云笑呵呵看向族长。 “对。”族长深沉脸点头，“那时候我们的部族还很强大，人类的商队惧怕虎族，请我们将他们送出草原中部、送到内海的码头上坐船。” “海水是咸的，就是因为海水中有盐。”萧云一脸自信地，“我们只要想办法从海水中获得盐，带回来，不但不用付出曲角牛去跟商队换盐，多出来的盐还可以用来腌菜。”他刻意舔了下舌头，“腌菜可是很好吃的，味道很特别，比我们现在的吃法还好吃。” “咕噜”之声连连，包括旁听的黑豹战士青岩、兔狲战士秋在内，所有人齐齐吞了下口水……阿云说好吃的东西必然就是好吃，比牛角那货靠谱得多。 “我能跟着去吗？”羽有些急切、又有些紧张地问道。 萧云看了他一眼，他相信毛毛绝不是贪吃，而是想知道怎么获得盐……对于贫困的雪狼人部落来说，每年去跟商队交易青盐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商队又只接受曲角牛交换、不要羊，若是部落的牛不够，那还得多费工夫、拿长毛羊用绝对吃亏的交换比例跟猫族换牛。 “当然可以。”萧云微笑微笑微笑。煮海取盐这种没啥技术含量的东西没啥好隐藏的，他这里能让毛毛动心的东西多了去了——只要这个战士能一直聪明下去，萧云保证这群同胞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第39章 盐 萧云刚穿过来的时候, 他从原主那继承来的身体完全就是个发育不良的豆芽菜，胸口上下肋骨清晰可见，手脚细如麻杆, 个头比小他两岁的羊毛妹子还矮半个头。 现在的话，萧云这个头还是没赶上羊毛妹子, 但好歹身上多了层肉……雪狼人的基因就是往肌肉兄贵方面进化的, 这大半年来吃的肉做的劳动成功把他身体里面雪狼人的基因作用给发挥出来了，要不是身边全是一堆肌肉兄贵给比衬着, 萧云也能拍拍胸脯说自己很有健康美。 总之，成功把自己的身体养壮养胖养出健康体质的萧云，这会儿提出自己要带着队伍往南边内海跑，族人起码不会操心他会死在半途再也回不来。 敲定队伍人选、反复叮嘱看家的族长族人记住在他离开期间部落内的工作重点要点基本点，又让智商比较靠谱的球球多看着点……私下还找萨尔谈了次话，萧云这才放心地把队伍带了出去。 至于青岩……青岩他得带走。他算是看出来了，青岩这货没事老跟大河腻一块, 说这俩没毛病他是绝壁不信。 要是青岩也是雪狼人那么萧云是没话说的，他得多闲才去管人家自由恋爱？可特嘛这货是头黑豹啊！生殖隔离啊！物种都不同挨挨蹭蹭个毛，这棒打鸳鸯的事儿他得干一干！ 八个人的队伍出了部落朝南走, 趟过河面、走过自去年后便没再利用过的西南面草场, 又往南走了三个多小时, 丛林的一部分便出现在视线尽头。 说是顺着丛林往南走, 但你不能真去挨着……这丛林千百年来自由蔓延野蛮生长、边缘跟巨型的锯齿一样压根就不平滑，真要顺着丛林走那得走出多少冤枉路去。 太阳渐渐移动到天空中最顶上的位置，气温升高到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远处的丛林、被阳光蒸发的水汽折射出晃眼的光晕, 脚下、比人还高的草叶不时刮擦过果露的手臂和双腿；行走在草原上的人仿佛被刺眼的阳光死死摁在地面上，好在眼前广阔的天地并不怎么让人感觉压抑。 萧云脱掉上身薄薄的蛇皮衣塞进自个儿背着的兽皮口袋里。气温上升到二十来度后不管是雪狼人还是兔狲都打起了赤膊，但他实在是没这个光膀子的习惯，红叶便将巡逻时捡到的蟒蛇蜕皮丢给他做了件清凉的蛇皮衣——这玩意儿在草原住民心目中还是挺受欢迎的，不过人家都是拿来做皮裤，没他这么浪费。 走在萧云前面的七人包括青岩在内、已经脱得只剩下藤草鞋……不透气的兽皮裤太积汗，赶路的时候两腿之间全是汗的话那感觉可是非常糟糕地。 嗯……虽然很理解这帮家伙的果奔行为，但走在最后面的萧云还是辣眼得不行……六个白屁股加一个黑屁股在眼睛前面晃荡，这酸爽的滋味真是谁来谁知道。 阿山舅舅倒是挺暖心，跑一阵就回头问：“阿云还跑得动吗，你觉得累就说，我背你。” “还行，不用。”萧云果断拒绝。这个气温下雪狼人是没法儿变狼载人的，他才不想趴到光溜溜的同性背上。 “那你要跟上哦！” 前面俩身位的红叶回头：“没事，我们都盯着点后面，阿云掉不了队。” 萧云默默别开视线，确实雪狼人的雌性光屁股和雄性没区别，但两腿间少了块肉的兄贵多看两眼还是会瞎…… 出发六小时后，一行人进入了巡逻的战士也从未涉足过的陌生天地。好在战士们都有辨别方向的本事，一路朝南走这种要求就算没指南针也问题不大。 “树林子越来越多了。”最擅长认路的青岩打头跑前面，领着队伍绕过一片树林后青岩稍稍放慢脚步，“如果前面全是林子的话可能就不太好绕路，要从林子里面穿吗？” “不，能绕开最好绕开。”萧云想了想道。草原住民对丛林的了解程度不高，那里面不是草原住民的主场，范不着为了贪近路去冒险。 “那样的话，我们可能要多走不少路呢。越往南，丛林的面积越大。”青岩道。 ……这货的乌鸦嘴还真灵验，又一小时后，众人便被大肆“侵犯”草原的大片丛林拦住了去路。 “呼……呼……”大喘气的萧云抬头往这片拦路丛林东边看了眼，顿时眼皮一跳，特嘛的，居然看不见尽头…… “这要是绕的话，还真不是多走点路的问题了。但是……也没谁有这个方向的地形地图，谁知道从这个方向去往海边，到底用不用穿过部分丛林的？可是头铁往里面走也不是事，没准儿就走到丛林深处彻底跟内海错开……”萧云有点头痛，他是有想过开荒新地图会有难度，但没想过出门第一天就有麻烦糊脸上。 其他人全看着他等他拿意见，萧云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绕过去。终归丛林里面真不是草原住民的主场，就算是多绕点路，走大家都习惯的草原还是比较安全。 原地休息，青岩去找了点夏季能找到的野果、大伙儿吃了点部落里带出来的肉干和萝卜干。休息好了，红叶和羽去林子里撞断了一棵树抱出来、插到地上做成路标，一行人再度出发。 这一走，就是整整两天半……第三天的黄昏，大伙儿才走出了这片挡路的丛林范围，正南面的方向再度出现大家都特别熟悉的广袤大草原。 嗯……这地方的景色倒是和之前有少许不同，更加类似于牛头人部落那边的地理环境，低矮的山包变多、川溪涧泉遍布荆莽草丛之间，林地更加密集，大大小小的沼泽地更加常见。 “这一带的地势更低、水气更浓郁了。” 绕过一片下半部都被泥潭浸泡住的树林时，一行人发现这片树林里那些浑浊的、看不到底的泥潭居然被阳光映照出五彩光芒，引得从未见过这种景观的众人惊呼连连——萧云倒是知道基本的光线折射常识，这片树林应当是被泥潭浸泡多年、腐殖层发酵滋生的厌氧菌密布其中，阳光从侧面洒进来时，就会出现这种壮观的光线折射景象。（住过老居民区的人估计看见过臭水沟给阳光照出彩光……） “要能把这林子里的烂泥啥的刨回去，该是多天然的土肥啊~”当族人们惊奇不已时，萧云内心发出如此感叹。 出发后的第五天下午，翻越一片连绵的低矮山脉时，萧云感受到了海风那略带着海浪咸味、低压热风的气息—— “好大的河啊！”阿山特惊奇地看向远方，抬起手臂使劲儿指，“你们看，那个河完全看不到尽头呢！” 他们这会儿站在这片山脉的顶部，山脉的高度虽然矮但白多米是应该有的，山下密集丛林的更远处，视线尽头，是一片无边无际、与天际相连的波涛。 “不是河，那应该就是内海了。”萧云控制不住地激动，“我们找到海边了、那就是海，海中就是无穷无尽的盐！” 大伙儿愣了下，随即发出欢呼…… “啊！” 一名在丛林树梢间跳跃的精灵忽然脚下一滑、身体朝前扑倒，还好他身手灵活，赶紧伸手抓住树身上的藤蔓吊住身体，这才避免了一头栽到地面上。 “凯？”前方的同伴顿住身形，疑惑地回头看来。 “海琳，你有没有听见狼嚎声？”惊魂未定的凯手抓着藤蔓四下张望。 “狼嚎声也能把你吓成这样？那你还是回去，不要拖累我。”同伴海琳皱了下眉，毫不客气地道。 “不是、不是普通狼嚎，很像是雪狼人的狼嚎。”凯连忙解释，“你还记得十一年前精灵王发布的征兵令吗，我参与了那次征集、离开我们的家乡前往北方王城——” “够了，凯，我知道参与王城之战你是最荣耀的事，用不着一而再地拿出来炫耀。”海琳不悦地道。 “我不是想要炫耀、我真的觉得刚才的狼嚎声和雪狼人的声音很像！”凯丢掉藤蔓，跳过四米多的距离在同伴的身边落足，努力地比手画脚，“雪狼人打到了王城下，那帮如同顶级的魔兽一样强大的怪物击败了精灵王的御用军队……” 海琳弹起双足、跳到六米之外的树枝上站定，嫌弃地回头看了眼同伴：“行了，凯，我们只是来救走我们被人类商船掳走的族人，我们的敌人没有雪狼人。如果你连人类都惧怕，那你现在可以退回去。” “嗨，我真的不是……” 凯连忙追上去，但海琳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几个弹跳便将他甩到了后头。 从林外的山顶上，雪狼人们欢喜地搬来石头、木头，在最显眼的位置搭出高高的路标，接着便欢喜地冲下山、一头闯进他们并不喜欢的丛林中。 从山顶上看时最多两公里深的丛林足足耗了雪狼人们一个多小时，终于穿出让他们浑身不舒服的丛林、又跑了半个多小时，他们便来到了能够直接看见大海的山崖上——没错儿，没有海滩、没有细软的沙子，这个方向的陆地与海洋的接壤处就是几十米高的陡峭山崖，就算是猫族也没法爬下去这种。 准备好再度欢呼的族人们傻了眼，一个个呆滞脸看萧云。 “……我们顺着山崖找找看，不可能全是这种悬崖……应该是靠近丛林的这边地形落差大的关系，别的地方不能是这样。”萧云擦了把汗，给大伙儿鼓劲。 靠海的陆地，越往西落差越大，只能朝东走。离丛林范围越远，地形便越趋于平坦，又两个多小时后，萧云总算是看见了符合他对海边认识的天然海滩——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海岸线上，植被与海水互相争夺的领地之间、白而细软的沙滩在落日余晖下泛着淡淡微光；柔软湿润的沙子中密布着潮水落去后留下来的丰富海产，成群的海鸟在沙滩上起落，姿态优雅地干着掠食者的活儿。 “大海！”萧云振奋地张开双臂、以吼声发泄踏上路程后一直在他心里面积累的压力。 “嗷嗷嗷嗷嗷盐盐盐盐——！” 雪狼人们半秒不到就破坏了萧云那好难得酝酿起来的激动情绪，一个个大白屁股拱开了萧云、撒开脚丫子扑到沙滩上去。 “啊啊啊嗷嗷嗷——！” ……然后这帮人又被卷土重来意图收复失地的海浪给撵了回来，逃得那叫一个丢盔弃甲跌跌撞撞。 “……”萧云以手扶额，“别玩了，赶紧休息一下我们就得抓紧时间弄盐，都退回来。” “哦。”被大海来了记下马威的雪狼人们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又缓缓退回去的海浪，老老实实往回走。 还没走一半呢，阿月忽然跳了起来：“嗷嗷有东西夹我的脚！” “都叫你拿兽皮包好脚啦，你脚丫子全露在藤草鞋外面……啊啊这是啥？！”想帮忙的红叶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这是啥东西啊！”阿月拼命甩脚。 “螃蟹啦！螃蟹！踩烂就行了！”萧云给气得。 “螃蟹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给夹了脚趾头的阿月居然还有心情震惊下，还比出手指，“不是都只有这么点点大的吗？” “你到底痛不痛啊！”萧云喝道。 “痛！红叶快帮我踩！” “那你别跳来跳去的啊！” 萧云懒得理他们了，抽着嘴角把视线移开……然后他就看见了躲在老后面瑟瑟发抖的青岩。 “好多水啊！”青岩跟他对上视线，一副好怕怕的样子颤声道。 萧云：“……” ……稍待片刻。 在海岸边的植被占领区跳一块平地，解下包裹行囊，生火架陶锅、用在丛林那边取的淡水将肉干煮开，就着萝卜干吃了一顿后，萧云便领着众人平整晒盐的场地。 煮盐颇费人力，而晒盐太费时间，所以萧云打算双管齐下同时制盐：以带出来的锄头挖出大片盐田、注入浅浅的海水，让风和阳光帮忙将水分蒸发掉一部分，然后再将浓缩的海水拿来煮——纯靠煮的话，陶锅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刨掉植被、从丛林里砍来圆木夯实地面，一整夜的功夫弄出来两亩盐田，往里面灌了一层海水后众人便累得倒下就睡。次日被阳光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爬起来看时，盐田里的海水已经蒸发掉不少。 晒盐，海水与空气的接触面越大、蒸发面积就越大，可以有效地缩短蒸发周期。但萧云没有现代的便利工具可依靠，只能采取最笨的手动办法……两根比较笔直的木棍绑成T字型，在太阳最大时、站在盐田边拿着长的一端、将“一”的那一头木棍在盐田里慢慢推动盐水，使得流动的盐水与空气的接触面积增加。 至于其他人，则继续平整新的盐田、夯实田底…… 萧云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见过日历长啥样，以游牧为主的草原住民并不很讲究观察节气，唯一的农耕民族牛头人倒是有重视气候变化的意识，但他们的主体民族基数也远远不足够自创节气订立公历的地步……所以萧云可谓是活得不知岁月。 不过就以地球上的气候常识来看，这种短暂的、每年只有两个多月的平均日最高温度能到三十度左右的时节，应该就是每年最热的七、八月份没跑…… 一年里仅有两个月能有这样的气温，萧云自然是希望能多弄点盐回去，心很大地让族人可着劲儿开盐田——反正也浪费不了，明年来了还能用。 开工晒盐后的第五天，最早开辟的两块盐田在阳光和风的蒸发下变成了较为粘稠浓厚的饱和溶液，好奇的族人们丢下手头工作跑过来围观，红叶伸手沾了点溶液拿舌头一舔，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有盐的味道，就是有点苦。” “别乱尝试，还没过滤呢，卤水是有毒的。”萧云唬一跳，连忙把这帮啥啥都想尝个咸淡的好奇宝宝从盐田边赶开。 海水直接晒干水分获得的结晶不能说直接就是食盐，里面还是有别的杂质的，只能算是粗盐、工业用盐，有较重的苦味，长期食用对身体有害，要拿来当食盐的话还得过滤一下。 过滤盐卤水的话，倒是很容易……萧云拿出从族长那里A过来的布料（较为细密的亚麻布），包入火堆里取出来的木炭，绷在陶锅口子上，然后拿木头挖的勺子舀起盐田中的盐卤水，倒到陶锅里、以布料包着的木炭过滤。 雪狼人们已经开出了二十块盐田，这会儿谁都不愿意走，都蹲在旁边好奇地看萧云操作。羽尤其看得认真，一双淡绿色瞳孔瞪得贼大。 萧云也愿意族人们多思多想变聪明点，见大家这么好奇，便给大伙儿讲解：“海水里的盐直接煮成盐结晶也是可以食用的，就是味道会比较苦涩，这是因为海水盐里面的杂质太多了……当然，要论杂质我们跟人类商队买的青盐也不输到哪里去，那完全就是加工没到位的井盐，啧啧。” “像我这样拿木炭来过滤盐卤水里面的杂质，不能说可以把杂质都过滤干净，但能有效地过滤掉大部分的杂质，这样获得的盐就没有那种苦涩味。”萧云移开陶罐口上的木炭包，将过滤了一遍的盐卤水倒到陶碗里给大家看，“你们瞧，这个盐卤水的颜色是不是比盐田里的淡了一点？” 六个并排蹲着的雪狼人加一头黑豹齐齐看看陶碗、再看看盐田，点头的动作特别整齐划一。 “再多过滤两次。” 萧云抖开亚麻布、重新包好木炭绷到另外一个陶罐上面，如是将这罐盐卤水过滤三次后，再递给阿山，让他拿去煮成结晶。 阿山抱着陶罐走到一边去生火的时候，羽露出了特别纠结挣扎的表情……他很想跟着阿山去看看这个盐水是怎么变成盐的，但是又担心自己走开了没看到阿云接下来的操作。 “毛毛你去帮阿山，我接下来都是要过滤盐卤水，多点人煮盐也好。”萧云有点儿好笑，假装没发现羽的小心思，故作不在意地。 “……”羽张开下嘴巴又闭上，他想说我不叫毛毛来着……但是现在又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阿山怕烧坏陶锅，用小火慢慢地煮、一直煮到太阳西斜，陶锅里的盐卤水才蒸发掉水气、变成白色中带点儿青的盐晶体。 “真的是盐啊！”阿山捧着陶锅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地上，拿手指沾了点盐尝了一下，立马喜笑颜开，“一点都不苦、比曲角牛换的青盐还好！” 羽并不像阿山那样能简单直接地为获得盐而兴奋，他带着种朝圣的心情沾了点盐尝了下味道，感受着口腔中纯粹的咸味，羽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萧云的部落是损失了大量战士后保不住草场、这才走下坡路的，要说能换盐的曲角牛，他们还真不缺。而羽不同……在草原西南边陲住了几十年的羽的部落，祖上就没富裕过。为了保证部落里的食盐，他们这些年来确实很不容易。 而如今，只是花五六天的时间跑到海边、再花五六天的时间晒盐煮盐，就能获得一直卡着他们部族脖子的食盐——想想之前每年为了省出曲角牛再饿都不敢宰牛，这种巨大的落差实在是让羽心情复杂。 阿山为获得盐开心了没多久便开始心疼地检查陶锅，嘀咕着千万别哪里烧坏了之类的话，听得羽更加心情复杂……说起来他们部落似乎也没有拿损失陶锅来换取盐的本钱，想一想真是好心酸！ 阿山这担心没错儿，陶锅确实经不起长期的煮，把两块盐田里的盐卤水煮成小半皮袋的食盐后，带出来的六个陶锅便坏了俩…… 雪狼人们心疼坏了，青岩也一副肉痛的样儿，没辙，萧云只好让他们跑周围转转去找有没有大小合适的石板，反正这周围都是林子、柴火足够，实在不行拿石板来“烤”盐算了。 阿山和青岩去西边找，红叶和羽结伴往东走。两人顺着海岸线上的植被一路走一路摸索，还真让他们在沙滩被凸出的海面的山崖隔开的地方发现了一处乱石滩、乱石滩的尽头还能看见个大小惊人的山洞。 “这边可能有哦？” 红叶眼睛一亮、连忙跳下去、跑到乱石滩上。这片地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地震之类的底壳变化，乱石滩上的石块看上去很像是山崖的山体垮塌下来形成的，在海水的冲击风化下，靠海的部分石块都给冲刷成了比较圆润的形态。 两人在乱石滩中搜来搜去，奇形怪状的石头看到了不少，稍微薄点儿的、能勉强算是石板的却没看见…… “要不然我们找块大点的石头，用阿云那个火烤、冲冷水的办法从中间分成两半，红叶你说行不行？” 羽觉得想找现成的石板是没什么希望了，便提了个主意想问问红叶的意见，转过头来，却发现红叶正一脸疑惑地盯着山洞的方向，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 “红叶？”羽又叫一声。 “啊。”红叶回头，冲他招招手，“羽、你来我这里听一下，我刚才好像听到里面传来人的声音，又一下没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第40章 义务捡漏 羽走几步站到红叶的位置，偏着头认真地听了会儿, 茫然摇头：“没有啊？” “我这会儿也听不见了。”红叶不太确定地, “……算了, 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羽，你刚才说的什么？” “哦, 我说——” 他两个站的位置正对着山洞的方向，当羽侧过头说话时, 一阵风自东向西而来、穿过那处山崖下腹处的山洞、刮向还没有走开的两人。 “？！” 羽和红叶同时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处黑黝黝的山洞, 他们闻到了风卷过来的……血腥味！ 两名雪狼人战士无须交流、同步窜向洞中——阿云和两名成年族人就在后方的海滩边, 若海滩周围有危机、危险生物，他们可得提前发现。 这片凸出海面的山崖不高，面积却广, 天然形成的山洞很深, 才进入数米便再无光线，且变得狭长曲折起来，最窄的地方需侧过身体才能通行；而随着两名雪狼人战士的深入，被风送过来的血腥味亦越来越来浓，气味多且杂，仿佛山洞的另一边正有不少人在混战一样。 在狭窄逼仄的山洞深处攀爬小跑数分钟、趟过低处的积水, 眼前的空间渐渐开阔, 又绕过几处弯道，羽和红叶终于看见了血腥味的来处……两人齐齐倒吸口冷气，对视一眼、迅速趴下, 藏在洞口内朝外偷看。 山洞的出口、山崖的另一面，又是一条漫长的海岸线，海滩边搁浅了五条风帆破破烂烂的大船、船体有明显的倾斜，海滩之上有数座人工搭建的草木棚子、围城类似临时营地的模样，营地中还堆积着不少大约是从船上搬下来的货物箱子。 若这只是搁浅的行船在此休整也还罢了，内海本就是繁茂的海上商路……但就两名雪狼人战士看到的状况来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此刻的海滩上，简陋的营地前方空地正进行着一场血战，一方是依靠货箱为掩体、不住大呼小叫的船员，另一方，则是两名精灵。 按理说精灵的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但……这场战斗中他们却很明显属于赢家，人类和兽人组成的船员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被杀得节节败退，就算围绕着堆得比较高的货箱拼命游走，还是时不时就得有一、两个船员发出被砍伤、砍杀的惨叫…… 红叶把声音压得非常低，和吐气差不多：“精灵怎么和商队打起来了？” 羽轻微地摇摇头：“红叶，你看他们后面。” 红叶将视线往木棚子的方向移了下，猛地瞪大——木棚子里丢着好些个光光的、身上脖子上绑着绳子的人，有人类、有兽人……似乎还有精灵？！ 红叶的嘴巴顿时张得能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去……这个商队居然跑来抓精灵奴隶？这些人是认真的吗？！ 俩雪狼人战士暗中观察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船员方面又有十来人血溅当场。这么惨烈的战场连俩雪狼人战斗都有点瑟瑟发抖，更别说当事的船员了，其中一个挥舞着弯刀的人类似乎是受不了这种单方面的被屠杀、忽然跑出己方阵地、冲到最后面的木棚子那，逮了个手脚都被绳子捆着的精灵少女出来，把弯刀横到这个精灵少女的脖子上，大声对仍在厮杀的两名精灵战士呼喊了一句什么。 “卑鄙！” 羽和红叶勃然大怒，然而……下一秒，那个被挟持的精灵少女便自己撞上弯刀，脖颈处喷溅出的巨量鲜血连隔着老远的羽和红叶都被骇得不轻。 一名精灵战士拔起倒毙的船员插在沙子中的长刀、狠狠地投掷过去，试图用精灵少女威胁对方的船员当即被长刀穿胸…… “……”两名雪狼人战士又老老实实趴下去。 百来人的船员被斩杀过半，便再也形不成有效的防御阵型了，一个个丧失了斗志、四散而逃；两名精灵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双双摘下背上的长弓，弓弦一响、带有魔法光晕的箭矢飞出，必有背对着他们的船员倒下。 屠杀，一场绝对以少对多的单方面屠杀，约十分钟后，整片沙滩上除了两名精灵战士外再看不到能站着的活人。 浑身浴血的精灵战士沉默地走向血泊中的精灵少女，其中一人抱起她的尸身，发出犹如夜莺吟唱般的哀伤歌声。 他们脱下染血的衣物，将精灵少女包起、捆到背上，这才进入木棚中解开其他奴隶的绳索；隔得太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羽和红叶只能猜测那些被放出来的奴隶大约是在恳求着什么，还有人跌跌撞撞地跑到货箱那儿，打开箱子、向两名精灵战士展示箱中亮闪闪的玩意儿。 一大群前奴隶围着精灵战士说了很久的话，两名精灵战士似乎是点了头，于是这些奴隶从死掉的船员身上剥了衣服穿上、又纷纷从货箱内取出东西打包好，这才跟着两名精灵战士离开沙滩、走向陆地深处。 红叶和羽一直等到这群人的身影消失在浓密的植被中，这才双双弹起、转头朝来路狂奔……这附近有精灵活动！太危险了！要赶紧告诉阿云！ ……半小时后。 从俩在雪狼人里面绝对算是聪明人的战士口中听完了“隔壁”海滩上发生的小规模血腥战斗，萧云的脸色有点白……特嘛的，这个世界果然好尼玛残暴！ 但是萧云实在是不太理解红叶和羽紧张的方向：“有捕奴船队在这附近活动确实很危险，不过既然被精灵全灭了应该就没事了？” “……”红叶面无表情。 羽尤其不理解萧云的反应：“阿云你在说什么？捕奴船队怎么危险了？” “诶？” “等等。”红叶拉住羽，抽着嘴角道，“我忘记了一件事，阿云对一些常识不太清楚，以前还问过我兽人帝国会不会打到草原上呢……” “？！”羽露出世界观被破坏的表情，用一副特别惊骇的脸对着萧云，好像萧云对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一样。 萧云：“？？” ……如是这般，一通“常识”传授后。 这回换萧云露出了世界观被破碎的表情。 “听明白了吗？阿云？”红叶关心地。 “……明白了。”萧云简直做不出表情，他这会儿的心情和被狗曰了差不多，“咱们这些草原住民能一直这么欢乐傻缺地混日子，全赖我们隔壁住了俩家凶残的邻居。” 红叶&羽：“？？” 萧云以手扶额，他不想嗦发，他想静静。 来到这个世界，晓得草原东面有兽人帝国、南面有人类王国后，萧云就一直担心着这两家啥时候起心了要跑来抢草原这块大平地……毕竟地球上的历史，哪个民族的文明起源地都是从水资源茂盛的平原开始的。 至于北面的雪山，萧云还真没怎么留神过……哪怕知道那些北方精灵超能打、一个城的精灵能正面刚兽人帝国大军，萧云也没觉得北方精灵有多阔怕——这真是经验主义害死人！地球人对精灵这种天生美貌的生物天然好感度太高了口牙！ 而现实是，在这个异界，精灵族才是最头铁的物种！ 十一年前兽皇打到了精灵王城下后，辣个精灵王没半年就带着御军跑兽皇老家武装旅游去了，打到兽皇没脾气才肯回城！ 人类不敢从陆路进大陆北面、是因为丛林里面是森林精灵的地盘！ 这世界上压根没有什么有钱有势的人类老头能养精灵当玩物的事情，因为精灵族一旦知道自家同族给谁抓去当奴隶，万里之外也要远征过去打得你叫爸爸口牙~ 得罪一个精灵，就会有几百万个精灵摩拳擦掌等着痛宰你全家，这话在这个世界是一点也不搞笑；用草原住民的话来说就是，这个世界的战争史诗，十场里面起码有八场和精灵族有关…… 萧云简直是哭笑不得，地球上那么多萌化、肉X器化的精灵相关YY作品实在是把他坑得不轻——理智地、带点智商想一想，平均寿命500岁以上、体质强得一比那啥的精灵族，要没世界恶意去把人家萌化、集体降智，这么一帮长寿种还自带魔法天赋的生物能弱到哪去蠢到哪去？ 暗精灵这一支玩儿叛变，往地下世界一钻就成了老大，还能以精灵族分支的单薄背景和矮人王国刚正面…… 要侵略草原，就要和雪山精灵、森林精灵这俩凶残邻居做朋友，现在这帮人丁稀少的原住民就算了，兽人帝国和人类王国打过来？怕是占住了地儿好日子也过不长。 用力揉了下眉心，萧云忍着头痛把精灵族的事儿搁一边……不搁也没辙，就雪狼人这人口体量他还指望着能跟精灵族比一下谁更头铁？完全就不是一个量级，人家眼里有你没你还俩说呢。 “说到底是商船抓到精灵族才惹来精灵族反弹，怎么说也和我们没关系。”萧云开口道，“我们弄好盐就走，也不在这边多留，就算碰到精灵族，两边都没招没惹的，他们也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红叶和羽想了想，勉强点头。森林精灵平时就在丛林深处活动，不咋出来，偶尔巡逻时遇到了两方都是远远避开，要说真和精灵族有啥接触，那也没有。 “说起来，你们说精灵带走了商船的奴隶、还带走了货物？”萧云目光炯炯地，“五艘船，装的货物只靠一群奴隶没法全捞走，是不是还有剩？” 红叶和羽茫然地看着他。 “这么巧我们过来弄盐那个商船就在旁边海滩上搁浅、还作死抓精灵族给人一波灭了，这不等于是注定让我们来帮忙打扫战场吗？得了，等阿山和青岩回来，我们去捡波漏……去义务打扫下战场。不然那么多尸体摆那，搞出啥瘟疫污染咋办？”萧云一拍大腿，“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红叶&羽：“？？” ……于是等阿山和青岩归队，萧云就把全体人员带上出发捡漏阿不打扫战场去。 走山崖下面的山洞近是近、但那条路也太难走，这回过去一群人是从岸上绕过去的。走了差不多一小时、绕过山崖，亲眼看见惨烈的战斗现场时，萧云好悬没吐出来…… 按红叶和羽的归队时间算，这场厮杀应当是两小时前的事，就这么会儿的功夫，海滩上的尸体便引来了无数掠食者和海鸟、海鸥，撕咬、啄、啃噬等等弄得一整片海滩上都是碎肉和骨头渣，别说是拿眼睛看，给这气味熏一下都得掀一跟头。 忍着恶心驱赶食腐动物，捡奴隶们没带走的船员衣物包裹着手、把这些倒霉催的船员残骸拖到岸边挖个坑埋下，就算是完成了“义务”，接下来便到了振奋人心的时候——开箱！ 呃……堆沙滩上的货箱大多给人打开过了，大部分皆空空如也、毛也没剩下，一直翻到最底部，才找到几个留有物品的货箱。 萧云赶紧拿船员掉落的弯刀撬开第一个箱子……尼玛，居然是半箱子看上去应该是钱币的铜板，这玩意儿在草原上有蛋用？！货币根本不流通好吗！ 再撬开第二个和第三个箱子，萧云的脸色立马阴转晴：这俩箱子里面装的居然是浸了水的布料，虽然布料上的染色花纹啥的都糊掉了，但在这地儿谁还讲究好看呢！ 撬开最后一个箱子时，萧云差点没激动过头猝死——里面居然是一整箱的发芽土豆！ “阿云？！”阿山舅舅惊恐地看向捂着胸口大喘气、脸色青白的萧云。 “我没事……舅舅、这个，这个是真正的宝贝，一定、一定要完整地带回去！”萧云龇牙咧嘴地指着一箱土豆，语气简直和交代遗言差不多。 “阿云你不要吓我！”阿山赶紧丢下收集的船员兵器、跑过来把大外甥抱住。 ……费了点口舌让阿山理解他真的只是激动过头后，萧云和收租的地主老财那样瞪着眼睛在船员搭建的临时营地里。 “铁锅！尼玛、铁锅啊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怀表都有！” “针线包哈哈哈哈！钢针！” “哎哟卧槽还有医药箱哇哈哈哈哈！” 一群雪狼人外加一头黑豹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阿云别不是疯了？ 把临时营地搜刮的东西都搬出来，捡漏捡上瘾的萧云又把目光投向搁在浅滩里的五条船。 攀爬这活儿最擅长的肯定是青岩，利欲熏心（……）的萧云这功夫才不管青岩怕不怕水，把营地里搜出来的绳子往青岩怀里一塞、便让红叶扛着青岩往海水里的大船跑。 “不要啊啊啊啊——！！”青岩惨叫着挣扎。 “不怕不怕啊！沾不到水的！”红叶嘴巴上劝着、手上努力地把青岩举高，跑到大船一侧后，再使劲儿把青岩往船体上一扔。 ……怕得要死的青岩立马伸出爪爪抓住了船体，然后本能地往上爬。 “绑好了绳子丢一头下来！”萧云在下面没心没肺地喊。 青岩内心深处有无数句MMP要讲。 捕奴的船队貌似已经搁浅了不短的时间，破损的船身有修理的痕迹，船上遗留的东西不多，但还是有的价值。 在一艘船的船舱角落内，萧云欣喜若狂地发现了两袋发芽严重的红薯……这玩意儿的价值和土豆差不多、高产淀粉类副/主食，半个欧洲靠土豆养活，所谓的康乾盛世也是红薯给堆出来的，这俩加一块价值比一整船的珠宝玉石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感谢这片海滩让捕奴船搁浅、感谢清场的精灵！”萧云发自内心地、深情无限地看向丛林方向，“你们这出征一次给咱带来了多大的好处啊……等咱以后发达了，你们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里里外外搜刮一通后，萧云甚至让青岩把人家的风帆给拆下来带走……别看这风帆破破烂烂缝缝补补，那好歹也是油布，能防水不是。 满载而归的一行人……继续蹲盐田晒盐煮盐。好难得跑这么一趟，不尽可能多带点盐回去那就亏大发了。原本他们携带的皮袋子不多还没法多煮，但现在捡漏了捕奴船队、获得十多个铁锅和几大捆的油皮口袋，要不是出来的人手不太够萧云都想在海边赖到夏天结束。 一个月后，丛林边际。 六头巨大的雪狼驮着小山般的、以船帆包裹的驮袋，沿着丛林边际缓缓北行。 “水汽有点重，要下雨了，阿云。” 走最前面的阿山抬头看了看天空黑压压的乌云，转头看骑在阿月背上的大外甥。 萧云已经冲着天空皱了半天眉了，从五天前开始草原上的雨水变得密集起来，几乎两天就要下一次、彻底没法晒盐，他便让族人打包好收获预备回家。没料到踏上归途后，这两天下雨的频率变成了每天都要下……这让他心底隐约不安起来。 “……应该没有糟糕到转型农耕的第一年就水漫金山？”萧云心里很没谱，现在小麦是收掉了，可大豆、苜蓿、菜田还在地里呢，也不知道部落修的河堤能不能起到作用…… 天色骤然暗了暗、下一瞬间闪电划过天空，又隔数秒，轰隆隆的雷声响起。 “不能再走了，原地休息。”萧云拍拍阿月的狼脑壳，阿月站稳后他便跳了下来，“往外面走一点、别太靠近丛林，打雷的时候周围有树不安全。” 找了块地势略高的坡地，将船帆包裹的物资堆到坡上、又在周围收集些草杆盖上，豆大的雨滴便如幕布般泼洒了下来。 雪狼人们恢复了人形在坡地上排排坐、捂着肚子无奈地淋着雨，他们倒不怕雨滴沾身，就是肚子饿得慌……下雨的时候雨水会将野兽的气息彻底覆盖没法儿狩猎，雨不停就要饿肚子。 嗯……就青岩比较狼狈……红叶看他挺可怜的，把他揽过来抱怀里、用身体给他挡住部分风雨。 “今晚估计开不了火，吃鱼干顶一下。”萧云打开油皮袋，掏出晒盐的间隙做的鱼干分发给大家……捕鱼的渔网是用树皮纤维做的，织毛衣熟练工青岩编个渔网啥的不费事儿。 所谓靠海吃海，蹲海边这二十来天萧云折腾了不少海货给大伙尝鲜，走的时候也没少带走咸鱼虾干，半路上能吃，带回部落里也能让留守的族人解解馋。 来的时候轻装上阵、用人形也只走了五天半，回去的时候东西太多、变了狼负重也走不快，两天多的功夫，一行人才走到当初被丛林挡路不得不转弯的地方。 咸味儿十足的鱼干吞了点下肚、又张开嘴直接喝了点雨水，辛苦走了大半天的雪狼人们才多少恢复点精神。 只是他们休息了这么会儿电闪雷鸣的还是没停、还很有继续下去的趋势，这自然无法继续上路……草原上的雷雨天是很恐怖的，雪狼人再蠢萌也不会在这种天气变成狼到处窜，万一运气不好那可是要命的事。 “看来只能在这里过夜了。”羽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担心地看向用草杆盖起来的物资，“阿云，装在里面的盐不会有问题？” “盐都是装在油皮袋子里再拿帆布包裹住的，问题不大。鱼干都没啥问题呢。”萧云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有余悸，要不是捡漏了一波捕奴船队，光靠他们带来的皮袋子把盐运回去的话可够呛……不过没这波捡漏他们也不会贪心地在海边多蹲了十来天，早就回部落了，倒也不好说。 羽点点头，又揉了下肚子……放心下来后感觉更饿了。 萧云看看羽的动作，掏出鱼干再发了一轮……拿盐腌制后晒干的鱼干吃多了嘴巴苦得慌，好歹比饿着强。 暗下来的天色加上厚重的雨幕，让人几乎看不清五米外的景色，咯吱咯吱啃鱼干的声音倒是能传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咀嚼的声音被人误判成了啮齿类的动物躲在哪处地洞中进食，萧云就着雨水嚼咸鱼干时，前方忽然出现类人型的生物轮廓…… “……？”萧云擦了下眼睛，因为这几天雨水太频繁的关系，他和族人都顶着藤草编的圆帽来挡雨水。但藤草编东西的缺点是空隙太大，还是老有雨水漏下来糊到他眼皮上。 和萧云坐一块的阿山也看到了来“物”，啃鱼干的动作一顿。 那东西走近了、进入双方都能看清对面的距离，于是正对着他的萧云就看到了一张……颇为华丽精致、哪怕是给淋成落汤鸡也相当漂亮的脸蛋。 萧云&雪狼人们：“……” 精灵族的巡逻战士凯：“……” 第41章 记仇 这名突兀地出现在雨幕中的精灵, 长着一对耳尖超过头顶的细长尖耳, 被雨水打湿的淡金色长发柔顺地贴着头皮, 身上穿着不知道是哪种植物纤维编织的薄而顺滑的衣物，背着长弓、腰间的皮带上别着一排手掌长的匕首, 左手拿着木质的剑鞘, 右手拎着把以藤蔓类植物缠着手柄的长剑, 以装束论，谁也不会把这个精灵战士的身份认错。 此刻，这名精灵战士似乎是为了适应雨水的冲刷、微眯着深蓝色的瞳孔, 将光着屁股就戴了帽子穿了鞋的雪狼人们扫一遍、在黑不溜秋的青岩身上停顿一瞬后，再看向其他人时，萧云似乎……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那么一丝丝的疑惑？ “……”萧云默默转头看了眼身边的阿山, 也对，雪狼人们都被他强制着洗白白了, 要是这个精灵战士原来认识雪狼人的话，现在指定得迷惑——连青岩一开始都不敢认他们来着。 萧云暗暗咽口唾沫，他现在说不心虚那是假的, 毕竟他们身后那堆物资有不少取自从精灵手底下捡漏……这种情况下遇到事主不尴尬才怪！尬到家了好嘛！ 按说这种大雨倾盆、荒郊野地、四下无人的情况下他这捡漏的仗着人多势众没道理心虚势单力薄找上来的事主，但是萧云一点儿也不想体验一下被几百万个精灵摩拳擦掌准备着痛宰你全家的滋味——鬼知道这些个个都会魔法的精灵有啥传讯报警的技术？他又没有韩老魔那种狠下心干一票立马远遁万里的本事！ 可你要说识趣一点马上交出膝盖跪舔，那也不成……现在雪狼人这体量, 你想跪舔人家人家也看不上你啊，当弟弟都没资格！何况雪狼人也不是说就真跟精灵族没过节，当年不是还贪心报酬跑去给兽皇当过雇佣兵吗？万一精灵族心眼小记仇，这跪舔和送人头有毛的区别？ 脑子里快速闪过以上念头, 萧云一咬牙，决定……还是赶紧把这个出现得完全不合时宜的家伙糊弄走为佳。 “你好？”萧云眨巴下眼睛、眼神儿里全是迷蒙，张开嘴巴露出大白牙、笑得特天真纯洁，“你是精灵吗？” 精灵战士的视线从其他人收回，看向开口的幼崽，又沉默了片刻，这个精灵战士才不太确定地开口：“你们是雪狼人？” “是的。”萧云摘下藤草帽子露出耳朵，再戴回去，“我们正准备回部落，结果遇到了这~么大的雨。” 若果现在雪狼人部落已经发达了、萧云有底气跟精灵族打交道了，那他这会儿就会摆出无辜脸来求助、死皮赖脸地和对方拉上关系，但既然不到时候……那就算了！ 精灵战士盯着他看了数秒，又看了一遍其他人，一只脚朝后退了半步：“你们真的是雪狼人？” 萧云：“……”我日等等他光顾着操心雪狼人这边的处境、忘记对方在落单情况下更应该操心自身安全！ 要是让精灵战士转头就跑的话，回头他呼朋引伴追上来再解释雪狼人没恶意那特嘛就更费事了！ 萧云立马摆出一张委屈脸、转头看阿山：“阿山舅舅，他为什么不相信我们是雪狼人？” 阿山抓抓头皮，看向那个面色不善的精灵，商量似地：“要不，我们变狼给你看看？” 完全震惊的青岩：“……” 跟不上对面思路的精灵战士：“……” 萧云在心里面给阿山的本色演出点了个赞，又顶着无耻的天真纯洁脸看向精灵：“舅舅他们都很累，要不然我变身给你看好了？” 精灵战士的嘴角很明显地抽了下：“不，不用了，我相信你们是雪狼人。” 萧云作出很满意的表情，放松地将手里的咸鱼干放到嘴里咬了一口：“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呀？” 精灵战士的表情顿时更加深沉。 “哦，你是肚子饿了在狩猎！”萧云在对方扯出理由前装作恍然大悟地，“我们这里有鱼干，要是你想要的话可以分给你一些。”说着他从身边的油皮口袋里掏出两块巴掌大的鱼干片，纯洁地递过去。 精灵战士凯：“……” 一群雪狼人加一个猫族，成年人都似乎累得够呛，只有幼崽算是精力旺盛，这样的队伍……似乎不具备威胁性？ 但这并不能完全打消凯的顾虑，毕竟这一带属于草原上的水流入海口，地势低、年年被泛滥的河水淹没，依赖放牧的雪狼人从来不往这边靠。这么一队雪狼人出现在附近，他作为巡逻的战士怎么都没道理无视——他亲眼见过雪狼人战士的威力，没那么容易被这些家伙表面上的无害模样蒙蔽！ 精灵战士抬起手指向雪狼人们身后的巨大包裹：“那是什么？” 萧云：“……”我擦这家伙不好忽悠啊！ 实话实说？这肯定不行，鬼知道精灵族那边盐的地位是啥样？万一人家来个看你很有本事收你当弟弟封你个煮盐大将，这特嘛以后的日子都指望精灵族大发善心去？ 心念电转间、萧云作出警惕脸抱紧了装鱼干的油皮袋，防备地瞪着对方：“你想干什么，这是我们辛苦晒的，不能给你。”再度递出右手捏着的两片鱼干，“最多只能给你这么多。” “……”青岩&族人们默默地看着萧云，又默默将视线集中到精灵身上。 精灵战士凯：“……” 雪狼人的幼崽三十岁成年，精灵族的成年则要到一百岁。凯作为族中的精灵战士，今年已有二百六十多岁，即使精灵族群内部社会构成没有人类那么复杂，想要依靠谎言、花言巧语骗住这个年纪的精灵依然不容易。 凯能看出这名雪狼人的幼崽有故作天真的成份在，同时，凯也能辨别出对方没有说谎……他们身后的巨大包袱似乎确实是这群雪狼人以自己的劳动收获的果实，当他直接询问时，这个幼崽在那一瞬间的反应说明他是真的非常担心精灵族会掠夺他们的劳动成果。 这就让凯非常的蛋疼——森林精灵再怎么样也没可能沦落到去抢夺这帮穷到集体光屁股果奔的家伙的地步！ 瞪了故作聪明的雪狼族幼崽一眼，凯这一天的好心情可算是全给这货的恶意猜度破坏了：“……不要进入森林深处。” 丢下这句警告，精灵战士便没入雨幕中。 萧云瞪着眼睛一直盯着这家伙的身影在雨幕中彻底消失，额头上的汗珠子这才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麻痹……这些精灵真的很精！”全程紧绷着神经的萧云这会儿简直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感，族人们没啥知觉，他可是一直被那家伙半眯着的眼睛看得心底发毛、甚至有种回到初中时逃学撒谎被教导主任当场识破的错觉——精灵的蓝眼珠子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他飚演技飚到一半就隐约感觉到对方知道他是在演戏！ 要不是他看出这家伙尾巴有点翘、利用了这一下这名精灵的傲娇心态，这关可没那么容易混过去！ “没打雷了、赶紧走，离这破地方越远越好！”把掏出来的鱼干装回去，萧云立即催促族人动身。饿不饿累不累都顾不上了，早点远离危墙下才是正经。 大雨下了一整夜，天光微明时，雨势才渐渐减小，但仍旧淅淅沥沥、不肯爽快地放弃霸占许久的空陆阵地。 两道身影在林木树梢间跳跃穿梭，晃动的树叶上存积的雨水滴落下来时，他们已出现在数米之外。 “懂得欺骗诱导你的雪狼人幼崽？凯，你是认真的吗？” “我不能确定他是否有误导我的意图，但我可以确认他在隐瞒着什么，海琳。” 海琳跳出树林范围、脚尖落到积蓄着不少水流的草地上，转头看向同伴：“你确定那真的是雪狼人的幼崽，不是人类？” “我不至于连人类的气味都分编不出。”凯轻飘飘落到同伴身侧，朝前领路，皱着眉头道，“他们出现在此地，只可能是去了海边。一群雪狼人远离部落到海边捕鱼、晒鱼干，这不像是雪狼人会做的事？” 海琳不以为然：“那不然呢，难道他们想要造船出海？” “他们用来包裹物资的东西是人类帆船上的风帆，我在回去后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似乎是我们除掉的商船风帆。”凯有些恼火地道。 “诶？！”海琳吃惊地，“这么说，当时在我们附近真的有雪狼人？” “那个时候我就跟你说过的，是你不相信。” “不管怎么说也太奇怪了，我实在不觉得草原上的雪狼人会跟人类商船勾结，那些家伙要是能有这么聪明的话，就不会为了点儿蝇头小利甘心去做兽皇的刀。更有可能的是，他们事后搜刮了那些商船，这种事儿雪狼人是做得出来的。”海琳摇头道。 “我并不认为雪狼人跟商船勾结，若是如此，当时他们没有道理不袭击我们，毕竟我们只有两个人。但那些雪狼人确实从海边带走了什么，而且是不愿意让我们知道的东西。” “那么我们现在两个人找过去又和之前的处境有什么区别？” “你不认为我们有必要去确认他们用风帆包好、小心翼翼地带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吗？”凯反问道。 “我倒是认为，你只是被那个雪狼人幼崽一时糊弄住后恼羞成怒而已。”同伴毫不客气地，“雪狼人不敢攻击你，让你有些自大，于是你轻视了他们。你向来如此，凯，夸大你遇到的事儿，然后炫耀你解决麻烦的能耐。” “海琳！” 两名精灵战士很快找到了昨夜雪狼人休息的坡地，此地自然是空空如也，连雪狼人留下的足迹、痕迹都被一整晚的大雨给冲没了。 海琳似笑非笑地看向同伴：“我开始觉得你所描述的‘聪明’的雪狼人幼崽是真实存在的了，凯，他们在将你哄走后丁点儿没耽搁、连夜跑路……或许还开心地在背后嘲笑过你这个好骗的蠢货？” 凯：“……” 精灵族是骄傲的种族，这片大陆上无论是矮人王、兽皇、还是南面的霸主人类都无法忽视、轻视精灵族的存在和地位。强悍的个人战力、繁茂的族群，让精灵族有足够傲视这片大陆上所有生物的资本——同住在一片森林中的绿龙一族都与森林精灵保持了几千年的友好关系，不会轻易对精灵们露出獠牙。 身为精灵一族的战士，凯自然难免膨胀……不管承不承认，当他独自面对一群落魄的光屁股雪狼人、这帮雪狼人明明人多势众却也不敢动他半分毫毛时，他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所以被个雪狼人幼崽忽悠住，凯就很气…… 忍受着无良同伴的冷嘲热讽，归途中的凯暗暗下定决心：再让他遇到那个无耻装天真的幼崽，一定要给他好看！ 光屁股的落魄雪狼人们在四天后终于赶回了自家部落…… 这一路上没和外人“亲密接触”、没机会染到虱子，不用挨个剃头，里里外外洗刷干净再吃一顿就算是接风洗尘。 吃饱了肚子立马清点收获，自然是一场全员狂欢——这一个半月的辛苦没有白费，约五十斤一袋的盐就带回来百多袋，这么多盐堆一块、还是洁白中只带点微微的青色、结晶状的上等食盐，族长差点没当场笑死过去…… 除了盐外，还有超过百袋子的咸鱼干、虾干——内海靠草原的这一面从来就没有渔船出没过，树皮纤维编的渔网随便洒洒都是丰收，按雪狼人的吃货属性，红叶他们不疯了似的捕鱼才怪……近海海鱼又不像淡水鱼那么多刺，吃起来还省力。 把这些占大头的雪狼人自己的劳动成果归仓入库，接下来就是清点捡漏来的物资了。萧云在围成人墙眼巴巴等着看稀罕的族人们目光注视下打开第一个木箱，现出大半箱的铜币…… 族人们非常安静。 萧云臊眉耷眼地将这箱没屁用的铜币丢开，解开绑着的帆布、抽出垫在里面的干草，亮出半米多宽的圆形大铁锅。 “哦哦哦嗷嗷嗷——！”族人们兴奋得眼睛发亮，铁锅！比陶锅要好用的铁锅！只有牛头人用得起的铁锅！ 萧云再摆出两大箱子的布料。 “哇哇哇嗷嗷嗷——！”族人们高兴得满地打滚，好多布料、第一次看见这么多！ 萧云摊开装红薯的袋子和装土豆的箱子。 族人们非常安静。 “……这么现实真的好吗？来点捧场的声音啊！”萧云气得。 “哦，好好好~~”族人们敷衍地随便叫了两嗓子。 萧云一抹脸，自己来解说这俩神物的重要性：“你们可别看这些块茎不起眼，按上面的芽眼切成块、气温合适的时候种到田地里，明后年我们就能吃上不比麦饼味道差的土豆饼、红薯粉！” “嗷嗷嗷——！！”族人们立即发出狂欢的嚎叫，部分人开始打滚，阿云说好吃的东西，那就一定是好吃哒！ 萧云：“……”真尼玛不知道该不该感动，这帮家伙还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把重要的红薯土豆收到一边，现在已经过了种植这两种作物的节气，萧云又不愿意拖到明年去，回头可以搞个简陋的大棚来试种。 再来的收获就都是些零碎了，好看但是作用不大的怀表一块，能用来缝衣物的钢针一小把，看上去很有用但也很有限的商船医疗箱，或完整或残缺的各类铁制武器百余把…… 有了铁锅，就可以吃炒菜，在萧云的影响下族人已经有积存动物油脂的习惯，杀羊时或是做活儿时顺带抓的野物油脂攒了不少，当晚萧云就露了一手、让族人体会下自家种出来的菜除了煮和当麦饼馅料外的第三种吃法：炒大白菜、炒小青菜、炒肉沫肉片大白菜、肉沫肉片小青菜…… 炒菜的口感比煮的丰富是毋庸置疑的，在煮盐时就发挥出色的铁锅立马获得了族人最真挚的喜爱…… 两口铁锅架在大灶上长期用来煮热水、煮食物，一口拿来炒菜专用，其它的铁锅么则与之轮换……族长还想把剩下的锅都收藏起来，萧云拉住了他、告诉他铁锅长期不用更容易坏才把他劝住。 族长真是越来越有仓鼠癖的倾向了。 回到部落的第二天早上，萧云爬起来便往河边跑，族人们看上去没太操心近期雨水泛滥的事情，但就族人这个大喇喇的表现……实话说萧云并不很相信他们。 到了河边架水车的位置，萧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尼玛河水都快淹到水轮的轴承位置了！ 水渠里的水满当当的、三架水车还在工作！ “不能气不能气，自己养的……我特嘛是他们养的，不能气！”萧云铁青着脸使劲儿摁着胸口把这股气压下去，让陪他来的阿山和好久不见死腻着他不走的牛角把三架水车拆下来放到河岸边高处，又跑到下游的位置、刨开水渠出水口的水闸放水。 再去检查田地，好么，苜蓿田地势比较高、只有小部分田里的苜蓿根部被跑烂，菜田直接成了水田…… 手忙脚乱地刨开菜田里留来泄洪的出水口、把泡着菜地的水放进水渠里流走，怒气冲冲的萧云便打算去找球球的麻烦——走的时候明明叮嘱他好看水位，这么大个人了都没点记性？ 走到一半，反应过来的萧云麻溜调了头……真的，他的脑子也是给门夹了，指望身为兔狲的球球在发水的时候注意水位？下大雨的时候那货出得了门吗？河水水位高了他敢靠近吗？ “特嘛的……”萧云一抹脸，承认自己傻逼，苦巴巴地跑去检查更下游的储水池塘、把池塘里的水排到沼泽里去…… 检查北岸雪狼人们修好的河堤时，萧云的心情才算是好了点。河堤是用泥砖、混了大量芦苇杆的土水泥再加上夯实的黄土垒起来的，很厚实，宽度在四米左右，高出原有河岸两米多，从河流转弯、朝向部落的位置一直修到北岸地势最低的沼泽附近，这水要是没发得太离谱的话应该冲不到这边来。 爬到河堤上，极目远眺因连日大雨而变得浑浊、奔腾的河面上游，再看看对岸水还没退、基本上算是泡在混水里的地表，萧云刚恢复了点儿的心情再次恶劣起来……现在已经过了最高温的时候，但夏天的尾巴还赖在人间，按牛头人的叮嘱，这水患最易泛滥的时期离过去还早着呢！ “也许，应该去上游看看上面的河道？”萧云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修水利不是说修个河堤就行，小学就念过大禹治水的中国人谁都知道堵不如疏……要治理这条支撑他们部族种田大业的大地之河支流，最好的方式还是从源头开始梳理、用分流的办法来减缓河水流速、降低泛滥可能。 但症结就在这儿……古代中国人治水那是几万人、几十万人一起上的，说是全民出力也不为过，他特嘛哪来这等规模的人力？！ 面无表情地对着奔腾的河流发了数分钟的呆，萧云的脑子里面忽然冒出一个邪恶的主意：“不如……在上游开个口子，把多余的河水引去灌森林、或者是灌到地下世界去？” ……毫无疑问，跑到这条支流还没朝这边转弯的上游开个泄洪的口子比起疯狂压榨族人的劳动力去挖一整条的河道要轻松得多，这个邪恶的念头一冒出来萧云就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 尤其是一想到那个精灵战士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傲慢眼神儿，萧云就很倾向于前者——哪怕他心里面清楚这边泄的洪不一定能淹到那个精灵住的地方，但小小地报复一下他们似乎也是很愉快的嘛~ “……还是算了。回头那帮精灵跑上来找被水淹的源头，咱们这就住在他们头顶上的小部落容易暴露。”想到后果，萧云又有点不踏实，不是说怂，而是在没有能力背负后果的时候乱来把自个儿坑进去，太特嘛傻缺。 “先组织抢救收菜……这波菜再不抢收就得给烂地里了。要是收完菜我还没想到别的办法，那就……再说！” 第42章 “失败感教育” “咔……轰轰轰！” 闪电过后, 急促的雨点再次从空中泼洒向大地, 雨滴将大白菜的菜叶打得轻微晃动，哗啦作响。 大雨中，全体雪狼人、兔狲静默地站在菜田田埂上、一字排开，所有人微微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大田里收割上来的菜，久久回不过神来。 萧云弯下腰、从泡得稀烂的田土里拔出最后一颗大白菜，甩了甩菜身上的泥水、也没管菜叶上趴着的虫子，直接将这颗大白菜抛到众人身前、堆了一小堆的大白菜上： “看看，这就是这块大田里的所有收获了。” 他的语气没带火气, 因为已经用不着他发火, 族人们、兔狲们便已面无人色…… 本来就是处在低洼处的菜田被水泡了几天是什么概念？是完球的概念……即将收获的大白菜从根到叶给彻底泡烂，害虫美滋滋地在菜叶菜心里面开狂欢趴体。上一茬时一块大田收割的大白菜能让雪狼人青壮欢快地往部落里送上半天，现在呢, 一块大田里还勉强完整的大白菜能有个几十几百斤都算老天爷给脸。 “怎、怎么会这样, 菜地不是有充足的水了吗……那是雨水，明明不是河水啊？”脸色惨白的族长捂着胸口, 他心痛得简直都不能呼吸了。 昨天族长看到辣~么多的盐, 差点儿就当场含笑九泉……呃, 当场就笑得背过气去，给扶到青草家里躺了半天才缓过来；萧云也不想让族长乐极生悲又悲极生悲, 缓和下语气，尽量不带情绪地：“菜田确实需要大量浇水，但是这个需要的量是有限度的, 跟是河水、雨水没关系。就像我们没法一顿吃下十天半个月份量的食物一样，吃这么多会撑死。” 抬手指了一圈菜地里那些烂得没法收的大白菜：“这些就是撑死的。” 苍白着脸站着的族人们，有不少人身体晃了晃，似乎是悲痛得快要站不住了——要没上一茬的丰收他们也没这么难受，对比一下上回收菜时的喜悦，再看看这一茬九成九以上泡烂在地里的大白菜残骸……没人受得了这种委屈。 萧云硬着心肠、背着手沉着脸盯着他们，一句安慰宽慰的话都不说。这帮家伙真的是日子过得太混、脑子长期不用都特嘛凝固了，他说修水利的时候提过无数次防范水患的重要性，结果呢，丫们的死脑筋就记得要防的是河水，雨水没关系，看见菜田给雨淹了还高高兴兴地以为菜能喝饱水了……坑爹呢吗！ 给了数分钟让大伙儿心痛个够本的时间，萧云再带着他们去下一块菜田。这次他就不让大伙儿“罚站”，而是让他们自己亲手去给泡烂的大白菜“收尸”，心痛如刀绞的人们一脚重一脚轻地踩进稀烂的菜地，哆哆嗦嗦地拔出卖相凄惨的白菜……然后大部分人都哭了。 肿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还是很鲜活的菜！ 天呀~辛辛苦苦伺候了快俩月的菜呀~翻耕施肥挑水除草人家都努力去做了的呀~ 呜呜呜呜呜呜~~~~ 无情冷血残酷无理取闹的萧云还是一言不发，双手抱胸站在田埂上冷漠脸看着一群成年人&幼崽或无语凝噎或哇哇大哭。 他不是那种赞成挫折教育的人，因为人要是伤了自信那做事儿更加放不开手脚、前途更渺茫，这是在企业里带过无数新人后辈总结出来的经验。 但是在新人犯了严重的错误时也必须要让对方知道自个儿错在那、给自己个人和给公司造成的损失有多大，要让失败真正地成为经验教训、成为成功他娘亲，正确地、深刻地认识到错误是绝对有必要的。否则，带出来的人也派不上用场。 有对的地方要使劲儿夸、夸到对方以你的赞美为心灵支撑的程度。有错的地方呢倒不用放狠话骂，那会激发对方的逆反心理，用适当的手段去让对方彻底认识到错误、后悔懊悔乃至是痛哭出来最佳；且在期间不能随便拿话安慰、不可让对方产生“自己的错误是可以补救的、自己的错误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之类的自我安慰心理，这样一来调教才深刻……咳咳、教训才足够深。 大伙儿收完这块菜地可怜巴巴的收获，基本上是没人能抬得起头来了；萧云点点头，带着继续往下一块菜地…… 大白菜和青菜都是经不起水泡的，菜田里用一地狼藉来形容绝不为过。反正收成都烂成这样，萧云也就索性不赶什么时间、带着丫们一块大田一块大田地收过去，不到把所有人都折腾到心如死灰不算完…… 萝卜田倒是好一点，毕竟是块茎作物、上面的叶子烂掉了下面的块茎还活着，收到萝卜田的时候大伙儿脸上总算是有了点人色：萧云内心“呵呵”，拉长了气叹息：“唉，看来我们带回来的盐只能用来腌萝卜了……另外的两种用不着了。” ……大伙儿又哭了。 萧云本打算再种一茬菜，但看现在的天气，这第三茬就没啥指望……这种连绵的雨天播种和拿种子丢着玩儿差不多。好在第一茬收的大白菜窖藏了不少、两轮收的萝卜也够吃到明年，在菜蔬方面的供应还算过得去。 拿一天的时间用来让族人彻底反省、认知错误，第二天开始，便是正正经经地抢收苜蓿了。 萧云也不想在这种雷阵雨不断的天气里收苜蓿，但是苜蓿田已经因为多日的大雨出现倒伏，再不收就得烂地里，那浪费就大了去。 抢收的苜蓿，有太阳时抓紧晒、天上的云层多了厚了便赶紧收起来放置在临时搭起来的雨棚里竖着排开避雨，要论工作量那真是比上回收割的时候大了去。 可就是这么繁复沉重的抢收工作，从头到尾硬是没人抱怨半句，喊累喊饿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前那一天的菜田“失败教育”实在是太深刻了，深刻到那头晚上无数人躺下睡觉了还在抽泣的程度，心理阴影短期内估计是走不出来……连出去煮盐没看家的人第二天起来眼睛都是红的。 萧云一看这情况，哪里会跟他们客气，趁这个个都老实无比的机会赶紧把要做的工作安排上——河流靠他们部落这一段，挖条五百米长的人工河道通往南部无人区、把漫出河面的水引到下边的荒野去！ 这个决定是萧云自个儿半夜里变成狼、顺着这条河流上游跑了俩来回后作出来的。当他发现这条河流在西北面多出来的那条水源居然是从丛林里流出来的之后，他就对泄洪淹森林这事儿彻底死了心——整个丛林山脉的地势，整体上是比草原要高的！他想泄洪去淹森林，可能性最大的后果并不是被精灵找上门，而是尼玛那该死的洪水转向过来淹了自个儿……所以萧云再怎么心动，也只得放弃这个看上去很棒棒的主意。 至于为啥不引水去灌地下世界，是因为萧云实地考察后发现想做出这个操作起码得挖条两公里的人工河道，工程量啊、耗时啊、工作期间的后勤支援啥的都是麻烦事，还不如挖自己部落这一段算了——这条顺着地形肆意流淌的、天然形成的支流在大地上呈现不怎么标准的斜杠线条，斜杠中上部位就是离自家部落最近的地段，在河对面开拓条人工河道、将水往南面那片没人的野地里引流，是部落目前的人力物力能做到的最佳方案了。 赶在夜里来回跑了几趟勘察好地形和要挖的路线，天一亮，萧云就敲着锄头镰刀把全员弄醒、随便吃了点早餐后拉到工地上……开工！ 得益于大获成功的“失败教育”，用简陋的工具冒雨挖河道这种苦活儿依然没人抱怨拖拉——萧云都忍不住琢磨是不是明年种菜的时候再来这么一回了，怕水的兔狲都乖巧地趟过河面来送饭有木有！ 当萧云尽情地压榨着族人们的劳力时，他来回跑了两趟的河流上游、距离部落八十多公里外的西北地区，一只丑陋的、脑袋大身子细、手长脚短、只长了四根手指的手掌隐约带着金属光泽，手指上还长着略宽、顶端尖利的类金属指甲的小生物，偷偷从地洞里冒出了头。 “怎么样，有那个雪狼人的气味吗？” 藏在洞内的同伴细着嗓子小声地问。 趴在洞口上的小生物瞪着没眉毛的大眼睛、抽着扁平的鼻子将周围四面八方嗅了个遍，这才麻溜地爬了出来，转头朝内喊：“没有雪狼人的气味，他没有来。” “咻”地一声、和前面跳出来的那个家伙丑得不分伯仲的同伴跳了出来…… 这两只小生物跳出来后又警惕地嗅了半天四周，这才费力地将洞口附近的石头推过来、把他们的“家”门口堵住。 北方的草原不像热带草原那样雨季旱季分明，但在夏秋季节，因温度提高而融化的雪山雪水、大幅度增加的降雨量仍能给北方草原住民带来雨季般的体验。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下，这片草原上的弱小生物都颇为适应下雨天——雨水会冲淡他们的气息、降低被掠食者发现的概率，部分生物甚至只敢在下雨时出门觅食。 地精，这种来自地下世界的不受欢迎的弱小种族便是顽强地在草原上挣扎求存的弱小生物之一。他们往往很难保持较大的族群，因为一旦草原住民发现附近有成群的地精便会驱赶乃至扑杀他们，若想在草原上延续生命，他们只能以小家庭或微小族群的形式藏在草原上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中悄悄存活。 乱石较多、低矮丘陵较密集、土层较薄的地区算不得优良的草场，放牧的草原住民不会往这边来，这片夹在森林和草原间的丘陵地带便成了这一微小地精族群的家园……原本他们是住在东面更靠近草原一点儿的地方的，但是迁移来的雪狼人部落发现了他们、对他们进行驱赶，他们便往西转移了二十多公里、到这片更靠近森林的丘陵地区居住下来。 地精无法蓄养牲畜、也无法像牛头人一样耕种，他们不能在地表上暴露出生活的痕迹，这会为他们的族群带来覆灭式的灾难……所以，哪怕是在一个地方长期居住，他们能依赖的生活物资来源也仅有采集植物根茎、从鸟嘴下抢夺野果、以及狩猎更小型的生物。 两只担负着为族人寻找食物责任的成年地精谨慎地、小心地进入森林外围，用他们那比金属还坚硬的爪子和手掌攀爬到树上，确认四周没有大型的猛兽徘徊后，这才开始他们的狩猎行动——他们找来长长的、长着倒刺的荆棘条，将荆棘条倒过来拿、捅进兔子挖的地洞里慢慢地掏；荆棘条的倒刺一旦勾住藏在地洞中的兔子皮毛，他们便会欣喜地将荆棘条拖出来、用坚硬的有力的手掌将兔子的脖子折断。 狡兔三窟，兔子洞中并不总会有兔子，但多尝试一下总会有收获。将周围能发现的兔子洞掏过一次后，他们又开始爬树、四处敲打朽木树干，鸟类吃剩的野果浆果、藏在树皮里面的肥美虫子都是他们的食物来源，若能偶尔发现鸟蛋，那更是要小心地放到他们腰间挂着的、用树皮编的口袋里装好。 离开安全的地洞巢穴到地表上来觅食是危险的活儿，所以负责觅食的人总是能有些优待的，随手抓到的蚂蚱、蜻蜓、蝉等可食用份量又不太多的虫子就是归属于他们的小点心，抓到后不用带回去，可以直接吃掉。 地精的食谱非常广，所有能吃的野菜、野物，只要是能入手的他们都吃。在鸟类活动频繁的森林中，他们甚至能找到萧云都没有发现过的野生芋头、野姜…… 赶在雨停前，两名地精带着丰盛的收获回到了他们族群挖掘的地洞。 入口细小、直径不到四十公分、只能容成年地精进入的洞内别有洞天，最深处达到地下三十米、最宽的房间能容纳狼形态的雪狼人打滚玩乐……只是空气不太好、环境也比较脏，藏在洞内嗷嗷待哺的小地精一个个跟煤球一样。 他们没有能烹煮食物的陶罐，但长期吃生食是不利于健康的，地精的生存处境艰难，高压下的生存环境不容许他们蠢笨无脑，所以他们也有他们加热食物的办法——他们的地洞会挖出一条专门用来生火的通道，这条通道远离他们居住的地方，遇到危险时将通道弄塌就可以保证安全；这条通道的末端会挖到地面上有较大的石块、或是靠近山体的地方，上方留出透气的缝隙，在其中生火、烧热特地选出来的石块——质量密度较高、没有孔洞的圆滑石块——将这种石块烧热后，用木棍夹起来、放到挖出凹面的大石块中，石面的凹面放入水和食物，靠烧热的石块把食物烫熟。 填饱了肚子，地精们便不会离开地洞了……没下雨的时候地表世界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别说是游荡的魔兽，较大型的猛兽都能撵得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今天我去雪狼人的草场附近看了下，那边的草非常丰盛、和雪狼人来之前一样。他们是不是不来这边放牧、不要这边的草场了？” 这个小族群中最年长的地精出声道。 出去找食物的成年地精立即摇头：“前几天不是有雪狼人上来看过吗？或许他们只是之前不放牧，也许这段时间就会上来了。” “那个雪狼人根本没有往草场的地方走啊，他们肯定是放弃这边的草场了。”另一名成年地精叹气：“雪狼人不来放牧，周围的野兽多了很多……这几个月，他们的战士都没往这边巡逻了。” “躲开野兽总要比躲开雪狼人要简单一些，他们在旁边的草场放牧时，就算是雨天我们也没法出去觅食啊。” “至少雪狼人发现我们只是驱赶，我们可以装作离开再偷偷的回来。被野兽发现的话是要丢命的。” “不用说了，他们来之前，我们损失了多少族人？他们来之后，那些魔兽、野兽都被他们赶走，即使他们放牧时我们要饿一段时间，但其他的时候总是要更安全一些。”老地精叹息着道：“如果在我们之前上来地上世界的同族别去偷别人放牧的牛羊，我们也不会被草原人这么厌恶……悄悄地捡点儿牛粪还不会被发现，偷了别人的牛羊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 这个小部族仅剩的三名成年地精同时叹了口气…… “如果这个雪狼人部落迁走的话……我们是不是偷偷跟着他们迁移？”感叹野兽变多的地精提议道，“这个部落的雪狼人很少，我们小心一点的话不会被他们发现的。不然的话，这周围的野兽再多一些，我们就很难上去寻找食物了。” “那太危险了。”另一人立即反驳，“之前他们只是驱赶我们，若是被他们发现我们跟着他们的话，会不会把我们直接杀掉？” ……三人同时打了个寒颤，雪狼人是真的很阔怕呢！他们暗中观察的时候亲眼看见过落单的雪狼人战士手撕一头恐怖的大野猪、真是太阔怕了！ “要不然，我们去南面看看雪狼人的部落还在不在？不管他们是要迁移、还是不要这边的草场了，我们去看一眼就知道了。”老地精想来想去，道，“虽然有些冒险，但是住在雪狼人的附近还是比较安全的。我们躲在地下，雪狼人活动时不要到地面上去就好了。” 两名成年地精想了想，点头同意——前几天的夜里那个雪狼人来过之后，他们这几天上去觅食时连野兽的气味都嗅不到。虽然很有些心跳，但在雪狼人的部族周围生存确实是比在野兽环绕的环境下安全得多。 当天，草原上又下了一阵雨，两名成年地精再次钻出地洞、努力采集狩猎了不少食物。次日天明、天空中开始飘雨后，两名成年地精便携带少量食物、告别族人，顺着那名午夜时跑上来的雪狼人行走的轨迹悄悄摸了过去。 雨水会冲淡他们的气味，当雨停时，他们便会钻到树洞里藏起来。靠着雨水的掩护，他们用三天的时间跑完这段八十多公里的路程、来到了雪狼人活动频繁的区域。 地精拥有敏锐的嗅觉和作为弱小生物必备生存本能的顶尖感知能力，一进入雪狼人的活动地带他们便感觉到了不同……周围几乎没有野兽猛兽活动的痕迹，除了虫鸣鸟叫，在夜晚时完全听不到兽吼声——这对于草原上、尤其是掠食者活动高峰的夜间，可是非常罕见的。 当然……那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雪狼人的气息也很让人心惊胆战，还没看到雪狼人的部族，两名地精就差点儿给吓得打道回府。 “咦？” 在人工河道工地上挥汗如雨的红叶忽然直起腰，一脸狐疑地看向西北方向。 “你也嗅到了吗？是不是有种像是野兽但又不太像的恶臭气息？”阿山杵着锄头擦了把汗。 “总觉得这个恶心的气味在什么地方嗅到过。”红叶抽了抽鼻子，不太确定地。 浑身是汗的萧云放下手里运土石的藤草箩筐，特惊讶地看过来：“不是，还有连你们都觉得臭的东西？” 阿山没啥反应，红叶就很不爽：“我现在很干净、很干净！”以为她听不懂阿云嫌弃他们不讲卫生呢！ “我什么都没说啊。”萧云装无辜，并立马转移话题，“那个臭味源头有没有危险，要么去个人驱赶一下？” “这个味道我应该是在哪儿闻到过……奇怪，想不起来。”红叶甩甩手上的泥，“我和阿山去看看，应该不用回去带弓，不是什么危险生物。” “快去快回。”萧云挥手，他是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两人的战斗力，只担心这俩时间浪费太多拖延工期。 阿山只知道傻点头，红叶再度很不爽地转头看过来：“我才不会借这个机会偷懒！” 萧云：“……”是高压过头了还是咋回事，红叶这智商、这情商、这理解能力长得也太快了！ 再看看依然没啥反应的阿山舅舅，萧云又觉得，这施的压还是不够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地精既然依赖地洞生存，那么他们在无工具辅助的情况下应该也是擅长打洞的，那么他们就应该有类似于穿山甲的爪子，这样才有挖穿岩石层的本钱，不能是日式RPG或美式游戏里面那种长肉掌的造型。 身为极其弱小的物种还能保持种族延续，除了繁殖能力外应该也有规避危险的生存本能和标准线范围内的智力。不然的话这么一个走哪哪都讨嫌的物种早给灭干净了。 至于顺手牵羊这个特点，属于常设啦~ 第43章 红脸白脸 成年雪狼人和雪狼人战士的区别到底在哪呢？ 当然是战斗力。 战斗力是个比较笼统的说法, 切确地说，应当要分成两类, 一类叫做战斗经验, 另一类是狩猎经验。 成年雪狼人其实也很有战斗力，人形态下刚个非冲锋状态下的野猪没啥难度, 狼形态的话只要成年就算得上是草原上的一霸。但他们要负责部落里更多、更杂的工作,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磨炼战斗的技巧, 就搏杀效率而言要低正经的战士一截。 至于狩猎经验，普通的族人就难以比肩正经的战士了……像萧云那样走在野外随随便便能撞见一群鹿的运气是很少的, 绝大部分的情况下，以狼形态走在野外的雪狼人要么撞不见适合的猎物、要么猎物老远嗅到雪狼人的气息跑得一骑绝尘、雪狼人压根追不着——庞大的身体带给雪狼人的并不仅仅是体型上的优势，速度上的劣势是没法儿回避的；全速奔跑下的雪狼人能有个50~60公里的时速就很不错，健壮的偶蹄类动物要甩开雪狼人还是比较容易的。 所以要成为雪狼人战士，必须学会如何隐匿自己的气息，不然老远就把猎物吓跑了还打个屁的猎；另外还要擅长使用弓箭、投掷短枪等远程进攻手段，不然的话就算草原上的猎物再丰盛，你打不着也是白给。 在萧云强迫全族维持个人卫生后, 体味大大降低的雪狼人战士在狩猎方面自然是更如鱼得水, 没主动出去转悠、只在干活儿的间隙见缝插针地出下手都能有所收获, 陶锅里时常出现的野味就是这么来的…… 红叶和阿山离开河道工地，朝西北面走了一段路后两个人便放低腰部位置、弯腰俯首、将身形隐入因一年没有放牧而高过人的野草中，极具威慑力的气息也变得若有若无——他俩都是挺优秀的战士，除了野兔、鸟类那种警觉性极高的小生物抓不着，其余的猎物他们基本都抓过。 那股恶臭的气息味道很淡, 不像是具有威胁的生物，出于战士的警惕，红叶和阿山仍然各捡了两块石头握在手上，毕竟弱小的生物都有保命的招数，比如逃跑的速度极快啥的，他俩不一定撵得上……虽然他俩已经算是雪狼人中的敏捷类型，到底雪狼人的短板摆在那。 潜伏在草丛中摸行了十来分钟，阿山忽然直起腰，皱眉左右张望，又绕着他认为可疑的地方转了半圈，特迷惑地回头看红叶：“怎么突然消失了？” 红叶也露出了脑袋左嗅嗅右嗅嗅，脸上也很困惑：“不知道啊，味儿忽然就没了。” 如果把部落周围的地形画成地图，修河道的地方在地图上的位置是要高于部落的、且离部落还有超过1200米的距离——这个把河水直接引流到正下方的南部去淹无人区的人工河道当然不能离部落太近，越靠近河流上游越佳。 也就是说，红叶和阿山摸到那股奇怪恶臭的出没之地，离部落的直线距离在三公里以上、离河道工地也有两公里远……这个距离下雪狼人的嗅觉要依赖顺风，若果逆风的话就啥都嗅不到。 但是按理说他俩已经摸到之前恶臭气味的出现地，味道应该更明显才对，怎么会忽然就消失了呢？ 两人扩大搜查范围、将周围百十米地带都找了一遍，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的关系，他俩硬是找不着那气味的源头，那玩意儿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算了，咱们回去。”红叶没了耐心，招呼阿山一声便往回走，阿山也没异议。 俩人走回半路，忽地又双双同时回头……那味道又出现了，似乎还在往远方逃窜。 这回俩人都有点恼火，也不隐匿了，直接撒开大脚追过去。 还没等他们跑到气味再次传出的地方，那恶臭得刺鼻的味儿再度消失…… “卧槽？！”红叶和阿山齐齐骂出从阿云那儿学来的口头禅，瞪着眼睛抽着鼻子在草丛里扒拉来扒拉去。 ……一无所获。 俩人都有点被气到，但又没啥办法，难不成他们还能放火把这一带的野草都烧掉再来刮地三尺？河道工地上一堆活儿等着干，没这个时间给他们浪费口牙~ 怒气冲冲朝回走，又是差不多走到半路，那恼火的恶臭气味忽一下又凭空冒了出来。 “吼——” 俩雪狼人战士毫不犹豫脱掉裤衩随手扔草丛里、化身为狼转头狂奔…… 狼形态的短期爆发力能提升到70公里每小时的极限时速，这回他们可算把恶臭的源头逮着了，他俩撵到地方时，两只丑陋的小地精才刚挖出能藏身的洞钻进去、还来不及拖过草皮完整的土盖子封顶。 凶神恶煞、鼻子里喷着粗气的两头庞大雪狼从天而降，还在费力地拖草皮的两名小地精惊恐万状……然后白眼一翻，直接给吓晕了。 “地精！”阿山咬牙切齿，居然是这小玩意儿闲着没事跑来调戏他们？特嘛的还这么臭、冲鼻死了，冲得他不得不把脑袋别开。 “这帮家伙想干什么的！”红叶气愤地抬起爪子、打算把这两个皮痒的家伙直接拍死，这么臭的玩意儿她可下不去嘴。 爪子才刚抬起，红叶的动作就顿住了。 她的眼珠子落到了昏迷的小地精还死死抓着草皮土盖子的手爪上。 地精这种生物可说是智慧种族里面比较畸形的一类，头大身子细、两只爪子和头差不多大，尤其是手，手臂下面、靠近手腕的地方皮质都角质化成类似金属的皮肤，手掌厚且有力，四根手指粗而短，指尖上底部较宽、顶部尖利的爪子异常灵活、能像小型猫族的爪子一样自行弯曲。 红叶把爪子放下，恢复人形态，忍着恶臭捏起地精的角质手掌翻看了下，又把两只地精提溜出来观察他们赶在这么仓促的时间里挖出来的地洞： 完整地取下表层的草皮、挖洞的同时把挖出来的土均匀地抛洒在周围并且用脚踩过、使其不突兀，再用带草皮的土盖子封顶，一整套操作下来连她和阿山这种战士都没发现异常…… 红叶目光炯炯地看向阿山：“阿山，我觉得我们能再多点人帮忙挖那个河道了。” “啊？”阿山萌萌地偏了下狼脑袋。 红叶兴冲冲地拎着两只地精跑回河道工地，兴奋地找到搬土石的阿云，献宝一样地把两只高度在一米二左右的地精献上。 “卧槽什么味儿扔掉扔掉快扔掉！”萧云捏着鼻子瞬间跳出去起码三米远，眼泪都给冲出来了，“红叶你哪捡的生化武器、居然还带回来！” 不光萧云给冲得七荤八素疾步后退，周围一块儿搬运土石的幼崽们也是惊叫着鸟兽散、装土石的藤草箩筐扔了一地。 “地精啊！”红叶一手拎着俩地精，一手捏着鼻子，“很擅长挖土的地精，阿云你看啊！” “你憋过来~~”萧云转头就逃。 红叶：“……” 没奈何，红叶只好把这俩地精拎回部落……成功地把活动房里的兔狲幼崽们熏哭、捏着鼻子朝自家住的帐篷方向跑；蹲蘑菇房里的萨尔也给吓得跑出来看究竟，然后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坚强地挡在蘑菇房前面阻止红叶靠近。 红叶：“……” 灰溜溜地拿了块兔狲们加工羊毛时用的肥皂、提着俩地精直奔沼泽边的池塘。现在储水的池塘一直开着面朝沼泽的排水口，红叶蹲到排水口边上，也不管醒过来的地精正瞪着惊恐的大眼珠子看着她、几下扒拉掉地精身上穿的不知道啥玩意儿做的裤子和小袋子，打上肥皂洗洗刷刷，粗暴的动作没几下就折腾得俩地精哭爹喊娘…… 巴掌大的肥皂用掉半块，两名黑不溜秋、状若炭块的地精这才终于恢复了本色……呃，原来地精的皮肤也和森林精灵一样莹白中带着浅浅的绿，就是依然丑得不能直视，没眉毛没头发、大眼睛扁平鼻，嘴巴里还一口烂牙。 拎着刷洗干净后起码轻了两斤的地精再去找阿云，这回河道工地上总算没为着红叶的举动搞得临时停工了，阿云也可算是能听她说话了。 “哦？挖土高手？”听完红叶的描述，萧云的眼睛立马和红叶一样炯炯有神起来，并联想起去年去捡地精挖的石英石、条石的事儿，立马蹲下来抓过地精的爪子细看。 一摸上去，萧云就知道地精这东西绝对不能放过——明明也是智慧生物，这玩意儿的手掌居然是往局部变态化的方向进化的，其包括腕部在内的皮肤已经不能称其为皮肤，而是彻底角质化，进化为超过犀牛角龟壳硬度的奇异角质结构，表层有类似金属反光的棕黑色光泽；更奇葩的是，手掌都变成这样了，地精的掌骨、指骨居然还能灵活活动，甚至指尖上的指甲都具有一定的灵活性。 “……生物学家看到这种奇葩生物，第一想法肯定是弄个尸体来解剖切片？”萧云脑子里冒这么个念头，抬头对上抖得跟筛糠一样的小地精视线。 作为弱小的生物，地精必须进化出很强的感知能力来保证族群延续，萧云啥话没说、表情也不凶恶，被萧云看了一眼的地精便硬是差点没给吓晕过去——这个幼崽给他的感觉为啥比雪狼人战士还阔怕呢呢呢呢？！ “地精能听懂通用语吗？”萧云朝红叶求证。 “能。”红叶松开手，给她拎着的俩地精立马软倒在地，“站起来，听阿云的话。” 俩地精蹭一下就爬起来站好。 “喔哦~终究还是智慧生物啊。”萧云摸着下巴，冲俩自带矿工、工程兵天赋的小地精露出善意的微笑。 ……俩地精直接给他吓哭了。 “不要这么紧张嘛。”萧云盘腿坐到地上，招呼俩身高在一米二左右的地精，“来来，坐下说……” 俩地精老老实实坐下。 “在我们雪狼人迁移过来之前，你们地精就已经住在这一带了，对，虽然我们没打过交道，好歹也是挨着住的邻居，我们双方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冷淡到对立的地步。现在你们来到我们的部落，我们雪狼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部族，对你们也没有杀意，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地交流一下呢？”萧云笑眯眯地……直接跳过了雪狼人驱赶过地精的事实。 两名地精中，其中一名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云立马把火力集中在这个稍微有点胆子的地精身上，非常和蔼地：“你叫什么名字？” “巴、巴隆。”地精磕磕巴巴地。 “你的族人呢，他叫什么？” “……加尔。” 萧云点点头，像是很满意巴隆的配合：“你们部族住在哪？” “在、在……”巴隆顿时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他是很怕雪狼人没错，也很后悔没有早点拉着加尔逃走、别靠得这么近，可是要让他出卖族人，这就有点…… 萧云也不死磕这个，又换了一个更简单的问题：“你们的部落还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显然比出卖族人要简单得多，巴隆直接回答了：“九、九个。” 这么少？萧云顿时就不满意了，才九个地精做得了毛的事啊。 巴隆完全不知道对方为啥忽然脸色难看起来，使劲儿把脑袋往肩膀里缩。 默念一句有好过无，萧云继续问：“你们部落离开地下世界多久了，出来了多少人？” “两、快三年了。”巴隆有些痛苦，“我们一起上来的……有一百多人。” 萧云都被地精这个人口损失的速度给惊到了：“其他人都哪去了？” “有、有一些人去了更远的地方，我们想留在这儿等更多的人上来……”巴隆小声地。 “你们有多少人留在附近？” “四十多人。”巴隆有些低落。 ……行，看来地精过日子和别的部族经历战争是一个难度。萧云再度把提问的问题转回来：“我们部族迁移过来这一年来，你们的族人损失了多少？” “……两个。”巴隆小声地。 “有个好邻居还是比较方便的嘛，我们来之前你们损失了那么多族人，我们来之后，有我们做邻居，过日子什么的轻松多了，是不是？”萧云亲切地。 一直沉默不语的加尔微微抬头，巴隆看了族人一眼，点头：“是。” 萧云立马变脸：“那么，作为一直以来相安无事的好邻居，你们地精为什么要进入我们雪狼人的领地？是不是打着什么坏主意、想过来偷东西？说！” 两名好端端坐着的地精直接吓瘫在地上，四只眼睛惊恐地看着忽然发怒的雪狼人幼崽，压根反应不过来对方为啥会突然变脸。 蹲在旁边围观的红叶一脸淡定，她才不信阿云这个忙起来连萨尔那个脆弱的人类都使唤得团团转的魔鬼会放过地精呢。 “我、我们只是……我们只是来看看你们是不是要迁移……”巴隆涕泪横流，还不敢耽搁回答问题，“真的没有要来偷你们的东西……” 萧云一下明白过来了，感情是雪狼人没去放牧、没往上面走，这些地精的日子渐渐不好过了？ 既然对方暴露出依赖雪狼人这个好邻居的弱点，萧云哪有不趁热打铁的道理，当即横眉怒目、杀意浓浓地：“草原上都知道你们地精手脚不干净，你们甚至偷过施舍你们食物的牛头人，谁能证明你们不是来偷东西的？” “这……”巴隆和加尔悲伤无助得简直没话可说，同时又气愤不已……他们来到草原上根本没机会和其他部族打交道更没接受过牛头人的施舍，这怎么能怪到他们头上呢！ 萧云稍稍降低敌意，缓和下语气：“前面我说过，我们雪狼人是讲道理的部族，不管你们是不是来偷东西，既然你们没有偷到，我们就不会将你们当做小偷对待。但是——” 前面的话让巴隆和加尔看到了希望，忽然来一句但是，俩地精的小心脏都提到了喉咙口。 萧云冷漠地对上两名可怜地精的视线：“但是让一个有偷窃习性的地精部落住在我们附近，对于我们部落而言仍然不是好事。以前你们不靠过来就算了，现在你们偷偷摸摸潜到我们部落附近，这证明你们部族对我们雪狼人不怀好意。” “？！”巴隆和加尔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泪如泉涌，咱们身为地精到底是要怎么样才能对你们雪狼人不怀好意？你嗦啊！！ “所以我们不能忍受你们这样的邻居了，你们地精实在不是什么好邻居。”萧云冷漠无情残酷无理取闹地，“我们不会伤害你们，我们也绝对不会允许你们继续住在这附近。我们的族人会押送你们回归部落、亲眼看着你们部族的九个地精全部离开、远离这片属于我们雪狼人的领地。若你们敢耍任何花招、再偷偷跑回来，那么下一次，我们绝不会手下留情。” 巴隆和加尔直接软成了泥状……这个结果不能说是最坏的结果，但也丁点儿都不好——早知道就不跑这一趟了！这样的话雪狼人也不会这么坚决地把他们赶走！ 悲伤逆流成河的俩名地精，完全没发现坐他们身前的雪狼人幼崽正挤眉弄眼地对蹲他们后方的雪狼人战士疯狂打眼色。 萧云深沉的目光盯着红叶，再盯趴地上不能动弹的地精，再转向不远处挥汗如雨挖河道的族人们，再转回来看红叶。 “……哦！”红叶握拳击掌，当即出声，“阿云，我们现在要挖河道，没时间去把地精赶走啊！” 萧云……萧云的嘴角微微抽搐，我日没早点交代清楚就这点不好，我是要你唱红脸啊姐姐~~ 阿云再度疯狂暗示，红叶发现自己的配合不太成功，抓了抓头皮，脑子里面把阿云刚才说的话过了一遍，再度握拳击掌：“嗯……阿云，把地精赶走的话和把他们全杀了差不多啊，他们就剩九个人了，哪都去不了？” 趴地上的俩地精立即撑身坐起，四只丑兮兮的大眼睛热泪盈眶地看向为他们说好话的雪狼人战士……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遇到过为他们考虑的异族，好感动！ 萧云还算满意红叶唱的红脸，自个儿也很尽职地把白脸唱下去：“那是他们的事情，和我们无关。”顿了下，又故作沉思，“不过你说得没错，我们确实要忙着挖出河道，没太多时间去把地精赶到远处……既然这样的话，也不废那个事了，我们直接把他们全部杀——” “不要啊！”加尔憋不住了、惨叫着恳求，“求求你、不要杀我们，我们、我们……”地精的保证不可信，加尔心里苦还没法说，焦急中他再度回头看了眼唯一的救命稻草红叶，结果红叶一脸困扰的样子抓耳挠腮、似乎是想不出要怎么给他们求情…… 呃，某种程度上来说加尔的猜测也没错……红叶再机智也没有唱红脸的经验啊，阿云又没事前跟她套好词儿。 急得要跳河的加尔，猛然间看到旁边大沟里正奋力挖土、挥汗如雨的雪狼人们，立马瞪圆了本来就大的大眼睛。 抱着死中求活、孤注一掷的信念，加尔朝着萧云趴下、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快速地：“我们地精非常擅长挖掘，你们正在挖的大沟、河道，我们可以给你们挖，请求你们不要杀我们！” “对、对对，我们地精真的很会挖掘！”巴隆回过神，也跟加尔一样朝着萧云跪趴下，“让我们地精帮你们挖你们要的河道，挖多长多深都行，请求你们放过我们！”他还举起自己刚才被萧云检查过的手掌，努力地，“我们的手掌可以挖穿石头！” 萧云面无表情盯着俩地精……再盯……继续盯，直盯到俩人哆嗦得汗如雨下，才貌似很勉强地点下头：“那就先挖给我看看，证明你们有存活的价值。” 俩地精立马跳起来飞奔到河道里、避开挥舞锄头的雪狼人用自己的爪子卖力挖掘……他们还很机智地知道这河道要顺着划好的标准线挖，挖出来的底部和雪狼人挖好的深度看齐，刨泥土石块的速度比一身蛮力的雪狼人还快。 萧云满意地看着俩积极性特强的苦力投入水利工程大业，伸手拍拍红叶强壮的胳膊：“红叶，你只当个战士真是太屈才了。” “干嘛，你又想让我做什么？”红叶警惕地。 第44章 萧老师的管理学教育 穿越前在工作岗位上奋斗到第十个年头、混成某企业区域经理的萧云, 于用人之道上最深刻的理解是：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喂饱草, 一天三顿紧着来, 夜宵还不能少。 表面上萧云为争取下属的待遇一方面和总公司打拉锯战、一方面辛勤开拓市场，事实上嘛……纯利是公司的, 团队是自己的, 时机成熟了像他这种区域部门的中高层带着团队或投别家或自立门户还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咳咳。商场上的事儿, 谁特嘛跟你讲从一而终呢。 总而言之一句话，要发展自己的团队自己的势力, 就要有护犊子的意识、把下属的利益捆绑到自个儿身上。为了讨好上面拼命压榨下面？除非你想一辈子给人打工，还得仔细琢磨清楚你放弃经营根基去抱大腿的那人到底靠谱不靠谱。 现在这个雪狼人部落毫无疑问就是萧云自个儿的团队……反正在萧云心里面已经是这么认定了。被他划到自己碗里来的不管是啥种族那都是他团队里的基石，丑到没朋友的地精和萌系的兔狲在待遇上是可以与能力挂钩获得公平对待地……当然，这个调教的过程不能少，新人和老人之间也得区分开来，不能搬到新砖就枉顾旧瓦的情面。 俩地精卖力地挖了半天的河道，晚上自然是要管饭。萧云心里面把地精扒拉到了碗里，但既然是新人就没可能一来就给老人的待遇, 所以他根本不让俩地精跟着回部落、把他俩丢工地上让他俩在这边随便挖个地洞凑合, 然后再让人送了晚餐过来, 给他俩填肚子——带团队首要准则：骂可以骂，气狠了甚至可以踹两脚，但工资不能扣，扣钱是最容易招致逆反的白痴行为，有心跟着你混的都得跟你离心。 换成这个世界的话, 就是该给的吃的不能少……当做奖惩机制的额外零食可以不给，正顿不能少。 巴隆和加尔哪知道萧云在正式把他们装碗里前还有个调教的过程，正挨一块小声嘀咕着走开一下去找点吃的会不会惹雪狼人生气，负责做饭的兔狲就端着吃的给他们送来了…… 呃……其实部落里现在吃的也没什么好货，给地精吃的食物按兔狲的份量算（这俩体型相差不很大），就是一块磨碎的麦子蒸的面饼（没时间慢慢磨成粉，磨成碎粒就将就拿来用了，混合撕开的青菜、撒点肉沫揉起来蒸熟），再加上一碗加了金针菇青菜萝卜片的骨头汤菜。 汤菜还罢，毕竟有荤腥又有充足的蔬菜，吃起来还是比较可口的。那个麦子碎粒蒸饼就比较逆天……虽然在种植的过程中土地肥沃、肥料没少加，但毕竟这个麦种不是地球上农学家调教出来的麦种，淀粉含量没那么高；吃起来本身就比不上正宗小麦的口感，又偷懒没磨成粉、挺多大颗粒，里面的麦麸也没说筛干净……闻起来有纯正的麦香没错，吃起来还真不咋地，反正萧云自个儿吃的时候脸上基本没啥表情。 但就算是淀粉含量不够高的小麦，那也毕竟是小麦，是正儿八经的粮食，还刚出锅、又软又冒着腾腾热气（要不蒸透蒸软而是靠烘烤的话，这麦碎饼子完全没法吃），蹲河道里吹着冷风的巴隆和加尔才刚咬了一口，那张丑到绝壁交不到朋友的脸上便感动得稀里哗啦——真好吃！ ——又软又好吃又热乎，雪狼人居然肯给他们这么好的食物！ ——太好吃辣呜呜呜呜~~为什么没有早点跑过来惹恼雪狼人呢呢呢呢~ ……以地精那来源复杂广阔的食谱，他们一生中能吃到比这种麦碎蒸饼好吃的食物的机会确实不多。 吃几口麦碎蒸饼再去吃碗里的汤菜，这俩地精哭得更厉害了……吸饱骨头汤汁的金针菇、青菜和萝卜片儿，鲜香中带着清甜，没有丁点儿苦味，还非常容易入口、对他们那口烂牙特别友好，吃到后面，俩地精都是一点一点的品尝，生怕吃得快了东西就没了。 把麦碎蒸饼吃完、把汤碗舔干净，巴隆和加尔一脸意犹未尽地看向雪狼人部落的方向，心里面非常渴望能再来点儿，嗯，当然只是心里想想…… “真好吃啊，加尔，老沙门也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巴隆抱着碗不肯放手，舔着嘴回味着刚才的味道，“真应该吃慢一点，怎么就吃完了呢？” “是啊，这里面装的东西为什么那么好吃，比我们好容易才采集到的野果好吃多太了。”加尔捧住碗，一双眼睛在舔得干干净净的碗里来回，希望能发现点菜丝什么的。 嗯……没吃过纯·野生水果的人千万别对野果抱有太多幻想，施肥不充足的小麦大米玉米啥的种植出来都会因为淀粉含量太低、糖分不足的关系极其难吃，更别提完全木有化肥的野果。绝大部分的野果口感都是非常感人的，酸都不算什么，苦、涩、坚硬、皮厚核大果肉少是常见特征，跟人工栽种的苹果梨子桃子压根就不是一回事——除了覆盆子一类的浆果，所谓的野果真心没啥好期待的。（野葡萄酸不死你，野桃子硬、苦、涩不死你，为啥我知道，因为我在乡下好奇吃过_(:з」∠)_） 俩地精就这么抱着碗，眼巴巴地朝着雪狼人部落的方向看了半个多钟头，这才死了心，爬到挖好的地洞里去睡觉。 仅能容俩小地精紧挨着躺下的地洞里，睡不着的两人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发了许久的呆，巴隆出声道：“加尔，雪狼人连这么好吃的食物都肯分给我们，还没有来把这么好的陶碗收回去，说明他们不打算杀我们了？” “应该是，谁会肯给将死的人这么美味的食物呢。”加尔有些兴奋地，“我想，他们应该是觉得我们是有用的。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挖‘河道’，但在挖掘这事儿上我们要比雪狼人擅长，只要他们还需要我们为他们挖掘，那么他们就不会杀我们，还会继续给我们这么好吃的食物。” 俩地精同时“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 “不知道部族里的人怎么样了……我们准备的食物他们差不多吃完了，老沙门采集到的根茎够他们吃吗？”巴隆忧心忡忡地，“我们在雪狼人这里吃到了这么好的东西，他们却有可能在挨饿……加尔，我很担心他们。” 加尔沉默了很久才出声：“我也是。” 又是一阵沉默后。 “加尔，你说……雪狼人会愿意让我们把族人带过来吗？” “我不知道。” “我们的幼崽也是很擅长挖掘的啊，老沙门也是。” “你敢去问雪狼人吗？” “我……我不敢。” “我也是。” 地洞里彻底安静下来了。 雪狼人的一天，从某头幼崽的疯狂举动开始……铁器敲击的穿脑魔音在整个部落的上空回荡，睡在各处屋里、露天藤草席上的雪狼人们条件反射地翻身坐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抓着痒、到烧着大灶的两间大通间前集合。 兔狲是比较敏感的生物，没有雪狼人这么皮实耐操，在忍受了一段时间的噪音攻击后他们养成了更早起床的习惯，此时便忙碌着将烧热的水舀出来兑凉水、加了盐，分给雪狼人们漱口，再给漱了口的雪狼人端上冒着热气的汤菜、分发蒸软蒸透的麦碎青菜饼。 活儿太赶太忙，萧云没功夫去折腾牙刷，便先让族人早晚拿盐水漱口先把口腔卫生的习惯培养起来。勉强地将难吃的麦碎青菜饼几口塞进肚、吃掉汤菜，便吆喝着族人开动——这段时间雨势不减，河道还没跟支流挖通呢，雨水就先在挖好的地方蓄起来了，南岸地势低点儿的地方更是遍布大大小小的水坑水洼，再不赶赶工期，这水可就真要冲到北岸来了。 每天都要来回跑南岸去挖河道，为了渡河方便，在河流最窄的地方用砖块固定了三根并排的圆木做成了桥，通过桥渡河、再顺着河流往西面走个八百米左右，便到了河道工地。 领着族人到达工地现场，萧云很欣慰地发现……俩地精不但没趁夜跑路，还自个儿早起主动开工了，这会儿已经刨了不少土石出来。 “不错不错，这地精脑容量比较大，还是挺聪明的，好调教。”萧云很满意，不枉他一番恐吓后又是留出逃走时机、又是丢出胡萝卜让这俩地精“两难”……调教的原则是让对方产生主观能动性，没受住诱惑自个儿放弃跑路的话，那以后就更难产生冒险逃离的心理了；越是觉得自个儿聪明的家伙，越是容易落到这种心理陷阱里出不来，南派传销就是这么忽悠住那些知识份子地…… 他是觉得麦碎青菜饼难吃到上天没错，对于这饼子能否拿下原住民倒是有信心的，没见雪狼人和兔狲都特爱吃这玩意儿？ 照旧不搭理俩地精，招呼着族人开工，一级劳动力挥锄头破土，二级劳动力（包括萧云自己）撒开脚丫子把挖出来的土石往北岸搬运……加固北岸河堤啥的，这些挖出来的土石还能派上用场，生意人的原则就是要把能利用的东西利用到极致。 忙活到中午，兔狲们全员出动拎着木桶抱着陶锅送饭来。消耗大的雪狼人麦碎青菜饼管饱、汤菜随便加，给赶到一边去的地精就一样只得一份，呃……兔狲其实也是这个量，不过兔狲那是真吃不了多少的关系。 吃的过程中雪狼人是细嚼慢咽、争取多点儿休息时间，地精也吃得不快，还边吃边哗啦啦掉泪，搞得雪狼人一头雾水，不住往他们那边看。 “……是不是给他们的太少了，不够吃？”红叶凑近了萧云，有点担心地问。 萧云盯着地精的体型看看，再瞧瞧比他们高一点儿的兔狲：“不能够，兔狲也是吃这么多。” “牛头人比我们块头大也没我们能吃啊。”这么羞耻的话红叶居然还说得一脸自然。 萧云：“……先这样，稍微饿一饿也没坏处，那俩还只是观察期呢，等丫们投诚了再说。” “投诚？”红叶没听懂，从她那嫌弃的脸色来看，她不赞同萧云明知道地精不够吃还不给他们加食物份量的做法。 “就是哭着喊着也要跟我们过，大棒子都打不走。”萧云特直白地给她解释。 红叶：“？？” 相对于只知道瞎玩瞎乐没事还爱偷个懒的大河和起床后就把脑子搁梦里的其他族人，以及也就够当个吉祥物的族长，萧云觉得红叶还算可以挽救……从红叶知道把地精拎回来增加劳动力的举动看，萧云觉得也是时候对她展开下思想教育、培养个管理方面的助手出来了，耐心地给红叶扳开来细说： “咱们多了地精这个劳动力可以加快工期、减少族人压力，所以需要地精给咱们工作，干活儿，与之相对，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食物和安全保护。但对于地精来说，跟不跟我们雪狼人混这事儿还没个准，他们有可能畏惧我们、不信任我们，甚至是有机会离开的话会想要逃跑。” 红叶面无表情瞪着他，那你昨天还可劲儿吓唬地精？ 萧云继续道：“我们现在用武力胁迫着他们低头，可是威压、胁迫啥的，虽然能让人听话，但这个听话的程度也就是让干嘛就干嘛，没有主动性更没有积极性。比如说红叶你，逼着你去狩猎和你自个儿喜欢去狩猎，哪一个原因能让你打到的猎物更多？” “……哦哦。”红叶仿佛听懂了什么，但是不太深刻。 “所以了，我们挖河道也好、做别的事儿也好，需要的劳动力最好是那种主动性积极性比较高的劳动力。然而我们能提供的奖励是有限度的，那么怎么办呢，我们就得将这个奖励的重要性、必要性尽量扩大，要做到‘虽然我们给的没多少但对方却觉得获得了很多’这样的结果……” “比如说青岩，我们收留他要给吃的给地方住，我们将他当成族人的一份子，也是给吃的给地方住，前后我们给出的条件待遇都是一样的，这‘收留’和‘融入’说来没啥区别，本质上区别却很大。” “我们一直以来对待青岩的态度和族人无异，成天让他和我们这些幼崽作伴，于青岩来说，我们的态度就会让他心里面认同他是雪狼人的一份子、是我们部族的一员，那么让他干什么活儿他都得咬牙挺过去，只要我们这些幼崽没人退，他就没脸喊苦喊累，不仅如此，他还要冲锋在前、呕心沥血、披肝沥胆……不然的话他作为成年黑豹的面子挂不住，也会对我们雪狼人心中有愧。” “……”红叶仿佛又听懂了点什么，然后她看萧云的眼神儿就有点不对。 “至于兔狲呢，兔狲和我们雪狼人的体型差距太大，来到我们部落后我们再像对待青岩那样对他们就不实际，因为兔狲一是体力方面比较差，二是确实体格差距摆那、他们心里面很难认同这一点，所以就不要强求他们成为我们雪狼人的一份子，要尊重他们的独立性，该区分开的东西要区分开来，不能统一对待……” “在劳动力利用方面量才适用，让兔狲去干兔狲更擅长的活儿，为我们部族发光发热，你也看见的，造水车零件、纺线织毛衣，我们雪狼人就没兔狲适合，对？因我们雪狼人和兔狲在体型和待遇上的差距是不可避免的，比如我们吃得多，我们住屋子他们现在还在住帐篷，要较真去比较的话待遇差异太明显，一上来就让兔狲下死力气干活儿肯定会招致反弹；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呢咱们要注意从轻到重、从缓到急地安排他们能做的事儿，给他们一个适应的时间，慢慢地挖掘他们的劳动力、培养他们的积极性……” 萧云真心不是魔鬼，所以在对红叶的初期启蒙教育上他只字不提主体种族和少数种族在占有生产资源、生产力关系方面的不平等问题，这种意识形态方面的认知放到后面去比较妥当……给刚出校门的大学生看厚黑学是没有屁用的，只会把人教歪。 不过就算没讲到更深沉次更冰冷的核心思想，也足够把红叶的三观震碎了，这个兄贵大姐看萧云的眼神儿反正是彻底不对劲了。 萧云伸手搭出红叶的肩膀（坐下的时候他够得着），语重心长地：“红叶你想想，青岩和兔狲要是离了我们雪狼人那日子肯定是过不下去的，不管咋样我们都得照顾他们，都得考虑让他们吃饱、吃好、住好，下雨淹不着下雪冻不着。但是以我们部族以前的能力，我们养自己都够呛，养得起他们这么多张嘴吗？” “嗯……”红叶想想也是，勉强地点点头。 “要养活更多人，就要所有人都付出十倍、百倍的辛苦，那你说我们收留了青岩和球球他们，不让他们吃苦受累，只我们雪狼人在那卖力狠拼，这像话吗，我们族人接受得了吗？” “……不能。”红叶一脸便秘。 “这就对了。要更多的食物、更好的生活，所有人都得流血流汗，这样对大家才公平。那么为了达成这种公平，在这个过程中采取一定的用人手段、尽可肯能把所有人不管是啥种族的劳动力都给挖掘出来利用到极致，这样有错吗？”萧云循循善诱。 “没错。”红叶痛苦地。 “那么你说，我这么做事情对不对？” “……你说得都对，行了？”红叶举手投降。 “不是我说得都对，红叶，要是有这种想法那你就错了。”萧云严肃地，“我们是雪狼人，我们比黑豹、兔狲、地精要强，当我们这些种族都为了创造更好的明天而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身为雪狼人就要负起带头的责任。我们有办法让大家的日子都过得更好、更能养活重要的族人，如果我们不主动站出来当好这个领头人，那要把这么沉重的负担推去给谁？” 红叶神色大变，张了嘴说不出话来……讨论的议题忽然给提升到这么个高度，她能反应过来才叫见鬼了。 “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当然是最轻松的，大不了所有人都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地放放牧、打打猎、混混日子好了。下雨会不会被淹死看运气，下雪会不会被冻死看个人体质。反正别的部族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萧云一扬眉。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云……”红叶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什么很严重的思想错误，虽然阿云没直说，但她就是觉得心里面很虚。 萧云叹息一声，拍拍红叶的背部：“族人们累坏了的时候都在暗地里怪我太会安排活儿，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也是希望大家都能过得更好而已。我也好，你也好，族人们也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因为我们想过更好的日子，我们希望能养活更多的族人、能让无处可去的萨尔青岩球球他们在我们的庇佑下活下来……所以我们必须更加辛苦、我们必须背负起更大的、只有我们雪狼人才能背负得起的责任。” “这片草原上最强大的虎族，连自己同源的猫族都可以抛弃，毫不在乎地攻击弱小的部落、抓别族的族人为奴隶。这样的虎族，像青岩和球球他们这样被原部族部落不容的人能去投靠吗？” “红叶，无论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是为了其他的弱小部族，我们雪狼人都必须负起责任啊。我们要比别的部族更加辛苦、吃苦在前，我们要带动不知道怎么去干活儿的人把汗水流在正确的地方。这个过程中肯定会有人误解我们、不理解我们，但是，难道我们能为了这些误解就不去做事儿了吗？” 悲天悯人地说出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萧云成功地……收获眼泪汪汪的兄贵一枚。 “阿云……”红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是啊，催逼着别人去狩猎的人是最容易遭人恼火的，可要是不去狩猎，难道大伙儿一起饿肚子吗？ 铺垫一番、用高大上的理想责任论把红叶拖上船，萧云便不再废话、转回主题，他指向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珍惜地吃着食物的俩地精：“如果我们现在去告诉那些地精，为了让大家都能过得更好、为了让我们有能力去庇佑更多的弱小者，所以要求他们全心全意地为我们干活儿、服从我们的指导，你觉得他们会一听就懂吗？我们的族人都天天喊累，这些地精凭什么信任我们？” 待红叶若有所思地点头，萧云便正气凛然地：“慢慢地感化他们？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能去浪费。那倒不如直接提供食物和安全保障先让他们参加劳动，想办法提高这些暂时还不理解我们的地精的主观能动性、积极性。适当的饥饿、一定程度地施加心理压力，这都是为了驯化这些地精的野性，是磨砺他们成为合格劳动者的必须过程。” 萧云顿了顿，冲红叶露出个标准理想主义者的正气の微笑：“为了达到正确的目的，在过程中采取非常手段是有必要的，这都是为了能让我们所有人更早过上更好的日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地精吃虫子不表示只吃虫子啊……囧……虽然丑到没朋友但是地精好歹也是智慧种族，给点面子！ 第45章 你是在为难我毛小毛 与红叶达成共识、统一战线后, 被忽悠瘸……呃，被说服的红叶便认认真真地干起了协助调教, emmmm……协助培训地精的活儿。 具体过程就是, 当晚这俩地精的晚饭由红叶来送，待俩地精边吃边哭上了, 红叶便趁着人家心理防线薄弱时拉着人家谈心、谈人文关怀……流程是萧云提前教的, 从问名儿来历老家族人开始, 到俩地精主动回忆自个儿过往并因那些惨痛的生存经历痛哭流涕时，成功便在前方招手——当年老革命前辈们转化日军战俘也是这么干的, 抓来了不打不骂（日军内部那是完全不拿日本兵当人，我军这边不打不骂就算是超级优待）、给吃的住的安排活儿，然后搞诉苦会让战俘敞开心扉，再加上思想教育、政治教育，没多久这些日本兵的木头脑袋就会变成红脑壳、比革命战士还革命战士…… 草原上哪个部族生存都不容易，不过好歹草原上还是比较和平的，没落到让人发出“宁为太平犬”那种感慨的地步；但是地精不一样……太平还是乱世他们活都得挺艰难，成体系的文明压根不接纳他们, 在无文明秩序的蛮荒世界里边他们又没那个独立生存的能力, 大点儿的猛兽都能撵着他们跑, 可不就跟泡黄连水里似的。 做了一晚上的人文关怀工作、由红叶这个外表凶恶实则还是比较善良的人表现出雪狼人的接纳之意，巴隆和加尔这俩地精便忙不迭领着红叶去找他们留在家里的族人，随后……六名小地精加一名老地精携带的生化武器再次把工地上的雪狼人们轰得鸡飞狗跳。 任何生物族群的希望都是从幼崽身上延续开去的，既然这个小小的地精部族里幼崽占了大头，萧云就不能再把他们丢在随时有被水淹危机的南岸了。在北岸边朝上点的位置给他们搭了个棚子, 暂时让这些小家伙容身。 地精的幼崽个头都在一米以下，爪子的特殊角质化进化倒是已经完成了、有当挖掘工的条件；萧云连兔狲幼崽的猫爪子都拿来用，自然不会跟地精讲啥童工不童工，把生化武器卸了、给顿饱饭，便全都给他老老实实挖河道去。 一帮洗刷了半小时才洗白、河水都污染了一大片的地精抱着麦碎青菜饼狼吞虎咽，萧云这边也没闲着，捡柴草生了堆火，准备把这些家伙带来的零碎行李全烧掉——不是他浪费或是嫌弃这帮小绿皮，而是地精带来的东西基本都烂得和垃圾一个德行，当铺盖的兔皮压根没怎么加工过，拿木棍一拨，虫子比兔毛还多，看一眼都头皮发麻，更别提废物利用了。 用木棍挑着烂得丫匹的兽皮往火堆里扒拉时，萧云忽然看见卷着的兽皮里掉落出来一些挺眼熟的黑色渣末。 “……嗯？”萧云视线顺着那些掉进草丛里的黑色渣末往下移动，便见……筷子粗细的草叶上沾了点儿这种粉末，看上去像是细碎的石头碎渣，颜色黑亮，怎么看怎么眼熟…… 萧云瞪大了眼睛。 他实在有点不敢信，赶紧把那块烂到不行的兽皮用木棍提高、用力抖了抖。 没咋加工过的原生态兽皮立马可劲儿的掉毛、掉虫子、掉黑色渣末，细的如粉状，大块点儿的有黄豆大。 萧云顾不上脏（没错儿，他确实嫌弃地精）、拿手捏起最大的黑色渣末块儿贴着鼻子观察，越是仔细看，他的眼睛便越有斗鸡眼的趋势，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尼玛……这该不会是、煤粉？！” “你、你是说、黑、黑石？”地精中最年长的沙门抱着碗瑟瑟发抖、惊恐地盯着忽然扑过来的雪狼人幼崽，“可、可以烧的、黑、黑色石头……” “你们一直烧煤，烧这种黑石？！”萧云表情狰狞，几乎把他捡起来的煤渣怼到老地精脸上。 老沙门吓得失了声，忙不迭地点头，免得激怒这个忽然激动起来的雪狼人……烧柴火的话需求的量是很大的，地精能到地面上活动的宝贵时间哪能用来捡柴火。 得到肯定答复，萧云失控的面部表情管理一下就回来了，笑得和颜悦色：“带我去看你们取得黑石的地方。” 然后他一把将瘫坐地上的老地精拎起来、中了邪似的撒开腿朝外狂奔，这突发状况搞得边上的族人们都回不过神来……管理住面部表情不表示管理住情绪，这货完全抽了。 “阿云？！”红叶连忙追了上去。 “啊……”阿山伸手也想追，边上的大河立马飞扑过来把他压倒，还龇牙咧嘴地：“去一个就行了、工地上不能再少人了！活儿会变多的！” “(￣△￣；)……”阿山别过头，呆滞地看着凶狠的大河。 要是萧云还在这儿的话，肯定会吐槽一句：把你那聪明劲儿放到别的地方，你就有救辣！ 四小时后。 萧云手一松、被他拎着的老地精摔了个屁墩，又不敢开口抱怨，提着裤子瘪着嘴默默爬起身。 “啊哈哈哈哈哈——！！” 发疯的雪狼人幼崽忽然爆出平地惊雷般的狂笑，老沙门打了个寒颤、寒毛直竖，本能地蹲下刨了个坑藏进去…… “煤啊哈哈哈哈哈！吖哈哈哈哈哈！” 萧云完全没管藏起来的老地精，高举双手、一蹦一跳、仿佛精神病人在线失控一样地欢快蹦跶进丘陵间…… 追着跟过来的红叶紧张地跟在他后面，犹豫着要不要上去一拳头先把他放倒，阿云这样子太奇怪了，红叶真怕他会一直这么疯下去，再也变不回来。 ……也难怪红叶心惊肉跳，激动过头的萧云确实控制不住自己：地势较高的草原最西面、离丛林山脉较近的这片丘陵地带，居然藏着片半露天的煤矿矿脉！ 或许是在形成丛林的连绵山脉因地壳的挤压向上推挤成型时这一带的地形也受到了影响，忽然拔高了百来米海拔的大地出现成片的丘陵、被挤高的地方暴露出了岩石层，藏在岩石层中的煤矿就此被迫袒露日光之下，接受了数千乃至数万年的风吹雨打；或丘陵上、或丘陵间，遍布着泛着黑亮光泽的大小煤块，有些植被稀松的地方甚至能看见鼓出来的煤层——就算没有开采工具和开采的人手，光是捡都能捡回去不少煤啊！ “咳咳、咳咳咳——这片草原，真的是宝藏！”萧云狂笑一阵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丫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到了……然后他猛然转身，一下蹦起来抱住红叶，特激动地，“红叶，我们的草原真是好地方、连露天的煤矿都有啊！哈哈哈哈！等灰矮人找到铁矿，咱们部族就要起飞啦！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呃！” 红叶挣扎一番后，还是果断出手把萧云给敲晕了。 脑袋上多了个包的萧云从睡梦中笑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正举着拳头犹豫不决的红叶。 “住手！我没疯！很冷静！”萧云立马弹簧似的跳了起来。 红叶就很不放心地看着他，倒是缓缓把拳头放下了。 萧云看看四周，红叶没有乱搬动他，他还是在丘陵这边，一回头又能看到那片露天煤矿，嘴巴立即往上翘……忍住！拼命忍住！小小的煤矿就激动成这样以后咋办事呢！ 使劲儿揉脸压住拼命想造反的嘴角，萧云招手让老老实实蹲一边的老地精过来：“你们在这附近挖过洞吗？底下的煤矿、黑石怎么样？” “挖过，黑石很多……我们挖到那边可以就取到黑石。”老沙门抬起手……往距离这片露天矿脉较远的地方指了指。 “……”萧云花了几秒钟才理解过来这老地精啥意思，感情他们不敢直接从地面上过来捡，是把地洞打到这附近的地下取的煤。 既然露天能取用的量就不少，便不必占用挖河道修水利的人力……再怎么发疯萧云里面的算盘还是打得噼啪响、权衡利弊的本能丢不了：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仍旧是加紧修河道排水，别的再要紧都得往后挪一挪，轻重缓急得分一分。 嗯……说是这么说，回部落的时候萧云还是背了不少煤回去……进宝山空手而回也太难受了，三瓜两枣的装一兜总行。 接下来的日子，萧云便更加卖力地上演魔鬼监工本色——他是人在工地心在煤，拖久了他睡觉都不香，不把这个压力转移出去的话岂不是逼自个儿去上吊？ 秋季来临前，饱含着一众雪狼人、兔狲（没错兔狲也给萧云拖到工地上赶进度了）、地精三族血汗的，计划长度500米、实际施工长度900米、宽度十米、深度两米的人工河道，终于挖通到南部无人区、海拔水平面比沼泽还要低的地方。 倾盆大雨中，健壮的雪狼人战士红叶、阿月、阿山等人光着屁股提着锄头、挖穿了人工河道与河流之间的交接处，早十天前就漫出河岸的澎湃水流立马席卷进人工河道、把最强壮的红叶都冲出去十多米远，变成狼形才艰难地爬回来…… 虽然有这么个小插曲，但看到已经威胁到自家部落菜地的河流水位下降到安全水位，和泥水作伴了一个来月的人们还是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就算是最笨的牛角，被萧云洗脑式的水利安全教育轰炸了这么久也知道过高的水位意味着部落财产受损大伙儿没饭吃，喜悦之情发自内心。 这条笔直向下、通往南面无人区的人工河道距离部落直线距离1200米，大幅度缓解了部落被水淹没变成泽国的后顾之忧……不说绝对，是因为距离部落更远的地方还有一条大地之河悬在头顶上。 按族长、红叶等人的描述来估摸，这条大地之河离部落有两三百公里之遥，理论上是安全的；但万一出现大地之河改道之类的天灾级别水患，他们这地方照样讨不了好……嗯，这种超出萧云能力范围的事儿就不是他能去操心的了，真出现这种事情他除了带着全员往地势高的丛林里跑之外也没别的选择。 搞定后顾之忧，萧云爽快地给族人们放了三天假、随便睡随便玩，还领着青岩球球跑丛林外围搞了不少树皮回来编成网捕淡水鱼虾、拿油炸了给大家加零食。 地精一族捕捉小动物方面的天赋也展现了出来……共同参与过高强度的河道工程后这帮丑到没朋友的地精与雪狼人、兔狲也算是建立了一定的友好关系，毕竟天天吃雪狼人的、做饭的是兔狲，地精不主动讨好才怪……三名成年地精活用他们那铁手掌不怕荆棘刺的优势、找到兔子洞捅出来老多兔子，正肥美鲜嫩的兔子肉顿时博得满堂彩——对于萧云来说这种野生兔子依然有肉质柴、腥膻重的毛病，好在嘴挑的就他一个，其他人没他这么龟毛。 除了肥美的兔子，能吃且好吃的虫子地精们也抓了不少，蚂蚱蜻蜓和蝉都是油一炸、去掉头就能吃。还有那种藏在朽木树皮里面、藏在藤蔓植物的根部产卵发育的肥虫子，看着恶心，撒点盐烤一烤简直是人间美味，闹得一帮雪狼人幼崽和兔狲幼崽也跟着叁地精瞎跑、逮到比较粗的藤蔓植物根部就可劲儿祸祸。 ……嗯，对这个萧云反正是敬谢不敏，中国人喜爱的蚂蚱、蝉他都不吃，更别提更恶心的虫子。 要说地精一族依附带给他最大的惊喜，除了煤之外就是野生芋头和野姜了——野芋头当然不好吃，野生的没有人浇水施肥除草，个头又小味道又差，不自己种植个几次培育下良种别指望能美美地吃上芋头炖肉，但总归是种粮食，能吃大过天，没有嫌弃的道理；姜更不用说，虽然大家都很烦这玩意儿强行COS成土豆丝土豆片甚至恶意冒充肉类，但要是没了姜，中国菜的口感滋味就要下去一大截。 自带工程兵技能、带了个露天煤矿当赠礼、还能找到额外的可种植农作物，萧云对地精的态度立马来了个大转弯……他们吃麦碎青菜饼可以管饱啦！不限量啦~ 就连入秋后的部落基建工程，萧云也把地精一族也算上辣~ “盖……房子？” 又是熟悉的部族会议，出现在活动房里的都是各族的战士，加一个地精的老人……地精一族就没战士，只好让他们中最年长也最识趣的老沙门来充数。 老沙门还是头次被邀请到雪狼人的房子里来参与“议事”，坐下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一听主持“会议”的雪狼人幼崽阿云公布要给大伙儿盖越冬的房屋，老沙门便露出了听天书的表情……不是他听不懂，地精的智商其实还可以，跟兔狲不相上下，就是他没法相信雪狼人居然愿意给他们盖房子。 嗯……所谓人都是看脸的，智慧生物都是看脸的，别看地精一族加入进来后贡献不小，在待遇方面他们是真吃亏……兔狲住的是雪狼人提供的羊毛毡帐篷，他们住的是随便找来的木头和芦苇杆搭的草棚，兔狲身上穿着兽皮衣物毛背心，他们就分得了点兽皮做个小裤衩，兔狲是自个儿食量小、吃不下，他们是最近才给敞开开供应食物……丑就是没人权啊！ 更让人悲伤的是，地精们都不觉得自己被针对了，还觉得本该如此……现在雪狼人居然说盖房子他们也有份，在老沙门听来自然是和听天书一样。 萧云才没那时间去给老沙门解释待遇问题，直接甩出一块布，铺开在众人身前——从海边捡回来的那俩箱子布料没给发下去，忙着做活儿的众人穿布料做的衣物完全是浪费——用手在上面用炭笔画出来的规划图点了点，给各族的代表们解说接下来的工程项目： “这个方块是我们现在呆的活动房，上面这一排长方形是我们雪狼人已盖好的六间住房。”他抬头看向兔狲战士球球、地精代表老沙门，“六间住房中，四间属于雪狼人家庭所有，只有两间能共用，要挤下其余的雪狼人和你们两族，不够用。” 秋和老沙门还在努力理解萧云的意思的意思，一旁的战士阿月便“诶”了一声，露出懵逼脸——这个去年冬天给青草看上了的战士，拥有房子这么久了才反应过来那间屋子是属于他和青草的。 呃……也不能怪他反射弧咋长到这个程度，因为青岩啊、大河啊、甚至族长嫌大通间人多太热的时候都会跑去他们家里蹭着住。不独他们家，家家如此，蓝果家现在光常住的幼崽就有叁，不是自家生的那种。 “这边的空地，早前已经预定好要给兔狲盖房子了。”萧云点了点规划图上的部落右边，丁点儿脸红没有，仿佛他上次承诺这个的时候不是半年前一样，“沙门，你们希望你们的房子盖在哪？就盖在现在住的地方吗？” 老沙门其实不敢信萧云说的啥，只是下意识地点了下头，要求地精对着雪狼人摇头，就目前来说还太难。 萧云就当他知情识趣懂事、晓得别老想着往中心圈挤，立马将手指往右边除兔狲预定宅基地外的地方点：“那么这些地方，我们可以多盖一些仓库出来，规格标准就和我们盖的大通间差不多，不弄火炕，用来储存小麦。小麦不能受潮，一直堆在棚子里容易坏，粮仓的问题要优先解决。” 再拍了下规划图左边的大片空白：“这个地方，我们有必要盖出用于育苗和冬季种植的暖棚，尤其是土豆、红薯这些作物，搁置一冬、等明年再尝试种植就晚了，在春天来临之前种活红薯、获得插播用的红薯藤，可以大大提升来年我们收获的红薯总量。” 这个不管大家听不听得懂都在点头，草原上什么最重要？食物。为了食物的增加做什么工作都是要支持的。 萧云点点头，露出和蔼笑容：“秋转冬这个时节，大部分种族都要选择发情或不发情了？球球，沙门，你们族里面有没有族人要选择发情，若有小家庭要成立，便预先提出来，我们盖房子的期间也优先考虑为新家庭提供独立房屋。” 春天发情孩子生在秋天，很难熬过冬。所以大部分的草原住民雌性会选择在秋冬发情、夏天生孩子。当然……并不是发情了就能受孕，比如青草今年就没生。 秋想都不想直接摇头，他的族人里面也不是说没有育龄雌性，但现有的族人都是近亲，完全没法发情。 老沙门一脸懵逼……成年地精就三个，他老了，巴隆和加尔都雄性，想发也没得发。 萧云问他俩只是预热，他还不知道这两族啥情况呢？转头看向他这一杀招的真正目标人物，萧云的表情无比自然、无比关切地：“毛毛，你们呢？” 羽：“……” 羽带过来打工的五名成年族人中，有三个是雌性。这几个月来虽然辛苦、流的汗水比以前好几年加在一起都还要多，但滋润的程度也是以往好几年加起来都比不上的——荤素搭配的菜谱、麦收后充足的高淀粉食物，羽的族人们硬是被养得平均重了起码十斤，要说羽对留在这个部落里生活不动心，那是在骗鬼。 可是……还留在部落里的族人怎么办？ 族长还指望他们带着尽可能多的牧草回去呢，现在苜蓿田里的牧草在雨水拍打下很明显要减产，但就算减产，那份量也是相当惊人地——尤其是这种牧草比草场上的草要优质得多，圈养的牛羊都给喂养得肥肥壮壮、隔着厚厚的皮毛都能摸到丰满的脂肪！ 那么……直接拒绝？ 羽真心开不了口！ 不光他自己舍不得离开，他知道族人们也舍不得！ 阿云这么好心（……）地为他们之中没伴侣的雌性提供房屋，他若硬是带着族人回去，他可没本事做到像阿云这样！混居的这段日子里，阿月、蓝果的屋子大家都去住过，若是雌性们知道他代替她们拒绝了阿云，她们能接受吗？ 再说了，这么当场拒绝掉阿云，明年不要他们来打工了咋办！ 萧云眼没瘸，很清晰地看见毛毛额头上的短毛几十秒的时间里便被汗珠湿透、汗水还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滴，于是萧云的笑容就更加真诚自然——为难好啊！你不为难我还没招儿呢！ 第46章 欲擒故纵 “我……我要问一下族人们。” 说出这句话，羽整个人就有点儿神思不属, 看他这反应萧云知道这货是两头为难索性采取了拖字诀, 而对于萧云来说, 羽没开口拒绝就等于是成功了一半……当即从善如流地：“好, 你们商量完了再告诉我结果。”转头看族长，“族长, 你觉得呢？” 当场就要别人表态太弱智，萧云才不会暴露用心呢, 该冷一冷的时候就得放置！ 族长略作深思，严肃地：“就这么办。” “那么我们先来安排下动工盖房前的准备工作……”萧云将规划图一翻、布匹北面整齐排列的前期准备项目表上列满了数字和图形，“……首先是部落内污水排放的问题, 出于卫生和防疫方面的考虑，我认为我们有必要提前设计好将所有房屋连通进去的地下污水排放系统……” 他这个话在场的除了地精老沙门外，其他人倒是都听得懂——以前是不觉得，现在在讲究卫生的情况下每日产生的生活污水还真不少，随便往地面上排水的话那走哪都得沾一脚泥, 一是脏，二是地面脏水积多了蚊虫就多，就算不是很怕叮咬但嗡嗡嗡的也很烦。 到萧云解说地下修建污水排放系统的工作细节时，聪明如红叶、青岩、球球等人眼睛里也开始冒圈圈了……为了排放污水要特别烧制陶管？陶管要拼接起来形成地下管道？这个管道还要埋起来藏在地下，不怕被压坏吗？ 部族内要修建公共厕所、家庭拥有的房屋要加盖家庭厕所？像以前那样修在外面不就完了吗，盖那么多厕所干啥呀！ 哈？还要修专门烧垃圾用的处理场？！ ……想要把部落发展成村庄乃至城镇，那么排污、垃圾处理就必须得尽早提上日程，除非你愿意像中世纪时期的欧洲百姓一样忍受被垃圾大便塞满的巴黎——萧云反正是接受不了这个, 情愿在建设初期多费点力气都行。 烧制红砖、瓦片、地下陶制管道需要的人力物力、造砖伐木需要的人力、部落基建工作与大豆收获期冲突时的优先级安排、牛羊群的越冬准备……林林总总数下来，脑子笨点儿的阿山都隐约感觉到这个秋天绝对要比往年辛苦十倍以上——阿云都提出今年不去找商队了，因为实在是抽不出空闲的人手来！ 让大伙儿满头大汗的工作会议结束，其他人晕晕乎乎地朝外走，阿山一把拉住了羽，特别诚恳地：“你们到下雪的时候再回去？不然这个秋天的活儿我们肯定做不完。” 正收拾东西的萧云特别惊愕地抬头看向舅舅，蠢萌如阿山居然打了一波助攻？！ 被阿山拉住的羽：“……我们当然会留到活儿尽可能做完的时候。”反正他们部族秋天里的工作也是筹集越冬的牧草。 甩脱阿山，心情十分复杂的羽出了活动室，一时间有点茫然……若让他选的话，他都想让自己的伴侣和幼崽来火炎部落生活，一年到头饿不着，下雪也不怕冻……那么，雌性们会怎么选呢？ 跟着阿云跑了一趟海边又做了这么久的活儿，羽自认比较了解这名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幼崽。阿云说话做事向来都是有目的的，从来不做多余的事、说没用的话，他似乎想要留下雌性来为火炎部落繁衍后代，也没有表现出会拒绝其他人的意思——羽猜测阿云或许是愿意把他们这群人留下来共同生活的，这似乎也是对双方都很好的事情，可是……难道要大家都抛弃原来的部族吗？这种事情他怎么做得出来！ 叹了口气，羽抬脚去找族人们。今天是阿云给大家放假的第三天，明日就要继续忙活了，大伙儿都在抓紧时间做最后的狂欢。比如跟他一块来打工的五名成年族人，这会儿就在大吃货牛角的带领下蹲羊圈挤奶，说是要打奶油给大伙儿加餐。 大半年没去放牧、也没怎么狩猎补充肉食，火炎部落饲养的牛羊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到哪去，尤其是羊群——采取圈养后长毛羊不用继续满草场活动自己啃草，脂肪含量上升，一个个的比赛着养膘；产出来的羊羔有充足的母乳喂养、又有堪称牧草之王的青贮苜蓿投喂，春天时生产（母羊孕期为150天左右）的四百多头羔羊如今体型差不多已有成年长毛羊的一半大，再养一养，到了冬天其中的公羊就能宰杀了。 羽默默观察了这么久，知道这些羊羔能长这么快这么肥全都是苜蓿的功劳。集中种植收割的苜蓿在产量上比野放的牧草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营养还充足，用阿云的话说是两斤苜蓿能顶一斤半的精料（黑豆）——哪个部族能财大气粗到能用豆子来喂羊？就这一点，自家的部族就怎么都学不来火炎部落。 以泥块石头和荆棘木头围起来的羊圈内，羽的族人和火炎部落的族人混在一起、嘻嘻哈哈地摁着母羊往陶罐里挤奶，看见羽过来，族人开心地朝他挥手：“羽，你也来打奶油吗？” 羽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忙自个的。他还得再想想，阿云抛出来的问题关系着他自己和这么多族人的未来，他不敢随便作出决定。 羊圈内的地面打扫得很干净，别说羊粪，连掉出石槽的草料都给收拾掉了。羊圈外面有个用于发酵土肥的大坑，每日阿云会安排人打扫羊圈、将羊粪扫到那里面去堆积，参与过数次施肥工作的羽已经知道阿云这么做是有好处的，一是干净的羊圈让羊群不易生病，二是将羊粪废物利用、变成让作物增产的土肥。 羽再度叹了口气，自从来到火炎部落打工，他真的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学得越多，他就越是发现自己之前几十年的人生简直是在混日子……要不是来到火炎部落，他怎么会知道那些野兽吃剩的动物骨头、那些树林子里的鸟粪和腐烂的树叶，乃至羊群拉出来的粪便都能变成神奇的土肥，让族人能从地里收获大量宝贵的食物呢？ ——学到这些东西，带回去让自己的族人照着做，能不能让族人和火炎部落一样再也不缺乏食物、再也不畏惧漫长寒冷的冬天？ 自羽来到火炎部落，这个念头便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出现。最开始他还自信满满，认真地观察学习着阿云的一言一行，但时间长了，羽便渐渐地不确定起来……他做得到吗？像阿云那样指点、带领族人，靠他真的行吗？ 阿云让挖的人工河道，他一开始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远离部落的地方做这种无意义的事，直到阿云反复解说了多次他才明白过来这是未雨绸缪预防水患。事实证明阿云是对的，漫出河岸的水流在人工河道开通后大大降低，都顺着人工河道往南边淌走了。 ——就算他们部落住在河流上游水势较小的地方、不用操心河水漫上来淹了部落，羽也不认为自己的族人能造出将水从河里提上来、灌溉苜蓿田的水车……兔狲们造水车时他也跟着阿山去帮过忙，那些小巧的、大小一致的水车部件压根不是雪狼人自己做得出来的。若想要水车，他们部族上哪找这么一群手脚灵活的兔狲去？族人自家都不够吃，分得了多少食物给兔狲？ ——造不出水车、提供不了充分的灌溉用水、种不出苜蓿、没法儿圈养牛羊省出放牧的人力、也就没法抽出人力来进行耕种获得来源更稳定的食物、更加没那个人手和时间去慢慢地烧砖盖房子……完全就是个走不出来的死循环啊！ 把这些都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的羽，自信心直接给阿云那个幼崽击败——他学不来阿云！真的学不来！ 嗯，人在面对不够了解的事物是难免是会缺乏敬畏之心的。别说没接受过教育的羽了，地球上多少读了几本地摊文学就以为自己比地球人都聪明的二缺呢？业余写手鄙夷专职作家，野鸡夫妻嘲讽相声界老前辈，签约困难户对金榜大神指手画脚指点江山，路人讥笑马亲王不懂写书——总而言之一句话，对某个领域有了充分的了解，自诩“俺寻思俺也行”的二货才多少能有点逼数。 所以，羽这个草原住民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才醒悟过来没法儿跟从信息爆炸的科技社会穿越过来的萧云比肩，实在是太正常不过辣~ 也是为着发现火炎部落的骚操作无法复制，羽才会更加纠结，看过火炎部落在阿云的安排下蒸蒸日上，他还能忍受自己的族人像以前那样、如阿云所说的“随便放牧混日子”吗？ 叹息复叹息，愁得掉头发的羽犹豫不决、不晓得如何跟族人开口…… 磨磨蹭蹭地拖到吃完晚餐，羽才硬着头皮召集五名成年族人，将阿云的意思转达了出来——按理说是否发情选择权全在雌性手上他没必要留下两雄性，但他这会儿管不了那么多了。 “要给选择发情的人房子？就是青草他们住的那种房子吗？”三名雌性一听就激动了。 “阿云是这么说的。”羽勉强地点下头，“不过……收下火炎部落的房子意味着什么大家清楚的，我们总不可能带着房子回去。” 三名雌性族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你们是怎么想的呢？如果你们看上火炎部落的人想要留下来……那么也是你们的选择。”羽有些艰难地说道。雪狼人因成为伴侣而转去别的部落生活也不是什么罕有的事，当然……正常的情况下是雄性跟着雌性走。 三名雌性没人出声，就是她们的表情都十分复杂……再蠢萌也能分得清日子过得滋润不滋润，火炎部落虽然活儿多到永远做不完，但在其它方面确实没话说。 “嗯……如果我想要生幼崽的话，我肯定愿意我的幼崽能在温暖的屋子里越冬，而不是呆在四处透风的帐篷里。”雌性之一很纠结地道。 “是啊，刚出生的幼崽又不像我们这样抗冻。”另一人点头。 “可是……那就要离开部族了啊。我确实也喜欢在火炎部落生活，但我也不想离开族人们。”最后一人很痛苦地。 三名雌性齐齐叹气，可不是吗，向来只有雄性跟着外面的小母狼跑，哪有雌性离开部落的啊！ 羽真是又感动族人们的齐心，又纠结拒绝火炎部落的话不能再来打工…… “我说……我们不如……跟火炎部落商量一下，让我们的部族并入火炎部落？”乖巧旁听的两名雄性族人中，比较年轻的飞鸟犹犹豫豫地开口，“火炎部落应该是养得起我们的，不是吗？” 雌性雪狼人眼睛亮了：“对啊，我们的族人虽然比兔狲和地精能吃，但是我们的族人也可以做活儿的嘛！” 羽抿着嘴不吭声，其实阿山拉着他说话的时候他脑子里也不是没有冒出过这样的念头；但这种事情不是嘴巴说一说就能行的，尤其他们部族的人口比火炎部落还多。 其中一名雌性也和羽是同样的想法：“火炎部落会愿意吗，我们部族那么多人，得吃掉他们多少食物？再说，马上就是冬天了啊！”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没错儿，一年之中消耗食物最多又做不了什么活儿的时候就是冬天，把整个部族、五十多人拉过来吃火炎部落？有点开不了口啊！ “我们部落也有很多牛羊，并不是只有人过来吃他们的食物。”年轻的雄性飞鸟还想再争取一下，“也许火炎部落很高兴我们的族人全过来呢？你们也知道的，阿云安排的活儿总是要大家一起拼尽全力、还要晚上也起来工作才能勉强做完……他总是说活儿干得不够快、太慢，人多了不就好了吗？” 飞鸟这么一强调，便连羽都觉得希望很大——可不是吗？那个幼崽白天召集人说事就一下安排了无数的工作出来！羽想一想都觉得头皮有点麻、巴不得再来点帮工！ “……我去问问阿云。”羽下定决心，坚定地道。不是我们的雌性不要你们给的房子，而是我们的族人不想离开部族……想要我们的雌性留下来，就要拖家带口全养上！ 五名成年雪狼人握紧了拳头目送羽的背影，默默在心里给他加油鼓劲——能不能让全族老少来吃火炎部落喝火炎部落就看你的辣~！ 年轻的雄性飞鸟虽然很努力地劝说大家，但其实他心里也没多少底气，想了想，迈开腿朝着二号大通间直奔过去。 入了秋，又是雨水密集的时候，雨后的空气比较凉爽，屋子里没之前那么闷热，红叶坐在铺了层藤草垫子的炕上，正和阿山说话，看见飞鸟进来，便朝他招手：“怎么样，说服羽他们了吗？” 飞鸟点头：“羽去找阿云了。就是……我有点担心，红叶，火炎族长和阿云会愿意让我们部族那么多人都过来吗？” “阿云肯定愿意，能再多点人给他干活儿，他高兴还来不及。”红叶爽朗地笑着道。 飞鸟有些开心，开心完了神色里还是有些不安：“可是羽说，阿云只打算给想留下来的雌性盖房子……” “那是指小的房子啦，这种可以睡很多人的大房间还不是谁愿意住就能住。”红叶宽慰地道。 “等一下，什么叫那么多人？什么人？”阿山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飞鸟他们部族要迁到我们这儿来。”红叶早就习惯族人的蠢萌了，丁点儿诧异没有。 “……”阿山瞪圆了眼睛发了下呆，“那不就是说，能有很多人和我们一起干活儿？” “没错，飞鸟他们部族加起来五十多个人呢。”红叶点头。 阿山立即发出欢呼声……把睡着的人都给吵醒了。 红叶留飞鸟和他们一个屋睡觉，大家都躺下来了，红叶才悄悄抬头揉了揉笑得有点僵的脸……阿云也真是的，明明想要羽的部族并进来却不肯直说，绕着弯子让人家主动提，搞得她明明知道阿云的盘算还得装作不知、还让她来硬着头皮哄飞鸟——做这种事情心很累的好不好！ 心里面埋怨着，红叶回想起早前萧云找她配合行动时说的话…… “咱们要把人组织起来、管理起来，首先一点就是要能理解别人在想什么、知道别人需要什么。那么明白了别人的想法和需求后，是不是直接去满足对方呢？绝对~不行，真要予取予求、要啥给啥那就落了下乘，别人短时间内或许会服从安排，时间长了绝壁要出事。” “为啥呢，因为只要是智慧生物，本性就很贱，别瞪眼，我跟你说认真的。任何智慧生物都是一个德性，随随便便就获得的东西绝对不会去珍惜重视，只有自己付出了辛苦、付出了努力的，才会当成一回事……” “所以我会表现出只对他们中的雌性、只对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有想法的态度，让他们先去为难一阵……当然，也不能把这帮死脑筋的家伙真逼跑，所以在毛毛头大的期间你可以去找他们之中任意一个和你关系比较好的人，私下透露一下我们开工作会议时说的事，让这个人在羽他们部族自家内部讨论的时候推一把……只要他们是有这个心的，推这一把就行了。” 蹲在活动房和兔狲讨论毛毯花纹怎么编的萧云，看见羽大晚上的不睡觉找过来，就知道这事儿稳了~ 毛毛这个人跟红叶有点像，但又不太像，红叶是比较果断的类型，毛毛呢则是心里能藏事那种……心里清楚、嘴巴不说、态度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这样的人做事情比较稳当，适合当个管事儿的中层，让他带个小团队、给他安排好工作任务，只要你把要求的细节交代清楚明白，他肯定能给你做得稳稳妥妥；可你要是给出较大的自由度、让他自行发挥的话，他就得抓瞎……想得太多但是做不出决定，能谋不能断，说的就是毛毛这类人了。 萧云在职场打拼十来年，这类的下属他也带过，这种性格的人可以适当地给点压力，但不能逼太狠，逼狠了要么爆发反抗要么直接放弃治疗……所以在逼他的同时也得给他准备好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让他能顺势上岸——他会想不到举族来投好处更大才怪，只不过是自己不敢断定、非要有人来牵头打前站才行罢了。 让兔狲去休息，萧云耐着性子听羽磕磕绊绊了半天讲清楚来意，然后便……做出副沉思的模样，再度给羽施加点压力。 等到羽有点受不住、紧张急促的情绪比较外露了，萧云才严肃地点了下头，沉吟着道：“我们两个部族同在这一带谋生，合到一起，的确是更利于两个部族的发展……”羽刚松了口气，他又紧接着道，“食物方面的话，确实是会有些紧张……”等羽的面部的肌肉绷紧了，他再来一个小小的漂移，“不过我们这么多人，总不会连越冬的食物都凑不齐，办法总是比问题多的。” 最后，再用个很高兴被对方信赖的星星眼笑容来结尾：“最重要的是，毛毛你能相信我们火炎部落能够让你的族人们过得更好，这种信任就是最好的说服力了，我们实在没有道理不欢迎，族长要是知道这一点的话肯定会非常开心……让我们共同来为了更好的生活一起努力！” 能谋不能断、脑子够用但是优柔寡断的人才能不能用？当然能！工作任务安排得详细点、让对方觉得你十分信任重视他，这样的人便能为你冲锋陷阵又绝不会自作主张去做多余的事情，服管又放心！ 羽激动地伸出爪爪握住萧云的手，重重点头：“我的族人们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嗯……这类型的人混职场往往不太得意的原因之一就是，就算非常想跪舔也拍不出彩虹屁…… 第47章 驯化期 毛老爷子有句话叫“战略上藐视敌人, 战术上重视敌人”, 这句话活用到萧云这种职场战士身上, 那便是：计划上藐视敌人, 执行上重视敌人。至于这个敌人是谁，嗯, 大家没猜错，就是团队内部的自己人……对于带领团队的人来说，自己人就是最大的敌人。 客户出什么问题最多是黄掉一单子生意，团队内部出什么问题, 那搞不好就是砸锅的大事。 最可怕的敌人来自哪里？内部！内部！内部！重要的话说三遍。 所以，假如你是某个团队的领导人, 当你制定项目计划时不妨把自家团队里的人和友军都当成猪，在心里面要有所有环节都有可能出错的风险预案；而当计划开始执行时，你又务必要让项目里的参与者都尽可能感受到你给予的高度重视和信任, 至少某个人因自尊或利益受损而愤怒散伙这种事情要尽量避免……一言以蔽之，团队不好带啊！所以领导们的发际线都很堪忧的有木有！ 反过来说……作为团队的项目策划者和执行领导者，别管他嘴巴上往死里讲啥平等互利齐心协力，其实他心里面对团队内部所有人的能力、重要性啥的是有个大致的等级划分的；当咱们身为小弟马仔的时候千万别因为跟某个人合不来便闹到领导那儿去、逼领导坦白承认你和别人谁重要——谁要这么干，谁在领导那儿的非公开风评就得下降，很蠢地。 咳咳, 说回当下，目前部落里萧云最重视的是把羽部落的人力资源抓到手中的问题，在忽悠羽的同时其他方面也不能落下……他嫌弃地精进化不完全但做事情上要尊重地精，当羽愁得掉头发的时候萧云就往地精们的住处跑了两趟、交流指点地精们制作部落急需的石磨——就是那种两片石磨盘组成的石磨, 以前没工具做不出来，有地精这种能直接加工石器的金属爪子在手，自然得抓紧。 雪狼人想挖到岩石层不容易，而这对地精来说没什么难度。在部落西北面一处岩石外露的矮山处挖山取石，挖掉矮山表层后，精选质地坚硬、均匀、无风化、无分层的花岗岩，取直径一米左右、厚度二十厘米左右的类圆形石片为石磨盘原型。 以较厚的石片为下排磨盘，平放于砖造的磨台上，中心掏出放磨心的方形窟窿，大小约在五厘米左右。 上排磨盘的制作要更细致一些，掏出与下排磨石的磨心对应的、深度约在五厘米左右、但不穿透的磨心，在较为靠边的位置掏出放木制磨手的窟窿，对应的角度上、磨盘直径三分之一处再掏出个穿透的、放入物品的洞，沿磨边留出高出磨石的磨唇。 最后将上下磨盘对应的磨面开出磨路，磨路纹路由中心向外扩散，先开出四排，再按照均匀的宽度开出八排，左侧磨路逐渐向右斜平、使投入的物品能顺利磨出粉……这一套操作说起来简单其实还挺不容易，比较聪明的三名成年地精废了两片磨石才算是制出合格的成品。 做出石磨、套上早就让兔狲做好的拉磨用的磨杆，当天大伙儿就吃上了更为精细的麦粉饼……只是羽一脑门的官司没留意到麦饼更细致，其他人可是美得嗷嗷叫。 一副石磨是肯定不够用的，好在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也不需要地精们去卖苦力，萧云便让地精们继续研究制作更大的石磨，预备着抽时间把水力磨坊给弄出来——十几万斤麦子等着磨呢，哪有功夫慢慢拿人力去磨。到豆子收获的时候，需要磨的东西更多。 秋天，注定是忙碌的季节。让羽独自上路回去拉人头……呃，拉人力资源后，萧云便毫不客气地把休息了三天的人们再次拉到劳工正路上——造砖伐木拖煤，这三项工程拖住了所有的一级劳动力；取土烧陶、加盖陶窑和砖窑，这两项活儿二级劳动力们忙的不亦乐乎。 当羽的族人驱赶着牛羊、背着简陋的家当被羽带着跋涉而来时，远远地便看到了火炎部落热火朝天的景象…… 现在的火炎部落，不用介绍、任何人来了都能看出这部落有多画风清奇——部落东面大片的露天羊圈里，堪称肥硕的牛羊懒散地窝在从上往下看特像美式足球赛场的长条围栏中打盹；羊圈外，临时搭起来挡雨的草棚子里摞满了牧草青贮，其总量看上去似乎比一些小部落在大雪来临前攒积的牧草还多。 要说不放牧搞圈养是因为人家高兴、人家愿意割了牧草回来投喂的话，那部落中一排六座的砖造房屋（从北面来角度问题看不到活动房、蘑菇房）就更奇特了……不像是石头也不是木头搭的房子，是怎么盖出来滴？！ 更别提放眼朝东南面望去，那一大片整整齐齐的苜蓿田、大豆田——羽的族长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老人，硬是发了半天呆都没办法把那看上去应该是人工种植出来的田地跟雪狼人部落联系起来。 “羽啊，那是……那就是你说的牧草田吗？火炎部落真的种植出来这么多的牧草？” 羽的族长草根抬起粗糙如树皮的大手，颤巍巍指向视线尽头那片紫花田，她……嗯，没错儿，草根族长是位雌性，虽然绝壁看不出来……她在来的路上听羽重复了无数次火炎部落的诸多惊人壮举，但就作为族长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她其实并不很相信火炎部落能如牛头人一样擅长耕种，因为这种事情压根就没听说过口牙~！ “是真的，我们已经帮忙收割过两次牧草了。按原来的打算，原本这一批牧草是留给我们的，让我们带回去……但是族长，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们不应该只把眼睛放在牧草上。今年火炎部落给了我们牧草，那么明年呢，后年呢？难道我们能每年都跟火炎部落要这么多的牧草吗？” 羽一脸感慨，在不需要他作出决定的时候他的脑子倒是清晰得很。 草根族长默默点头，似乎很认同羽的看法。长期生活在生存压力下的人，别管愿不愿意大脑都得被迫发育起来……火炎族长是这十年才吃到苦头，草根族长不一样，人从来就没宽心过，所以她很清楚自家部落的选择——如果火炎部落如部族中向来可靠的羽所说有富起来的办法和能力，那么当个只能期待人家发善心的外人和并入部族之间，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大家不要急，再等一等。”羽回头朝骚动起来的族人们喊一嗓子，拉着大部队继续留在外面。他的记忆力很不错，自家刚来的时候受到的那套“接风洗尘”他还记忆清晰着。 没让羽的族人们等太久，火炎部落的人便丢下手头的活儿、搬着各种装水的陶器狂奔而来…… 剃头刷洗换衣服、烧水消毒煮兽皮，忙得眼睛通红的萧云和来帮手的兔狲手中剥皮刀和镰刀上下翻飞、把草根部落的四十多名族人全捯饬成刚出狱的兄贵…… 不等这些新劳力惊奇自个儿重见天日的肤色，族长火炎和羊毛等幼崽便搬来高高的方形蒸笼，快速分发特大号的青菜肉片馅麦饼、每个人再来根水当当的萝卜；新人们惊喜万分地开吃时，忙得一头汗的奇怪幼崽（萧云）便一手布卷一手炭笔地来找他们问名字年龄，逐一登记…… 草根族长虽然是老年人但也获得了一级劳动力的待遇（……），被登记上去时她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这个幼崽居然会写字？！ 登记结束，火炎族长便和一名兔狲跑上来拉住草根族长，一边说着欢迎、辛苦之类的话，一边让草根部族的幼崽们帮忙把带来的牛羊赶到羊圈里去；至于成年人们，则直接被自家的族人拖着飞奔、加入或造砖或伐木或拖煤的大军…… 晕乎乎的草根族长下意识帮忙驱赶牛羊，把最后一头羊也赶进去关起来后，她便发现自家部族的幼崽被那些来打工（其实当时是派出来蹭饭）的幼崽们立马就拉走了，都不说跟她这个族长交代下？！ 成年族人给咋使用都没关系，幼崽们的去向草根族长肯定是要关心的，但还没等她出声，一副急得不行样子的火炎族长便拉住了她：“草根族长，我们边做活儿边说话。” 啥事情都没有做活儿重要，草根族长当然不会拒绝，然后她便被火炎族长拉着去煮饭……呃，烹饪食物…… 大通间中，大灶里的黑石烧得正旺，整个被烧热的火炕上没法坐人、铺满了萝卜干，室内的空地上也摆满了需要发酵的坛坛罐罐，草根族长一进门，便被火炎部族的财大气粗震了下，这么多的陶器可没几个部族拿得出来；这还没完，当火炎族长端出水盆肥皂让她洗手、仔细地剃干净她爪爪上的泥巴后，便……抱出两个硕大的、装满麦粉的陶盆，示意她帮忙合面…… “兔狲力气小，一次和不了太多面，我们赶紧把面合好发上，要不然我们这多人晚上就得饿肚子了。”火炎把陶盆摆在炕头，一边加水一边招呼草根上来，“像我这样把水加进去，把面揉均匀，要用力点，面揉得越好蒸出来的麦饼越好吃……啊小心点不要把麦粉弄出去。” 草根族长脑内空空地、笨手笨脚地跟着火炎族长合面。 陶盆中的面粉变成漂亮劲道的面团后，草根族长拿出两块灰色的团状“酵母”，示意她学着把酵母加到面团中…… 两盆面粉自然不够这么多人吃，合好的面放到一边发酵，草根族长又被火炎族长喊着抱起陶盆跑、穿过到处都有人在忙碌着做事儿的部落广场、跑到对面的石磨棚子里又装了两盆麦粉…… 整整揉了十盆面、二百多斤的麦粉，也是做惯活儿的草根族长觉得自己的双臂简直要废掉了、汗水都出了一身，就这，她还没法抱怨或是疑惑，因为揉好的面团摆起来发酵后，她听见同样是累得一身汗的火炎族长在那里嘀咕：“这个份量是平时的两倍了，应该够吃了？” ……这么累都是为了给族人准备食物，对带来比对方还多的人口混饭吃的草根族长而言，当然是绝对不可能埋怨什么，她心里面老心虚着…… 重体力劳动下只吃麦粉是不行的，火炎族长休息一会喘口气，便拖着草根族长继续忙活食物准备工作、拉着她下了地窖。 地窖挖在部落外靠西北边的方向，为了储存菜蔬挖出来的地窖相当宽敞，一下去，草根族长便惊呆了……满满的大白菜和萝卜青菜、堆得比她还高！ “大白菜还能再放放，我们现在吃的都是青菜，青菜窖藏也放不了多久……唉，反正青菜也没多少了。”火炎族长一副伤心的样儿、蹲下去抱青菜，搞得草根族长莫名其妙的…… 也不怪火炎族长低落，上回收割的青草那产量真心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后来萧云怕菜蔬断了供应、硬是翻耕了块收割后的麦田再撒了点种子，一个多月过去多少有了点收成，现在吃的青菜就是这批抢种出来的——没铺开种是因为实在是抽不出人手，且吃且珍惜~ 抱出来两百多斤的青菜用藤草拖网装上、直奔水渠边洗菜。人工挖出来的农田水利和大块田地自是又震惊了一下草根族长不提，洗菜时要将菜叶分离、去掉根部、仔细洗掉根部的泥、剔除藏在里边儿的虫子、还要小心不要把青菜洗烂等繁琐操作再度把她憋出一头汗。 洗好的青菜带回大通间加工，草根族长震惊地看见火炎族长亮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 “海边捡的，羽跟你说过？”火炎族长友好地笑笑，一手拿刀柄、一手按刀背，唰唰开始切菜，“整片菜叶塞麦饼里蒸出来不好吃，要把菜叶切成条，加上肉做成馅料。” 切好青菜，火炎族长再度拉着草根族长出发，去水渠下游、从水沟里拖出来半片拿流水冲刷浸泡了大半天的羊肉…… “水里面泡一泡可以尽量去掉肉里面的血丝，味道要更好吃一点。”火炎族长扛起羊肉往回走，没忘记跟草根族长分享经验，“以前我们部族这点子人一顿要吃一头羊，现在一头羊够我们吃两、三天，菜、麦饼都比肉好吃，麦饼还经饿。” ……嗯，这话绝壁能拉到一年到头吃不到多少肉的古代中国农民的仇恨值…… 草根族长默默地跟着火炎族长加工羊肉，具体过程为将骨头剔下来不丢、放到铁锅里炖汤，羊肉则分出一半，用寒光闪闪、绝壁是凶器的武器切成片，加上只有些微青色的白盐揉一揉、跟切好的青菜混合。 骨头不丢、反而是比肉更重视地提前炖煮这种操作草根族长从来没见过，当她小心翼翼地询问时，火炎族长流着口水跟她说：“骨头汤好吃，早上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给你们准备的食物才没有汤，晚上吃一顿你就晓得了。” “……”草根族长完全想象不到到底有多好吃，但还是分泌了不少口水……她想起那个松软又味道丰富的麦饼了，馅料不用说，外皮都特好吃，有种奇特的香气（其实就是麦香，比较原始的小麦虽然淀粉含量不足、口感不太好，但麦香确实能哄鼻子），还有种些微的甜味。 两间大通间灶上的两铁锅羊骨汤缓缓飘出香气，火炎族长便拉着草根族长去拿草捆包着的金针菇出来清洗、抱出大几十斤白萝卜去皮切片……别看部落上下算上地精也就百多号人，这食物的份量可是按照四百人来算的，真心不轻松——光面粉就揉了二百四十多斤，更别提其他的加工程序了。 金针菇萝卜不忙下锅，两边大灶的火力得先用来蒸麦饼。将拼起来的木板当成案台，族长手持粗大的擀面杖灵活地将摊面团，草根族长手忙脚乱地学着包麦饼，不时被提醒馅料多了少了、口子没捏好拿手沾点水再捏一下云云，再度出了一身的汗。 堆得高高的方形蒸笼蒸了一屉又一屉，三百个起码八两重的麦饼蒸好时，草根族长几乎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我们雪狼人一顿要吃三个这种麦饼，地精吃一个半，兔狲吃一个，青岩勉强吃两个，人类吃半个，这个数差不多够吃了。”靠着墙休息的火炎气喘吁吁地。 草根族长惊愕地抬起头，傻愣愣地瞪着火炎看了半响……大部分的部族都是由族长来分配食物，但是大家都是以经验来大致分配，像火炎族长这样算得这么仔细、这么心里有数的草根族长从来没听过——大部分人根本算不出这个数字？难怪火炎部落才迁来一年就能这么富！ 把蒸笼搬到外面广场上的空地，再度把煮羊汤的铁锅搬到灶上，加萝卜片、加留出来的青菜叶、加金针菇……两名族长累到吐血才好不容易把晚餐的食物准备好时，天色也暗下来了。 和火炎族长一样靠着墙休息的草根族长，忽然听见外面哗啦啦的水声，好奇之下出门一看……震惊！她白天才刚带过来的、活蹦乱跳的族人们，这会儿全累瘫在地！ 到底是狼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悲哀！才半天的工夫，出发时还好奇地围着她问这问那、一路上巴不得边走边打滚的幼崽们，这会儿居然尸横遍野、小脸蛋上全是疲惫到对生活失去信心的茫然无助！ 草根族长惊骇地跑出去、想问问她的族人们到底是怎么了，结果没跑两步，她便全身酸软、踉踉跄跄…… 草根族长：“……” 她自己貌似也被折腾得不轻啊啊啊嗷嗷嗷！明明她只是和火炎族长一起准备食物、干一样的活儿而已！什么时候连准备食物都能把她累成这样了！居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停下来大喘气的草根族长，再度望向火炎部落的人时眼神儿变得特别惊悚……不管是幼崽还是成年人，这些人居然还有力气拎水出来给所有人洗手洗脸！ 嗯……还好羽和其他那些过来打工的人这会儿也能自由活动，要不然草根族长肯定以为这是火炎部落的阴谋——太没狼性了！ 在能动的雪狼人们的帮助下……初来乍到还不习惯这等劳动强度的新人们洗了手、就近坐下，每二十~三十人共用一陶锅的汤菜，就着热乎乎的羊骨汤吃松软美味的麦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过头的关系，新人们来的第一顿晚餐居然只吃得下两个饼，汤菜倒是都喝得干干净净，装汤的汤锅都给人舔过。 嗯……多出来的麦饼当然不会浪费，回头开夜班时蒸一蒸就是宵夜咳咳。 草根族长和在原来的部落时一样负责在晚餐时分发食物，这活儿原本就象征着族长在部族内拥有资源分配权，她并不觉得自己来干这事儿有什么问题；就是……她实在是太累了、没法儿给这么多人一一分发，只能跟火炎族长学习，让那些还能动的幼崽、兔狲啥的帮忙一块发。 草根族长大概万万想不到，她来到火炎部落的第一天就被大厨工作糊一脸是因为萧云考虑她是族长、为她特意准备的“适应期”；当然，更重要的是多了四十多号雪狼人，以兔狲们的体力不足以准备出这么巨量的食物……厨师向来就是需要体力的活计。 看着草根族长勉强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让幼崽们帮她发食物，嚼着麦饼的萧云目中闪过精光。 战术上重视猪队友是团队领导者必备的基本素质，他完全不会因为雪狼人的蠢萌特性就以为雪狼人就不必花心思忽悠；把本来不属于族长的工作丢给族长、让一级劳动力来当大厨于萧云而言肯定是有点浪费的，驯化期结束，就算是族长也得负起一级劳动力的责任义务。 这位草根族长的驯化期是多久，还得多观察观察…… 第48章 幼崽阿云 来到火炎部落的第一个夜晚, 草根族长以为自己会想很多事、会紧张得无法入睡, 但事实是……当她躺在入夜后熄了大灶仍有余温的炕上时，只回味了一下晚餐时美味的羊骨汤菜便睡了过去。 雪狼人再耐操终究不是铁打的, 年过七十的草根族长带着族人赶了一昼夜的路、又辛辛苦苦做出百人份的食物，还能有精力去想七想八才叫怪了…… 睡梦中不知时间流逝, 正睡得香甜的草根族长忽然被刺耳的穿脑魔音惊醒, 撑着眼皮仓惶坐起身, 却见……同睡一屋的其他人并不如自己这样慌张，反倒是一个个很镇定地打着哈欠下炕，睡她旁边的火炎族长还一副很自然的样儿跟她说话：“亏得有你们来，昨晚半夜不用又被吵醒, 今天这一觉睡得舒心多了。” 草根族长：“……？？” 一脸茫然的草根族长跟着火炎族长出门，外间广场上用石头垒的篝火堆已经烧起来了，五个大铁锅一字排开，火炎部落的幼崽和兔狲们已经抱着陶碗在那儿舀食物。 “来，草根族长, 吃一碗早上干活儿有精神。” 火炎族长领了两碗，将其中一碗递过来。草根族长接过一看，碗里面装的是昨晚吃过的汤菜, 金针菇、萝卜和青菜放了很多，碗底还有不少沉淀的面片。 “以前人少, 早上也能吃麦饼，现在人多，做麦饼来不及了, 大家就用面片汤凑合一下。”抄着大勺舀食物的幼崽高声跟伸手要麦饼的人解释，其他人还罢，草根族长这波后来的人就有点心虚，老老实实低头喝面片汤。还别说，重复利用的羊骨汤煮的面片儿还真好吃，就是份量少了点，总感觉意犹未尽。 草根族长几下把面片汤呼噜干净、舔一遍碗，兔狲就上来收陶碗了。有点不舍地把陶碗交给兔狲，草根族长扭头看向火炎族长，等着听他发话安排工作，却没料……火炎族长冲她挥了下手就往外面走，压根没有安排工作的意思；草根族长一惊，连忙看向其他人，却见……自家的族人已经被吆喝着往外带、甚至羽就是领人的其中一个。 “不用安排工作？还是已经安排好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草根族长本能地心中不安，在她愣神的功夫满广场的人已经给催命似的全带出去了、只剩下兔狲在那打扫战场，没奈何，她只能赶紧跟上火炎族长的脚步。 俩族长一前一后直奔羊圈，火炎族长挑了头公羊拉出来，顺带给新来的草根族长介绍经验：“我们现在圈养羊群不用留那么多公羊，这种羊屁股上没标记的公羊是兔狲筛选过的，可以杀来吃掉。你们带来的牛羊现在关在另一头，还没筛选过，先不能杀，把这边能杀的吃完了再说。” 草根族长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时候雪狼人吃不吃羊轮到兔狲来管了：“筛选？筛选什么？” 火炎族长扒拉下这头惨被淘汰的公羊羊毛给她看：“就是羊身上的毛，里面那层绒毛长得好、长得多的留来做种羊，这种绒毛少的就拿来吃。” 草根族长：“……？？” 把公羊牵回部落，火炎示意草根帮他把羊摁住，摆了个敞口陶锅到羊脖子下面、亮出寒光闪闪的刚铁兵器一刀割喉；边按着羊脑袋放血，火炎还一边舔嘴唇，高兴地向草根解说：“羊血放点盐，凝固后切成血块放在羊骨汤里煮了也好吃，比羊杂还好吃，可惜一头羊的血没多少，只有杀羊的时候能吃上一点点。” 草根：“……” “羊血和羊杂优先给我们年级大的和幼崽，虽然少但还是分得到的，放心。”火炎还以为她担心没得吃。 草根：“……” 这边宰杀了公羊，那边兔狲已经把俩大灶烧起来、铁锅架上了。火炎抱着羊血去加盐，几名成年兔狲便合力抬着装满热水的铁锅出来。 草根再怎么说也不能看着个头只到她胸口上的兔狲干重活儿，赶紧过去帮忙抬铁锅；兔狲们冲她笑笑，纷纷抽出寒光闪闪的精铁兵刃，熟练地将公羊开肠破肚、将羊杂取出来用热水清洗，剥皮、割掉羊油、割下羊肚子上较厚的脂肪层、把羊皮上的羊毛分类……一通操作看得草根眼花缭乱，不禁露出“宰个羊还有这么多花样”的震惊表情。 到兔狲们费力地将公羊分成两片时，草根赶紧出手相助……兔狲的力气相对于成年雪狼人来说实在不够看。 羊肉分成两半，由两名兔狲扛去水渠下游浸泡，其余的兔狲将羊杂洗好下锅后便结伴出去忙活别的。草根再次和昨天一样，跟火炎一块儿与两百多斤的面粉战斗……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做麦饼草根的效率提升了不少，当然累还是很累……将个头特大的麦饼放入蒸笼后，草根扶着墙休息，视线转向馅料用得干干净净的陶盆，若有所思。 一头成年公羊的体重在二百公斤左右，去毛、去骨，所得的肉也不过三百来斤，这么点肉就算只是自家部落的族人也只够吃两顿，但用羊肉切片来包成麦饼，半片羊居然可以包出两顿所需的麦饼，而这些麦饼足够填饱九十号雪狼人和一群兔狲、地精、外加一名人类的肚子，还非常好吃——难怪火炎部落有圈养羊群和宰杀掉多余公羊的底气，在肉食的消耗上他们实在是降低了很多。 “只要他们的田地里能继续出产食物，他们确实是不用操心会饿肚子。难怪……难怪火炎部落能下定决心学习牛头人耕种，抛弃了我们雪狼人部族多年以来的放牧习惯。” 草根不由得侧头看蹲在大灶前面添加黑石的火炎，同为族长，她是既敬佩、又服气火炎族长的魄力，若果是她的话，哪怕明知道模仿牛头人部落的种植方法可以获得更稳定的食物，她也没有胆色去尝试——万一耕种失败，那全族的未来就得葬送在自己手上了。 火炎族长严肃地添加完黑石，拿充当火钳的两把细剑在灶膛里扒拉了下，忽然嘿嘿一笑，从火炕的烟道口扒拉出来一截表面被烤焦的藤蔓植物根部。 “哈，不知道哪个贪吃鬼偷偷藏在这里烤的，被我发现了~”火炎族长兴奋地吹了几口气、拿爪爪刨开藤蔓根部鼓出来的皮，捉出藏在里面被烤熟的、冒着香气的肥虫子，欢喜地塞进嘴巴里，“唔……真香，草根族长，你也来点？” 草根：“……”木然摇头。 “那我自己吃辣~嗯嗯，再加点盐~” 草根：“……” 这回去堆放物资的棚子里取金针菇时，草根撞见了火炎部落收留的人类。这个人类的个头和幼崽们差不多，但比幼崽们单薄，雪狼人们打赤膊的天气里他便穿上了整整齐齐的布料衣物，当草根跟着火炎进入棚子时，他正将一大捆用草杆包好的金针菇摞到地上。 “萨尔？你怎么又自己搬了，叫别人帮你搬啊！”火炎责怪地冲那个人类吼了一嗓子，部落的金针菇全靠他供应，万一这个脆弱的人类累坏了可怎么办。 “我自己来就好了，族长。”萨尔笑着摇头，他才不会让别人靠近他的蘑菇房呢。冲草根点下头算是致意，立即匆匆忙忙的跑出去。 “那就是种出金针菇的人类啊？”草根好奇地朝萨尔的背影看了几眼。 “是的。他开始种金针菇后越来越古怪了，以前他还愿意跟幼崽们打打交道，现在他很少离开他的蘑菇房。对了，活动房后面那两间挨在一起的屋子就是他的蘑菇房，最好不好靠过去。”火炎搬起放置时间比较长、根部有些发黄的金针菇，朝草根叮嘱道。 草根正点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那个人类失控变调的吼叫声，惊得耳朵上的绒毛都竖了起来：“这、这是？” “兔狲的幼崽又跑过去偷看了。”火炎完全不当回事地，“所以我说萨尔越来越奇怪了……阿云是说过蘑菇房很重要，但也没有说重要到不让人靠近的地步。” “阿云？”草根想起羽也提过几次这名幼崽的名字。 “好想吃炒松子，现在也是有松子的季节了，唉，什么时候有空了一定要去弄点松子回来。”火炎嘀咕着抱着金针菇走了出去。 草根：“……”她肿么老觉得火炎族长和她想的不一样、总感觉他怪怪的呢！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等麦饼蒸熟的间隙余出来点儿能休息的空挡，火炎族长毫不犹豫地往兔狲幼崽们常驻的活动房走，一进门就嚷嚷：“谁那儿有好吃的？” 跟着来的草根：“……” 看清楚活动房里面的情况，草根吓了一跳，房间里堆满了略微发黄的羊毛，四名兔狲幼崽呆在其中，正使用一种古怪的工具将羊毛纺织成线。 草根是去过牛头人部落、看见牛头人纺亚麻过的，但她可从来没见过羊毛也能加工成线，看这些兔狲的眼神儿顿时就不太一样，火炎族长的背影在她眼中也愈发高大——难怪他们收留了这么多的兔狲，除了羽所说的水车外，这种把羊毛纺成线的本事就足够将这些兔狲保护起来了。 “阿云给了我们一些果子，还剩下这点点。”一名兔狲幼崽从羊毛堆中捧出个树皮编的小巧袋子（地精提供），里面还剩下几个红红的野果。 “只有这个？阿云没给你们别的？”族长不死心，这种以前他也很喜欢的野果现在他不大看得上，自家种的萝卜比大部分野果好吃多了，就是吃多了容易饿。 “没有了。”兔狲幼崽摇头，阿云有好吃的都喜欢塞给他们，但是现在阿云不是很忙嘛。 火炎族长垂头丧气地……把自己收藏的酸萝卜片分给幼崽们，灰溜溜回去守着灶火。泡酸萝卜要用到醋，部落里播种黑豆后连豆芽都没得吃了，自然不会有豆子酿醋……已有的醋都要用来加工羊毛，泡的酸萝卜少得可怜。 草根：“……” “火炎族长，我看你不像是很缺吃的啊。”草根实在是憋不住了。 “是不缺……之前我在外面干活儿能找到不少。你们要来，阿云就让我回来带着你负责做食物，虽然是比之前轻松多了，但也一天到晚都被困在部落里了。”火炎族长叹气，忧愁地看了草根一眼……秋天野外到处是吃的，他什么时候缺过零食了，闹得他现在和牛角一样贪嘴，还不都是被逼的。 “……你是说，因为我们来了，所以你才来负责食物？”草根都顾不上震惊火炎说这活儿轻松了，这一刻她的震惊不够用。 “对，之前兔狲们就可以做好食物。” 草根：“……”难怪那些兔狲收拾羊肉这么利落，等等、怎么感觉哪里不对，“部落里的工作不是由你来安排的吗，火炎族长？” 结果火炎比她还震惊：“你在说什么，我又不是阿云。” “阿云？”草根没理解。 “我们部落里安排活儿的一直都是阿云，毛毛……羽没有告诉过你吗？”火炎惊诧地。 “……”草根想了想，貌似羽还真说过……但是当时她脑子里考虑的都是族人全搬来会不会招火炎部落嫌弃，没往心里去。 “那为什么因为我们来了，就要让我和你来负责做食物呢？”草根想不通。 火炎族长摆出无数次让萧云吐血的无辜茫然脸，他怎么知道！ 一头雾水的草根蹲到门口去双手抱头，太奇怪了，火炎部落实在是太奇怪了！怎么都和她的经验、她从过世的长者那里听来的东西靠不拢——别说雪狼人了，以贤者为长的牛头人部落也从来没听说过让幼崽来安排部落大事的啊！ 她这正怀疑人生，却见一群雪狼人幼崽和几个地精用藤草拖网拖着不少石头进入部落…… 草根怀疑自己眼花了，闭了下眼再看，这群幼崽和地精拖回来的确实是石头，灰白色的石头，怎么看都是石头。 走最前面的幼崽似乎十分高兴，就像是打到最肥的野猪那样一脸的振奋，看见蹲大通间门口的草根还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草根族长！” 草根点点头回应，这不是她部族的幼崽，她认不出来。 那名喜悦之情洋溢于表的幼崽让其他幼崽和地精把石头放下，进入活动室对立面说了句什么，兔狲幼崽们便抱着羊毛和纺织工具走了出来，坐广场上继续纺线。 草根：“？？” 指挥着众人的幼崽让人将那些石头往活动房另一边的、奇怪的土包（陶窑）里送，又搬来不少黑石送进活动房，没多久，蹲大通间的草根便看见土包上面的烟囱冒出黑色烟雾。 草根族长实在很好奇……索性走过去围着那个古怪的土包转了一圈，又跑到活动房的门口朝里面打量，然后她便发现了一个雷得她外焦里嫩的事实：这帮幼崽居然在郑重其事地烧石头！ “嗯？”萧云回头，活动房门口空空如也。草根族长已经脚步踉跄地回去守大灶了，他嘛也没看见。 “阿云，这样烧石头有什么用啊？”羊毛妹子好奇地问。 “作用大了去了！”萧云倾述欲望正强烈，中了五百万不赶紧跟人分享那和没中有毛区别，当即举起手里的小块灰白色石灰岩…… 这石头和普通的石块简直一毛一样、毫无区别，反正萧云一开始是完全没认出来。直到无意中踩碎了一块发现这玩意儿硬度特低，这才联想到石灰岩——石灰岩属于沉积岩，密度低、硬度不高，表面或有碎屑结构或有晶粒结构，抄根硬点儿的木棒把石灰岩砸开没啥难度。 “这种石头叫石灰岩，以1000度左右的高温，就是烧砖差不多的温度煅烧后变成白色的固体，就是生石灰了。生石灰做成土水泥，比我们之前用来粘合泥砖的那种黑泥拌黄泥好用，好用无数倍！” “这种石头是石膏。”萧云再举起另一块石膏石，比起容易错过的石灰岩，石膏石要明显得多，无色半透明状，有少许灰、黄杂色，断面有贝壳状单斜晶体特征、略带珍珠光泽，“这个用不着拿到窑里去煅烧，埋在土里架柴火烧一下、石心变色就能用，做新水泥用得上。” 羊毛摆出我听不懂我有理的正气脸：“之前用的土水泥不是很好吗，用得着这么麻烦烧石头？” “喂喂，谁跟你说这个麻烦了，你仔细想想，以前用的土水泥要去挖大量黄黏土、要去挑沼泽泥，还要去割芦苇杆回来切段、加水踩揉，耗费的力气和把这种石头搬回来烧一烧相比，差多少？”萧云媚眼抛给了瞎子，就很气，“而且新的水泥要比旧的耐用，不会被水泡散泡裂，造砖也行当粘着剂也行糊墙也行，更加结实可靠，完全是天上地下好！” “嗯……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处理芦苇杆老麻烦了。”羊毛忽视后半段、只听了前半截，“可是我们明明是去帮忙运石磨的嘛，你又给我们找了搬石头的活儿……哎呀！” 萧云气笑不得，曲起手指弹了羊毛一脑门——好的不学净跟着大河学偷懒！ 为了找出合适的、能做出水力石磨的石头，三名地精把取石的矮山挖得坑坑洼洼，也亏得地精们的服从性，萧云才意外发现离部落这么近的地方就有石灰岩和石膏……这两种岩矿本来也是极其广泛的岩石，但你要没挖到那个地方的岩石层你也找不到不是？ 教训完了羊毛，萧云再看三名地精就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这种小生物也是挺可爱的呢~ 老沙门&巴隆&加尔：“……”咋回事，阿云的眼神儿怪怪的，有点阔怕呢…… 石灰岩要投入使用需要的量就很大，萧云还野心勃勃地想把之前拿泥巴建的河堤再糊上水泥、挖好的水渠也很应该再返工一遍……嗯，现在倒不急着说出来免得吓到族人，先把部落里的工程搞定再说。 有石灰岩又有石膏，煅烧出比较原始的水泥来造水泥砖肯定比造了泥砖再拿来烧方便快捷省时省力，午餐族人们回来吃饭时萧云便叫停了造砖工作，把大河带领的造砖队全叫回来参与水泥工程。 九名地精不管老少全员出动挖出石灰岩，大河等一级劳动力分出一半去拖石头、另一半和萧云一块搭专门用来煅烧水泥的窑——石灰岩烧成生石灰是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最简单的竖窑、直接在窑下面烧柴的原始窑都能烧。 在部落外不占广场地面的地方盖起一排十座二米直径、半人高、类似火灶结构的竖窑，顶部开口用于放入取出石灰岩和生石灰块，下面留出口子、挖个半凹的洞面用于添煤进去当燃料。 造砖的水泥，石灰岩的比例可以略微降低，七成的石灰岩（当粘合剂用的话石灰岩要占八成以上）、三成的黏土块（有黄黏土妥，没有的话普通的土块也行）从顶部开口塞入竖窑内，下部燃料口放入大灶里取出来的通红的煤炭直接开烧，没煤用柴火烧也行…… 窑内温度升到1100度，投入的石灰岩生料逐渐进入熔融状态，烧结成熟料，熄火、窑冷却后取出土块和生石灰……此时的石灰已经变成洁白的块状物，脆性大、用手扳都能扳碎。 烧出来的生石灰和土块拿木棒敲碎，混入约3%比例的石膏（石膏石只200度的温度就可以熟化，随便弄弄都行），用石碾（造石磨时的附加产物）来回的碾，尽可能碾成粉末状，就成了可以立即投入使用的土水泥；加煤炉渣（煤燃烧后的残渣）、加砂石、沙子，以水调和就能用……强度啊性能啊各方面的指标肯定没法儿跟现代水泥比，但水泥就是水泥，能用就是王道。 从河岸边取比较细小的沙子，按沙子2土水泥1的比例混合，加水调和，填充到砖模中，用木棒将砖模内的水泥沙捅严实、确保内中没有空气，再将砖模小心地往上提、别破坏水泥砖胚的形态，露天放置二十四小时——新鲜的水泥砖，出炉！ 不用加什么切段的芦苇杆、不用等好几天阴干、不用开窑烧！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水泥，哪怕是加工过程粗暴得一比那啥、原始得让所有土木工程系学生痛哭流涕的土水泥，那也是建设神器！ 短短三天的时间，燃烧了三昼夜的十座原始竖窑烧坏了八……当这些承担了历史使命的竖窑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时，部落外西北面原来用于堆草料的地方排满了整整齐齐的青灰色水泥砖；萧云站在烧坏的竖窑前方，叉着腰面对犹如正举行阅兵式的水泥砖群，心情那叫一个心旷神怡——创造果然是件美好的事啊！付出的汗水在阅览收获的这一刻都是香甜的！ “看见了吗，大家，这些不是水泥砖，这些都是一座座的房子啊！” 萧云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毕业第三年被上司赏识升任管理层的时候，无穷的精力自他灵魂深处源源不绝地诞生，就算马上再加个十天半月的班也毫无问题——奈何，他这澎湃的情绪没人能理解，当他转过头时，大河造砖队早已尸横遍野…… 大河颤巍巍地撑起上半身，艰难地撑起沉重的眼皮：“阿云……我们能睡觉了吗……” “……睡睡。”萧云没滋没味地。 大河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身体往侧面倒、脑袋压到牛角的肚皮上，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就睡这里？你们不嫌脏啊！”萧云不满地，直接倒在拌水泥的地方算咋回事，不怕感冒也不是这么浪的。 ……不过这帮家伙现在个个都脏得跟泥人一样，萧云也不是很想把他们搬回去……索性算了。他也很累的，造砖队没日没夜工作的时候他也没闭眼好。 绕过这帮不讲究的家伙，萧云打着哈欠、瞪着遍布血丝的双眼往部落里走，硬是靠着毅力支持着穿过部落中心处的广场、进入洗澡间冲刷掉身上的泥灰，这才摇摇晃晃地摸进活动室倒头就睡。 纺线中的兔狲幼崽回头看眼倒毙的阿云，很贴心地拿了编好的毛毯过来给他盖住肚子。 出去洗菜回来的两名族长默默看向活动房方向，又扭头看向部落外面、那群能看见大概轮廓的族人尸体。 “你看，我说过我们来负责做食物算很轻松的。”火炎族长一本正经地。 草根族长：“……” 第49章 建设计划与时俱进 大河造砖队的惨状, 若是刚来的时候就撞到，草根族长肯定要摆出族长的威严来越过火炎族长劝阻一下疯狂的幼崽阿云……但不得不说人的接受力下限弹性是很大的, 目睹了好几天火炎部落上上下下卖命干活如疯如魔的狠劲儿后, 同样也是给高强度重复劳动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草根族长就没觉得有啥大惊小怪的必要了—— 羽的伐木队半夜就被催起来开工！ 红叶的运煤队全员累得脱了一层皮、天黑尽了才赶得回来！还要被嫌弃身上太脏、刷洗干净了才给吃的！ 幼崽们要负责喂圈养的牛羊、要负责打扫羊圈、要看顾苜蓿田大豆田, 还要被呼来喝去地给三个重体力劳动的队伍打下手，哪缺人了、进度落后了幼崽们就得补上！ 还没大腿高的地精幼崽都在勤勤恳恳地挖山开石头！ 兔狲要包揽所有的轻体力活！ 就连脆弱的人类萨尔，都要负责培植出供应所有人的金针菇！ 在这种全员疯魔的情况下，草根族长才没那个力气去同情大河造砖队呢……次日幼崽阿云跳起来把哀嚎着抗拒的大河造砖队带出去盖新的水泥窑、继续烧水泥时, 草根族长面无表情, 眼神儿都没往那边斜一下。 暗无天日的日子缓缓流逝, 部落外东边的空地、羊圈下面堆着的木料越来越多；部落西边儿的河滩, 黑石渐渐形成小山；西北面的空地上青灰色砖块肉眼可见地增多、旁边还多出大堆大堆的水泥熟料…… 草根族长来到火炎部族的第十天, 阿云检查了一遍大伙儿的劳动成果、在晚餐时宣布建材筹集工程暂时告一段路、大伙儿可以休息一天时, 想象中的欢呼声没有出现，包括蠢萌的牛角在内, 所有人只是默默地看了阿云一眼，又低下头大口啃麦饼。 “大家都不在乎休息不休息？那好, 我们明天直接开始收苜蓿收大豆。”萧云手一摊。 “呃咳咳咳咳！” “不不不——” “要休息要休息！” 被噎到、呛到的众人忙不迭地跳起来。 萧云这才满意：“那好，明天都好好放松别瞎跑, 赶紧把苜蓿大豆收了我们再忙别的。” 众人顿时哀声成片——果然每次得到休息都意味着更沉重的劳动！阿云真过分~~ 草根族长一片风轻云淡, 捧着汤菜慢慢喝, 休息不休息和她有毛的区别……休息就能不吃东西了吗！ 让累狠了的族人们缓了一天，隔日清晨，萧云便把队伍全拖到大豆田边上。 春天时为了尽可能运麦种回来没有跟牛头人要豆种, 播种的大豆只有四十块大田、也就是400来亩，连续数日的大晴天，田地里的大豆从叶到杆皆已泛黄，正是收获的好时候。 留来做种的大豆整株拔下另行归置，不用留种的便扯出来堆到田边空地上、以梿枷将大豆拍打脱壳、装袋存放。 有了草根部族足足四十二人的生力军加入，400来亩的大豆田只两天便完成了脱壳入库工作，效率不可谓不神速……呃，最大的原因其实是种植较晚、豆种又明显退化，亩产相当低，所以收起来也快。 这个亩产到底有多低呢，萧云随机抽一块大田来单独采收脱壳、大致估算得出的结果是……每亩黑豆产量约为二百多斤、三百不到…… 换句话说，四十块大田、400来亩黑豆，总收获仅有十万斤左右……这么肥沃的土地、又是挥洒了颇多汗水的耕种，中国农民伯伯们同情的泪水大概能流出一大海碗了…… 萧云蹲到地上揪着头发默默流泪，他身后，无知的原住民们围着装满黑豆的仓库又跳又叫，极悲和极喜在这一刻无言交集，前者看后者宛如智障，后者还以杀伤力十足的无辜茫然懵逼脸，然后又挥动胳膊开心地蹦跳：“可以吃豆芽辣~豆芽~！豆芽~！豆芽~！” “嗷嗷嗷~~豆芽~！豆芽~！豆芽~！” 萧云差点儿把自己的头皮给揪下来。 “叫什么叫，体力很多吗？啊？那就继续收苜蓿！都动起来、该拿的工具拿上！！” 或拿镰刀，或拿武器的众人默默跟着浑身散发黑气的阿云往苜蓿田转移，一路走一路面面相觑，阿云在发什么脾气啊，完全搞不懂耶…… 第三茬的苜蓿田经过一个多月雨水的祸祸，产量也是降低了至少十之三、四，1800亩的苜蓿田最终收割下来只勉强够二百万斤；好在上一茬收的苜蓿还全部存放着、第一茬的苜蓿才刚消耗完，倒也不怕撑不到明年——森林里的橡子还没去收呢。 有大批新劳动力加入，这次的收割没像前两次那样闹出尸横遍野的惨状，尤其是九名地精，连石头都能刨开的金属爪子割个苜蓿不要太轻松，九个小矮个蹲下去齐齐发力，效率简直和机械化的收割机发动起来平推差不多。 搞定最后的收获工作，萧云再度给了大伙儿一天的休息时间——他毕竟不是什么魔鬼嘛！收割期间有部分人不小心被充当农具使用的武器割破皮，总得给人家一点养伤时间不是！ 给族人们放了一天的羊，萧云便将所有的战士和两名族长、一名老地精召集起来，召开《秋季工作会议·改》。 还是熟悉的活动房，还是熟悉的会议主持人，当萧云公布会议主题时，记忆力和智商都不错的红叶马上举手：“阿云，上次不就说好秋天要做的事儿了吗？”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上回我们讨论工作安排时草根族长他们还没来，地精们也还没发现水泥。”萧云正经地，“我们制定部落建设计划、安排工作也要顺应部族的人手、可用建材的变化而进化，要与时俱进。打个比方，我们前两回收割苜蓿时各花了五天的时间，昼夜加班连轴转、大伙儿都累趴下了才完成收割工作……” 参与过前两次苜蓿收割的羽、红叶等人斜着眼睛看他，原来你也知道呢！ 萧云比起四根手指头：“而这一次，我们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把苜蓿收完了，还不用全体加夜班、分两批轮换着加班就行，收获工作完成后大家也没有很累，只休息一天就恢复了精神，就算今晚把你们叫起来继续工作你们也能爬的起来，这，就是人力增加后的工作效率提升和强度分担！” “不不不，我觉得我们没有那么精神……”红叶瞪着死鱼眼连连摆手。 萧云强势无视红叶的抗议，哗一下铺开写满文字的布匹：“那么首先，我们来看一下我们现有的人力，算上萨尔，我们现有人力112名。萨尔承担不了一定强度以上的劳动，他培植金针菇的工作也无法让别人接手，将他排除在外，就是111名。” “四名兔狲幼崽能承担的劳动强度比萨尔强点有限，可以排除，还剩107名。” “……”兔狲战士秋一脸的纠结，不知道该高兴自家的幼崽比较受优待好呢，还是蛋疼阿云这种冷冰冰的划分态度好。 红叶面无表情，所以说雪狼人和地精的幼崽没有“幼崽权”就对了是吗。 “107名可用人力中，有十六名雪狼人战士、四十二名成年雪狼人，二名族长，此六十人算做一级劳动力，可承担最重要的重体力工作。” 火炎族长一脸严肃，草根族长一脸懵逼，前者什么都没想，后者脑内正惊涛骇浪狂风暴雨。 “雪狼人幼崽三十名，黑豹战士一名，此三十人可算作二级劳动力，可承担消耗较轻的重体力工作。” 青岩一脸“呵呵”，啥话都不想嗦。 “兔狲战士一名，成年兔狲六名，地精九名，此十六人算做三级劳动力，可承担有一定技巧性的轻体力劳动。” “以上，就是我们现有的可用人力。”萧云目光炯炯看向众人，“有这等人力规模，再采取之前的部落建设计划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浪费人手浪费资源？看看外面那些大河造砖队辛辛苦苦造好的水泥砖，拿这么好的建材来搞小家子气的部落建设，我们对得起流血流汗的大河造砖队、对得起辛辛苦苦挖山开石的地精吗？” ……莫名其妙被拖进大河造砖队的、人在现场的雪狼人战士就默默地看着他装逼，一个字儿都不想说。 “即使大家不在乎大河造砖队和地精们的付出，你们觉得你们也和他们一样辛苦……那么你们愿意我们的部族建设计划跟不上趟、就像是田地里种的菜发育不良长不大一样，白瞎了我们流的汗吗？”萧云长叹，“想想我们种的小麦，再想想我们种的黑豆，同样是一块大田的收获，黑豆硬生生比小麦少了至少三分之一……这就是因为我们种的黑豆种子退化了、施肥也没麦田多的关系啊！我们本来可以获得更多的黑豆，却因为施肥少、种子不好，少收了那么多。要是能重来的话，大家想不想多多的提前积攒土肥、挑选出最好的豆种拿去播种？” “……想！”吃过豆芽的人痛苦地附和，好久没吃豆芽了，好想念啊！再也不想过没有豆子所以没豆芽吃的日子了！ 没吃到豆芽的人在收大豆田的时候早听旁人提过无数次了，也默默跟着点头。 “所以，我们的部族建设更要趁现在、趁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把基础打好！就像是播种前努力积攒的土肥、卖力深耕的田地、精挑细选的豆种一样！大家说，对不对？” “对……”回应的人表情更加痛苦。 “那么，我们将要建设的全新部落，就要扩大规模！”萧云一巴掌拍到摊开的《规划图·改》上面，“集体卧室大通间，要盖十间！成对的伴侣，都要有独立的房子！第一道下水管道，就朝部落往北五百米的地方挖！” “我们的部落不能只在这么小的地方发展，要往北、往东面延伸，第一步目标，把北岸这片地、现在的部落往上的这些空余的土地利用起来，先盖个十顷地的生活区再说！” “至于现在部落里这些旧的泥砖房，盖出新生活区后全部推掉、用水泥铺出大广场！”不等倒吸口冷气的族人们出声反对，萧云便铿锵有力地大声道，“明年的夏天，我们收获的小麦将铺满整个大广场！一眼看不到边的小麦将在我们脚下的地面上晾晒、磨成麦粉，做出数也数不清的麦饼！” 草根族长顿觉双臂发酸、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其他人的反应却跟她相反、纷纷发出狂热的欢呼声…… 草根族长环视一圈众人，视线落到滔滔不绝地描述小麦如何如何多到铺天盖地的幼崽阿云身上，不禁陷入深深的沉思……让火炎部落画风扭曲的就是这个幼崽，这一点草根族长早就察觉到了，让她沉思的是，以她的阅历、经验，完全无法分辨阿云这种让所有人都疯魔起来的做法到底对不对——要不是亲手揉了千多斤的麦粉、心理阴影都揉出来了，这种话她听了也是会无比心动的，根本不会像现在这么冷静！ 无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草根族长如何纠结，完成以理服人程序、与部族内有话语权的人们取得共识后，萧云便带领着大伙儿开展轰轰烈烈的新家园建设工作，第一步，便是在选定的生活区挖出排放生活污水的下水管道。 这个下水管道，说起来很复杂，真要实施起来其实也不很难，只要注意两点就行：一是为方便下水系统的排设、新生活区务必采取方方正正的建设规划，比如模仿古代城市的那种方形布局；二是排放污水的主管道避开道路和建筑物，反正地方大、地面上又没有已有建筑，不会束手束脚。 用烧出来的石灰在部落北面建设区画出显眼的施工白线，地精去挖有一定技术含量的地下管道、雪狼人挖地基，雪狼人幼崽们继续负责羊圈附带搬砖运水泥、四处打杂，兔狲们则跟着萧云烧要埋入地下的陶管。 以黄黏土为主要原料、用圆木做模具捏出的陶管分段煅烧，烧出来的陶段之间无法紧密扣合也不要紧，大不了拿水泥在相连处糊一层…… 分段长度为半米、直径为二十厘米的陶管一批批出窑时，含两名族长在内的六十名一级劳动力已经完成了一期工程第一步、十间集体卧室大通间的地基挖掘填充工作，开始往里面浇灌适量水泥掺大量碎石的简易混凝土；萧云带着地精兔狲铺设陶管时，一级劳动力们已经展开砌墙盖房工作；萧云教兔狲怎么盘火炕烟道时，一级劳动力们直奔第二期工程工地、开挖仓库地基…… 得益于去年冬天萧云对族人们的狠辣蹂躏（……），火炎部落的二十名成年族人包括火炎族长都是盖房子的熟练工，说到底，砌砖墙能有多大的技术门槛，会玩积木会玩泥巴的力气够点都能上手……在他们的带领下，非熟练工的草根部落族人练一练也就是几天的事情。 揉面揉到怀疑人生的草根族长，在参与工程建设的数天后，午夜梦回时，开始怀念负责食物时的美好时光……果然幸福都是比较出来的，和泥水作伴、水泥干在身上就要搓半天、墙砌歪了会被火炎那个家伙嘲笑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尤其是被火炎嘲笑——天呀！被火炎这样的家伙嘲笑呀！草根族长简直一想起来就要拿兽皮蒙住头，没脸见人了有木有！ 别人看不穿火炎她还看不穿吗，那就是个迟钝的笨蛋呀！亏她刚来的时候还以为火炎多了不得、还特别佩服他，都是那张端正严肃的方脸把她给骗住了口牙~ 一级劳动力们卖力盖成排成排的仓库和大暖棚之时，萧云抽了几个幼崽来搭手烧瓦片，去年是人手不足赶时间才用容易被雪压塌的芦苇棚顶充数，今年有了充足的人手时间又来得及，当然要把瓦片弄出来。 瓦片的泥胚与陶器一样以黄黏土为主，考虑到防水性能方面的需求，萧云采取黄黏土八、水泥二的比例来制作瓦片泥胚。混合好原料后，以简单的木制模具制成手指厚、类梯形的瓦片，放于较粗大的圆木上按成半圆空心的形状，置于通风处晾干，便做成了最简单的瓦胚。 烧瓦和烧红砖差不多，可以直接用砖窑来烧，将晾干的瓦胚如同玩垒纸牌那样垒进砖窑中、瓦片之间留出空隙，垒满后放入木柴煤块开烧；从砖窑的透气孔观察火力，以火烟充分燃烧到所有瓦片之间的空隙为宜，当瓦片颜色转向青灰时，则代表烧制成功。 瓦片烧好时，大通间的水泥也早就干透了。上梁铺瓦交给灵活的兔狲，萧云继续守着砖窑烧瓦……理论上盖个简陋的竖窑也能烧出瓦片，但萧云这回指望着这些瓦房能用久一点，自然不会去贪那个便宜。 全员出动、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月，当温度下降到十度左右、晚上不睡火炕会觉得冷时，十间大通间、十六间仓库、十三间家庭私人住房成功建成——最后一间家庭住房瓦片铺完时，不管手头有活没活全都跑来围观的众人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大家辛苦了！”萧云也很感动，这一个半月来他也是没睡过一天囫囵觉，下眼圈黑得跟熊猫一样，“这个冬天，我们所有人都不用担心会冻着了！” 铺最后一块瓦片的秋泪流满面、用力挥臂……说是说兔狲干轻活，可备不住活儿又多又杂啊，他的族人们全都给累到头顶出现斑秃——还好一切都是值得的，阿云说过了，十间大通间里面就有他们兔狲一间！ 原来都是躲在角落里的地精们这会儿也混在人群里，尖细的嗓子淹没在雪狼人们粗犷的嗷嗷叫声中……他们也算是苦尽甘来，看在他们为挖石灰岩连金属爪尖都磨圆了的份上，大通间也有他们的份，不用被丢在老远的地方去窝草棚子了。 萧云微笑着等大家都吼叫够了，示意大家安静，转头看向两位族长。 草根面无表情，火炎一脸严肃。 萧云眨眨眼，咳了一声。 火炎严肃地点头：“就这么办。” 萧云：“……” 草根：“……” 本来不想嗦发的草根族长憋得没法，自己站前一步，没滋没味地：“部落今年的毛毯不准备拿去交易了，留给我们自己人使用。所有人都有份，找，呃，找……” 说到这儿草根忽然忘了词，毕竟她之前很不打算配合来着，顿了数秒，有点捉急、又有点心虚地看向阿云。 萧云……萧云默默地看着她。您老看着挺靠谱一人，关键时刻怎么也来掉链子…… 草根把视线别开，厚起脸皮：“阿云，你来说。” “……”萧云嘴角抽搐了零点一秒、秒速堆起营业用微笑，振奋、激动、开心地迎上大伙儿转移过来的视线，“两位族长说了，部落的毛毯我们大家都有份，大家去把手洗一洗、身上太脏的洗个澡，然后到你们工作队的队长那儿领毛毯。大河，红叶，毛毛，球球，沙门，羊毛，等会儿你们来找我领一下你们队伍队员的毛毯，回头再按人头发下去。” 毛毯一直是兔狲在编，其他人都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儿，特敷衍地叫了几声好算数；知道毛毯是好东西的秋呢……则是一点儿也不想叫好，混蛋阿云，谁是球球啊！ 生活用品还在泥砖房那边，洗澡得回去洗，各类物资啥的也还没全搬过来。大伙儿都想晚上睡新房子，开开心心地一边往回走、一边各自议论着要睡哪间屋，拥有私人住房的十三对伴侣也和别人讨论得热闹非凡……想让这帮人知道啥叫私人空间还有得忙。 表面带笑，内心疯狂盘算的萧云估摸着让这些多人开心多久再告诉他们接下来要忙的活计，视线扫过避着他走的草根时，忽然有点扎心。 从草根族长参加工作期间的表现来看，他还以为搞定这位年纪比火炎大的族长了……感情还没驯服，还在反抗期呢！ 像火炎那样迟钝固然不行，虽然容易“以理服人”但跟不上趟；这太聪明了也不妥，想不明白的事儿容易逆反抗拒……萧云暗自叹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第50章 伊甸园苹果 草原上的深秋, 夜间温度能降低到零下，要是睡在野外的话, 就算你裹着厚厚的毛皮毛得像个粽子一样, 一夜过去指定鼻涕狂流、喉咙痛痒, 妥妥儿的感冒。 这样的天气若是裹着厚厚的毛毯睡在温暖的炕上，那就别提多惬意了……抗寒的雪狼人甚至能脱到短裤都不穿，光着屁股在麦秆打底、铺上藤草垫子、再铺一层兽皮的火炕上打滚，怀里抱着的毛毯净用来捂脸, 两条膀子和下半身全光溜溜的晾在外面。 萧云翻过身, 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睡得四仰八叉的牛角坦荡荡的小鸟……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 坐起身用力把牛角往阿山那边推了推, 掀开毛毯, 下炕往火灶里添了点煤。灶口是冲着门的, 拼凑得不太紧密的木板门立即灌进来一股冷风, 吹得萧云屁股一凉。 烧煤难免会有难闻的煤烟味，还得预防一氧化碳中毒, 新盖成的集体卧室、家庭住房在架梁的位置都留了通风口，烧的灶也都尽量对着大门。嗯, 现在看这个门实在不顶事，到了冬天不蒙层兽皮指定不行。 夜正深, 秋凉如水, 月明星稀, 萧云站门口发了会儿呆，把木门挪正，慢吞吞回到炕上, 躺下来对着头顶的横梁干瞪眼。 瞪眼。 眼。 ……默默翻了个身。 雪狼人没有照明的习惯，屋子里乌漆嘛黑的，只有通风口洒进来的月光和灶口的火光给屋里增加了点微弱光亮；这倒也足够了，雪狼人的眼球虹膜和人类不一样，细微的光线就能视物，方便是方便，可不想看的东西也能看得纤毫毕现，牛角蛋蛋上的毛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特嘛就很辣眼…… 默默坐起身，把牛角糊脸上的毛毯扯下来把这货的下半身盖住，然后他也不想躺下了，独个儿在黑暗中盘腿坐着，揣着胳膊思考人生。所谓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经常半夜起来催促别人上工的萧云现在就是吃了习惯的亏，一到点儿他就给生物钟弄醒了…… 前面那一个半月的高强度建设工程弄得全部落上下只剩一口气，现在大伙儿住上了暖烘烘、丁点儿潮气没有的水泥房子，那口气倒是缓过来了，但是憋着的劲儿也散了；现在继续逼着他们保持生命等于工作的至上真理，萧云觉得即使蠢萌如牛角也肯定要造反……他是尽力挖掘大家在劳动上的潜力又不是吃多了看不得别人过放松日子，工作这种事情，张弛有度的节奏感还是要讲究一下的。 “先安排点强度不高的工作让他们休息休息，缓解下前面累积的压力，再把工作节奏恢复回来。”黑暗之中，萧云面无表情默默盘算，“萨尔的蘑菇房搬迁之前先去把橡子收了，这回人手多，可以尝试移植点橡树回来种在周围。羊毛回去负责豆芽房，幼崽里面得抽个人顶她的位置，嗯，让青岩来……红叶带队伍还可以，再教一下应该能独当一面，回头给她施加点压力，不能成长得比毛毛慢……大河，唉，这个估计短期内调教不出来，始终是个半吊子。” 部落要扩大，就不可能永远是萧云一个人把上上下下所有事务一把抓，怎么也得培养几个助手起来代替他成为某个方向的新核心，这样他才能有更多的时间精力去统揽全局、为部落的未来发展掌好方向盘。 实话说，这是件挺难的事情……从头开始打造团队框架从零起步这种考验萧云也不是说没经历过，可草原上这工作环境也太奇葩了——萧云算是对“群众是最操蛋的”这句话了解够深的人，什么蠢到逆天的客户新员工他没遇到过，可是像雪狼人这样的还真是稀罕……青岩多听话，兔狲多乖巧，地精多老实，怎么就这帮子族人这么难搞呢！ 他这辛辛苦苦调教洗脑、潜移默化了快一年，自家族人里面就红叶还能挽救，明明有个聪明脑子的大河要不是他时时刻刻盯着没准儿早就放弃治疗，寄予厚望的阿山舅舅酷哥脸下是个卖萌的货……人才凋零啊！ 要不是毛毛和草根族长给了他点小惊喜，他都快对雪狼人的明天绝望了有木有。 叹了口气，反正睡不着，萧云便把放枕头边的布卷拿过来摊开，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炭字琢磨，全体雪狼人的名字都在上面，名字后面还有他写下的长短不等的标注……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个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毛毛、大河、红叶三个工作队的人员不是固定的，这段时间边进行高强度的劳动压迫、萧云边观察着现有一级劳动力们的适应能力，按照个人工作表现随时进行调整、调换工作岗位，到现在，萧云对部落所有的成年雪狼人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能力评判标准。 足够吃苦耐劳、能够接受机械系重复劳动的人有多少，稍微懂点儿灵活通变的人有多少，抗压性不行、劳动强度超过一定程度就会放弃治疗的人有多少……这些萧云都要做到大致心里有数。起步初期的小团队，管理者对自身队伍了解程度有多深、对自个儿队伍的能力上限有没有逼数，决定了这个团队的发展下限——上来就说团队发展上限的不是在搞笑就是搞传销，古往今来，任何团队的领导者如果是个理想主义者（大白话就是没逼数）的话，坑不坑得到外人不好说，坑团队肯定是血坑…… 身为务实主义者的萧云肯定不会没逼数到上来就琢磨着争霸草原横扫世界，他给自己定的小目标是养活所有的雪狼人……呃，其实这个目标也算是有点没逼数，但总归是有实现的可能性，这可能性还很高。做人做事就像是上楼梯，你总得爬上第一道阶梯以后才能伸手去够第二道不是。 盘算完了部落的人力资源，萧云下炕穿鞋走出门外，前往黑暗中静静矗立的仓库区。 仓库区十六座仓库整整齐齐排列成四排，因没有钢筋的关系这仓库没法修得很大，每间仓库的容量大概是三~四个左右的集装箱容量，大豆装了一仓库、小麦装了两仓库，杂七杂八的物资如盐、萝卜干、腌菜、兽皮、陶器等占用了一间杂物仓库，其余仓库装的都是苜蓿。 进入杂物仓库略作清点，萧云意外地发现……现在部落短缺的居然是最没可能短缺的兽皮。 略微思索了下，萧云倒也没太意外，今年以来就不怎么狩猎，攒的兽皮和羊皮做皮袋、衣物消耗得七七八八，余下抽出部分能用的缝起来做了铺炕的床单，最后剩下来的这些还得留来做暖棚的棚顶——木棍绑上芦苇杆、再拿兽皮蒙一层的活动棚顶，毕竟没有塑料膜可用……大棚里的菜是需要日照的。 “似乎也是时候把战士们放出去放风……呃，巡逻狩猎了，也顺带找找看那些灰矮人。” 算一算，带走两百头公羊的灰矮人已经找铁矿找了快五个月，他们的粮食的带走的羊理当是支持不了这么久……想在广袤的大草原上找矿也不是容易的事，他们还没什么科学仪器可利用，全靠矮人一族在寻找矿脉上的天赋，长久未归，要么是没找到不好意思来见雪狼人，要么就是遇到意外。 后面这个可能性不大，萧云相信那些谨慎的灰矮人不会往危险的地方瞎跑、这周围也没有猫族或虎族部落——离他们部落最近的猫族部落在三百公里之外、大地之河的上游，虎族更是和之前去过的牛头人部落差不多远，灰矮人没可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等到天亮，虽然他没去制造穿脑魔音，大伙儿也在惯性作用下纷纷醒来……勤劳贤惠的兔狲更是一爬起来便架锅煮汤、洗菜调面——煮面片汤的面粉不用揉，加水调成糊状、再像做刀削面一样用薄薄的兵刃削成片儿落锅里煮就行。 趁着全员集聚到集体宿舍前的空地上吃早餐，萧云麻溜地把今日的工作安排下去——先抓住大河的肩膀，严肃地：“大河，你想不想来做部落里的大厨？” 对于把这货培养成合格助手这一点萧云已经死心了，索性废物利用一下。 大河还没反应，旁边哧溜面片汤的草根族长便露出了惊喜神色…… “……啊？”大河露出个貌似听不懂的纯洁表情。 萧云内心“呵呵”，这货对于自己不想干的事情就试图装傻这毛病他早就看穿啦！卖萌是没有用哒！ “为大伙儿做食物其实也不是就那么辛苦，牛角可以划给你，你还能找俩幼崽协助你，比如和你玩得好的阿紫和二水，你们四个人来做就轻松多了嘛。”萧云笑眯眯地，“现在我没什么空，到下雪了、我时间多了，我还可以教你做很多好吃的东西哦，你们负责做食物的人可以优先品尝到哦~” 大河还在衡量利弊，牛角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亲密地揽住大河的肩膀，冲萧云比出大拇指，露出大白牙：“交给我们！” 大河：“？？” 萧云冲牛角满意地点头，兴趣就是最好的原动力，让牛角来当厨子没准儿能把他那凝固的大脑再开发一下。 再转头……看向青岩：“青岩，羊毛去管豆芽了，你看是不是由你来带着幼崽们管一下羊圈？” 混在一堆雪狼人幼崽里哧溜面片汤的青岩默默点头。混幼崽堆就混幼崽堆，也没啥不好，这黑豹战士也是看开了。 “还有的话……大水！”萧云左右找了找，冲一名成年雪狼人招手。 这名成年雪狼人露出个非常僵硬的表情。 “大水，今天起换你来领你在的工作队，在仓库区后面那儿挖发酵池。现在咱们不赶时间，你们可以慢慢挖，沙门，你们的人配合一下大水的工作队，五天内挖好就行，有没有问题？” 老沙门赶紧点头，大水则一脸便秘……他原名叫阿水，和一个幼崽重名，按说雪狼人重名挺常见，可是阿云觉得不好区别，硬是给他俩改了名儿。 “青草，你也和大水一样先领一下你在的工作队，盖个磨坊出来，规格参照羊毛的豆芽房，盖好后把石磨装进去。” “蓝果，你也是一样，你的队伍来平整一下我们面前这片地，不平的地方铲平，有坑洞的地方填一下。” “三个工作队忙完手头的事，就可以去森林里拖橡子了。和去年一样带上牛去拖，要轻省一点，战士们到时候也一起去。这之前的话，我们也有很久没有去巡逻狩猎了，就暂时让战士们放风……放松一阵，去该巡逻的地方转一转，族长，你觉得呢？” 火炎族长的方脸一如既往地严肃，略做沉吟后稳重地点头：“就这么办。” 战士们还奇怪没听到安排自家，一听居然让他们去巡逻狩猎，顿时颇为兴奋……以前巡逻也是工作，可现在，巡逻真的是种放松！ 青岩面无表情，所以他这个黑豹战士只有开会凑数的时候才是战士……真的好气哦！ “我们的陶器还是不够用，我想再烧点比较大的陶器，比如说腌大白菜的大缸，部落里日常用的陶碗陶碟也应该再补充一批。”萧云看向两位族长，“两位族长前阵子也很辛苦了，这几天不如和我一块烧点陶？” 火炎忙不迭点头，烧陶比起做别的事儿轻松多辣、还可以把烧得最漂亮的陶器“收藏”起来！ 草根也很激动，她早就好奇得要死阿云是怎么烧陶的了！ 这次萧云安排的工作很轻松、给的时限又宽，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大伙儿觉得吃到嘴里的面汤更加香甜，看着阿云都觉得顺眼了不少……果然阿云还是棒棒哒！完全不是魔鬼口牙~ 萧云的微笑很纯洁，我当然是好人辣~ 暂时剥离战士们的带队权、让成年族人来管一下事，是为了削弱现有的战士特殊化现象……等到有带队能力的成年族人可以参加工作会议时便算成功，本来萧云寄以厚望的是大河，奈何这货烂泥糊（没用错字儿）不上墙，搞得他不得不另行发掘。 一个集体想要发展，以武力决定话语权那肯定是不健康的。虽然萧云也觉得红叶和毛毛是可用之才，但他在用他们、培养他们的同时肯定要把他们的个人能力和战士身份剥离开来。这种事情越早着手越好，他可不想搞到后期不得不去学习朱八八赵匡胤啥的，那就太蛋疼了。 至于族长……那当然是要高高供起来。火炎族长看似精明实则迟钝，很好糊弄，到目前已驯化成功；草根族长的话，要她不是族长萧云也会跟培养毛毛一样抓紧时间把她培养利用起来，现在的话，萧云倒没打算放弃这么个难得的可用（有脑子）之才，但在培养前必须彻底驯化，不然她的族长身份要出大问题。 为毛要这么说呢，因为族长这个身份天然具有部族资源分配权…… 客观地说，部落制度下的雪狼人其实并不存在压迫、权力封建现象，倒更像是类乌托邦的共产主义——全族生产力、生产资源共有，人人平等，有吃的大家吃，有穿的大家穿，看上去似乎很完美。 但是剥去这貌似完美的平等的表皮，就会发现问题……这种部落制度的平等是建立在低下的生产力和艰难的生存现状上的。假如生产力进步了、提升了、可以产生非生存所需的剩余价值了，那么这笔剩余价值的存在就很有可能成为那个导致雪狼人平等制度失衡的“伊甸园苹果”。 这是个很冰冷的问题，也是不能回避的问题，中国历史上成功的造反团队为毛到了后期内部总是和谐不起来？只用“可以共患难、不能共富贵”来描述的话，未免也太浅显。 一言以蔽之——不要去赌人性中的贪婪！不要认为人性是可以考验的！不要自私地以为别人都不自私！ 在萧云这种“人性本恶”奉行者的眼中，他是绝不对天真地以为谁的道德水平经过考验就绝不会滋养出贪婪的。那么身为智商正常的成年人，在问题出现之前筹备应对预案是最起码的素质……这可不是什么杞人忧天，现在的情况是，部落里已经存在那个“伊甸园的苹果”、存在剩余价值了！ 集体创造出的财富、超出生存所需的部分，就是剩余价值！堆在仓库里的那些东西，就是那个让亚当夏娃堕落的苹果！ 目前这个苹果还非常干瘪、不够香甜，但萧云难道要去赌这个苹果成熟后不会长出毒性吗？必然不能。 所以说萧云也是很不容易地……部落里所有人都可以没心没肺，他就不行，他要考虑到的、顾及到的层面，必须永远在这个部落发展的脚步之前；这个领先的程度不能太超前，步子跨得太大是会扯到蛋的，也不能太落后，被问题糊了一脸再去考虑解决方式的话浪费的不仅仅是部族发展的宝贵时间。 嗯……得亏热热闹闹吃早餐的各族众人都没有读心术，看不穿那个一脸淡定微笑的阿云心里面到底在想啥，不然精神受刺激都是轻的…… 当十六名雪狼人战士三两成群、带上武器撒着欢奔向部落外广袤的天地间时，西北面、草原与丛林的交接处，两名灰矮人一前一后钻出森林，神色仓惶地左右四顾，没走几步便如同惊弓之鸟那样躲进了灌木丛中。 “呼……呼……我们总算逃出来了，艾尔巴。” 雪狼人朋友、灰矮人夏尔用手背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略显稚气的脸上惊魂未定、又掺杂少许欣喜，压低了声音激动地：“我们要、赶紧去找我们的雪狼人朋友……只有他们能帮我们救回族人。” 艾尔巴比夏尔大十来岁，但因灰矮人的特殊性，他看上去像是和夏尔差不多年纪，与夏尔不同，他似乎非常悲观，摇了摇头、绝望地道：“雪狼人帮不了我们……你忘记了吗，夏尔，雪狼人是魔禁种族，是不受魔法眷顾的种族，他们帮不了我们。” 夏尔擦汗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劫后余生的欣喜从他眉间消失：“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还能去求谁呢？” “我不知道……不然，我们回地下世界去找暗精灵？”艾尔巴痛苦地，“给暗精灵当奴隶至少可以保住命，不是吗？” “不，不行，我们可是千辛万苦才逃到地面上来的啊。”夏尔惊道。 “逃上来又有什么用，地面上的人还不是把我们当做奴隶？”艾尔巴很绝望，“早知道这样，当时我就不想着逃离了……至少地下世界最可怕的只有暗精灵，只要我们打造出他们要求的铁器……” “你冷静一点，艾尔巴，至少雪狼人是拿我们当朋友的，他们还给了我们那么多的羊。” “那又如何呢，夏尔，你不要忘记了雪狼人也是要我们给他们打造铁器的，现在只剩下你和我要怎么去满足雪狼人的要求，说不定他们会认为我们骗走了他们的羊、又没有做到答应他们的事，会把我们杀掉……” “艾尔巴，你已经不想去救巴鲁他们了吗？”夏尔很愤怒，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少许。 两名灰矮人都吓到了，面面相觑数秒后，同时跳出灌木丛、往草原上狂奔。 秋风吹得这一带的树叶沙沙作响，泛黄的叶片随风飘下，缓缓落到两名灰矮人留下的短小足迹上。 一只脚踩到灰矮人足迹附近的地面上，厚厚的腐殖层被踩陷出半指深的凹坑，藏在落叶、腐叶间的小虫被惊动，扭动着身子惊慌地朝外爬。 “逃到这儿来了吗……” 追踪者的视线落到那两排小巧足迹上，又移向草原深处。 第51章 卧槽好绿！ 万马奔腾，蹄声如雷。 秋草泛黄的草原上, 迁徙的野马群如洪流般南下, 数万马蹄卷起滚滚烟尘，硬生生在草原上划下一道粗犷不羁的粗长线条。 红叶一脸不耐烦地抱着胸, 阿月挥着手驱赶扑到近处的烟尘，羽无聊地左右四顾，不时抽动鼻子，希望能闻到点除了马骚味外的气味。 三名雪狼人战士被迁徙的野马群挡住了去路，奔腾如潮的野马群视这片草原上处于食物链顶端的雪狼人如无物, 雪狼人也没有上去捉几匹野马开荤的意思，只因为……马肉是酸的。 煮马肉或烤时，其散发出来的酸味更销魂。 不光是雪狼人，虎族、猫族都对野马群没啥兴趣, 这也导致了草原上的野马群颇为庞大，要么看不见，看见了便是上万之数。 “这附近有这么大的野马群，还能有你说的鹿群吗？”羽嗅了半天啥也没嗅到，百无聊赖地侧头看向红叶。 “再过去点儿, 靠近北边的地方应该是有的。要是没鹿群的话，转到西面林子里找找看有没有野猪好了。”红叶舔了下舌头，“阿云说，能遇到小野猪的话尽量抓回去，把公猪的蛋蛋割了再养肥，肉会很好吃。” “……”羽和阿月理解了下红叶说的割蛋蛋是啥意思, 顿觉胯下一凉。 “对了，阿云有没有说过今年什么时候去收橡子？要是今年还能遇到那么大群的野猪就好了。”阿月道。 “要到下雪前才去？今年也不是很缺牧草，不着急。”红叶想了想道。 “马群快跑完了，可以过去了。”羽提醒了句。 红叶和阿月精神一振，被野马群拦了这么久他们可是早就不耐烦了。 押阵的雄壮野马终于尽数通过，弥漫许久的烟尘渐渐散去……三名雪狼人还没抬腿，便是一愣。 正前方约五十来米距离开外，隔着缓缓散开的烟尘，两名灰矮人也正震惊地看着他们。 “你不是……夏尔？！”红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咦，你们怎么只有两个人？” “红叶啊啊啊啊——”夏尔似惊喜又似惊慌地飞奔过来。 红叶也很惊喜，不过她马上想到了啥，立即……抬起健壮修长的大长腿、脚底板稳稳糊到夏尔正脸上：“等等，你身上有没有虱子，我头发好不容易才长出来一点点！” 夏尔：“……” 当红叶等人意外捡到两名迷失的灰矮人时，同一时刻，西面三十多公里外。 阿山一手拎着他的弓，一手提着一只肥胖的、被捉住了双脚了还不住拿坚硬的鸟喙猛啄阿山手背的彩毛胖鸟，呆呆地看着前方。 和阿山同路的战士木木还挂在树上摘野果，也是一脸蠢萌地看着同一方向。 把两名雪狼人战士吓到的……是一个很奇怪的、画风和草原非常不符的人——这个人的身高体型倒是不太夸张，与族中的幼崽类似，不算特别高大也不算袖珍，就是他的穿着打扮，绝对是和草原住民不同次元： 微微卷曲的绿色长发直垂到膝盖处，头顶上戴着精致的额饰，额饰后半部分挂着长短不等的珠串流苏混入发间，前面额心处垂着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纯白色高领长袍盖过脚背，长袍外罩着金银丝编就的轻纱，极尽华丽的腰带上大大小小的宝石闪瞎人眼，手腕、脖子上也是挂了一串又一串……太阳一照，整一个行走中的反光污染源。 最重要的是……这个怎么看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草原上的诡异生物，还是漂浮在半空中的，脚离地面一米多高。 这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奇怪生物，双眼死死地盯着阿山手里抓着的彩毛肥鸟。 彩毛肥鸟啄了无数下阿山的手背，硬是连皮都啄不破，圆溜溜的眼珠子很灵性地、很委屈地看向主人。 鸟主人怒了，二话不说抬起手，掌心前端突兀地出现陶盆大的火球，并在下一秒狠狠砸中阿山的上半身。 “嗷！烫烫烫！”阿山一下跳了起来，忙不迭用拿弓的手去捏彩毛肥鸟的脖子……打算把猎物捏死再放手。 鸟主人惊愕地看着只喊烫却并没有受伤的阿山，见他居然试图当着主人的面杀他的宠物，勃然大怒，掌心前端再次出现更大的火球—— “吼——！！” 和阿山同行的战士木木一边撕掉绑屁股上的兽皮裤衩，一边从树上跳下，半空中化为狼型，凶狠地扑向攻击阿山的入侵者。 “雪狼人？！” 鸟主人一惊，身前骤然出现势能惊人的风力。 扑上前的木木被风力阻隔，前胸茂密的银色长毛被风绞断不少，倒是没有伤到她；落地后俯首贴地、蓄力爆发，猛地跳过风力阻隔高度，张开的大嘴向敌人咬去。 “魔禁种族、该死——” 鸟主人左手往前一挥，挥动的手掌带出迅猛狂风，借助风力反推让身体迅速向后飘了十余米，右手平举，数道风刃瞬间在他身周生成，“飕飕”声中攻向再度逼近的战士木木，将她逼得不住后退闪躲。 “阿山！”木木急得回头大叫，雪狼人的魔禁体制不受魔法眷顾，坏处是学不了魔法，好处是高魔防，但并不等于无伤，被魔法骑脸还是会痛的。 “这鸟怎么弄不死啊？”阿山也很捉急，肥胖的彩毛鸟脖子都都快给他拉长了。 “轰——！”地一声，巨大的火球在木木躯体上炸开，把她的毛都烤焦了不少。 “好烫好烫好烫！”半边身体冒烟的木木连忙就地打滚、扑灭毛发上的火星。 “……”鸟主人呆滞地看着活蹦乱跳的木木，这……能融化附魔盔甲的魔法居然就能烤掉点雪狼人的毛？！ 阿山一看木木吃亏，赶紧把肥鸟一丢、裤衩一扯，化为狼型扑向敌人。 鸟主人赶紧丢出风刃阻隔阿山，再度抛出巨大的火球来试验威力。 阿山蠢萌是蠢萌了点，战斗的本能差不了，都看见木木吃亏了哪会脸吃火球，当即横向跳开避让——不比雪狼人的狼形态小多少的巨大蓝焰火球炸开、只烧到阿山半边屁股。 阿山吃痛，狠劲儿也上来了，不管屁股上还冒着烟就凶狠前扑，一肚子火气的木木立即紧随其后，一左一右包抄向漂浮半空中的鸟主人。 “不好！” 鸟主人双手往下一挥、风力在他脚下出现、身体骤然拔高飘到二十多米高度，双手合成施法手势，巨大的魔法阵图在他脚底显现。 阿山和木木一惊，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头就跑。 这个一头绿毛的家伙，似乎比那些会魔法的魔兽厉害多了啊！ 最主要的是雪狼人又不会飞，人家飘那么高他们在地上完全没法打呀~ 鸟主人目送两名雪狼人叼起他们脱下的裤衩丢下的武器朝远处跑走，直到这两头怪物彻底消失，才从空中慢慢降落。 脖子上的毛被扯断不少的彩毛肥鸟啾啾叫着，萎靡不振地从草丛中钻出来。 鸟主人不快地瞪了它一眼，又抬头看向雪狼人离去的方向。 “这一带是雪狼人的领地吗……”鸟主人皱着眉，“算了，不过是来抓两个灰矮人，不必与雪狼人纠缠。” 看向灰溜溜的彩毛肥鸟，鸟主人一脸的嫌弃：“去，找那两个矮人，若是找不到，你就自己拔干净毛跳锅里。” 彩毛肥鸟当即扑腾着翅膀起飞，在空中盘旋一圈后，朝东面飞去。 约二十分钟后。 扛着鹿的红叶、阿月、羽三人，呆滞地看着空中飞过来的绿毛宝石怪。 两名灰矮人已经吓得瘫在地上。 彩毛肥鸟吃过雪狼人的亏，在空中盘旋不敢往下落。 鸟主人盯着三人的耳朵看了数秒，雪狼人脑袋两侧兽耳上的银白色绒毛还是挺容易辨认的，于是他也停在高空中。 阿月是顶牛角的班来当战士的，才当了一年多，经验不足，很谦虚地：“红叶，毛毛，那个是什么？” 红叶茫然地：“……不知道。” 羽也摇头：“没见过。” 吓得紧紧抱住族人的夏尔：“是、是绿龙！这个人是抓了巴鲁他们的绿龙！” “呃？”红叶惊了，“龙族长这样？” “雪狼人。”鸟主人发话了，手指向两名灰矮人，“归还我的所有物。” “诶？”红叶更惊了，“你的？” “不要啊！”夏尔、艾尔巴一起惨叫。 “很明显，他们不是你的。”红叶把肩膀上的鹿丢到一边，伸手解裤带，“灰矮人是我们雪狼人的朋友，我们不能把他们交给你，被你抓走的灰矮人也要还回来。” 羽和阿月很有默契地往左右散开，眼睛盯着飘在空中的绿龙。 绿龙额头冒出青筋……换成别人跟绿龙一族这么说话早被他烧成灰灰了，龙族和雪狼人这种被魔法嫌弃的不一样，他们可是天生受魔法眷顾的——但这帮家伙确实皮糙肉厚，龙息魔法丢下去只会喊烫，就很气！ 被人骑脸上还没反应不是龙族的风格，绿龙手一抬，额头上的额饰、身上的高领长袍和累赘珠宝尽数不见，身体骤然发出耀眼绿光、现出绿龙真身，咆哮着喷吐出炙热龙息。 红叶脸色一变、抬脚把吓瘫的夏尔和艾尔巴踢飞、自己变成狼型朝外逃窜…… “烫烫烫！” “嗷嗷嗷好烫好烫！” 红叶被龙息燎到后腿、阿月被烤到屁股，两头雪狼人赶紧就地打了几个滚…… “……”绿龙硕大的龙头上冒出青筋，长啸一声、巨大的身体朝地面上的雪狼人撞来。 “嗷~~~~” 阿月被撞了个正着……这倒霉孩子战斗经验不足，都没说躲开龙头方向，一下被压到龙腹下面。 “吼——！！” 羽连忙四足蹬地、猛然挑起、撞到绿龙左翼翅膀上，庞大的龙躯硬是被他撞得微微向右倾斜。 红叶此时已绕到右侧，立即扑上前咬住绿龙右后颈，绿龙吃痛，支起上半身用力甩头，红叶被他甩飞，给他压在肚子下面的阿月也抓到机会忙不迭爬了出来。 羽高速跳动避开挥舞的龙翼、和转过来试图咬他的龙首，还有余力顾着阿月：“阿月没事？” “没事，只有点想吐。” “下次跟这种大家伙打，要记得避开正面，尾巴那边也别去，容易被扫到，从两侧进攻。” 羽嘴上解说着，爪子也没闲住，抓住绿龙拿翅膀扫他的空隙狠狠抓了过去、在绿龙左翼翅膀上留下四道爪痕，当绿龙猛然转身时他又迅速跟着移动，始终保持自己位于绿龙的左侧面。 被两侧夹击数轮，绿龙反应过来跟雪狼人在地面上肉搏是个蠢主意，立即奋力拍击双翼将两头雪狼震开，便要腾空而起。 “吼——！！” 阿月看到进攻时机立刻飞身扑上，咬住绿龙腹部较为柔软的皮肤。 “……！！”绿龙不得不中止上升就地翻滚，将咬住他弱点的阿月压到松口。 红叶和羽哪会放过这等围攻的良机，马上扑了上来…… 首尾长度四十米以上的绿龙对于人类而言无疑是庞然大物，但对于平均头尾头尾长度在五~六米之间的成年雪狼人战士来说，这体型差距就不算很大，三头雪狼人战士配合起来压制一头落到地面和他们玩儿近战的蠢龙，难度并不比追撵鹿群高多少。 部落中，火炎族长和草根族长正围着阿云捏了一早上的陶器摆件泥胚感叹不已，连呼吸都放得特别轻、生怕吹坏了这个漂亮的小东西——萧云用细腻的黄黏土加了少许石英石粉、长石粉捏出来了个符合他审美的、半米高的飞天仙女像；飘带、手足的部分以韧性十足的藤草芯当骨骼支架，用木片和剥皮刀精心刻画出有几分像佟丽娅的面部五官，还没上色，精美的素胚就把俩族长给震住了。 “真的是……太美了！”火炎族长退后几步、离飞天素胚保持三米以上距离，这才敢大声说话，“阿云，这是什么女神像吗？比上次你送给牛头人的花精像还要漂亮啊！” “我怎么知道哪个女神比较流行，随便哪个都行？”萧云正拿一头磨得很圆润、很光滑的木杵捣烂花瓣取天然色素，随口回道。 草根族长震惊地盯着萧云，蹬蹬退后几步，激动地：“这怎么能随便呢？！不行的！” “那丰收女神像好了，牛头人信的除了大地之母就是丰收女神，也就丰收女神配得上我废这么大的劲儿。”萧云琢磨了下便道。 雪狼人不信神明不表示雪狼人对神系一无所知，虽然阿云的态度挺敷衍的，但是俩族长想了想，还算满意……说到底也是雪狼人不信神明，不然的话到底是狩猎女神还是勇武女神啥的搞不好还得争一争。 “好了，我要上色了，这东西上色要聚精会神，等会儿不要吵到我哦。”萧云把调好的颜色摆到素胚旁边，盘腿坐下，活动了下手指，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用自己的毛做的上色刷。 有一个兴趣广泛又特强势的老姐，硬生生把萧云这么个绝对的现充逼成手工技术宅这种事情……在地球上是连拿来追牛逼都不够格，在这个地方倒是派得上用场；虽然没啥系统之类的外挂看不到忠诚度，在捏出这个飞天素胚后萧云就明显地发现草根族长对自己的态度不一样了。 草叶中提取的嫩绿色用来刷飞天像上面的玉石环佩，毕竟是中国人，对玉石的审美就是以翡翠为标准，艺术作品中的玉要是不带绿那看起来都没有逼格……精致的上色刷沾了点嫩绿颜料，轻轻靠近飞天像的耳环，忽地，一声狼嚎如平地惊雷般炸开： “阿云啊啊啊啊——！！” 萧云手一抖，素雅清淡的嫩绿色刷到了飞天像的脸蛋上。 萧云：“……” 收回上色刷、小心地放回当颜料盘的陶碟上，萧云深吸口气，转头朝外咆哮：“做丰收女神像不表示我喜欢给手办刷绿皮肤啊喂！佟丽娅够绿了好吗！！” 火炎&草根：“？？” 萧云怒气冲冲地冲出房间，张口要骂，字眼儿还没喷出来呢就在他喉咙里卡了壳……卧槽好绿！ 不对，是红叶他们捆回来一个好绿的仁兄！ 这哥们留着一头特夸张的绿色长发、一直拖到膝盖弯那，瞳孔是绿色，皮肤是淡绿色，比以前见过的森林精灵还绿一个色号，浑身赤果、那地方的毛也是绿色……呃，除此之外他的造型也是很别致，手脚都给兽筋兽皮捆得严严实实，双手还特意用兽皮裹了好几层……连嘴巴里都给塞了一卷兽皮。 萧云真心好奇这哥们到底干了啥好事能给淳朴蠢萌的雪狼人这么一顿收拾，视线一转，又给他唬了一跳……红叶、阿月和毛毛三个人臊眉耷眼的，脸上身上都有那种被火烤燎过的痕迹，脑袋上的白毛给烧得看得见头皮，耳朵都给燎秃了…… “这个家伙太坏了！”红叶气咻咻地指着那个很不服气地瞪着眼的绿毛仁兄，“打输了不认输，一直放火烧我们，捆住了手脚还用嘴喷火！” ……好。给烧成这样也只是捆手堵嘴，雪狼人果然是淳朴蠢萌。萧云有点好笑又有点好气，然后便惊喜地跳起来：“咦，夏尔？你们回来啦？” 委委屈屈地跟在后面的夏尔往前挪：“阿云呜呜呜呜……” 萧云二话不说抬起腿、脚底板挡住夏尔想凑过来的脸：“等下等下，你们染了虱子没有？” 夏尔：“……” 悲伤的夏尔解释了半天他们灰矮人是如何找到铁矿、如何在挖矿的过程中误入北部森林中绿龙也就是那位被捆成粽子的绿毛仁兄的领地、如何被蛮横的绿龙逮住奴役的悲惨过程——这五个多月来他们唯一接触到的外人就是这位爱干净的绿龙，肯定没染虱子！ 萧云……萧云看着一脸傲慢、被俘虏了都一副拽上天样儿的绿毛仁兄，世界观崩得稀碎——尼玛等等，很有逼格的龙族就这玩意儿？出门都不带穿内裤的？这么奔放真的妥吗？！ 又听红叶三个讲述了一番，萧云才发现是他误会了……绿龙还是很有逼格的，出场珠光宝气、贵气逼人，要变身打架才给脱了。 于是萧云就用一副很蛋疼又很同情的脸看上一脸不忿的绿龙：“我能不能采访下，这位尊贵的龙族领主……你是怎么想的，魔法师甩开膀子落下地来和战士刚正面？近战法师？” 绿龙……绿龙老兄用很恐怖的眼神儿狠狠地瞪着他。 萧云才不理会阶下囚装逼呢，低头看夏尔：“这货有没有把巴鲁他们怎么了？杀没杀你们人？” 夏尔一脸痛苦地摇头：“不知道，我们被分开关在地下的监牢地打造首饰……我和艾尔巴被关在一间，莎莉在我们隔壁，当我们一起逃走的时候，莎莉她、她被看守我们的石像鬼抓住了，我们只好、只好……”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萧云抬手拍拍抽泣的夏尔，身陷囹圄的情况下要求俩灰矮人自个儿去救人也太不靠谱，他俩能跑出来就不错了……要不然萧云还以为他们跑哪去了呢。 对上绿龙的视线，萧云很心平气和地：“这位尊贵的龙族领主，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用你抓走的灰矮人来换取你的自由身，怎么样？” 给堵着嘴的绿龙昂起下巴，翻了个白眼。 “怎么杀死绿龙比较快？”萧云看向俩族长。 绿龙：“……” “龙族生命力很强……我记得要把头砍掉才行。”草根族长想了想才道，“一般的武器砍不断他们的骨头，有点儿麻烦。” “砍掉头就会死的话不用那么非要砍掉骨头那么麻烦……他脖子上要是只剩骨头那肯定就死了？”萧云盯着绿龙的脖颈看。 绿龙：“……” 萧云给了个皮笑肉不笑的威胁脸，语气很平和地：“你看，这位尊贵的龙族领主，要没那深仇大恨我们双方之间实在没必要你死我活嘛，那很浪费我们双方的时间的，对不对？我们雪狼人无意与龙族为敌，我们只想要回我们的灰矮人朋友，至于你需要的首饰，也不是不能商量……能坐下来谈总是比动手省事的，你觉得呢？” 第52章 双赢……个屁啦！ 你比别人都强的时候, 能动手就憋比比。 你没比别人更强的情况下, 那自然是能比比就憋动手…… 道理总是比较难听的, 但现在确实就是这么个情况——没错这位绿毛仁兄目前沦为阶下囚了，但要对比双方硬实力，雪狼人VS绿龙一族, 还真尼玛刚不过…… 尤其是阿山和木木归队，指控他们逮鸟的时候给个绿毛怪又是火烧又是风刀绞的, 萧云便知道这茬灰矮人还真惹了麻烦事——要不是这绿龙脑子缺弦放弃优势玩儿飞龙骑脸，十六名雪狼人战士全军出动拿他也没什么办法，而丫要是脑子精明点变个龙高空喷火, 那部落这百来号人小一年的辛苦就得白瞎。 将一脸傲慢不屑、拒绝配合的绿龙关进空房间，让牛角蹲旁边盯着看好，萧云立马召集这会儿能召集到的战士, 紧急商议要拿这头天降的蠢龙咋办。 “灰矮人我们是肯定要要回来的。”萧云首先交代己方底线，夏尔和艾尔巴由兔狲们招呼去了，这会儿他就没必要拿友谊来说事, “他们在北边找到的矿脉恰好离我们的黑石矿比较近, 可以就地展开冶炼事宜, 而我们部族毫无疑问是需要大量铁器来发展的，离了灰矮人，我们的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就要受挫、就要付出比之前超过百倍千倍的艰辛，所以在灰矮人的剩余价值压榨……嗯，人生自由权上我们是不可能让步的。” 他说的啥五年发展计划大家都没概念，比之前辛苦千百倍倒是都听懂了, 含两名族长、黑豹战士青岩和兔狲战士秋在内，集体瑟瑟发抖…… “可是……绿龙恐怕不会愿意跟我们坐下来谈。”草根族长咽了口唾沫。 “是啊，很麻烦，又臭又硬……我们还不能真把他给杀了。”萧云牙疼地，他特嘛只想专心种田，不想去捅啥马蜂窝，“大伙儿对绿龙了解多少？别管是不是道听途说都讲一讲，总要有点了解才方便去应对。” 青岩盯着萧云看了数秒，似乎是在琢磨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心的，犹豫了下才开口：“北面的森林中住了十几头绿龙……龙族报复屠龙者不比精灵族手软，阿云，你可别真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萧云摆摆手，这点他还是能想到的，跑了俩灰矮人这头绿龙便得自个儿追出来，这说明绿龙一族肯定不是群居，都是分开来占山为王，估计也没那收小弟的习惯，占一片地儿称的都是光杆王。 但你还真不能因为人家是光杆王你就去轻视，要知道同一片森林里还住着这个世界上最头铁的精灵族老哥……那些精灵族老哥实力比雪狼人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都没说把绿龙赶走，萧云是得多自信才会去玩儿这个越级打怪？ 于是大伙儿知道的都说几句，七拼八凑的，让萧云从侧面大致揣摩出了这个绿龙一族的形象，和他之前猜测的差不多，这绿龙还真不大好招惹：占了北边大片儿的森林这群绿龙，别说挨着他们住的森林精灵，实力更强悍、武力更吊的冰雪王城跟他们都得客客气气……用草原住民的说法就是，当初精灵王离开老家带着一帮精英小弟去兽人帝国那边玩武装旅游的时候，出发前送了这帮绿龙几大箱子的珠宝，免得这些绿龙闲出屁来了跑他的王城溜达…… 萧云嘴角直抽抽，这特嘛压根不是啥越级打怪，而是刚出新手村就被大BOSS糊了一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萧云仰天长叹。 空着没住人、用来堆杂物的某间集体卧室，被绑成粽子的绿龙正跟蹲他旁边的牛角互相瞪眼。 萧云说让牛角盯着绿龙，牛角就很诚实地真个一直盯着……眼皮眨都不眨，看得特别专心，特别目不转睛。 绿龙：“……” 绿龙肚子里的火气越烧越旺、越旺越烧，要是眼神儿能杀人的话牛角指定被他杀了无数遍，狠辣的眼刀绝逼把牛角上上下下都给剁成片片。 牛角专心地盯着他看。 如是无声对峙半个多钟头后……绿龙忽然听见轻微的鼾声。 困惑了数秒，绿龙发现这鼾声居然是蹲他身前的雪狼人发出来的，这货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铜铃眼就这么瞪睡着了。 绿龙顿时就有喷火把这个蠢货烧死的冲动——奈何兽皮堵到他嗓子眼，龙息喷不出来。 “……我居然跟这样的蠢货对视这么久！”气愤过后，绿龙失落得不行。 怒火上头的人往往要泄了那口气才知道反省，绿龙这会儿就特别后悔，他怎么会想不开落到地面上跟雪狼人打肉搏呢？他怎么就想不到飞到这些雪狼人的窝里破坏一通、再逼迫他们交出他的所有物呢？ 任何生物要在世界上生存都是要守一定的规矩的，长居此地的绿龙一族也要遵守一定的规矩，比如不攻击精灵族，不可随意在草原上降落——草原上的虎族战士和雪狼人战士都是地面上的强者，虎族受风元素青睐、近距离内玩风魔法比龙族这种魔法眷顾种族还溜；雪狼人倒是被魔法女神嫌弃，但是雪狼人也皮糙肉厚……这都是各种族万年生存发展累积下来的经验之谈，比精灵还长寿的龙族当然不会断了经验传承。可恨的是他当时给雪狼人不吃魔法攻击这点气坏了，一时冲动栽到了阴沟里。 嗯……当然，相对于绿龙，其他种族要遵守的生存规则就更多了，作为天空王者的龙族起码可以称霸天际线，只能站在大地上的种族不管你是虎族还是雪狼人还是精灵族，对于那些盘踞大地上的顶级魔兽都得保持下尊敬。 反省了自己的愚蠢行为，接下来就是对现状的忧虑……绿龙是一点儿不担心雪狼人敢杀他，除非雪狼人不想在草原上混了——绿龙一族保持天空优势，烧不死雪狼人也能烧光雪狼人的老巢。 可就这么被捆着也不是办法啊~他自个儿老家里还关着一堆奴隶呢，驭使的石像鬼又没聪明到能盯着奴隶给他打造华美首饰，那些懒鬼借机偷懒害他的首饰做不完怎么办？ 而且这帮雪狼人住的地方真是毫无美观可言，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墙壁做得看不出石缝，可这种灰扑扑的墙壁就算非常平整又有什么用！丑爆了好吗！ 绿龙挑剔地打量着雪狼人们辛辛苦苦盖成的集体卧室，没精美家具，负分！床直接是石头床、还这么长，丁点儿室内格局都不讲究，负分！墙壁无装饰寡淡无味，负分！天花板都没有直接看到横梁瓦片，负分！没窗户、门直接用活动木板代替，那木板还拼得非常之差劲，负分滚粗！ 评估了一下这些雪狼人的住所，绿龙顿觉一种审美层面、物资享受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当萧云臊眉耷眼地进来试图搞统战……呃，搞好外交工作时，迎上的便是绿龙更加傲慢不屑的眼神儿，和牛角那个瞪着眼呼呼大睡的货。 萧云看眼绿毛仁兄那鄙夷外露的嘲讽脸，再看看打鼾的牛角，瞬时间体会到丢人丢到姥姥家是啥感觉…… 强行无视丢人败兴的牛角，萧云端起营业用微笑，抹下老脸去贴绿龙的冷屁股：“嗯……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点小误会……” 绿龙翻个大白眼，冷哼一声把脸扭开。 萧云就不高兴了，你龙族再牛逼也没有捆成粽子了还特嘛小母牛倒立的道理：“我听说龙族比精灵族还要重视族人，屠龙者会被龙族全力追杀、不死不休。但是拿自己的命去拼一个跟你没什么关系的小部族全灭，似乎也没占多大便宜？” 绿龙……绿龙很勉强地把脸转了回来。 “你死我全灭，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既然这样，我们何不找一个让双方都不吃亏的、还能有好处的双赢的办法，来解决我们之间的误会呢？”萧云笑眯眯地坐到炕头，跟这个貌似无害其实危险大发了的家伙保持一定距离，“就我们雪狼人来说，我们希望我们的灰矮人朋友获得自由，这是我们雪狼人的‘利’，而对于你来说，你需要灰矮人给你打造你要求的首饰，就本质上来说，我们双方的出发点其实是没有冲突的……你放还灰矮人让他们重回自由，而他们在不需要你盯着管着、负责食宿的情况下也会给你打造首饰，你看，这不就是双赢吗？” 绿龙用看傻逼的眼神儿看着他…… “你觉得不关押着灰矮人他们就不会给你打造首饰？这怎么可能呢~你可是绿龙，为龙族打造物品这么有面子的事情，他们怎么会拒绝？”萧云一拍大腿，“恕我冒昧地猜测一下，你抓了那些灰矮人以后没有跟他们谈过话？误会就是产生在这个地方的了！若果你对灰矮人提出要求，让他们给你打造最好的、最华丽漂亮的首饰，灰矮人肯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绿龙……绿龙眨巴下眼睛，很震惊地盯着萧云，脸上那种龙族特有的傲慢高傲都忘记维持了…… “就算我只是一个住在大草原深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雪狼人，我也知道龙族的眼光是全世界所有种族中最高的！”萧云摆出真得不能再真的真诚脸，马屁如潮一通狂拍，“我们族长经常和人类打交道，在人类王国那边，哪个珠宝商要是打出他们的商品连龙族都喜欢的宣传词，那就要卖疯了~如果我们的灰矮人朋友有幸能为你打造物品，那么他们所有人的身价都要翻无数倍，怎么会不狂喜呢？作为他们的朋友，我们都与有荣焉了！” 绿龙使劲儿绷着脸，但是眼睛已经开始眯起来了…… “你不信的话，我们问问灰矮人好了。” 萧云朝外面招手，没多久，夏尔便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一进门跪趴下…… 萧云赶紧朝他打个眼色，夏尔才意识到自己跪趴错方向，赶紧挪动膝盖朝向绿龙，哆哆嗦嗦地：“尊、尊敬的绿龙阁下，虽然我、 我和艾尔巴逃走了，但是，但是其实我们还想为您打造首饰……” 说完这话夏尔鼓起的勇气也耗得差不多了，萧云怕他出丑挥手让他出去，再转脸看向绿龙，真诚地：“灰矮人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我们雪狼人也很支持灰矮人，若你愿意的话，我们雪狼人愿意为你看好这些灰矮人、不让他们乱跑，并尽全力督促他们全力为你服务……” 绿龙眨巴两下眼睛，又是白眼一翻、轻哼一声，把脸别过去。 萧云看出这货只是傲娇，对立情绪比之前缓解很多，再接再厉地：“当然，我们之间在此前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并激化成了一场小小的冲突……为表示我们雪狼人的歉意，我们希望你能收下我们雪狼人能拿出的、最好的礼物……” 龙族本性贪婪，尤其是喜欢收集亮晶晶、亮闪闪的东西，精灵王都能这么应付他们，雪狼人自然也能……呃，当然金银珠宝萧云是拿不出来的，他手头唯一好看点的就是那块混在石英石里面的残次品黄水晶，要是拿那玩意儿来赔礼道歉指定要给这头绿龙喷个灰头土脸，所以——他拿出来的是自己烧的陶制器皿。 原本预备着拿去交易但实在抽不出时间人手，便丢在仓库里落灰的一套陶瓷餐具一字排开：内外釉色鲜明的陶碗、碗壁上用树皮提取的深棕色颜料绘制出吉祥云纹，形体端正的碟盘上同样绘制有图案，粉红、紫红、正红色的花瓣汁液组合出绽放程度不同的巨大花朵，再以嫩绿点缀其间；光滑的釉面、精致的花纹被门外洒进来的阳光映照得闪闪发光，绿龙的眼睛只是往这边瞟了一眼就移不开了。 萧云观察着这货的反应，在最后辅以一记马屁：“……这种亮陶是我们部族多年研究的成果，还没有对外交易过，如果身为龙族的绿龙领主能看得上这种我族精心研发的精美餐具的话，那么我们也有信心拿去跟人类商队做交易了……你觉得如何呢？是否还能看得上眼？” 绿龙艰难地把粘在陶器的眼睛撕开，抬起来看向萧云，傻子都看得出这家伙的眼神儿十分复杂纠结——就是那种想开口又觉得没面子、想装逼又舍不得的纠结。 萧云当即……摆出失望神色：“你看不上？唉，我就知道龙族的眼光太高，果然我族研究了这么久也还是跟不上你们的眼界……那好，我们会把这批陶器销毁，推翻重来、从头研究到底什么样的餐具才足够华美，也许再过几十年，我们还能想出别的办法。” 绿龙顿时紧张地，难耐地扭动了下身体，眼睛死死地盯着萧云，喉咙里唔唔了两声。 萧云差点儿忍不住笑——果然这占山为王离群索居的绿龙比精灵族好忽悠多了啊！ 丫赶紧摆出困惑脸，小心翼翼地：“嗯……我猜错了吗？你想说什么？” 绿龙瞪着他。 “这样，要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你没觉得我族研究多年的特殊亮陶餐具毫无价值，你就点个头？”萧云装出惊喜万分、却又勉强压抑着喜悦之情的紧张表情。 绿龙沉默了下，很勉强地、幅度很小地点点头。 “那……你愿意收下这批亮陶餐具吗？”萧云很期待地。 这次绿龙点头的速度快多了。 “这是我族的荣幸，我们这就帮你打包好，你随时能带走！”萧云麻溜地抱起陶器叠成一摞、开开心心地跑了出去。 绿龙瞪着这货离开的背影，内心有一百只兔狲在挠——混蛋把那些东西直接给我啊啊啊啊！ 萧云深知某人答应送你某种你特别看得上的礼物时，等待礼物落到手里的时间是最烧心的……于是他便恶劣地离开了便不露面，让那头绿龙慢慢焦心去——容易入手的东西价值会贬低，这个等待期是很有必要地！ 把人晾了一整个下午，这期间萧云也不让人靠近关着绿龙的房间，他自己则哼着歌儿给飞天像慢慢上色……天黑下来了，部族里热闹起来、要开饭了，他才慢悠悠走出烧陶的地方，拿套部落里日用的陶器（没上色，没花纹）餐具装了份食物给绿龙端过去。 牛角一醒来就揉着眼睛走了，绿龙孤独地给晾了半天，见到萧云指定没好气，但也没跟之前一样把脸别开、话都不想跟你说。 萧云这次带来了红叶、羽、阿山压阵，让他们蹲在门外，自个儿进了门把食物放在绿龙身前，再退后数步，用一副很为难很不好意思的纠结脸小心翼翼地：“我们部族的食物比较粗糙，不知道身为龙族的绿龙能不能看得上……但这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食物了。” 除了那些把自己转化成巫妖的疯狂魔法师，这世界上的生物都是需要吃饭的。要不是倒霉催的给雪狼人抓过来，绿龙这会儿就该在自家华丽的城堡里用精美的银盘用餐……闻到食物的香气他的鼻子就开始抽，但是身为绿龙怎么也不能丢了牌面，所以绿龙一副很高傲很高冷的样儿，特冷淡地看着萧云。 很不识趣的雪狼人幼崽一点儿也不说体贴下他，就傻兮兮的站那儿跟他对视。 绿龙：“……唔唔！”不松绑我要怎么吃啊混蛋！！ 萧云等他眼睛都冒绿光了，才小心地：“你愿意吃吗？” 绿龙屈辱地点头。 萧云这才上前，小心地解开他手臂上捆着的兽筋…… 双手获得自由，绿龙瞪了萧云一眼，自个儿掏出堵嘴的兽皮、骚包地整理了下头发，手上似乎做了什么操作、瞬间多出来一块洁白的餐巾，然后优雅地把餐巾系到脖子上……确实他这一套举止非常得体体面、不紧不慢，但是果体系餐巾这种骚操作已经深深地出卖了他…… 地精打造的石磨磨出来麦粉做的麦饼比以前那种麦碎饼好吃无数倍，绿龙虽然很嫌弃用手拿麦饼的吃法，但也很利落地把麦饼吃得一干二净；荤素塔配的骨头汤菜鲜美可口、不腥不膻，这货虽然很讲究地拿勺子慢慢舀，但那频率是半点儿也不慢，或者可用飞快来形容…… 几分钟搞定雪狼人份量的晚餐，这速度让萧云都瞠目结舌、甘拜下风。 这货吃完了拿餐巾优雅地擦了下嘴，转脸对着萧云，嘴巴一张—— “卧槽烫烫烫！！” 红叶、羽和阿山没良心地看着头发被烧光的萧云，哈哈大笑。 ……虽然好忽悠，但是脾气果然很大…… 喷了萧云一脸，绿龙可算是舒心多了，这货慢悠悠解掉脚上的兽筋，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套特有逼格的白色长袍往身上套，戴各种零碎首饰就戴了半天……也是他这戴首饰的动作让雪狼人战士觉得他没战意，才有心情去嘲笑和他们享受同样待遇的萧云。 穿戴完毕，这头绿龙起身站在炕上，居高临下睥睨灰头土脸的萧云，伸出手：“我可以原谅雪狼人的无礼，当然，你们也要做到你们的承诺。” 萧云：“……”你特嘛要能别这么直接伸手，我就信了你装出来的逼格！ 奈何人在屋檐下，这会儿还真不是萧云跟这货怄气的时候，只能拿出专业的素质堆出笑脸：“我们雪狼人向来说话算话。” 绿龙点点头，伸出来的手招了招。 ……尼玛给你！给你！萧云憋着气、让阿山帮忙把准备好打发瘟神的餐具拿过来。 拿到比银器还漂亮的餐具，这头两眼冒绿光的绿龙眉梢眼角的笑意就憋不住了，可丫还是贼贪，开口就是：“如果灰矮人在雪狼人的监视下不能打造出更好的首饰，我会把他们重新看管起来。” “我们雪狼人一定会看·好他们。”萧云笑容专业，暗暗磨牙，脑子里疯狂盘算啥时候有资格跟精灵族平等对话了，一定联手把你们这帮大蜥蜴打出SHI来。 绿龙很满意，把漂亮的餐具一收、抬着下巴看着萧云：“把你们的厨子给我，再给我一年份的食材，我就不计较灰矮人吃掉的我的食物了。” 萧云深吸口气——不，他现在就想打SHI这货！！ 第53章 厚颜无耻绿毛怪 “当然可以, 这是我族的荣幸。”萧云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等贪婪成性的绿龙开口, 萧云便抢先道：“不过要等到明年收获期。我听说龙族的传承全面而强大，你身为尊贵的绿龙领主肯定知道我们的食物是通过耕种获得的，春天播种，秋天收获，今年我们只播种了仅够我族族人的消耗，明年的话，我族会为满足你的需求而多多耕种，别说是一年份了, 今后每一年我们都为你准备下一年的食物都行。” 绿龙嘴巴半张……要让他多等一年他肯定是不干的，耕种是什么鬼他才不管呢！可是萧云紧接着表示以后每年都给提供食物，这简直美滋滋有木有？ “那也行。”绿龙高傲地抬起下巴，压着心底得意。 “我就知道龙族传承的知识比牛头人厉害得多, 你们龙族一定懂得很多耕种的知识？不瞒你说，我们雪狼人其实是才刚刚跟牛头人学习的耕种，今年是第一次尝试, 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到位。”萧云笑得很谦虚，“既然你身为尊贵的绿龙领主也愿意接受我们供奉的食材, 那岂不是说我族的耕种技术学习得还不错，这真是让我倍感荣幸。” “哼哼。”绿龙的下巴快抬到天上去了，他是不懂耕种是什么鬼, 不过龙族哪有不喜欢被拍马屁的！ “既然如此，我族更要抓紧时间为明年的耕种做准备、争取为领主阁下种出最好的食材、尽我族的全力让你满意……”萧云换上讨好脸，“我能否冒昧地请求领主阁下, 尽快把那些灰矮人放出来呢？这些灰矮人打造的铁器可以让我族更好地为你种出食材……” “没问题。”绿龙大手一挥，“不过不要忘记我的首饰，食材重要，首饰一样重要。”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萧云再次笑得见牙不见眼，“那为了不耽搁时间，我族的战士与你同去接回灰矮人？免得他们在归途中借机偷懒闲晃，早点儿开工铸造才好。” “可以。”绿龙看萧云的目光别说多满意，哎呀可惜这个幼崽是个雪狼人，要是别族他就带回去当奴隶了……雪狼人发疯起来也很烦的有木有！ 萧云立马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弎战士，投向红叶和羽的眼神儿尤其火辣。 红叶&羽：“……” 俩人同时默默点头，神情无比坚定——放心阿云！我们一定会记清楚这头绿龙的老巢位置！ 连吃带拿还享受了一通彩虹屁的绿龙高高兴兴地腾空而起，带着一群雪狼人战士直奔自个儿老巢。北部森林可不小，龙族的老巢又会用魔法阵结界来保护，没人领路可没那么容易找着。 萧云冷漠脸看着那头大蜥蜴飞走，缓缓举起中指热烈欢送…… 呆隔壁屋子偷听的俩族长等绿龙飞走了才走出来，两人的表情都特凝重，火炎或许迟钝，但遇到危及部族的大事时智商还是能上线的，忧心忡忡地：“阿云，这真的可行吗？” “可不可行的，也没更好的办法了。”萧云轻吐口气，“杀不能杀，放了又怕这玩意儿记仇，没事就来捣捣乱，最主要的，灰矮人我们得要回来……供奉也好拍马屁也好，先把丫稳住了才能谈其它。” 草根族长摇摇头：“就怕绿龙的贪欲没那么容易满足……只是提供一头绿龙的食物还罢，要是别的绿龙也找过来，那我们哪供得起？” “这个倒不很担心，绿龙这么贪，肯把我们这么好的剥削资源跟别人分享？”萧云冷笑，“至于这头绿龙，一昧的给他好处丫肯定要膨胀……总得想办法让他知道我们雪狼人的便宜没那么好占才行。” 俩族长面面相觑，又齐齐把视线放在萧云身上，阿云看起来似乎还有办法……目前也只能相信阿云了。若换成他们的话，除了和绿龙拼个两败俱伤外，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战士们连夜便将四十余名灰矮人带了回来，同时带回的还有绿龙打包丢过来的首饰图案、模具、一箱子珠宝和数十公斤金银锭，每块金银锭上还有龙爪划过的痕迹……显然那货不光是贪婪，还特别小家子气，打首饰的贵重金属都要留下自己的气息也是醉了。 原本萧云是打算让灰矮人在铁矿附近聚居，现在他是信了绿龙的邪、不得不放弃让灰矮人“独立”的打算——灰矮人给吓了这么一回，估计也没胆子和雪狼人分得这么远的居住，遇到啥事了求援都得跑个百八十公里的路。 三间集体卧室划给灰矮人，在离生活区较远的地方划出一片“工业区”给灰矮人，趁着大地还没封冻，紧赶慢赶地先造烧焦炭的窑和炼铁的高炉、打铁的工坊。 萧云确实算是个现充技术宅，可炼铁这套技术他还真是一窍不通……但他之前的一系列折腾也没白费，要没有他领着雪狼人制作的水泥、水泥砖、密封陶管，炼焦窑和炼铁的高炉就没那么容易弄出来。 只休息了一天的四十多名灰矮人来不及感动终于重见天日，便投入了忙碌的工业区建设中……他们已经从夏尔和艾尔巴那里知道他们能重获自由是雪狼人为了他们跟绿龙做了交易，而龙族的贪婪所有种族皆知，他们简直不敢想雪狼人付出了多大代价——道谢毫无意义，除了全力工作，他们没其他办法能表示感激之情。 ——用毫无尊严的拍马绿龙换来灰矮人的忠诚度什么的，萧云简直是想一想就心情复杂。 炼焦窑点火开烧，在没有现成器械的情况下、比较原始的炼焦窑是没办法在炼焦过程中获得附加产品的，不过反正目前需要的也只是炼铁的焦炭，其它的工艺可以等以后有条件了再上马。 灰矮人一族自有冶炼工艺传承，条件艰苦点也不妨碍他们把铁炼出来，炼焦窑开烧期间（原始土窑炼焦需要的时间长，十天左右），他们便利用现有的建材盖出了个炼铁的竖式高炉——这真心是个技术活，萧云反正是完全不会…… 嗯……其实只是想把铁从铁矿石中分离出来的话倒是很容易，在土中挖出坑洞，用石头和黄泥盖出土包状、顶部开口较窄的地炉（类似面包炉），地炉下部留出通风口，在地炉中烧起木炭、投入铁矿石，温度提升到千度左右时铁矿石中的氧化铁还原成铁，冷却后取出铁块，再将这种杂质极多的铁矿放入烧旺（烧煤烧炭都行）的地炉中烧红、拿木棍夹出来淬火、反复锻打，去除铁块中夹杂的氧化物，便能获得具备一定机械性能的铁——电视剧中那些铁匠就是这么打造铁器的，灰矮人在条件极其原始、连将煤块炼成焦炭都无法进行的情况下便是用这种费时费力的办法来打造铁器。 现在有雪狼人的保护又有一定程度上充足的原材料可使用，灰矮人自然愿意将冶炼工艺稍作提升——以水泥、水泥砖和陶管搭建起来的竖式高炉萧云怎么看怎么觉得原始，灰矮人却十分满意…… “这个高炉可以烧好多次才会塌呢！”灰矮人的领头人巴鲁如此一脸幸福地对萧云道。 萧云：“……” 嗯……这个粗糙的消耗性高炉炉身高度在三米左右，顶部炉喉以水泥糊成，料斗和炉煤气管由打通底部的陶器和陶管代替，盖炉身的耐火砖没有，就是水泥砖，炉体支架么，就是部落里用废的那些捡来的商船武器加工一下废物利用，风口、热风管也用陶管代替——虽然看上去很像是那么回事，可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反正萧云觉得这玩意儿要叫高炉有点过分，叫竖炉还勉强能接受。 竖炉盖起来了，冒了好几天黑烟的炼焦窑也可以出窑了，从窑炉边墙的点火孔注水熄焦冷炉、扒出灰黑色的焦碳，再将获得的焦炭和雪狼人当苦力运回来的铁矿石、石灰石投入炉内开烧。 当萧云混在灰矮人堆里管住着竖炉的冶炼情况时，他脑子里忽然想起焦炭的化肥作用——焦炭与水蒸气、空气作用制成半水煤气，然后再使氢与空气中的氮结合生成氨，那特嘛就是氨肥啊~~貌似生成氨技术就是一战的时候出现的，最开始是制作炸药的来着？ 嗯……化肥厂战争时期摇身一变就是炸药厂，常见的肥料加工加工能当炸药使这个常识萧云还有，他倒没指望过点工业科技树就能在这个世界横扫天下，一是他不是理科生，二是，就算他有金手指把工业科技树点到后膛枪时代、对付啥绿龙啊精灵族啊虎族啊啥的也没屁用——人家会魔法的好伐啦！他才不觉得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蘑菇蛋呢——但是能搞出化肥工业总是好事啊，连绿龙都伸手问他要食材，明显，这个世界上最硬的硬通货就是粮食~！ 抱着尝试的心态，萧云跟灰矮人巴鲁打听他们灰矮人有没有从焦炭中获得某种能让植物长得更好的提取物的技术，回复他的是巴鲁纯洁的茫然脸……好！ 很遗憾地把这个念头死死摁下去，萧云继续拉着巴鲁问他们有没有见过磷矿…… “你是指那种看上去有点儿像煤、烧起来发绿光的矿石吗？”巴鲁想了想才道。 “对对对对！”萧云本来是有枣没枣打三竿子，也没指望巴鲁真知道，一下就激动了。 “我见过，这种矿石暗精灵用来染布，使用得不多……对了，你们不是在地精原来住的巢穴附近捡过石英石吗？石英石经常和你所说的磷矿伴生啊。”巴鲁道。 萧云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撅过去——尼玛！ 感情去年他就在藏地下的磷矿头顶上溜达过……那他今年这么一整年来疯狂到处捡骨头是为的啥！ 抽出挂腰带上的布卷把磷矿记上去，冷静下来的萧云再度发现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能溶于水的磷肥才能被植物吸收，开采出来的磷矿是不溶于水的，需要通过工业加工才能变成可使用的化肥——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个把磷矿当成矿物染料用的地界，他上哪找懂得这技术的人去？ “阿、阿云？我说错什么了吗？”巴鲁一看萧云直接趴地上了，还以为自己做错了啥。 萧云默默爬起来，45度望天：“……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巴鲁：“？？”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奇人异士、不科学魔法，怎么科技树就没往农业生产方向走呢？”萧云忧伤得无以复加，竖炉出铁口流出红彤彤的铁水都没能让他高兴起来。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萧云就更忧伤了，还特嘛蛋痛——大伙儿坐下刚端起碗，一只绿毛宝石怪便从天而降。 灰矮人吓得吱哇乱叫、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手里的碗倒是端得很稳。 地精全员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雪狼人&兔狲面无表情。 这个不速之客傲慢高冷的目光扫视全场，似乎很嫌弃雪狼人部落这种大伙儿露天团团坐用餐的搞法，可特嘛他丫的也不滚，硬是厚着脸皮落下来，不知从哪变出个椅子坐下、又掏了张小方桌摆身前，然后目光炯炯看向守着陶锅给大伙儿舀汤菜发麦饼的雪狼人大厨。 大河下意识看向萧云。 “……给他！给他吃！”萧云还能怎么说，十来天前把这货忽悠走时好容易才把要厨子的事儿糊弄过去。 大河一脸便秘地把麦饼和汤菜送过去。 不知脸皮为何物的绿龙……贼特嘛自然地变出条洁白的餐巾围脖子上，风卷残云、五分钟清光成年雪狼人都要吃十来分钟的量。 然后这货又目光炯炯看向大河。 大河面无表情看向萧云。 萧云啥话也不想说，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足足吃了十几个麦饼、干掉一陶锅的汤菜，这头厚颜无耻上门蹭饭的绿龙才停止进食，优雅地拿餐巾擦嘴，起身，收起他的椅子桌子，转脸看向萧云，特装逼地负着手道：“我下次再来看我的首饰打造进度。” 轻飘飘上升一截，这货又看向萧云，面带嫌弃地：“下次换个菜色，总吃一样的菜品你们不会觉得腻吗？” 萧云差点没当场掏出中指——那你特嘛别来啊！！ 气到胃痛的萧云，当晚就跑去和草根族长挤一屋，待族人都睡下了，他很诚恳地向比火炎靠谱一百倍的草根请教：“族长啊，你说我们牺牲一下、出点血搞个美食节，把所有的绿龙请过来吃饭，然后一次性把丫们全干掉，别留活口……别的龙族能不能发现这事？” 草根仿佛被瞬间被一万道雷劈中，惊骇绝伦地看着他。 “我们自己人肯定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这也不行？”萧云痛苦地。 草根族长沉默了至少十分钟的，抬起手拍了拍萧云的肩膀，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哑：“……阿云……不要想太多了，要能这么做的话，精灵王早就做了……精灵族也很喜欢那些漂亮的宝石的。” 萧云捂脸倒到炕上，他算是理解被丘吉尔放话“哪怕死光最后一个印度人，大英帝国都不会屈服”时的三哥们是啥感受了——人家就是要毫无吃相地剥削你，你能咋地！ 该咋地就咋地！ 抱着十二万分的愤怒、预谋着龙肉烹饪一百法的萧云，次日便投入“督促”灰矮人为绿龙打造首饰的憋屈工作中。 ……然后他看到了绿龙提供的首饰图案，先笑了十分钟的。 “——丑爆了啊兄弟！要不是黄金白银自带颜值、强行加塞宝石，这玩意儿能戴得出去？这货是怎么有脸皮听我吹丫眼光高的！” “……等等！”萧云忽然想到了啥，苦中作乐的强笑脸瞬时一变、眼中精光闪烁。 在旁边用粗糙的工具抽金线的夏尔无意中看到萧云阴森森的脸，猛然打了个寒颤。 又数天后，大雪即将来临时，不要脸的绿龙再度前来蹭饭，说是打着来检查打造首饰的进度，但这货完全是瞄着饭点儿来的，来了之后也没理睬灰矮人，就盯着做饭的大厨看。 萧云给个眼神大河，自己偷摸走开，去把他烧好的飞天像抱出来。 半米高、底座三十公分宽的飞天像，因萧云今年有意攒了些花瓣颜料的关系，那叫一个多彩华丽……当他抱着飞天像亮相时，正狂吃海塞的绿龙一双眼睛立马粘到了飞天像上，他朝左走两步，绿龙的眼珠子跟着往左移，他朝右走两步，绿龙的眼珠子跟着往右移。 萧云立即堆起营业用热情笑容：“尊贵的绿龙领主，你觉得这尊女神像如何？” 绿龙都顾不上吃白面麦饼了，炙热的眼睛差点儿把萧云的脸皮看穿，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从他眼睛里面伸了出来…… “如你所见，这是一尊……生命女神像。”萧云面不改色地，这世界的神系都时兴搞兼职，龙族信的生命女神、森林精灵信的森林女神和大地之母是同一个……没错，就是牛头人信的那个，也不知道这位女神忙不忙得过来。 火炎&草根：“？？”说好的丰收女神？！ “我族集全族之力造出这尊生命女神像，却很遗憾地发现，我们甚至没有能力盖出这尊女神适用的神殿。”萧云失落地。 全体雪狼人：“？？” “显然，这尊女神像只配你这样尊贵的绿龙拥有。”萧云恭恭敬敬地将女神像双手奉上。 绿龙跳过桌子，飞扑上来抢夺……特嘛这时候他倒是不维持逼格了。 萧云冷眼看着宝贝地摩挲着女神像的绿龙，脸上笑容依旧：“我族虽然并不信仰神明，但也希望能为生命女神做点儿什么……事实上，我非常想打造出如同这尊女神像所佩戴的首饰，可惜，我们雪狼人很贫穷，并不拥有黄金……” 飞天像当然要梳飞天髻，飞天髻当然要配华丽的头面首饰，绿龙震惊地看看女神像上的首饰再将视线投向萧云：“这种首饰你们能打造出来？” ……只要有材料配件、那些手工博主DIY的首饰能把你丫亮瞎信不信？萧云暗暗翻个白眼，笑容可掬：“当然。” 绿龙的呼吸都变了：“我允许你使用我的黄金珠宝……把这种首饰做出来！” ——就是尼玛要你学梳飞天髻、看你丫梳那么麻烦的发型再戴一脑袋首饰怎么快速脱了变龙！ 萧云装作犹豫了下，有点勉强地：“这很难……会比我们集全族之力造出飞天像更难……当然，如果能获得你的友谊，我们雪狼人必然全力以赴。” 绿龙顿时喜上眉梢，又强装高冷、抬起下巴道：“我可以考虑赏赐你们我的友谊。” 萧云内心MMP，表面十分感动地：“我非常荣幸，甚至忍不住想要为你付出更多——”然后他又切换成失落的表情，“可惜我们没有动物油脂了，最近很难抓到野猪，不然的话，这次你来我们可以请你吃更加美味的油煎饼，唉，真是太遗憾了。” “这有什么！”绿龙冷哼一声、立马升天……呃，腾空而起。 “如果能抓到活的小野猪就更好、小野猪的油最香——越多越好多多益善啊！”萧云扯着嗓子冲飞走的绿龙喊。 绿龙的轻哼声遥遥传来…… 萧云竖起中指表示问候，再迅速转头看懵逼的其他人：“赶紧吃！还等那货回来呢！” 全体人员：“……” 草根族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阿云，你该不会是想……” “没办法，这牛皮糖粘上来甩不脱，那就尽量废物利用，起码要把伙食费赚回来。先让他满森林飞给我们抓个几十百把头大小野猪，大的吃肉，小的趁天气冷不容易感染搧了养起来。”萧云一脸不爽地。 草根族长忽然就不心痛白白送出去的女神像了…… 萧云又看向红叶：“你们知道哪里有大群的猎物而我们又不好狩猎的不？” 红叶呆滞地看着他。 第54章 草根投诚 今年去拖橡子的时候没有遇到野猪群, 自然也就没有去年那样丰富的肉类和油脂储备，萧云让战士们留意的小野猪也没有抓到——毕竟雪狼人没有飞到天上去搜寻猎物的本事, 狩猎是要看运气的。 蹭饭吃的蠢龙就不一样了, 这货能飞，还会魔法, 还有一只擅长追踪的特别肥的彩毛鸟宠物，在草原上、森林里狩猎就跟开了作弊器一样，飞出去没两小时就带了两窝野猪回来。 守广场上的萧云看见那二十多头被半透明的魔法绳索捆着的大大小小的野猪，当时就觉得忽悠这头蠢龙费的心思没糟蹋…… 没得说, 萧云立即迎上去又是一通彩虹屁, 拍得绿龙就差哈哈大笑, 也不嫌弃晚上风凉, 马上起身飞出去继续狩猎…… “就算是一条内裤一张卫生纸也有它的用处，垃圾只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 大工（gong）业（）党（dang）诚不我欺也~”萧云爽得直摸下巴, 可惜了, 雪狼人留不出胡子没法儿让他过一下智者的瘾, 不然他非得留个山羊胡再弄个鸟毛扇不可。 转头把呼呼大睡的族人叫醒连夜盖猪圈，全员出动大干快干、用剩余的水泥砖和木料盖出猪圈, 连吃了N记彩虹屁的绿龙也差不多把雪狼人部落周边方圆几百里飞了个遍, 在这周围筑巢越冬的野猪全倒了血霉……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就算萧云心里面已经给这头绿龙打上负分滚粗的标签，但他毕竟炒不掉这货的鱿鱼不是……所以在绿龙慢慢有点回过神来，听他拍彩虹屁时的表情有点不对劲时, 萧云立马暂停继续压榨这货的心，将人奉若上宾请到新盖的活动房里坐好，麻溜将承诺的油饼煎鱼豆浆油条豆腐脑端上来。 有新收的大豆又有石磨，搞出豆浆完全不费事，新豆泡上一夜、磨成浆，表层的泡沫撇掉，大火煮冒个十分钟左右、再用小火慢炖数分钟，倒出来用叠成几层的布料过滤掉豆渣，便可获得新鲜香甜的豆浆。 油条的话就更不是啥麻烦事了，草木灰里提取的天然碱（提取方法见26章）拿来发面，可使面更为膨大、洁白、松软，别说炸个油条不算啥，萧云要有那闲时间的话爽滑筋道的拉面都能搞出来——农村自制面食、乃至包粽子时都有使用草木灰天然碱的习惯，能磨出麦粉后萧云便把天然碱投入到了麦饼制作里面，这样蒸出来的麦饼更加蓬松柔软香喷喷，连绿龙都念念不忘…… 至于豆腐脑，磨豆浆的时候顺带就能做：磨浆撇沫滤掉豆渣获得的豆浆，分一半出来装到陶锅内，取小碗装入清水，水中溶入石膏，倒进豆浆锅内，盖上盖子等个一小时，满当当的一锅豆腐脑就出来了。 缺乏调料（只有盐、少量醋和野蒜、紫苏）的情况下，这样一顿丢地球上会让吃货帝国的人民无比嫌弃的招待，居然很受绿龙欢迎……这个装逼犯甚至没像之前那样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而是紧绷着脸小心地吃，特别是豆腐脑，只有盐、醋和野蒜调味的豆腐脑吃得这货眼睛里满是星星，一锅豆腐脑下去了还一副很遗憾吃得太快了味道没尝够的样儿…… 萧云面无表情，甚至还有点儿想笑，该，叫你们特嘛的不知道把科技树点到正经事上，一绿龙活得还不如月薪三千块的中国打工仔，活你丫该！ 见绿龙盯着装豆腐脑的陶锅很有犹豫着要不要抹下脸皮舔锅的架势，萧云立马采取行动——要脸的人比不要脸的好对付，绿龙还是端着点好——朝前一步站到特意给这货准备的餐桌前，略微弯腰、笑脸怼上去：“领主阁下，我族供奉的食物可还满意？” 绿龙恋恋不舍地把眼睛从陶锅里撕下来，慢条斯理地拿餐巾擦嘴，很装逼地略微点头：“还不错。” “那真是太好了……实不相瞒，您所喜欢的豆花——”指陶锅，“和油条煎饼”指盘碟，“正是我们通过种植获得的。”端正地微笑，“这几种食物能被你看上也是它们的荣幸，明年我们一定会努力地种植更多。”顿了顿，叹气，“可惜今年我们人手少，种植得不是很够……不然的话我真想让你将这些食物带回去给你的族人们分享。” 前面的话还没什么，最后一句话出来绿龙的眼睛就更绿了，毫不犹豫地：“不行——不，不必。” 萧云内心呵呵，你丫果然是没打算让别人知道咱们这儿有便宜占，稍作试探，萧云便立即转换口风：“那……我族便尽量储存你所喜欢的这些食物，以备随时恭候你大驾光临？”他将手指向装豆腐脑的陶碗，“不瞒你说，制作这样一份豆花需要一天的时间……” 他可没骗人，做一锅豆花是一天、一碗也是一天……你泡豆子磨豆浆不废时的啊？不把时间往长了说，这货天天来谁受得了！ 绿龙露出了然表情，好吃又好看的食物都是颇为费时的，看萧云的眼神儿特别满意——算你们机灵知道把好吃的全留给我！ 这回恭送绿龙萧云就没伸中指热烈欢送了，两百多头大小野猪换一顿饭外加一尊大概能卖个几百块钱的彩陶摆件，这生意做得~ 表情平静、内心激动地盘算着搧猪养猪猪肉猪血猪大肠的萧云，一回头便见牛角不知道啥时候溜了进来，抱起绿龙吃剩的陶锅正伸出舌头。 “住口手！！”萧云猛扑过去抢过陶锅，怒指牛角，“你疯了？那头蠢龙不知道几百年不刷牙、随便一滴口水毒死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都得热水消毒了才能用，你居然敢舔！” 牛角比萧云还生气，还委屈得直顿脚：“你明明说过好有好东西先给我吃的，结果你全都给了别人吃！” “……”萧云以手扶额，心累，不想嗦发。 为了安抚牛角，同时也是让族人尝尝鲜换换口味，萧云便拖出来一筐豆子、起码二百来斤，全部磨了做豆腐豆花豆浆让这帮家伙吃个够——石膏水点出来的是豆花，卤水点出来的就是豆腐，拿平整的木板将点出来的豆腐往模具里压一压、水分压干，就是干豆腐，还能切片儿用野猪肉炒个菜。 至于点豆腐的这个卤水嘛，就是晒盐时的副加产品……晒盐后盐田里面残留的那些粘稠杂质晒干成块就是盐卤，当时萧云琢磨着做豆腐揣了不少回来。 大伙儿吃上豆浆豆腐豆花，看向屯大豆的仓库眼神儿就特别火热——没想到豆子还能这么吃！豆子真是太好了、明年一定要多多的种！ 吃完豆制品大餐，接下来便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工作了：搧猪。 所谓搧猪，就是把小公猪的蛋蛋割掉，阉割过的小公猪关起来养更能长肉、肉质更细腻、还没有腥膻味，只要是看过点中国农业相关纪录片的都知道这个常识——但是具体怎么搧，估计就没几个人真研究过，反正萧云是不知道。 一群勇士，含红叶、羽、阿山和厨子羊毛、牛角等人跟着萧云来到水泥味儿还没散干净的猪圈，望着栅栏里活泼好动到处乱拱的百多头小野猪，沉默半响，面面相觑，懵逼茫然。 “阿云，你说的这个搧，到底是要怎么搧？”红叶开口。 “呃……大概是蛋蛋上面开个口子，把里面的睾丸挤出来？”萧云不太确定地。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胯下一凉…… “这不会把小猪痛死吗？”阿山脸色苍白地。 “应该不会……”萧云琢磨着古代中国人搧猪养猪也没说把猪养绝种啊，估计是虽然痛但不至于死？再说了，古代太监也不少…… 红叶没有蛋蛋，没有雄性雪狼人们那种一听就痛的销魂体验，跳进猪圈里逮着小猪检查有蛋没蛋，抓了只小公猪出来、猪屁股朝向萧云：“阿云你示范一下，让我们看看怎么搧。” 萧云眼睛盯着猪屁股下的蛋蛋，耳中听着小公猪惨烈的叫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众所周知，蛋蛋就是长在体外的生殖器官，上面神经密布，刮一下蹭一下都无比销魂……更别说在上面动刀，当萧云忍着不适提着火烤过的剥皮刀朝小公猪下手的时候，这头小公猪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整个猪圈二百多头大小野猪齐齐发抖…… 割开蛋蛋下部贴近猪屁股的皮肤，挤出细小的蛋蛋，拿大黄车前草捣成的草药糊上去，再把小公猪放开；惨遭毒手的小公猪摇摇晃晃、步履蹒跚，艰难地找到自家亲属，哼哼着钻进母猪肚皮下…… “嗯……看上去似乎是成功了。”萧云一手剥皮刀一手猪蛋蛋，面无表情看向其他人。 阿山逃走了，牛角退到猪圈门口那捂着两腿间一脸惊恐，羽面色发白，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谁来？”萧云举起剥皮刀，手指尖还在滴血。 羽也逃跑了……捂着两腿间逃跑的，牛角有样学样。 “……我来。”红叶抽着嘴角道，“阿云你……你去叫木木过来按着猪。”小猪要搧，不急着杀了吃肉的大猪也要搧，幼崽的力气可压制不了成年公猪。 萧云立马转头就走——这个活儿真的很不适合男同胞的好吗！ 当天部落的晚餐上，羊毛端出来一大锅……油炸肉丸子，笑嘻嘻地：“今天有加菜，公野猪身上割下来的蛋蛋，很香呢，你们闻闻！” ……至少一半人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蛋蛋。 新增的二百多头野猪喂养上没啥麻烦，橡子和苜蓿草料就是最妥当不过的猪食。原本整株晾干储存的苜蓿喂猪还有些麻烦，灰矮人用铁造出剁草料的铡刀后便简单轻松。 除了铡刀外，灰矮人还努力打造大量的锄头镰刀铁铲钉耙等农具——耕种的好处大家都看得见，要不是那些堆在仓库里的小麦大豆，这百五十来号人在这种大雪降临的日子里还想天天吃饱可不容易。 没错，搧完猪的当天草原上的雪就下下来了——势头不比去年小，第一场雪就盖过了成年雪狼人的膝盖。 在别的部落，下雪意味着漫长的猫冬，在火炎部落就不可能了，该干的活儿还是一样得干……灰矮人的竖炉继续燃烧、炼焦窑冒着滚滚黑烟，雪狼人幼崽和兔狲们要照顾猪圈羊圈，成年雪狼人除了继续拖煤和铁矿石回来外，还要继续筹集来年耕种要用的土肥——现成的磷矿没法用，还得靠动物骨骼里的磷来充当化肥，找得着的野兽巢穴都得搜刮过去。 水泥地面被地暖烤得热烘烘的新活动房里，萨尔披着毛毯、呆呆地看着外面雪地里撒欢打滚的兔狲幼崽和雪狼人幼崽。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他离了地暖就活不了，这些异族的幼崽却只需穿一层毛背心一层兽皮就能活蹦乱跳——来到草原上这么多年，每年一到冬天他就得自叹一番人类的脆弱。 要是他的国家位于这种每年起码四个月大地封冻的地方，那萨尔丝毫不怀疑平民一年能冻死一半…… 不过就算没有这种严寒，估计也没有哪个国王愿意在草原上安家。萨尔抬头看向雪花飘飘的天空，心底的惧意再次上升——那个绿头发的怪物来过好几次了，是人类部落的话早就惊慌得往别处迁移了，也就雪狼人还敢继续住在这！ 不光是不考虑迁移，幼崽阿云还能若无其事地与那头怪物交谈、甚至利用它去抓捕野猪……父神在上，也只有怪物才能和怪物心平气和地打交道！ ——正蹲大棚里小心地把切块的红薯种到土里的萧云，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萨尔以前认为萧云是窃据阿云身体的魔鬼，在绿龙事件后他就坚定不移地把萧云当成怪物了……毕竟魔鬼也是魔法生物，也是畏惧龙族的，龙族甚至能驭使部分恶魔。 然后萨尔就很纠结萧云到底是啥来历，他想得脑仁儿都抽痛了还是没个头绪……如果萧云没有使用“邪恶的黑魔法种植技术”的话他搞不好会把萧云当成是某个自然神系派下来辅助雪狼人的神使，毕竟一名幼崽居然懂得这么多的技术、能让一个落魄的小部落只用一年的时间就吃穿不愁还能收留大量的外族，这种神话只有自然神系的神使能做到。 可是萧云一直不避讳、还公然让所有人都参与的“邪恶黑魔法种植手段”，就让萨尔非常摸不着头脑了……各种各样的粪便、各种各样的森森白骨、各种各样的腐殖物——这画风无论怎么看都跟自然神系对不上啊！ 纠结的萨尔简直都快把自己的头皮挠破了，偏偏还没法跟别人说……这帮草原人都没啥头脑、萨尔不敢指望别人能为他保密，万一他大嘴巴把怀疑说出去，幼崽阿云发现他怀疑“祂”的真身，给他来个杀人灭口肿么办？萨尔在人类社会那边混不下去，就是因为卷进贵族的破事儿里脱不开身、人家要灭他的口逼得他不得不逃口牙~ 一脑子官司的萨尔如是自个儿跟自个儿纠结了半天，雪小了点儿后离开活动房去蘑菇房巡视时都有点儿心不在焉。晚餐时他在自己住的集体卧室里吃麦饼，无意间听到旁边萧云跟草根、火炎商量的话，差点儿没把才嚼到一半的咸菜肉沫馅儿喷出去。 天气冷了自然不能和之前一样在广场上用餐，萧云盘着腿坐在炕上，啃着份量特别足的咸菜肉沫蒸饼（其实就是大包子），跟俩族长商量着事儿：“工业区外面不是还有大片的空地吗，近期大家也比较闲，不如把那片地利用起来……不需要盖多结实的棚子，之前那批造好了没用上的泥砖正好可以拿来用，雪压不塌、能挡风就行，和蘑菇房的标准一样，需求的室内温度也和蘑菇房相差不大（20度左右的室温），从工业区借地热恰好合适，趁这几个月下雪种不了地，先把蚯蚓养起来……” “这种钻土里吃泥巴的虫子，养起来好处也很多的，我们堆着发酵成黑色的牛粪就能把蚯蚓养肥，它吃了牛粪，拉出来的蚯蚓粪就是肥料，在耕种上的作用比我们现在到处去搜集的土肥要好……” ——萨尔嚼烂的菜肉麦饼咽下去不是吐出来也不是，一阵阵的反胃。 “蚯蚓养成熟了，烘干磨粉拿来喂猪喂牛羊都行，营养还好，牛羊可以多产奶，猪可以长得更肥，肉更好吃……” ——萨尔猛然捂住嘴，跳下炕穿上鞋、顶着大雪冲了出去。 萧云一无所觉，依然在滔滔不绝地说服着俩族长…… 就算你贼有能力、贼有贡献、大家都听你的话，你也不能将其视为理所当然，必须要给群体里的大佬面子，要做到重大的事情提前请示、获得支持；就算你其实并不需要别人指示，这个请示指示的态度也一定要有，不然你再能干也迟早吃瘪、迟早给人掀下来——有些特别能做事的人位置升不上去，就是这地方吃的亏。 战略上重视敌人……也就是队友的萧云，哪怕现在部落里都是他的一言堂了他也不会犯这种错误，琢磨好了蚯蚓养殖的事情、觉得很妥可以行，便先来跟俩族长“商量”——不管俩族长拿不拿得出参考意见，起码你要把商量的态度表现出来不是。 大家都对耕种的结果特别满意的情况下，扛着“对耕种有利”这杆大旗无往不利，俩族长毫不意外地举双手赞成，比较靠谱的草根还跟萧云讨论起了让谁来干这事比较合适……所以说草根智商高呢，萧云讲解了一下蚯蚓养殖的过程她就明白这事儿没法让幼崽们“兼职”，必须和让萨尔培植金针菇一样让人专门去进行。 讨论的结果是，草根希望她能来主导这活儿。 萧云有些意外，草根族长却很坚持。 雪狼人以狩猎和放牧为主要生存手段，族长一般参与的是放牧、狩猎和食物分配等与部落资源分配权相关的事务（所以萧云没让族长去带工作队、不承担某项单一事权），草根族长主动提出要和萨尔培植金针菇一样专门来为部落养蚯蚓，这里面是有内容的：她是在表明她的部落彻底与火炎部落结合、就算以后出啥分歧也绝不会“分家”的态度——养殖蚯蚓是依附耕种和圈养牲畜模式的部落而存在的，不圈养牛羊猪、不耕种，养殖的蚯蚓就毫无意义，草根族长以这种方式来表示接受火炎部落的主导地位。 萧云眨巴几下眼睛理解草根族长毛遂自荐的涵义，收起微笑，认真地：“那就要拜托你了，草根族长。” “我会努力的。”草根族长郑重地点头。 两个聪明人都不用把话说得太直白，在眼神交汇间便理解了对方的态度：草根族长等于是把自家部族五十八号人的未来和身家性命全寄托在了火炎部落，或者说是，寄托在了将火炎部落这辆车开往未知未来的幼崽阿云身上。 萧云此前展示了自家部落有养活两个部族的能力，也不见草根族长如此坦然表态（放弃部族资源分配权、成为部族内单一资源的生产者），显然，萧云对付那头绿龙的手段给了草根族长信心，让她相信萧云可以担负起带领部族、肩负这么多人生存的重任——好勇斗狠、动辄打生打死绝对不是领导者天赋，草根族长好歹是个当了几十年族长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不会不明白。 一脸严肃的火炎族长：“嗯，那就按阿云说的办。” 萧云&草根：“……” 萧云和草根默默别开视线，各自叹气。 萧云叹的是部族里草根这样的还是太少，草根叹的是她之前居然敬佩过火炎……果然年纪大了，脑子都比年轻时迟钝了。 第55章 性价比最高的养殖 在现代, 蚯蚓养殖户不一定能盈利，最大的原因是市场饱和、蚯蚓烂价，售卖的价格还抵不上成本。所以大规模的蚯蚓养殖一般作为生产链上的某一环, 并入鸡鸭鱼猪等畜牧养殖, 以达到自产自销收益最大化的目的。 在这个世界就无所谓了……反正养殖蚯蚓费的人力、场地、饲料（发酵牛粪）都谈不上成本，只要养出来了就是纯利。 与草根族长谈成养殖事宜，次日萧云便和草根一块跑到工业区外转了一圈选址, 结果，发现之前的设想不能成立——确实将蚯蚓养殖场盖在这边可以有效借用工业区的地热, 可是蚯蚓是喜静的生物，周边环境噪音太高、地面震动频繁的话蚯蚓就会外逃, 而灰矮人的冶炼现场你说要降低噪音, 这不现实…… 没奈何，萧云只能转换方向，将蚯蚓养殖场换到大棚区来——大棚中种植的土豆、野姜、红薯在冬季零下十几度、几十度的气候下是不能生长的, 蔬菜大棚底下需挖出环绕大棚地底的环形烟道、墙壁留夹层, 通过烟道和夹层供暖让大棚中的温度能保持在十几度到二十度左右, 同一个供暖系统还供应着萨尔的蘑菇房，这会儿只能费点事，再将该供暖系统扩大惠及蚯蚓养殖了。 蚯蚓畏冷畏热，养殖场也需挖出半地下结构、类似于蘑菇房，萧云与草根族长选定地点，便召集工作队开始施工。 下雪十来天，大地封冻, 白日室外温度也在零下十几度，这种天气里畏寒的地精以往要躲到十米以下的地底才能勉强保持神智清醒不休眠，现在有了雪狼人给的毛衣兽皮衣也只能蹲在屋里、没法儿出来活动，指望不上；好在灰矮人浇铸锻造了不少铁制工具，如锄头、铲子、开石头用的铁锤钢钎等，大水、青草、蓝果三人带领的工作队施工起来进展不算慢。 嗯……相比去年冬天时用爪爪刨土，今年简直不要太轻松。虽然还是会有冻伤的问题，但反正人多了嘛，轮休也误不了事。 开挖地基的同时挖出半地下空间，地下空间内四周以泥砖垒的环形烟道，砌墙壁时也需留出隔热夹层——夏天时该墙壁夹层可起到有效隔热，冬天时将热烟排入夹层中，也可有效提高养殖棚内温度——室外温度动辄零下几十的天气里，只靠地底那一圈儿烟道是不足已将大棚室内温度保持在二十度左右的。 规格向蔬菜大棚看齐、长三十米宽七米的蚯蚓养殖棚落成，棚内正中留出一米二的通道，两侧作为饲养床，每床留出约二米左右宽度便以砖墙隔开，床与床之间留出一掌宽的排水沟兼夏日通风通道；饲养床内置入发酵成熟的牛粪、腐殖物（包括剁碎的野草树叶麦秆树叶烂菜叶）作为基础饲料，饲料务必要发酵成熟、整体呈黑色，无刺鼻气味，投入的基料要保证一定的蓬松性，不能太紧密，确保基料内有透气性。 腐熟好的饲料松松堆到二十厘米左右高度，以猪尿泡蒙在陶管上、再用不透水的猪皮装水挤压，将烧化的温雪水喷到基料中，当基料的湿度为用手捏紧指尖见水的程度时，便可投入蚯蚓开始养殖。 这地方没地儿买良种去，要喂养蚯蚓只能自己抓。冬季蚯蚓多钻进较深的土层中休眠，在河岸边挖到地下一米左右便可找到藏在泥土中休眠的蚯蚓……萧云反正是分不清楚蚯蚓的种类，也不管这些挖出来的蚯蚓是啥品种，全部装框带回饲养棚中，将其一把把地连着土块撒到饲养床上。 萧云和草根族长紧盯着饲养床观察，室内温度在二十度左右、无光线、有一定通风性的饲养棚内，那些缩得细细小小休眠的蚯蚓渐渐醒了过来，本能地往湿润的基料里钻——这就算是投种成功了。 “室内温度保持好、每天通风三到四次，注意检查料床的湿度，这个天气的话大概五天左右要喷一次水，夏天一天喷一次，要注意底部有没有积水，有的话就检查下面这个排水的沟是不是堵上了……” 萧云示范着将麦秆铺到饲养床表面为基料保温保湿，边跟草根讲饲养要点，草根族长只听了几句便觉头昏脑涨，连连摆手：“你说这么多我记不住，一点点跟我说。” “……嗯，总之要养活这玩意儿，室内的温度、湿度都要保持好，这方面你可以问问萨尔的经验，培植蘑菇在温度湿度方面和养蚯蚓差不多。” “好，这个我记住了。”草根走上去摸了一下基料堆边缘，“这个给蚯蚓吃的要湿润湿润的，但是也不能湿到底下被水泡着，有积水的话要赶紧检查料床下的排水管道” “对。”萧云比起大拇指，“再来是室内的通气，气闷了蚯蚓会跑，每天要开门透风至少三次，通风时门口的草棚子不要移开，要挡住光，蚯蚓是怕光线的，这点也和萨尔培植金针菇差不多。” 草根记下这点，萧云便领着她继续去忙着收集蚯蚓种……养殖是件长期性的工作，耐心、细心、恒心缺一不可，指望叨逼叨一两回就让草根打通任督二脉点出养殖天赋是不科学的，慢慢的来、让草根亲身经历一次从投种到收获的过程，才算是教学成功。 萧云以前看过一本穿古代种田的，里面有一段主角养蚯蚓养鸡鸭种田发家致富的情节，但没描写过程，只写了一段主角召集村民提出养殖蚯蚓，接下来便是主角让人养出来的蚯蚓是如何把鸡鸭喂得特别肥美，四方惊诧，这期间的主角闲得不行，每天就在家里做点美食吃吃，还有精力去和城里的官老爷家千金小姐谈了个恋爱，收入贵妾一名。 当时萧云也没在意这个，只吐槽了一句果然老爹不是宰相级别的女主着墨再多都当不了正宫，直到文下出现读者找茬，说现代搞生态养殖的业主在起步阶段一步都脱不开身还老出问题，主角牛逼甩手掌柜当当就啥都从天上掉下来了，还有精力去考虑三妻四妾……如是狠狠掐了一番，作为潜水狗的萧云很是看了一场热闹。 之后嘛……无聊时在抖音上看到有返乡大学生养殖户直播生态农庄养殖，萧云便自然而然地点进去…… 不得不说，当初挑刺的那个读者说得很对……搞生态养殖的人有时间谈恋爱？随便指点一下原住民就能把啥啥都养出来？屁勒！大学生养殖户资料书啃了一摞又一摞，带领的又是最起码初中生文化的亲属乡亲，小夫妻两个都忙得团团转，文盲率100%的古代农民都是系统设定的知识吸收转化率百分百的NPC还是怎么着啊？ 反正在萧云这儿，在雪狼人中，不，与人类相比智商也毫不逊色的草根都没法儿说一听就懂，萧云在忙活别的事儿时也没说能在蚯蚓养殖上就当得了甩手掌柜，每天都得过来检查一下蚯蚓活跃情况。 如是过了十天，萧云和草根一块儿检查饲养床时发现底部蚯蚓粪（蚯蚓粪和基料的区别细看下是比较明显的，蚯蚓粪比较像是结团的土块）较多，便开始第一次添饲料——先将料床松松地翻过来、将底部的蚯蚓粪铲出，再把用钉耙耙松的饲料喷过水雾提高湿度后铺到基料上方、约十厘米左右厚度。 蚯蚓每日要吃掉与自身等重的饲料，其中一半排出为粪便，添加饲料时要记得及时将粪铲除，避免蚯蚓生病感染，不能偷懒。 萧云检查了一下铲出来的蚯蚓粪，没看到蚯蚓茧，便将蚯蚓粪倒在大棚外的收集处，待来年种田时投入使用。 自然环境下蚯蚓肯定不会在冬天产茧，温室环境下就一年四季都能产，这也是养殖的优势，第二次添饲料时，萧云便在蚯蚓粪中发现了蚯蚓茧。 草根族长很高兴，盯着比麦粒还细小的蚯蚓茧看了半天、把其形象牢牢记住（表面光滑，黑色、棕色或黄色的半透茧体，有点儿类似虫茧，但十分细小），然后和萧云一块儿将与蚯蚓粪混合的蚯蚓茧装入木箱，移到大棚内温度较低（15度左右）的地方进行孵化，孵化堆上方添加十厘米厚度的饲料，约20天后，大量的蚯蚓便从茧中孵出。（孵化需要的温度比生长期的温度略低，15度左右孵化率最高，接近90%。如与生长期同温度，20~26度的话，则孵化率只有40%。） 在温度、湿度保持良好的情况下，一粒蚓茧可孵化出数只蚯蚓，此时的孵化堆内蚯蚓密度极大，需要分堆饲养，与此同时，养殖了40天的成熟蚯蚓也可收获，腾出饲养床。 收获蚯蚓有多种方式，萧云模仿了那对直播小夫妻的办法，将饲养床的基料转移到室外水泥地上，从上往下层层扒开基料，蚯蚓因避光本能逐层下钻、躲到基料底部，便可集中收获。 空出来的料床补充基料，将孵化堆中的新生蚯蚓分出三分之一份投入其中继续养殖，一床孵化堆视孵化数量，可分为新的三到四床。（每床新料可补充部分野外采集的蚯蚓种进行杂交，避免蚯蚓种近亲繁殖出现退化） 采收的蚯蚓放到阳光下二十分钟晒死，或切段或晾干磨粉，便可对牲畜直接投喂……（晒干后的蚯蚓貌似还是一种中药） 在地球上过剩的蚯蚓养殖在这个世界的性价比是极高的，养出的蚯蚓本身是极佳的牲畜饲料，饲养过程中产生的蚯蚓粪又是上等的肥料，相对于几乎等于无的饲养成本，简直是一本万利。 头批收获的蚯蚓晒死切段装袋，草根族长兴奋地搓手手：“阿云，这些蚯蚓可以让我们养的猪更肥美，对吗？” 搧了养一段时间再杀的野猪肉果然非常好吃，吃过一次后族人们心目中猪肉的地位已经排在羊肉前面了。 “对，这东西比苜蓿还好使。”萧云大点其头，“以后我们养的猪肥肉更多油脂更多瘦肉更细腻，都得看这个了。” 草根别提多开心了，蹦蹦跳跳去地找负责喂养牲畜的幼崽们来取蚯蚓…… 萧云看着她那兴奋的样儿也挺开心的，兴趣就是最好的动力嘛——能不觉得蚯蚓恶心、这么喜欢养的那都不是一般人，反正他全程都是硬着头皮撑过来的。 这四十多天里那头绿龙来过两次，每次都给冻得跟傻逼一样、绿毛上全是冰碴，却还是很坚强地要来满足口腹之欲……萧云看他那挂着两管鼻涕还强装高冷的样儿都不好意思忽悠他冒着极寒冷空气打工，管顿饭便让人回去；打造的那天飞天髻头面也给他带走了，顺带其他常规的首饰如手镯戒指项链额饰等若干，把这小气鬼给的金银宝石尽数用光。 本以为首饰都给他了应该没借口再来，结果头一回收获养殖蚯蚓这天，萧云听到灰矮人的惊叫，抬头一看，那头绿龙又来了——这回他倒是晓得冷，没用人形，变成条绿皮大蜥蜴飞过来的。 这头绿皮大蜥蜴在部落前雪狼人们平整过的地面上降落，在雪地上留下个特别夸张的压痕……然后跳起来变成人形、一阵狂奔冲进有地暖的活动室，萧云跟进去一看，这货正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不是那套装逼的高领长袍，而是白毛的厚实熊皮大衣。 光屁股穿熊皮大衣……行！ “呃……” “我视察领地，阿、阿嚏，顺便过来看看。”不等萧云说话，绿龙便一脸正经地看过来。嗯，这货要不是冻得脸皮绿中带白、白中带青，萧云搞不好就信了。 “……欢迎，我们很荣幸。”萧云还能说什么。 灶上温着的汤端过来，准备晚上给族人加菜的豆花端过来，咸菜咸萝卜装个盘，再把中午吃剩的咸菜包子、煎肉饼啥的热一热，“迎宾”大餐便算是齐活……正经的招待餐，都好好儿装着盘碟才上的呢！自家人吃的时候可没这穷讲究。 这回这货吃完了没说走，不知从哪掏了本书出来、坐在温暖的活动室里悠闲的看；陪客的萧云一看丫这态度估计是觉得来一趟来混一顿不划算、晚上还想吃，也懒得跟丫计较，找了个借口出去忙他的事——他的时间宝贵着呢好伐！ 他这边走出去，那边偷偷拿眼睛瞄他的绿龙可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他那受魔法结界保护的城堡是逼格高大上没错，可是特嘛的也冷啊~往年冬天他都是窝到城堡深处睡大觉的有木有~ 来回飞一趟冻得傻兮兮的只混一顿真心不划算，怎么也得混两顿！绿龙暗暗下定决心，如果那个雪狼人幼崽想赶他走，他就开口要厨子——上回这事儿被对方糊弄过去了，但他可没忘记这茬！ 直奔工业区的萧云：“啊、阿嚏！阿嚏！卧槽，别不是那头蠢龙感冒传染我了？” 活动室斜对面的集体卧室，萨尔&四名兔狲幼崽眼巴巴盯着活动室的门，半天也没看见那头绿龙出来。 幼崽之一抬头看萨尔：“萨尔，那个绿龙不走了吗？” 萨尔：“……”我怎么知道！ 五人齐齐叹气……活动室被那头绿龙一占，他们谁也不敢进去了口牙~ 幼崽之一再度抬头：“萨尔，你教我们种蘑菇呗？” 萨尔立马把头别开装听不见。 兔狲幼崽们就不高兴了：“我们都教你编毛毯了，你还不肯教我们种蘑菇。” 萨尔回自个儿睡的地方拿了件兽皮衣披上：“让让，我去检查蘑菇了。” 兔狲幼崽们齐齐冲萨尔的背影伸中指——阿云送那头讨厌的绿龙时就是这么干的！ 工业区里，正和巴鲁讨论造犁的萧云：“啊、阿嚏！” “阿云，你感冒了？”巴鲁关心地。 “应该没有啊，我鼻子又没堵。”萧云也很奇怪，“算了，不说这个，巴鲁，你觉得我建议这样加工行不行？” 灰矮人当然会造犁，但他们造的是那种笨重巨大、让好几头牛或马一起拖动的重型犁……因为这个世界的科技树没往农业上点的关系，原住民只能在平坦的平原上耕种，这世界成体制的国家采取的又是土地权力分封制度，不存在小农经济，犁的发展自然是往便于大平原耕种上使力——土地权力分封制在中国汉代以后就被淘汰了，自唐朝开始权力者采取的就是封建权力分封制（两种权力制度的交替可从世家消亡史窥见，大家都知道封建王朝的兴衰和土地兼并的失控分不开，而土地权力分封制是完全不存在土地兼并的，因为土地这个生产资源全在权力者手上，农民全是农奴），小农经济盛行，自然会诞生出各种各样的犁来。 当然，也不是说这个世界就没有轻型犁，比如牛头人使用的就是轻型的曲辕犁…… 曲辕犁也不是说不好，但是萧云在琢磨过后，还是希望在犁上多下点功夫，雪狼人毕竟人少，没法儿和牛头人那样单人拉着曲辕犁耕地也忙得过来，所以萧云便提出能否制作出铧式犁——地球上由拖拉机牵引的铧式犁萧云曾经在乡下见过，如扇面排开、五个处于同一水平面的犁头切割、破碎、翻转土垡杂草的场景在他脑海里印象深刻，发挥雪狼人在狼化形态下的超级拖力、牵引铧式犁进行翻耕工作，效率绝壁刚刚地。 萧云说得兴高采烈，巴鲁则愁眉苦脸……你明明说看不上重型犁，但你要求的这种犁和重型犁又有毛区别——重型犁好歹一半是木结构，你这个要求的全钢铁结构，更沉重好嘛！ 不过萧云勉强画出来的铧式犁草图巴鲁也看得挺心动，重型犁笨重在不够灵活、无法转向，而这种扇形扩散开、拖动力集中在一个点上的铧式犁，虽然同样沉重，但至少不至于连面向都转不了。 “我们可以尝试着做套模具，先做个样品出来看看。”巴鲁摸着下巴谨慎地，“这么大的全钢铁犁是没办法一体成型的，只能做出组件后拼装……我们得先研究一下拼装的部件。” 灰矮人的锻造工艺不止是锻造，一件件地打造不说费力气，费时间、产量低才是问题。有条件的情况下，他们也是有模具浇铸的技能点的——以泥和砂石做出模具、灌入铁水浇铸，效率比一件件拿铁锤敲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当然，制作一些需要高性能的铁器时还是需要锻造，浇铸出来的铁器整体密实度较差、耐冲击性不强，犁头犁刀的部位肯定是得千锤百炼地锻造出来。 萧云点头，立马将他带过来的木片儿、揉好的陶泥掏出来：“要琢磨构件用不着那么麻烦，来造个模型看看就知道大概结构了。” 于是这两人便在忙忙碌碌的工业区中玩起了手工模型…… 只是知道个大概的形状、要把构造、组件琢磨出来还真不是个容易时，就算是结构相对简单的铧式犁也没那么容易，什么形状的犁刀有什么样的功能，那个铲土的东西是设计在哪块儿的，这些让门外汉来琢磨都是挺有技术门槛的事。 搞得自个儿头昏脑涨的萧云和一群收工的灰矮人回部落吃饭，看见悠哉霸占着活动房等开饭的绿龙时，眼中忽然闪过精光——等等，这货能用魔法凭空做出捆野猪的绳子，那绳子还韧性十足、成年野猪都挣不脱，那这凭空造物的能力来做个物件模型、分析部件啥的，岂不是比用木片儿和陶土容易？ 巴鲁见着绿龙下意识脖子一缩、抬头看向能给他们安全感的阿云，然后他便看见……阿云脸上浮现不那么善良的邪气笑容，大步朝绿龙奔去…… 巴鲁：“？？” 萧云笑颜如花（……）、特热情地凑到绿龙跟前：“尊贵的领主阁下，我族能认识您这样的龙族真是三生有幸，可是你只能偶尔来一趟，短暂停留后便不得不回去，这真是让我们万分遗憾……” 绿龙：“？？” 龙族的寿命摆在那，再怎么蠢活的时间长了也是会吸取经验教训的，当时被萧云哄得团团转、连续飞了一天多快两天时间抓野猪的绿龙，事后想想自然也能回过味来……但他确实是享用了雪狼人的供奉，心里觉得不对劲却也没有生气的理由。 这回萧云上赶着一通彩虹屁，绿龙听着舒服是舒服，心里面肯定要警觉——这货这回又想让我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标题应该叫做：《你穿越后也可以就地取材养殖发家》_(:з」∠)_ 第56章 蓝果的一天 蓝果, 雄性, 五十一岁, 丧偶后再婚，伴侣雪花, 有一子一女。 作为部族中的成年雄性, 蓝果并不是算强壮的那一批, 虽然他的身高没问题，海拔和红叶他们一个高度，但他的体格还没有阿山壮……原因是他年幼时跑出部落玩耍被猛兽袭击过，一条后腿被咬伤，养了这么多年走路还是有点瘸。 身体有残疾，对于雪狼人来说不算很大问题, 成年人的工作他能承担，部落也不会把他当成累赘。能活下来的族人都是宝贵的, 只因为丁点儿的瑕疵就看着族人去死, 那才是雪狼人不能理解的事。 比如说蓝果，他原来在部落里过活得就挺不错，幼年时腿受伤了不能和其他的幼崽那样活蹦乱跳，经常坐着独个儿思考，智力慢慢地比同龄人高上一截……他的脑子灵活，会思考，这样的成年雄性也是具有魅力的，他在满了三十岁后便获得部族内一名雌性战士的爱慕，双方结为伴侣生下了一名幼崽。 十一年前伴侣应王帐号召参战, 笑说着要带回战利品给部落里买多多的糖和盐，却不料就此一去不回，有消息传回时已是雪狼人战士尽灭…… 蓝果大受打击，整个人都低落起来，最严重的时候一年不肯说一句话。族人理解他的痛苦，拉扯着失魂落魄的他和他的幼崽，数年的时间里多次迁移、从草原中心处一直迁到西南边陲。 浑浑噩噩的蓝果从悲伤中清醒过来的那一天，是部落的晚餐里出现炸鱼块和绿叶菜的那一晚。蓝果木然地接过族长分配的炸鱼块，木然地吃掉，当他抓起烤肉时，他的幼崽将咬掉了半边的炸鱼递过来，眼巴巴地望着他。 “爸爸，这个好吃。” 蓝果怔怔地盯着幼崽关怀的脸，忽地心中一痛。 伴侣没有了……可幼崽还在啊。 他不能再失落下去了，他慢慢地将沉浸在痛苦中的心一点点地拉上来，他和族人一起在放牧的间隙认真地搜寻野菜，族人们只是知道野菜好吃，他却是明白只有肉吃身体会不健康的，为了族人、为了幼崽们，他要一点点地将这么多年的荒废的责任补回来。 自那一顿烤鱼和野菜出现在晚餐上后，部落里发生了许多改变，难吃的黑豆变成脆嫩可口的豆芽，部落里出现了很多陶器、所有人都可以用陶碗用餐，牛角他们造出了能盖房子的泥砖、造出了温暖的火炕——蓝果发现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幼崽阿云作出的努力，他愈加万分羞愧，就是因为他这样的成年人没有负起责任，身为幼崽的阿云才不得不站出来啊！他要怎么去面对只是幼崽、同样也失去了亲人的阿云！ 蓝果仍旧沉默寡言，默默地、尽心尽意地做着分配给他的活儿，从一蹶不振到重头振作，他赢得了同样失去伴侣的雪花的注意，去年冬天来临前，雪花冲他伸出了手。 当他决定与雪花一起共同将两人的幼崽抚养好时，阿云说服了族人给他们这些确定伴侣关系的人分配房屋——这让蓝果更加愧疚，即使他理解这种独有的房子是属于他和雪花的，他也没有脸去占有，于是他总是将族里失去父母的幼崽留在家里一起住，看着羊毛他们和自己的幼崽在火炕上打闹时，他才能有几分心安。 默默工作的蓝果从不表现自己、从不多说一句话，但他没有埋怨过工作辛苦这一点还是被阿云注意到了，于是在今年的冬季来临前，阿云让他和青草、大水一起去带领工作队——对这个安排蓝果心里是有些忐忑的，他不觉得曾经自私地抛弃部族责任、沉浸在伤心中的自己能做到阿云要求的事，可是……他也确实开了不口拒绝，他不能再次逃避，再次对部族不负责任了。 硬着头皮接受安排，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对于蓝果而言都是挑战……每个工作队有十二~十三个人，阿云在分好队伍后便不再详细安排每个人干什么，而是对工作队的队长大概划出一天或几天内要做的工作，由队长们自己去安排——队长们不仅仅是阿云的传声筒，还要负责自己队伍的人手安排、工作细节安排。 只负责自己的活儿时只要埋头默默做事就行，要负责这么多人的工作安排，蓝果心肝都在颤抖……他自己对族人一直怀着愧疚补偿的心理，让他来为族人安排工作，这也太难为人了啊！ 三个工作队中，大水的做法是将人手划分成小组分开忙活、有做不完的小组再让别的小组来帮忙，青草的做法是简单粗暴地所有人一起忙活、一件件的事儿忙过去；蓝果偷摸观察了他们的安排方式后，发现……没法儿照抄，大水和青草的性格和他不一样，反正他是绝做不到像大水和青草那样去带动其他人。 别别扭扭撑了一段时间后，蓝果发现阿云在划分工作队工作范围的做法上有些奇怪——除了需要全员出动的活儿外，阿云划给三个工作队的任务很不一样，大水的工作队更多是负责比较零碎的工作，比如辅助兔狲杀羊杀猪、给灰矮人帮忙打下手搬运重物做泥模、给萨尔和草根族长打下手弄培养槽和养殖基料、磨麦粉豆浆、清除部落积雪打扫卫生等琐碎工作；给青草的工作队安排的是运煤运矿、收集鸟粪腐殖层、将战士们带回来的骨头蒸后砸碎等比较费时费力但要简单得多不用费脑子的工作；自己的工作队呢，则是在这两队忙不过来时查缺补漏，或直接辅助他们做事儿。 蓝果开始思考，阿云对这三个工作队的安排到底是为的什么，观察数日后，他慢慢地发现……阿云似乎是以性格能力来分的工作队，大水的队伍都是些比较细心耐心的族人，青草的工作队都是些比较蛮干的族人。而自己的工作队呢……蓝果仔细想了想自己队伍里包括自个儿在内的十四人，很不愿意相信事实地发现他队伍里的要么是只会闷头做事儿的，要么是粗枝大叶还没啥体力优势的，要么是喜欢偷懒还爱抱怨的…… 这个伤人的事实让蓝果两夜没睡着，原来阿云是对他也没什么信心，所以也没指望过他能独当一面是吗…… 伴侣雪花关心地问他怎么了，蓝果还没法跟分配在大水队伍的雪花说…… 好在他也只忧郁了两天就缓过来了，再怎么说……阿云把十三名族人安排过来让他带领，也是一种信任，而他此前就有过“不负责任的黑历史”，这次是无论如何不能辜负族人的期望了。 冬季第二个月，雪比上个月还大，前一天扫干净的积雪，今天醒来一推门，大雪又堆到了人的腰这么高。 “呼……又是这么多的雪啊。”蓝果移开自家用兽皮、木板绑的木门，看了看齐腰高的雪，又把木门封好，转身走到炕头大灶旁，弯腰从放在灶前的陶盆里抓出豆芽和前一晚切好的咸菜、咸萝卜片，撒进灶上的铁锅里。 灰矮人的竖炉出铁水后，每个家庭都分到了比陶锅传热好、还经烧的铁锅，蓝果早起架到灶上的铁锅里冻上的肉汤已经烧化烧开了，丢进去的豆芽和咸菜萝卜被咕噜噜的汤水渐渐吞没。 打开藤草编的碗柜掏出陶碗、在灶台前一字排开，蓝果便去叫醒挤挤挨挨睡在炕上的人，除了他的伴侣和俩个幼崽，羊毛他们三个幼崽也挤在他家里：“雪花，醒醒，羊毛，起来吃东西了……” 小两口和五名幼崽呼噜噜喝掉一大锅汤菜，穿戴好防寒的毛衣毛裤、兽皮衣裤，再戴上兔狲们新制作出来的露指毛线手套，一大家子便齐齐出门忙活——羊毛要管豆芽房，幼崽们要去跟青岩汇合照顾牲畜；这么大的雪，蓝果的工作队和雪花在的工作队也要先把部落内的积雪清掉，部落也人来人往的地方要扫除，免得有人摔倒摔伤……主要是萨尔那个人类，他可经不起摔。 而在此之前，蓝果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做。他扛着除雪的铲子先去集体卧室最后面那间地精住的屋子，把门口的雪扒拉开、挪开门进去，果然，畏寒的地精们在这种天气里就算是睡炕上、裹着兽皮毛毯，一样是给冻得瑟瑟发抖，爬不起来。 阿云没安排蓝果照顾地精（其实是这货忘了），是蓝果自己知道地精的重要性，每天早上过来看的……要没地精造的石磨，部落里这么多人可吃不上现在这样松软细腻的蒸饼。 给灶里添煤、检查下煤还够不够用，再把锅抬到灶上、将各个有火炕的屋都给预备好的豆芽咸菜萝卜煮进去，又检查了下屋内的通风口有没有被地精们堵住（这帮货还真堵过，幸亏发现得早），这才把地精们喊起来吃点热汤暖暖身子——地精们出了不了门做活儿，但也没闲着白吃饭，每天都窝在屋子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手工活儿，比如编点藤草、树皮工具、给灰矮人加工小件机械零件等。 往回走的路上蓝果顺带去看了灰矮人住的三间屋，灰矮人没地精那么怕冷，这会儿都敞开门在喝汤了，夏尔还很有精神地冲蓝果挥手打招呼。 至于兔狲的话，这帮小家伙倒是很不用人操心……蓝果路过他们屋子的时候，还看见球球站在灶台那给兔狲幼崽们烤前一天吃剩的蒸饼。 部落里现在人多不便集聚在一块儿吃，天又渐渐变冷，萧云便让大伙儿固定下来住某一间屋子，每天每间屋子视人数分配食物……早餐这份的食材就是前一天晚上负责全部人口粮的大河牛角他们几个分送过来的，如果哪间屋子的中餐晚餐有剩，也可以自个儿留着慢慢吃。 蓝果走到部落前的广场上，没等多久队里的族人们也到了，用不着分配，等大水的队伍人齐，大伙儿便抄着铁铲和芦苇杆做的扫帚，给部落里的建筑物和要走的路优先除雪。 “嘿哟、嘿哟！” 灰矮人从集体卧室里区里走出来，强壮有力的都走在前面、边走边铲开齐胸高的大雪，远远看到清除屋顶积雪的雪狼人工作队，巴鲁便挥手喊道：“大水，我们住的右边那间屋子下水管口给冻住了！” “知道了，等会儿我叫人去处理。”大水摆摆手。 “嘿哟、嘿哟！”灰矮人们喊着号子铲着雪，往工业区远去。 裹成毛球的青岩艰难地扒拉着雪从集体宿舍区里爬出来，屁股后面跟着一溜哈欠连天的雪狼人幼崽。路过广场，青岩四下张望找到大水，扯开嗓子喊：“等会你们磨麦粉别忘记把橡子也磨一磨，不然猪要断顿了。” “知道了知道了，中午前你们过来拿。”大水挥挥手。 “大水，弄点干净的雪来烧水，水不够用了。”头号厨子大河抱着一捆大白菜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大水挥手也挥得有气无力的。 “大水大水——” 蓝果挑了几个体重比较轻的族人正往大棚区走，默默回头看了大水一眼……大水现在很受欢迎，他心里面有点儿羡慕，又有点儿同情…… 大棚区的棚顶没瓦片顶抗压，积雪必需及时清除，把灰矮人造的梯子架到墙上，体重也比较轻的蓝果爬到棚顶，加长把手的扫帚才刚扫了几下，便看见了领着队伍正往外走的青草。 为了让青草的队伍在大雪天里方面搬运，阿云让灰矮人给他们造了十几架铁架子钉木板的雪橇，这些雪橇连成串，青草的队伍只要抽一个人变成狼就能全拖着走。蓝果抬眼看过去时，青草他们一群人正凑到一块儿猜拳，输的人脱衣服……变狼。 一头巨大的雪狼拖着长长的雪橇队在雪原上奔驰，蓝果挺多次都觉得这种场面很振奋、要让他参与的话他变狼也行……可惜了，现在所有的雪橇都要用来往森林里跑、铲那些被雪压在下面的鸟粪腐殖层，其他人想玩也没得玩。 猜拳输掉的人脱掉衣服递给旁人，自个儿摇身变成狼型，青草将雪橇上的藤草带子套到族人身上绑好，兴奋地第一个跳到雪橇上，振臂高呼：“快点上来，出发出发！” “呀呼——” 青草制造的喧哗声中，雪橇队绝尘而去…… 蓝果再次露出有点儿小羡慕的表情，说不清楚是羡慕青草还是羡慕他们分配的工作。 清除部落里的积雪、把扫出来的雪堆到部落下方，这一天的工作才正式开始。蓝果和大水碰了个头，听大水介绍下今天部落里的活儿，便把自个儿队伍里的人分成两组，一组去帮幼崽们清扫猪圈和牛羊圈，一组来推磨磨麦粉大豆，以及橡子。 吃过柔软的麦面蒸饼，就没人再想吃麦碎饼，推磨这种活儿虽然枯燥，但没人会抱怨……磨豆浆的人可以喝到大河煮的第一锅热豆浆呢！ 磨坊里的四台手推石磨是地精们在彻底出不了门前赶制的，同时开工、两台磨麦粉一台磨豆浆、一台磨喂猪的橡子，磨好的豆浆一成留给族人饮用，一成做成豆花加菜，其余的全做成干豆腐。点豆花的石膏和点豆腐的盐卤块就放在大河那，豆浆煮好了马上就能点。 “先做几锅豆花大家中午换换口味？”煮豆浆的大河中途来磨坊问了句。 “好啊好啊！”挥汗如雨的众人齐齐点头。 “野蒜没有了，只有盐和醋哦。” “没关系没关系！” 大河愉快的去点豆花了。 “……等等，那头绿龙还没走，豆花少了可能不够分！”大水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去追大河。 “啊？绿龙还没走？” 蓝果震惊地看向其他人，大部分人和他一样懵逼，只有两个住一号集体宿舍的人苦着脸点头：“没走，留在活动房了。” 一号房斜对门就是活动房，这么说来就是真的了……蓝果简直不知道该做啥表情，这次阿云怎么没有把那头绿龙打发走呢，留在部落里多危险啊！ 蓝果忧心忡忡地朝外看，却见……阿云从活动房那里冒头，看见他便是眼睛一亮：“蓝果，来一下。” 蓝果连忙凝神看去，阿云的神态很放松，嘴角带着自然的笑意，不像是被那头绿龙气着，便满脑子疑问的跑过去。 活动房是大家休息时呆的地方，特意做了门框、门轴和能开关的木门，蓝果跑到阿云跟前、眼睛立马往阿云身后的门内看去——然后他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绿龙确实在里面，就坐在那套平时没人坐的桌椅间。一夜之间，这个不拿正眼瞧人、永远下巴朝天的绿龙，居然变得……变得就像是没日没夜割了五天苜蓿那样颓唐疲惫，垂着脑袋惨白着脸、搭在桌面上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老是冒着贪婪绿光的眼睛也没了神采，直愣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发呆…… “蓝果？”萧云意外地。 “是。”蓝果连忙收回视线。 萧云侧身、侧面朝向萎靡不振的绿龙，手一摊，态度礼貌中带着崇敬、口吻热情中带着感激：“我们部族的老朋友，尊贵的绿龙领主帮我们研究出了适用的铧式犁结构图，为表示谢意，我们应当为领主阁下准备最丰盛的宴席作为答谢……你去工具仓库拿树皮渔网（地精制造）和钢钎铁锤，凿开冰面捕点儿鱼来，要大鱼。” “……”蓝果的视线忍不住往屋里瞟了一下，那头疲惫不堪的绿龙正勉强地抬起脸、扯出个费力的干笑……咽了下唾沫，蓝果把心底的疑问压下去，点头，“好。” 破冰抓鱼这事儿去年就干过，蓝果不算陌生……只是河里的鱼土腥味很重，必须下重盐、用动物油脂炸过才能好吃，部落里又没有那么多的油，所以很少去抓鱼。 叫了个人来帮手，带上工具直奔河边，一路上蓝果都忍不住在想：昨晚也没见部落有什么大动静、早上起来也没有看见部落里多了很多东西，阿云到底是让那头绿龙去做了什么把他弄成那样啊？！ 这个季节河里的水位不高、冰层很厚，选了块冰面用钢钎凿开个双手手掌摊开这么大的圈，没多会冰面下便聚拢过来大大小小的河鱼，拖了几网兜捕上来挑出十来条最肥美的带回部落，阿云没让大河沾手，自己跑出来处理河鱼。 萧云麻溜地杀鱼去鳞抽鱼线去鱼鳃，刷上盐堆到盆里腌，回头一看，平时不咋跟他亲近的、跟透明人似的蓝果居然贴在他身后。 “蓝果？” 蓝果一脸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才道：“阿云……那个……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萧云虎躯一震，眼睛瞪得贼大，卧槽居然从雪狼人口中听到这样的台词？！他是不是熬夜的姿势不对？！ 掐把大腿确认自个没睡过去，萧云打起精神：“蓝果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没事。” 一般这种台词出来那就是绝壁想说，随便附和一下就行，果然蓝果眼神儿变得坚定起来，很认真地对上萧云的视线：“阿云，那头绿龙很危险的，你独自面对他，又强迫他，如果他攻击你的话怎么办呢？下一次……还是不要一个人和他在一起。” 萧云……萧云的下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跟头次认识这人一样看着蓝果。 蓝果顾不上其它，还以为阿云不肯听他的劝：“要么你……让红叶陪着你啊。你这样我们会很担心你被那头绿龙伤害。” 萧云……萧云抬手扶住下巴，盯着蓝果的眼神儿里渐渐冒出绿光——雪花的伴侣，沉默寡言，吃苦耐劳，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这是萧云印象里的蓝果。 蠢萌如牛角都会抱怨他安排的活儿太多太累，蓝果就从来没抱怨过。 或者说，萧云折腾全族折腾了一年多，听蓝果开口说的话不超过100个字……也不能说是故意排斥或厌恶，反正蓝果就是不跟他亲近；安排他带工作队，交流工作啥的这家伙也永远只有“好、好的、是”这三个恒定句式——这也难怪萧云把他划到“有服从性但是木脑子”这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没人可选便拿他凑数的分类里面去。 蓝果发现萧云的眼神不对劲，心里忐忑起来：“阿、阿云？” “呵呵呵呵o(*￣︶￣*)o……”萧云抬手搭上蓝果精瘦有力的胳膊，裂开八瓣大白牙，“我知道了，蓝果，谢谢你为我担心。” “……”蓝果不知为啥，就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第57章 请君入坑 腌过的鱼切块油炸, 下锅佐以油、盐、醋、紫苏、炖得浓浓的鱼汤、再加上珍贵稀少的两片野姜红烧, 鱼肉里的土腥味被油炸和姜片、醋去除, 河鱼本身的鲜美细嫩便体现了出来。 骟去蛋蛋后养上小两月的野猪，猪肉中的腥膻味大大降低, 皮下还长出了二指宽的肥肉, 将肥肉带皮切成小块榨油, 除获得油脂外，榨过油的油渣剁碎了拌入焯过水的大白菜、咸菜、萝卜干、猪皮煮的皮冻做成馅料，包成包子，以水油煎焖，咬开脆皮满口便是满口喷香的肉汁和美味馅料。 萧云烧铁锅榨油渣时四个兔狲幼崽整整齐齐地跑过来围观，八只金中带棕的竖瞳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把油装进陶罐后，萧云便拿碗装了油渣、拌点盐给这帮小家伙当零食……别人可没这待遇, 谁叫兔狲幼崽这么讨人喜欢呢。 “回头有空也给部落里多补充下菜品, 大家都挺辛苦的，又没工资发，嘴巴上待遇不好点过不去。” 脑子里转了下这么个念头，萧云便开始剁油渣、拌小煎包馅料，这是给绿龙开的小灶，包出来的煎包不够数量供给其他人，便不好使唤忙着给全族做饭的炊事小组。 精简版红烧河鱼、油渣煎包、咸菜蒸饼、面片汤、豆腐脑、豆干炒肉片，再加上正儿八经装碟的咸菜条萝卜丝凑了一桌看上去勉强算那么回事的谢礼宴席，原本萎靡不振的绿龙立即满血复活, 看上去斯文优雅，实则风卷残云般地据案大嚼…… 萧云笑吟吟看着吃相迅猛的绿龙，待最后一条萝卜丝被这货拿叉子叉起来塞嘴里，便立即笑容满面地怼上去：“尊贵的领主阁下——” “啪”地一声，绿龙一爪子拍桌子上，面色一变，“不好，我忘记了件重要的事！” 然后这货都不说走一下餐巾擦嘴的程序，风一般地从萧云身侧窜了过去，扑出门外卷起狂风、眨眼上天…… 萧云都没反应过来：“卧槽？！” 连忙奔出门——卧了个大槽！那货的身影只看得见一个小绿点了！ 萧云：“……尼玛还有这么吃干抹净转脸不认人地？！”愤怒举起双手中指。 一号集体卧室的人都挤出门来，一边嚼着麦饼一边惊奇地看看萧云，再看看飞走的绿龙。 萧云没好气地：“回房间去吃，站门口风一吹饼就凉了，不怕肚子痛啊？” 其他人退回去了，草根族长还站着，指了指绿龙飞走的方向：“阿云啊，这是……” “别提了，那呆头笨脑的也学精了。”萧云悻悻地抹把脸，“我还说留他几天，看看能不能用他那喷火的能力帮我们试验试验耐火砖的配比呢。” 草根族长：“……”她想说你能不能真尊重一下龙族，想想又觉得就算说了也没啥意义。 “我不信丫以后就不来了！”萧云恶狠狠地。 草根族长转头就回屋里去了。她有时候真巴不得自己也跟不上阿云的思路，这么一次次心惊肉跳的谁受得了——昨晚阿云把绿龙留下来就让她一宿没睡好！ 要炼出好刚就需要好的高炉，要盖出好的高炉就需要耐火砖……现在灰矮人的竖炉炼出来的只能说是具有一定机械性能的铁水，离钢的标准差得远，而钢的机械强度、韧性、耐热、耐腐蚀、耐磨等特性，是目前炼出的铁拍马也比不上的。比如萧云压榨绿龙演练一晚上的物质魔法动态结构得出的铧式犁构造图，犁刀的部分用钢肯定比用铁耐用。 灰矮人自有炼钢的技能，萧云与巴鲁交流复交流，大约了解了灰矮人炼钢的技术。他们的炼钢办法和地球上的转炉炼钢有点像，也是大肚炉子、炉身上留开口给融化的铁水使劲儿灌氧气，而要跨过这道技术门槛，目前最为紧要的就是耐火砖——炼钢原理说白了就是在高温条件下用氧气或铁的氧化物、把生铁中所含的过量的碳和其它杂质转为气体或炉渣去除，在这个过程中炉内的温度将接近2000度，而现有的竖炉炉内温度约为1500度……过了这个度，炉膛就要炸，一炉铁水全玩儿完。 灰矮人给暗精灵冶炼的时候自有暗精灵提供的所谓“炼金技术”耐火高炉，这玩意儿很明显不是雪狼人弄得到的——这世界上任何东西只要沾上炼金这个词儿就贼鸡儿贵，草原上估计也就虎族能接触得到，牛头人都没有！萧云除了从绿龙这想办法，他还能有啥辙？ 这会儿绿龙厚颜无耻地跑路，萧云没法可想，揣着压榨绿龙所得的构造图便去找巴鲁商量打造……其他的部位以铁水浇铸，犁刀的部分用铸造打造，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总能先把犁造出来，办法总归是人想出来的，既然没条件去挑好不好，那就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 蓝果今天被阿云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话，给打发走后昏昏糊糊过了半天，到了晚上收工时，很少登门的阿云居然找上门来了。 “咦，阿云？”雪花特惊奇，然后便转头去看自家炕上还挤不挤得下…… “我找蓝果说点事，回头我还去二号房过夜。”萧云摆摆手，示意她憋忙活。 “蓝果？！”雪花虎躯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伴侣，再看看已经坐到炕上的阿云……倒不是说她看不起自己伴侣，虽然她确实比蓝果高点点、比蓝果壮一圈儿……可蓝果就算在家里也是个不怎么说话的人啊？！ 炕上打闹的五名幼崽也是一脸震惊，羊毛咬着别人大腿的嘴都忘记松开。 蓝果有些不自然，双手很拘束地搭在盘着的膝盖上，但当萧云坐在他身前时，他低着的头微微抬起，眼神中除了紧张，还有一丝掩不住的期待——没有人会希望自己不被他人重视、不被他人抱有期望，本就身体残疾、终身于战士无望的蓝果，内心深处其实是更渴望成为部落里重要的人、被部落所需要的。 萧云没有错过蓝果目光中的紧张和期待，被绿龙糟蹋的心情大为好转，之前他就错过了蓝果，谁知道其余的族人中还有没有被他忽略的宝石呢？ “我们部族，现在的境况其实很困难。”萧云神色沉重，开口便是一叹，“现在看来我们似乎短时间内什么都不缺，有屋子住，有火炕睡，有食物吃……我也知道有部分族人对冬季的劳动安排不满，他们认为这么冷的冬天舒舒服服地在屋子里窝着就好，有什么事儿可以明年再说……”顿了顿，萧云再度叹气，“如果轻轻松松地混日子就能把日子过好，那么大家又何必这么辛苦呢，这个道理我又不是不明白。可摆在我们面前的实际情况是……我们还有无数的事儿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手去做。” 他这话说到一半，羊毛他们都不敢打闹了，雪花的神色也凝重了，蓝果更是把心提到了胸口。 “今年我们种出来的食物，只够吃到明年夏天。如果明年的小麦收成不佳，明年的冬天我们就没有麦饼和面片汤可吃。”萧云语气十分肯定地甩出一记大雷。 “啊！” 坐他对面的蓝果、站在灶台边的雪花、挤成一团的五名幼崽脸色都变了。 “同样的，如果明年没法儿和今年一样顺利地种植收获苜蓿，那么明年我们就养不起这么多的牛羊和猪。”萧云再补一刀。 “啊……”负责畜牧喂养的幼崽脸色白了。 “今年我们种过一次小麦和苜蓿，大家都知道，种田想要有收成和肥料水利是离不开的。今年我们一直处于肥料紧缺的状态，那么明年，我们必须要耕种更多的田地，本来就紧缺的肥料要从哪里来？没有肥料，种不出作物，大家愿意回到以前那样过日子吗，我想没有人愿意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回去的。” “阿云，大家都是很愿意工作的，真的。”雪花忍不住走过来挨着蓝果坐下，很用力地点点头，“我们都知道努力工作是为了让我们大家都能过得更好，现在是绝对不会有人想去过以前的日子的！” 萧云当然知道这一点……雪狼人是务实的种族，眼睛能看到的好处肯定会死死地抓住，他目前也没到操心族人还没富上呢就先喘上了，争先恐后学习好逸恶劳的时候。 点头认同雪花，萧云继续道：“我相信大家都是愿意日子越过越好的，大家这一年多来的努力我能看得见。但就像我一贯说的，活儿是做不完的，我们现在确实比以前好过了一点点，可要是不继续努力，我们的生活依然会倒退，倒退的速度还会比我们前进时更快。就好像河水里的鱼，顺流而下是最简单的，逆流而上则颇为艰难，鱼要前往上游就必须一直全力以赴，不进，就得退。” 蓝果想象了一下萧云的描述，还有些紧张的表情顿时沉稳了不少，以河鱼逆流而上来形容族人追求好生活的努力，他可以理解得十分形象。 萧云卖弄嘴皮子的目的就是为的蓝果，见他这反应，颇为欣喜……有忧患意识（不等于杞人忧天啊，那种是属于吃饱了没事干、闲出屁来的无聊人干的事）的人脑子绝壁笨不了！再结合蓝果一贯的勤劳肯干、吃苦耐劳风格，这是个标准的人才啊！ 像这种默默地期望着被认同的人，最好的利用方式便是表现出信任态度、憋客气、尽管往对方肩头上压一挑责任感满满的重担……对方压力越大、爆发出来的能量就越可观，那些优秀的国企员工就是这么给领导调教出来的，咳咳，反正萧云现在就打算把部落里最重要的任务甩他身上。 “青草的工作队现在已经很难铲到鸟粪了，周围那一段森林地表几乎都被他们铲了回来。这些鸟粪里含有可溶于水的磷，我们种的小麦、苜蓿，都离不了含有磷的土肥。战士们从野兽巢穴里拖回来的兽骨倒是可以作为补充，但这些兽骨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所以，我们部族要保持目前的生活水准、还要越过越好，就要有自产肥料的能力。” 萧云盯着蓝果，他说到这些的时候雪花的眼神儿开始晃悠，显然是理解吃力，但蓝果听得很认真，不错，理解力合格！ “目前部落自产肥料有两大来源，一是我们圈养的牛羊和猪产出的粪便，二是草根族长养殖蚯蚓产出的蚯蚓粪。就现在的产能而言，我们必须承认，很吃力，仅靠目前的产量完全不足以支撑我们的田地所需。” 蓝果眼神一动，嘴皮蠕动了下，小心地开口：“阿云，你要我……去养蚯蚓？” “那太浪费你的才能了，完全是大材小用，拿能架房梁的好木料去当柴草烧！”萧云立即毫不吝啬地拍蓝果的马屁、给他增加自信心，“养蚯蚓这种事情交给草根族长就好了，她年纪那么大，你还要去抢她的工作？你不能让她去做年轻人的活儿？” 蓝果脸色臊红，嘴角有点想往上翘，又强行忍住，搭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握成拳。 萧云神色不变，70多岁快80的草根确实年纪大，算是老年人标准，火炎族长那个才60多的还能算是中年呢！ “我认为蓝果你的才能应该发挥在更合适的地方，为了我们部落里的所有人都能过得更好，你也应该把你的能力施展出来才对，要是你拒绝的话，那我就要跟雪花告状。”萧云开了个玩笑，免得蓝果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一脸懵逼的雪花：“啊？” 蓝果的嘴角还是没忍住往上弯了下，神经确实放松多了，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萧云。 萧云此前把部族里不太“合格”的劳动力都丢在一队让蓝果管，之后事儿一多，他就没功夫去留意这个工作队……毕竟蓝果的队伍都是给大水和青草打下手，出不了啥大问题。 意外发现蓝果居然是个被遗漏的人才，他便抽空跟族里的人套了下话，发现蓝果这个工作队居然还带得挺不错，里面几个爱抱怨的都没说过蓝果一句不好，大水对蓝果的评价还挺高——这个原草根部落过来的雪狼人小伙子是草根的孙子，但是雪狼人没有隔代认亲的习惯，也就是说没有奶奶这个称呼，所以大水也享受不到啥特殊待遇……倒是继承了草根的优秀基因，脑子灵活人聪明，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跟着族里的战士年年跑东面找商队。 带不合格的队伍还能带好，只干打下手的活儿还能获得好评价，这本身就是一种能耐，再加上能有忧患意识不是懵懵懂懂过日子、理解力合格等亮点，萧云要不把他的潜力榨出来才叫浪费……当即放开嘴炮一通海侃： “我们部落现在的建设情况是不合格的，许多必须的设施我们都没有落实，秋季抢盖出来的工程只够我们紧巴巴地过日子。要全面展开部落建设，需要有人去专门负责这一块，去带出熟练的建设队伍、在部族需求前就把设施落实，比如草根族长养蚯蚓，我们连个现成的养殖大棚都没有，还要现盖，这像什么话？” “去年我就提过的完善羊圈也一直没有落实，到了今天冬天，我们的牛羊还是露天放养。如果我们有人力、有人来专门负责这一块，在秋天前就把有顶的羊圈盖好，冬天下雪了羊也可以和人一样住在屋子里，风吹不着雪压不着，那么我们的母羊岂不是又可以在冬天下一批羊羔？” “猪圈倒是盖得还行，但是以后我们的猪还要产崽，对，紧巴巴的猪圈，那些猪崽怎么装得下？” “水泥砖全用完了，泥砖盖了猪圈和养殖棚也用完了，原本草根族长还可以带几个人把成熟的蚯蚓养殖规模扩大、给我们的田地提供更多的蚯蚓粪肥，可现在想要盖养殖棚，我们还得从头去造砖，这都是因为我们没有人能来专门负责部落建设这一块的原因啊！” “我们部落的财富增长，硬生生是被跟不上趟的建设情况拖累了！” 萧云痛心疾首、大力拍自己大腿；他对面，蓝果血脉贲张、呼吸加重，搭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又松开、松开又握成拳…… 蓝果的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世界大战，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是绝对做不到的、贸然答应只会辜负阿云、辜负族人的期望，另一个声音则拼命怒吼不去做怎么知道做不到——他这辈子从未遇到过这种需要他自己作出重大绝对的时刻，整个人头顶都快冒烟辣！ 萧云唱完这一段，抬起头，期翼的目光扫过来：“蓝果，这件事我和两位族长（单指草根）商量了很久，但我们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你愿不愿意把这副担子担下呢？” “阿云，我……”蓝果挣扎再三，痛苦地，“我不会啊……” 萧云立马把腰挺直，信心满满地：“族人以前也不会造砖、不会盖房子，现在大家不都会了吗？蓝果你这么有才能的人，学一学就好了！” 蓝果纠结得五官扭曲，不敢开口应下，雪花倒是懵懵懂懂地听懂了……阿云是想让蓝果做很重要的事情？ “蓝果，我会支持你的！”虽然不理解蓝果将背负的是什么样的重担，雪花作为伴侣毫不犹豫地表示了她的态度。 “爸爸，我们也会支持你的。”小两口的两名幼崽连忙跟着雪花表态。 萧云特地当着蓝果的家人来请他上钩……啊呸，来向他伸出橄榄枝，就是为的这个——身为雄性，在家人毫不保留的支持态度下还能拒绝挑战难关的能有几个？ 蓝果本来就不是啥硬得起心肠的人，哪里招架得住，痛苦中带着幸福地：“那我……我试试？” “好！”萧云作出激动样儿，伸手握住蓝果的爪爪，“明天咱们开个会，跟两位族长和战士们通报下，之后你就跟着我学，我知道的都会教给你，你肯定可以比我做得更好！” 轻轻松松搞定蓝果，萧云甩着臂膀愉快地回集体卧室……这货当着自个儿一家老小应承下的任务，今后再苦再累、学得再吃力费力萧云都不信他有脸摞挑子，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 回到二号卧室，萧云便给呼噜声糊了一熊脸……好么，他这尽心尽力地挖坑给蓝果跳的时候这帮家伙全睡过去了，真心蠢萌也是种福气。 脱了鞋上炕，嫌弃地把牛角推到阿山那头，在一众韵律感十足的呼噜声中萧云忽然有点后悔没跟蓝果他们挤一屋……起码别跟牛角睡两隔壁不是，这货睡相真心比大河青草那俩好不了多少。 “明天转个卧室，去跟青岩睡一屋。”按了按额角，萧云揭开温热的羊毛毯躺了下去。 说起来，十间集体卧室其实还有两间空着，萧云要嫌挤的话完全可以带上自家亲属阿山去独占一间，但是想想多烧个炕就多费份煤，便打消了主意。 就算他在部落里实际上早就玩开了一言堂，多吃多占、特权享受这种风气的先河能不开就先别开……要享受等部落发达到啥啥都过剩的时候有的是机会，现在才哪到哪，胖都没胖上就急着喘也太搞笑了，反正他不能带这个头，上梁一歪，下梁就不好带了。 举着为全族利益的大旗去使（ya）用（zha）人力，萧云那是绝壁没有客气讲。可你掌握了族里最大的话语权便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听你的、为你考虑、不在乎你便宜占尽好处占尽处处特权，那就是在作死……还是那句话，人不能自私到以为别人都不自私，你这边带了头，别人跟着你有样学样，屁股下面全是SHI的你怎么去管别人，还没发家致富呢内部就搞起争权夺利、一个个的拼着自个儿的地位贡献抢占资源、要特权、要特殊待遇，团队还带不带，还要不要壮大了。 第58章 劳动创造美好明天 蓝果幸运地成为第一个参加部落工作会议的普通族人, 当他走进活动室里、坐进一堆战士里面时, 过于紧张的他没有发现草根、红叶、青岩、秋、羽等人默默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所谓的工作会议就是萧云向两位顶头上司——火炎和草根——以及部族里拥有话语权的战士们汇报总结近期族内工作进度、部族资源储量和消耗情况、以及未来一段时间工作重点的报告会；会议过程中要确保会议气氛和谐平等严肃活泼，要让众人对部族资源的增加有较为清晰明确的了解，更要鼓励大家积极发言、集思广益、群策群力, 让大家逐步培养出“自己是部落的主人、劳动创造美好每天”的意识。 至于开会最直接有效的目的作用，也就是协商解决问题最快途径这一点……目前还比较有限, 因为提出问题和提出解决方案的现在只有萧云一个，其他人都只会喊666。 嗯……想必嗅觉比较敏锐的读者们已经看出萧云隔阵子就搞工作会议的险恶用心了——其实就是这货暗搓搓在部落内权力意识尚未萌芽、资源垄断尚且没有苗头的阶段就积极主动地往“决策层”里欢快地掺沙子：利用雪狼人战士的话语权来冲淡族长对部落资源的天然分配权；利用青岩和秋这两个外族战士来冲淡雪狼人战士们建立在同族同源上的天然同盟；又把地精老沙门、灰矮人巴鲁以及想法设法地从普通族人中发掘出有独当一面能力的族人拉拔进来，分散战士们的话语权…… 一个团队要发展要壮大，必然要建立起能被团体大部分人接受的制度, 而再简陋的制度，你要把它定下来都需要长期地、谨慎地、小心翼翼地布置好框架——当你决定带团队、你认为自己有组织者领导者的才能, 你就必须要有这类的意识，并且要从团队初期就把该制度的雏形立起来；对团队内部核心决策层的筛选模式、替换标准要做到心中有数、要能服众，不能指望着人情、人际关系、亲缘远近、兄弟义气等靠不住的玩意儿能成为凝聚你的团队的核心。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做法，中国古代无数次不成功的农民、中小地主造反团队的分崩离析已经反复地证明了没有靠谱团队核心、没有明确纲领的队伍膨胀得太大也只是吹气球, 丁点儿凝聚力没有，更谈不上多少抗压能力。 部落里的发展纲领很明确, 就是要种田，要过好日子, 要用劳动创造美好明天；而部落里的核心决策层建设呢, 就是萧云现在正做的…… “去年的冬天，从下雪到雪化持续了130天。今年的冬天过去了60天，再有两个月左右, 我们就要开始新一年的劳作了。再适合劳动的春季来临前，我希望我们能做好足够的准备工作去迎接新一年的挑战。” 甩出开场白表明会议主题，接下来萧云便先总结一遍部落现有资源，将“小麦只能吃到明年夏天，若来年收获不佳，便没有麦粉可吃”这一重点再次重申。 小麦作为主食怎么着也得比肉做主食强，这个沉重议题让与会的战士们全都打起精神，再也不敢分心。 种田要种得好离不开肥料水利，这一点是大家的共识，再把部族自产土肥的增长和建设任务联系起来，就算是战士中比较蠢萌的阿山、木木等人也能理解到建设任务的重要性；唱完了烘托气氛的前戏，再把蓝果推出来，大伙儿看蓝果的眼神儿顿时特别亲切——还以为阿云要从他们之中逮苦力呢，有蓝果顶雷真是太好了。 蓝果脸色涨得通红，很不好意思地把视线别开，没看见众人眼中的庆幸…… 扛着部落利益的大旗做事儿也要讲究个师出有名，身为团队领导者，为着面子啊、偷懒啊、以为别人都和自己心有灵犀啊之类的狗屁理由，做决策不跟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核心决策层沟通交流，那是很搞笑地！最亲近你、离你最近的核心成员都不理解你不支持你，你还指望你的政令出得了中南咳咳咳咳你的决策能有意义？皇帝也不是这么当地~ 把蓝果架高到这货绝逼逃不了的位置，萧云便提出工作队改组的事宜——蓝果现有的队员跟大河、青草的工作队交换数人，再抽出几名战士辅助，成立全新的建设工程队——这个队伍的规模要扩展到二十人左右，除春耕秋收两大农忙季节，其他时候都要负责部落发展所需的建设工作，若以后部落添加新成员，要优先为工程队补充新鲜血液。 萧云在这个地方稍稍提了一嘴部落以后有可能增加新成员（兼并其他部族）的事儿来试探大伙儿，结果是可喜的，全员接受无人质疑，包括战士中最为保守的阿月（青草的伴侣）都没有问一句养不起肿么办——一是大家都对种田的收益有信心，二是，就阿云这天天把劳动工作干活挂嘴上的架势，大家都很担心目前的人数扛不住这家伙的压榨…… 所以说别看雪狼人蠢萌，人家也是会进步的，以前部落里三十多号人都操心不够吃，现在部落里一百五十多号人了大家操心的反而是干活儿的人不够…… 商量下来的结果是，阿山、阿月和红叶进入工程队辅助蓝果，羽接替红叶带领战士们。 其实羽进工程队要比红叶好，有蓝果在，萧云有信心能把蓝果调教好、牢牢控制住这个最先组建起来的“部落企业”；但是之前草根投诚主动放弃族长的资源分配权去养蚯蚓，萧云也得投桃报李，让她的人来掌握部落武力。 毛老人家晚年时曾经说过，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萧云以前工作时带几个人的小组，组里面都要分出这个派那个派，这么百多号人的团体里面没个远近亲疏？谁这么认为谁就是在搞笑……萧云自家都默认地精老沙门是凑数的呢！ 开完会、大伙儿解散，蓝果刚想起身把地精老沙门送（拎）回去，萧云便笑眯眯地把手搭他胳膊上：“今天你队里的人先让大水和青草带着，晚上大家都在时我们再来调队。白天你就跟着我，把基本的知识学一学，免得以后抓瞎。” 蓝果又振奋又忐忑：“好。” 晚走几步的红叶等人，闻言立马拔腿飞快跑走。 蔬菜大棚的活动棚顶在白天没下雪的时候是揭开的，毕竟作物生长需要光照，而部落里还点不出日光灯科技树。 棚顶揭开，冷风呼呼的往里灌，就算蔬菜大棚的墙壁比较厚实高大、墙体夹层中还有热腾腾的火烟通行增温，棚内的温度也降到了十来度左右。 这个温度下红薯的生长肯定是受影响的，薯蔓长势并不旺盛，分枝少且稀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确实红薯不挑地，耐旱，但是红薯怕冷、怕日照少……而这两项恰恰又是冬季无塑料布的大棚避免不了的。 萧云采取的是采取高垄双行密植的办法，垄高20～25厘米左右，垄宽60～80厘米，垄距15～20厘米，播种前垄面的泥土细心地翻耕数次、将土壤彻底粉碎疏松，翻耕深度在三十厘米左右，确保红薯扎根的土地无结块、深厚疏松。 在施肥时萧云也是非常谨慎，大棚里的红薯地为长条形，紧巴巴种了五分地，施底肥时算着数量、在这五分地里施加了2000公斤（加水）左右的土肥，30公斤左右的骨粉鸟粪鱼骨鱼鳞内脏等混合物发酵的鳞肥（没有硫酸钾、没尿素，将就）；施肥的方法为提前混匀，六成在耕地时撒到土壤表面，四成在起垄后施在沟间（在行间靠近作物的根开沟，把肥料施在沟里）。 红薯可以切块耕种，也可以发出秧苗后再种植到田地里，萧云采取的是后者：先将发芽的红薯按芽面位置切成块，芽面朝上，切块的部分朝下，置于装有水的浅底容器中，薯块切面与水的接触面在薯身下部三分之一左右（否则会泡烂），放在室温环境（20~25度）下，尽可能提供光照，一周左右便可发出巴掌长的芽苗。 轻轻拔下芽苗，置于浅底容器中，芽苗基部浸入水中，每日尽可能提供日照，三到五天左右，当芽苗基部长出根系，便可以移植到土中进行土培。 红薯苗放进垄上开出的种植穴中，浇透水，用土埋上底部的茎和根，地面露出3~4个叶片，之后每日适当洒水、保持大棚内日照通风和10~26度室温，约十五到二十天后（夏天温度日照适宜，只需要五到十天）当秧苗从叶腋处长出腋芽，便等于土培成活了。 若有苗数成活太少的，此时可以补苗，不浪费土地。 到得此时，秧苗已栽种60~70天，腋芽和主蔓延长，叶数明显增多，正到了施加壮蔓肥的时候。反正也没尿素，萧云就拿骨粉混合肥和草木灰替代，薯苗穴部近根处开一个10厘米左右小洞，施入一小撮骨粉混合肥与草木灰，施后随即浇水盖土——五分地而已，五公斤骨粉、小半斤草木灰用水调匀了就够。 一边耐心地施着肥，萧云一边转头问蹲在大棚中间过道处的蓝果：“怎么样，算出来了吗？” 蓝果僵硬地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痛苦迷茫……他身前的地面上，是十道拿树枝在泥地上画出来的低年级小学生两位数加减算术题。 “再用心想想，你能行的！”萧云鼓励地。 蓝果……蓝果确实很行！萧云教一遍阿拉伯数字他就记住了，十以内的加减法不用扳手指头，于是萧云便给他跳了级、教他做双位数的加减法！ 萧云早就想在部落内扫下盲，但他一没时间，二是担心族人的接受力——这个世界的通用语不是字母语系，也有文字，在牛头人的部落时萧云看见过写有文字的陶壶，牛头人的贤者萨拉丁认识上面的文字，还念给萧云听过。 通过这段经历，萧云得到两个结论：一是他肯定是没办法学习这世界的文字了，这世界的文字虽然也是和中文有一定共通处的象形文字，但尼玛完全尿不到一壶里，每个文字都复杂得像一幅画！牛头人的贤者都只认识几个字！ 二是，既然是象形文字，那么他把中文照搬过来也妥的嘛！中文再难学，能比那些图画一样复杂的本土文字难？ 于是萧云便摸了一下族人的底——很好，包括草根在内雪狼人都是文盲、大字不识。十以内的加减法大家都扳着手指头算，算清楚自己部落有多少羊都要全族出动去数、每十头羊拔一根毛来算，最后只能晓得个大概结果，误差在百位以内，百位数的误差！ 牙痛的萧云，便决定抓一个幸运的族人来一对一开小灶，让后让这个幸运的族人在工作之余给其他人扫盲……他一个人去面对全部族人，岂不是得呕死。 施完肥回来检查作业，还行，蓝果算出了大半的双位数加减题，在旁边泥地上打的草稿也有模有样，没有脱型，让萧云对蓝果真是越看越爱——很有天赋啊，脑子很好嘛！ 于是萧云热心地坐下来，开始给蓝果教一年级小学生入门的乘除法…… 算算差不多到去蚯蚓棚检查的时间，萧云和草根在前面检查饲养床上的蚯蚓粪，蓝果在后边摇摇晃晃地白着脸背九九乘法表…… 当晚，蓝果揣着萧云写在布卷上的题目，游魂一样地回到家…… 次日清晨，工程队正式开工，萧云赶来带着他们学习怎么烧水泥，边烧边给蓝果布置题目：“我们有十个烧水泥的土窑同时开工，一天下来每个窑要烧掉三十斤煤，那么我们这一天里总共消耗了多少斤煤？” “青草帮我们运煤，她一次可以提九十斤煤送到这里来，一天可以跑五十次，那么青草在这一天里总共给我们运了多少斤煤？” “一个窑出成品水泥多少多少，水泥按比例加多少多少泥沙做成水泥砖，那么一窑出的水泥能做多少块水泥砖？” 烧水泥不用挑天时，窑里的火熊熊燃烧时天上还飘着雪，其他人都感觉有点冷，就蓝果一个，汗水一身一身的出…… 红叶默默离他俩远点，再远点，更远点…… 吃饭的时候，带战士们四处巡逻顺带搜刮野兽巢穴的羽刚进二号集体卧室，便听见萧云在问蓝果：“我们部落有90名雪狼人，45名灰矮人，假设雪狼人一顿要吃二斤麦粉做的麦饼，灰矮人一顿吃一斤，一天要吃两顿，那么大河他们给我们做饭吃，每天至少要用掉多少斤麦粉？” 羽惊恐地看向默默放下碗、蹲到地上去写写画画的蓝果，又惊惧地看向一脸满意的萧云。 牛角也在二号卧室，他偏着头想了半天，疑惑地：“阿云，我们没有吃那么多啊？” “假设，只是假设嘛。那牛角你说，你一顿吃几斤麦粉？”萧云笑呵呵地。 “一斤麦粉加水揉成面，用酵母和碱水发酵好，包了馅料，蒸熟，最起码要变成两斤。”牛角很得意地秀出他当厨子得出的经验，“两斤蒸饼加汤菜咸菜萝卜干，就够吃饱辣！” “不错不错，我们牛角也变得好聪明了。”萧云满意地拍拍牛角粗壮的胳膊，果然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这货的智商爬到80有望。 小学生水平的数学，难的是入门，迈进那个门槛、受了题海压榨，学起来就飞快；就职工程队的第一个礼拜，蓝果每天都在跟自己的头发过不去，第二个礼拜，他算数开始变得比较顺畅，百位数以内的乘除法还要打草稿，加减法心算就能搞定。 萧云非常满意，于是开始教他方程式、几何公式、时间单位长度单位（那个海边捡来的机械怀表刚好废物利用）、图形面积——搞工程的人怎么能看图都不会呢，是！这个绝对是职业需求嘛！ 于是为难我国小学生的各种鸟兔同笼、三角阴影面积、池塘排水放水、红叶和牛角奔跑速度等问题便砸到了蓝果的脑壳上…… 一帮对学习没兴趣的学渣自然是看见他俩站一块了立马有多远跑多远，但族内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学习这些计算稀奇古怪问题的办法没有兴趣，蓝果受苦的第一个礼拜、萧云拿族内的各种事物来举例出题时，草根、阿月、萨尔、秋等人要是有空的话都会围过来听；当蓝果能心算百位以内加减法时，草根和秋居然也能打着草稿算出来。 理所当然地……蓝果便多了一份兼职：白天他负责工程队和跟着萧云学，晚上他就一边复习一边给这几个有兴趣学的补课。萨尔很快就不来了，阿月勉强学会百位数加减乘除后也跑路了，草根和秋这两个工作比较轻松的倒是一直都跟着学。 “红叶你看看他们，你再看看你。”萧云如此嫌弃地对一天都不肯去的红叶道。 红叶手上忙活着倒水泥砖模，斜着眼睛看萧云：“反正你以后肯定会要求大家都学，我现在干啥要去多受一遍累。” 萧云：“……” 红叶站起来，左右看看周围没人，便凑近了道：“那头绿龙上次被你吓跑，一个月没来了……你说他以后还会来不？” 一想起这事儿萧云就气：“早知道别一次性把首饰都给他，这头拔掉无情的渣龙！” “拔啥？”红叶听不懂。 “爱来不来，也不是缺了他地球就不……星球就不转了。”萧云摆摆手，“你帮蓝果看着点，这边的水泥砖干透了早点搬到那边去堆好，让他算一算多盖个蚯蚓棚要废多少砖，计个数，回头盖完了看看计算用量和实际用量相差多少，自己找找问题出在哪。” “你不是算好了吗？” “这叫笔不离手题不离口，没题海还能出学霸？” 红叶：“……”嗯，真是得亏有个蓝果在前面顶着。 工程队成立十天后，第二座蚯蚓棚就盖了起来，当时萧云还没教到让蓝果算图形面积，自然也没出这愁人的难题。 第三座蚯蚓棚落成时草根族长便忙不转了，原来在蓝果队里、现在在大水队里的两族人便拨给了她，考虑到蚯蚓养殖也需要有个能干细致活儿的人，萧云又给她的养殖小组拨了个成年兔狲过去。 工程队成立一个月后的现在，大棚区的蚯蚓棚排了一排五间，第六间也即将动土——不得不说，有专人去负责的项目动起来就是快！ 就这萧云还嫌产能不足，跟草根族长说好等天气暖和了露天也搞养殖……要种那么多田、养那么多头猪呢！这点产量能干啥！ 当猫在屋子里的地精们可以哆哆嗦嗦地走出门来时，气温也开始回暖了，下了百多天的雪终于收工回家，化掉的雪水将冻得硬邦邦的土层表面浸得稀烂，给埋了一冬的大草原终于能露出本来面目。 “今年我们人手比去年多，和去年种一样的田地，就跟不上我们部落的发展了。” 会议室里，有参加工作会议资格的人尽数在坐，相比蓝果加入的那一回，这次参加的多出了大水和青草。 大水，原名阿水，因他与幼崽撞了名儿，萧云便改称他为大水。带了四个多月的工作队，负责的又是族里的各种杂务，大水以自己的能干获得了大家的认同，成功步入萧云内心划定的决策层。 青草，能力比大水差点，主要是差在脑子不够灵活上，但专注地做一件事时也能做的不错，带队的成绩有目共睹，属于多锻炼锻炼还是能派上用场的类型。 “阿云，你有什么想法？”草根族长出声道。以前和萧云一唱一和的是火炎，现在不知不觉中换成了她……没辙，火炎是真没救。 “我的想法是，我们再开出和去年同样规模的田地，就开在南岸，河流和我们挖出的人工泄洪河道中间。”萧云道。 “这……如果今年和去年一样发水的话，会被淹的呀。”阿月忍不住出声道。 “这倒不用很担心，去年我们挖出那条人工河道，南岸的水不就退了吗？再说今年的雪没有去年那么大，就算发水规模也不会比去年更多。”萧云解释道，“而且我们今年的人力要比去年宽裕，在春耕期间灰矮人可以出力……”他把视线转向巴鲁，巴鲁很配合地点点头，“我们去年春耕播种比牛头人晚了一个月，今年我们可以免掉浪费的这个月时间，提早播种，然后我们多余的人力还可以用在防洪水利工程上。” 大家都点头，草根族长便尽职地出声配合：“阿云你跟我们说说今年种什么。” “我的想法是，既然我们目前人力还够用，那么不妨大胆一点……去年种苜蓿和大豆的田地都用来种小麦，去年种菜的那三十块大田，我们就尝试着和牛头人一样，种稻子。南岸新开的田地，三成的地种大豆，七成的地种苜蓿。”萧云面色坚毅地。红薯自然也要种，不过红薯可以种到部落东北面比较干燥的沙地上去。 蓝果、草根、秋等“识数”的族人心里面算了算萧云要求的耕种面积，顿时面色一变……卧槽，果然多少人力都不够阿云祸祸的！！ 第59章 ……你给我等等！ 大地上的残雪还未化净, 雪狼人的部落便轰轰烈烈地展开了耕地开荒大作战。 十数架一吨重的纯铁制三角铧式犁在河流南岸的土地上拉出深深的犁线，千锤百炼铸造的精钢犁刀因犁身后倾的自重深深刺入硬邦邦的土层中，当犁身被牵引，粗粗烧过荒的土层被整齐排列的犁刀刨起、颠覆, 枯黄发黑的地表随着犁身拖动、便像是被画笔涂抹过一样，一块块变成均匀的深黑色。 健壮的曲角牛可以拖动沉重的铧式犁，变为狼型的雪狼人也行, 大片抛费多年的地面被翻过来、土块和杂草被切割破碎，藏在土层中的虫卵、草籽也被无情地翻出来接受冬末初春寒风洗礼。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萧云站在河岸边, 清神气爽地扫视了一圈投入劳动力较少、效率还比去年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的开荒现场, “点不出拖拉机科技树搞出铧式犁也是很妥的嘛, 看这情况，咱们的人力开出这片地完全绰绰有余。” 烧荒前大伙儿已经把南岸果露地表的石块捡了一遍，这会儿全堆在河岸边，草根族长坐在地上大喘气，闻言擦了把汗道：“可是我们的土肥不够，这边没办法和原先的田地那样洒多多的肥料。” “没所谓，就算广种薄收也亏不到哪去。把地翻耕好, 基肥加一遍，该修的水渠修一修，其他就随缘了。”萧云道。这么好的黑土地、这么便利的水资源，就算没办法精耕细种，苜蓿1500斤的亩产总能有, 大豆也不可能比去年还低。苜蓿和大豆本身又是能肥田的，种上一两年，这片生地也要变熟地了，到时候要种麦也好、就近引水养成水田也好，总归亏不了。 成年雪狼人摁着曲角牛拖犁或是自己上去拖犁，幼崽们跟在后面捡翻出来的碎石，灰矮人也来了个几个待命在现场，哪架犁出问题了可以上前修……毕竟是“小作坊”浇铸的犁身和手工铸造的犁刀，啥标准化啊、精度啊是指望不上的，一架铧式犁上一字排开的五个犁刀很有可能螺丝都要分几个号…… 蹲河岸边休息的这批缓过气来了，纷纷下场替换族人，红叶直接变成狼跳过去，把直吐舌头的牛角换了下来。 农忙时间没有分工，所有有劳动力的都要出力，连草根他们那四个养蚯蚓的都得过来轮换，牛角自然也不得不离开他心爱的厨房。 南岸并不是所有的地面都非常平整，靠近河流这块儿正热火朝天开荒整地时，另一面，蓝果的工程队也正和灰矮人们努力铲平那些高矮不等的土丘、填平水流冲出来的沟壑。 地精和兔狲在这种重体力劳动上帮不上忙，便承担起为部落做饭送饭的责任，时间一到，这群平均身高一米四的小家伙们便合力抬着铁锅陶碗、越过木头搭的简陋木桥送饭过来。 有去年累积的劳动经验，今年的开荒工作整体上是颇为顺利的，最麻烦的一件事是运铧式犁过河的时候发现那架去年架的木桥承不住，于是靠雪狼人们扛着犁过的河…… 花了半个来月的时间在南岸开出合计三百二十块大田（约3200亩），残雪彻底消融，野地里的野草也冒出了清脆嫩芽——就算没有日历分辨不了节气，感受着上升到十几度的气温，也知道春耕要正式开始了。 苜蓿要早播，去年萧云留了三块大田（三十亩）的苜蓿一直种到开花结果，采收荚果留的种这会儿派上了用场，新开的苜蓿田由雪狼人、灰矮人把基肥施上，播种的活儿由兔狲和灰矮人担任，雪狼人再度把沉重的铧式犁抗回北岸，深耕这边已种了一年的田地。 萧云马不停蹄把北岸的田地统计好、种子估算好，忙中抽空找来红叶和阿山，交代他俩去牛头人部落要稻种的事宜。 “我们用陶器跟他们换，种子也不要很多，来个百把亩的稻种就行。” 把冬天有空闲时绘制的两套彩陶碗、彩陶杯壶交给红叶，萧云叮嘱道：“记得跟牛头人问清楚种稻子的细节，越细致越好，死死记住了再回来……小麦我知道怎么种，稻子我是不懂的。还有，顺便问问牛头人有没有办法在不伤害农作物的前提下杀灭田地里的害虫，如果牛头人有杀虫的办法，也向他们请教一下，能学回来就学回来。” 红叶点头，这事儿是指望不上阿山的，她得努力才行。 萧云想了想，又道：“你看看有需要的话，就找牛头人贤者萨拉丁的妻子琴，教她用草木灰提取的碱水来发面……” 红叶眨巴下眼睛，福至心灵地：“如果牛头人表现出为难，那么别跟他们族长贤者纠缠，去找琴。” 萧云比出拇指，不愧是红叶，领悟力妥妥的嘛！ 送走红叶和阿山，萧云继续投入无休止的忙活中——蓝果可以独挡一面确实缓解他不少压力，可现在部落人多事更多，他还是比去年更忙。 红叶和阿山两人轻装上路，半个月就把稻种带了回来……这其中为了背下牛头人的稻种种植技术，红叶足足在牛头人部落里蹲了五天。同步带回来的，还有牛头人的除虫技术——一种看上去和常用的藤草差不多、但表皮有同色系的环状花纹、春夏秋三季都开着黄色小花的藤蔓植物。 “琴说这个叫蛇藤，采集这种蛇藤的花瓣，晒干磨粉泡水，一小把泡一大桶水，喷到田地里可以除掉一些虫。”满面风霜的红叶一口气灌下半锅汤菜，缓过气来了便赶紧把她记得的东西倒出来，“萨拉丁说稻种要晚于小麦播种，天气暖和时再种，种前要把种子先晾晒，然后在光照长的时候选择一块田地当苗床育苗……稻田里要抓青蛙进去，还要去有滩涂的地方找一种灰扑扑的、长得很丑、嘴巴圆圆扁扁的鸟，养在稻田内……” 萧云赶紧拿碳笔把红叶辛苦背回来的经验记下，越记，他就越觉得哪里不对——怎么听上去很耳熟呢？牛头人和中国人该不会是跨位面的亲戚？ 红叶说了半个多小时把她苦苦背了五天的知识倒出来，整个人顿时像是虚脱了一样，要靠着阿山才能勉强坐正。 萧云把记下经验的布卷收好，转回来看那条蛇藤：“琴有没有说过去哪里找这种藤？” 红叶还没说话，阿山便道：“我们去海边煮盐的时候，路上不就遇到过的嘛，就是那个、水把树林子都泡住，水面还很漂亮的那里，那周围好大一片呢！” 萧云一时没反应过来。 红叶直起胳膊撑住身体：“我就说阿云也不记得了，我们都没记得看过这种蛇藤。” “真的有啊，阿月还在那里抓到蛇，那天晚上阿云烤了蛇肉给我们吃！”阿山急的拍大腿。 萧云听到蛇肉才模糊想起这事儿来，他倒是记得阿月抓蛇的地方好一大片黄花，当时他还看了下，发现不是菊花也不是油菜花便没理睬……现在再去想，怎么也想不起那片黄花到底是趴藤蔓上的还是长成丛状。 “舅舅，你真的记得？那里的黄花是长在这种蛇藤上面的？” “哎呀，就是这种藤长的花嘛，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阿山就很气，再度拍大腿。 萧云和红叶面面相觑，再看阿山，两个人的神情都非常古怪……阿山必然不是会乱说话的人，可就那么匆匆一瞥他就记到现在，怎么这么让人难以置信呢？！ “嗯……舅舅，你记得萨拉丁教给红叶的种稻经验吗？”萧云尝试着问。 “那么长我怎么记得住！”阿山理直气壮地。 “呃……稻种是要比小麦早播还是晚播来着？”萧云装作问红叶，眼睛看着阿山。 “晚播。”阿山道，“天气暖和时播种稻种，种前先把种子晾晒一遍，挑出颗粒不饱满的不要，育苗的苗床要选在光照好的地方……”他霹雳巴拉一堆，有些地方复述得比红叶还详细，说完了看向红叶，“当时萨拉丁是不是这么说的？” 红叶呆滞脸看着他。 萧云也呆呆地看着他。 “舅舅，假如我们有六个蒸饼，你和红叶两个人分着吃，一个人可以分几个蒸饼？”萧云咽了口唾沫。 “嗯……”阿山低下头，扳自个儿手指。 “舅舅，你记得去年我们在牛头人部落时，你和红叶把夏尔追回来，他当时穿的什么衣服？”萧云又问。 “松鼠皮衣服，领口有系着带子，兔皮的裤子，兔皮没加工好，透了好几个窟窿，后来被阿云你丢火里烧掉了。”阿山立马就报了出来。 萧云&红叶：“……” “阿山，青岩给你两个野果，我跟你要了一个，你又给了阿云一个，你手里还剩下几个野果？”红叶问。 “呃……”阿山低下头，扳自个儿手指。 “……”红叶呆滞脸转向萧云。 “……”萧云面无表情。 “你和我舅舅关系这么好，一点都不知道他这个特点？”萧云不可思议地看向红叶。 “……硬要说的话，阿山没追到的猎物隔个几年他能都认出来，算不算？”红叶抽着嘴角道。 ……两人皆无言以对。 萧云掐大腿，他们这么辛辛苦苦的筹划、还让红叶蹲那死记硬背了五天到底是为了啥！ “果子都给你们了，我没有了啊。”阿山无辜地摊手看着两人。 萧云只觉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亲舅舅，亲的！不能气、不能恨铁不成钢！ 跳过阿山这个乍一看很厉害但又貌似没啥暖用的记忆天赋，萧云从农忙大军里抽了个队伍出来去采收除虫蛇藤——按琴的指点，这种蛇藤开的花是论茬收的，春夏秋三季都能收，每三十天开一轮，不管是开败了的还是花苞效果都一样；毒性大、直接接触皮肤会痒痛，生吞一朵花能毒死一名人类……要隔着皮手套采收晾晒，一把干花泡的水能喷一亩地， 秋、青岩、阿月、阿山接下了此次重任……秋和青岩是负责采花的，性格比较保守的阿月是去当保镖的，阿山是负责带路兼保镖的。 嗯，猫爪子比狼爪子灵活，要不是其他成年兔狲不是战士，萧云都想多出点兔狲过去。 带上五天份的食物，无人相送的四人踏上征程——其他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确实也没那功夫来玩送别。 阿山变身载上三人，小跑一天便找到了当初那片黄花原……阿山不能算是有智商，战斗本能、狩猎本能啥的他还是有的，知道方向了他就不会迷路，本能地就能找到最近的路。 这片黄花原颇为霸道，贴着地皮生长的蛇藤挤占了其他植物的生长空间，凡是有黄花的地儿都看不见绿色，阿山把三人放下、变回人形，抽出装在皮袋里的蛇藤样本与生长黄花的贴地藤蔓相比，胸脯挺得高高的。 阿月&青岩&秋：“？？” “我说了这里都是蛇藤！”阿山道。 “啊，不然呢？”三人一脸茫然。 阿山：“……”就很泄气，默默穿上裤衩、长裤，戴上兔狲幼崽赶制的皮手套，拖起皮袋，和三人一块摘黄花。 蛇藤黄花没有香气，明明开得颇为旺盛却没有引来蜜蜂蝴蝶，倒是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蛇在藤蔓缝隙间穿梭，阿月摘花时想起去年阿云烤的蛇肉，有蛇游到脚下了便顺手逮住，扭断蛇头，丢到外面堆放行李的地方。 手脚最麻利的秋最先摘满，出来换袋子差没吓一跳，连忙回头喊：“别抓了阿月，都这么多了，你再抓带不回去了。” “没事的球球，我们烤来吃嘛。”阿月道。 “……”秋面无表情，所以他的名字就这么被强行改了是吗……可大水好歹是跟幼崽撞了名，他没跟人撞名儿啊！ 带来的袋子装了一小半，天色也黑下来了。找了块挡风的地儿生火架铁锅，阿月还真把他逮到的蛇开膛破肚切成段，拿木棍穿过放到火堆边烤…… 在野外过夜不能所有人都呼呼大睡，要留人守夜，待阿月三个睡下，阿山便把自己的长弓背起来，溜达出临时营地到周围巡逻。 草原上是有游荡的魔兽的，有些顶级魔兽雪狼人都得望风而逃，守着营地等那些游荡的魔兽靠近了才叫醒其他人，那就晚了。 附近就有大片蛇藤，这周围没什么虫子，自然也没有扰人的虫鸣声，天地间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就只剩远处的丛林偶尔传来的兽吼，引得阿山不时往西面回首……要这里是部落附近，他肯定要跑去那周围看看能不能抓个大家伙。 慢悠悠巡逻到后半夜，阿山忽然听见极其细微的、仿佛是铁器碰撞的声响。 “……咦？” 阿山蹲住脚步，侧耳细听，一阵风自东南而来，这次他很清晰地听见了“铿”的一声金铁交鸣。 去年在海边捡漏的商船武器给祸祸了大半，现在还有一小部分仍在坚持，阿山的腰带上就绑着一把折断后改成匕首用的长剑，这个声音他还是很熟悉的，立即将身体下蹲、隐入草丛中，脚尖着地、轻快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潜去。 越往东南方向走，金铁交鸣声便越频繁，当阿山悄悄爬上一座土丘、藏在石头后面往下看，惊诧地发现——居然有不少人！ 人类！ 萨尔的同族！ 再一细看，这些人倒是和萨尔不太像，要比萨尔胖壮，穿得也比萨尔好得多。 ……呃，萨尔穿的都是雪狼人提供的，要说土俗丑啥的那确实…… 隔着五、六百米的距离，视力很好的阿山看见了两群正在刀兵相见的人类；一方穿着整齐的金属铠甲，人挺多，另一方穿啥的都有，人很少，但少的那方好像才是优势的那一方，反倒是把多的那边压着打。 阿山好奇地看了一会，多的那方人类似乎是顶不住了，阵线开始后撤，有个被保护起来的穿得亮闪闪的人似乎高声喊了什么，一群人便仓促地往远处退去。 那几个穿啥都有的人类站在原地，等那一大群人走远了，也急急忙忙地离开。 这两方人类离去的方向都和自家的临时营地相反，阿山便趴在原地不动，等两边都走得看不见了，才跳出来跑到他们交战的地方。 植被给踩得一地狼藉，地面、野草上还留了不少血迹，阿山抽了抽鼻子，亮出爪爪，弯腰刨土把这些血迹盖上……夜晚血腥味会被风传出很远，万一引来啥麻烦的大家伙咋办！ 义务打扫了战场，阿山继续巡逻，到天亮后跟阿月交班，这才找了个靠近黄花原的地方躺下睡觉。 这一天采集下来，带来的袋子装满了大半，再采一天就能收拾收拾回部落了。天色暗下来后，仍旧是回到那个有大石块能挡风的临时营地，阿月继续烤蛇肉，青岩和秋互相给对方揉腰，阿山把用树叶包好的金针菇拿出来加到锅里，忽地，四名各忙各的战士齐齐转头看向同一方向。 “人类的气味？”青岩抽着鼻子道。 “还有血腥味，很淡。”秋皱眉道。 阿山发现这味道似乎是昨晚看见的那些人，连忙抓过长弓跳起来：“青岩和我过去看看，阿月你和球球看着东西。” “诶？”阿月一愣。 “昨晚我巡逻看见东南面那边两群人类打架，这是其中一群，他们有武器，还很凶。”阿山解释，雪狼人除了商队很少遇到人类，自然谈不上仇恨，但阿山可记得他们互相之间打起来是见了血地。 阿月想起去年海边抓了精灵族的商船，冲阿山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青岩跳起来跟着阿山跑，好奇地：“这地方怎么会有人类过来，商队是不走这边的？他们还打架了？” “嗯，那边，流了血，还是我过去掩埋的。”阿山道。 “他们不掩盖血腥味？是受了重伤吗？”青岩惊诧，除了身受重伤有心无力，谁会随便把血腥味暴露出来啊。 “不太像是受了重伤啊？我也不明白。”阿山疑惑地。 阿山速度很快，青岩速度更快，两人一前一后跑了两分多钟、穿过稀稀拉拉的一小片树林，便撞见了正往他们临时营地方向走的人类。 那群人离小树林还有百来米的距离，似乎正在犹豫穿过去还是绕行，猛一抬头发现树林子里冲出来一黑一白两个果……呃，半果男，短促的惊呼声立即响起好几声。 “这、这是、精灵？不对，不是精灵，猫族？！” 队伍中穿着长袍搭配马靴、戴着奇怪尖顶高帽的女人又惊又喜地叫道：“太好了，我们找到草原部落了！” “等等，好像只有一个是猫族。”穿着半身铠甲、背着盾牌的男人伸手拦住同伴，疑惑的目光在阿山和青岩身上扫来扫去，“黑的那个是猫族，白的那个……猫族的耳朵好像不是这样的？” 阿山和青岩一出来就发现这帮人类没有敌意，可他们身上的血腥味也确实很重，顿时面面相觑……要是商队也就算了，他们都知道怎么和商队打交道，但这些人类明显没有带装货物的车队啊。 这时，那个背着盾牌、身高体型都和阿山仿佛的男人站前一步，朝两人挥手：“你们好，我们是受商团雇佣的雇佣兵，来草原上寻找新的商路，我们没有敌意，能跟你们谈谈吗？” 阿山把举着长弓的手放下，偏头：“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在寻找草原部落，当然，我们绝对不是敌人，雇佣我们的人希望我们能找到愿意交易的草原部落。”这个男人露出无害的笑容，小心地朝前迈了半步，“我能近一点儿跟你们说话吗？就我一个人过来。” 阿山茫然地看向青岩。 “……”青岩知道阿山理解东西比较慢，只得自己顶上，“可以。” 人类男人满脸笑容地走前几步与两人靠近，虽然他表现得非常自然，但青岩还是发现这家伙的身体有意地朝自己这边偏，左手手肘微微朝外、似乎是在防备着阿山…… “我叫丹·克劳迪，是这个佣兵团的团长，我们此来是为了帮我们的雇主寻找做交易的草原部落。”丹笑容十分真诚热情地，“我们的雇主是人类王国极有信誉的商团，可以提供比现在的草原商队更丰富的商品……但很糟糕的是，除了现在的草原商队几乎没有人类涉足过草原腹地，所以我们很不幸地迷了路……真失礼，我能请问一下两位的名字吗？” 青岩盯着这个男人看了半响，又看看等在后面、正不住往这边探头探脑的其他人类，觉得这群人——似乎没啥威胁！ 武力？这么点人类就想威胁到雪狼人部落不存在的！ 脑力？脑中闪过某头幼崽……绿龙都吃瘪，青岩实在不觉得这帮人能占到便宜。 盘算一番，青岩便点点头，指自己：“我叫青岩，黑豹一族。”指一脸茫然的阿山，“阿山，雪狼人。” “雪狼人！”丹·克劳迪面色大变，震惊万分，惊骇绝伦，两只眼睛立马就死死粘到阿山身上。 阿山&青岩：“？？” 然后青岩便看见这个男人无端矮了一截、弯腰含胸、卑躬屈膝，脸上的笑贼拉猥琐谄媚，掏了几次才从半身甲里面掏出个绣着金线的精致袋子，双手奉到阿山鼻子底下，一双眼睛仿佛要把阿山去皮拆骨吞吃入腹、赤果果的欲望丁点儿不掩饰：“我叫丹·克劳迪，王国骑士，克劳迪家第一顺位继承人，年轻多金，孔武有力……阿山先生，您愿意成为一位骑士的终身伴侣吗？我发誓，我会对你比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的父亲还要亲！” 阿山：“？？” 青岩：“……”你给我等等！ 第60章 奇怪的佣兵团 阿山一脸莫名看向青岩。 青岩沉默数秒，拉着阿山的胳膊转头就走, 哪来的莫名其妙人类！ “等等、我是认真的！阿山先生请你考虑一下、我可以跟你共享克劳迪家的财富、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丹·克劳迪连忙扑了上来。 “吼——！！” 青岩转头张口发出咆哮、亮出利齿尖牙, 金色竖瞳拉成一条线, 杀气四溢：“住口！” 丹·克劳迪给杀气糊了一脸, 面色骤变，浑身寒毛竖起。 “青岩？”阿山直觉不对，这个自称丹的人类做了错的事？ “收起你的说辞, 草原部落对觊觎族人者从不留情！”青岩又恼火阿山反应慢、更恼火这个人类对阿山不敬——说得再好听就是想骗雪狼人去当坐骑，这些人类把草原住民当成什么了！ 丹·克劳迪小脸刷白, 蹬蹬后退好几步才停下来，这家伙也是个人物，硬是顶着黑豹战士的炽烈杀意堆出强笑：“请冷静, 青岩先生，我只是……开个玩笑……不不不, 我只是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请相信, 我们真的是为了开通商路而来, 而我只是过于喜欢阿山先生，完全没有觊觎阿山先生的意思……”这货痛惜地看了一眼阿山，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眼睛撕开，忙不迭把装金币的袋子装回去，从腰包里掏出个小袋子，“你看，这是我们带来的青盐，质量更好杂质更低的、纯净的盐。” 盐自然是好东西, 青岩和阿山下意识将视线集中到丹摊在手掌上的小袋子。 丹松了口气，麻溜将袋口的细绳解开，将内中装着的青色盐粒摊开给两人看——这种青盐是煮海得来的，比黑心的拉弥亚商团售卖到草原上的那种黑泥巴井盐质量高了无数倍，还没有掺加砂石木屑和泥！ 然而……两个打扮原始、衣不蔽体的草原人民并没有附和丹的期待露出震惊或惊喜反应，雪狼人阿山一脸的不以为然，凶猛暴躁的黑豹青岩甚至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们要交易的商品是这个的话就算了，我们有更好的盐。”青岩不咋客气地道，他们的盐更洁白好！ 丹和他的小伙伴们：“？！” “不可能，草原上难道有盐湖？”那个戴个奇怪尖顶高帽的女人惊诧地，海盐比井盐好，要比海盐还好的也只有天然盐湖了，可要是草原上有盐湖，拉弥亚商团还能靠着向草原上输送最廉价的井盐赚得盆满钵满？ “总之我们有办法获得更好的盐。”青岩才不会轻易被套话呢。 丹这下可麻爪了，眼睛一转想到来时斯图尔特商团长的叮嘱，赶紧转身朝同伴招招手，那个戴尖顶高帽的女人意会，手腕转动划了个符号，一卷白棉布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将同伴取出的白棉布接过来摊开向两位草原住民展示，丹自信地：“那么这种白棉布呢？这是我国特产的白棉布，拉弥亚商团绝对没有，这种白棉布作为交易物如何呢？” 青岩作为猫族自然有眼光的，走近两步细看了下，发现这种布料确实比去年从海边商船那捡到的布卷要好，面料更厚实，织得也更紧密。 “阿云会不会需要这种布料呢？”青岩有点儿拿不定主意，想了想，决定看看这帮人类还能不能拿出更有价值的商品：“这种布料虽然不错，但如果只有布料的话不太够。” “当然不止是布料。”丹听出青岩语气中的缓和，笑容更热情，“我国是人类王国中的南部国家，气候炎热雨水充沛，我们的种植园里有各种种类丰富的香料，我们也带了一些样品来。”言罢朝法师队友挥挥手。 女法师没理他。 “尤米？”丹不满地侧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女法师尤米傻笑着咧开嘴，嘴角有可疑的水渍，一双眼珠子几乎要粘到那个暴躁易怒的黑皮身上。 青岩奇怪地把视线转向戴着尖顶高帽的女人，对方那仿佛要把他吃下去的眼神儿唬得他退后了半步。 “尤米！醒醒！”丹满头大汗，使劲儿摇晃同伴，女法师的帽子都快被晃掉了还痴痴地朝着青岩流口水。 ……虽然是黑皮，但青岩确实很帅，身材标准五官精致，人鱼线马甲线俱全，很符合人类审美…… “……你们人类都是这个样子的吗？”青岩护着阿山退后两步，嘴角微抽……以前来猫族部落里设市集的商队也没这样过啊，这些人类肿么回事！ “这、我们第一次看见草原人……”丹那个尴尬……自己做蠢事没自觉，看到队友犯蠢都快犯病了好嘛，没奈何，负责保护队友的王国骑士只能抬起胳膊，照着队友的熊脸来了一招破颜肘击。 “嗷~~丹！你疯了！” “混蛋给我清醒清醒！” 青岩和阿山默默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蠢萌如阿山都忍不住跟青岩嘀咕：“我觉得还是原来的商队好，虽然他们给的盐很差，但比这帮奇奇怪怪的家伙强。” “我也觉得他们怪怪的……但是阿云可能会需要这些人带来的商品。”青岩神色很勉强。 “哦。”一听青岩提到阿云，阿山就啥话不说了。 两名草原人默默围观女法师和骑士撕X，女法师和骑士的队友们也在围观…… “我觉得让丹带队是个坏主意，那家伙一上去就激怒了别人，现在又让人家看着我们内讧，真的，丢脸都丢到草原上来了。” 身材高壮、肌肉发达、身板儿跟红叶不相上下的这人背着把门板似的大剑，穿着厚实的皮甲，上身还套了件鱼鳞甲，说话时双手抱着胸，一脸的不忍目睹。 “有什么办法，这一代王国骑士中能看点儿的就只有他了……克劳迪家的家教啊……唉，霍克利家的家教也不怎么样。” 搭话的男人穿着长袍，长袍的下摆撩起来插到腰带里，一手杵着法杖，一手扶了下鼻子上的单片眼镜。 不管是内讧的队友还是远远看热闹的草原人都让这个单片眼镜男十分拒绝，看了两眼便转头朝正蹲在地上休息的同伴道：“卡莱尔，国内的贵族全是这个德性，你有什么感想。” 名为卡莱尔的年轻男子尴尬地笑了笑，看向最壮的同伴：“达伦，阻止他们。” 达伦点头，活动了下胳膊迈步上前。 ……约二十分钟后。 留守的阿月缓缓起身，坐地上的秋眼睛瞪得溜圆。 “雪狼人阿月，兔狲球球。”青岩尽职地向人类介绍，又指向这群人类，“来草原上开辟商路的人类雇佣兵，我们带他们回去让阿云看看。” 被丹热烈的视线盯得一头雾水的阿月：“？？” 被四个人人类猛盯着看，其中一个似乎想凑上来、但被他们的同伴死死抱住、吓了一跳的秋：“？？” ……嗯，秋的体型等于缩水的青岩，长相也非常符合人类的审美，还不黑…… 部落中本来就有个人类萨尔，大家对于人类并不排斥，五名自称雇佣兵的人类坐到他们的临时营地里，连比较保守的阿月都没多想，主动把火堆烧旺、往铁锅里添加更多的食物。 五名人类紧挨着坐成一排，三个正常人把两个不正常的死死摁在中间，和草原住民交流的变成了穿着全身甲、坐姿端正、坐下来后将武器和头盔整整齐齐地放在手边的年轻男子。 “我叫卡莱尔，是丹佣兵团里的佣兵。”卡莱尔微微躬身向与他们接触的青岩致意，“我的同伴们比较随性，给你们添了麻烦，我很抱歉。” “别觊觎我们的族人，我不知道在人类王国中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习以为常，但在草原上，这是不可原谅的事。”青岩善意地警告，只是被他吼一下还算好，让阿云知道的话可没这么容易解决。 卡莱尔郑重地道：“我们此行只为开通商路，绝不会容许任何破坏商路的事情发生。” 青岩点头，认同卡莱尔的表态，伸手把秋放在一旁的盐罐拿过来，打开给几名人类看：“我们草原部落是不会乱说话的，我们确实有比你们拿来的更好的盐。” 整体洁白、只微微带点青色的盐粒让卡莱尔瞳孔微微收缩，又很快恢复常态：“是我们冒昧了……希望我们带来的香料能让贵部落满意。” “如果阿云觉得可行的话，我们会跟你们交易的。”青岩道。阿云去年透露过想跟商队交易的意愿，只是后来实在抽不出人手才作罢……草原上的商队往西南面只走到他原来的猫族部落，来回一趟最快也要半个月，货物带得多的话起码一个月，若能有新的商队从他们这边进草原也不错。 铁锅里的食物煮熟，秋拿了陶碗出来分装，被釉面反射的火光一下吸引住了卡莱尔的视线；表面光滑细腻的陶碗递到他手里时，他愣了好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名义上的佣兵团团长丹·克劳迪。 丹也是一脸惊诧，转着手中装满汤菜的陶碗看了两遍，朝卡莱尔摇摇头。 “青岩先生，这是你们跟拉弥亚商队交易来的餐具吗？”卡莱尔心里火烧火燎，揪心是不是早就有人越过拉弥亚商团的封锁线进了草原，面上倒是相当地镇定，语气都稳得一匹。 “不是，商队带来的陶碗又贵又不好，这是我们部落自己做来用的。”青岩随口道。 五名人类面面相觑，一肚子的疑问憋着不好出口，只能忍住默默喝汤。 “……咦？”卡莱尔喝了一口汤，又喝了一口，拿雪狼人给的长柄勺子舀起碗里的食物，顿时愣住……切成条的菜叶萝卜和撕成小束的金针菇并不陌生，在人类王国那边金针菇是采菇人深入山林得来的美食，或许在草原上很常见，这也不是很难理解……但这个奇怪的、片状的肉，怎么从来没见过？ 小心地吃下一块肉，出身不错的卡莱尔发现他居然吃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肉——绝不是最常见的羊肉、牛肉，也不是鸡肉和鹅肉，那种奇怪的味道有些别扭，但却意外地清淡鲜美？ “真好吃，天呐，好吃极了！”女法师尤米可没卡莱尔这么淡定，咋咋呼呼地，“我终于有活着的感觉了，老天，我们这一路上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丹呼噜噜把碗里的食物吃光，双目灼灼、激情火辣、死死地盯着烹煮食物的阿月，欲言又止，欲语还休，未了又露出一副痛苦挣扎、欲求不得的表情…… 阿月：“？？” “那个人类为什么一直看着我？”阿月疑惑地。 “那个人类很怪。”阿山严肃地。 “别理就行了。”青岩很无语。他决定了，那个奇怪的人类再试图对雪狼人说那种无礼的话，他就把丫咬死。 卡莱尔和壮汉达伦恶狠狠地盯着贼心不死的丹，直盯得这货垂头丧气地把脑袋垂下去才放心下来用餐。 美美地享受了一顿雪狼人&猫族的招待，当卡莱尔五人舒服地摸着肚子放松时，阿月从石块后面被火光阴影笼罩的地方拖出来一条手臂粗的蛇，摁在石头上，熟练地剥皮、开膛去内脏，切成块段，拿木棍串起来架到火堆边…… “……呕！”出身不错、起码也是贵族家庭的卡莱尔、丹、女法师尤米当场就吐了，只有壮汉达伦和单片眼镜男还算镇定。 “咦，人类不能吃蛇肉？”秋吓了一跳。 “我们带回去的蛇肉不能让萨尔吃。”阿月也有些惊。 单片眼镜男默默看一眼跑到远处开吐的同伴，就很尴尬：“嗯……我们也不能说是不能吃蛇肉……你们部落中有人类吗？” “对，萨尔和我们一起生活。”阿月道。 单片眼镜男和壮汉达伦面面相觑，一脑袋的问号，这部落是咋回事，有雪狼人有猫族就够奇怪了，还连人类都有？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还对那个人类很保护？ 交浅言深是大忌，这会儿自然不能深入去问人家部落的情况，目前来看草原住民对人类并无明显敌意，可也不能不守礼节不是。 两边挨在一块儿扎营过夜，人类那边壮汉达伦坐在火堆边守夜，雪狼人这边阿月也把惯用的短矛绑在身上，到周围巡逻。 夜晚的草原与白天温差十来度，比较寒凉，秋收拾了下火堆边的地面，便自然地脱长裤、裤衩…… 壮汉达伦一震，惊诧地看过来。 帐篷扎得再紧也难免会有虫子爬进去，野外过夜的第一原则就是要穿得严严实实，这些雪狼人不用睡帐篷不怕虫子或许是人家天赋异禀，这也就罢了，可这猫族怎么还带脱光的？还这么奔放地露天就脱？ 然后他就看见名为球球的猫族往地上一蹲，变成棕黑色斑纹毛发的长毛大猫…… “……”达伦眼睛瞪得溜圆，咽了口唾沫。 毛发蓬松的长毛大猫伸了个懒腰、吐出小巧舌头打哈欠，随即在整理干净的草地上惬意地打了个滚，圆溜溜的眼睛眯起，下巴搁到前爪上，没多会便打起呼噜。 头身长度一米五左右的大猫趴在离你不到五米的地上放松地打盹，毛绒绒的尾巴收到肚皮上，请问——这猫能不能撸？！ 达伦恢复神智时，他的胳膊已经伸到离秋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还无意识地走了好几步。 达伦脑门上汗都下来了，他这是中了迷魅术还是肿么回事！ 一抬头，刷洗锅碗回来的青岩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嘿、嘿嘿……”达伦内心有一百头陆行鸟撒开了腿狂奔，脸上还得赔着笑，臊眉耷眼地坐回去。 青岩疑惑地朝他这边看了好几眼，把餐具收拢好，抱起打呼的秋，放到睡在装黄花袋子前边儿的阿山身旁。 转头再看火堆边，达伦正赶紧把视线别开。 青岩：“……”他平时倒不爱变身睡觉，但这会儿他觉得他有必要防备一下这群怎么看怎么奇怪的人类，于是也脱下裤衩长裤、甩掉鞋子，双手触地变成身长两米多、皮毛油光水滑的黑豹，趴在秋左侧睡下。 “……”达伦使劲儿眨了几下眼皮，手用力掐大腿——知道草原人会变身和亲眼看见果然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阿月很负责地在临时营地方圆五里内巡逻，黎明前的黑暗来临时，才打着哈欠往回走。 “呀啊啊啊啊啊——” “喵嗷~~？！” 先是一声刺耳的人类女性尖叫，再来是球球受惊的叫声，阿月大惊，边跑边脱下裤衩、滚地变成狼型，轰轰冲回营地。 营地内……也不能说是兵荒马乱，就是比较诡异，阿月抵达时，人类的四个帐篷还稳稳地立着，三个人类男人衣衫不整、或震惊或麻木地站在帐篷前，守夜的那个人类男人则手足无措地站在营地中间；另一边，毛都炸起来了的球球跳到阿山背上、两只爪爪抱着阿山的脑袋，还没清醒的阿山一脸莫名，变成黑豹的青岩则是……用前爪把一个人的脸按在地里。 阿月视线下移，看见那个被青岩摁着的人类留着长长的金色卷发，似乎是人类中的那个戴尖帽子的法师…… “……青岩？”阿月实在是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啥。 “嗯……这个人类不知道为什么袭击了球球。”青岩也很困惑。 阿月：“？！”他眨巴下眼睛再去看脸被摁在地里、正全身微微颤抖的人类女人，纤细的手臂、弱得不行的身体，袭击球球？！ “误会！误会，这是误会。”手足无措的达伦连续重复了三遍，方得一匹，比手画脚地，“尤米并不是想袭击……她就是……呃，想摸一摸，是的，只是想用抚摸……来表现友好，这是我们人类表现友好的一种方式，和拥抱、亲吻、道早安夜安一样，只是问候的礼仪——” 达伦说不下去了，场面陷入尴尬的忽然安静。 阿月甩了甩前腿，没甩掉那个默不作声扑上来抱住他的前腿、还泪流满面、还用脸摩挲他的腿的人类男人，默默看向试图救场的达伦。 “这也是你们人类问候的方式吗？”阿月问道。 “……”达伦这辈子，第一次产生想死的冲动。 卡莱尔和单片眼镜男同步以手扶额。 “这种问候的方式我们不太习惯……”阿月再甩了下前腿，又很嫌弃这个人类男人，又担心用力了伤害到他，无奈地，“可以让他放开我吗？” 达伦和卡莱尔上来把丹撕下去，两人合力把这个家伙抬走、拖到远处，然后好一顿暴打…… 雪狼人要采满蛇藤黄花才回部落，五名人类自然不好意思催促……为了对同伴的失礼表示歉意，他们还得义务帮忙。 采够了黄花、二十多个袋子用藤草绑到巨大的驮框上，阿山变成狼型、驮起黄花和三名族人，一狼三人警惕的目光同时看向和他们一块回去的五名人类。 “我们绝对不会让他再骚扰你们。”卡莱尔保持着礼仪风度，就是说话的时候有点儿咬牙切齿。 “那才不是什么问候。”秋恼怒未退，谁受得了睡觉的时候被人泰山压顶狂撸肚皮啊。 青岩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忍一忍……以后来的商队就不是这些人了。” 两名猫族战士嫌弃地瞥一眼那个袭击别人的女法师，青岩还多瞪了下打阿山和阿月坏主意的骑士。 走在人群中间的女法师尤米静默片刻，抽出手绢擦鼻子，哭得梨花带雨：“我尤米·霍克利明明是王城第一美女，为什么要被这么嫌弃……” 三个人类男同胞都不想跟她嗦发。 “卡莱尔，难道是我的皮肤被海船上的风吹皱了吗，我不再美貌了吗？”尤米挂着两管鼻涕看向团队里的实质领袖。 “……”卡莱尔将脸别到一边，按理说作为绅士这个时候应该安慰伤心的女士，但他实在是没那个心情。 “……身为骑士，追求最强的坐骑有什么错！”前一天被揍得鼻青脸肿、这会儿还没消肿的丹·克劳迪费力地。 “你可闭嘴！”卡莱尔&达伦同步喝道。 第61章 阿云是何方神圣？ 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 圣布里奇王国第二王子, 虽只是王位第三顺位继承人, 却曾于神圣大教堂受过洗礼，获得蕴含神圣祝福的中间名，在南部王国一堆头的小国家中, 算是颇为出名的王室中人。 年仅二十六岁便游历了无数国家的卡莱尔，见识非一般人可比，当圣布里奇王国财政窘迫得犹豫着是全面投向教廷、还是低下头来加入联邦时, 卡莱尔毫不犹豫地提出了第三个办法：从一众南部国家中脱身出来另辟蹊径、开拓只属于圣布里奇的海上商路。 嗯……陆地上圣布里奇这样的小国家可没法儿跟背靠着联邦的拉弥亚商团叫板。 人类王国三十多个大小国家，加入联邦的有十七国，其余的国家或独个儿挣扎求存、或捏着鼻子躲到教廷的庇佑下。 卡莱尔深知自家这种国土不阔、全国上下人口也才千把万的小国加入联邦怕是要被强国将驻军拉到自家的国土上来，可托庇于教廷也不见得能好，十一圣税看上去不多, 但进驻到国内各个城镇的牧师主教难道不修教堂吗？难道不用给这些高高在上的神职者奉上宗教献金吗？还有那些比宪兵还要凶神恶煞的宗教警察, 难道国王能不支付薪奉吗？ 他可是受过神圣大教堂洗礼的人，更是差点儿加入教廷天空骑士团，那些向教廷俯首的国家实际上是什么情况他哪会不清楚。 南部王国的六个小国家中, 圣布里奇不是最穷的，也不是最富裕的。按理说这片大陆上大部分的香料出产于南部六国，怎么着也不该如此困窘, 奈何……在人类王国，香料完全卖不出价钱！ 而要将本国出产的香料卖到海外，避不开的就是拉弥亚商团——陆地上你是无论如何也运不出去的，走海路, 南部这些小国哪来的资本造出远海商船，将香料运出去？ 百般无奈下，卡莱尔唯有将目光投向拉弥亚商团的禁脔：内海对面的北方草原。 从圣布里奇王国的海港出航，向上进入内海、横穿内海抵达草原西南面，航运的成本比从北方王国港口出航的拉弥亚高了三倍，可就算是如此，若能开辟商路由自家把商品卖给草原部落，获利仍旧十倍于之前……拉弥亚商团以低廉的价格收走南部六国的出产，通过远海航行卖到兽人帝国的利润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他们甚至不屑于将香料卖到草原上，毕竟那些最下等的黑泥青盐就足够搜刮走草原上的财富。 没错儿……卡莱尔王子陛下虽然年纪，却是个做事情很有成算、也勇于冒险的人，他多番打探发现拉弥亚商团开往草原的货船上没有香料，便拉出个空壳子的商队、假扮成为了钱什么活儿都肯干的佣兵团，千里迢迢赶往草原。 这一路上自然不很太平，虽然横穿内海避开了拉弥亚商团位于草原东南面的航线，但在上岸后仍旧被拉弥亚商团的巡逻队发现，一路追着他们撵了十来天。 好在幸运总在厄运后，摆脱了拉弥亚商团的巡逻队，卡莱尔便遇上了对人类颇为友好的草原人…… 跟随草原人前往他们部落的途中，卡莱尔表面平静，内心十分激动，心中悄悄演练了无数次如何跟草原部落交涉、如何让出部分利润与草原部落合作开辟只属于圣布里奇的港口和商路，借草原部落原住民的优势来帮他们维持商路。 诚然，他们来到草原上的目的和拉弥亚商团没有不同，也是为了获取利润，但拉弥亚商团背后是整个联邦，为了确保联邦各国的利益他们自然是剥削起来毫不留情；而圣布里奇的优势便在于此处，只需要保持一定的、可以拯救财政危机的利润便可，吃相绝对比拉弥亚商团好看得多，相信草原人会懂得如何取舍。 走在雪狼人踩过后倒伏的草地上，卡莱尔的心中充满了振奋激昂的情绪，拉弥亚商团用一小袋子、几斤质量最下等的井盐就可以换走一头四岁以上的成年曲角牛，将牛运回人类王国，光是牛皮就足以相抵那一袋子井盐的人工成本和运输费用，其余的都是利润——百倍以上的利润啊！ 他不用那么贪心，他只要十倍的利润就好，十倍的利润便足够拯救圣布里奇。若能将这条商路长期维持，他还可以将南部六国中的另外五国拉进来……若南部国家能够在利益一致的基础上团结起来，在海运商路上，他们又何必去惧怕拉弥亚呢？ 卡莱尔越想便越心潮澎湃，就算丹·克劳迪一直在嘀嘀咕咕着什么他也不再在意，连续走了两天也丝毫没有觉得累。 直到……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条明显人工开凿痕迹、笔直从北向南的干枯河道时，卡莱尔才从无数次的交涉演练中回过神来。 “草原上缺水了吗，怎么一条河都干了？”大剑战士达伦好奇地蹲下来查看干枯的河床，河床地底一点儿水渍都没有。 “现在还没到发水的时候呢，这条泄洪用的河道上游闸门关上了，自然不会有水流下来。”青岩从阿山背上跳下来，随口道。 “泄洪……”卡莱尔眼皮一跳，“这是你们挖来排水的人工河？” “对，天然形成的河流平时还好，发水就要淹得到处都是，所以我们从流经部落的河流上游挖了这条河道，发水的时候上游开闸，多出来的水就从这边排掉到下面，免得淹到部落里的田地。”青岩一边伸手接住跳下来的秋，一边解释。 “……田地？”卡莱尔非常怀疑自己听错了，田地和草原部落？这俩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青岩莫名地看了眼一副震惊到懵逼的人类，伸手朝河道对面一指：“那边就是田地，过了这里就能看见了。” 阿山待三人全下去，这才驮着采集的黄花跳下二米深的河底，快跑几步起跳、跃上对面河岸。这会儿部落里正忙着春耕春播，没功夫来给这条人工河修桥，反正也没通水，直接爬过去就行。 越过人工河再往前走二百来米，卡莱尔等五名人类的下巴便惊得差点摔地上——青岩还真没开玩笑、这边真的是田地！ 大块大块的田地连成一片、田垄间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清脆绿芽，一眼看不到尽头！ 达伦倒抽口冷气看向卡莱尔，眼珠子瞪得溜圆，打理得这么规整、种植得这么整齐的田地，就算是王室的庄园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卡莱尔……卡莱尔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到底是他收集的情报不对还是卖情报给他的人糊弄了他，草原上不是只有牛头人懂得耕种的吗？这些雪狼人、猫族是咋回事？！ “走这边，这边留了路。”青岩一看五名人类全站在那发傻没跟上，招手催促，“别往田地里走，踩坏了作物阿云要生气的。” 五人连忙跟上…… 田间的道路要开给雪狼人走，当然不能是“小路”，必须是大路，路面宽度在五米左右，地面铺了砂石、黄土再用石碾碾过，走起来还算顺畅。卡莱尔边走边张望路两侧的田地，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这里面种的都是什么？” “苜蓿牧草。”青岩道，“这边种的全是苜蓿，阿云说今年的肥料只能供给麦田大豆和蔬菜，不指望苜蓿多产，所以多种点。” 卡莱尔眼皮直跳……肥料？麦田大豆蔬菜？他转头去看自己队友，丹、尤米也和他一样满脸的懵逼，显然是都很难接受这种话由草原人口中说出…… 他们弎都是贵族，家里面有庄园种植园，对农业不算两眼一抹黑，出身底层的达伦和炼金术师单片眼镜男家里没地，倒是没那么震撼，达伦还好奇地问：“你们也种了小麦吗，收获怎么样？” 青岩想了想，看向秋：“我记得去年夏天收麦的时候，阿云好像说是有四百斤的亩产？” 秋点头：“去了壳就没这么多了，磨粉去麦麸后更少，好像只有三百多斤。” 别说卡莱尔三个地主家的崽下巴再度掉地上，不很懂农业的达伦和单片眼镜男也是虎躯一震。 “居然有这么多？不是说小麦一亩地能出两百斤就是受到丰收女神祝福吗？”单片眼镜男无比震惊地。 青岩、秋和阿月都露出了特别困惑的表情，三个人六只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我说错了吗？”单片眼镜男心虚地看向三个地主家的，他的常识没这么差？！ “算多吗？我怎么记得当时阿云算出产量后心情特别差？”秋摸着脑壳，一脸不解。 连驮着活物走前面的阿山都回头道：“对，阿云一下午的时间都没有笑脸，看到谁都像是看到仇人一样，后来收了大豆，亩产只有两百斤，阿云就气得没力气搭理人，我和他说话他都懒洋洋的。” 阿月叹气：“今年要更努力点种田了，产量低阿云生气，也是因为担心我们不够吃。” 青岩和秋齐齐点头，深以为然。 五名人类默默地看着这帮草原人无形装逼……小麦大豆亩产百把斤是常态，也不知道这帮人到底是真忧心收成呢，还是在这儿打他们脸。 走出苜蓿田、越过河流上的小木桥，五名人类再度虎躯一震……这帮草原人完全没开玩笑，他们真的有种田，种很多田，这边也全是田地——一大群雪狼人、猫族、矮人在田地里忙活，不远处还能看见变成狼拖着巨大的、形状奇怪的三角犁耕地的雪狼人。 “你们回来了……咦，怎么有人类？” 田埂边有几个人朝他们走来，打头的一个果着半身、穿着包屁股的紧身裤衩，肤色白皙、相貌俊美，棱角分明，长鼻薄唇，浓眉入鬓，眼神深邃，眉骨上那道细长的伤痕没有破坏这人俊美的容颜，反倒是增加了几分帅气硬朗，两条长大腿修长结实，身体匀称的肌肉块儿上分部着少许汗珠，说话的时候抬起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浓浓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是商队的人——诶？”青岩开口，介绍的话还没说完呢眼角余光看到一道黑影窜过，下意识伸手一捞便抓着了一个人，然后青岩自个儿就愣在那了。 达伦赶紧上前一步，捂住尤米的嘴、把这个两眼冒光的女法师拖回去。 “？？”雪狼族第一帅哥·大河，茫然的视线转向青岩。 青岩：“……他们是商队的人，阿云在哪？” “在大棚后面，堆肥那。”大河伸手往后指。 “那我带他们去找阿云。”青岩道，“你现在是要去哪？” “去采榆钱。”大河指了下跟着她的几名兔狲幼崽，又亮了下手里的大卷口袋，“球球和我们去？” “好。”秋进入兔狲队伍，把年纪最小的那个抱起来，“那我和大河去啦。” 大河路过阿山，拿头顶了下阿山垂下来的狼脑壳表示亲密，跟人类错身而过时那个被死死摁住的人类女人忽然拼命挣扎，还伸手朝她抓来，吓得她把身体往后仰，特别惊诧地看向其他人类。 “……”卡莱尔用这辈子最大的控制力和风度，冲这个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浓烈荷尔蒙气息的雪狼人堆出礼貌微笑。 这个无论是身材比例还是颜值都完美得跟大教堂圣子雕塑有得一拼的雪狼人，让尤米这个花痴疯狂的同时，必然也会拉到人类男性的仇恨值…… “大河你别管，这些人类只是有点怪。”青岩随意地摆摆手。 ……卡莱尔的王室礼仪差点没绷住。 大河走了，尤米望着大河“绝情”的背影无力地伸出尔康手……然后被黑着脸的达伦扛到了肩膀上。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阿山转头：“我去把东西卸到仓库里，青岩你和阿月过去找阿云。” 卡莱尔福至心灵，立马伸手给差点跟着阿山的狼尾巴跑掉的丹来了个锁喉。 丹冲轻快远去的阿山伸出尔康手……然后被面色不善的卡莱尔拖走。 雪狼人的部落和想象中的帐篷扎堆完全不一样，宽阔平整、表面光滑如石面还看不出拼接痕迹（其实就是水泥地，没有货车来回的轧，规格标号低的水泥地面也能很耐用）的广场，整齐排列、分出生活区仓库区大棚区工业区的一栋栋似乎是砖石所盖的建筑一上来就狠狠震住了多少有些轻蔑心态的五名人类——除了房屋规格比较巨大、没有热闹的商业街外，这个所谓的部落简直和人类的小镇没什么区别，看上去还比那些破破烂烂的小镇逼格高得多。 单片眼镜男惊疑不定地与卡莱尔交换眼色，以炼金术师的眼光，他发现这个草原部落用来铺出平整广场的似乎是某种人类王国也不拥有的特殊建材，脚踩上去和走在拼得非常好的石板路上一样，还没有石板路避免不了坑洼接缝。 卡莱尔神色凝重地微微点头，炼金术师的提醒他能意会……这个部落和他打听到的绝对不一样！ 但在忐忑之余，卡莱尔也并不很方……这个部落拥有的洁白纯洁的晶体盐、光滑的陶制餐具、远超人类王国的种植技术和这些惊人的建筑，都绝不是拉弥亚商团可以提供的，换句话说——这个部落与拉弥亚商团是割裂的！既然如此，无论如何这个部落都有与他们交易的可能，他自然无须紧张过头。 被青岩和阿月引领着穿过面积惊人的广场侧面，进入大棚区，当青岩介绍说这是他们部落盖来在冬天里种植作物、养殖蚯蚓的大棚时，一行人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惊一乍了。 卡莱尔是知道联邦中的北部国家王室是有暖棚的，人类王国的冬季不像草原上这样漫长，但王室也不可能忍得了几个月的时间吃不到新鲜蔬菜。可是，这个养蚯蚓算怎么回事？ 卡莱尔看向炼金术师，单片眼镜男一脸茫然，得，他只能虚心地向青岩请教，这个暴躁易怒的猫族只要别去激怒他，对人类还是比较友好的。 “蚯蚓可以喂猪。”青岩果然没有隐瞒，“蚯蚓的粪还可以肥田，这个是阿云说的。我们用蚯蚓养的猪，只喂了两三个月就长得很肥呢，皮下有很多的脂肪，炼出来的猪油很香。” 卡莱尔再度看向炼金术师，见到对方不比自己好多少的震惊脸……这种知识连博学的炼金术师都不知道？！ 卡莱尔咬住嘴唇，心里面更加疑惑那个经常被草原人念叨的“阿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秘人物——他也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但不管是猫族也好、雪狼人也好，回答都是让他吐血的“阿云就是阿云”，反应还非常正常自然，搞得他都不知道要说啥。 还没穿过大棚区，卡莱尔便抽了抽鼻子，感觉有点奇怪，再看其他人，达伦和炼金术师没什么反应，但尤米和丹已经用手在鼻端前轻挥，应当是也嗅到了奇怪的气味。 这个怪异的气味不能说是臭，就是比较别扭、存在感很强，让人有些不舒服，忍着不适又走了一段路，卡莱尔终于发现这是啥味道…… 大棚区外这一大片空地，挖出无数整齐排列的坑，坑里堆满了各种类黑色的物质；几名雪狼人在这些古怪的坑附近忙碌，用铲子、草叉等工具把坑中的黑色物质掏出来转移到空着的坑内；这个空着的坑与从河流边挖过来的水渠相连，这些雪狼人拿着钉耙，将黑色物质调和到水里，再舀起来装到铁皮木架的独轮手推车中推走…… 嗯，发酵成熟的肥料当然要以水调匀了再撒到田地里，虽说发酵熟透了的肥料不臭，但有异味在所难免。 “阿云！”青岩远远地挥手喊，“有人类商队找过来了！” 卡莱尔连忙凝神看去，便见……一名少有的穿着上衣的雪狼人回头朝他们看了眼，将手中的钉耙放在一边，大步走了过来。 这个人越走越近，卡莱尔的眼睛也越瞪越圆……穿过这个部落的农田看到那么多的雪狼人，一行人多少对雪狼人的体型有了点了解：大部分的成年雪狼人都有达伦这个体量，在人类中鹤立鸡群的达伦丢到雪狼人堆里硬是给衬托得像个普通人，比如和他们已经比较熟悉的阿月。 换句话说……和人类中的普通成年男人身高仿佛的，在雪狼人这边都是还没成年的幼崽，有些幼崽还比普通男人壮。 这个正向他们走来的“阿云”，身高比卡莱尔还矮一些、跟尤米差不多高，体型也并不特别，手臂虽然有点肌肉，可也就是炼金术师这种程度，就算按人类的标准也谈不上健壮。 卡莱尔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大脑运作迟钝、就像是头颅里被塞了块石头一样——这些草原人挂在嘴边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阿云”，是个雪狼人幼崽？！ ……是不是他今天早上起来的姿势不对！ 卡莱尔求助地看向青岩，希望听到青岩说出“那个谁，阿云在哪”之类的话，但青岩显然是跟他并不心有灵犀，这个黑皮猫族很淡定地等着那名幼崽走近，还露出“终于可以把麻烦交出去”的放松神态…… 卡莱尔：“……” 萧云走近到数米开外，停住脚步，视线从左到右将这五名人类打量了一遍。 一个浓眉大眼、穿着半身铠甲、背着盾牌、腰间插着长剑的看上去像是骑士的家伙，这货的卖相看着像是那么回事，商业互吹的话成熟可靠啥的可以顺口一吹，但耿直的眼神儿和掩饰不佳的外露情绪已经出卖了这货的愣头青本质。 一个体型接近成年雪狼人、背着大剑穿着皮甲套鱼鳞甲的壮汉，惊疑不定的眼神儿藏得还行，气质比较稳重，智商妥妥儿比愣头青骑士高。 一个戴着细链子单片眼镜、穿着灰色长袍装文青的瘦高个，但插到腰间的长袍下摆和破损严重的靴子暴露了这家伙随便邋遢的内在。 一个戴着搞笑尖顶高帽，在草原上还费力折腾长卷发的金毛美女，御姐范儿绝壁没有，失败的表情管理和坦率地暴露出懵逼脸的行为，已经足够证明这是一个温室里长大的、披着美女外皮的哈士奇。 最后一个呢……倒是很有领导者的气质，就是年轻了点，还处于“设定一条通往成功的路线然后莽过去绝壁能赢”的欠社会教育的阶段。仪仗队的站姿不是说不好，可你这混入鸡群中还丢不掉伸长了脖子的天鹅姿态，算咋回事？ 萧云内心呵呵，视线明确地落到卡莱尔脸上，似笑非笑地：“商队？” 卡莱尔：“……” 第62章 友好交涉 萧云上高中的时候, 同学请客去唱K, 他发现现场最活跃的人并不是买单的人，一部分同学紧密团结在这个最活跃的人周围，另一部分人只跟买单的同学玩，还有两边不靠只跟着混吃混喝的, 明明是坐一个教室的同学，同一批人在校门外居然会有这么多种截然不同的表现, 当时就觉得人若是组成了团体还真是挺有意思。 高三毕业季，考完了大家疯狂集会，一群喝醉的高中生跟社会人士发生冲突，最活跃的同学还没开打就萎了，买单的同学很明智地立即报警、找来KTV经理解决冲突, 才满18岁的萧云便意识到小团体中的核心领袖人物对于团体的重要性……即使是非常松散、毕业就“分手”的高中同学团体, 没这么个核心人物也不行。 进入大学校园这个小社会，萧云的感受更深，兴趣小组也好、COS或游戏爱好团体也好、乃至是学生会干部团体, 领导者对团体的影响都非常明显。 于是大二的时候萧云便勇敢地加入学生会, 与一帮学生干部打起了交道、提前学习社会经验，或者说, 学习怎么从别人组织队伍的经验中偷师、顺带琢磨着怎么在不坏了规矩的前提下合法坑人——可别小看了大学生干部, 这帮人内部那是啥勾心斗角都有, 要是混了个“官帽子”，那可不得了，一个学生会的主席硬是可以给你摆出国家主席的范儿来。混迹在学生会的萧云便遇着了这么一位“部长”, 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官腔，谁要是称呼他的时候没把头衔带出来指定喷得你狗血淋头，给丫骂哭的长得一般的女同学能组成一个加强排。无聊的大学生活出现这么个奇葩，萧云自然是兴致勃勃地跟人玩斗智斗勇，转着弯儿的拍马屁、抬轿子，把这位学生干部的虚荣心吹得无限膨胀，然后笑眯眯地欢送着这个在学生团体里拽得二五八万的货进入社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货的爹妈砸了几十万外加无数人情费七八力地将人塞进国企，萧云毕业的时候这人差不多失业了快半年……学生干部那套幼稚得可笑的自我为中心理论想在国企吃得开？做梦呢。 大学毕业后的萧云深谙国人官本位的思想深入骨髓，知道自家家底的萧云压根没去挤国企那条独木桥，也没随大流去投奔当时正蒸蒸日上的所谓朝阳期的互联网行业，而是开开心心地朝某省建投了简历。 在省建的工作是辛苦且贫穷的，没背景的萧云想在里面站稳那是非常地难，但这份工作也不是全没好处，这个行业上面要跟地方政府打交道，中间是乱七八糟是人是鬼都在秀的建材商，下面是奸猾得跟没毛狐狸似的包工头，可说是非常地锻炼人。干了几年累积了点基本知识和最起码的人脉（混个脸熟拿到名片就算是人脉了，起码知道怎么联系到人不是），萧云便干脆地辞职，投入了建材行业家居装饰这块，黑皮地混了快十年，从跑腿的业务员爬到区域经理，除了总公司空降的主官老给他找事外，基本上是没啥糟心的事—— 然后嘛，他就穿越了。 前尘往事不可触及，但也不是浮云，起码萧云这十多年职场历练没浪费，做事看人啥的能大致做到心里有数。瞧瞧他面前站的这五个人，商队？商人？呵呵……硬把天使宝贝儿说成商场女强人只能骗骗小学生，初中生都要给你抛白眼儿。 不过青岩能把人带到部落里来，说明这五人起码是没啥坏心的，不然青岩早把他们撕了——雪狼人对人类没防备，青岩这猫族出来的可不一样，人类就信猫族那看起来比较无害的皮相、来了草原都把交易场所架猫族部落里，他好歹是一猫族战士，傻白甜不了。 于是萧云也没当场拆穿，笑着跟这五人点点头算是致意，朝青岩道：“你帮我接下手，我来招呼客人。” “好。”青岩点头，朝堆肥场过去。 “阿月，帮我找一下红叶、蓝果、毛毛，他们要是手头丢不开就算了，能让别人顶的话就来活动房找我。”萧云又道。 “好的。”阿月转头就去了。 “几位客人，请跟我来。”萧云再客气地转向五名人类。 卡莱尔朝同伴们点下头，首先迈步跟上。这名幼崽无疑已经看穿他才是领导者，再让丹顶替他就有些失礼了。 达伦迈前一步紧跟着卡莱尔，尤米反应慢了点，倒也反应过来加快脚步走到队伍中间。万一真的起了冲突，她这个法师就是重要的战力。 萧云满不在乎地前面领路，跟绿龙当面他都没怂过，这会儿自然也用不着琢磨啥君子不立危墙下——大不了就地一滚变狼呗，他还能给挟持成人质咋地。 从另一侧绕过大棚区，萧云看了下蘑菇棚的门是只用芦苇杆挡着光线通风的，心里有了底。 慢悠悠地走进部落中心地带，阿月跑去叫的红叶几人也到了，都挺好奇地看着这批人类客人……商队来草原上只跟猫亲近，蓝果这种不离开部落的还是头次看见萨尔以外的人类。 十间两两并排排成列的集体宿舍让这行人类大加惊叹，走近了才发现这些房屋的墙壁也是一体化的石面（就是水泥墙），虽然没窗户感觉怪怪的，但这种用来铺广场的建材能用来盖房子本身就说明了这种建材的实用性。 铺了水泥地面、大半的地面铺了毛毯、只角落里摆有一套桌椅的活动房室内让一行五人多少找回点文明社会来客的信心，这种粗陋的室内摆设连乡村贵族都看不上；当阿云招呼他们就地坐到毛毯上时，五人面色不改，心里没少腹诽果然是落后部落，客人都只让坐地上的。 萧云盘腿坐下，让红叶几个坐在自己身后，回过头来，先朝那套桌椅指了指：“不是我们雪狼人不懂待客之道，那套桌椅是给隔壁偶尔来串门的绿龙领主准备的，龙族占有欲都强，让他知道别人坐过他的位置他会不高兴。” 卡莱尔等人：“……(o言o)” 和某某老板同一家饭店吃过饭就拿来当吹牛逼的资本自抬身价这种事情很常见……搬到这儿的话，就是把那头拔掉无情的渣龙废物利用一下。 “贵部落真是交游广阔。”炼金术师·文青眼镜男僵笑着拍了下马屁，可不是吗，又有猫族、又有矮人，这会儿告诉他们还有个做客的绿龙…… 萧云含笑点头，毫不客气地把这个马屁照单全收，视线落到老实坐到正中间的卡莱尔身上：“远道而来的客人，不知怎么称呼？” 卡莱尔对上萧云的视线，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否决了之前所做的交涉演练——这个幼崽看人的目光和那些雪狼人完全不一样，虽然很怀疑一名幼崽怎么会如同部落领导者一样有资格作出决策，但卡莱尔确实是不认为在这种建立第一印象的重要时刻用谎言和糊弄来打交道是正确的事，于是他稍作沉吟便正式地自我介绍：“我叫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是这个佣兵团的团长，我们受雇于南部王国商团，前来草原寻找新的商路，售卖南部王国出产的香料和棉布。” 这番自我介绍没有撒谎，但显然透露的都只是表面目的。萧云超理解陌生人打交代一见面就交底这种白痴行为成年人不能干，但他作为谈判的一方，自然有必要在谈话中尽量摸清对方底细，于是他便露出稍稍惊讶的神色： “有中间名……费迪南德先生是一位贵族？” 萧云第一次跟萨尔套话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名字是不能乱叫的，更不能随便看着什么东西就拿过来当自己的姓氏——普通人有名无姓，只有父辈作出功绩让身处的社会认同，才能起个姓氏传给下一代。汉代以前的中国平民就没有姓氏，是秦灭了六国又启用军功爵制度抽了世家的脸，平民才渐渐有了姓氏。 而中间名就更讲究了，有中间名的人，这个中间名的来源都是可以追溯的：贵族人家的子弟对所在国有巨大的贡献、由国王颁发，或是拜了特别牛逼的老师、被老师认为是优秀的学生，给个中间名表示认可，又或是被什么特高级的神官洗礼、获得受洗的名儿——打个简单的比方，世族鼎盛时的字、号，都只有士大夫能起。汉末礼崩乐坏，喊得出字号的最起码也得是刘玄德这种汉室远枝。 卡莱尔一阵无语……用问话来套话这种话术伎俩他不懂才叫怪了，可开口回答的话他又实在不便透底，只得点点头默认。 萧云的眼神儿当时就有点不对…… 古代中国，古人见面了要吹一下自己的根底，比如刘皇叔见人就说吾乃中山靖王之后，现代中国倒不时兴这么吹，但见面递出去的名片上肯定要把就职的单位、职位打印出来；这货上来报出中间名低调地装了个逼，他给搭架子让这货吹一下自己的家世，结果他居然不继续装下去了，这算咋回事？ 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这货的家族没落了，说起来都是泪，不爱提，二是这货的身份不是一般贵族，不便于提。 心念电转间，萧云笑呵呵地把这茬先放下，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费迪南德先生，雇佣你们的商团有哪些商品要售卖到草原上呢？” 卡莱尔连忙示意尤米把放在空间戒指里的白棉布、香料拿出来…… 注意，所谓的香料不是指熏香、香精香味之类的奢侈品，而是食用香料，生产力落后、基建建设运输落后的时期调味香料往往是硬通货，姜蒜也算香料……前些年意大利黑手党炒蒜屯蒜的事儿大家还记得？ 萧云看到那个女法师拿出来的第一种香料就是橄榄油……没毛病，农学家研究出高产转基因大豆、让大豆油普及走近千家万户前，最常见的食用植物油确实是橄榄油。 然后女法师拿出了姜、大头蒜、花椒、洋葱、风干的辣椒两种、茴香籽、八角、橘子皮、肉蔻等等分成小袋装的食用香料。 样品一展示，萧云便相信了这帮人做生意的诚意，同时也深深地怀疑起这帮人的身份来历——受商团雇佣前来开辟商路的雇佣兵，这个设定没毛病，可这个商团到底是要心大到什么程度才砸重金雇佣这么一帮子丁点儿生意人成分看不出来的佣兵、还不派自家人跟着、还这么放心地让这帮人带着样品替他们做交易与否的决定？ 就算这帮人真的开辟商路成功，那个雇佣他们的商团也捞不着多少好……原来的商队带着那种黑泥青盐就换走了大批大批的曲角牛，你这一下“坏”了规矩、上好的食用香料卖进来，这不是坏人家的财路吗，猪脑子不得打出狗脑子来？ 中国人全世界倾销商品都逼得地球大佬孤立主义抬头呢…… 萧云默默地顶着排开的样品看了数秒，再抬头看卡莱尔时，营业笑容就没了。 卡莱尔：“？？”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这是？ “我相信贵商团确实有与草原人做交易的诚意。但我也要坦白地告诉贵商团，我们草原人是不会为了别人去打仗的。”萧云直白地道。 “阿云……先生，我们的雇主只是商人，无意挑起任何战争。”卡莱尔连忙辨别。 萧云摇摇头：“你们想从垄断草原贸易的商队口中夺食，我可以理解，一小袋子青盐换一头成年曲角牛这种生意做下来，整个草原和一座金矿没有区别。不过，你……你们背后的商团，真的有把大宗的商品送到草原深处的实力吗？” 红叶、蓝果和羽面露惊骇，这弎智商在水准线以上，可要没阿云点明，他们根本就想不到做交易的后面还有这么多事！ 卡莱尔心神一颤，看向萧云的目光顿时就不太一样……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贵佣兵团有多少代言权，你们能为商团的交易数额、价格做决定吗？” 卡莱尔硬着头皮道：“商团会长已经托福我全部的代理权。” 然后他就看见阿云的眼神儿充满了同情…… “再恕我冒昧地问一句，费迪南德先生，你是否在你的国家内具有一定的地位，让你的政敌想要除掉你又无法直接出手？” 卡莱尔等人&红叶弎：“？？” “带着破坏现有草原贸易市场格局的样品、又给你全部的代理权让你们这么几个人深入草原，随便死在哪里的话……就算是你们的国王也无法为费迪南德先生喊一句冤。你们上岸后有没有被攻击过？现在你们人少倒是转进灵活，以后你们带着货物上岸，还能逃过竞争对手的追杀吗？”萧云啧啧连声地。原来的商团要没点实力也不能垄断草原这么久，从鳄鱼嘴里抢肉吃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卡莱尔的脸当场就绿了，几位同伴看他的眼神儿也是怪怪的……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地球上美国佬都气急败坏得逼小弟扣压华为女太子了，靠着商品和这么点人手就想杀进来抢蛋糕，要么是出这主意的人脑子不好太天真，要么是指望着把草原部落当枪使。萧云对他们带来的棉布香料还是很动心的，也就没把话说得太难听，绕着弯儿透露出他绝壁不是傻子就行，端看这货有没有这悟性——做交易他是举双手赞成，可为了达成交易影响到他种田，那就不必往下谈。 卡莱尔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发现自己确实是想当然了点，没有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清楚便冒冒失失地一头扎了进来——这世界上有几个傻子呢！ 人家都说出草原部落被拉弥亚商团当金矿挖这种话了，难道还指望别人什么都愿意按他的想法来吗！ 苦笑了下，卡莱尔不得不老实承认：“南部王国有内海商船，我们的船队可以把货物安全地送到草原海岸……”上了岸就不好说了，货船能靠岸的地方都有拉弥亚商团的巡逻队。 萧云一扬眉，也就是这帮南部王国来的确实没能力把货物送到草原深处：“那么，你们的打算是在海岸线上设立交易地点？” 卡莱尔……卡莱尔还能怎么说，只能点头，原本要“让利”的部分这么一说简直像是草原部落迁就他们似的——主动权都被这个幼崽抢去了啊！ 最主要的是这么一换算，他们就得自个儿修码头、自个儿保护自家在海岸线上的交易点！这投入加大的不是一点两点，卡莱尔简直是一想起来头皮就要炸。 萧云可半点儿也没有理解一下人家窘迫的意思，做生意哪有上来就指望着把成本摊到客户身上的，就算羊毛出在羊身上，也得讲究个你情我愿！ 事实上，萧云已经在盘算着借别人母鸡下蛋……货物流通起来才叫商品，不流通就是占地方的垃圾，这帮人只有把货物送到海岸线上的能力，没法儿像原来的商队那样送到草原深处，那么这中间的可操作过程就多了。 大致估摸了下自家能在这条“商路”上捞取的好处，萧云面部肌肉放松，再次堆起营业笑容：“费迪南德先生，我想，我们有必要就贵商团开展草原贸易的相关事务细节深入地谈一谈，首先，我想知道关于货品的定价，你们的预想价格是在什么范围内的呢？” 肯谈细节意味着对方表现出合作意向，按理说这表示卡莱尔的目的达成了，可他就是有点高兴不起来…… 初步议价——自然是没有成功的，卡莱尔意识到依靠中间商转手的模式会降低利润，而要在拉弥亚的围攻下保住海岸交易点更是大大提升了成本，理所当然地将预期利润提高到三十倍；而萧云肯定不接受这种“狮子大开口”，你批发价这么高那我们中间还能有多少差价赚，草原部落很穷、而你们的香料说到底属于奢侈品，不是盐那种刚需好！ 没错，萧云暗示了几次别碰盐市场后卡莱尔理解了他的意思，初期杀入市场最好给竞争对手留点余地，一上来就打打杀杀还做个屁的生意？ 萧云还需要多几年和平时期苟起来种田呢！所有部落都穷得一比、就虎族富得流油的草原格局是怎么来的，拉弥亚商团给虎族交的保护费是白交的吗！ 虽说拉弥亚商团在草原上也没少玩弄伎俩，比如亲近猫族、给钱但疏远虎族，但到了自家的根基被人触碰的时候，与虎谋皮的事情人家也做得~ 红叶、蓝果、羽一脸懵逼，达伦、丹、尤米、文青炼金术师瑟瑟发抖…… “卡莱尔居然指望我代替他与草原人直接交涉，在他眼中我有这么英明神武吗？”丹·克劳迪偷偷地朝达伦道。 达伦：“……” 如是唇枪舌剑讨价还价一番，双方取得合作双赢的共识、进行了深入的友好交流、各自表达了自身意见后，萧云便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两边都肯定很难仓促下决定，这样，几位人类朋友先在我们这边休息几天，我们慢慢的谈，也让我们雪狼人代表草原人民尽一下地主之谊。” 卡莱尔擦了把汗，他很心累，确实需要缓和一下神经，当即赞同。 萧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眯眯地：“趁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几位人类朋友在我们部落里参观游览一下？我们雪狼人是非常愿意与人类友好相处的种族，我个人也非常希望我的族人们能与几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多多沟通、了解，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友谊关系……” “当然、当然！”丹控制不住自己、激动地举手，“阿云先生，我名为丹·克劳迪，我非常喜欢贵部落，请给我与贵部落的族人做朋友的机会！” “这可太好了。”萧云拍手，“来，红叶，你来带这位克劳迪先生四处看看，给我们的人类朋友多介绍介绍族人们。” 丹·克劳迪完全不给同伴拉住他的机会、蹭一下跳起来窜出去…… 萧云视线落到文青眼镜男和达伦身上：“两位，由我们部族的蓝果来带领两位参观，可否赏脸呢？” 文青眼镜男和达伦面面相觑，先后起身……还能拒绝咋滴！ 再看最后一个美女：“这位……” “我要那个眉骨上有伤疤的人、发尾比较长、扎了个小辫儿那个！”尤米·霍克利几乎扑到了萧云身上。 萧云脑海里顿时浮现大河那张部落第一帅的脸……嘴角抽了抽，回头朝羽打个眼色：“毛毛，你带这位女士去找大河。” “他的名字叫大河吗？呀~~真好听~~”尤米双手捧心跟着羽走了。 最后笑眯眯看向卡莱尔：“费迪南德先生，我们部落里也住了一位来自人类王国的客人……” 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面无表情，内心无比平静，是的，这个幼崽那深深地隐藏在貌似礼貌笑容背后的鄙夷没有错，他带出来的团队完全就不靠谱——他自己辛辛苦苦地掩盖身份、丹和尤米转头能把他给卖了！ 呃……其实萧云还真没考虑这么多，愣头青的骑士让红叶随便应付应付，披着美女皮的哈士奇同上，文青眼镜男和达伦绝逼从修了闭口禅的蓝果那里套不到话，他的突破点还是放在卡莱尔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呃……不是雪狼人都帅，而是只有大河贼帅，帅得让人判断力降低那种，阿云都给她的外型气质骗了、带身边培养了挺久，实在是糊不上墙才放弃。 尤米看到阿山阿月啥的不就一点感觉没有，对。 第63章 你们真正的敌人 萧云眼中的文青眼镜男, 名字叫提姆·汉弗莱。 虽然有姓氏, 但提姆并不是贵族……他其实是圣布里奇王国某个小贵族买给自己儿子的仆人，六岁不到离开农奴父母，学习怎么服侍小主人。 比较讲究的贵族人家对待仆人还是不错的，汉弗莱男爵家给这个买来小男仆提供了住所——堆放杂物的阁楼清理出来的隔间, 也给这个小男仆提供了衣食——小主人不要的旧衣服中比较破旧的、用来扎拖布又有些浪费的都给了他，小主人吃剩的食物他可以优先食用。 后者是很重要的, 贵族的家仆靠的就是主人的剩饭剩菜过活，如果让提姆混在成年的仆人中抢食，他没准儿早就饿死了…… 身为农奴的儿子，能成为汉弗莱家小儿子的男仆，对于提姆而言是件体面而幸运的事, 小主人的剩菜油水充足, 他比他那些同阶层的同龄人要长得更加高大健壮，大脑也发育得更好，当小主人在讲课的家庭教师眼皮底下正大光明地玩玩具、看绘本传奇时, 站在角落里的提姆竟慢慢地学会了认字。 吃得好, 营养丰富，大脑才能发育得好, 肚子不饿, 才有余力去学习对于填饱肚子毫无意义的书本上的知识, 当小主人被汉弗莱男爵催促着参加贵族学院入学试时，被小主人带进考场的提姆甚至能够代替小主人答题。 汉弗莱爵士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少斤两，小儿子考进了学院后, 他惊讶地发现用两个银币买来的小男仆居然是个少见的天才——圣布里奇的贵族学院入学试是没有那么容易通过的。 男仆提姆获得了汉弗莱爵士十个金币的奖励，在他以枪手的身份帮小主人顺利毕业、获得某个小镇治安官的职位时，慷慨的汉弗莱爵士将他收为养子，让他这个农奴的儿子有资格分享汉弗莱家的姓氏，并将他送到了圣布里奇王城的王室学院——汉弗莱爵士不希望他继续留在小儿子身边，小镇治安官这种职位一头猪都能坐稳，若他起了野心，那会对自己的儿子不利；而他若是能在王室学院出头，其荣光也属于汉弗莱家。 这个小男仆没有“辜负”汉弗莱男爵的期望，入学期间提姆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王室青眼，三王子卡莱尔甚至将提姆引入了自己的交际圈——提姆获得的是新的人生开始，汉弗莱家也获得了一座王室奖赏的庄园。 成为炼金术师需要博学的知识、需要施法者的天赋，幸运的提姆在三十岁时获得了施法者协会的认可，一跃而为人类社会中的上层阶级，只是……相比其他的自由施法者，他这辈子注定摆脱不了汉弗莱家的姓氏和费迪南德王室，两者都是他的“恩主”，当他们有需要时，提姆就必须出现在他应该出现的地方。 这就是提姆·汉弗莱出现在草原上的原因。 卡莱尔殿下在冒险，这点道理提姆心知肚明。但他没有相劝的资格，甚至连叮嘱卡莱尔殿下谨慎小心的资格都没有，那会显得他心不甘情不愿，这种没有体面的表现他不能做出来。 万幸的是……这个草原部落有一位睿智的……呃，幼崽，一眼看穿卡莱尔的轻浮之处。于海岸线固守虽会增加贸易的成本，可总比让一国的王子殿下深入危机四伏的草原好得多。 “他也太不客气了。”达伦低声埋怨，“若是……在国内，可没有人能这样对……不敬。” 提姆看了眼前面领路的雪狼人蓝果，微微摇头，示意达伦不要谈论这一点。 达伦撇撇嘴。 出身市民家庭的达伦，虽然习惯了低调，但并不像提姆这样需要谨小慎微。 提姆再次把目光投向前面领路的雪狼人蓝果，这名雪狼人看上去也很高大，但要比其他的雪狼人瘦削，走路的时候左脚有些瘸，似乎身有残疾。 这让提姆非常好奇，一个身有残疾的雪狼人，在这个草原部落中为何会有标准之上的地位呢？之前所见过的阿山和阿月都没有资格参与正式的会谈，这个雪狼人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跟随着蓝果走出部落范围，提姆和达伦猛然愣住——十座排开的、类似面包炉的土窑正冒着烟，周围堆满了砂石泥土，不远处的地面上堆满了长条块状物；一些雪狼人在搬动砖块、一些雪狼人在往堆起来的砂石里调水，还有一些雪狼人，正把水调和的砂石泥土塞进……木头制的框架里？ 领路的蓝果回头看向两名人类客人，轻轻点了下头，随即转身，大步混入忙碌的人群中，抓起似乎是用某种藤蔓编织的箩筐挑砂石…… 提姆&达伦：“……” 他俩呆呆地站在造砖现场，呆呆地看着没多会便染了一身泥灰的蓝果…… “那是谁？”有人注意到了两名人类。 “蓝果带过来的。”旁边的人摇着头道。 听到这话的人都转动脑袋看了眼蓝果，然后又各忙各的——并木有人指望蓝果能开口解释，这家伙不太爱说话。 提姆&达伦：“……” 两人类互相看了眼对方，都从对面的神色里看到了茫然，显然，不管是比较谨慎的提姆还是比较细心的达伦，都搞不清楚这帮雪狼人到底是啥意思……应该是拥有一定地位的蓝果和普通族人一样工作这点，或许是雪狼族的习俗不同，但说好的带他们参观游览呢？！ 可让他们自行走开……还真不行，谁知道这个雪狼族部落有没有什么忌讳，万一给他俩冲撞了、给三王子惹了麻烦咋办？ 于是两人只得一脸蛋疼地站那杵着，连靠近点看看雪狼人到底在忙啥都不方便，万一这是不许外人看的秘密知识呢！ 好在没过多久就有人打破了这难言的尴尬，一名雪狼人从远处跑来，老远的在那挥手：“蓝果！地耕好了，来帮忙施肥！” 蓝果直起身，扫视了圈工程队的人，抬起手点了俩人：“你们看着窑，其他人跟我走。” 雪狼人们立即麻利地收拾工具…… 蓝果拍拍身上的泥灰，走了几步，站住，侧过头盯着两人类。 数秒后。 “……他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跟上去？”达伦抽着嘴角道。 “好像是。”提姆的嘴角也在抽。 跟着十几名雪狼人一阵小跑，没多会儿眼前便出现一大片特别壮观的、土壤被翻耕得细致疏松的田地…… 提姆见过汉弗莱家的农场，走到近处看清那些预备播种的田地，顿时一愣——汉弗莱家的农场春耕时他是见过的，但农奴们驱赶着牛耕出来的地面根本不是这样，他记得田地里的土都是一块一块的，有些监工注意不到的地方还混着不少石头。 回想着记忆中的耕种场景，提姆忽地心中一颤……他想起了农场里那一张张让人心悸的、麻木疲惫，毫无生气的脸，所有人都低着头劳作，目光呆滞，脚步蹒跚，行动迟缓，监工再怎么用力挥舞鞭子、大声呵斥，也不能让那些“懒骨头”稍微快那么一点点。 当时才十来岁的提姆被那样一看就毛骨悚然的场景吓得逃回了在花园里玩耍的小主人身边，他记得他那个时候很恐惧地回想起嫉妒他被小主人喜爱的男仆酸溜溜地说过的话：不过是个农奴的儿子罢了，什么时候小少爷不喜欢了就得滚回去种田。 至此以后，“种田”就成了提姆噩梦的符号，是他认知中最可怕的下场。 闭上眼睛缓了缓，再看雪狼族的耕种现场，提姆的感觉才稍微好了点，田间地里的雪狼人完全不是他印象中的行尸走肉，这些人都健康而壮硕，虽然浑身都是汗水和泥土，但他们的神色是轻松的，他们还有力气大声呼喝、与同族开开玩笑。 “我的钉耙呢？刚才我是放在这边的？” “让雪花拿走啦，谁叫你不收拾好。” “再拿几把铲子过来！” “这车肥料是不是没有调好水，怎么这么干？” “哎呀，谁啊，锄头丢在这里都不收的吗！” 蓝果把俩人类带到不挡路的田埂边，冲他俩点下头，指一下地面示意别乱跑，转头便去参与施肥工作…… “……提姆，这个雪狼人根本是把我们当成累赘了？”达伦目送蓝果走远，实在是忍不住吐槽道。 “……毕竟现在是重要的春耕时期。”提姆只能道。 “用挑的太慢啦，谁肚子不饿的变一下，把蚯蚓粪拖过来！”有人喊道。 “我来。”蓝果把收捡回来的锄头堆在路边，伸手脱裤子。 提姆&达伦：“……” “他们开打前都要脱个衣服，上战场的时候难道是光着上的吗……”达伦有点想笑又笑不出，身形比较瘦削、左脚还有残疾的蓝果变成狼后体型也非常惊人、跑跳灵活得看不出腿有毛病，这种天生自带的战斗形态实在是让他这个大剑战士笑不出来。 “所以他们才光着上身，不是不讲究，是种族所需。”提姆倒没想那么多，炼金术师是有战斗力没错，可一般炼金术师都是被保护起来的……哪怕被俘虏，炼金术师这个身份也是保命的金字招牌。 达伦勉强点头认同，目光投向田间忙碌的雪狼人们。大部分的成年雪狼人体型都和他是一个型号，这让习惯了拥有体型优势的达伦颇为不自在。 忽地，达伦发现有哪里不对，他皱眉回想了下在雪狼族部落里来回走的这三趟路，脸上渐渐露出惊骇表情…… “达伦？” “呃……提姆，你有没有发现雪狼族的部落里面，房间都是空着的，没人。”达伦有些急促地。 “他们在忙春耕啊。”提姆不解，达伦怎么智商忽然就下线了？ “不是，我是说，他们人都出来干活了，没留在部落里休息……”达伦僵硬地扭头看向同伴，“我们这一路进来也看到好几十个雪狼人了，对？” “所以？” 达伦咽了口唾沫：“你没发现？他们全都……光着上身，全是雄性，穿衣服的只有那个阿云——雪狼族难道没有女人？” “……”提姆的眼睛也瞪圆了。 达伦额头上冒出汗珠：“而且，尤米再怎么说确实也是王城第一美女，但是……我们遇到的所有雪狼人，都像是看不出她的美貌一样……这些雪狼人，该不会全都是——” 贵族里面不喜欢女人的家伙也不少见，达伦方得一匹。 “……”提姆瞠目结舌。 卡莱尔也正处于瞠目结舌状态。 萧云带他去了游览了一番雪狼族的仓库，用满仓的粮食大豆苜蓿草料证明部落拥有强而有力的生存资本，再带他去看了一望无际的露天羊圈，让他见识一下仅有百多人的部落拥有的交易资本也不容小觑——草原上又不流通货币，牛羊就是硬通货。 同时，也是表明雪狼族部落的交易诚意，与你谈价钱、也拿得出钱的客人就是优质客户嘛！ 再来，萧云便让他与部落里收容的人类流放者会面…… 还是在活动室中，看着眼前正襟危坐、一口叫破他身份的同胞，卡莱尔的世界观摇摇欲坠…… 被叫破身份且不说，卡莱尔已经做好被猪队友卖掉的心理准备，属于可接受的范围，但知道这个雪狼族部落确实收留了一名人类、还养了好多年，还养得挺好，卡莱尔就觉得哪里不对——不是说草原上对人类最友好的只有猫族，虎族雪狼族牛头人族都挺冷淡吗！ 雪狼族确实没有攻击过人类，但也不真是友善得和好邻居一样的种族啊！ “我在联邦城市中见过卡莱尔殿下，在一位子爵夫人的晚会上，当然，我只是幸运地获得了晚会入场券，而卡莱尔殿下是子爵夫人席上的贵宾。”萨尔态度谦恭但又并不怎么谦卑、或可说得上是有些无礼地，“阿云，卡莱尔殿下可是南部王国的风云人物呢，就算是王室中，能获得神圣祝福洗礼的人也很罕见。” ……王子算森么！咱抱上的大腿阿云是绿龙都得低头的大恶魔、不，魔王级别人物！ 萨尔好容易才有这么个表现自己价值、刷一下存在感的机会，不把阿云伺候好，难道还去拍你个南部穷国野鸡王子的马屁不成！ 萧云笑容不变，神情自若，笑着对暴露身份的王子点头：“原来是王室中人，失礼失礼。” 卡莱尔：“……”这么毫无诚意的道歉，王子殿下真是第一次看见。 萧云预想过卡莱尔的身份，现在知道他是啥啥王子也没咋觉得异样，萨尔又不是没介绍过人类王国格局、南部那些人口全加起来顶天几百万千把万的小国王室有啥好震惊的，一个继承顺位排后的王子，身份比地级市市长的太子爷相差仿佛甚至还要低点，对着地级市市长的太子爷诚惶诚恐？别了！ 随口道个歉表示一下对王室的尊重，萧云叹口气，颇为不认同地：“我族有十二万分做交易的诚意，王子殿下却对我们颇多隐瞒……这可不好，我们与王子殿下一样希望能在草原上开通新的商路，王子殿下如今的表现，往我觉得很遗憾。” ……卡莱尔内心有一万头六足蜥蜴狂奔而过，你一个十几岁的幼崽，摆出这种老年人埋怨年轻人不懂事的腔调，你就不觉得违和吗！ “这确实非我本意，实在是有许多难言之隐。”卡莱尔僵硬地放缓语气。 萧云大度地点头：“我相信王子殿下孤身深入草原本身就代表着贵方的诚意，但若我们双方要结成紧密的利益同盟，那么我们最好对彼此间都足够坦诚公布，让我们对自己的盟友有较为深入的了解，才能让我们在合作过程中不至于误判自身实力，王子殿下觉得呢？” 卡莱尔一脑门的黑线……这货还真说出来了啊！把利益同盟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不应该换个比较委婉的、体面点的说法才对吗！ 他这正想开口，萧云却转头看向萨尔：“萨尔，你对南部王国有多少了解？” 萨尔能以市民阶层、小商人家庭出身的身份混迹于贵族交际圈，虽说一半是依靠他拥有姓氏、祖上阔过的荫蔽，但本身也蠢不了，不用阿云直说就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啥、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当即滔滔不绝： “别的南部王国我了解不多，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王子的国家圣布里奇倒是比较熟悉，我的父亲在世时从事的就是与南部的香料生意。圣布里奇位于大陆南端东南面沿海，拥有一条数百公里的海岸线、两座港口城市，每年过了风季，圣布里奇的港口便会云集商船，其中大部分的商船属于拉弥亚商团……” 霹雳巴拉地将圣布里奇这个拥有千万人口、六座城市的小国介绍了个大概，萨尔又机智地介绍起南部六国的处境——人类王国往往是把出产香料的这六个国家归拢在一块儿算的，但其实南部六国内部并不真就那么团结，比如某国一直跟联邦眉来眼去、某国虽然没投靠教廷但却让王室中人与某些神官联姻…… 萧云上次问萨尔的时候没问得这么细，这会儿一听，就听出许多味道来……表面上南部六国两头不靠，但实际上这些国家都不敢真跟联邦或教廷划清界限，一边忍着两大势力的压力，一边偶尔还得捏着鼻子开开心心地被人家利用剥削，完了还得挥舞手绢掐着嗓子喊几句慢走再来…… 夹在大势力中间的小国大多如此，所谓长袖善舞八面玲珑那都是文人笔法掩饰，你能好端端的站在那全是别人暂时还不想把你装碟、你的价值不足以让强者发动军队征服罢了，换成是有那个价值了你试试看——地球上中东那些国家真的是跪舔大国的姿势没有日韩加拿大标准？呵呵了。 笑吟吟看向沉默的王子，萧云不咋客气地：“卡莱尔王子，你这是在火中取栗啊。从熊熊燃烧的火堆中取出栗子，在饱腹之余可是会把手烫伤的。” 卡莱尔的脸色特难看，对方看他的眼神儿就像是把他彻底看穿一样，他这会儿的感觉身上不着片缕坐在寒风中似的。深吸口气，卡莱尔也只能按捺着王室的骄傲，勉强拉了个笑容：“阿云先生……为何要这么说呢？” 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这样了，萧云反正也不觉得这个王子能把本国兵力投放到草原上来，老实不客气地：“容我说句冒犯的话，贵国想要开辟商路寻求生机的想法是正确的，但王子殿下认为你们的敌人只有背靠人类王国联邦的拉弥亚商团，这是犯了识敌不明的错误。” “我打个简单的比方，王子殿下在国内有一位贵族政敌，这位贵族政敌家中的香料种植园工人发起反叛暴动，要自由、要福利、要高新，不要被剥削被压榨。那么当这处种植园的暴动声势越来越大、引起那些农场、农庄工人的响应时，作为一国王子的你，是会揣着手在一边看热闹、笑看你的那位贵族政敌灰头土脸甚至是被暴动的种植园工人杀死呢，还是马上帮助对方平叛，压制暴动？” 卡莱尔惊骇地张着嘴巴看着对方，完全忘记了自己保持多年的王室礼仪。 连萨尔都被萧云举的这个例子吓到，正坐的身体有些发颤。 萧云冷笑了下，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他是绝壁不觉得封建权力制度下的所谓王室、贵族有啥“体面”可言：“确实你会愿意看到你的政敌倒霉，但若是在此过程中那些本该为了你们这些贵族、王室供奉财富的工人失控，那么为了维护你的剥削特权，你必然要与政敌联合起来压制工人暴动，将那些产生反叛之心的‘刁民’消灭。” 萧云将上身前倾，凑近呆若木鸡的卡莱尔王子，冷酷地：“你的国家，于联邦和教廷而言，与那些种植园工人有什么不同？” 第64章 狼皇の洗脑包 你是魔鬼吗~~~~！ 萨尔内心发出如此咆哮。 面对王室中人时态度不够谦卑、当着别人的面儿绕着弯暴露别人老底, 对于萨尔来说就已经是非常“不畏王权”的表现了，万万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还有萧云这种把王室的脸皮揭下来丢到地面上狂踩、踩完了还要吐口唾沫的疯狂之举！ ……不愧是能让绿龙低头的大恶魔，不，魔王啊！ 萨尔眼中发出绿光。 卡莱尔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目光呆呆地对上萧云的视线，嘴唇蠕动, 喉咙里却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你的国家对联邦和教廷而言，与那些种植园工人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那些卑微的平民、工人和奴隶如何有资格与圣布里奇王国相提并论？！ 卡莱尔内心深处有个声音正声嘶力竭地咆哮、催促他立即开口反驳这个野蛮无礼的草原人，可……大脑之中，另一个声音也正发出微弱的呻吟：他说得——没有错啊！教廷也罢，联邦也罢, 他们眼中的圣布里奇比种植园工人好到哪里去呢？ 似乎从什么地方传来崩坏的声音，卡莱尔的世界观、身为王室的尊严、骄傲、荣耀, 他的精神世界中出现巨大的裂痕，这个裂痕还在缓缓地扩散、变大, 一些被卡莱尔深埋心底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联邦城市中那些大贵族傲慢的眼神…… 表面上的彬彬有礼, 面具下的不屑嘲笑…… 只有在进入和离开时才会出现接待他的强国王室…… 招揽他加入天空骑士, 但目的其实是想要用神权扶植他这位三王子上位的神官…… 卡莱尔搭在膝盖上的手轻微地发颤, 其实他是知道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在那些强大国家和高级神官的眼中圣布里奇王国不过是个大型的“种植园”，那些名门贵妇们甚至会当着他的面以南部六国的落后为取笑谈资……卑微的平民和弱小的国家都不值得同情，因为弱小本身就是原罪啊！ 萧云表面稳如老狗, 内心有点方……卧日这货咋回事，他不过是随便施点压咋就一副死了爹的样，这特嘛，你不是王子吗，死鸭子嘴硬、再窘迫也要端出逼格的政治素质呢？！ 落马贪官蹲监狱里都能跟记者谈笑风生，老干部风度稳得一匹，你这孩子心理素质肿么这么差！！ 卡莱尔神色惶惶数十秒，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认识身处的世界是件艰难的事，换成心理脆弱的搞不好就一蹶不振，而他终究还年轻气盛，没到“三十岁尤狂是没有才能”这个阶段，仍有挑战世界、改变世界的勇气。 萧云内心“哦”了一声，这货可算从沉重打击里恢复过来了。就应该这样嘛，给你压力是期望你成长，年轻人就该有点志气口牙~ “阿云先生看事情真是透彻。”卡莱尔拉了下嘴角，笑得有些虚弱，“那么……阿云先生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才能符合你对合作盟友的要求呢？” 萧云轻拍大腿，这个回应100昏！ 智者上门开口“君已危如累卵，尚不自知呼？”，给吓了一跳的大地主就应该马上乖巧弯腰拱手：“先生何以教我？”才对嘛~ “我们双方的共同利益建立在开辟商路和维持商路之上，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以此为目的，我们自当彼此坦诚、清晰明确地告知对方自己拿得出多少本钱，将这些本钱都用到刀口上。”萧云沉声道，“我们部族可以联络其他雪狼族部落，拿出不低于当初借兵于兽皇的战斗力，来维持贵国的货物在草原上的流通渠道。” 卡莱尔心中一凛，雪狼族的战斗力在大陆上流传就是在当年兽皇借兵草原之后，这诚意真心妥妥的啊！ 都到这份上了卡莱尔自然也不好再打马虎眼，便点头道：“我国的王室海军可抽出不少于二十艘船的船队用于护航，航运上的问题不算问题，到岸后保住港口才是问题，若拉弥亚商团的沿岸巡逻队若集中起来，恐怕……我们的交易会受到阻扰。” 萧云这时候没啥必要特意指出对方虚构了个假商团老板的事实，追求口头上占便宜是无聊人干的无聊事儿，略微沉思一番后，萧云道：“我们雪狼族是无法抽出人力协助你们守住码头的，毕竟我们也面临着草原霸主虎族的压力。既然我们的‘本钱’不足……那么，我认为我们可以考虑增加结盟的盟友，来扩大投资。” “这……我很抱歉，至少目前，我很难说服其它南部国家参与。”卡莱尔有些纠结地。 萧云一眼看穿这货是不想在前提就把跟自己体量类似的“股东”拉进来分薄“股权”，尤其是圣布里奇在南部六国中并不是最大的一家……不过这也无须点明，因为这也是他乐意看见的——供货商早早的结盟同进同退狼狈成奸，对中间商很不友好的好伐！ “既然如此，我建议贵国利用一下地缘便利。”萧云微微一笑，“说到草原上的霸主大家想起来的都是虎族，但说到北面这块大陆……” “精灵族？”卡莱尔一惊，呼吸有些急促地，“嗯……森林精灵？阿云先生跟森林精灵有联系？” 萧云叹气道：“我倒是也想，但很遗憾，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不过……我们倒是在西南面的海岸上看见过森林精灵，或许贵国可以尝试着在西南面沿海寻找森林精灵的踪迹。”顿了顿，萧云补了句，“你们的盐，森林精灵也许会有兴趣。” 卡莱尔先是有些高兴，海盐成本低、加工时间短，只要运过来就是利润，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回味了下才反应过来——阿云的意思是将与森林精灵的合作单归到他们这边，换句话说，森林精灵的分红得从他们手中抽成，和雪狼族没关系。 “……”卡莱尔看萧云的眼神儿顿时就很不对，你精明过分了喂！ 萧云面色不变，就算被看穿了他还是稳得一匹：“卡莱尔王子，你觉得如何？” “……我们会努力一试。”卡莱尔一脸便秘地。 “找不到精灵、或是谈不拢合作也不要紧，你们能守就守住交易据点、守不住就退回大海上，等我们雪狼人的战士赶到时再上岸交易。无非是多费点时间罢了。” “至于在人类王国内部，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明确投靠——教廷。”萧云丢出王炸。 卡莱尔：“？？” “我说的投靠不是指你们国内接受宗教权力化，要这么干你们国家就完蛋了。但若只在这条航路上给教廷交保护费，那就没有问题。”萧云扳着手指头给卡莱尔算账，“首先，教廷的势力只在你们人类王国内部，草原上他的触手碰不到，也就是说你们需要的教廷的保护只在货物离港之前。以贵国在贸易中一成的利润换取教廷在陆地上的庇佑，这属于意外之财，你对教廷又比较熟悉，找对人、别去和那种贪心过剩的高级神官合作，这是有操作余地的，起码，联邦忍无可忍要对你们老家动手了，教廷看在那一成的外快面子上要么揣手看热闹，要么也是得等联邦把你们的军队都灭掉了才会跑进来浑水摸鱼，这必然要比一开始就面对两大强敌来得好。” “……”卡莱尔脸都黑了，道理是这个理，可你能不能说得委婉点啊！ “再来，是尽量拉拢你们在南边大陆上的盟友阵营。南部六国不用说，你们生意做大了肯定会把另外五国拉进来，天然地缘同盟嘛。联邦要灭你们国家出多少军队，你的联盟多几个国家他就要多筹备几倍的军队，筹集粮草兵马是要花时间的，更别提联邦这种松散的利益同盟，内部光是扯皮就要扯几年，你们做好迎接战争的心理准备，跟联邦抢这个时间，是有可操作性的。” “今年内努力搞定精灵、把自家团队内部框架建设好，三年内努力搞定南部五国，接下来就要把目光投到人类王国中没加入联盟、也没沦落到宗教权力化那个地步的内陆国家，你们的商船可以为这些国家运载货物，卖到草原乃至隔壁兽人帝国，不拉进来做盟友也要做到表面亲密、表面友好……” 落后的土地权力分封制度意味着烂到家的基础建设水平和SHI一样的运输、兵力投放能力，再加上一片大陆上分成三十多个国家、权力都没集中，要发动一场覆灭小国的战争，准备期得按年算。 萧云给卡莱尔算的账，就是跟蛋糕被抢走的联邦发起进攻的准备期抢时间、壮大自身团体、拉拢盟友大作战……在地球上中国人靠苟、靠跟第三世界国家结盟等操作也硬是在美国佬的眼皮底下争取到三十年的和平发展时间（以及用朝战越战证明了自己有多头铁），圣布里奇的处境再怎么糟糕也没有上世纪的中国糟，设法撑过十年、发展十年，那圣布里奇就再也不是联邦或教廷挥挥手就能吃下的“种植园”了。 卡莱尔一开始听就不觉得怎么，越听他的眼睛就瞪得越大、越圆，下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眼珠子开始充血，手激动得不知道往哪放，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他确实接受过人类王国中最顶层的王室教育，但眼界和格局还是脱离不了文明局限性，萧云给他算的账在他眼前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面包还能夹着吃啊！ 嗯……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中国人都能拿得出一份理论成熟有操作性的“造反纲领”，经历过信息时代的洗礼，更是大学生都能给你阐述出一份听上去像是那么回事的世界各国格局演变来——各类穿越三国的争霸文就憋说了，推演二战的都有无数本，纸上谈兵谁不会啊！ “……说到底，联邦是为了对抗教廷的宗教权力化诞生的，联邦出现之前，那些现在看来不能直视的大国强国也不过是并成一家的南部六国罢了。你假设一下南部六国是个统一的国家，你要发动一场覆灭类似于圣布里奇的小国的灭国战争，你要用多少时间来筹备粮草、要发动多少大贵族来支持你？把这个时间X2，就是最保守的、联邦的兵力踏上贵国国土的最快时间。” “与其小打小闹自己玩玩船队出海，胆战心惊地担心别人的巴掌落下来，不如一开始就做好全面战争准备，与敌人抢时间、发展出以自身为核心的、不弱于联邦也不用惧怕教廷的新生势力。”萧云云淡风轻、逼格满满地一笑，“你会算账，别人也会算账，软柿子谁都爱吃，你变成了石头，谁舍得拿鸡蛋来碰你呢？” 卡莱尔满面崇敬之色，连连点头：“阿云先生……你、我……我实在不知如何感谢你——” “现在说谢谢太早了。”萧云抬手阻止，“要想将我建议的发展计划落实，有两个关键点你最好在今年之内解决，今后还要不断地准备、不断地强化，一是，打铁需要自身硬，你需要和你一样重视圣布里奇的团队跟随你，紧密地团结在守卫保护发展壮大圣布里奇的旗帜下，这个团队需要有自身净涤能力，随时能够淘汰掉不能做实事的、提拔能做实事的，这个过程不能以血缘、亲疏、身份地位为阻扰，否则，在你的团队成长起来之前必然毁于自身。” 卡莱尔沉思了好会儿，慎重地点点头。 “二是，务必做好战争准备——就算是短暂的和平，也不是苟和下跪能够求得来的，只能打出来。不能用血证明你们发展的勇气和决心，那么你们就连这至少十年的和平发展时间都不配拥有。”萧云一字一句地道。 “我明白了。”卡莱尔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郑重地点头。 瑟瑟发抖的萨尔：“……” 挑起战争、还要让被挑拨的王室感激涕零，简直是……不，不愧是恶魔！恶魔之王！ 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王子站在萧云为他打开的新世界大门前，毫不犹豫地一脚迈了进去……晚上雪狼族招待他们吃“大餐”，头牌厨子大河端出绝杀红烧肉，所有人吃得激动不已，卡莱尔都没啥知觉——他脑子里来回转的都是狼皇の教导，沉迷于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中不可自拔。 嗯……做红烧肉的主料是五花肉和酱油，五花肉是阉割后养了几个月的野猪肉，酱油的话，则是去年秋天时酿造的： 新鲜大豆浸泡膨胀到表皮无皱纹，用清水漂洗几遍，晾干，放到笼屉里面蒸两个小时，停火降温到可以用手触碰的程度（40度左右）；取酵母（现代可以买酱油精）与面粉均匀混合，再用混合后的面粉与大豆拌匀，确保大豆都沾上面粉。 拌好的黄豆装入干净的容器，用干净的布料盖好，放到温度比较好的活动房室内（30~35度）静置发酵，十二小时检查豆料，若豆料发白，便将其翻一次，若室温不够，则延长翻料的时间。 若温度合适，约两天后大豆表面会长满黄绿色的菌丝，将豆料放到太阳底下晒三天，放到缸里，加入五斤温热（50~60度）的盐水，盐分含量在15%左右，然后封闭，将豆缸移到太阳下暴晒使豆料发酵，每天用木棍搅拌一次；七天后再加十斤盐分含量15%左右的温热盐水，三天搅一次，半月后密封大缸、放在太阳下暴晒（下雪移到室内），四个月后也就是春天来临后开盖，用布榨去残渣，便可获得酱油。 嗯……酱油渣加盐水过滤、还能再滤出三遍酱油来，过滤出来的深棕色液体和之前榨出来的一样处理，上火煮开消毒、撇去表层浮沫，也是酱油…… 为了在这个操蛋的异界吃上一顿红烧肉，萧云足足等了半年……色香味俱全的肉块夹到嘴里咀嚼，感受着口中熟悉的口感，不管是族人千篇一律的好吃还是几名人类咏叹调的彩虹屁，听在萧云耳朵里都跟浮云一样，为了吃到这顿肉我容易嘛我，你们这些家伙的吹吹捧捧算个屁！ 用完晚餐，萧云安排四个人类住一间空屋、尤米（要求大河陪夜被无情拒绝）这个女士自个儿住一间，这才召集部落里的族长战士们开会。 在两名族长、地精老沙门矮人巴鲁、十八名战士（含青岩和秋）、蓝果大水青草三人的注视下，萧云将这行人类访客的目的娓娓道来，包括他之后单对单·卖给卡莱尔王子殿下的洗脑包…… 听不懂的人一脸不明觉厉，听得懂的人，比如草根啊、红叶啊啥的，看萧云的眼神儿都特别惊恐…… “阿云啊，你……这个……是不是……”草根族长口干舌燥、满面惊惧，她真心觉得她今早起床的姿势不对，一天蚯蚓养下来怎么世界全都变了？！ “我们草原部落在草原上生存不易，生活在南面儿大陆上的人类，其实也和我们差不多。”萧云道，“国家就是更大的部落，部落之间有争执、抢夺、冲突，人类的国家也一样。圣布里奇就像是一个懂得种植、能栽种出有价值经济作物的弱小部落，他们的产出会被强大的部落掠夺，导致自身生存艰难，所以他们希望能改变自身的处境，强大起来。” “而我们部落呢，虽然比之前大了一些、人手多了一些，可我们也得承认，我们部落还是很小……如果有一天某个强大的虎族部落发现我们种植出这么多的粮食、盖出这么好的房子，那么我们也会遭遇和圣布里奇王国一样的事，我们种田的收成会被他们抢走，我们温暖的屋子会被他们占据，我们的战士会被他们杀死，我们的族人会变成他们的奴隶。” “嘶——”整齐的抽气声从与会诸人的牙缝中挤出，胆小的地精老沙门和灰矮人巴鲁恨不得抱在一块瑟瑟发抖。 “弱小就是原罪，这个道理无论是在人类的王国、还是在草原上，都是通行的。想要不被欺凌、不被掠夺，不管是人类的国家也好，还是我们的部落也好，都必须强大起来。”萧云平静地道，“所以，和我们处境类似的人类想和我们这样弱小的部落合作，我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我们都不会去对方的领土上生活，没有利益冲突的地方，而我们追求自强发展的心，都是一样的。” 这话没毛病，就算是偷换概念也完全没毛病，反正草根族长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还连连点头。 “圣布里奇想要强大就必须争取多多的盟友，所以他们需要航运贸易、用利益来绑定同阵营、同进退的伙伴。而我们，我们部落说起来和他们也是差不多的，我们需要将散落各处的雪狼人部落团结起来，将那些被原部落不容的、被流放的、或是过于弱小而无法在草原上独自生存的弱小部落全部都集聚起来，拧成一股绳，共同开发我们脚下的大地、种出更多的粮食来养活所有人，团结成比虎族还要强大的力量——这样我们才可以脱离弱小这个原罪，不但能够种植出粮食，还能保护住属于我们的粮食和家园。” 雪狼人们热血沸腾，两名猫族心潮澎湃，地精的大眼珠子中出现泪花，灰矮人巴鲁挺起了胸膛。 “当所有的雪狼人、地精、灰矮人团结在一起，当所有的愿意和我们一样靠自己种出食物养活族人的猫族与我们站在一起，我们的人多多的、比霸道的虎族，比部分好战的猫族还要多，那么在草原上，我们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呢？”萧云露出向往的表情，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喜爱和平、愿意用自己的劳动来创造美好生活的人，肯定比掠夺成性的要多，毕竟掠夺也是有成本的，会死人的，回报还不稳定。可种田不一样，有付出就有收获，还不会死那么多人。” 受他感染，大伙儿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不管听得懂的还是一知半解的都纷纷点头。 “是啊，我们的人多多的就什么都不用怕了。”红叶激动地道，“以前大家没法儿在一个部落生活，可是现在可以了啊，种田出产的粮食比以前只依靠放牧狩猎要多得多，大家一年到头都可以吃饱，完全不用担心饿肚子。” “对啊！”立即有无数人赞同地附和红叶，相比起能吃饱，种田的辛苦实在不算什么。 青岩兴奋过后觉得哪里不太对，跟秋交换了下视线，发现秋也是皱着眉头的，于是等大伙儿激动的劲儿过去，两名猫族便发出疑问：“我们种过田、吃过麦饼和蔬菜，当然知道种田可以养活更多人，但要怎么去说服那些没有吃过麦饼的人呢？” “问得很好，这就是我们要跟这群来自圣布里奇的人类合作的原因了。”萧云给青岩和秋点了个赞，“他们的人手、人力，只够把货物运到海岸线上，没有深入草原的实力。我们可以用我们的牛羊以较低的价格将他们的货物买过来，再运到各个部落去售卖……只靠我们自己当然没法儿抽出那么多人来，但是，我们可以像去年请毛毛他们来帮忙一样，到各个部落去邀请他们的战士和我们一块儿运送货物，这些来自不同部族的战士把我们种植的粮食带回去，那么，分散各处的部落不就能知道我们的粮食充足、知道种田的好处了吗？” 最近的草根部落都是派出羽等人吃喝了人家半年才相信火炎部落确实有很多很多粮食，要说服草原人，只靠嘴皮子是非常难的。随便跑去远处的部落说要借人干活儿，人家也不见得放心族人离开那么远……商队运货的模式草原部落倒是都知道，用这种迂回的办法显然比厚脸皮上门借人容易得多。 最重要的是……通过这种办法来潜移默化地扩散本部落的“神通广大”，当别的部落愿意过来融合时，萧云直接能掌握主动权，不会搞出人越多、话事人也越多的尴尬场面；一群战士东奔西跑成习惯，在部落内的“上层存在感”也会降低，慢慢塑造出有能力的智者说话算话的部落权力分配模式……嗯，这个就不用特意说明了。 第65章 王子殿下初体验 雪狼人的屋子内部格局简单粗暴, 砖块垒出来的、大通铺一样的床占了屋内五分之三的面积, 余下的空间留出供人行走的道路, 便用来堆放各种装满了泡菜咸菜发酵物的坛坛罐罐。 屋内的杂物可以忍受, 大通铺一样的床就有点儿挑战接受力……像是丹·克劳迪这种贵族子弟、卡莱尔这种身份尊贵的王子殿下, 这辈子估计是头一次跟这么多人一块儿并排睡一张床…… 不过现在, 倒是没有人在乎这个, 当卡莱尔王子难掩激动地将幼崽阿云的建议以自己的方式向同伴描述时，丹·克劳迪这个偶尔有些逗比的贵族N代也露出了仿佛看见新世界大门被打开的懵逼表情…… “这……这种想法真是前所未闻，可听起来却像是很有可能, 这是我的错觉吗？”丹·克劳迪抽着气、不确定地看向其他人。 炼金术师提姆·汉弗莱神色凝重地缓缓点了下头：“我国有五十万军队，海军十万, 陆军四十万，扣除掉某些将领塞到军队中混补贴的仆人、农奴、和那些凑数的辅兵……至少也能拿出四十万军队参战。要击溃我国的军队, 联邦至少要出五十万人, 要消灭我国的军队，联邦至少要出一百万部队，加上后勤转运、征集农夫, 大约要准备三年。”他想到什么, 猛然一惊, 惊愕地看向王子, “……这就是那个阿云要我们在三年内与南部五国结盟的原因？” 圣布里奇这个仅有千万人的国家竟养了五十万的军队, 简直是穷兵黩武，光是常备军的消耗就足以给圣布里奇制造财政危机——可南部的六家哪家不是这样呢，若不能维持住庞大的军队, 那些眼红南部王国香料出产的国家早就挥兵打过来、把南部六国变成他们实际意义上的种植园了。 卡莱尔王子也是事后才琢磨过来阿云所说“你会算账，别人也会算账”的意思，这话想要表达的其实是：若你不会算账，别人会算，那你就死定了。 轻吐口气，已经知道自己原来的想法有多么天真的卡莱尔微微颔首，迎上提姆的目光：“南部五国的情况和我国差不多，最小的国家也能拿出二十万军队，若六国联合，联邦就不敢轻易地向我们发起攻击……当然，我们不能指望在此之前联邦会什么都不做，我们知道南部六国联合起来能变成难啃的骨头，那么联邦难道就不知道吗？” 丹、提姆、达伦三人神色越发凝重，战争，起码局部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那就打，如果我们一直不反抗，联邦随便出来哪个国家都会当我们是软柿子，总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圣布里奇人的骨气才好。”丹·克劳迪眉毛一横，怒气冲冲地。 提姆犹豫了下，开口道：“殿下，我们都能理解不用鲜血无法证明圣布里奇捍卫自身的决心，只是……要怎么去说服贵族们呢？” 这话让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处于适宜香料生长的热带气候下的圣布里奇，因拳头产品的特殊性，很难像其他国家那样保持土地权力分封制、也就是国王将国内的土地分封给大小贵族，任由贵族们自行统治领地、自己维持军队、只要向国王纳税就行——这么干的话，各自为政的大小贵族早就被别国势力逐步吞吃殆尽了。 在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影响下，南部六国的权力分配制度自然而然向“权力分封制”稍稍进化了一步：土地归于国家，土地的使用权归于贵族；军队属于国家，统领军队的将领来自贵族。 嗯……相比古代中国的封建集权制，圣布里奇这样的国家还落后了那么一点点，没有演变发展出提供底层上升渠道的科举制度、以科举制度来创造出维护王权的文官集团（科举制度其实是很先进的，落后的是考的内容，诗词策论八股文这些，没必要神话策论，策论说难听点就是现代键盘侠在论坛上的吹逼）——古代中国王朝前期政治斗争基本都是文官集团生撕贵族（开国勋贵），皇帝高高在上当裁判；到了中后期勋贵给打压成废物了，文官集团才转移目标，要么内斗要么跟皇帝嗑；所谓的封建皇帝御下之术，就是看皇帝能不能把文官集团这个能拥护皇权但反噬起来也要命的精英集团控制好。 就封建制度而言，这两种演变很难说清楚哪个更好，权力分封于贵族，统治阶级中废物的比例指定是无上限的高，扯皮、推诿、有好处一窝蜂上要牺牲谁都不干的臭毛病能把王室气出便秘；权力分封于起码智商在当前文明阶段属于中上层的文官集团，虽然也肯定避免不了扯皮推诿之类的问题，好歹能有点人做实事，王室（皇帝）的政令也比前者更好使那么点点。 而现在，卡莱尔殿下要面对的就是前者处境下的烦恼：打仗是要死人的，让那些实际掌握军队的贵族把自己的兵拿去消耗在战场上，光靠国王的命令肯定不行……皇帝要换帅换将一句话的事，国王想换掉领军贵族？emmmmmm……也不是说就不能换，一通操作……呃，政治交易指定避免不了，是有代价的。 卡莱尔用手指压额头，这种情况智者阿云也是想到了的，所以他才会把“建立核心团队”的叮嘱放在准备战争之前…… ——不够重视这点的自己果然还是不够成熟啊！ 抬起眼皮看向陪伴着任性的自己深入草原的同伴们，卡莱尔下意识用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客观冷酷的视角来打量这三位同伴：荣耀、前途系在他身上的提姆·汉弗莱无疑是最可靠的伙伴；达伦身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剑战士却因卑微的出身不受重视，是他给予了达伦上升的途径；丹是他最好的朋友—— 不，不行，卡莱尔赶紧摇摇头让自己理智起来，不能以血缘、亲疏、身份地位为用人标准，这可是阿云特意提点过的。 但……丹仍旧是可靠的。卡莱尔努力地让自己从原来天真的思维模式中抽离出来，心中默默揣摩着他的好朋友、从小和他一块儿长大的丹。克劳迪家是在曾祖父那一辈才混到不入流的勋爵爵位、挤进贵族圈子里来的，到了丹的父亲这一辈，才终于升到子爵——虽然也算富有，可才阔了几代人的克劳迪家仍旧没有摆脱暴发户的标签，很难攀附实权派贵族，所以他们家只能把注押在继承顺位不高的自己身上，以此来维护爵位传承，毕竟……只有当丹的儿子顺利地继承爵位时，克劳迪家才算是达到“富贵五代”的合格贵族标准。 卡莱尔有些心虚自己居然用这样冷酷的眼光来衡量他的朋友，他闭上眼睛缓了缓、将异动的情绪压下去，当丹关心地询问他是否有哪里不舒服时，卡莱尔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同伴们，一字一句地道：“我想参与王位继承权竞争，组建依附于我这位三王子的、以捍卫圣布里奇的和平发展为目的的团队。” “依靠现有的实权派贵族，并不能达成我们的目的。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庄园能不能更多、种植园规模能不能更大——他们与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无法指望他们成为我们可靠的同伴。” 丹眼睛发亮，提姆的呼吸有点乱，达伦更是一脸的激动……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与自身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情才是最能打动人心的，若果他们追随的二王子殿下能成为下一任国王，那么，他们的身份地位将得到飞跃式的提升。 排在二王子卡莱尔殿下前面的两位竞争者，一位是他的兄长、大王子安东尼殿下，一位是上任国王的长子、希尔保特亲王，后者不必说，现任国王在侄子和亲儿子中怎么选择用膝盖想都知道，前者的话……也并非没有胜算！ 亲眼看见三位亲密伙伴的神色变化，卡莱尔王子不由得暗自叹气……他并非真想跟自己的大哥竞争，但显然，踏入王位角逐才是最能尽快将可用之人吸引到自己身边来的办法。 所谓的感情，别管是骨肉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是无法刚过切身利益地！在足够打动人心的利益面前，忠贞和背叛都毫无在意的价值！ 仍旧年轻的卡莱尔王子抱着复杂的心情入睡，在睡梦中默默祭奠了一番自己正在消逝的纯真。 这位只是探头出来看了一眼温室外狂风暴雨世界的、生长于温室中的王子，还需要时间来适应萧云教给他的道理：所谓的成长，就是要理解接受其他人没有陪着你一起纯真的义务。 次日，刚来到雪狼族部落的五位人类客人享受到了刺耳得不可理喻的起床铃…… “怎么回事？！”卡莱尔猛然坐起，睡在他附近的丹也流着口水仓惶地从毛毯中钻出来。 “嘿哟、嘿哟，早安~~” 一名身高不到一米的兔狲幼崽抬着口铁锅进来，还有个抱着碗和勺子的幼崽走在后面。萌萌哒兔狲幼崽视刺耳的、连绵不绝的金属敲击声如无物，还很轻松地跟人类客人打招呼：“不要介意，是阿云在敲起床号。先来吃早餐？” “……”四名成年人类男性目不转睛地盯着体型类似人类儿童、但眼睛很大、金色瞳孔很显然、脑袋上还顶着猫耳朵的兔狲幼崽。 幼崽将铁锅费力地举高、挪到炕头没烧的大灶上，抱着碗的幼崽将碗放在灶头，一脸认真地：“吃完以后要将碗好好地放进锅里，回有人来收拾的，不要把碗打碎了哦。” “……”丹用手背擦掉嘴角口水，从枕头边的行囊里摸了一包糖块出来——圣布里奇产糖，也带了样品来草原上，昨天做红烧肉就是用的他们带来的糖——跟着了魔似的，爬起来递给两名兔狲幼崽。 “谢谢哟~”兔狲幼崽小小的手捧着糖包，偏着头开心地道谢。 “……”丹忍不住伸手摸兔狲幼崽的小脑袋，虽然不是坐骑，但这些小东西可真是可爱啊！ 两名幼崽蹦蹦跳跳的走了，丹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数秒，转头：“卡莱尔，能收养这些孩子吗？” 不用卡莱尔出声，达伦的大巴掌就拍得丹一阵晃荡：“你想太多了……再激怒那个黑皮猫族的话，我们可不会管你。” 早餐是加了菜肉的面片汤，还有一碗用野蒜、醋和酱油拌的榆钱，他们的份量按照成年兔狲算，大早上的就把一行人给吃撑，榆钱叶都用勺子刮得干干净净……圣布里奇人也吃榆钱，但只有最底层的穷人吃，市民出身的达伦都没见过这玩意儿，还以为是草原上的某种特产。 吃完雪狼族风格的早餐，四人一出门，就看见房子两边的小路上走出来一大群灰矮人…… 不用铲着雪前进，灰矮人自然用不着喊号子，边走边热热闹闹地说着什么，有人好奇地转头打量站在屋前的几名人类，但也只是多看两眼，没有靠近也不跟他们打招呼。 “这么多的矮人，得有四、五十个？”丹很惊奇地，“原来草原上也是有矮人部落的啊。” “你仔细看看，他们的皮肤是灰色的。”提姆白了他一眼，“那是灰矮人，不是矮人，矮人怎么会在草原上有部落，还不给虎族全抓了。” 圣布里奇是沿海国家，国内也有盛行的奴隶贸易，其中一些比较稀罕的奴隶都是给虎族抓了卖过去的，卡莱尔就见过他的堂兄希尔保特亲王高价购买到过一名虎族抓到的半人马——半人马也是珍惜的坐骑，只是性格太差难以调教，那名半人马给关了几个月就绝食死掉了。 “智者阿云的部落和其它的部落当然会有区别，连人类流放者都肯收容的雪狼族，再收容灰矮人也不奇怪。”卡莱尔道，“在这里……最好不要提奴隶的事，我看得出智者阿云很重视草原人，我们要小心点别说出让他们反感的话，尤其是你，丹。” “我早就不敢说什么了……”丹苦着脸嘀咕，“昨天那个特别壮美的雪狼人，我都只是尽量多看他几眼……” 已经开工的工程队工作现场，正忙着搬石灰石的红叶：“阿、阿嚏！” 卡莱尔笑了笑，听得进劝告是丹的优点。朝外走了几步，卡莱尔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又走了几步，他面色大变：“等等……尤米呢？！” 提姆三人大惊失色…… 四人连忙赶往尤米住的屋子，才刚绕过弯，便看见穿戴整齐的尤米……温柔似水、温婉动人、明媚娇艳地……跟在那个长得特别帅的雪狼人身后，亦步亦趋。 大河左手抱着一大捆灰灰菜，右手提着装豆芽的桶，很头痛不住回头：“你不要这么跟着我啊，我还要做事情呢！” “让人家帮你好不好嘛~大河河~~”尤米双手捧心，嗓音跟给蜂蜜泡过一样甜得腻人。 卡莱尔四人便眼睁睁看着那个帅得让人生气的雪狼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哆嗦了下…… “不要乱给我改名字！我叫大河！”大河才是真森气。 “好嘛~~大河~~”尤米把尾音拖得特别长。 大河转头就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等等人家嘛~~”鬼知道她是怎么用这么甜腻柔软的嗓子喊得这么大声的。 大河跑得更快了。 “就……别管她了？”提姆转头看向卡莱尔。 “嗯，随她去。”卡莱尔面无表情地。 丹酸溜溜地看着大河的背影：“那家伙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从另一边的通道出了集体宿舍区，便见……几名成年兔狲正合力将一头肥硕的黑毛野猪摁在石桌上，这野猪的嘴巴用藤草紧紧捆住，只能发出哼唧声，兔狲们将桶摆到猪脖子下面，抽出寒光闪闪的宽背砍刀…… 一刀割破野猪喉管，喷溅出来的血液糊到了下刀的兔狲，这名兔狲将宽背砍刀在野猪皮上擦了擦，眼角余光看见呆若木鸡的人类客人，阳光灿烂地朝他们挥手(＾0＾)┛：“早安啊，今天也可以吃红烧肉哦~” 没有这些人类带来的糖和香料，猪肉可没法儿做的那么好吃，当然要礼貌客气啦~ 这辈子头一次看见杀猪现场的卡莱尔：“……” 赶紧离开血腥的杀猪现场，还没出广场范围呢，迎面便见智者阿云和几名雪狼人从路口转过来。 “卡莱尔王子！”萧云眼睛一亮。 “早安，阿云先生。”四人赶紧站直，标标准准地行礼。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可是全天候友谊的好朋友呢！”萧云笑眯眯地、亲热地拉着卡莱尔王子的手，“来来，难得来趟草原，不如来体验一下我们草原人的生活，也是很有情趣的嘛~” 十分钟后，四名人类猛男各抱着一个干净的大肚陶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广阔的露天羊圈、数不清的羊群，以及……正蹲在前面给他们示范怎么挤奶的智者阿云。 “看，像这样挤，顺着往下，用力要适当，不能让母羊感觉痛，一个奶挤空了就换另一个……是不是很有野趣？”萧云笑呵呵地，“这是我们部族的幼崽日常干的活儿，今天要播种幼崽们抽不开身，刚好让几位来体验一下我们草原人的生活情趣——很好玩的呢！” 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王子殿下：“……” 硬着头皮挤了几百头母羊的奶，一早上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到中午用餐的时候，卡莱尔几个吃着香喷喷的红烧肉都感觉一股子羊奶膻味儿在鼻尖徘徊不去…… 在广场上吃完饭，热情的智者阿云便立即凑到他们身边，笑容特别地有亲和力：“早上挤的奶够这段时间用了，下午我们就玩点儿别的……” 卡莱尔心中大大地松了口气。 “……播种小麦其实也是有讲究的呢，不如几位来感受一下我们雪狼族的播种方式，看看和你们圣布里奇种麦有什么不同？”智者阿云热情地。 卡莱尔等人：“……”可以拒绝吗？并不很感兴趣，可以直说吗？ 要种两千多亩小麦，萧云连兔狲幼崽的猫爪子都用上了，哪里会坐视现成的四名人类猛男闲置——他们身体这么好，总比萨尔耐操？ 无法说出拒绝的四人，终究还是给带到了田地里。出身尊贵的王子殿下和家里起码富了三代的丹·克劳迪就憋说了，小市民家庭出来的达伦和打小当男仆的提姆都没干过这活儿，挽起裤脚穿上雪狼人给的草鞋站在地垄间，他们的表情都特别地茫然无助……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播种说白了就是要耐心细心，四人都接受过水准线以上的教育，学习起来不难，过了心里的那道坎、认真听一下指点都能上手，很快便贡献出只比成年兔狲稍差的劳动力。 忙了个把个钟头，离开了一会儿的智者阿云带着一脸不爽的帅哥大河和花痴尤米回来了…… 当着这么多人包括尤米本人的面，智者阿云拍着帅哥大河的胳膊，语重心长地：“不要有情绪，只是暂时把厨房里的工作交给牛角嘛。我们播种的人手不够，你一来，我们多出了四只手，很划算的嘛……” 身上沾了不少泥的卡莱尔王子，低头愣愣看着自己的手。 他再抬头时，便见尤米被要求把长袍拉起来扎到腰间、脱了马靴换草鞋，脸蛋儿上很快便露出了熟悉的、茫然无助的表情…… 卡莱尔低头继续播种，心里面只有一个字儿：“该！” 卡莱尔王子殿下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下午的时光是这么难熬过，明明是坐在庭院里、与朋友喝茶聊天便会很快消磨过去的数个钟头，居然会每一分每一秒都这么折磨人……晚餐的时候，与人对练剑术或是骑马狩猎一整天都仍旧精力旺盛的他，居然腰痛得差点坐不住！ 还好这个雪狼族也是很讲究卫生的，睡前能提供温热的洗澡水让所有人都好好地洗个澡、把身上的泥土冲刷干净，躺到前一天还觉得四人同床不体面的大通铺上，卡莱尔有种终于得救的感觉，沉沉睡去。 疲惫的王子殿下只觉得合上眼没多久，那惊人的、刺耳得不可理喻的铁器敲击声再次将他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卡莱尔都不敢相信：夜晚居然是这么短的吗？！ 挣扎着坐起来，卡莱尔差点觉得自己的眼睛有问题——屋外明明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啊？ 他扶着腰下床、走出门，便见……智者阿云站在一侧的通道口上，一手提着圆形的、类似于铁锅的玩意儿，另一手提着镰刀。 “啊，卡莱尔王子，你们不用起来，我只是叫部分人早点起床播种而已。”萧云笑着摆摆手。 “……”卡莱尔抬头看了眼头顶，半掩在云层中的月亮又大又圆，再低头对上智者阿云温和亲切的笑脸，不是，您这个“早”，是不是早过头了啊？！ 第66章 “屠龙术” 播种小麦, 种肥, 也就是基肥是很重要的。 播种前进行土地平整成畦后, 在预定行距间开沟，于沟内撒肥，肥料大致比例为每亩地二十公斤骨粉混合肥、一百公斤土肥（兑水调和前），再播种、覆土、镇压，才算是播种完成。 去年播种小麦时没条件保证每亩地施加的种肥，导致麦粒不够饱满——小麦属于“胎里富”的作物，发育较早、早期肥力跟不上就会发育不良——今年准备工作充分人手又充足, 当然要怎么细致怎么来。 自然……萧云毕竟不是什么魔鬼，不会勉强我们的人类朋友去接触成分可疑的混合肥和土肥，所以基肥施加都是自己人来干的，我们的人类朋友跟在后面播种、覆土、镇压就行。 “哦？国内贵族对圣布里奇的政策意见很大吗？” 萧云一边说话、一边手上拿着个长柄的大木杓往沟内施肥。 “上一任国王、我的伯父, 规定了非奴隶的雇农、雇工最低酬劳标准线, 各地执政官有权掌管雇佣合同副本，这让国内的贵族很不满。到我的父王继位后, 贵族们便多次针对该政策提出抗议……”卡莱尔王子直起身, 揉了下腰部，苦笑着道，“其实在伯父在任期间, 多地贵族就有伪造假合同、甚至不与雇工立合同的事情发生，以逃脱税务……一座位于萨拉马的庄园只有百余名雇工的合同副本，这怎么可能呢。” 萧云内心“哦”了一声，还以为你们圣布里奇天赋异禀早早诞生为民政策呢, 原来是为了从侧面了解贵族收入监管税收状况……家里几百名仆人的贵族指定比只养得起几个仆人的贵族有钱，产业雇工雇农越多收入就越多。 “你们的税务官不给力啊。”萧云半开玩笑地。 封建权力时代的大背景下，统治者阶级也不可能铁板一块，就像中国皇帝和文官集团相爱相杀一样，这个世界的国王、大公们跟贵族也是纠缠得不亦乐乎。 国王要和贵族较量，也要依靠贵族治理国土，于是圣布里奇王族也跟中国皇帝采取了类似的办法，各地的税务官、执政官和治安官皆采用异地上任模式、以贵族斗贵族；这听上去挺不错，奈何……一是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二是，同属贵族阶级，当官的是靠着王权获得权力不假，可也不表示人家就有义务为了国王披肝沥胆、和自己的同阶层刚正面到死不是？ 同理可见古代中国的以士大夫斗士绅，真能把地方上治理得服服帖帖的那都是能名流千古的猛人……也就是，极其少见。大部分不是同流合污就是窝衙门里甩手当清官，毛事不管，球用不顶。 卡莱尔王子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朋友提姆·汉弗莱，心中叹息……当智者阿云点出用人之道切忌以血缘、亲疏、身份地位为择用标准后，他便察觉到现有的贵族官僚体制毛病多大——提姆·汉弗莱就是个再明确不过的例子，他服务的那位汉弗莱家小少爷只是头彻头彻尾的蠢货，但就因为那是正经的贵族子弟，所以在那头猪和提姆之间，只有前者能获得治安官职务，后者是想都不要想。 王子殿下点了下头，接受了智者阿云的评价，虽尴尬但坦然地：“是的……国王派驻到地方上的官员，往往受制于当地贵族。实权派贵族中多有异地掌权，为难别人，也会被别人为难，倒不如大家维持住面子情谊，只要自家没有吃亏就好……至于国家财政每况愈下，与这些贵族官僚又有什么关系呢。” 卡莱尔斜后方田垄间，播种覆土的提姆、达伦默默做事，就当自个儿没带耳朵…… 萧云笑了笑，这个王子殿下成长得还挺快，得注意下调教烈度，不能把人往愤青方面带，那可是要坏事的，便道：“人重近利是天性，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眼前的利益当然比摸不到的大饼强。卡莱尔王子要参与继承权竞争，说什么也脱不开国内贵族支持，与其要求贵族们都纯洁如赤子，倒不如让他们相信你能把分配利益规模做大。同样的一群人分配十个金币和一百个金币，谁都知道后一种情况能拿到手的好处更多。” 卡莱尔王子不禁点头，他已经接受要求别人和自己一样纯真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将不那么纯真的人的力量集中起来使用到正确的方向上，才是最符合当下国家利益的对策。 “我们草原人有一句谚语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一块皮毛被丢到火中，那么皮上面的毛也会被烧成灰烬。贵族也好，平民也好，都是同一块皮上的毛，只有圣布里奇王国强大，这些皮上毛才能生存得更长久、更好。” 卡莱尔王子连连点头，感觉又学到了新姿势。 “我不知道圣布里奇王国的历史有多波澜壮阔，但既然贵国存在数百年之久、仍旧未曾向强大的教廷、联邦低头，说明你们的祖先曾为了捍卫你们的国家付出了无数心力、心血，乃至付出生命代价，才让圣布里奇王国至今仍旧能保持国家主权完成，不被外来者奴役。祖先们虽已逝去，但他们的荣光仍旧庇佑着现在的国民，他们实在不应该被人忘却。” 卡莱尔王子心神一震、眼睛发亮。 “让人们重新回忆起祖先们曾经抛头颅洒热血、捍卫国家捍卫人民捍卫国家独立自主权益的光辉历史，让人们知道圣布里奇王国已经躲在祖先的荣光庇佑下太久、太久，久到忘记了那些国家弱小时受人欺凌轻视的岁月，久到在国家受他人觊觎的当下都丧失了危机感，久到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世界上的危机并不仅仅来自于病魔和贫穷……唤醒人们，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危险、弱小者的原罪、不战斗就无法保护属于自己的和平等道理，我想，那些追随王子殿下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一点。” 卡莱尔王子双眸精光四射、看向萧云的目光更加崇敬渴望——这是在教他怎么收拢人心啊！ 萧云神秘一笑……一战二战的历史已经证明了：国家意识觉醒得最早、在全球风云变幻的格局中就越能最快站稳、爆发出战斗力；搞纳粹的德意志、搞军国主义的日本、搞孤立主义的美利坚、搞苏维埃的苏联——不管正义还是邪恶，无论手段高超还是伎俩低劣，用统一的共识去让全国人民统一战线，日德这种本土不算辽阔、人口不占优势的国家都能让全球头痛…… 当然，低劣的“统一共识”缺乏贯彻始终的、长期性的、有活性的生命力，到后期很容易把自己玩儿残……谎言说一千次毕竟还是谎言，大东亚共荣最后连日本人民都不信，再怎么轰轰烈烈举国疯狂还不是给历史的滚滚车轮碾成了渣渣。 这个萧云反正就不管了，卖售后也没说有卖到几十年几百年后面去的。现在这个仍旧年轻的王子殿下能在国内掀起“爱国主义”思潮指定能团结到不少人、爆发出可观的战斗力，用于解决圣布里奇沦落成附属国、擦鞋布的危机，那萧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之后这个圣布里奇版本的“爱国主义”是不是会变质、腐烂，那是圣布里奇自家的事，脚上的水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流出来的眼泪都是自己脑子里面进的水，关他屁事。 “我们草原人还有一句谚语，叫做‘擦亮眼睛，认清楚敌人和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在草原上生存的首要问题。当我们缺乏粮食、族人饿着肚皮，那么我们要向我们的朋友牛头人求援，而不能靠近虎族，不然我们的部族就会沦落为虎族的奴隶。” “卡莱尔王子希望改变国内贵族醉生梦死、官僚不作为、国家处于险地却只有少数人有所察觉、大多数人庸庸碌碌的现状，不夸张地说，是一件比在草原上生存更艰难的……革命。你要作出变革，革新现状，当你的思想在国内推行时，你会获得支持者，也会获得敌人。以我个人看来，王子殿下获得的敌人必然会比支持者更多……毕竟，你的行为会影响到现有的利益分配格局。” “孤胆英雄孤身奋战以少打多固然是传奇话本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热血澎湃的桥段，但在实际斗争中，以少敌多的下场往往惨淡收场，不值得参考。所以，我个人建议王子殿下应当多多擦亮眼睛，看清楚谁是你可以团结的朋友，谁是无法合作的敌人，团结大多数人、争斗这一小撮人……” 萧云和卡莱尔王子一前一后、一个施肥一个播种，一边忙活一边友好交谈，身周气氛就像这不到二十度的温暖阳光一样友好和谐；但跟在侧后方提姆和达伦却越来越慢、离他俩越来越远…… 提姆的额头上密布汗珠，也不知道是累出来的多还是吓出来的多，侧头看了眼旁边的达伦，发现他的状态也和自己差不多…… 两人默默对视，心有灵犀、基情四射，就像是看到了知己一样——这个智者阿云，太可怕了！他居然满不在乎地指点王子殿下怎么去造自家国内的反……他难道是魔鬼吗？！ 嗯……在提姆和达伦这种出身底层、一路爬上来撞到贵族血脉天花板的强人来说，萧云这种蔑视整个贵族阶层的风格确实很让他们心惊胆战，身为王族的卡莱尔有彬彬有礼地对待贵族的教养，但你说要王族多看得起贵族，那还真没有；而被贵族压在头顶的平民，反倒是对贵族有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认为贵族是国家权力象征啥的——古代农民眼里的官都是“大人”，大人通父母，把官僚当成爹妈一样尊敬敬畏，在皇帝眼中呢，官僚不过家仆鹰犬而已。 卡莱尔王子走出一截，发现俩人落下了，转头催促：“手脚快点儿，你们怎么这么慢，抓紧点跟上！” 提姆和达伦只得加快手脚、硬着头皮跟上去…… 每天灌输点“屠龙术”（咱们从课本上学到的统治阶级本质、历史朝代演变、思想政治教育，就是屠龙术。正大光明地从小教育国民知道人治人的本质，TG独开先河），萧云很嗨皮地将五名送上门的人类劳动力一直利用到小麦春播结束，被压榨了劳动力的卡莱尔王子还把他当成老师一样尊敬…… 除了肉体上的剥削外，脑力上的压榨萧云也没放过，沉迷学习的卡莱尔和丹·克劳迪和达伦这俩除了战斗外没啥贡献的家伙不提，另外两人可是帮了大忙： 炼金术师提姆·汉弗莱懂得人类王国较为先进的冶炼知识，提供给灰矮人几种草原上能就地取材的合金配方，协助灰矮人在简陋的加工环境下烧出更具有延展性、导热性的合金，这可是帮了大忙。 女法师尤米·霍克利拥有施法者通用的魔法伎俩：法师之眼，召唤出一个拳头大的非物质形态眼球观察四周，能钻山能入地，知道这一点的萧云立马让大河出卖“美色”、在地精的陪同下让这名女法师勘探地质；功夫不负有心人，仅仅五天时间，这个看似空有皮相的花痴便在部落西北面的丘陵地区找到了高岭土——也称观音土，古代饥荒时灾民用来骗肚子、活生生把自己撑死的非金属矿产，一种以高岭石族粘土矿物为主的粘土和粘土岩，外观依成因不同、或为松散的土块状，或为致密状态岩块状，洁白细腻，具有良好的可塑性和耐火性，湿土能塑成各种形状而不致破碎，能烧出正经的瓷器也能作为耐火砖材料——总而言之一句话，赚大发了！（高岭土一般常见于产煤区，地壳变动较大的地区地表可见，地表上看不到的就得靠挖出来，有个迷一样的说法是，发现疑似样本，舔一下，会粘舌头就是高岭土……该说法不一定靠谱。） 所以说垃圾只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呢，谁说只有花痴这个长处的尤米·霍克利毫无用处，这个大脑空空的大美妞简直是块宝口牙~要不是有生殖隔离又跟大河性别相同，萧云都想不择手段把这个女法师留下来…… 留君数日终有一别，好歹人家是要赶回去做大事的，萧云再怎么也没道理把人扣在这儿种田……把部落里的土特产给人打了几个包裹，送别之日到来时，黑瘦了一圈的卡莱尔王子拉着他的手，双目含泪，无语凝噎，依依不舍，恶心得他直接把人手甩开：“好了，不要做这种样子，以后我们还有的是见面机会呢。” “好的，阿云老师，下次见面时还望您能继续指点我。”卡莱尔王子双目含情地。 萧云：“……”要不是物种不同，他都得怀疑这货是不是看上他的菊花了。 跳过怎么也舍不得大河的尤米、以及跟尤米产生了点儿感情也有点言不由衷的大河，萧云把视线放到炼金术师提姆·汉弗莱身上。 提姆连忙恭恭敬敬地：“我回去后会全力翻查王室图书馆和炼金术师协会所有的资料，寻找将磷矿中的磷成分分解出来溶于水的办法。” 萧云欣慰地点头，炼金术师说白了就是兴趣爱好过于广泛的材料学专家，就是大多“不务正业”、老去折腾些没屁用的东西，以后卡莱尔王子事业成功了他就要把这个“不走正路”的小伙子要过来，老老实实干正事去……你一科研人员凑合什么战斗呢！ 提姆·汉弗莱对上智者阿云别有深意的眼神，顿觉菊花一紧…… 达伦默默离提姆远了点，钢铁直男·大剑战士·达伦，深深地感脚雪狼人实在是很基，跟雪狼人走得近的男人也很基…… 嗯……或许要等到达伦亲眼看见母狼脱光了变狼，这个误解才有解决的一天。至于那时候他的世界观会不会被震得稀碎，这就没人知道了。 为保证这群人能安全离开草原去搭飘海面上等着接应他们的船，萧云让阿山、阿月陪他们再跑一趟，回来时顺带采点蛇藤黄花。把人送走没过半天，只听天际传来翅膀扑腾声，抬头一看，嚯，两月多没露脸的绿龙可算是又来了。 把手上活儿放下，萧云大步跑到广场中间欢迎绿龙降落，脸上的笑容那是异常地热情、诚挚，两眼就差冒出绿光射线——这次说啥也要把这头蠢龙留下！ 飞在空中堪称庞然大物的绿龙降落在广场上，绿光闪烁，庞大的大肚蜥蜴摇身一变成果体长发青年，也算是俊美的面孔转向特意出来迎接他的萧云，双目含泪…… 萧云虎躯一震：“？！” 绿龙默默掏出一件骚包长袍套上，居然没戴首饰就停下收拾打扮，默默走到萧云身前，两只翠绿的瞳孔巴巴地盯着萧云，嘴一张，就很有要哭不哭的架势…… 萧云脑门上汗都出来了，一边后退半步提防着这货玩啥怀中抱……抱汉杀，一边硬着头皮问：“尊贵的绿龙的领主，您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绿龙瘪着嘴，好歹是忍住了没哭：“我的女神像——被抢走了！” 萧云：“……(o言o)” 贪婪成性、“我全都要”的绿龙居然也能成苦主，萧云的世界观简直给震了个稀碎……连忙好声好气把这货带进待客用活动房，好吃好喝的奉上，在绿龙要哭不哭、一副委屈弱受样儿吞掉三人份的食物后，这才开始套话……呃，嘘寒问暖。 之前起码吃十几人份量的食物，这次居然只吃三人份，可不是伤心大发了，本着人在空虚伤心失落的时候最容易被趁虚而入的原则，此时不插足……呃，卖好，更待何时！ 然后萧云便知道了这头绿龙两个多月快三个月没露脸的真相……或可说是：绿龙·巴尔克·奥斯顿·奥德里奇·弗朗西斯·克莱尔拉丁……以下省略的·巴尔克领主受难史。 呃……龙族的生态和别族不太一样，母龙有交配兴致了过来跟雄龙做个露水夫妻、生个蛋就走人，雄龙要自个儿守住老巢、孵蛋、把幼龙养大，然后把自己的名字给幼龙当姓氏，再把幼龙赶出家门……所以传承越久的龙族名字就越长。 巴尔克的老爹奥斯顿不是啥特别负责任的长辈，巴尔克能飞的时候就给老爹赶出来了，自己找了个地方筑巢，慢慢儿的召唤出低级魔物给自己盖了个城堡，又慢慢儿的累积财富，比如找金矿银矿、采集珍稀药草奇花异果啥的跟森林精灵换家具首饰……靠掠夺起家啥的虽然快但是风险也大，龙族又不是无敌、寿命又长，犯不着跟自个儿过不去。 所以龙族本性贪婪呢，不贪也不行，爹妈都是甩手掌柜，自己不努力点就要沦落街头乞讨……咳咳，雄龙的话还得把老巢经营得漂漂亮亮富丽堂皇，不然人家母龙不肯来。 上次带着漂亮首饰和生命女神像飞回老家，巴尔克嗨皮地盯着女神像趴窝里半个多月，就预备着动身来吃雪狼族的喝雪狼族的，结果……他老爹·奥斯顿上门了。 一感觉到奥斯顿的气息靠近自己的领地，巴尔克便弹身而起把新首饰和女神像都藏到了自己肚子里，连空间手环里都不敢装；老爹进了家门，巴尔克装作不情愿地让老爹搜刮了他部分旧首饰，结果送瘟神的时候演技不到家、被他老爹看出他藏了好东西……于是比他厚颜无耻的段位更高的老爹就赖在了他家里，硬是将他那好容易经营起来的城堡挖地三尺…… 挖地三尺找了半个月找不到，恼羞成怒的奥斯顿老爹把巴尔克暴打了一顿……然后巴尔克没憋住，喷出来一件曼陀罗花型的耳环。 这个大喇叭花花型的耳环是萧云模仿那些走秀模特戴的花型耳环、让灰矮人制作模具造出来的，下方的吊坠是穿耳式，上部的花型夹在耳廓上，戴起来不太舒服、一般人肯定不愿意戴，但是，确实是好看——巴尔克拿到这对耳环时嘴角都快笑裂了，奥斯顿老爹更是一见到就眼睛冒射线，然后，巴尔克的苦日子就来了……为了让巴尔克吐出肚子里的东西，奥斯顿老爹就差把龙族十大酷刑全用在他身上，最后别说是散件的首饰，那套飞天头面和佟丽娅脸的飞天女神像都没保住。 萧云下死力气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牙齿咬着舌尖，这才痛苦而艰难地维持住了悲伤同情的脸、木有当场笑喷……恶龙自有恶龙磨，活你丫改！ 第67章 真·降龙术 “这真是件让人悲（yu）伤（kuai）的事……”萧云跟对付仇人似地掐着自己大腿, 脸部肌肉抽搐着、硬是靠着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没有开口就喷出笑声, “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们部族也是愿意为你的父亲、奥斯顿领主服务的……” 唉呀妈呀，忍住快落真的是比忍住痛苦还要艰难啊！ 伤心的绿龙·巴尔克顿时眼睛瞪大：“我们不是朋友吗？！”他很森气地拍桌子，“是我的朋友，怎么能为奥斯顿那个混蛋服务呢！” “我们的友谊当然是第一位的。”萧云立马态度十分端正、语气严肃地，“站在朋友的立场，我怎么能看着你被奥斯顿领主欺负而无动于衷呢？只是我们雪狼族并不愿意与我们的朋友、你的族人为敌，所以也只好选择为奥斯顿领主服务, 以免你遭受更多刁难……当然，这都得建立在你的意愿上，身为你的朋友，我们不会去做你不愿意的事。” 巴尔克感动得鼻涕都快流出来了——他这辈子啥时候遇到过这么为他着想的好人啊！ “不用去理睬奥斯顿那个混蛋, 不, 最好永远都别跟他打交道，那是个最可恶、最混蛋的家伙！”巴尔克一把抓住萧云的手, 特别诚恳地, “答应我，只跟我做朋友，不要理睬奥斯顿好吗？” ……萧云鸡皮疙瘩立马落了一地, 你丫以为你是在演狗血青春兄弟情肥皂剧吗！ 赶紧死命把手抽出来，还不能骂这货、还得好声好气哄着：“这必须的，我们认识你就可以了。”尼玛这会子再来头绿龙他不得吐血啊，除非以后一头绿龙不够他用了, “那尊被抢走的女神像……这真是很遗憾，我们只烧制出那么一座……” 绿龙当场两眼泪汪汪，这货果然贼心不死，打着亏的本从雪狼族这里找回的主意。 “首饰的话……如果还有材料，倒是可以再做一批出来。”模具都是现成的，总得给点甜头让这货晓得还是雪狼人好。 绿龙很委屈、很嫌弃地……挥了挥手，旁边地面上立马出现一小堆金块银锭、外加一匣子珍珠宝石，还很用力地控诉：“奥斯顿那个混蛋，抢走我的首饰和女神像只留下这些东西，真是太过分了！” “……”萧云面无表情，合着你那个比你段位高的老爹木有竭泽而渔，还是留了点本钱给你。 “你来我们部落的路上，没有被人跟踪？”萧云道。 “没有，我巴尔克哪有那么蠢，才不会让奥斯顿那个混蛋知道我的首饰是从哪儿来的呢。”绿龙当即道，“我等他走了二十天后才离开城堡，又飞到北面冰原转了一圈才过来的。” “嗯……那么你将新首饰带回去后，奥斯顿会不会再来找你呢？”萧云很善意地提醒。 绿龙的表情立马就凝固住了——卧槽他还真没考虑过这点！ “我很难不这么想……奥斯顿给你的这些材料要比之前那批首饰的用料多了一倍，他会不会是……想让你帮他打成首饰，再来收回呢？”萧云这回是真心有点同情这货。 “这……我……”绿龙的眼眶里再次饱含泪水，委屈得像个一百多斤or一百多吨的孩子。 “作为朋友，我想我应该建议你考虑离开家一段时间，至少要让奥斯顿死心，你的财产才能安全。”萧云正直地。 “对，应该这样！”绿龙眼睛一亮，破涕为笑（……），然后又愣住，“那我该去哪？” 萧云抬头挺胸、特别义气地拍胸脯：“作为你的朋友，我们当然有招待你住下来的义务，责无旁贷！” 绿龙再次被感动哭，一把抓住萧云的手：“——你对我真好！” ……萧云的鸡皮疙瘩再次落了一地，尼玛还来！要不是打不过你，信不信这大号的木桌子就要劈你丫前脸儿上？！ 种完小麦，接下来的头等大事就是在部落东南面、较干燥的地区开垦旱地，忙了一天的族人们傍晚时回到部落，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出现在广场上的磨坊里、正单手推磨的绿龙。 震惊过度导致族人们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齐刷刷抬手揉眼…… “大家回来了？”萧云朝广场上呆若木鸡的人们挥手，“我们的朋友绿龙领主巴尔克要在我们部落里住一段时间，为了欢迎我们的老朋友巴尔克，晚上大家有好东西吃！” “哦哦哦！！”一听有好东西吃，大伙儿就开心了。 “我的族人们非常欢迎你来呢。”萧云笑呵呵地对单手推磨、把磨推得呼呼转的绿龙道。 绿龙·巴尔克，这辈子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是受人欢迎的，脸有点红，有点不好意思，悄悄地把脸别开去，都没反应这个欢迎其实是给某人偷换了概念。 清洗、浸泡后的大豆去除了豆油，豆腥味大大降低，萧云以制作好吃的东西为借口，将羊毛泡来准备发豆芽的大豆拎过来，让绿龙想办法弄干……一般这个大豆彻底烘干起码要几天时间，绿龙那不科学的魔法居然能做到直接抽出物质内的水分，一秒就完成了脱脂大豆的水份分离。 再次确认魔力强大的绿龙确实是个值得挖掘的宝藏，萧云开开心心地给人准备美食、顺带在这个过程慢慢调教、扭转绿龙那只爱占便宜的劣根性：让他来亲身参与制作工程，体会一下创造的魅力。 要把脱脂大豆加工成美味营养的豆粉可不容易，首先，要用石磨将大豆粉碎，用筛子筛掉粒度较大的种皮粗粒，筛出来的粉末还要继续研磨、要达到5～10微米的粒度分级，这个细活儿石磨就搞不定了，得靠不科学的魔法来完成。 讲解了需求后，巴尔克思索一番……便用物质拟态魔法、变出来个以魔力为材质的立体旋转魔法磨，将粉状的豆粉再次磨细。 萧云两眼发亮，所谓物质拟态魔法就是指用魔法模拟出某种物质构成的物体结构，这头蠢龙只知道拿这个魔法来变出绳子捆人，萧云却发现这个技能完全可以用来模拟出特定成分的物质用于多种领域，比如之前逼他构建铧式犁构造图、琢磨部件金属抗压性能等，完全是工程师神技、逆天外挂！ 擦了下口水，萧云按捺住立马挥舞皮鞭逼这货为部落燃烧自身的冲动，耐下心来吹吹捧捧、给这货增长创造动力，一步步培养这货主动出力的意识……逼狠了这货扑腾翅膀飞走就亏大发了，得耐心！耐心！ 彻底粉碎成微米级的大豆粉，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有次元级别的提升，萧云让巴尔克捏一小撮尝尝味道，巴尔克用指头沾了点儿试吃，眼睛顿时就瞪圆了……能不震惊才怪，微米级的大豆粉蛋白质含量和得率最高，萧云老家的小吃驴打滚就是用熟透的干汤圆裹黄豆粉，比单吃汤圆好吃无数倍。 红薯土豆还没大面积收成，没淀粉，凉粉做不出来，但有了豆粉，那能做出来的好吃东西就多了去了，豆粉汤圆（汤圆馅以春季野果、榆钱剁的馅为主）是一种；豆粉加同样磨成微粒的麦粉搅拌均匀，再加入溶化后的奶油拌匀至表面光滑细致，铁锅刷上油、将豆面小火烤成薄饼，拿来包炒好的菜、凉拌菜、咸菜、肉丝等，卷成筒装，就是好吃得不行的自助卷饼。 当天的晚餐别开生面，十人一席在露天广场上坐定，中间空地用铁锅、陶锅装上同等份量的炒菜、咸菜、肉丝肉块、加了醋和少许辣椒凉拌的榆钱和豆芽；一边吃甜滋滋、回味悠长的豆粉汤圆，一边自己拿公筷夹菜裹卷饼，裹好的卷饼再用公用的勺子舀着浓郁的、热腾腾的骨头汤浇进去，张嘴咬一口——安逸~ “多亏了我们的朋友巴尔克帮我们磨出这么细腻的豆粉和麦粉，不然这么好吃的卷饼我们就吃不到了。”萧云笑眯眯地向同席的族人们说道。 “嗯嗯嗯！”大伙儿吃得不愿意分心说话，一个个只抽得出空闲拿弯成月牙的双眼向绿龙巴尔克表示喜爱。 萧云一副“我就说”的表情转头看巴尔克，嗯……这个打小到大估计是没人真心喜欢过他的家伙脸皮又红了，很不好意思地把脸扭到了一边去。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的后三件，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套到非人类身上也是有市场的嘛~ 缺爱是，给你给你给你！ 当夜，萧云让四名极具心灵治愈效果的兔狲幼崽来跟巴尔克同床（……），睡觉时喜欢变回兽型的四只猫咪往巴尔克身边一趴，先还有点嫌弃雪狼族大通铺的绿龙就忍不住伸手撸猫……萧云自己都抵抗不了撸这种长毛蓬松大猫的冲动呢，就不信丫比自个儿还坚强！ 次日，萧云暂时丢下手头大堆的活儿，拉着绿龙挤新鲜牛奶、打奶油、去河岸边捡鸟蛋、拿磨成微米鸡的豆粉麦粉用土窑烘焙出蛋糕点心——最后入口的美食固然重要，但和亲密的朋友一起制作美食的过程更重要！别人吃到你制作的美食、对你的劳动高度认可更更重要！负责家务做饭的妈妈们越是被夸奖越是喜欢做饭、做的菜更好吃，就是这个理儿~ 花了几天时间手把手带着绿龙适应部族内的生活、潜移默化地让这头龙理解付出劳动有贡献有创造的人更能受欢迎，萧云觉得差不多了，便将绿龙带进了工作会议现场——咱们在一起生活要讲民主讲平等，地精都有份参与，绿龙当然也有啦~ 雪狼族的部族会议友好和谐的气氛让绿龙大开眼界，原来别族内部作出某项决定时居然是这么美好地……对比起龙族那种长辈无条件压制后辈、同辈之间掐个胜负再来决定听谁的、动不动上演全武行的风格，简直是差距太大辣！ 单对单忽悠一个人不容易，因为别人会有警惕性，所以骗子一般都是组团上……不对，所以说服工作效率最高就是由一群人对单个人进行；受雪狼族的会议气氛影响，这头从小缺爱的蠢龙迷迷糊糊地加入了战士们搜刮野兽巢穴的队伍——木有威逼利诱、木有强迫诱导，完全是自发性哒！ 暂时把绿龙丢给蠢萌的战士们去用爱感化，萧云便转头过来忙拉下的工作。 种红薯和土豆的旱地已经开垦完毕移株定植，试种野姜和野芋的试验田也已经搞定……前者倒是有卡莱尔王子提供的少许经验，后者那是谁都没种过，只能摸索着来。 红薯的育苗栽种前文提过，土豆嘛也类似，根据土豆本身的芽眼切块、放在通风好的地方晾晒，待这些带芽眼的种子上没有明显的水分，就可以移到田地里定植。 这俩所需的基肥量都大，红薯地每亩地兑水的土肥就得施加700公斤左右（前面写红薯的时候好像写错了_(:з」∠)_），土豆地也需要500公斤左右的调水土肥，不施足还不行，不然作物的淀粉含量会受影响，也长不大。 在施肥的细节上，土豆只能沟施，亦即将肥料施加在垄间离播种点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挖出沟将土肥施加进去，若土豆块接触到肥料，很容易被烧坏。 土豆生长前期中耕除草的操作，与解决小麦旺长时的深中耕办法类似，除草同时进行培土，将翻上来的土覆在作物的根部位置，增加根部的土壤，以利排水；播种后二十天天左右中耕一次，苗高15~18厘米时进行第二次中耕培土，出苗后一个月、开花初期进行第三次培土，并进行追肥。 野姜种植施肥量参考土豆，发芽的姜按芽切块、埋到地下，野芋头的话……这玩意萧云还真不懂，细细小小、一块只发一根芽的野芋他也不敢切开，便直接将发芽面朝上种了下去，施肥量同样参考土豆。 除了这些，接下来最要紧的就是辣椒和花椒种植了，卡莱尔带来的香料样品中辣椒籽、花椒可以用来种植，当然要利用起来。 萧云在花盆里种过辣椒，这东西好养活，春季气候温度在20度左右时播种，播种前将种子在水中浸泡一晚上，次日撒到苗床中育苗（能装土、透水透气的任何容器，比如小陶盆、木制的带格子的简易苗床等，苗床用土为堆肥土与少量草木灰、泥沙混合），盖上三厘米左右的薄土，浇透水保持苗床土壤温暖湿润，放置在通风透气温暖明亮的地方，一到二周左右就能生根发芽。 辣椒幼苗破土后，要注意只有早晚能见光，日头大前搬回室内，浇水时避开幼苗避免倒伏。幼苗长出四片以上的叶子，便可以移栽到田土中——开垦好田地后，在垄上撒一层基肥，基肥的量与小麦类似——早上给苗床浇水，下午定植，连苗带苗床中的土一起移到田垄中，辣椒地垄行距60~70厘米，株距50~60厘米，每穴留苗1株，注意田地排水情况避免幼苗烂根烂茎。 之后只要注意田间管理就行了……不开花的分支掐掉，生长旺季早晚浇水，生长期每隔十天施加一次以水调和的土肥，等两个多月后，陆陆续续长大成熟的辣椒就可以不断收获了。 花椒更好种，花椒种子用草木灰提取的碱水浸泡、将外皮的油脂去掉（不去掉这层油脂发不出芽），然后和辣椒一样播种在苗床内育苗；发芽后继续养个十天左右，确认苗壮便可以定植到田地里，成熟后的花椒长成树状，不能种植得太密集，要留出透风和光照的余地。 花椒地的田间管理也相对辣椒轻松简单，不必频繁浇水，土壤干燥后一次浇透就妥，若是频繁浇水的话还会把根泡烂。 施肥也不用频繁施，从苗床定植到田地里时施一次基肥、挂果时施一次，入冬前给花椒树再施一次，就妥~ 忙忙碌碌中完成播种，和雪狼人战士们混了半个来月的绿龙也习惯了雪狼族中的生活，彻底乐不思蜀…… 这货的日常消耗其实和雪狼人差不多，不变成龙到处飞就没那么大的消耗，平时这货自个儿过日子是吃一顿饱管几天，反正他身体构造不科学食物有的是地方放，现在习惯了每天三顿的吃，食量降到成年雪狼人标准，不算太难养活。 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美味食物，一堆蠢萌的雪狼人随便他做点什么都是“好厉害”、“好棒棒”的反应，没人用嫌弃或衡量的目光将他从头打量到脚，也没人把他当强盗一样的甩冷脸，本来就没啥M倾向的巴尔克简直恨不得自己也是雪狼人、没遇到过那么糟心的爹…… 萧云留心观察着这货的反应，见他嗨皮的情绪差不多到临界点了、再往上成长值也有限了，具体反应为从之前的给啥吃啥到开始提出想吃某类食物的意愿、表达次数在三次以上，下一步调教就得着手进行了。 嗯……只有档次最低等的调教才会拿痛苦当卖点，啥叫痛并快乐着，痛是重点吗？快乐才是重点丫兄弟~让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愉悦等级升级、需求被满足，才是调教里面的重点项目，以这种别人不能提供的愉悦为胡萝卜，才能让别人一步步瓦解心理防线、对你无条件信赖~抽皮鞭滴蜡只能搞定M倾向的绅士，其他的还是省省。 严格来说绿龙·巴尔克才是萧云来到这个世界后头个需要全幅精神去应对的调教目标，啥族人啊、草根啊、卡莱尔啊，这些都太没挑战性，萧云都还没使力呢他们就交出膝盖了，有意思没意思？ “巴尔克，这段时间跟大家相处得怎么样？” 绿龙专属的“客房”里，萧云盘腿坐在毛毯上，笑眯眯看向左拥右抱兔狲幼崽、一脸惬意躺炕上的巴尔克。 “还行。”巴尔克随口回了句，脱口而出后他似乎觉得不太对，又补充了句，“我觉得处得不错。” 若果这货不补充后面这句，萧云指定就得弄点事情给他做，吃点点不痛不痒的苦头重建下心理；补充了后面这句，说明这货还有救，知道反省自己那副对人不太礼貌的态度了——所以萧云才把丫踢去跟蠢萌的战士们做堆，他的性格可是挺讨人厌的，灰矮人都不定能接受……这里有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是把杨过丢去和郭芙大武小武当小伙伴，这两方能处得来才有鬼了。 没家教的熊孩子打一顿是修正效率最高的，但既然这熊孩子你还真打不过……那自然只能迂回一下，让这熊孩子去跟蠢萌的大狗子送做堆，让他看看别人是怎么不招人讨厌的。 不知道心机俩字咋写的雪狼人战士们，就很适合做这活儿…… 既然这货表现比较妥，接下来自然是更进一步地让丫去学习“主动地、有意识地对别人好”——让一个活得糊里糊涂、浑浑噩噩的人回归正轨，让他有牵挂重视的人、或者是想被重视的人关注也是个办法，同理可通的有“为母则强”、偶像/榜样的力量、有孩子后或娶到心爱的女人后埋头赚钱啥苦都能吃的部分男性等等。 呃……“对别人好”和“讨好别人”可是有区别的，前者是会为人处世的表现，后者是有心理疾病，需要纾解、治疗。 于是萧云神秘一笑，点头道：“大家都很喜欢你，我也希望你能喜欢跟他们打交道，如果你有觉得跟谁相处起来不愉快，提前告诉我，我们一起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巴尔克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翘，萧云这“无条件为他好”的做法让这货的自尊心充分满足，没咋过脑便开口道：“放心，我巴尔克才不是那种一点儿小事都不能忍耐的人呢。” 这货完全没发现萧云和他的相处模式已经从“平辈”的朋友慢慢转化成了萧云处于照顾他的“长辈”位置上…… 萧云的笑特别慈祥，态度就比哄小孩子高级那么一丁点：“战士们经常在外面东奔西跑十分辛苦，你来之后，就算我想尽办法给大家补充糖分，也只能偶尔吃一顿甜果馅的汤圆，毕竟有甜味的东西太难找了。现在我们部落的苜蓿开花了，引来了一些采花粉的蜜蜂，我在想，我们不如做几个蜂箱，把这些蜜蜂引过来，这样我们不就有蜂蜜可以吃了吗？” 巴尔克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连忙把趴他肚子上打呼的兔狲幼崽轻轻抱起来挪到一边、坐正了身体：“要怎么做？” 萧云把手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眼睛看向睡得很香的幼崽们，示意巴尔克别把他们吵醒，压低了声音道：“……我也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获得蜂蜜，尝试一下总没有坏处。但是，早早让大家知道我们正在想办法弄蜂蜜，万一最后失败了，岂不是会让大家更失望。你看，我们要不要偷偷的来，在苜蓿田最偏远的地方造蜂箱，不要让别人知道，能弄出蜂蜜的话就给大家一个惊喜，没有的话，大家反正也不知道，当然就不会失望难过了。” 想要拉近和谁的关系，谈话时善用“我们”是个好习惯。 “好啊好啊。”巴尔克激动地搓手手，比萧云还迫切。 “那我们等到后半夜，别人全都睡着了再偷偷的溜出去……”萧云嘿嘿一笑，“其实我已经准备好木板和钉子了，就藏在放农具的仓库后面。其他人都是大嘴巴，不知道保密，还好有你在，我们可以一起来。” 巴尔克也跟着嘿嘿傻笑……说到底是年轻……呃，龙，哪有不喜欢避开别人偷偷“干大事”、成功后惊掉别人一地眼球地！爽度妥妥的好嘛！ “那你先睡一会，晚点儿我悄悄来找你。”萧云笑嘻嘻地摆摆手、下炕回屋，深藏功与名。 森么办法最能加快小学生之间的友谊？当然是一块儿逃课泡网游戏厅辣~千把岁的绿龙换成人类的年龄也就是二十多岁的青葱少年，见过的人又少、和别人打交道更少，社会经验无限接近甚至还不如部分小学生，排除掉实在是没法打一顿这个捷径，要把丫性子扳过来还不就是多费点心思的事儿~！ 第68章 小小的生命大大的力量 萧云早些年看过一部讲养蜂人追逐花期的纪录片, 两口子开着卡车、带着一车的蜜蜂全国各地追逐花期，很辛苦, 也很有生活的韵味。 后来在抖音上看东北师傅盘炕的视频时, 又无意中看到了东北农民养蜂玩出来的骚操作, 直播的农户居然不是用之前那种长方形的木箱子, 而是搞了个水泥蜂箱来用——后来才知道水泥蜂箱其实是常见操作，一是耐用，二是防寒。 在草原上养蜜蜂指定不可能到处去追逐花期, 不需要搬着蜂箱到处跑，再加上寒温带气候冬天确实寒冷，水泥蜂箱必然要比木制的防寒；再一个, 木蜂箱想要用得久还是要考验做工的, 萧云自觉没有那个技术…… 待万籁俱寂月黑风高之时，萧云把巴尔克带到苜蓿田深处，提前准备好的除了木工用具、木头，就是水泥、砖块了。 “我们用水泥和砖做蜂巢的外壁，做成长方形，大概这么大。”萧云站在他选定好的位置用手比划，“中间放巢框，这样一个个竖着排进去，巢框间留出蜂路……巢框上的巢础, 就是模仿蜂巢结构的、让蜜蜂住进去的东西我不会做，我们先试试看提供空木板、或者是拿藤草尝试着编织出类似小格子，看蜜蜂买不买账……” “这么把木板竖着放进去、木板上做出蜂巢结构的东西, 蜜蜂会住进去？”巴尔克兴致勃勃地。 “……如果蜜蜂觉得我们提供给他们的屋子舒适的话。”萧云点头，“蜜蜂在野外的巢穴，怎么也比不上水泥外壁的蜂箱坚固保暖？” 巴尔克一想可不是，他的城堡是召唤低级恶魔开山挖石头盖起来的，看上去挺好看，住起来远没有雪狼族的水泥砖房舒服，他现在就不太想回去住冷冰冰的城堡了，当即摩拳擦掌地……拎水合水泥，都不嫌弃这活儿沾手啊、脏啊啥的，干得特积极。 萧云对此并不意外，因为，在这个世界糖妥妥儿的算奢侈品！ 或者说在生产力落后的世界，糖这东西都廉价不了……地球上的近代史，黑奴贸易中那些被抓走的黑人不知道有多少葬身在了异国他乡的甘蔗种植园。资本家丧心病狂地劫掠黑奴，就是因为在当时种植甘蔗的利润不亚于违禁药暴利。 甜味是最受欢迎的味感，别说人类了，蚂蚁都知道追着糖分跑，可见生物对糖的需求是不分种族、不分物种的。只有吃腻了各种甜味的现代人才有资格矫情说不喜欢吃甜食，换成是生产力落后的地方，呵呵，普通人一年能体验到一次甜味就算是生活水平不错。 拥有一片森林领土的绿龙巴尔克，上一次吃到正经的甜食还是在跟森林精灵做交易的时候……倒不是说这货买不起糖，而是这货没有跟人公平交易的概念，眼睛看上的东西“我全都要”，只进不出，这种恶客上门森林精灵肯招待一顿就不错了，还给糖？人家森林精灵看上去像傻白甜嘛！ 所以，巴尔克他也馋蜂蜜…… 两晚上的时间做好六个一字排开的水泥蜂箱，把木板做的巢框装进去，上方以凸出的木板覆盖，留出可供蜜蜂穿梭的空隙，接下来便是耐心地等飞到苜蓿田采花的蜜蜂住进去……为了加快这个过程，萧云用干净的布头耐心地抖了一些花粉撒到蜂箱内，希望能早点把这些酿蜜的小家伙引进来。 这个过程中巴尔克是又心急、又不愿意让别人看出他心急，那拧巴的样子让萧云都有点替他捉急……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苜蓿田第一次花期约十天后，先后有五群蜜蜂愉快地搬进了新居。 巴尔克开心得不行，又不愿意让别人看出他开心，整天绷着个脸跟着战士们进进出出；心大的雪狼人倒是不当回事，灰矮人和地精可是怕了这货，老远看到这家伙，能躲多远马上躲多远。 “倒是很遵守承诺，没有暴露偷偷养蜜蜂的事。”萧云满意地摸下巴，这也算是绿龙身上少有的闪光点了，虽说性格又烂、脾气又大、还不能揍一顿（这个是萧云最气的），但有守信的意识就是好事，说明这货起码能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不算熊到家。 “星爷曰，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能斗恶龙。”将目光转向躲得老远堆角落里吃饭的地精们，萧云目中闪过精光…… 巴尔克面无表情看着眼前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家伙，不满地转头问红叶：“阿云真说了让我看着他们？” 两名成年地精，巴隆和加尔脚软得差点跌地上去。 红叶心里暗骂让她来传话的萧云，倒是把萧云的话记得挺牢，笑着道：“阿云说，战士们都是轮换着出去的，只有你天天都去，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让你也换个轻松点的活计、也算是休息一下……” 巴尔克一听这话心里就舒服得不行：“用不着，休息不休息对我而言无所谓。” 回头忙起来你可别忘记你说过的话！红叶心里腹诽，表面笑眯眯：“我们当然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啦，不过大家都在一起过日子，没有谁特别能干就要求谁一直付出的道理，这样的话其他人岂不是很过意不去？你就当是别让我们太不好意思，偶尔也做点轻松的活儿。” 巴尔克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故作大度地：“好好，看好这两只小玩意儿就行了是？” “巴隆和加尔要去森林里为部落采集野蒜，你知道的，豆花和炒菜要是没有野蒜的话味道要差很多。原本这活儿应该让我们陪着他们去的，但是最早种的那批苜蓿要开始准备收割了，所以只好麻烦你了。”红叶说得舌头都快打结了……阿云要求她一定要把简单的意思用这么复杂的话语说出来，很愁人的有木有！ “交给我！”巴尔克大手一挥、抬头挺胸的走出去……走了几步，顿住回头，嫌弃的眼神儿朝两名抱着发抖的地精抛来，“还不快点跟上！” 巴隆和加尔恐惧地看向红叶……结果红叶也只是用眼神催促他俩赶紧，憋得没法，俩地精只能眼中含泪、坚强面对残酷人生。 “快去快回，注意安全！”红叶挥手。 “放心！”巴尔克大喇喇地。 红叶目送这怎么看怎么违和的三人组离开部落，转头撒开腿就去找萧云。 “阿云，你就这么放心让巴尔克去陪同巴隆和加尔？”一看萧云居然在放松地捏着陶泥，红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他要不答应那自然没话说，他要答应了，你放心就是了。”萧云慢悠悠地转着陶碗。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红叶早就学精了，没这么容易让萧云糊弄过去。 萧云把捏好的陶碗小心取下，放在一边晾干，擦着手站起身：“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调教那个家伙的劣根性。别看巴尔克也没怎么享过福，这货是真不知道啥叫人间疾苦，身为龙族，最惨最窘迫也就是首饰和心爱之物被老爹打劫，生存艰难？不存在的。龙族随便怎么折腾都不容易死，他就对生命缺乏敬畏，所以啊，要让他看看这片草原上最弱小的地精到底是怎么挣扎求存的，不求他能对地精有同理心，起码，要让他知道生存这两字的份量。” “呃……”又是那种不太听得懂但似乎很有道理的论调，搞得红叶一阵无语。 “我们自己是吃过苦头、过过苦日子的，所以我们可以理解比我们弱小的种族，不会因为别人弱小就轻视他们，认为他们的生命毫无价值。”萧云态度严肃地，“我们雪狼人抱持着这种观念，却不表示别人会和我们一样。红叶你想想，我们最早是怎么认识巴尔克的？那家伙毫不在乎地抓走灰矮人回去当奴隶，你觉得他会去尊重比他弱小的生命吗？要矫正这家伙错误的世界观，当然要让他理解小生命也有小生命的尊严和生存方式。” “其实我并不在乎那家伙会怎么样，我只是担心巴隆和加尔而已。”红叶直白地，相对于地精，绿龙根本不讨喜，都是阿云为着部落太平才一直哄着他，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嘛。 “呵呵……别担心，那货的金银珠宝全在我这。”萧云嘿嘿一笑，“巴隆和加尔出啥事，他全部身家就没了。” 红叶：“……(o言o)” 巴隆&加尔：“啊啊啊啊啊啊——！！” “闭嘴，再叫把你们丢下去。”悠闲地展翅翱翔的绿龙·巴尔克懒懒散散地。 巴隆&加尔立即捂住对方的嘴，闭上眼睛、忍受被龙爪子抓在半空中晃荡的恐惧。 十来分钟飞完要走几小时的路程，这还是巴尔克有意放慢速度、降低飞行高度的情况下。 松开左爪把吓瘫的俩地精丢地上，巴尔克掏出长袍穿上，面无表情看着俩地精。 巴隆&加尔：“……？？” “不是要采集野蒜吗？”巴尔克不满。 俩地精连忙跳起来……抽动鼻子四下。 巴尔克爱吃豆花，爱吃凉拌榆钱和豆芽（摘掉豆瓣焯水后凉拌的豆芽），自然很喜欢野蒜的味道，俩地精采集的时候这位大爷便双手抱胸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想看看这么好吃的野蒜到底是啥样。 巴隆和加尔脚都是软的，倒不妨碍他们工作，在树木比较稀疏的森林外围摸了一会，便发现了目标。 “……嗯？”巴尔克看到俩地精趴下去扒草还觉得有点奇怪，等巴隆将球茎小巧而圆、茎叶细如草叶的野蒜从野草堆中刨出来、小心除掉根部大块的泥，才惊诧地发现这个看上去和杂草没区别的东西居然就是他最中意的野蒜？！ 野蒜多成片生长，发现一处，周围仔细找找肯定也有；俩地精直接跪在地上，左扒扒、右刨刨，一把把的野蒜便被他们挖了出来。 成把的野蒜对折起来，叶缠于茎部，装入树皮编的小巧袋子中，俩地精瑟瑟缩缩看向大爷似地站旁边监工的绿龙，酝酿了好会儿才鼓起勇气：“这周围……采完了，我们去、去别的地方找找？” “领路。”这次巴尔克没大喇喇走前面。虽然少，他也是有点逼数的……长得和草一样的野蒜他哪可能认得出来。 如是又采了俩块野蒜生长地，再继续采集时，巴隆发现了好东西。 “巴、巴尔克，我们去采点香菇好吗？”巴隆算是地精里面胆子比较大的，磕磕巴巴地，“那、那边有香菇……” “干什么的？”巴尔克皱眉。 “就是，煮汤时放在里面的，可以让汤的味道更鲜美……”巴隆紧张地。 巴尔克想了下，红叶也没说只能采集野蒜，便大度地挥挥手。 采集了香菇，又发现了一小片长势不错的松茸，这个东西萧云不认识地精却是认识的，开开心心地也收到袋子里；还有一些依附着地面生长甚至是长在泥土里的可食用菌菇，也都被采集本事一等一的地精翻找了出来。 两人腰间的袋子很快装满，从腰带上解下来封口捆好、背到背上，再把卷成实心的树皮纤维编织袋展开，挂到腰带上。 再次采集野蒜时，地面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下。 “嗯？”巴尔克皱眉看向森林深处，枝叶挡住了他的视线，只感觉到那个方向似乎有熊的气息。熊肉巴尔克是不爱吃的，又柴又硬，看一眼便失去兴趣，收回视线。 ……然后他便看见俩地精停止采集、挖出一片地皮、掏出内中泥土，然后争先恐后地往地洞里面挤。 巴尔克：“……？？” 钻到地洞里、正打算拖草皮封顶的俩地精，动作忽地僵住。 巴尔克反应过来这俩小东西是在做啥，额头上冒出青筋：“我、巴尔克站在这里，你们却恐惧一头熊？” 巴隆与加尔……跟摁下了加速键似的马上从地洞跳出来、快速把刚才挖出的泥土填回去、盖好地皮，嗖一下蹦回原地埋头刨野蒜，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巴尔克顿时有种，要认真气的话掉价，不气又很没面子的纠结感。 想想小地精还不够他一巴掌呼的，大声一点对方都像是要被吓死的可怜样，巴尔克牙痒痒地把那一丁点儿恼火压了下去。 “真是见了鬼了，我居然要让着这种小东西。”回味过来自己的“屈服”，巴尔克的脸色就不咋好看。 采集是件繁琐费时的工作，巴尔克又全无上前帮忙的意识，一路只知道双手抱胸在周围闲晃，这一天下来采集到的野蒜自然比不上平时雪狼人陪地精来时的份量；可回到部落后，巴尔克才刚降落、化出人形还没穿衣服，萧云就迎了出来，照着巴尔克的熊脸一顿狠夸，什么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啊、果然很可靠的之类的话不要钱地往外送。 地精指定没胆子告状说巴尔克只当监工不出力，于是巴尔克便被拍得一阵舒适、真以为自己“看管地精”这活儿干的不错、不知不觉便应下来继续“帮大忙”。 次日，大爪子抓住俩地精、晃悠悠往森林边飞的巴尔克，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却又实在闹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再次渡过无聊的一天，心情莫名的巴尔克抓着小地精回到部落，这回迎面碰上的是雪狼族的老族长草根…… 草根族长的演技比红叶自然流畅多了，看似带着三个族人刚从大棚区回来、“恰好”看到巴尔克义务当运输机降落的草根，一副特别自然的惊诧样儿盯着巴尔克看，然后转头跟自己人说道：“怪不得红叶他们很放心地去收割苜蓿了，原来是有巴尔克帮了他们大忙呢！” 完全不知道草根在说啥，一脸懵逼的三名族人人：“？？” 先还很蛋疼、很疑惑自己到底在干啥的巴尔克，下意识就把胸脯挺了起来…… 第三天，还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的巴尔克，飞往森林时心情基本上还算阔以……确实他老腻味这种陪着小地精闲晃一整天的无聊活儿，但龙族嘛，渡过的无聊日子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么一天几天的。 “今天的吹吹捧捧……毛毛，就由你来。” 部落里，萧云扫一圈绿龙调教大业上能派上用场的几名族人，点了羽的名儿。 蓝果松了口气，羽当即露出很不情愿的表情。 “有点团队精神嘛，红叶、草根都出过力了，到你怎么能掉链子呢？”萧云循循善诱，“也不用你像红叶那样背一大段话，只要学习一下昨天草根族长的办法，不远不近地说一句能让巴尔克听见的话就行了。你要是实在心里面不高兴，那你就想想：现在对这货的优待啊考量啊、特殊关照啊，都是为着之后十倍百倍地让他干活儿。那货要笑只有现在，以后有他哭的时候……这么一想，心里面是不是舒服多了？” 羽、蓝果、草根、红叶：“……” “好了，大家都去忙，毛毛，来来我给你说要怎么做……” 羽……羽还能怎么嗦，硬着头皮上呗！ 第四天，绿龙·巴尔克“上工”时，是主动去找的俩地精…… 要说这个世界上哪个种族最能兴致勃勃地干无聊事，那头名肯定是龙族没跑——寿命长、不作死就能保证生存，又精力充沛，不干无聊事还能干啥？ 所以龙族睡觉随随便便睡一冬天，获得某个玩具的话光是盯着玩具傻笑也能自得其乐地傻笑个十来天……所以让巴尔克来给俩小地精当个几天“监工”，还真是不算啥，前提只要丫肯干…… 叉腰跟着采集的地精闲晃了三天，巴尔克是真的有点闲得慌了，这第四天便决定在“帮大忙”的过程中找点儿事情做：盯着两名忙忙碌碌采集的小地精，用他们的劳动过程来打发时间。 地球上有人控诉直系血亲的时候说过这么句话，最大的残酷是无视，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活生生在眼前晃的人硬是没落到眼睛里，那必然是比刻意针对更伤人的事。 之前巴尔克对地精的看法就是这么个情况，哪怕他给自个儿老爹逼得有家不能回、跑来寄人篱下，他也没把雪狼族部落里属于少数派、绝对弱势的地精放在眼里，或者说，他根本没觉得地精也是一种智慧生物。要不是地精比他来得早、已经融入了雪狼族的生活，巴尔克一来就建立了第一印象，他很有可能为雪狼人向地精提供与他等同品质的食物而不满。 终于舍得把关注度分给地精少许（还是基于没别的事可干前提下）的巴尔克，发现地精这种丑陋弱小、他连抓奴隶都看不上的小东西，居然并非全无用处——他们两人采集到的野蒜不少，除此外还能寻找到一些吃起来不错的野味，并不是他印象中的全无用处。 心态上稍稍发生少许变化的巴尔克，这一天回到部落里时，负责对他的“付出”作出肯定的是猫族的青岩和秋，这两人在大厨房门口站着聊天，看到地精带回来的野蒜和野味食材有显得很高兴，朝着俩地精和巴尔克道：“辛苦你们了，这几天吃的东西都可以放份量充足的野蒜，全是你们的功劳呢。” 巴尔克习惯性地把胸膛挺高，心里面莫名地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或许，他明天应该也尝试着动手采集一下野蒜？ 巴尔克正纠结和地精干一样的活儿有点儿跌身份时，萧云找上来了，笑眯眯地：“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明天起先不用去采集了。” 巴尔克松了口气。 萧云又道：“这段时间我们要赶紧把苜蓿分批收回来，实在是忙不过来……巴尔克，明天地精去采石灰石，能拜托你照看一下他们吗？” “可以。”巴尔克没咋犹豫。 萧云笑呵呵地：“我就知道你是很可靠的，那可就麻烦你了啊，我们部落九名地精的安全就都交给你了。不瞒你说，这批石灰石很重要，再过个把月就到雨水密集的时候了，我们需要把河堤加固一下，需要用到大量的水泥……”顿了顿，左右看看四周没人，萧云压低声音道，“就是我们做蜂箱时用的水泥，水泥是用石灰石烧出来的，我们住的房子也是用这个盖的，完全离不开它呢。” “哦……”巴尔克明白了，顿时有点小骄傲，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难怪求到他头上呢！ 次日，挺着胸膛的巴尔克跟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地精前往部落东南面、旱地出去的矮山采石场，半道上想起了什么，认真想了想，猛地发现——等等，对于雪狼族部落来说那么重要的水泥，居然是靠地精采出来的？ 到了采石场，被挖出一个小斜面的低矮山包让巴尔克愣了会儿神……对于龙族来说魔法全开轰平这么一座小山包不是啥难事，但是……弱小得和爬虫差不多的地精，居然也能把山挖出这么个缺口？ 他愣神的功夫，很有自觉的地精们已经上前开工了。这座因地壳变动而鼓起来的山包挖开岩层表层下面都是石灰石，高度大约有三、四十米，不算高，但对于地精来说也是非常危险的高度，所以他们开挖时是从上往下、阶梯状的往下挖；九名地精老的老、小的小，攀爬到顶部，细小的身影散步在洁白而略有些陡峭的山壁上，就像是爬到树上的蚂蚁一样不起眼。 巴尔克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地方被触动，可他认真起来去思考到底是哪里被触动，又实在是感觉不出来。 第69章 老父亲的神助攻 “地精采的石灰石, 运回来了在这里面煅烧。” 萧云从冷却的水泥窑中掏出块煅烧成洁白固体状的石灰，用手轻捏，石灰应声而碎。 “煅烧后这个会变得脆性, 利于打碎、研磨, 加上其他的东西再用水调和，它又能变回石头一样坚固, 很有意思？” 巴尔克神情有点木，点了点头, 目光忍不住移向整齐堆放的砖块，原来这种石头一样整整齐齐的建材是这么做出来的啊…… 萧云也有点好奇这个家伙到底从地精那儿学到了什么，收工后居然没跟以往一样大爷似的瘫着、跑到灰尘弥漫的工地上来。 “巴尔克, 你对我们怎么利用石灰石有兴趣？” “呃……对。”巴尔克眼神游移，心不在焉地。 “那好，想看的话跟我来。” 人多了做什么安排都方便, 苜蓿进入分批收割期、也不用像去年那样为了收个牧草搞得全族上下兵荒马乱，成捆的早花期采收苜蓿入库时, 工程队还能抽出一般人手提前加固河堤。 在去年修的泥砖河堤基层上、靠北岸一面增挖出三米宽的地基、浇铸水泥碎石后以水泥砖砌出宽度三米五米、高度两米的厚实堤坝，自河流朝北拐弯处修到靠近低洼位沼泽排水处, 待河堤建成，北岸粮田菜地至少在十年内再无水漫金山之忧。 这么个河堤工程在地球上的话实在不算什么，在这边的世界就堪称惊世骇俗了……工程队完工的第一段河堤、长度在一百六十米左右的水泥大……呃, 咱还是要点脸，水泥小坝，上来就把巴尔克惊得不行。 “这、这是……这是……这是什么时候修出来的？”巴尔克都顾不上端龙族的架子了。 “你来的那天开始修的, 前面大家伙业务不熟悉，这都二十多天了才修出这一段。”萧云提起进度就牙疼，“这批苜蓿收完，我们的工程队得再加把力，还有老长一段等着修呢。” “……”巴尔克听出萧云语气里面的不爽发自真心，搞得他就很无语……这么短的时间里修出这么壮观的河堤还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做啥啊！那他那座城堡盖了百把年才完工岂不是连龙都不要做了？！ 心里面腹诽，巴尔克的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走到挺壮观的河堤旁，伸手摸了摸北面朝向用水泥和石块、转头砌出来的斜面，入手的平滑感和房子的墙壁完全一样。 ……那些房子果然也是用地精挖的石灰石盖的啊。巴尔克心中默默念了一句，特腻味地发现人家修的这河堤比他那城堡的城墙还厚实…… “巴尔克？” “我没有承认哦！”巴尔克一惊。 萧云一头雾水：“……承认？承认什么？” “没什么，我肚子饿了，我们回部落。”巴尔克脸蛋臊红，扭头就走，脚步飞快。 萧云：“？？” 当夜，躺在大通铺上、抱着兔狲幼崽撸毛的巴尔克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白天时才看见……不，全是他直到现在才迟钝地发现到的、之前都因自己的傲慢而没有留意到的事实： 地精开采石灰石，雪狼人将石灰石运回部落，放进那种看上去很丑的“窑”里、用煤烧成洁白的块状物，再加工成水泥，制作成砖块，盖出整整齐齐的房屋、还有那种比他的城堡城墙还要坚固厚实的河堤。 这意味着啥呢，意味着如果雪狼族要盖城堡的话，他们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盖出比自己引以为豪的巢穴还要壮观的城堡…… 巴尔克真心觉得挺没意思的，他知道自己的城堡跟精灵、人类、兽人的建筑比不了，毕竟人家族群大，身为龙族没必要跟这弎人口大户攀比；可雪狼人这种草原上的部族、这种公认最穷的草原部落，居然也能把他甩到后面吃灰去？！ ……果然还是——地精的关系吗？巴尔克觉得自个儿额头的神经都在跳，他这个了不起的绿龙，对比起雪狼族来就输在了地精吗？！ 巴尔克开始感觉不爽，就是那些从来没有看得起过的、蚂蚁一样卑微的地精让他面子挂不住…… 他忽然伸手把趴他身上打呼噜的兔狲轻轻挪开，坐起来面朝墙壁，双手抱头。 寿命长久的种族是重视正·确的知识传承的，精灵族如此，龙族也如此；身为绿龙一族，巴尔克做不到自欺欺人——蚂蚁一样卑微的地精也能搬掉山，也能做出了不起的事，也是很努力地生存着的种族，也有强过伟大龙族的特长……和他的世界观冲突了好吗！他整个龙都快分裂辣辣辣辣~~ 面壁数分钟后，巴尔克忽地眼睛一亮。 他肿么就没想到——不是他错了，是那个混蛋奥斯顿传给他的传承错了呢！！ 混蛋奥斯顿根本就对地精，不，对别的种族一无所知~！ 雪狼人才不穷呢，他们能造出堪称完美艺术品的首饰和女神像、懂得盖房子、懂得产出粮食；矮人也不是只有奴隶的价值，雪狼族种田时矮人也是称职的劳动力（萧云语）；地精更不仅仅是爬虫，这个弱小得不堪一击的种族根本就不是奥斯顿以为的那种废物……奥斯顿那个蠢货吃到过豆花吗？没有地精采集的野蒜，豆花的风味要下降一大截呢！ 巴尔克瞬间满血复活，果然不是我的锅，都是奥斯顿的错！ 萧云过了两天才发现出现在巴尔克身上的、比较隐晦的变化，这个鼻子朝天的家伙居然肯低下头来看人了，不是在被狂拍马屁的时候也肯给人好脸色了？ 嗯……虽然这个“好脸色”挺一言难尽，跟社交恐惧症身处狂欢趴体时的“自然”微笑一样尬…… “……虾米还真逗了恶龙，可这效率也太高了？”萧云自个儿都不太确定，改变一个人的劣根性不容易，更别提改变一头龙，巴尔克受了啥刺激呢态度转这么快？ 不管咋说这事儿得确认一下，赶在中午休息的时候萧云便找巴尔克闲磕牙，有的没的扯了一堆后，故作无意地提起当初地精来雪狼族部落时的情形。 嗯……萧云毕竟不是什么魔鬼，再忙的时候饭后也是要给半小时的休息时间的，免得累出什么肠胃病影响劳动力质量。 “……现在想想挺巧合的，要不是红叶和阿山两人心细、没伤害跑来确认我们部落还在不在的巴隆和加尔，搞不好我们就跟地精没什么缘分了……也不能这么快盖出部落里这么多建筑，起码要晚个好几年。”萧云感慨地回忆着当初，眼角余光发现巴尔克视线是朝下的、耳朵的朝着这边的，这货还真的在听，“当时我们收留地精，其实是看在这些小家伙人数少、吃不了多少东西的份儿上，谁知道他们会这么能干呢。现在我都经常觉得，要是地精再多点儿，那我们的工程进度也能加快点……你觉得呢，巴尔克？” “……啊，嗯，我觉得也是。”巴尔克忙不迭道。 萧云：“……”这个句式他从火炎族长那听过太多次了，当即明白过来这货只是装出在听的样子，其实是在走神。 不对！ 等等！ 这货是啥德性？“我全都要”、厚颜无耻、目中无人、傲慢自大……这样的家伙居然愿意装作“我在听”？ 萧云忍不住摸下巴，这货到底是受啥刺激了啊？！ “怎么？”巴尔克给萧云的眼神儿吓一跳。 萧云秒速收敛笑容、端出特别关（ba）心（gua）的长辈脸：“巴尔克，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你有想不出头绪的事、遇到了什么麻烦，作为你的朋友我很愿意为你分忧。” 巴尔克犹豫了下，脸面和倾述欲中后者占了上风，这货不太好意思地、几乎看不出幅度地点了下头，挪动屁股靠近萧云，以一副痛斥的口吻开始发泄他对某头恶龙的不满，内容诸如幼年时期被无良恶龙以“肥美鲜嫩的肉、甜果甜食小龙不能吃、大龙才能吃”、“小龙一个龙看家时偷溜出去玩会被别人抓走烤串”、“小龙用不着穿衣物光屁屁就很好”等借口哄骗得团团转的惨痛经历。 萧云：“……(o言o)” 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干啥事儿最爽快？说第三人的坏话最爽~人生一千多年头次有这么愉悦体验的巴尔克，从他小时候被老爹奥斯顿带去参加龙族聚会、族中长辈送他的金饰一回家就被老爹抢走、到赶他出门的时候就给身衣服和一包盐、一顿口粮都不给、害得他绿着眼睛去抢魔兽的猎物充饥等不堪回首的经历数落了个遍。 “……”眼神中慢慢浮现怜悯的萧云，震惊过后便有意地附和着帮忙痛斥无良恶龙奥斯顿，顺带旁敲侧击打听龙族情报，别说，这回的情报获取率比上次巴尔克情绪崩溃时泄露出来的还要多……果然愤怒比悲伤更能给人力量呢！ “……原来如此，你对某些事物有所误解，是因为你的知识来源于奥斯顿的传承，那家伙不但没有尽到抚育的责任，在龙族最重要的知识传承方面也很失败。”听完了巴尔克的控诉，萧云立场很端正地替他不平，附和着他指责那条无良恶龙，“这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作为幼崽没有办法选择父亲，只能被动降生……巴尔克，你真的很不容易。” “所以我才会这么讨厌那个混蛋！”巴尔克气咻咻地。 “好在现在都过去了，你已经摆脱了那家伙。”萧云安抚道，“他以后不能再控制你的人生，接下来的时间都属于你自己了，要怎么开心就怎么过，把以前失去都补回来，这样一来，作为你的朋友我才会感觉放心。至于错误的知识传承，倒是不要紧，你自己找到正确的知识、作为你独有的、超越了奥斯顿的真正传承传给下一代，不就好了吗？我相信你可以做到，而且可以比奥斯顿做得更好。” 巴尔克心情激动，也学着萧云拍大腿：“没错，我肯定可以超越那个家伙，我的传承一定比那家伙的传承更有价值！” 萧云嘴上是巴尔克怎么高兴他怎么说，内心深处，他正无比诚恳地感谢那头素未谋面的绿龙奥斯顿——多谢神助攻！ 您老要没这么坑娃，您这娃我还真短时间内弄不到手！ 以共同说人坏话拉近双方心灵上的距离，当天下午……萧云便把他这个“最好的朋友”、拉到了自己的工作间——活动房用的人多了以后他就把制陶工具搬到工业区去了，免得来来往往的人碰坏他的素胚。 “我一直认为龙族之所以强大是因为龙族操控火的能力，所有的龙族都拥有龙息魔法，而火焰的力量在我看来是最为神奇的。” 摆出他之前随手捏了一半、懒得精加工的真人比例半身陶像，在巴尔克眼睛嘴巴一块儿变圆的同时，萧云铿锵有力地展开他的洗脑作业……呃……动员工作。 “石灰石在煅烧后可以改变性质，泥土也一样，陶器的原理就是制作出不同成份比例的泥土，放到火焰中煅烧，看哪一种比例能烧出更光滑、更耐用的陶。巴尔克，你那座被奥斯顿抢走的生命女神像，就是我们研究了很多年、尝试了无数种配比后才偶然烧出来的。” 巴尔克连连点头，他已经发现这个只能看出大致五官的半身像眉眼间很像是生命女神像了，激动得呼吸都有点急促。 萧云忽然转身，一巴掌拍到巴尔克肩膀上（身高相差10CM内够得着），严肃认真的表情把巴尔克唬了一跳：“我们雪狼人是不受魔法女神青睐的种族，火焰的力量于我们而言是陌生的、无情的。而你不同，巴尔克，你是魔法的宠儿、天生强大、天然支配火焰的龙族，如果由你来，你肯定可以做到我们雪狼人做不到的事，你一定能到达我们雪狼人不可触及的高度。” “……哈？”巴尔克发誓他这次真的有很认真在听，就是没听懂。 “我希望你能烧出能完美的女神像。”萧云言简意赅。 “……我？”巴尔克懵逼了。 “不受火焰青睐的我们都可以烧出之前那样的半成品，受火焰喜爱的你，当然可以做得比我们更好。”萧云信心十足地。 巴尔克给他说得都以为自己是什么天才了，神色也变得坚定起来……额，对于一知半解的事物自信过头这种毛病显然不仅仅是人类的专利。 “那我们就开始，我要把我们我们部族研究多年得来的经验全部交给你，造出完美的作品这件我们办不到的事就寄托在你身上了。”萧云欣喜地微笑着，拿出了——小学生程度的代数、图形面积方程式等蓝果好不容易才毕业的数学题。 巴尔克：“？？” “借助火焰的力量制作完美的女神像，当然要懂得怎么去设计符合黄金分割比例、手臂与装饰物的重量占比、面积大小……要能绘图、能计算，我会尽力把这些我们摸索出来的经验教给你。”萧云态度十分严肃地。 “好！”巴尔克无知者无畏，爽快地点了头。 这一点头，千金不换…… 巴尔克的魔法手段中萧云最看重的就是能用魔法模拟出某种特定成分物质构成物体结构的物质拟态魔法，这个不科学的魔法用来研究材料性能、试验机械动力设计图是否可以有效运行简直就是金手指、大外挂，奈何……这么逆天的外挂至少在目前根本发挥不出来，原因是巴尔克不学无术——明明是长寿种的龙族，这货的数学知识仅限于加减乘除，要他算个三角板的阴影面积他都得抓瞎，之前仅仅是琢磨一下萧云都提供了概念图的、构造简单得不行铧式犁不光对巴尔克是种折腾对萧云也是，当然要找机会把这头蠢龙的数学知识补一补，起码得有高中生水平才派得上用场不是？ “这个这么算……很简单对？对于龙族庞大的知识传承来说肯定不算什么。” “这个这么解……” “这个方程式这么套用……” “三角板和圆形之间的阴影面积……你看，是不是很容易算出？” “BALBABALBALA……” 没有人知道，绿龙巴尔克的命运在这一天被他亲爱的朋友带到了什么方向…… 部落收完了苜蓿收大白菜，收完大白菜收青菜萝卜，忙完这一轮收获没多久夏天就到了，再次从头分批次收苜蓿…… 丰收总是快乐的，就算是甜蜜的负担那也是快落的，一轮轮的播种收获中夹杂着某头绿龙的哀嚎、首次尝试种稻的艰辛探索过程、长度渐渐超过一千四百米的河流北岸堤坝、入夏后投入排水泄洪使用的人工河道、尝试着设计建造拱形桥的工程队、渐渐不再惧怕巴尔克的地精和灰矮人——等等。 草原上的夏天、平均温度（27~30度）到了最高的时候，被数学题的铁拳操得欲仙欲死的巴尔克，在萧云提出前往沿海晒盐时高举双手报名，要求承担飞行运输工作，丁点儿不在乎龙族非常厌恶的被人当成坐骑的冒犯行为……萧云对他的主动性非常感动，然后拿一卷洗到脱色、写满百道题的布卷，让他在工作之余别忘记做。 围坐在露天广场上的其他人安静如鸡……不管是萧云要求继续进修的蓝果、还是已经开展夜校扫盲的族人们，看看巴尔克的惨样就知道阿云对自己是多么仁慈，连背九九乘法背得头顶冒烟的牛角都不敢抱怨什么了。 萧云拍拍面如死灰的巴尔克肩膀，再转头看跟过去晒盐的阿山阿月等学渣：“你们也有题目，两位数到三位数的乘除法习题我已经准备好了，晒盐期间记得做，回来了我要抽查，做不好的，就继续跟着蓝果老师从头学，还是那句话，学到熟练为止。” 阿山阿月等学渣一脸懵逼…… 巴尔克一看不是只有自己倒霉，脸色好了挺多。 蓝果……蓝果老师头大如斗，真的，他可算明白为啥阿云教他的时候经常控制不住脾气了，自从他担任给族人扫盲加减乘除的夜课老师开始，他这简直是几乎每天、每天都气到肺管子抽痛！ ……阿云肯定是不愿意给大家扫盲，才先把自己交出师的！ 脸上没啥表情，内心默默悲愤的蓝果，一下就猜到了真相……果然被坑多了是人都会精明起来。 考虑到小学低年级生都是数学成绩比语文成绩好，萧云便没急着把中文强行套到异界通用语上面教学，先让大伙儿单独学数学，免得一次塞太多东西会把蠢萌的族人脑子撑坏。 雪狼人要开夜课，地精兔狲灰矮人也没落下，毕竟就算是日常工作中也难免有需要算数的情况，大家都学、大家都方便，不然光是农具的交接一帮人都要在那里扳着手指头算半天。 让萧云胃痛的地方也在这……兔狲不说了，承认猫族比较聪明也不是啥丢脸的事，灰矮人也不说了，人家毕竟是天生的技术工种，可就连地精都比雪狼人学得快算咋回事！年纪最小的地精都能熟练运用三位数乘除了，特嘛雪狼人这边最愚蠢的牛角还在死磕九九乘法表！ 萧云也不指望能把族人都教导成才，可至少最起码的运算能力你得会啊！以后频繁跟外界尤其是人类打交道，难道次次都要让他担心这帮蠢萌的货会不会被骗？ 啥话都憋说——给我学！哭泣无用、卖萌也是没用哒！ 呃……至于别人都学会了三位数乘除却因受雪狼人蠢萌的累、一直翻来覆去地学基础课程，那纯粹是师资问题——就一个蓝果，能教学的也只有晚餐后到睡觉前这两小时，人忙不过来丫~萧云才没有恼羞成怒呢！ “我们学这个到底有什么用啊！”为了躲开学习、丢下心爱的大厨工作抱住阿山大腿准备溜出去“休假”的大河，在别人都不敢开口的时候愤怒地指控萧云。 “当然是为了让你这个连咱们一顿要消耗多少斤麦粉多少斤菜都算不出来的猪头起码识点数啊！”别人还罢，大河一开口萧云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指头直接戳到（坐地上的）丫脑门上，“别人学起来难就算了，你这个一觉得难就不愿意学的猪头好意思抱怨吗？啊？你吸收的糖分碳水化合物全用来长脸了吗？啊？能不能留点营养给你的脑子，它特嘛都快饿死了你还在这BB？！” 萧云一开始喷大河，围坐广场上的其他人就自行起身解散了……牛角一脸苦逼的追着蓝果问怎么才能学得比较轻松比较快，蓝果掩耳而走；草根建议最近腰痛严重的火炎要么别和年轻人一块儿种田了，来跟她养蚯蚓；羽和红叶跟巴尔克一块去仓库清点装盐的防水袋子，讨论带多少袋子合适。不是大家对大河没有同情心，而是大家学的过程都一样艰难，学不会那是真的脑子慢理解力差，哪有大河哪有明明能懂却老是想法设法逃课、要么坐那呼呼大睡地！ 蓝果脾气多好一人，给大河气得七窍生烟多少回了！ “学知识是为了更好地种田、更好地发家致富，知识创造财富你懂不懂？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你懂不懂？！阻扰我们种田、阻扰我们部族富强的就是我们部落共同的敌人，你的懒惰、懈怠、拈轻怕重，就是我们部落最大的敌人！！” 萧云愤怒的咆哮徘徊在雪狼族部落上空…… 第70章 狼皇の睡前故事 萧云喊出的新口号“知识创造财富”不是喊着玩的，现在的部落里还真用得上这句话, 也正非常需要将这句话落于实践。 一切的初始, 起于萧云无意中发现巴尔克龙形态时可分泌出哈米特酸度函数无限接近于纯硫酸（pKa值=-11.93）的唾液, 喷一口轻松蚀化金属, 简直把他惊呆了！ 巴尔克原本是打算卖弄他的破坏力，吓唬老逼他学一大堆数学公式的萧云，没料到萧云马上把他拖出去、摆出高岭土烧的瓷器，逼他变成龙往里面吐口水, 还要越多越好，他喷不出来了还被骂…… 巴尔克梦想破碎不说还欲哭无泪，这货喷涂酸液的能力就是个面子货，这酸液是从龙族强大的胃部积少成多地分泌出来的，一般用于（不小心被人抓住后）破坏魔法阵、结界, “产量”极低, 轻易打破了萧云“有强酸就能提取出难溶性磷肥、将磷矿派上用场”的美丽幻想…… 恼羞成怒的萧云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巴尔克, 当即暴露出真面目对巴尔克的魔法能力进行疯狂压榨——主要是物质拟态魔法——这个变出笼子或绳索抓捕奴隶的技能在萧云的高压下硬生生成了高中生化学实验课配套器材，还是自走形、有智能的龙工智能实验室，在萧云的主（bian）导（ta）下，短短数月的时间内便完成了如下实验： 将盐溶于水、通过蒸汽溶解、过滤、冷却结晶、离心分离、干燥获得氯化铵，加热固体氯化铵与熟石灰混合物提取出氨气，再从氨气中获得液态氨；将液氨与二氧化碳合成反应生成铵基甲酸铵(甲铵), 其中一部分脱水生成尿素，再将尿素加热获得氰尿酸，氰尿酸氯化得到三氯异氰尿酸——嗯, 也就是用于鱼塘消毒的那种白色粉末，稀释1000倍以上才能用。 ……萧云也不想废这么大力气来制作鱼塘消毒粉，问题是巴尔克这个废物身为最强魔法种族魔力居然是有限的，做做实验顶天、完全没法量产，他能有什么办法？合成氨和尿素哪样不是好物，可没法量产他能肿么办？还不是只能先试验出化工发展的可能性和路线，指望以后人口基数上来了、有人才了、有能力制作出配套工具了再上马呗。 也是在萧云这种藏都藏不住的嫌弃下，巴尔克对自己的强大产生了深深的质疑，慢慢变得越来越听话…… 当然，有了鱼塘消毒粉也不算白费力，部落里的水渠池塘都养上了鱼，长势挺喜人……萧云还让红叶抽空跑了趟牛头人部落送点过去，这东西明年牛头人种水稻时可以稀释后拿来浸种，有很好的杀菌作用又不会伤及种籽，占了人家牛头人那么多便宜总得回馈一下不是。 至于当下，萧云反正是短期内享受不到工业化肥的便利，只能尽可能扩大蚯蚓养殖规模凑合……在地球上很可能赔掉内裤的蚯蚓养殖在这边可算是大放异彩，圈养的牛羊猪肉眼可见地肥胖了一圈不说，撒过蚯蚓粪的麦田、红薯地土豆地辣椒地都长得十分旺盛。 “要能养上鸡鸭鹅就更完美了。”不造啥叫知足的萧云还是不太满意，田园生活嘛，地面上没有鸡SHI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人类王国那边倒是鸡鸭鹅都有，奈何隔着内海……拉弥亚商队也没闲到把活鸡活鸭千里迢迢送过来。自个儿去抓野鸡野鸭驯养……emmmm……想想都不太靠谱。禽类可没野猪那么坚强，随便一点病菌感染就要死一片，适应与人混居的鸡鸭基因里抗体够多了，鸡瘟该发还是得发。 挥手送走巴尔克他们的晒盐小队，当晚没有学生可欺压……呃……可指导的萧云来到了蓝果老师的广场教室，旁听了十分钟左右……便落荒而逃。 古人说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诚不我欺~！ 教师这个工种真不是一般人干得下来的，难怪当初念书时学校里的男老师一过40岁发际线就飞快后退！ 蓝果，你辛苦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加油！ 躲回宿舍里擦了把汗，回想起广场上堂上堂下一个更比一个痛苦的脸，emmmmm……貌似真的有点把大伙儿逼得太紧，现在农闲还好，农忙起来岂不是要出事？ 张弛有度，不，张张张弛有度，才符合积极勤奋严肃活泼的工作学习气氛嘛，想想这么久以来除了食物就没给大家发过福利，似乎确实是有点不健全——吃饱了肚子就学习工作貌似比高三生还惨，是不是应该适当给部族里增加点精神食粮呢？ 萧云右手握成拳、击打在左手手掌上，益智小游戏要现做、玩起来也担心沉迷误正事，文工团啥的唱歌跳舞演戏他全不会，讲讲小故事，啥一千零一夜、故事会聊斋之类的，就废点口水，惠而不费，何乐不为？ 想到就干，萧云立马把上个季度的工作计划找出来，翻过背面空白处，拿起炭笔写写画画……什么样的小故事能无缝融入这个世界、还能起到启发族人动脑思考、理解人情世故、别一直这么蠢萌，这个他可得揣摩揣摩。 嗯，无缝融入这个世界是重点，简单粗暴、容易理解的故事性是重点，让族人理解人间险恶更是重点…… 把记忆里的故事搬过来、结合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再加上萧云的险恶目的魔改一番，看看大纲列得差不多，萧云便卷起布出门，来到广场上。 广场上的露天大课堂，蓝果正一脸苦相地第N次重复除法竖式肿么列……听得耳朵起茧的灰矮人、地精、兔狲们或发呆或低声闲聊，脑子里面全是浆糊的雪狼人们则比蓝果的脸还苦。 “嗯……今天上课先到这，蓝果，你也休息下，来来喝点果水。” 把身为教师的福利、用确实是苦涩得难以直接入口的野果做成的果酱兑水递给一脸痛苦的蓝果，让他坐旁边休息休息，萧云站到蓝果的教师位置上，面朝一百多张或好奇或松了口气的脸：“大家辛苦了，我们工作期间会安排大家分批次休息，学习嘛也要讲究劳逸结合。今天我们就提前半小时下课，让蓝果休息一下，由我来跟大家讲个人类王国那边的小故事……” 萧云说到提前下课的时候并没有人像现代的学生那样发出欢呼，原因倒不是大伙儿都特爱学习，而是确实没啥事可干……农忙的时候是累得一倒下就能睡着没错，可现在不是正农闲嘛，就算部落里还在持续挖水渠盖河堤，每天分配到个人手头的活儿比起春耕时还是少了一半，睡前这段时间大家聚到广场上不管是上课还是聊天总归比蹲黑漆漆的屋里有意思——连萨尔这个人类都混在人群中听兔狲和灰矮人聊天呢，这货还精，知道挨着兔狲幼崽蹭人家的毛撸。 阿云说要给大家讲故事还是第一次，低声闲聊的兔狲、灰矮人立即把嘴巴闭上了，好奇地看过来。 “在人类王国的中部，就一个人口很少的小国家，有一天早上，一名猎人早起出城打猎时，路过城外的一座桥，发现国王的马车翻倒在桥下，猎人吓了一跳，连忙高喊国王，却没有听到回应，于是猎人跑到附近的人家，将农夫们叫来、下河将国王的马车拖上岸……” 大伙儿的精神马上就被这个听上去颇有悬疑色彩的开头吸引住了，萨尔更是张大了嘴巴……你你你你就算是一个非常小的城邦国家、也没有上来就拿人家的国王说事的？！ “人们把马车拖上岸，撬开变形的马车门，不得了……国王就在马车里，脑袋、面部、口鼻、衣服上都是血，国王已经死了！” 萨尔：“……” “人们大惊失色，连忙将拉车的马也吊上岸，仔细一看，原来马蹄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割破了，在桥面上留下了一些血迹，人们便猜测，也许是国王的马车过桥时马踩破了蹄子、一时惊慌将马车拉掉到桥下，害死了他们受人尊敬的国王。” “人们非常悲痛，家里有马车的农夫驱车前往城堡里向王后报信，猎人则回到城市，向执政官报告城外的悲剧……” “执政官是王国里的大贵族，他听闻国王逝世非常震惊，连忙带着士兵赶到城外……到了现场看见国王的尸体，执政官悲痛万分……但很快，这位大贵族便发现国王的马车不对劲，因为国王在马车掉落到桥下的过程中头都给摔破了、血流得衣服上到处都是，然而马车里却没有那么多的血，国王的血流到哪里去了呢？” “执政官便说，不对，我们亲爱的国王不是因为马车跌落的意外事故丧生的，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是被人杀死后塞到马车里，杀害他的人又故意伤害了他的马、把马车推到桥下，伪造出马车事故的假象的！” “人们很惊诧，不敢相信这种可怕的事发生在他们身边，执政官便将马车的车门大大敞开，让人们看马车里沾到的少量的血，并问人们：如果国王是在马车里摔破了头，那么他流出来的血为什么只沾到自己的衣服，却没有喷到马车里呢？大家杀羊的时候，如果手法不够熟练，羊血喷出来也会弄得到处都是？” 成年兔狲闻言连连点头，他们刚开始杀羊的时候就经常被活羊的血沾染一身。 萨尔也顾不上震惊萧云对王室的“轻蔑”，完全给这个国王被谋害的小故事吸引住了，迫不及待地出声问：“然后呢？” “悲愤的执政官向士兵和农夫们说道，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尊敬的国王被害无动于衷，我们应当查明国王受害的真相，人们纷纷说好。在执政官的指导下，士兵保护好现场，农夫们则赶到四面八方、向国民们告知这件悲伤的、让人愤怒的事。” “执政官带着一小队士兵和几名年长的农夫，顺着国王的马车车辙印一路往前走，没多久就来到了城堡前。美丽的王后刚刚闻听噩耗，顾不上收拾打扮、披散着头发、赤着脚从城堡中奔跑出来，悲伤地询问执政官：有人来说国王去世了，这是真的吗？” “执政官沉痛地说，是的，一位猎人发现了国王翻倒在桥下的马车……” 萧云讲述的这个故事跟所谓的童话那是八竿子打不着……事实上他讲的也不是童话，而是央视法制节目中的一件案例，将曲折的破案过程与这个世界的背景相融合，编了一出类似于“拍案惊奇”的王室悬疑谋杀案——正经的人类萨尔都听得一脸专注、时而为王后的楚楚动人而扼腕、事儿为英明神武执政官的机智而振奋握拳，更别提精神娱乐无限接近于零的草原人了，连蠢萌的牛角都屏住呼吸、生怕呼吸声大了听不清萧云说的故事！ 故事中，连夜赶路的旅客提供了马车天未亮时从城堡方向疾驰而过的证言，王后告知国王匆匆离开城堡赶往城市的原因，浑身酒气倒在农田里呼呼大睡、已经说不清楚清晨时分到底发生了什么的马车夫……曲折离奇、迷雾重重、穷途末路、柳暗花明的侦破过程，再加上两次结尾处的两次反转—— 第一次反转是执政官终于抓住了谋杀国王的真凶，也就是前面一直悲伤哭泣的王后：这位王后与情人私会时被国王发现，情急之下王后抄起卧室里的花瓶打破了国王的头，执政官在卧室地毯下发现的血迹让王后百口莫辩，不得不承认这才是杀害国王的第一现场；而后她让情夫将国王塞进马车、丢到通往城市的桥下，那名疑似“醉驾”的马车夫则是自己前一晚喝酒喝多了、连夜赶回城堡时顶不住困意睡在田边，干扰了调查的视线。 这个逆天大反转的结果简直把萨尔的下巴都惊掉了，一众草原人更是惊得呆若木鸡…… 这还没完，更加突破大伙儿单纯的世界观下限的反转还在后面：谋杀国王的王后被送上绞刑架，因国王的儿子还年幼，人们便推举执政官成为摄政王、辅助年幼的小王子治理国家；然后……那位最早发现国王马车的猎人从摄政王手中领取了一大笔钱财，正准备离开国家到别的地方买个小贵族当当时，被摄政王派出的人手截杀…… 真相大白，原来这个第一现场的发现人就是王后的情夫，整个故事过程中他存在感十足但始终没有在公开场合与王后会过面，他收了摄政王的钱、勾引王后出轨、诱导王后杀害了国王、让王后成为国王遇害案的主谋，但也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所以在事后被灭口…… “……这就是今天的睡前故事了，一个发生在人类王国中某个小国家的王室密辛。好了，大家解散睡觉，明天也要精神面貌活力十足地工作学习哦！” ……一百多张懵逼的脸呆呆地看着他，一个个单纯淳朴草原人世界观破碎的声音如交响曲般奏鸣。 萧云笑眯眯地朝大家挥挥手，走到人群中把年纪最小的兔狲幼崽抱起来，神清气爽地回宿舍睡觉。 “……啊啊啊啊啊！”悲愤交加的青草双手抱头，肿么这样！把那个英明神武的执政官还来！ “……”萨尔几乎趴在地上，两眼放空，这么荒诞的故事……在他这位来自人类社会、了解贵族啥德性的人看来，讽刺意味十足地真实~~！ 灰矮人们一脸被玩坏的崩溃表情，他们曾经服务的暗精灵都没有阿云故事里的人类王国黑暗；地精瑟瑟发抖，太阔怕了！人类好阔怕！ 草根族长脑门上都是汗，火炎族长一脸懵逼、脑子里回转着故事的主人翁执政官变成大反派的操蛋结尾回不过神来，部落传承也是以故事的形态在历代族长间口口相传的，他怎么都不能理解贯穿剧情的执政官为毛那么坏、一个国家的国王怎么就这么轻易被人害了…… 次日的夜课，大家照旧在睡前赶来广场上集合，一边听蓝果讲课一边不住张望阿云住的二号宿舍，上课时间过了一半，阿云便抱着一卷布卷走出来…… 然鹅，阿云并没有一来就讲故事，反倒是严肃地看向蓝果：“蓝果，刚才有几个学不好又不注意听课的家伙？你点出来，把他们赶回去睡觉，不好好上课的人不准听睡前故事。” 蓝果：“……” 确实在走神的一众学渣内心世界：“不要嗷嗷嗷你这个魔鬼为什么不早说~~~~！！” 萧云盯着蓝果看了五秒，蓝果实在顶不住压力，默默地把视线别开……出卖族人什么的，他做不到啊！ 萧云也不真穷究，笑着点点头看向紧张的族人们：“看来今天大家都还挺认真，很好，以后也要拿出这种认真学习的劲头。”顿了顿，又笑眯眯地，“大家以后要互相监督，发现上课不认真的要互相提醒。学不学得会是理解力问题，不认真学就是态度问题，态度问题是最严重的大问题，一旦发现，穷究其罪……我不是说说而已哦！” 学渣们当场就打了个寒颤……齐齐摇头表示绝对不会，除了大河，谁会非要跟阿云过不去啊！ 这天晚上，萧云讲的仍旧是魔改版的“童话故事”，以法制节目中的案例为主线，虚构出某个人类小国中因水井内发现无名男尸为引子、引出来的一系列故事。 这回在开始时萧云就提前说清楚，查这个案子的小镇治安官是清白的，是正义的，让大伙儿把注意力都集中到故事本身的案件上，然后便以《今日说法·烟锁殡仪馆》节目播出时的节奏，把这个融入本土的故事一点点倒出来…… 这期节目在播出时造成不小的轰动，时隔多年在网络上也有十分可观的浏览量，可见这案例的“含金量”——哪怕萧云为了让大伙儿听得懂砍去了其中部分没法儿魔改的“原著剧情”，其曲折离奇处也足以让萨尔这个人类及一众草原人大开眼界。 这个故事讲完，当晚集体宿舍里好多人都是讨论了半晚上才睡着。没办法，草原上的生活实在太简单了，毫无娱乐成分可言，萧云这么不讲道理的一剂猛药下来，萨尔也好、见多识广的俩族长也好、懵懵懂懂的幼崽们也好，都有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赶脚……这世界太特嘛新、太大，让人心生畏惧瑟瑟发抖，又实在是忍不住朝大门里边探头探脑。 第二天，连牛角这种做事情十件有九件不过脑子的蠢萌货都盯着萨尔看了半天，然后吐出来一句让萨尔血溅三尺的话：“萨尔，你们人类的世界好阔怕哦，你能活这么大真不容易。” “……”萨尔默默捂心口，他想说才没有、憋乱说、才不是，他活这么大遇到最危险的时期不过是卷入贵妇人之间的争风吃醋、这就够逼得他这个屁民被贵妇人的追求者当成取悦于人的小丑、不得不远走他乡了，才木有阿云说得那么阔怕呢！ 可要让他说绝对没有，萨尔也开不了口，毕竟贵族们的屁股是真的脏…… 部落里的人们活在对阿云精彩故事的期待和对故事世界黑暗面的惊惶中分裂得不要不要的，另一边，去晒盐的队伍没几天就送了一批盐回来——得益于去年开出的盐田和累积的经验，在铁锅充足的情况下短短一周便产出两千多斤的盐，绑在巴尔克的龙背上先行送回来。 巴尔克落地趴那等大河工作队把盐袋子卸了，起身变回人形穿上衣服跑去厨房找吃的，一进门就听见牛角正和来蹭零嘴的兔狲幼崽热烈地讨论贵族谋杀案。 巴尔克：“？？” 他才离开一周没错，牛角和兔狲幼崽的画风怎么变了这么多？是不是他飞回来的路线不对？？ 边吃着美味的水煎包、边听着口舌灵活的四名兔狲幼崽相互补充着把阿云昨晚刚说的新鲜小故事陈述了一遍，巴尔克惊得下巴都快落灶台上了；惊完了，绿龙心头顿时火烧火燎……好你个阿云，趁我不在就给大家听这么精彩离奇的故事？！ “我对你还不够好？从咱们一块住开始，我每天和你面对面的时间最长好，我看你那头不方便的长毛都快看出针眼来了！”萧云把钉耙立起来，手撑着把柄喘气，另一手嫌弃地挥挥，“现在只是讲第一轮，等你们晒盐工作回来要重复讲的，一天一个拍案惊奇，够得你听。” “你让我听第二批~~~~？？”巴尔克不接受解释，还贼委屈。 “第一回讲故事我也没有经验，一些细节讲得不够精彩有趣，第二回讲我有经验了，绝对比听头一回要安逸……就好像我们去晒盐，去年还不是晒得磕磕绊绊？今年有经验了，大家的效率都高多了呀，对不对？” 巴尔克这才心满意足，完成送货工作便扑腾着翅膀回海边。 萧云目送这头大肚蜥蜴飞走，嘴角一抽：“特嘛老子两辈子都没结过婚，就多这么一号大儿子！” 第71章 世事人情教学 虽然很多人没有意识到……我们的世界观其实是从一个个或完整或支离破碎的“他人&自己的故事”中建立起来的。 世界观未建立的儿童, 被父母承诺考到100分可以去游乐园玩时会理所当然地相信, 父母违约了，儿童便知道“父母会欺骗糊弄他”这么个并不童话的现实故事；他心中有可能埋下对父母的不信任、未来也有可能变成谎话连篇之人, 毕竟谎是可以撒的, 做不到的事情是可以随便答应的, 责任是可以不用负的，大人们都是这么做的。 从小听过大人们说小偷挨打、被打得多惨多惨, 人的潜意识里面就会产生偷东西要做好挨打准备的认知，不想挨打就不要伸手；从小看到吸毒者被毒品摧残成非人惨状, 就会下意识排斥毒品；从小听多了老革命为国家牺牲奉献, 长大了自然会产生爱国意识——没有人生而知之，所有新生生命对世界的了解、自身的行为习惯思维惯性, 都源于模仿；或模仿身边的人，或模仿故事中的人，而这些都是有迹可循、有律可查的……比如生活在自成内循环、封闭蔽塞环境下的人很难相信世界很大、出路很多, 没有同乡带路就以为外面的世界是十八层地狱；比如问嫌弃言情米虫女主人设的人信不信霸道总裁爱上我，人家只会冲你甩大白眼儿，并问你睡醒了没。 呃……类似的行为逻辑模仿倾向在成年人的世界也常见, 初入职场的大学生就很容易模仿他认为是成功人士的明星、名人、知名企业家, 闹出的眼高手低笑话数不胜数…… 萧云并不指望把族人都调教得精明机智，但他至少要给族人灌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的概念，让族人别再傻乎乎地看见谁都肯信任——远的人类不说了，近的，同处草原上的虎族就绝壁不是单纯卖萌的货, 基础不赶紧打扎实，回头这帮蠢萌的家伙真有可能被别人当面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所以把一些造成恶性后果的法制节目案例、或并不那么明媚美好的故事照搬过来、套上这个世界的皮，借讲故事将世事人情，那是非常有必要地~ “今天我们要说的故事，叫‘海的女儿’。” “海族的王有七个女儿，那是大海中最美丽的七位人鱼……最小的人鱼公主名叫伊丽莎白，她的头发像阳光一样灿烂，她的皮肤又光又嫩，像玫瑰的花瓣，她的眼睛是蔚蓝色的，像晶莹的湖水……” 这个世界还真有人鱼，人鱼也确实是海族的人口大户，只是草原上看不见。把人鱼公主的原版故事以颇为优美的措辞讲了一遍，引得大家都为美丽小公主化为泡沫的的结尾揪心时，萧云笑眯眯地顿了顿、给大家时间把这种痛失美好之物的心情再酝酿发酵到高潮，这才话锋一转、日常结局大反转： “其实王子知道救他的人是人鱼公主，也知道人鱼公主对他的心意。单纯的人鱼公主并不懂得掩饰情绪，那么直白的感情他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当他从海难中生还，醒过来时，出现在沙滩上的邻国公主穿着漂亮的高跟鞋、昂贵的蕾丝莎裙，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完全没有被海水打湿，怎么可能是邻国的公主跳到海中救他的呢？” “但他的妻子只能是邻国的公主，而不能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哑巴女人。他是要继承王位的，沿海的小国必须结成紧密同盟来抵御大势力的觊觎，如果他拒绝跟邻国的公主联姻，国王为了国家考虑也要把他的继承顺位往后排。一边是王位，一边是空有美貌和对他满腔爱意的无用女人，身为王位继承人、从小接受王室教育的王子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当然，王子也舍不得痴心一片的人鱼公主，毕竟她是那么的美丽，如果人鱼公主追求的爱情并不是那么纯粹完美的爱情，他结婚后也能跟人鱼公主保持情人关系……” 用冷酷到极致的政客视角把这个美好的童话故事颠覆了一遍、将身为成年男性的王子权衡利弊的心理分析了一遍，萧云笑呵呵地问道：“……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谁能够告诉我？” 感动的眼泪都还没干、世界观再次被玩坏的大伙儿：“……(o言o)” 草根弱弱举手。 “草根族长请讲。” “嗯……在个人幸福与背负的国家命运之间，作为下一任国王的王子，只能选择后者。”草根族长有些不太习惯这种发言模式，“不过……对于追求自己的雌性表现如此软弱无能，这个王子并不是合格的领导者，他并不具备首领的担当。” 这话听得在场的雪狼人大点其头，雪狼人重视伴侣，在伴侣间左右摇摆不定在他们看来是极其不可思议、也非常难以理解的事——连承担伴侣的人生都做不到，肯定不值得信任嘛！ 萧云看草根的眼神别提多满意……除了年纪过大，草根真心是没啥缺点。 “是的，担当，勇于任事，这就是故事中的王子最缺乏的两点，这让他犯了两个最不应该犯的、无法弥补的错误。首先，在海滩边醒来时明明能够察觉到邻国公主不是救他的人，却因为迷上这位邻国公主的美丽，虚情假意、让邻国公主对他动心——哪个国家都不可能只有一个王子一个公主，要联姻有的是年轻人能配对，谁知道王子是不是借机将联姻的好事落到自己头上呢？” “其次，他明知道救他的是人鱼公主，对方为了追求他还牺牲了很多，就算他实在是不能放手王族的责任，那么至少要给小人鱼公主一个坦诚的交代，而不是一直装作不知、故意逃避。起码，他敢于让人鱼公主知道他的真心的话，人鱼公主也不会绝望到甚至犹豫要不要用他的命来换取回归大海……人鱼公主是多么爱他啊，这份对爱人也举起匕首的犹豫才是真正让她坠入绝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困难和责任，第一想法是走捷径和逃避的话，这个人就完蛋了；这样的人居然还是一国王子、继承顺位靠前，这样的国家也是要完蛋了。身为团队首领、集体领导人、国家王室，负责任这一点尤其重要，而且不能是拈轻怕重的、挑挑拣拣的、有选择的负责任，全部责任都要背负，背负不起的起码要做到心里有数。做错了事情，得认，认错了赶紧弥补，那就还有挽回的可能。连承认错误都不肯、更别提负起责任，这样的人连做人都是失败的，怎么可能有能力去领导别人呢？” 大伙儿听得连连点头，只有草根的表情比较微妙……萧云都说得这么直白了她哪还不明白，这货完全是借着讲故事公开教育部族里面有能力带队伍做事情的人…… 草根默默将视线转向蓝果，蓝果低着头正若有所思，再移动眼球看向大水，大水的表情也有些凝重；最后看向青草……嗯，这个不爱考虑麻烦事情的家伙带了这么久的队伍似乎也磨炼出来了，正皱眉想着什么，似乎是对阿云的话有所触动。 轻轻呼了口气，草根族长忽觉身上的担子一空、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从她在三十年前接任老族长的位置开始，为了族人的未来、部落的未来，她的肩头就没有放松过；而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她为族人们操心、为部族的未来彻夜难眠了，阿云这个可怕的家伙早早就在着手培养能够担负起部族未来的年轻人们了。 这个晚上草根一夜好眠，次日，当萧云拿个布卷过来日常查看露天养殖情况、在他的布卷上做记录时，草根族长支开给她打下手的两名族人，凑到萧云身边：“阿云，你要当下一任族长吗？” 萧云视线都不抬：“我倒是想，但也要草根族长你支持，你努力活到我成年能当族长了再走，不然就轮不到我了。” 草根族长气笑不得：“你在说什么呢！” “我很认真在回答你嘛。”萧云笑嘻嘻抬头，“火炎族长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他接受新东西太慢，如果要让他支持未完全成年的幼崽担任族长，我想……起码要拿几年的时间来说服他，那太耽搁事了，所以啦，你可得保重身体，最起码再活个十几年，不然就麻烦了。” 草根族长心中一暖，阿云一直对她表现得十分信任，两个部落大部分的战士毫不犹豫交给羽，她的女儿生的孩子也被阿云委以重任，这些事情阿云不说、她不说，只她心里是有数的。 “阿云，你当了族长的话，我们这个部落会变很多。”草根族长忍不住叹气，“现在回忆起过去，都很难相信我们的生活在短短一年内变了这么多……说实话，我都忍不住想象着你早一点出世就好了，那样的话——”那样的话，那些当年和她一起长大的幼崽们，也能多活下来几个…… 萧云乐了：“草根族长你真有耐心，我自己可等不了那么久……不瞒你说，我希望能在三到五年内把草原西面的雪狼族部落聚拢过来聚居，明年内，起码也要增加一到两个雪狼人部落——时间并不是永远站在我们这边的，没有紧张感可不行啊。” “……诶？这是怎么说的？”草根族长愣住。 雪狼族在草原上的处境存在隐患，如今的雪狼人只是过于弱小而不被周边大佬看在眼里罢了，但把自家的小命寄托在别人的好心情上，这是很操蛋的事——萧云是一直没人能跟他共商此事，如今草根族长摆出“我看好你、部落未来交给你我绝对放心”的姿态，萧云自然要将她拉到自己的壕沟里来，当即认真地：“草根族长，你觉得我们雪狼族只要不争不抢、不去和别人打交道，就不会有人把我们当敌人吗？” 草根族长的眼睛慢慢瞪大，她万万想不到阿云会跟她提这个，顿时觉得喉咙有些干、心里有些不踏实，毕竟阿云确实是很有远见的——难道部落真的有什么危机是她没有意识到的吗？ “阿云，你还是直接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原来火炎部落的五名战士，只有红叶、阿山舅舅和木木算是正经的战士，其他人……不做战士的牛角也好，阿月也好，紫藤也好，其实都只是强壮善战一点儿的普通族人罢了，完全比不上十二年前的那批雪狼人战士。” “草根族长，你们在西部草原的雪狼族部落没有实际感受，而中部的部落……五千头牛羊，换走了中部部落的六十名战士。虎族没有战士吗？当然不可能，他们的战士数量比我们要多，也比我们的战士更强大——”萧云轻吐口气，朝草根勉强地笑了笑，“十二年前虎族就在着手削弱我们中部雪狼族部落的力量，我真的很怕……很怕他们什么时候忽然间做好战争准备，将那些没有像我们部族一样远远迁移走的同胞们——” “啊！！”草根面色大变，她对虎族并非一无所知……阿云言语未尽之处，并非绝不可能！ 萧云沉声道：“所以我们要跟虎族赶时间，赶在虎族动手之前，做好能养活更多雪狼人的准备——团结就是力量，我们尽可能将我们的同胞聚拢起来，自然就不怕虎族大举进攻了。这不仅仅是为了帮助别人，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若果雪狼人在四处分散的情况下被虎族全力挥出的拳头逐一击破，那么我们躲得再偏远、藏得再好，孤立无援的我们被虎族找到并消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告诉卡莱尔王子，他想要拯救自己的国家必须与敌人抢时间，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到底是虎族先发动战争、将草原上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的雪狼族部落尽数消灭，还是我们先攒够粮食做好准备工作，把雪狼人的力量团结起来……这也是一场赛跑，草根族长，为了全体雪狼人部族的未来，我们必须进行的、不能逃避的赛跑。” ……这一席话听得草根族长满头的汗，要不是说这话的阿云还是幼崽而她已经老了，她真想发自内心地发出呼喊：窝真是太年轻辣~~！ 这种事情……她完全没有想过啊！ 阿云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深吸口气、草根族长抬起手，重重拍在萧云肩膀上：“我会坚定支持你的，阿云。”火炎那蠢货要是搞事我削死丫！ 萧云肩部一痛差点没给拍脱臼，内心默默OS：“草根族长·终极攻略，方框，打勾，好感度从尊敬上升到钦佩……” 聪明人虽然攻略时间长点但起码能彻底拿下，一旦驯化成自己人那主观能动性杠杠滴，好感度越高越好使；火炎那种面子货……ε=(ο｀*)))唉……罢了罢了，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 草原中部，虎族王庭。 王庭，与草原上别的部落大为不同……这地方看上去像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砖石瓦片建筑与各色帐篷混杂，中间空出两条交叉的十字主干道、若干小路；主干道两旁遍布草原风格的临街商铺、摊点，道路中来回的除了化为人形时保留虎耳、面部有兽纹的虎族人，还有不少兽人帝国的来客——虎族与兽人帝国交好不是什么秘密，当胆小的人类商队躲在猫族部落中瑟瑟发抖时，兽人帝国的商团跨越约克山脉、将各类商品源源不绝地输入草原深处。 让人惊奇的是……王庭这座无须城墙的草原城市中也混入了不少精灵——精灵以暗精灵为主，皮肤发绿的森林精灵也不少见，至于雪山精灵……那些怕热的白皮肤们在夏天时是不会来草原上的。 是的，即使虎族王庭与兽人帝国交好，精灵们也没有跟虎族翻脸……再他们看来当年的战争草原部落是兽皇借的刀，精灵王狠狠砍断了兽皇的一只手，又何必在乎那把被借的刀呢。 更何况……布龙菲尔德大陆的北面，这十年来已经没有战争发生了。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偶尔也能看见人类，自然，敢于来到虎族王庭的都不会是一般人，这些人类大多披甲执锐，龙行虎步，双目精光外现，战斗力并不输给号称个体最强的虎族战士。 王庭最中心处，以青色条石垒砌而成的“王帐”中，脸颊上分布着左右各三条金黑色虎须型花纹的虎王，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小巧的瓷杯。 这是个非常美丽的瓷杯，洁白，圆润，光滑，外侧杯体上以巧妙的手法绘制出苜蓿紫花的图案，淡雅的浅紫色花朵将这小巧剔透的瓷杯衬托得犹如艺术之神精心雕琢的圣品。 虎王的客人，坐在大厅一侧扶手椅上的灰皮肤暗精灵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虎王手中缓缓旋转的瓷杯，下巴差点合不拢。 暗精灵客人的反应让虎王颇为满意，他停止把玩美丽的瓷杯，向来自地下世界的朋友轻轻颔首：“我听说，你们家族的主母不想与我们虎族继续交易？” 暗精灵客人好不容易才将眼睛从那艺术品般的洁白杯子上移开，顷刻间恢复精灵族应有的优雅姿态，面上端起略有些傲慢的微笑：“我不知道虎王自何处听说……在我出发前，主母只叮嘱我自行决定。” “那么，深渊之镰唐·安其罗，你的看法呢？”虎王微微扬起下巴。 暗精灵客人眯起眼睛，手指点向虎王手中的瓷杯：“恕我冒昧地问一句……这样的商品并不在虎族的交易品列表中，虎王是否对与我们暗精灵的交易有什么不公正的看法呢？” 虎王“哈”了一声：“这只是牛头人供奉的‘小玩具’，你们暗精灵想要跟牛头人做交易？” 暗精灵客人顿时就不说话了，牛头人基本上跟谁都没仇，就是跟暗精灵看不对眼，原因嘛是双方的信仰冲突完全不可调和…… “这个可恶的家伙只是想狮子大开口，把买来的商品转手卖出去这种事情你们又不是没做过，别以为我不知道暗精灵的蜘蛛丝袍是怎么流通到人类的地面儿上去的！”唐·安其罗心中暗骂，面上却还不能表露出来，毕竟……承认暗精灵想要牛头人的商品，与暗精灵向牛头人的信仰低头没区别。 既然不能明言，唐·安其罗也只能继续与虎王就本次交易的价码讨价还价，捏着鼻子让出了不少好处。离开王帐前，唐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被虎王捏在手中的杯子，提醒虎王别忘记他们之间没说出口的交易筹码——暗精灵一族虽正被那帮硬骨头矮子纠缠得焦头烂额，但也不是任谁都可以上来咬他们一口的。 大厅的正门关上，虎王的放松神色忽然垮了下来，一张脸仿佛在散发着寒气。他安静地起身、离开座位，退到内室。 点着一盏桐油灯的内室中，一对赤红色的瞳孔狠狠地向虎王瞪来。 虎王站在门边，戏谑地看着怒气冲冲的牛头人，缓缓开声：“你们的‘商品’连暗精灵都心动不已，萨拉丁，是否感觉到荣耀？” “我们牛头人，从来无须与任何我们不欢迎的人做交易。”萨拉丁硕大的脑袋朝后仰了仰，鼻孔中喷出粗气。 虎王似乎已经对这个不知变通的牛脑袋失去耐心：“行了，萨拉丁，我从不相信你们牛头人能做出这么完美的器具，说，这到底是哪个受你们施舍的小部族送给你们的礼物？” 牛头人长老萨拉丁“呸”了一声：“虎王，你从你的父亲那儿听说过我们牛头人会出卖朋友吗？” “哈！朋友！”虎王冷笑着举起手中小巧洁白的瓷杯，“朋友不就是拿来出卖的吗，萨拉丁，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手中有这样的好东西……以及，知道你的行踪的？” 第72章 族长的责任 萨拉丁一双红色的铜铃眼差点儿瞪出眼眶, 他被出卖了？！ 再一想他是在前往猫族部落的路上被劫走的, 顿时醒悟过来……难怪那个夏部落的人单独一个跑来、还编出那样的谎言将自己骗出部落。 萨拉丁满腔的怒火瞬时消逝，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他是牛头人的贤者，知道越是关键时刻就越更应该保持冷静——夏部落自去年驱逐兔狲后内部不稳，夏族长声望下跌、有实力争夺族长之位的战士蠢蠢欲动；若果出现试图讨好虎族、借虎王的支持来博取族长之位的蠢货，似乎也并不稀奇。 萨拉丁不由得暗暗摇头，他并不惧怕虎王的威胁，这个比上一任虎王贪婪短视的家伙在萨拉丁看来器量远远不及其父，他此刻想到的是……若果夏族长不能尽快收拾人心, 那么这个与牛头人做了一百多年邻居的猫族部落，或许就要变成春天的蒲公英, 被风吹散了。 虎王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 越加缺乏耐性, 咆哮道：“萨拉丁！你还没有明白你的处境吗！” 萨拉丁抬起头冷漠地看了一眼虎王, 大手在地面上一撑, 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缓缓站起：“不明白处境的人是你, 虎王……你的父亲难道没有告诉过你, 两百年前, 这片大地的主人到底是谁——” 萨拉丁抬起左脚，粗壮的小腿肌肉鼓起，厚重的脚板猛然用力下落、前脚掌上的大蹄子“轰”地一声踏裂脚底大理石地板。 虎王面色微变，下意识想将身上披着的蜘蛛丝长袍甩掉，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控制住了手上的动作。 萨拉丁右脚落下, 大理石地板上的窟窿又多了一个，硕大的牛脑袋逼近虎王，这位体型与虎族不相上下的牛头人贤者赤红双目直视虎王金瞳，沉声道：“——我们牛头人厌恶战争，但也从不惧怕战争。” 虎王盯着萨拉丁看了数秒，忽然哈哈大笑，笑容狰狞：“牛头人的贤者，为了保护某个小部族，你们牛头人要与我们虎族开战？” 萨拉丁沉默地与虎王对视，红色双眸中似有火焰燃烧。 虎王额头爆出青筋——换成别族来说这种大话他只会不屑冷笑，可牛头人的话……这帮牛脑袋是真的干得出来的！ “王！” “谁？！”虎王大怒，“谁在乱闯王帐！！” “王、王庭外来了很多牛头人！” “什么？！”虎王当即冲出内室。 王庭外，提供给外来者扎营的空地，来自兽人帝国的商团、四处流浪的精灵族吟游诗人、各个种族的强大冒险者们，正警惕地将目光投向同一方向。 百余名牛头人沉默地站在营区外，这些出了名凶神恶煞的家伙一个个风尘仆仆，满身泥灰草叶，气势却惊人地凶悍磅礴、杀气十足，他们站着的地方方圆百米内空出好大一片白地，连放肆桀骜百无禁忌的冒险者们都绕开了这群一看就来者不善的牛脑袋。 几名虎族的战士从王庭内跑出，停在牛头人的队伍前喊了几句话，片刻后，牛头人队伍中走出一名满头粗黑黄毛小辫的壮硕巨汉、一名头顶杂乱棕毛的魁梧肌肉小巨人，跟着虎族战士进入王庭。 王庭中心、王帐大厅，虎王黑着脸看着两位来客。 黄牛霍尔，棕牛哈罗德，两名牛头人族长齐齐上门……这帮牛脑袋还真是完全不知审时度势、利弊权衡为何物！ 两名牛头人族长一言不发，黑眼红眼直愣愣瞪着虎王。 “贤者萨拉丁只是在王帐做客。”虎王勉强按捺着性子硬邦邦地道，语气特别不耐烦。 哈罗德族长看向霍尔，霍尔皱眉不语，两名族长再次看向虎王。 虎王大怒，没有心情跟这些牛脑袋废话，掏出那个洁白瓷杯捏在掌间：“交出制作出这个的部族，我就把萨拉丁还给你们。” 哈罗德露出非常凶恶的震惊表情、两只红眼珠差点没粘到瓷杯上，霍尔族长则是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虎王额头冒出青筋，咬着牙帮子一字一句地道：“牛头人不受威胁，虎族就受吗？要么战争，要么交出那个部族，没有第三个选择！” 霍尔向前一步，哈罗德伸手拦住了他。 较霍尔年长的哈罗德族长向同胞摇了摇头，转过身看向虎王，这次，这位族长开了口：“虎王，虎族想要的究竟是称霸草原，还是回归你们原来的家园？” 虎王脸色大变，面部肌肉紧绷，吃人般的目光狠狠瞪向哈罗德。 “这片大地被称为诅咒之地，即使是诅咒之地，我们身为大地母神的子民也会尽力维持这片草原上的宁静。”若论面相凶恶、气势惊人，牛头人可不输给虎族半点，哈罗德迎着虎王的逼视朝前迈了一步，“虎王，你要赌一赌我们牛头人有没有这种决心吗？” 虎王眼睛微眯，身为虎族的王他并不缺乏格局眼界，哈罗德的强硬让他意识到一件事——虎族这四十多年来在草原上动辄寻找借口劫掠小部族的行为已让牛头人的不满累积到临界点，他们正等待着将不满爆发出来的时机。 “呵。”虎王冷笑出声，“很好……我可以退一步，只要让那个小部族为我族奉上足够的贡品，我族可以放他们一马，也会将萨拉丁还给你们。” “不。”霍尔族长终于开了金口，语气非常恶劣，“没有瓷器给你，交还萨拉丁。” 虎王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猫科动物最平静的时刻，就是动了杀心之时。 “我的部族靠近约克山脉。”哈罗德族长插话，“虽然我族并不将草原视为我族所有，但草原上的事情我们也并非毫不关心。” 虎王转向哈罗德，阴冷的目光中有些惊讶。 “兽人帝国的某位将军会在秋天时拜访王庭，这是我族的族人从兽人商团的闲聊中听到的。”哈罗德凶恶的面孔上居然能看出一丝狡黠，“我们牛头人是爱好和平的种族，我很愿意看见曾经的兽人皇族恢复荣光……也请虎王让这片草原得到她应有的宁静。” “咔”地一声，虎王捏碎了高背椅上的扶手，瞪向哈罗德的眼神尤其可怕。 哈罗德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沉声道：“已经够了，虎王，虎族从草原上得到的还不够吗？” 半小时后，当霍尔与哈罗德走出王帐时，他们身边多出了重获自由的萨拉丁。三名牛头人对商贸活动繁盛兴旺的王庭并不感兴趣，匆匆穿过繁华街道、到王庭外与族人汇合，当即启程离开。 这支由牛头人战士组成的队伍向南行走了半天后抵达一处林地，等在林地前的猫族起身迎向他们。 这群猫族战士的脸色都有点灰败，领头的斑豹（美洲豹）青年一脸羞愧，搜寻到牛头人群中的萨拉丁后他露出放心表情，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难堪地将头别到一边。 萨拉丁走出人群，抬手拍了拍斑豹青年的肩膀。 “萨拉丁说不要紧，只是不能把那套瓷器借给你们祭奠先祖了，被虎族抢走了。”一名牛头人战士见状，替萨拉丁开口道。 “不，我们本也……没有借瓷器……是我们部族对不起你们。”斑豹青年羞臊的抬不起头来。 萨拉丁摇摇头，又点点头。 “萨拉丁说并没有责怪你们，只是希望你们部族能尽快稳定下来。”翻译电波的牛头人战士犹豫了下，“嗯……萨拉丁希望你们不要盲目模仿虎族……希望你们能不要辜负生命女神的馈赠。” 理论上说牛头人信仰的大地女神和龙族信仰的生命女神是同一个，但因为教义细节上的分歧，两方并不愿意承认大地女神等于生命女神……为了劝诫猫族吸取教训，萨拉丁这是连自家的信仰都松了口，难怪翻译的战士语气为难了。 斑豹青年嘴巴半张，只能苦笑着点头。 霍尔族长走出来，伸出大手搭上斑豹青年另一边的肩膀，目光炯炯。 “霍尔族长说……呃……我们牛头人并不愿意插手别族内部事务，但也不忍心看着你们迷失，所以……霍尔族长想告诉你们，在两百多年前，你们来到草原上时的情况。” 这名翻译的牛头人战士一脸凶恶的惊诧，似乎也被霍尔发出的电波内容惊到。 “……兽皇流放的主要目标是原为皇族的虎族，猫族是拥护虎皇族的帝国贵族，雪狼族是帝国战士……” “进入草原后虎族元气大伤，才与猫族混居……” “为护卫虎族安全撤离，雪狼族所有成年人和猫族的大部分战士留下押后，全部阵亡在了约克山脉的另一边，猫族实力严重受损，雪狼族传承尽数断绝……” 斑豹青年的眼睛越瞪越大，不敢置信地看向霍尔族长。 霍尔族长沉重地点了点头。 牛头人战士紧张地舔了下嘴唇，道：“原帝国皇族想要复辟曾经的荣耀，但……那已经是二百年前的事了。猫族和雪狼族，为虎族的牺牲已经足够了。” 牛头人的队伍继续向南而去，回返家园，只剩下一群猫族战士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夏……牛头人不会骗人，对……？”一名金猫战士神色仓惶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斑豹青年夏，双眼空洞地看着虎族王庭的方向。 他以为虎族的发展路线是正确的，只有强者为尊才能壮大部族、才是对族人最好的选择，甚至不惜亲手打伤自己的朋友青岩，将他赶出部落——而现在，夏已经不知道到底如何做才是尽到族长的责任了。 “族长的责任就是要起到领头羊的作用。部落，是一群羊，羊往哪走可以喝到水、吃到鲜美的嫩草，怎么躲开风险高的野兽狩猎区，怎么找避风的安全区过夜，都要看族长怎么带队伍，往哪里带队伍。” “但族长一个人是不可能带动庞大的羊群的，就需要有支持族长的人帮他的忙，当族长在最前面领路时，这些人要看好整个羊群，是不是有羊掉队了？是不是有羊跑错方向了？是不是有羊走得慢、跟不上队伍了？这些细节的地方领头走前面的族长是看不见的……” “青草，你说，你在队伍中间帮忙盯着羊群，忽然有一头羊懒得走了，停下来原地休息，也不管它是不是离大队伍越来越远、自己是不是会被集体落下……这个时候你是觉得‘哎呀他累了嘛让他继续休息’好呢，还是赶紧过去把他拉扯上、跟上大部队好呢？” “呃……”青草心虚地把视线移到一边。 “看着我！大声回答！”萧云喝道。 “我错了嘛！”青草委屈。 “错哪了？”萧云喝问。 “我、我不应该觉得谁和我关系好我就不管他是不是在偷懒，因为他一个人偷懒拖累的是整个队伍的进度。”青草越说脑袋越低，“而且……而且一个人偷懒成习惯的话就会越来越不肯努力，到了最后会让大家都嫌弃他，讨厌他，对他自己最不好……” “你倒是挺清楚的啊！”萧云提高了音调，恨铁不成钢地，“道理都知道可就是不想去管不想去做，你自己说说这是什么道理？啊？草根族长养蚯蚓多辛苦多努力、流了多少汗水你是不是看不见？有人偷懒，说是运蚯蚓粪结果懒得跑路把蚯蚓粪丢到路边就回来，你都不说为草根族长想一想，为其他人想一想，就顾着你和人家玩得好感情深？！” “哇——哇哇——”边上，一直垂着脑袋的雪狼人忍不住了，大哭出声，“阿云你骂我嘛，不要骂青草嘛……” “不准哭！”萧云大喝。 “……”偷懒给抓包的族人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带好队伍往正确的方向走，是族长的责任！管理好族人、别让哪个掉队了，是你们这些工作队队长的责任！”萧云手指头戳到青草胸口上，“孰轻孰重，自己心里有点比数！前面讲的贵族少爷故事都忘记了吗，家人惯坏的贵族少爷，脖子上的饼离得远点都不肯动一下去吃，最后活生生饿死，这是什么好结果了？别人一生能不能过得健全幸福、对整个部族的责任，都比不上你自以为是的感情？” “……”青草无话可说，眼泪汪汪。 “……阿云啊，你来帮我看看这批蚯蚓茧质量如何。”草根族长实在是觉得萧云喷人喷太久了，出声给青草解围。 “来了。”萧云应了一声，狠狠瞪青草，“去，今天你加班，帮他把落后的工作量补回来，不准叫别人帮忙，只你一个去！” 青草忙不迭拉着小伙伴跑走……加班算森么！只要不挨喷，让她熬夜赶工她都肯！ 摁着额头走到草根族长这边，草根随便指了下自己刚从蚓粪中铲出来的茧，有点好笑地：“我还以为你要逮着偷懒的人喷，结果你怎么只和青草过不去啊？” “自己队里的人出问题了不去管，就是青草的责任，我当然只问她了。如果每个队伍里有人掉链子我都要去找人过来教育，那我得多空闲。”萧云捏了下喉咙，喷人也是件体力活，不过首次抓到的典型不狠狠治一下必然后患无穷，管理是当着好玩的吗？谁要这么想谁趁早“下岗”去！ 草根琢磨了一下阿云的话，发现很有道理……而且这么一来的话，表面上阿云管着一百五十多号人，实际上他只要盯紧大水、蓝果、青草、羽、兔狲秋、灰矮人巴鲁、地精老沙门等人就能把部落里的事务掌握在手，比盯着全部人简便高效。 “果然阿云才是最可靠的下一任族长啊。可惜他年纪太小了，今年才十八？再大几岁的话，就可以让他来做族长了。”想到阿云的年纪，草根便觉得有些遗憾……雪狼人的幼崽到了二十五岁时虽然仍旧没法儿发情，但身体发育得和成年人也差不多了，相比之下，还没到二十的阿云看上去实在是太过稚嫩，就算知道他很有能力，也欠缺了那么点儿说服力。 萧云是把青草叫到人不多、但来来往往人不少的养殖大棚区开喷的，前后加起来足足喷了二十多分钟，离养殖区稍微有点距离的萨尔都听见了动静；经过这么一回，别说是“大河”型的有小聪明的人打消了偶尔躲下懒的念头，几个带队伍的人更是绷紧了皮——被这么单对单的喷很丢人的好不！咱也是要面子地！ 得益于去年打下的基础及多出巴尔克这个空运劳动力，今年奔赴海边的队伍短短一个月便收获了上万斤盐，盐田里剩下的盐卤也带回来不老少——这东西能拿来点豆腐也能用于让巴尔克的“龙族源力·自走实验室”合成液态氨，浪费不了。 晒盐的队伍回来没多久，夏秋期间高度密集的雨水也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厚实得看不清楚十米外的雨幕中，一头黑豹顶着雨水顺着河流往上游小跑，不时偏头察看水位上升的高度。 “去年的雪没有前一年大，今年的雨水果然要比去年小了一些。”青岩心中默默回想着去年这个时候的水位，他没记错的话，当时水已经淹没南面的河岸了。而今年，上游泄洪的人工河道水闸没开，河水离漫出河岸也还有半米多的高度。 “再下几天的雨，水还是要漫出来的，水闸确实应该开了。”青岩心中有了数，奔跑的速度加快。 又奔跑了一段路、到达人工河道的水闸位置，青岩跳下河泅渡到对岸，爬到水闸上方，就着黑豹形态、用比雪狼人灵活得多的大爪子将垒成斜面梯形状的闸门水泥砖一块块往河岸上搬。 因为战斗形态（兽形）与人形态的吨位差距问题，变成人再来搬充当水闸的砖是很危险的，去年红叶就被冲出去百多米、搞得特狼狈，而雪狼人的爪子又没有青岩灵活，于是这活儿便交到了他手上……谁叫他是给归类到雪狼人幼崽中的“二级劳动力”呢。 黑豹的战斗形态与斑豹类似，肩背厚实、能摁住大型猎物的前肢肌肉虬结，粗壮有力，封着河口的闸门很快便被青岩搬空，涌进来的水流将青岩在黑豹形态下超过四百公斤（和地球上最大型的老虎类似，有雪狼族的三分之二大）的躯体都冲击得晃荡了下。 爬到岸上甩了甩脑袋，感觉肚子开始饿的青岩解除战斗形态，将绑在脚上带出来的包裹打开，取出兽皮短裤和藤草鞋穿上，拎起手臂长的匕首，顺着河流往回走。 草原上并不安全，横行的猛兽还罢，游荡的魔兽是最让人头痛的。好在魔兽数量并不算多，也不是随随便便能遇着，草原东部的约克山脉中魔兽才较为密集。据青岩所知，那片山脉周围时常有远方来的各族冒险者活动，听说连别的大陆过来的人都有……当然他没看见过那些冒险者长什么样，只是在牛头人部落（打秋风）的时候遇到别部落的人，听别人提起过。 “再可怕的魔兽比起部落里那头绿龙也不算什么了。”独自出来的青岩心态还是很轻松的，要不是今年他没报名去晒盐，那他也是“骑乘”过龙族的人了…… 一路风平浪静，除了雨太大和肚子饿外没遇到啥困难的青岩回到部落，立马往厨房方向跑……现在部落里食物充裕，并不像以前那样只有在固定的时间里才能获得定量的食物。 还没到厨房呢，便见一张被雨淋得稀里哗啦的、惊慌的小脸朝他扑过来。 “青岩、球球不见了！”兔狲幼崽紧张地抓着青岩的手。 “秋？秋怎么了？”青岩一愣。 “球球去东边、采石场那边摘果子，去了就没有回来！” 青岩赶紧把幼崽抱起来：“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跟阿云说？” “我找不到阿云……”兔狲幼崽瘪嘴。 “阿云忙嘛，找不到也正常，没事，我找人带我去采石场找秋，你回屋里先等着，不要着急。” “秋不见了？”红薯地里，正带着人培土排水的青草一听这事，当即招呼两个人丢掉锄头，打头往采石场方向跑。 大雨中视线受阻，一行四人跑到采石场只能看见模糊的矮山轮廓，没办法，只得边喊着秋的名字、边绕着矮山找。 “我在这！” 听到声音，四人连忙循声而去，绕过矮山的山梁，青岩顿时愣住。 秋站在矮山北面、长了稀稀拉拉几棵野果树的地方，正与几个人隔着数米距离对峙；这些人皆披散着凌乱长发，一看就不是“自己人”。 其中一人转脸朝他们看过来，那张熟悉的面孔让青岩面色骤变：“——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草原是寒温带的草原，所以不会出现狮子鬣狗……另外狮子在吨位和个体战斗力上还真刚不过普遍居住在维度较高地区的老虎，百兽之王不是乱叫的。 还有啊，地球上最大型的狼，吨位也相当可观……人立起来和成年男人差不多高，特壮。 第73章 斑豹战士夏 “呃？”青草惊愕地扭头看青岩, 刚想问那是谁，却见青岩猛地向前飞扑、身体在半空中化为兽型, 咆哮着冲向那几个人陌生人。 “吼——！！” 那几人中有一个也飞身扑出，兽皮衣服撕裂声中化出一头斑斓豹子，张开大口狠狠向青岩咬来。 两头吨位皆在400公斤以上的大猫狠狠撞到一处，青岩挥出的爪子抓破了对方颈部的皮毛, 血液飞溅，对方也咬住了青岩前肢，凶狠地摆动头颅、想要把青岩拖倒到泥水中。 咆哮声声, 泥水飞溅，两头大猫同时滚倒在地，利爪尖牙齐出，不时有血沫涌现，又很快被雨水冲去。 斑豹的同伴龇着牙朝前走了两步，青草与两名雪狼人立即瞪向他们，喉咙中发出低沉咆哮；虽然不明白青岩与那头斑豹是什么关系，但既然青岩选择自己单挑, 青草就不会让人去打搅他们。 “球球！”观察了一会确认青岩并不落下风，青草朝秋挥手。 秋退了几步，转身走到青草身边。 萧云对兔狲的偏爱也影响到了族人，青草伸手替秋理了下被雨水冲刷得贴到额头上的乱发, 眼睛始终盯着那几个猫族人：“球球，他们是谁？” 秋脸色不太好：“是我……我和青岩原来部落的人。” 青草惊了：“诶？他们怎么找过来了？”被调教这么久也不是没有好处，原来不爱动脑的青草很快想到了什么, 皱眉道，“是来找你们麻烦的？” 秋的反应有点怪，迟疑了下才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总不会是想来把你们找回去的。”青草莫名地，见秋神色不对，顿时更惊讶了，“啊，真的是啊？” 秋再度摇了摇头。 青草看他神色很复杂，抓了抓脸颊不再问，又将视线投向厮杀中的大猫。 站在这里的三名雪狼人包括青草都只是没接受过战斗训练的普通族人，所以他们看不出两头大猫的厮打有哪里不对；而秋是正经的战士，在青岩和斑豹交上手没多久他就发现了……斑豹没有用全力，以伤换伤的打法反倒像是在自暴自弃。 这让秋心中非常震撼——那可是夏，最强的斑豹战士！ 青岩虽然也很强，可比起夏还是要差一些的，当时夏驱逐青岩，上手交锋没几下就将青岩打败了。 豆大的雨滴冲刷得人张不开眼睛，青草抹了下脸上的水，将手掌搭在眼帘上、紧张地盯着纠缠在一处的两头大猫；眼见被踩踏浑浊的泥水中刺眼的红色越来越多、甚至让雨水来不及冲走，青草只觉心惊肉跳：“停下——不要打了！” 同一时刻，萧云正蹲在工业区跟巴鲁讨论烧平板玻璃的标准尺寸…… 烧玻璃这个技术倒是不用萧云来头痛，灰矮人甚至有烧出钢化玻璃的工艺：平板玻璃送入钢化炉加热到650度左右，用芒硝制冰产生的冷风使玻璃形成淬火，便可完成钢化。 萧云对烧玻璃的了解仅限于穿越，跟巴鲁一讨论，才知道烧玻璃也是有讲究的：烧石英玻璃只要有石英石（做釉的石英石）就行，要烧出平板玻璃的话就需要纯碱、长石、白云石、石灰石、芒硝、砂岩，烧制前粉碎原料、配料按比例称重，烧制出玻璃液中还要加入金属丝……总之是个技术活。 多亏这些灰矮人给暗精灵奴役过，暗精灵对平板夹丝钢化玻璃的需求量很大，因为他们喜欢把建筑盖得闪闪亮，所以巴鲁他们都是熟练工…… 暗精灵拥有大半个地下世界，各种矿物资源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草原上就没这么便利，首先你想做出平板玻璃，芒硝你就得自己做。 恰好之前萧云冲巴尔克撒气折腾了一回化学实验课，这会儿想要自制芒硝不算抓瞎，想大量合成尿素没条件，人畜尿液还是个事？ 尿液放在阳光下蒸发，剩下的少量结晶就是杂质极多的尿素，将尿素放入封闭容器，容器以导管与另一装水容器相连，将尿素加热水解，生成氨气，氨气导入到另一容器水中，就是氨水，这个前文提过。 氧化氨水得到一氧化氮，一氧化氮和氧气和水得到硝酸……到这一步就可以停了，不然氰化钠都要搞出来了，那离404也不远了。 总之，大家现实中憋得罪化学老师。 有了土制硝石，自然要把平板玻璃烧制提上日程，倒不是为了像暗精灵一样盖亮闪闪的建筑装逼、也不是说烧玻璃拿去卖，这世界炼金术师那么多玻璃早就贱价得一比那啥，真卖玻璃制品光是运费就要赔得底儿掉；这么一来，烧出来的平板玻璃就只剩下一个用途：用做蔬菜大棚的顶棚。 没办法，塑料布搞不出来…… 既然只有这么一个需求，萧云当然也不捉急烧出玻璃，现在跟巴鲁讨论的就是将玻璃代替瓦片铺到顶棚上，这夹了金属丝的小作坊版本钢化玻璃能有多大的承重。 显然……靠玻璃承受自重倒不是不行，可想想草原上那四个多月将近五个月的漫长冬季、那一下起来就没有逼数的大雪，这玻璃顶棚没有钢架支撑必须不行，于是在重复测量了几次大棚顶棚宽度后，萧云与巴鲁商量着敲定了玻璃板的切割标准尺和支撑钢架的规格。 确定了制作方案，萧云正拿着以“阿山米”为标准长度制作出来的游标卡尺在钢材上划线，淋得跟个落汤鸡一样的青草冒雨找了过来。 “青岩受了重伤？！” 急忙赶回部落内，萧云便见……两只都有牛那么壮的大猫一动不动地趴在活动房里，身上淌下来的血水把兔狲们编的地毯都给祸祸了。 “……”萧云目光落在面部、口鼻、前肢、肩背上尽是外翻伤口的黑豹身上，嗯，虽然面目全非了也看得出是自己人；再把目光转向另一头气息奄奄、皮毛被血水染红大半的斑纹豹子，转脸看青草，“这谁？” 青草比他还茫然。 “……先救猫。叫大河牛角他们送热水和绷带来，还有把我放在二号宿舍的草药拿过来，对了，干净的毛毯也抱一些来。”萧云只得挥挥手。 青草跑去叫人，萧云蹲下来先把铺地的毛毯卷起……再给血水泡一下就不能用了，反正这些猫族的的身体都强悍也不怕睡水泥地给冻着。 再检查两头大猫的伤势，好家伙……这俩粗看上去就够惨了没想到仔细一看更惨，不少伤口都被毛盖着了，浑身上下可说没一块好皮。 青草先拿了干净毛毯过来，萧云让她帮忙、给这两头身上沾了不少雨水泥水的大猫避开伤口擦擦干：“这俩怎么回事，青岩和人打架？” “嗯！”青草点头，“先是青岩来找我，说球球不见了，我赶紧叫上人和他去找……”把之前的事儿说了一遍，“后来我一看不对，怎么都往死里打啊，就赶紧上去劝架，可是他们不肯停，我只好喊阿路和小九和我一起上，把他们两个压住。” 萧云：“……”合着这俩大猫的最后一刀是你给补的……成年雪狼人狼形态下体重最轻都有600公斤重，三千多斤泰山压顶，青岩和那头斑豹不闭过气去才有鬼了。 大河和牛角拎来热水，看到两头气息奄奄的大猫也是也给吓了一跳，连忙上来帮忙清理伤口、上药绑绷带——反正族人不穿衣服，去年捡漏的那批布卷萧云就没给发下去。 “等等，球球和另外三个猫族呢？”擦了把汗，萧云才把秋想起来。 “那三个不肯进来，球球在外面盯着他们，我把阿路和小九留在那里陪着球球。”青草道。 萧云顿时老怀大慰……青草虽然天生智商上比不上大河，可看人家这成长起来多快！ 大量失血体温会降低，萧云把活动房的地暖烧起来，又让大河看着他们、醒来了给肉汤喝补充下消耗，这才叫上青草去找球球。 雨还在下，雨势倒是比之前小了一点，起码眼睛在雨中能睁开了。萧云跟青草走到部落东面外，一看清楚那三个跟球球等人对峙的老兄，顿时虎躯一震：“卧日！” 赶紧转头吩咐青草：“赶紧回去拿除虫粉撒活动房、那头斑豹周围都要撒上。刚才是把你把青岩和斑豹驮回去的，你自己全身撒一遍！” 青草：“？？” “难道你愿意剃头？我反正是愿意撒除虫粉。” 青草拔腿就跑，卧槽她怎么就忘了这茬！ 萧云独个走到球球这边来，阿路、小九看到他都露出了放心神色，球球也是松了口气。 “这怎么回事？”萧云问，“他们来找你们回去的？” “……”秋神色特复杂。 “说嘛球球，你们要不愿意跟他们走，他们还能上天啊。”萧云道。他反正一点不怕这帮碗里的猫族跑路，青岩都跟来人掐成那样了，担心个球。 秋特别纠结，嘴巴张了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球球？”萧云有些意外。别看秋外表很萌系，这货性格还真是个铁血汉子，去年赶工挖河道，他是第一个带头克服猫族恐水习性的，比青岩对自己还狠。 “阿云……部落……”秋轻声开口，视线转向站在不远处的三名猫族，神色晦暗，“部落，散了……” 萧云一脸震惊：“啊？” 秋颇为痛苦地：“不知道夏那个混蛋在搞什么，他让想要投靠虎族的人离开了。他……跟牛头人打听了我们的位置，他说可以将族长的位置让给青岩。” 萧云的表情可以用“这帮猫咪仿佛在逗我”来形容…… “……这个夏以前就这么逗比的吗，他是怎么当上族长的……青岩答应了吗？” “青岩看见夏就动手了。”秋摇头道。 “青岩这么头铁？！”萧云惊了。 呃……想想那货当初孤身一人就敢跑这么远的路来投奔雪狼族，貌似是很头铁。 “青岩以前就不认同夏的做法，他认为夏会把部落带到错误的地方去。”秋说话时目光忍不住投向不远处的猫族，这个兔狲爷们儿……对猫族其实是很有感情的，或者说感情比较丰富，当时情愿给打个半死都要把跟他不是直系血亲的兔狲幼崽们庇佑上，那些动辄连自己亲子的人都能抛弃的跟这样的爷们儿比不了。 “我当然也不赞同夏，我们根本不是虎族，为什么要拼命的去学虎族的做法？”秋神色间痛恨之意明显，“现在夏知道错了，却将部族……这个混蛋！” 萧云抬手拍拍秋的肩膀，他很能理解秋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又忍不住牵挂的心态，想来青岩也是如此，不然不会一碰面就控制不住情绪。 “要走什么样的路都是自己的选择，别人勉强不了。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就是改变他人的想法，球球，你用不着把别人的决定拉拔到自己肩膀上来，这和你不相干。” 秋身体震了震，将脸别了过去，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情绪失控。 重感情的人总会下意识地把别人的过错当成自己的责任，秋看到不可一世的、骄傲的夏变得现在这样落魄，当时抱着破釜沉舟心态离开部族的他，难免会去自责当初做出的“抛弃”部落的选择……所谓好人不长命，就是倒霉在这个地方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你们的族人。就算是当初有许多地方不能互相理解，起码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青岩一个人将你们带出部落，也算是那个夏良心发现没搞得太狠。现在人肯低头了，原谅不原谅的没必要说，至少不用现在还去拼个你死我活了。” 既然看出球球心软了，萧云索性不等他纠结出个结果再开口，主动帮他把话说透。 秋转脸过来，一脸惊讶地看着萧云。 萧云笑了笑：“我们是一家人啊，球球，一家人怎么会去互相限制应不应该跟谁打交道呢？用不着的。你心里面牵挂原来的族人，这是很正常的，没有人会认为你做得不对——你想想，和我们毫无关系的地精只要愿意付出劳动我们都会照顾他们，何况那是你们的族人呢？若是他们遇到了困难，你于心不忍，那么我们能帮点儿忙就帮点儿忙，或者是再多一些人一起干活儿，这都是可以商量的啊。”这些猫族能不能留、能不能用先不必说，态度要给出来，还要给得漂亮。 秋猛然将头低下去……雨怎么忽然就不下了！太过分了！ 萧云等他控制住情绪，朝他背上轻轻推了一把：“去，去跟他们说说话。” 阿路和小九萌萌哒看着阿云一番操作，安静吃瓜…… 青草把自己头上身上扑了一层除虫粉，跑出来一看，阿云已经带着那三个怎么都不肯进来的猫族回来了。 “青草，拿除虫粉来~”萧云在广场上站定，回头看了眼那三名正惊惧地四下打量的猫族，嗯，那三个脑袋上顶着的乱毛简直伤眼，“再拿把剪刀来！” 青岩醒过来的时候简直快要饿疯了，还好有人守在他身边，睁开眼睛喊了一声饿，一大锅油汪汪的肉汤就推到了他嘴边。 呼噜噜把肉汤喝掉，青岩小心地转动脖颈观察自己身体，这次受伤可比上回严重得多，他本能地保持着生命力更旺盛的战斗形态，这会儿一看，还行，比较严重的伤都用布条裹住了，还上了阿云制作的草药，虽然伤口很痛、全身乏力，起码还能保持神智清醒。 一转头，青岩看见了夏……这家话果然是要比自己强壮很多，已经变回人形躺着了，阿云正蹲在他的脑袋边给他剪毛…… “阿云……”青岩叫了一声。 “你别动，好好躺着。”萧云抬手制止，“等感觉好点了变回来，你左臂骨折了，这么大的个头没办法给你上夹板。” 青岩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左爪，难怪这条前肢动都动不了。 “下回别这么冲动，你自己难受不说还搞得别人个个为你担心。”萧云把剪下来的乱毛抓起丢到火口里烧，“球球说这个斑豹是你们原来部族里最强的一个，你是怎么想的，二话不说上去跟人单挑？” 青岩把下巴搭在右爪上不吭声。 “你还闹脾气还？”萧云拍拍手，走过来蹲下用力撸猫头，“怎么着，快两年了气没消啊？那你再接再厉接着气，球球说啊，这个斑豹把你们原来的部族折腾散了，大半的人跑去投奔虎族给人家当小弟了——” 青岩惊得差没跳起来……随即给抽痛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慢慢趴回去。 萧云让了让，再度蹲下去用力撸猫头：“还有啊，你们原来部族里有个坏包看见牛头人有我们给送的瓷器，就把萨拉丁长老骗出来卖给虎族，让虎王关了半个多月，害得牛头人部落拉拔出百多个战士跑去示威，才把人救出来……” 青岩又惊又怒、猛然撑起上半身，然后痛得抱住骨折的左爪直抽抽。 “这事一搞出来么这头斑豹的声望彻底完蛋，族群分裂……现在这个斑豹只剩下三十多个族人和一千多头羊，原来的草场也没法占了。现在人家想起来你这个曾经提出不同意见的人，还愿意把族长让给你当——怎么样，青岩，是不是觉得苦尽甘来了？要当族长了哦？” 青岩抱着爪子，眼泪都痛出来了，气笑不得地：“阿云啊……我知道错了，行吗？” 萧云恶狠狠地大力撸猫头：“现在才知道错？！早干嘛去了！明明青草他们陪着你去，你还上去单挑？啊？好玩呢是？这一身伤你是打算养多久，你的工作丢给羊毛他们你亏心不亏心？” “痛痛痛——” 秋本来打算来看看青岩的伤势，到了门口看见这情况，毫不犹豫扭头就跑。 把青岩收拾一顿，萧云这才坐下来跟他好好说话：“秋放心不下这些猫族。你呢，青岩，你的看法是什么？” 青岩视线往昏睡着的夏方向飘忽了下，没吱声。 “你知道我的，只要能服从部落里的规矩老老实实做活儿、提供劳动力，我并不在乎部落里多养几十张嘴。”对着青岩萧云就不打什么花腔了，这家伙是来得最早、跟自己打交道时间最长的，脑子又够用，可以说比草根还了解自己，跟他说话方式可以简单点。 青岩自然能理解萧云的意思，犹豫了下才摇头道：“阿云，他们和球球他们不一样。夏是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的话不一定可信。” 秋很重感情，受他的影响，兔狲们虽然人少但也很团结、很重视族人。而夏，是可以为了大多数人牺牲少数人、也不在乎采取欺骗手段的人，只要他认为这么做是对的，他就会去做；这样的人说把族长让给青岩，青岩是一个字都不信，他可不像秋那么“耿直”，看见夏落魄了啥话不说就先心疼上了。 “这样……”萧云摸下巴，青岩不是不在乎族人的人，既然他的反感表达得这么明确，说明这头暂时看来貌似走投无路的斑豹还真不是简单人物——要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不会跑来找自己狠狠得罪过的人求助。 一声轻咳从后方响起，萧云扭头一看，发现那头斑豹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了，正侧着头看向他们。 “霍尔族长提醒过我，这个雪狼族部落中有个很特别的幼崽……看来就是你。” 十分虚弱、连自己坐起来都办不到的斑豹，说话时的语气很稳，投过来的眼神也很有内容。 “哦？”萧云扬眉，这头斑豹给他的感觉确实是和别的草原人很不一样。 斑豹直视着他，积攒了会儿力气，再次开口：“我从霍尔族长那儿听到一些，关于雪狼族和猫族的事，你也许会有兴趣。” “夏。”青岩语气不善地打断了他，“你这个人最让人厌恶的一点，是你总说些你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话。不要把别人都当成笨蛋，你的那套做法在这里行不通。” “诶，别这么说嘛青岩。”萧云抬手把大猫脑壳摁下去，笑眯眯地对着让他很有既视感的斑豹，“呵呵呵呵……你知道的，青岩平时没这么冲动，他这话没什么恶意。我们部落跟霍尔部落离得远，难得才能去一次，倒是没想到过要跟霍尔族长打听消息。你说我们会有兴趣的事情指的是什么呢，难道我们雪狼族跟你们猫族原本应该是一家人？哎呀难怪呢，青岩和球球在我们这儿过得挺适应的，是不是这样啊青岩~(*^▽^*)” 青岩：“……” 斑豹：“？？” 第74章 猫族野心家 萧云没有给斑豹说出“真相”的机会, 插科打诨一番后便离开活动室，还关上了门……里面那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反正都动弹不得也不怕他们继续打架。 兔狲住的六号宿舍, 在四名幼崽去跟绿龙一屋后只剩下七名兔狲还在这住，能睡十六、七名成年雪狼人的大通铺对他们而言特别宽大，拿一半来睡觉，另一半还能堆不少他们编织的半成品毛纺品，上门“做客”的三名猫族自然是安排过来跟他们住。 萧云没进门，站门口把秋喊了出来，拉到一边嘀咕了半天才放秋回去睡觉, 自个儿摸个下巴站在那思索。 “有意不带见过牛头人的族人跟来，这头斑豹, 果然是不一般啊！” 斑豹醒过来后就说那样的话，萧云用膝盖想都知道这货跑这趟的真实目的绝壁不是为的青岩, 再想想牛头人的圣母习性, 萧云不难得出结论：这头落魄的斑豹是受牛头人的指点过来投奔的。 火炎部落种了多少地牛头人一清二楚，毕竟种子就是从人家那儿获得的, 那帮民科袁隆平还把耕种的技术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点没藏私，他们知道火炎部落粮食充足, 养得起这三十多张猫嘴。 猜到这个事实, 萧云就有点不太爽这帮牛头老哥拉着他一块搞草原慈善事业的用心, 但是想想牛头人为了替火炎部落保守秘密不惜跟虎族呛声，萧云又没法嫌弃这帮真·圣母——牛头人要是私心重点，火炎部落比猫族倒霉还早。 再说了, 萧云嫌弃“做慈善”嘛……至少目前这个急需聚拢人口的阶段，那是必须不会嫌弃的嘛！ 所以萧云这会儿恼火的其实是：“这帮牛脑壳做好事不说赶早点，三百多人散得只剩三十多个了才动嘴，干嘛呢这是，股票都特嘛开始跌了才想起来买，孩子都特嘛死了才来奶——” 还好这帮牛脑壳好歹弄了个让萧云眼前一亮的人才过来，多少打消了点他的火气……将视线转向活动房方向，萧云目中精光闪烁。 按牛头人的思路，指定是劝这头斑豹消消停停的带着残余族人过来投奔，但这货呢？人不愿意按牛头人的套路来，而是想把“投奔”转成“合作”，将牛头人给他的情报、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当成“合作”的筹码——逆境之中能考虑到这些，难怪青岩争不过他呢！ “嘿嘿……”黑暗之中，某头幼崽摩拳擦掌，双目放光，脑袋顶上的狼耳朵隐隐有变成小恶魔尖角的趋势，“不怕你机智，就怕你不机智，嘿嘿嘿嘿……” 宁和聪明人打一架不跟糊涂蛋说句话，比起挑战火炎族长那种绝壁通不了关的水泥脑袋BOSS，这个斑豹夏调教难度低多辣~ 斑豹夏特难熬地躺了两天，中间秋给他送了几次熬得浓浓的肉汤和蒸得蓬松柔软的包子，他默默地吃，吃完了继续躺在奇怪地温暖的水泥地板上休息；这期间前来探望青岩、给青岩送各种小零食的雪狼人络绎不绝，夏也没显露出什么异样，仿佛透明人似的一声不吭，看似对青岩在雪狼族部落受欢迎的情况一点都不关心。 当他终于能自己爬起来、慢慢挪着脚步走到门口时，这家伙紧绷着的扑克脸上才出现惊诧之色——之前他是昏迷中给青草驮进来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楚雪狼族的部落是什么情况：比牛头人部落还要多、还要整齐、规模还要大的建筑群，和室内一样平平整整的、只有少数地方有些怪异痕迹的广场（抹水泥功夫不到家），这、这真的是以脏穷乱闻名的雪狼人部落？！ 猫族都是比较爱干净的，就算没有剪发的习惯也会尽力将头发打理顺，要不是赶了很长时间的路夏和族人的头发也不会乱成鸡窝……在夏的认知里猫族部落必须比雪狼族部落齐整，可是、这——这些雪狼人不光是自身卫生打理得好，他们的部落看上去也不比虎族王庭差多少啊？！ 夏稳了稳心神，将赤着的脚踩到门外地面上，平整的地面不怎么咯脚，只是有些微凉意……夏知道这是因为他失血太多比较畏寒的关系，转头向周围张望，夏身体一震，扶着门框的手差点没有抓住。 活动房大门左侧、宽敞的露天广场上，堆满了大量沾着泥土的青菜萝卜大白菜，数量之多，竟不输给上牛头人部落打秋风时看到的丰收场景。 “……难怪他们完全不缺乏蔬菜，果真像牛头人说的一样，他们也会种田……”夏面色发白，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他设想中的交易能成立的前提是这个雪狼族部落会需要他们，可现在看来……“筹码”的价值似乎有待考量。 这片草原上，投奔别族的人过成什么情况夏心里是有数的，虽说不至于被当成奴隶，但地位肯定好不到哪去。为了族人，夏只能，也必须去尽力争取。 “那个幼崽完全没有来见我，他是对我说的话不感兴趣，还是不知道这很重要呢……不，能被霍尔族长特意提出来说的人应该不会是一般的雪狼人，他明明知道他们部族产出的瓷器已经被虎族盯上——” 正慢慢走向那一大堆蔬菜的夏忽然顿住脚步。 “该不会……他是在等我低头？” 夏的脸色越发苍白，被剪得坑坑洼洼的金色头发发根间隐见汗意。 “是了……这个幼崽既然能看穿我的目的，自然也能看出我的虚弱……”夏内心起伏不定，手掌下意识握成拳，“如此他自然没有必要心急，因为等不了的不是他们……而是我。” 这样的认知让夏有些难堪，他是猫族中仅次于虎族的斑豹一族战士，哪怕是沦落到如今的境况、不得不接受牛头人的善意指引远离草原中部，夏的心中依然有着不能放下的，属于斑豹一族的骄傲。 默然站在原地僵立片刻，夏转过身，回往活动房。 青岩的伤也好了很多，已经变回人形，这会儿正靠着墙壁闭目养神。夏走出走进他都没有睁眼，摆明了不愿理睬。 夏默默走到青岩身前，坐下，盯着闭目的青岩看了好一会儿，哑着嗓子开口：“青岩。” 青岩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痛恨我过去所做的事。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为了部落才不得不这么做。” 夏这辈子头次低头向人解释，开口前千难万难，话说出来了，倒是没有他想的那么难受。 青岩睁开眼睛，猫族特有的金色竖瞳冷冷地看着他。 “部落还剩下三十六个人，包括我在内。”夏长长地吐了口气，迎着青岩的目光，“我知道你厌恶我，我可以离开。但其他的族人，我希望你能照顾他们。” 青岩露出了个奇怪的、有些悲哀的表情，闭上眼睛把脸扭到一边，隔了会儿才开口：“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必要说些恶心的话？” 他转脸回来，狠狠地瞪着夏：“你向我低头对你来说是很了不起的牺牲，你自己是这么觉得的吗？别开玩笑了——你只是觉得相比向雪狼人低头，不如向我低头更好一些，对？然后把你不愿意低头去做的事都丢给我来做，还自以为是你重视我、信任我，是吗？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把别人都当成傻瓜！！” 夏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你……” “如果当初你没有自以为是地将你认为毫无用处的秋他们当成弃子，导致族人们不再信任你，那么你接下来会做什么呢？让我来猜一猜……你向往虎王那样的地位，你会想要将猫族聚拢起来盖出类似王庭的草原城市，你的野心不就是这样的吗？为了族人？呵，你只是羡慕虎王、你只是个想要凭借你斑豹战士的力量去追逐类似虎王地位的、野心勃勃的混蛋！” 夏猛然扑上前、一拳挥向青岩，青岩横起胳膊挡住了他的拳头，另一手挥出、将夏击倒在地。 “我说中了吗，你恼羞成怒了吗？”青岩扶着墙壁站起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瓜，我都能看穿你，你觉得别人看不穿吗？你那种自称为了族人好的做法只能骗骗对谁都没有恶意的牛头人罢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夏跳起来还以拳头，失控地吼出声，“除了说漂亮话，你能做什么？我们部落离王帐只有十天的路程，我想要让部落强大有错吗？你没看见那些被随便找个借口消灭掉的部族是什么下场吗？弱小才是草原上最大的过错！” 青岩扑上去将夏压倒：“你这个混蛋！” ……约半小时后。 萧云左右看看再次躺平的两人，嘴角一抽：“所以……你俩能动了立马抓紧时间再干一架？都不带隔夜的？” 两只鼻青脸肿的大猫都面朝着墙壁不动不说话。 “行……”萧云以手扶额，“青岩我抗你回宿舍，这里让给他住。” “等等。”夏撑身坐起，起到一半脸色变了，用手捂着肚子好会儿没说话。 “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有什么事伤好了再说。”萧云朝他摆摆手，蹲下去扛青岩。 夏呆滞脸看着他：“……” 见萧云真打算走人，夏赶紧开口：“等一等，我有话说！” “不要急不要急，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萧云挥挥手，扛着青岩麻溜跑路。 伸出尔康手的夏：“……” 青岩给萧云扛肩膀上，沉默了一阵后：“阿云，你是故意晾着他的？” “呵呵呵呵……让受伤的人消耗脑细胞这种事我怎么会去做呢，青岩你也不要想太多，赶紧把身体养好了才好回去工作。”萧云笑呵呵地。 青岩：“……”你要不补充最后这句话我就真被你感动到了。 被萧云扛到二号宿舍放炕上，青岩忍不住道：“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还是幼崽时，看见虎族押着劫掠来的奴隶从我们部落附近经过，他们绕开了牛头人，没有避开猫族……那以后，夏就变了……” “所以你竞争不过他，一，你没人家狠得下心，二，你比人家先心软。”萧云把青岩的头摁到芦絮填充的枕头上，“行了，养你的伤，我心里有数。” 不晾着他怎么行呢！ 跟这种心机多的聪明人打心理战，最忌讳的一点就是言多必失！ 你不表态，他拿不准你的态度、在时间的消磨下只能自个儿将预期放低；你比比一堆，人家看出你的底线了，反而要跳起来了，这时候你要用人，就只能捏着鼻子认，那特嘛得多傻！ 对方要现在是在外面活蹦乱跳，那萧云指定不敢这么拖，人真跑别处去浪那损失就大了；现在丫就趴在碗边上，动动手指头就能拨到碗里，急个毛啊~时间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好不好！ 于是……萧云“晚点”了二十来个小时才再次出现在夏眼前，这期间，进入活动房的只有对着夏心情复杂啥话都不想说的秋，这头差点等急眼的斑豹啥消息都听不到。 “雪狼族传承的断绝的原因，霍尔族长告诉我了。” 一见到萧云，生怕这名幼崽再次晾着他的夏便赶紧把有价值的筹码摆了上来。 “哦？”萧云面色不变。 “……”夏自己也很清楚先亮出筹码的一方在交涉中是很被动的，可萧云预估的没错，时间并不站在他这边，夏是真的拖不起。 将牛头人一族记载在他们部落传承中的、关于草原上猫族、虎族、雪狼族的来历讲述了一遍，夏以为坐在他对面的雪狼族幼崽无论如何不可能保持冷静，却没料到对方的脸色丁点儿没变，连眉毛都没动过。 呃……看似稳如老狗的萧云当然很震惊，只是没有震惊到足够让他失态的程度罢了。 原兽人帝国皇族咋地，不知道落地凤凰不如鸡吗？啥啥帝国贵族、帝国战士之类的血脉更没意义，所谓的祖上荣光，也就跟酒桌上称兄道弟的陌生人吹牛逼的时候有点用处。 这些信息里面让他震惊的是，他可算是明白雪狼人为啥都这么蠢萌——年长者死光光、全是幼崽能挣扎着活下来就不错了当然不可能还有知识传承——以及，原来这片蛋疼草原还有个“诅咒之地”的“雅号”……尼玛游荡魔兽到处走、除了强悍到逆天的种族无法生存下来的地方可不就是诅咒之地吗！还有精灵族这惹不起的头铁邻居！ “原来如此，草原上的真正主人是牛头人和半人马啊。”萧云慢慢露出看上去就很假的惊讶表情，一脸感动地，“半人马倒是没打过交道，牛头人真是好人，给我们地方住，还愿意让我们打秋……还愿意帮助我们过日子。” 夏：“……”谁跟你说这个啊！ “那么夏族长的打算呢？也跟我们雪狼族一样，迁徙到草原西南角来吗？”萧云很淳朴、很纯洁地。 夏：“……” “其实在这边生活也不错，虽然交易物资比较麻烦，但也不是过不下去。”萧云很友好地，“你们带着羊群来的？刚好，北面大概二百里地外靠近大地之河那边的草场没有人占，你们可以过去。” 夏没办法了，只得开口道：“我们来的时候霍尔族长让我带一句话，让你们的人这两年不要去找他们，他们不确定虎族有没有死心。” “这样啊……”萧云适时地露出沉重表情，“没想到我们赠送的瓷器给牛头人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确实应该注意下……我知道了，我们部落这两年尽量不往中部走。” 夏：“……” 萧云纯洁地眨巴眼睛。 夏低头闭眼，咬着牙道：“我有个……冒昧请求，希望……希望贵部族能让我们留下来。” 萧云无声地笑了下，小样，玩心机你还嫩！ 不就是想拉雪狼族做盟友、吃咱们的喝咱们的还想保持猫族的整体性独立性吗？换成别人是族长的我就应下了，是你的话可不行——好歹是第一个看见的懂得一定政治手段的草原人，得给点“尊重”！ 万一不行，退让一步让青岩当表面族长、自己以为族人牺牲考虑的理由退下去真正掌握人心这个小心机也盘算得不错，但一是青岩不会配合你，二是，咱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哒！ 表面上，萧云倒是很体贴，很开心地：“要是你们愿意跟我们一起居住，那当然更好不过，我说过的，我们雪狼族是很欢迎猫族的。”顿了顿，作出非常为对方考虑的样儿道，“这样，回头我跟球球商量下，让兔狲们来带着你的族人们、安排他们跟着兔狲们尽快适应部落里的生活，你看这样稳妥吗？” 夏……夏还能说什么？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这个幼崽把他的路全堵死了，作为一族之长，夏要还看不清楚这个幼崽的意图那他就算是白混了——猫族想要进入雪狼族部落只能作为“散沙”，不能作为“整体”。 掩藏起心中的不甘，夏勉强地点了点头。当下之急是要把在外面等消息的族人们安顿下来，其它的……再找机会好了。 萧云笑得很慈祥，这么个野心勃勃的大猫，也是很能解闷的嘛！ 双方“取得共识”，萧云便立马安排人陪同另外三名猫族去接等消息的人，萧云自己则亲自带着夏跟部落里的“管理层”认人——夏作为战士是肯定要进入决策层的，但也只能作为战士加入，族长啥的……呃，部落里当吉祥物的族长也不是没有，火炎啥待遇他就啥待遇。 于是夏便在萧云的引领下见了火炎、草根、地精老沙门、灰矮人巴鲁…… 当夏意识到萧云是将他作为一族之“首”来接待，心里面稍微振奋了一点儿时，萧云领着他去见大河、青草、蓝果、羽…… 羽好歹是个战士，大河青草那都是普通族人，走路的姿势步态一看就不像是训练过的，蓝果更是个瘸子…… 最强斑豹战士·夏，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蛋疼。 没等他想出办法来表达不满，萧云又带着他去见了绿龙…… 好，夏是彻底想不出能比较安全地表达不满的办法了。 萧云其实并没让做客的绿龙混入“集体内”，分配给巴尔克的活儿要么是空运主力、要么单干、要么跟着战士们出去巡逻，始终让绿龙保持着客居身份；要不是这头斑豹情绪外露得有点明显，他也懒得把巴尔克拖出来。 等在外面好几天的三十二名猫族被接到部落内，兔狲们出面给这些猫族接风洗尘、扑除虫粉剪过长毛发煮兽皮衣物等，这期间夏完全没机会露面，不知不觉中完成了对猫族内部整体性的第一次割裂。 接下来，三十五名猫族中的八名战士在秋的引领下参与第一次决策层会议——商讨猫族安顿事务、工作安排。 身为族长的夏坐在自家带来的六名战士中间，左看看冷着脸的青岩，右看看正耐心地给猫族战士讲部落里生活习惯的兔狲战士秋，面部肌肉越来越僵。 等到幼崽阿云起身，在坐着的战士、族长、种族代表（地精、灰矮人）们面前讲解对新增猫族劳动力的分配时，夏已经做不出表情来了。 是的，雪狼族在对待普通族人和战士方面都无可挑剔，会给每个人安排适合的位置，会认真耐心地让远道而来的猫族尽快适应新生活，同时，也会全方位无死角地将族长的权力限制打压到极致。 夏搭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握成拳……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可是，目前来看他似乎别无选择——找借口强行将族人们带走投奔他处？那他在族人中的声望将会掉到阔怕的低点！也许这最后的八名战士都不会再跟随他！ 夏开始后悔，他当时为什么没有足够重视霍尔族长的提醒呢……早知道这个雪狼族部落有这么可怕的幼崽，他怎么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跑过来。 萧云眼角余光看见夏眼中的不甘，无所谓地将视线移开，继续就工作队的调整和新增安排进行阐述。他并不讨厌野心家，但这个野心家必须在他制定的规则范围内起舞，无规矩不成方圆，任由私心驱动的野心家就算脑子再好再能干，不能服从集体规则也毫无用处。 受限于种族、战斗力在草原上不算出色的球球，都知道庇佑族中幼崽。而夏呢？身为最强斑豹战士，最后跟随他的三十五名族人中有八个是战士，幼崽一个都没有，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这个天生懂得一定政治手段的斑豹战士，需要狠狠地压制调教一番才能用啊！ 第75章 贼拉刺激！ 雪狼族分了两间屋子给猫族居住, 夏习惯性地将所有战士叫到其中一间, 其他人都来了, 却有两名战士没有理会他, 也没去跟别的猫族挤一屋, 抬脚就冲着兔狲们的屋子去了。 “夏, 他们……”金猫战士有些恼火地开口, 夏抬手阻止了他, 转过头去收拾带来的东西, 并让人去另一间屋子，再找几个人过来住。 这些跟着他走的族人并不全部信任他，夏心知肚明。那名雪狼人幼崽的安排又割裂了他“为族人低头寻找栖身之所”的功劳，再加上这个部落里本来就有之前被他驱逐的兔狲，对他不满的人自然会把不满表现出来。 默默收拾东西的夏, 眼中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毫不犹豫走掉的两人, 花豹战士鱼骨和雪豹战士迷迭香，是猫族战士中感情最好的两个。 花豹鱼骨高大矫健，在猫族中算是少见的大块头，但性格颇为温和，当初部族驱逐兔狲是他是唯二的反对者，不惜跟夏吵了一架，之后在部族内与夏的关系便颇为冷淡。 “我们这间也住得下，你们过来好了。”秋毫不介意地招呼两名战士进屋，指了下炕对面的空地，“你们带来的东西可以放在那里, 留一条路出来让人走就行。对了，里面的那些毛织品不要碰到，那些还没加工完。” 鱼骨好奇地四下打量，放下简单的行礼后轻灵地跳到炕上，猫着腰东摸西摸：“睡这上面舒服吗？铺着的这是什么？” “就是毛织品啦，编好的毛毯，用羊毛织的。”秋坐会原来的位置上，把他加工到一半的无袖套头毛衣给族人看，“这个也是羊毛织的，天气再冷一点穿上身上，很暖和的。” 雪豹战士迷迭香进门后就一定盯着灶头上的铁锅看，闻言才舍得把视线转移开来：“羊毛？长毛羊的毛？” “是啊。”秋拿起一个线团，“先把羊毛加工好，纺成线，再用毛衣针编织成衣物就可以拿来穿。毛毯的话，要用比这个粗很多的线，直接用手都能编，你们看，他在编的就是毛毯。” 秋把毛线团往宽敞的炕上轻轻一丢，线团缓缓滚动，靠墙坐着编毛毯的兔狲下意识扑出来，爪爪抱住滚动的线团。 秋指着他哈哈大笑，被调戏的兔狲这才反应过来，瞪了秋一眼，丢开线团坐回去继续编毛毯。 还在东摸西摸的鱼骨一脸惊喜地：“摸上去很舒服啊。”说着往前一个翻滚…… 其他猫族在炕上打滚也就罢了，这货的块头就比成年雪狼人小一号、这炕上再宽敞也经不起他打滚，翻过去的大脚把秋踹得屁股平挪了几厘米，把秋气得：“你这么大块头不要在炕上翻！” “嘿嘿……”鱼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他的一头长毛都给秋剪掉了，现在就剩毛茬，摸上去刺刺的，“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以前没看见你懂得这么多啊。” “是阿云教的。这不算什么，你们反正也要一起学的。”秋嘿嘿一笑。 鱼骨&迷迭香：“啊？” “雪狼人用不着我们这些猫族战士去巡逻狩猎，所以我们要干的都是部落里的杂活，比如在他们的幼崽忙不过来时照顾一下牛羊，或者是给厨房帮忙。当然我们最主要做的还是加工毛织品，到冬天没有毛衣、毛毯日子可不好过。” 鱼骨和迷迭香面面相觑，雪豹迷迭香忍不住问道：“只做这些？雪狼族不会认为我们偷懒吗？” “哪有啊，你们想想，部落里这么多人，穿的睡的都靠我们做出来，还要多做一份换洗，很累的好不好。”秋连连摆手，一脸心有余悸地，“去年一下多出来差不多五十个灰矮人，他们穿的、睡觉盖的，我们赶工了十来天才做完。后来他们冬天也开炉炼铁，衣服老是动不动坏掉，补来补去的麻烦死了。” “呃……”迷迭香和鱼骨还是没有真实感，今天他们来已经吃了两顿饭，供给那么好的食物还给屋子住，只让做这么轻省的活儿……人家雪狼人没有意见吗？ “不用想那么多了，晚上开会阿云不是说了把猫族分成两个工作队吗，明天做一天就都知道了。”秋起身把加工到一半的毛织品抱起来堆到最里面，“先睡觉，我的枕头分给你们用，里面填了麦麸和芦苇絮，比枕着兽皮舒服多了。” “球球，球球~”编毛毯的成年兔狲也收拾好了，却没说躺下去睡觉，赖到秋身边蹭来蹭去的，还伸舌头舔秋的脸。 “哎呀你真是……一天不吃宵夜你都受不了啊。”秋很嫌弃地把族人的脑袋推开，“行了行了我弄给你们吃。” 六名成年兔狲齐声欢呼…… “宵夜是什么？”雪豹迷迭香开始咽口水，眼睛再度往灶头上飘。 “睡前零食咯。”秋叹气，下炕穿鞋，“阿云开始给我们讲故事以后，这帮家伙就非要吃点东西才肯睡觉了。” 鱼骨抱着秋的枕头在炕上打滚，压得兔狲们使劲儿捶他：“故事？” “明晚可以听到的，不用急。”秋也没解释，走到大灶前，蹲下添了几块煤，“要吃宵夜起来帮忙啊，难道我一个人做？” “好好好！”两名成年兔狲麻溜跳下来，洗菜的洗菜调面的调面。 雪豹迷迭香这才发现灶头前的袋子、袋子后面的木柜子里装的都是食物餐具，顿时惊了：“你们这里有食物？那边的屋子怎么没有？” “厨房的人没有送过去吗？那可能是今天你们来了比较忙乱没有注意到，明天应该会补上的。有火灶的屋子里都给按人数分配一些食物的，早餐自己做来吃，吃完了自己去厨房补充。”秋道。 迷迭香一听就觉得不对：“……等等，那岂不是雪狼族部落的食物可以随便吃？” “只要吃得下，不浪费就行了。”秋有些骄傲地。 鱼骨坐了起来，和迷迭香交换了下视线，两个人四只眼睛默默看向装满食物的木柜……看来秋在雪狼族这里过的还真不错，猫族部落算是富裕，但也没有像这样随意分发食物的。 或者说，除了牛头人，他们还没听说过草原上哪个部落天天顿顿的管饱……半饿是常态。 对于每个新来到雪狼族部落的人来说，每日早上那刺耳难听的铜锣声都像是一场精神洗礼；锣声响起时，惊醒的鱼骨从炕上弹身而起、顺手揪住才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小伙伴迷迭香，跳下炕抓起睡前放在脚边的短矛，左手卡着迷迭香的脖子、十分有战士素质地冲到门外…… 天刚蒙蒙亮，和鱼骨这样猛然冲出门外的猫族战士合共有五个，夏也跑出了屋子、正站在路口处左右张望。 锣鼓声声中，一个声音由远而近：“起床了——吃早餐啦——干活啦——” “……”鱼骨半张着嘴木在原地，像是掉线了一样……隔了好会儿脸上的肌肉才动了下、咽了口唾沫，他想起这是谁的声音了，昨天才刚听过。 秋揉着眼睛从门内探头：“哈……欠，鱼骨别站那，来帮忙拎水。不用大惊小怪，是阿云在敲起床号，以后你们会习惯的……把迷迭香放开，他在翻白眼了……” ……鱼骨这才发现小伙伴差点给自个儿勒闭气。 在秋的指点下用猪鬃刷子刷牙、盐水漱口，用大灶隔墙烧温的水洗脸和手，然后吃一顿大锅煮的汤菜，起床后该做的事儿便算搞定；接下来，三十六名猫族便分成两组，跟着秋和另一名成年兔狲开始做事。 “另一组去帮雪狼族幼崽了，我们这组的工作是把之前积压着没处理的羊毛加工出来。” 秋带着二十余名猫族前往仓库区，挪开用石块堵着的大门后，满满一仓库夹杂着少量垃圾的、脏兮兮的灰黄发黑的长卷毛便糊了猫族们一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全堆在一块产生了啥化学反应，明明很习惯羊膻臭味的猫族们硬是给扑面而来的气味冲得咳嗽连连。 “嗯……这里面的毛少部分是杀羊的时候剪下来留存的，大部分是春天时从活羊身上剪下来的，用灰矮人特制的大剪子。”秋捂着鼻子，叹了口气，“剪毛可真不容易呢，我们人又少，足足在羊圈里蹲了一个多月……阿云喊我们去田地里帮忙播种时就像放假一样。好了，不说这些，大家把这些毛搬到广场东南边水池那儿，那里有灶有水渠有排水沟，烧温水把这些毛清洗干净。” 新来的猫族们昂着脖子，半张着嘴，连鱼骨和迷迭香都不说啥雪狼人要他们干的活儿太轻省了——卧槽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羊毛？！ “加把劲啊大家，赶紧把这仓库消灭了，还有一仓库呢！”秋挥舞着胳膊给大伙儿打气。 “……”被分到秋这个队伍的鱼骨开始瑟瑟发抖。 从萧云来到这世界开始便在积攒羊毛，前后攒了两年，圈养的羊群加上草根部落带过来的、加上母羊产的小羊，不算猫族新带来的都有四千多头，就算只是春天天气转暖时才剪过一次毛，屯出十几万斤的羊毛也只是标准操作…… 萧云没有魔鬼到打算让猫族们手洗足足两仓库的羊毛，在烧出玻璃器皿、搞出芒硝的同时他也弄出了氯水，这玩意儿拿来洗羊毛比用醋酸好，在软化羊毛鳞片的同时可以降低羊毛的缩绒性能；并配套搞出了人力转动的滚筒洗羊毛机，呃，其实就是放大版的搅拌机，动力原理类似推磨，人力转动外设的把手，动能通过减速带轮驱动桶型瓷缸内部的滚筒旋转，原毛随滚筒旋转上升到高点落下，通过不停跌落摔打挤压原毛的机械作用、氯水和肥皂水溶液的化学作用达到清洗原毛的目的。 当然，这么粗暴的洗羊毛机只能用于清洗量多价贱的长毛，绒毛还是要靠手洗。好在绒毛数量少，猫族又多了不老少，平摊下来每只猫只要洗出两百来斤的绒毛就行。 嗯……对于兔狲们来说这种工作量只算是部落里的常规操作，新来的猫族们就不一样了，一个个的洗得怀疑人生…… 两只爪爪在水里泡了一天，晚餐的时候新来的猫族们一个个眼神空洞、精疲力尽……还好雪狼族提供的食物实在是很美味，稍微安慰了一下他们受伤的心。 放了少许辣椒面，用盐、醋、酱油凉拌出来的萝卜丝、嫩豆芽，夹到用水油煎焖出来的煎饼里，再放进几条肉丝、舀一勺子肉汤淋进去，咬了一口，鱼骨顿觉猫生重新恢复了色彩。 学着秋的吃法干掉三个煎饼，又喝了一碗汤菜，鱼骨摸着肚子转头看小伙伴：“今天我们跟着秋洗了一天的羊毛，你们呢，你们那队人做什么去了？” 雪豹迷迭香咬煎饼的动作一顿，眼神放空，声音有些颤抖：“……剪了一天羊毛，我们赶来的羊。” 鱼骨：“……” “赶紧吃，吃完我们去广场上占位置，一会儿要上课，上完课阿云要讲故事。”同个屋子吃饭的秋一看迷迭香吃这么慢，催促道。 “呼……”迷迭香长叹口气，脸色有点发白，“赶紧，赶紧，今天是我这辈子听到这个词儿最多的一天了……” 鱼骨：“……” 吃完晚餐收拾好碗盘刷洗干净，秋便领着一屋子的人跑到广场上“占位”，也是直到这会儿，新来的猫咪们才看见雪狼族部落里聚居的种族有多奇葩——一个人类跟秋打着招呼坐到兔狲中间，一名留着长卷发的绿龙左边是一群地精、右边是雪狼人幼崽，灰矮人们则是跟成年雪狼人混着坐。 鱼骨正震撼于这个部落的种族多样化，便听见秋在跟那个人类说话：“巴尔克怎么也来了，他不是不跟我们一起上课的吗？” 那个人类扭头看了眼绿龙的方向，没当回事：“大概是阿云没给他安排别的事。” 才刚说两句话，那头绿龙忽然起身，走过来，抱起一名兔狲幼崽，又回去原处坐下…… “秋，这……？”鱼骨心头一跳，连忙伸手去扒拉秋的肩膀。 “没事，他们都喜欢我们的幼崽。”秋摆摆手。 鱼骨：“？？” 正在这时……那个名叫阿云的幼崽出现了，许多人都挥手跟他打招呼，但他还是笔直地朝着兔狲们这儿走过来…… “今天的工作怎么样，大家还适应吗？”阿云一边盘腿坐下，一边笑眯眯地冲新来的猫族们招呼。 “还好。就是只有两台洗毛机不够用。”秋回道。 “这样，那回头跟巴鲁说说，再造两台，那种直筒缸刚好上回多烧了两个。”萧云自然地伸手抱过一名兔狲幼崽放自己腿上，摸出果干给幼崽吃——野生的果子以前大家都爱，现在倒是都嘴刁了，嫌弃野果酸涩了，于是今年采集回来的野果都要么做了果酱，要么晒成了果干。 “你还有果干啊？”秋随口说了句。 “还有一些。”萧云掏出个树皮纤维编的小袋子，抓了几条递给秋。 “我分到的都吃完了。”秋笑嘻嘻地接过去。 “球球，我有烤蚂蚁，你们要不要吃。”坐前排的一名雪狼人回头，递了个手臂粗的、掏空的木筒过来。 “好啊，来来大家来分一分……” “谁那里有豆腐干，我拿炒豆跟你换……” 新来的猫族们懵逼地看着周围的人要么互换各种稀奇古怪没见过的零食，要么投喂兔狲…… “……”花豹战士鱼骨默默看向自己的小伙伴，小伙伴迷迭香也正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兔狲……是这么受欢迎的吗？！ 坐在自家族人间的夏也是一脸的惊愕，看看抱着兔狲幼崽的绿龙，再看看雪狼族部落中权力很大的阿云，神色变了又变，似乎是正在琢磨着什么。 广场上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蓝果便起身站到众人前方，面朝着大伙儿，开口道：“来了很多新人，今天我们从头上算数课。基础不好的请认真听讲，不需要从头复习的人也请说话声音小一点，不要吵到其他人……现在，我们开始认数……” 夏很惊诧地盯着那名瘸腿的雪狼人看了半天，又僵硬地转头看抱着兔狲幼崽、正跟秋低声说话的雪狼人阿云，他还以为雪狼族这么正式地召集全员是这个人有话要对大家说，怎么是那个瘸腿上去的呢？ 蓝果教同样的课程教了十几遍，现在可谓驾轻就熟，都懂得在教学过程中加入一些容易加深印象的例子来吸引族人注意力，比如在做加减计算时用分配好吃的零食举例。 新来的猫族们对雪狼族部落的零食种类大开眼界，听得口水哗啦，当蓝果特意对猫族们解释了下零食分配模式时，连坐在夏身边的猫族战士都开始欢呼——正常完成工作的人都可以分享部落内的零食，大家平均分，谁都是一样多，对部落有特别贡献的人可以获得特殊分配，比如果酱兑的甜水优先提供给教师蓝果…… 这种用身边的事情和大家关心的东西来举例的学习模式很容易被记住，一个半小时的只有听讲没有联系的晚课结束，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只着耳朵偷听萧云和秋讲小话的夏，都听懂了百以内的加减法竖式怎么列…… 晚课上完，萧云放开兔狲幼崽走到前面，在大伙儿期待的目光中开始讲魔改版灰姑娘的故事——咳咳，一如既往地，这不是啥底层美女逆袭的喜闻乐见童话，而是人类复杂的家族社会中小贵族的前妻与现任妻子的孩子之间产生的财产继承权纠纷案例，灰姑娘在老管家的支持下用美色勾引身为权力者的王子，背靠王子的权势支撑对剥夺她财产继承权的原生家庭进行清算…… 借助故事为载体，萧云毫不客气地揭开人类社会内斗内核的本质，比如空有美色的灰姑娘本来就只是小贵族长女配不上王子妃、把自家折腾没了更是没希望提升所处阶级，比如王子是如何利用这个灰姑娘对家人的仇恨合法夺取他们家的庄园农场——身为王子随随便便被个美女迷得晕头转向？灰姑娘要能美得这般超神入化，前面十八年能混成那样？熙熙攘攘都是利益驱使地！ 用具体案例来说法律、说人情世故社会规则，是地球人无数次证明可行的教育办法，蠢萌的雪狼人们都听得苦大仇恨纠结无比，更别提斑豹野心家夏；萧云越是将故事中的钱权交易、潜规则讲得通俗易懂，他的下巴就越是往下掉，面上的惊骇一览无余，世界观一碎再碎。 站在人群前面的萧云自然看见了夏的失态，内心呵呵，面上依然正经地把故事里暗藏着的“权力游戏”规则掰开来揉碎了跟大伙儿细说——对政治半懂不懂的家伙才会无知地认为自个儿比国家领导人聪明，真正理解政治的人当个基层芝麻官都小心谨慎、慎之又慎。你不是有野心吗，那我就让揭开权利场的冰山一角，让你照照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 ——你玩的那些招数套路，不过是靠着武力在自家部落内窝里横，说你有心机，那都是侮辱心机这个词儿~ 这一剂猛药下来，夏是整宿都合不上眼……故事中继母剥夺长女继承权的手腕、长女跳出家庭框架借助外力的奋力一搏、权力者的王子在继承权战争的倾向、站位和最终意图，看似单纯的故事背后暗藏的权力较量把自认自己最聪明的夏三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人生观震了个稀碎——他发现自己的心机手段连故事里面那个最后的输家、人类灰姑娘他都比不上： 灰姑娘为了能跳出家庭框架借助外力，在老管家有机会出手前一直将自己的目的隐藏得很好。而他呢？在听到这个故事前，他懂得这些吗？ 夏辗转反侧，成为族长后族人渐渐对他失去信任的过往在眼前一幕幕回放，夏很绝望地发现，那些青岩说他的话都没错，他确实是蠢到以为所有人都没他聪明…… 次日，经历过前一天锻炼的猫族们接受力提高了很多，至少接受了事实，不至于边忙活边怀疑自个儿到底在干啥——生物的适应性那都是超级强的，毕竟不管哪种生物的进化路线都是为了适应生存环境。 当晚的“故事会”，萧云发现新来的猫族战士们没再给拉着坐成一堆，夏也没再只跟战士挤一块，坐到了普通猫族中间。 “学习能力还是挺阔以的嘛。”萧云摸下巴，把野心摆在表面的野心家都不是合格的野心家，这头斑豹起码在知错能改这方面能给一颗星。 对上夏的视线，发现这头斑豹眼神里面依然很有内容，萧云内心“呵呵”，果然年轻人就是有冲劲，心里头那团火没那么容易被熄灭。 这是好事，但那团火最好还是熄一回，再亮起来时才有含金量——没真正绝望过的人不会知道能站起来到底有多可贵，打小被自家老姐欺压到大、进入职场后更是被老江湖们明里暗里修理了无数次的萧云在这方面特有体会。 蓝果上完课，萧云走到人群前方时，特意看向将视线投过来的夏，笑眯眯地：“今晚，我要讲的故事叫做‘白雪公主’——” 老国王深夜暴毙之谜！ 继后称王的野心！ 公主复仇记！ 贼拉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萧云：反正我在异界，又不怕迪士尼找我麻烦，当然是疯狂魔改咯！ 第76章 过五关被六将斩 草原人民有一个好处, 就是被公认为集体的团体内部不存在发生在底层内部的、以宣泄来自上层（或外界）压力为目的的, 没屁用不说还贼误事的“自上而下的传统概念”，也就是包含出身阶层、肤色、性别在内的一系列用于划分人群的主观歧视观念。 这地方最古老的原住民是牛头人和半人马, 半人马不说了，本来族群就少还好战，被虎族教育得不要不要的, 几乎不怎么看得见人；牛头人的话则是把中正平和发挥到极致, 长得凶神恶煞就是不打架，谁打秋风人家都不嫌弃，对外都圣母得一匹, 更别说对内压迫歧视。 至于后来的虎族、猫族和雪狼族呢，那就更加憋说了……整个族群都被彻彻底底地洗过牌, 内部紧密抱团都较难保证生存，大家早就习惯大集体、大家庭形式的内部生活了——夏当初倒是歧视过兔狲, 结果这事儿成了他倒台的导火索。 压迫歧视也是需要有土壤的，人类社会, 啥时候歧视女性最厉害？社会相对稳定, 大部分人饿不死, 且上层需要对中低层施加压力的时候，比如满清, 比如山东（孔府在山东, 士绅占山东八成地，这其中孔家要占一半，封建尾巴直到2019年都打不掉）；人吃得半饱饿不死的时候需求是最大的, 偏偏社会地位又难以上升，可不就只能打压和自己同阶层的人了嘛~别人矮了，自己就显得高了，妥妥的。 就萧云这种职业管理者而言，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性别歧视最耽误事的了，这个歧视不止是指外来歧视，还包括女性劳动者对自身的放弃和不自信，比如萧云带团队的时候最恶心、最烦躁、但偏偏听得最多的女员工离职原因：老公/爹妈不让，要回家生孩子带孩子/相亲结婚。 所以说，老板和上司估计是这个世界上最烦性别歧视的人了——男女都是牲口……呃，劳动力，好好工作行不行！ 万幸这个万恶的世界没有这些操蛋的屁事，萧云压根不用管性别问题，当他摸着下巴观摩萌萌哒灰矮人小萝莉拼装木制外壳、内部由带针的滚筒和弧面梳板组成、加装入料口、打毛刀的手摇式简易羊毛梳理机时，脑子里面转的就是这么些邪恶的念头…… 中肯地说，灰矮人女性并不丑，除了身高磕惨点、身材五短点、粗手大脚点、皮肤颜色碍眼点……四舍五入还是能别开视线称赞一声萌的，最起码，夸句可爱也不算昧良心…… “阿云，手摇安装轴既然是装在这个位置，那不如加个齿轮传送带，改成脚踏，会不会更好一点？”穿着小背心的灰矮人莎莉直起身，转头招呼道。 “加脚踏板？也可以，不过皮的传送带容易松，最好用铁链。”萧云回神，走前两步蹲下观察了下便建议到。 “好嘛，不过没有机油润滑轴承的话这个传力转置的耐用年限可能会有问题。”莎莉边擦汗边点头。 “管他的，能用半年就用半年，能用三个月就用三个月，先把那批羊毛搞定再说，以后有条件再造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先解决有没有，再考虑好不好。”莎莉笑嘻嘻地截断萧云话头。 “哎呀，你还机灵的嘛。”萧云一乐，伸手把莎莉绑成团的棕色头发揉成乱毛。 调戏了灰矮人萝莉……呃……大姐姐，莎莉年纪也有四十多来着，萧云挽起袖子下场帮忙装好踏板，便把秋叫来试用。 这种单滚筒的羊毛梳理机在地球上十八世纪末期就被淘汰掉了，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倒是第一台……原因无它，这世界上最好的纺织纤维是暗精灵出品的蜘蛛丝，薄薄的一层比毛呢大衣还保暖（巴尔克穿的长袍就是这种蜘蛛丝袍），包揽整个世界的高端纺织品市场——要不是矮人王家里也有矿，暗精灵拿钱砸死他都行——余下的市场又有蚕丝棉麻、森林精灵出产的太阳布、海族出品的魔纹布填充，当然没谁闲到来开发利用臭烘烘又粗又硬又扎手的长毛羊原毛。 秋不愧是部落里的纺织第一人，上手操作没多会便把这台脚踏梳理机的毛病指了出来：一是除杂率太低，二是起码要反复进行四、五遍才能将结块的羊毛梳理开，虽然比手工梳毛省时间，但省得有限。 “还是要搞多滚筒式才行。”萧云摸着下巴绕着梳理机走两圈，“莎莉，你说我们把木机架换成铁架，梳毛的带针滚筒再加两个，入料口送进去的毛料在三个滚筒上梳理过再出料，这样改装起来有没有难度？” “这样的话机架要做得更大……安装轴尺寸也要替换，还不如重新做一台。”莎莉想了想才道。 “走起！”萧云二话不说抓住莎莉和秋、拖到一旁铺着细沙的木板上重新画图纸。 加工羊毛的是猫族，猫族再怎么说也比人类强健有力，脚踏式的梳理机并不担心他们踩不动；但这玩意儿虽说技术含量不咋地，可毕竟萧云也没见过实物（只在讲述英国羊吃人的纪录片中见过），所以还是得自己琢磨…… 梳理机要萧云自己来头痛，开松机和纺织机倒是有现成的——森林精灵的太阳布是用他们自家培植的某种植物纤维做的，把互相纠缠的纤维原料松解并清除杂质的技术早就流传出来了，灰矮人就会造这种开松机；纺织机更不用说，暗精灵出产的蜘蛛丝用不着很麻烦的加工程序，但纺织的过程不可能绕过，所以灰矮人也会。 这两种本土的机械造物高端的有魔力石驱动的，低端的有人力踩踏式，在没有橡胶造蒸汽机、也没有人力物力研究蒸汽动力的情况下，后者显然帮了大忙。 前后试验了一个多月，第一台三滚筒的羊毛梳理机经过秋验收可用，萧云便麻溜地在工业区南面、靠近原来部落旧址的地方划了块地，开建部落第一家公有企业：球球毛纺厂。 “球……”秋听到这名字，手里面的煎包差点掉下来，嘴角一直抽，“阿云，你对改掉我的名字到底是多有执念啊？” “单名太土了，叫起来跟二逼似的。要不叫兔狲毛纺厂？”萧云毫不在乎地，手上没消停、快速地从秋的餐盘里抢油渣吃。 “……我只是很想问，为什么别人是叫做工作队，我这里变成了‘厂’？厂是什么？”秋抽着嘴角道。 猫族们适应了在雪狼族部落里的工作节奏，萧云便再度将他们打散、重组了工作队，什么斑豹花豹雪豹之类的体力赶得上雪狼人幼崽的大猫，便赶去跟青岩送做堆，让青岩带；小号一点的猫族，如猎豹金猫猞猁就继续跟着兔狲混——三十多个猫族种族成分这么复杂全是那头斑豹的锅，不肯投靠虎族、跟着这货走的都是少数，就没说来个大点儿的族群啥的，以后萧云还要去操心他们找不到配偶发情产崽，就很烦。 “厂，指的是制造生产资料或生活资料的工场，是专业化、职业化的场所。工作队要随时待命到各岗位救火，你们的话，以后就不用干那些杂活，专门只负责羊毛加工这一块。”萧云舔了下手指，招呼别的兔狲帮他倒碗汤来，继续跟秋解说，“以前球球你带着人手工编织毛衣毛裤毛毯，供应我们自己消耗是够了，可是要拿去当商品，跟其他种族交易，光靠手工是不行的……那批原毛靠你们有空时慢慢做加工，要做到哪一年？明年春天剪的羊毛会比今年还多，到时候今年的原毛都没加工完，那以后越来越多的原毛都存着？我们也没那么多仓库能浪费。” “嗯……那就是跟草根族长一样，她除了养蚯蚓不管别的，我也只除了加工原毛不管别的？”秋明白了。 “对了，球球你可真有悟性。”萧云笑眯眯地把沾着油的手拍到秋肩膀上，“草根族长每天只琢磨怎么能把蚯蚓养得更好，你以后也只管每天想着怎么把原毛加工成更好的纺织品。比如我跟你说的毛呢，你要开动脑筋、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自然纤维能够织到羊毛里面，加工出更好、更结实保暖的料子……灰矮人那边不是抽了几个女矮子和你搭班子嘛，你们毛纺厂在工作期间群策群力，把更好的毛料纺织出来，把更适合织布的机器研究出来，你就立了大功了！”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把很麻烦又很重要的事情丢给我了的样子？”秋斜眼看他。 萧云把大脸怼到秋的小脸上，比起大拇指：“真的汉子，敢于迎接一切未知挑战，球球，你可以的！” 秋：“……─━ _ ─━”我信了你的邪。 在兔狲这蹭了半顿，萧云拍拍屁股便去找红叶。 今年没发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收割小麦前后十来天天气都相当晴朗，七十多万斤麦子的收成让每个人的嘴巴都差点笑到耳朵根，连初次遭遇收割期高强度体力劳动的猫族们都受到了感染——呃，也有例外，降到三百七十多斤的亩产把萧某人打击得扣了半天墙皮…… 没办法，今年虽然有蚯蚓粪，但是种的亩数太多、能施加的土肥相对比去年少，除了基肥保质保量，分蘖追肥勉强凑够数，后续追肥基本就是走了个过程——谁叫萧云这么贪心，去年试种600亩今年就一口气种了2000亩，攒的那点土肥哪够用，还要顾着红薯土豆呢。 蓝果的声望上升、镇得住场子后红叶便被萧云调出了工程队，这段时间正帮着青岩带他那庞大的二级劳动力队伍——二十多个雪狼人幼崽加二十来头大猫，真心是部落内人头最多的了。 二号宿舍，红叶跟青岩两个面对面坐在最里面的炕上边吃饭边说事，萧云走进来，用屁股把青岩往里挤了挤，坐下后先看青岩：“你们猫族，不同族的豹子能不能生？比如你和那个叫迷迭香的雪豹，你俩生得出幼崽不？” “……迷迭香是雄豹！”青岩都惊了。 “你只说能不能生。” “不能！”青岩当即道。 “我是说假如你们其中一个是雌性的情况下。” “也不能。”青岩还是摇头，“跨种族产子艰难，就算生下来幼崽也不健康，繁衍能力比较差。” “……行，那你还是搞基去。”萧云嫌弃地起身，换到红叶那边坐。 青岩：“？？” 红叶见怪不怪，咔咔啃她的煎饼。雪狼人磨的麦粉并不是精面，磨出来的麦粉里面起码含有两到三成的麦麸，要加塞很多馅料或者是用水油煎焖熟透吃起来口感才稍微好点，比不上地球上的大白馒头，当然，要跟黑面包那种黑暗料理比的话那指定是天上的地下。 “红叶，那些大猫工作如何，有没有表现比较亮眼的？”萧云拿起红叶碗里的煎饼扳了一半，也咔咔地开始啃。 “花豹鱼骨很不错，学东西很快，挤奶、喂猪、浇水撒除虫剂都是一次就会。”红叶想了想道，“雪豹迷迭香也很好，很擅长做细致的活儿，收麦子的时候他捡麦穗是捡得最干净的，撒除虫剂时也没有沾到叶片。” 萧云侧头：“嗯？你讲的这两个都是跟那头斑豹不太对付的？” “呃，其实夏的表现也很好，会主动帮助进度落后的人。”红叶迟疑了下。 “啧啧……你这话怎么这么言不由衷呢？” 红叶叹气：“夏私下找过我几次，他想做点别的事情……” 萧云呵呵一笑：“他是不愿意跟幼崽们扎堆才对，嫌弃丢他战士身份。” “不要明明知道的事情还特意问我！”红叶有点急眼了。 萧云但笑不语，也不逗红叶玩了，直说道：“夏这个人看东西还是能看透的，咱们工作会议上的情况，他看得明白，他的不满在这个地方，你们能理解？” 青岩抬起头，红叶侧过脸，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呆滞……知道阿云不要脸，但还没想到过阿云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你丫居然自己嗦粗来了是吗！！ 萧云厚颜无耻地淡然一笑，所有战士与会、族长与会、工作队队长与会、种族代表与会，表面上公平但其实把族长战士的话语权都削得够呛，这事儿跟他最早的红叶青岩看得清楚，草根族长心里有数，蓝果有谱但不说，羽也慢慢回过味来——但夏不一样，他是发现到自己的话语权被压制才明白萧云玩的手段，这种私心重的人局限处就在这儿，只有触及自己利益的东西才晓得用心。 特不要脸的阿云直白地将夏和别人的不同点跟两人解说了一遍，笑眯眯地问：“青岩，红叶，你们会采取怎么样的手段去‘用’这样的人呢？” 青岩面无表情：“不要，拒绝，让他走。” 红叶擦了把汗，想了想才道：“多找他谈谈心，让他把精力用在正确的地方？” 萧云：“你能让牛角不贪吃大河不偷懒吗？” “呃——”红叶苦大仇深脸。 “性格这个东西一旦成型是很难被外力改变的，可是我们带领队伍做事情，也不能去挑剔队伍里的人哪个性格好，哪个性格不好，我们要量才适用，要会安抚人，尽可能地让队伍里的人对小团体、大集体都有所贡献，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萧云循循善诱，“那头斑豹让你们感觉不喜欢的地方在哪呢？他比较贪心，欲望比较强，为了达成目的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让你们反感的事情，是？” “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那头斑豹其实也是这样的人：他很有上进心、很有决心和冲劲，他想做的事情会倾尽全力去完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放弃。” “这么一转换视角，是不是觉得他顺眼多了？” “……”青岩和红叶的表情都特别复杂，有种阿云绝对是在忽悠人但他貌似又很有道理、想反驳都反驳不了的蛋疼感。 “那阿云你说要怎么做？”红叶抽着嘴角道。 “他认为他的才能被埋没，就给他发挥的空间嘛。”萧云拍着大腿道，“比如说他现在认为自己做的都是不重要、次一级的工作，他感觉自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才能，既然下属有这样的需求，你们这两个领队的人很应该满足一下他，给他机会历练。你们带的队伍现在有四十多将近五十人，对，这么多人扎堆做事情有点安排不下，所以你们都是分成两拨，各带一拨负责一头，对？那么你们选几个比较稳重可靠不会误事的人出来，分给他带，让他去安排这几个人的工作、单独负责一件事呢？” “当然，这是磨炼，不要一开始就给他太大的压力，也不要让他养成只带得动‘自己人’的习惯，所以给他安排的责任区和分给他带的人要有讲究，看他到底有没有把并不完美的队伍磨合起来的能力、懂不懂得完成任务是第一要素……然后再给他逐渐加压，让他始终保持在‘必须拼尽全力才能够完成任务’的这么个状态下，他都跟了你们这么久了，你们肯定是知道他的极限在哪的，对。这样的话有两个好处，一是让他能把心思都用在工作上，没空闲去想有的没的，二是可以让他更快地成长……” 草原上永恒的主题就是工作，别的部落就算是没有阿云这种魔鬼，那也是一天从早到晚的忙、没个消停的时候，且忙成这样还不一定能吃饱肚子，所以阿云的“政策”再怎么高压，大家只要还能喘气都不会造反——这个道理青岩和红叶门儿清，好歹他们在同批管理层中是跟萧云打交道的时间最长、密度最大的，可听阿云这么直白地教育他们怎么把人当牲口用，还是把两人雷得不轻…… “总而言之一句话，作为领队要有领队的器量，要重视有干劲、有冲劲的年轻人，要有培养优秀人才的意识。嫌弃下属太能来事的领导那都是没把下属操练好的领导，我们最怕的应该是消极怠工，这种积极的人我们哪有不欢迎的道理呢！”萧云下了总结语，把最后一块煎饼皮塞嘴里，笑眯眯地起身，“好了，你们商量下怎么好好地培养那头斑豹，我去蓝果那和他研究研究咱们部落里的第一座毛纺厂怎么盖。” 萧云大摇大摆地离开，二号宿舍里瞬时安静下来，坐在角落里的青岩和红叶两人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额头上的汗珠…… “‘培养’……阿云还真敢说，我们这么折腾夏的话，他首先第一个要恨的就是我们了？”嘴上特嫌弃夏的青岩无意中暴露了真心话，这货也是有点嘴硬心软的毛病。 “……”红叶两眼放空，呆呆地看着某处。 “你怎么了，红叶？” “我在想一件事……似乎自从地精们来到部落后，阿云就一直把我调来调去，让我负责这样那样的工作……”红叶抽着嘴角道，“仔细想想，除了养蚯蚓种蘑菇纺羊毛，别的活儿我好像都干过……” 青岩啊了一声，充满同情地：“所以阿云是在‘培养’你咯。” 红叶：“……青岩，虽然你一直跟幼崽们一块儿，但我记得以前带队的是羊毛，现在换成你，你带的人比羊毛当初带的多，负责的工作范围也比以前多得多，现在不光是牛羊和猪，菜地都归你管了。” 青岩脸色顿时就有点变…… 前往蓝果家的萧云：“阿、阿嚏！” 用润物细无声的爱意培养优秀人才什么的……萧云怎么会不去做呢呢呢呢~ 那头被打击到消沉了一段时间的斑豹将萧云视为打通新手村的通关BOSS，每次上课讲故事的时候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萧云看；但很遗憾，萧云没有迎头痛击新手装勇者的意思，他要干的事儿是把自己调教成功的下属怼到夏脸上，让夏体验一下过五关被六将斩的快感……想出头？阔以，不要求你刚得过全面型人才红叶，先跟青岩比拼一下组织能力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呃……有读者觉得阿云懂得太多，我想说，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其实我们每个人每天都能大量接触到碎片化的信息，这些信息你不当回事那就是消磨时间或浪费时间的玩意儿，你当回事，那就是知识。 碎片化的知识也是知识，大部分人能讲得出朝代、数得出一堆头名臣名将，对我国几千年的历史有个大概的概念；看看新闻看看视频就晓得现代地球上各个国家经济、国力变化的大概原因，比如所谓亚洲四小龙是咋崛起又咋沉沦的，乌克兰为啥玩出骚操作自宫，经济战是啥情况、啥叫倾销、啥叫经济殖民，而这种模糊化、碎片化的知识稍微往前挪个五十年前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知识。 没法把这个知识拿去“变现”，才显得这个知识无用。 要我说的话，萧云这种把主要精力集中在职场上的人其实懂的压根不算多，和那那些能用纸板做出与实物1:1比例仿真枪、手工搞出能驱动的蒸汽火车头模型、自造飞机的牛逼人士比起来，萧云算啥呀~ 更别提穿越后能实打实背出写出红楼前八十回的猛人，那才叫金手指_(:з」∠)_ 第77章 部落共有企业 目前来说, 萧云已经走完了潜移默化中将集体所有的生产资料、资源的分配权从族长战士手中和平篡夺过来的过程。 接下来，萧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部落共有”的生产资料做大——精细分工, 责权明确的“部落共有企业”发展路线是当下阶段提升部落生产力最快的渠道, 别看现代无数人疯狂喷国有，要不是前三十年夯实国有基础，后三十年的经济发展早就失控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最简单一点，想坐在家里三五天收到另一半国土邮寄过来的包裹, 那是做梦。 嗯……封建统治者都会说“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所以这个做大集体共有生产资料的事儿，其实并不比前期篡夺容易。 许多人对劳动力总有种莫名其妙的误解，以为只要是大活人就能参投入生产，而现实, 还真不是这样……在中国搞劳动密集型加工企业和在第三国家搞, 同样以当地最低工资标准招收底层民工，中国工人必定是最优秀的。为毛呢, 因为中国最底层的工人至少上过初中, 至少知道啥叫集体啥叫服从, 因为中国人已经习惯了群体生活, 小学一年级就被老师组织起来按班级排队参加升旗仪式，入读初中还有简单的军训, 集体性已经植入了中国人的骨髓里。 就萧云面临的处境，那是真心想喝牛奶必须养牛，想提升生产力发展部落那就必须先把工人培养出来, 虽说原住民们生长在不劳动就要饿死的艰苦环境下、整体都颇为勤奋，可你要求原住民有纪律性、集体性，那也是不科学的，所以他才按捺下来慢慢地调教了族人小两年——集体劳动，分工合作劳动，个人或小团体频繁调换岗位劳动，搞这么多花样难道是萧云吃多了没事干折腾族人？当然不是，这全都是为了让族人在劳动过程中产生集体意识、团队意识，最起码的一点，跟着谁劳动就要听谁的话，不能无组织无纪律，不能自己想干啥就干啥。 集体的力量大于个人是现代世界中国人的普世价值，也是中国奇迹的根基。萧云想要在这个异界打造出他认知中适合生存的宜居环境，那么不管用任何手段他都必须将集体主义精神根植入到草原原住民的脑子里，不然的话他还不如顺应这个世界的潮流老老实实放牧狩猎……逃避困难逃避挑战这种穿越者的选择不是还有个小资的解释方式是“入乡随俗、适应环境”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们骤然从平头老百姓穿越成大户人家少爷公子王孙，调戏卖身丫头啦、享受奴婢服侍啦、对着权贵皇帝全方位跪舔啦啥的都做得特娴熟，骨子里自带比原住民还封建陈朽的恶臭气质，比原住民还原住民，还要自夸一声自个儿贼机智。 呃……话题扯回来，以兔狲和灰矮人为主的毛纺厂架子搭起来，萧云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就转移到了部落建设方面：水泥厂、砖厂应该从工程队里面剥离出来单独立项了。 当然，在此之前得先把部落的标杆，也就是草根族长的蚯蚓养殖厂定下来，给他人一个明确的参照物——虽然萧云很认同球球的能力，但球球要作为标杆人物的话份量还是不太够。 “精细化分工？”草根族长脱下手套，转过头来。 “对，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或者说专门培养出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萧云把话说得很细，“比如大河和牛角他们那四个专业厨子，他们的活儿没人替代得了，除农忙时期外他们就不去烹煮食物之外的事情。现在我们把球球他们划去专门加工毛纺品，其他人从事的有专业性的活儿、或者是我们需要的某个技术性较强的生产部门，我们当然也要安排对应的人去承包。” “嗯……比说我负责养蚯蚓？”草根族长一点就通。 “是的，大家都知道蚯蚓是你在养，那么我们现在就把你专业养蚯蚓这一件事明确地确定下来，落实成规矩，制度，规则。部落里没人不知道你养的蚯蚓对我们大家有多重要，不会有人觉得你带着三个人天天蹲在养殖大棚这里，不种田、不喂猪喂羊是在浪费时间，那么在安排另外的人去负责类似养蚯蚓这种有技术含量、但短期内看不出重要性的专业劳动的时候，我们当然也希望这些人能被其他人尊重。” “原来如此，你希望我当个好榜样啊。”草根族长爽快一笑，“这个没有问题，回头工作会议的时候要我来提这个事吗？” “那就太感谢您了。”萧云真诚地握住草根族长的手，真的，同样是族长，那头斑豹，还有自家的火炎族长，真心应该跟草根多学学！ 两天后的工作会议上，草根族长便自发提出了蚯蚓养殖厂成立的提议，反正也没啥人事变动，就是将跟着她养蚯蚓的三人固定下来，往后在蚯蚓养殖上他们四人负责所有事宜，当需要蚯蚓饲料或蚯蚓肥料时，供给需求方面由负责喂猪喂牛羊的青岩和负责部落杂务以及田间管理的大水跟她沟通。 大伙儿对此当然没什么异议，萧云随后提出大河、牛角等人的厨子班底更名为食堂，同样独立出来成为“专业工作”时，大家的接受力也很好，毕竟这些都是早就固定的、技术含量较高的活儿。 再来么，负责豆芽房的羊毛和蘑菇大棚的萨尔同样也得到了“专业人士”的“职称”…… 将这些不会有异议的“专业职人”定下，萧云便提出了组建水泥厂、砖厂的提议，这话一出来，能跟上他思维的人才反应过来：馅肉在这呢！ 造砖大家都会，这是个很费体力但用不着动脑的活儿，两个工作队的队长大水和青草想了想便各自推举出两三个人，来负责阿云所说的“专业工作”。萧云很理解大伙儿在短期内对“共有企业”缺乏重视，也没说啥，点了阿山舅舅出来当砖厂的厂长便算完——阿山脑子不灵活但记性是真的牛逼，让他来负责这种下死力气的活儿不怕他会误事。 到了水泥厂的人员上，气氛才稍稍有些严肃，烧水泥还真是个技术活，各种细节地方讲究都很多，目前只有蓝果能够独立担任这活儿，但是蓝果肯定是要负责搞建设工程的，兔狲们的毛纺厂还在盖呢。 “水泥厂的污染很大，我考虑将水泥厂搬到离部落较远、靠近南面沼泽的地方，砖厂也一块儿放在那边。”萧云展开写在布卷上的计划书，“因为在今后我们对水泥的需求量会很大，所以我们要废弃原有的落后烧制工艺。巴鲁的族人中会有几个擅长烧制的灰矮人进入水泥厂配合工作，水泥厂的负责人要长期与巴鲁沟通，研究开发更利于粉碎研磨水泥、降低粉尘污染的封闭式研磨器械，以及适用性较强的水泥搅拌机……” 这话出来更没人敢报名了，听都听不懂哪敢担这个担子啊！ 萧云笑了笑：“大家也不要紧张，在这个项目立项前我已经跟巴鲁研究开发出了首批水泥厂设备，比如前阵子大家帮忙搬到靠近沼泽那边空地上的那个里面陶瓷层、外面包钢板的巨大圆柱窑，那个就是用烧水泥的新窑……还有那个里外三层、重得搬不动的水泥磨碾压机，都是给水泥厂准备的。虽然动能方面还是要靠人力推动外部绞盘，但研磨粉碎都是在比较封闭的空间内进行，粉灰危害能够有一定的控制……” 现代水泥厂污染都大，更别提在这个世界，再怎么努力去鼓捣辅助机械降低粉尘污染伤害还是在的，所以萧云预计的水泥厂以后人员会频繁变动，就业期以一年为限进行调换，要是有了罪犯啊、战犯啥的，就关里面去劳改……咳咳咳咳！ “我来。”火炎族长举手。 萧云惊骇地看着他。 “这个交给我，我来。”火炎族长严肃地。 “呃……火炎族长，你要来当水泥厂的厂长？”萧云不太敢相信。 “烧水泥我不会，我会学。草根养了那么久的蚯蚓了，我也是时候做点族长该做的事情了。”火炎族长非常严肃。 萧云默默点了头……本来他是想比比一堆水泥厂的难做后自己担任下来的，说到底部落现在人口就这么多，还不到两百，建设任务就那么点，不会要求水泥厂有多高的产能，他还有时间慢慢把水泥设备提升上去——鬼知道火炎族长会忽然产生族长の自尊啊！ “刺激大发了，以后不能瞎比比，要干啥早点定下。”擦了把汗，想想火炎当厂长也不妨碍他对水泥厂“指手画脚”，萧云便将目光转向三个工作队长。 这时，最先说话的反倒是平时沉默寡言的羽，他看向战士队伍中的一人：“木木，不如你去帮火炎？” 雪狼人战士木木，雌性，体格属于部族中的顶级兄贵，脑子没有红叶那么好使但是也算比较聪明。 羽提到她的名字，她愣神了一下，萧云还以为这个战士会拒绝，没料到她居然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阿云，你说我行不行？” “只要敢尝试，就没有行不行。”萧云立马比起大拇指。 “好，那我也跟着火炎一起学。”木木当即点头，过了农忙继续巡逻，她早就无聊疯了，之前就羡慕着阿山阿月他们可以在工程队来着。 有战士辅助火炎，其他的就简单了，大水和青草嘀咕半天再抽了两人出来，蓝果也放出工程队中的两人，合计六人的水泥厂草台班子便算是搭建完成。 这期间与会的猫族战士们非常想说话又不知如何开口，尤其是雪豹战士迷迭香，特捉急地盯着萧云看，萧云偏偏就故意装作没看见他——现在还不到这些猫族战士进入“正式编制”的时候，球球那边可以带金猫猞猁进毛纺厂，那是因为球球压得住场子。 青岩就看看，啥也不说……反正他是给雪狼人“带孩子”的。 夏的表情比较深沉，会议期间全程一言不发，看来是被青岩和红叶合力“调教”得不错，知道在雪狼族部落里面负责具体事务并不容易…… 上回萧云给青岩和红叶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这两人琢磨过后，就安排了三名猫族战士和四名雪狼人幼崽给夏带，让夏去负责猪圈——母猪春季产崽后加盖了两间猪圈，以避免猪群养殖密度过高卫生难以保持的问题；三间猪圈的规格都比照仓库的规模，用水泥板隔出隔间，一间猪圈养了七、八十头猪，早晚喂三顿，中间清理猪圈，每隔三天用热水烫一次猪圈内的水泥地，每隔七天用消毒水（盐水电解的氯化钠溶液，往20%的食盐水释放三十分钟电能可满足畜牧场所消毒，电力提供者：巴尔克）彻底清洗圈内墙面地面。 这活儿不能说非常累，但繁琐是必然的，尤其在喂养上雪狼人讲究较多：喂猪的猪食煮熟后能吸收更快，煮熟的猪草苜蓿豆渣还要拌蚯蚓粉段、加盐——目前部族的肉食大头就靠养猪提供，怎么仔细都不为过。 最开始养猪大家都按照老规定来，没出什么问题，但是夏不甘心啊，成天的想搞事，结果那四名雪狼人幼崽就很嫌弃地拿屁股把他供开、招呼三名猫族战士跟他们一块老老实实做事……服从集体很重要，但服从集体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这点更重要，思想单纯一根筋的雪狼人在这方面特别拎得清——活儿做不好分配零食的时候是不给分的！问题很大的！ 最近阿云在河边弄了个水车榨油坊，用水车带动齿轮向下施加力量、将平头铁钻头向下挤压、把黑豆里面的油榨出来给大家煎炸油炸零食（豆渣还能喂猪），谁都不愿意自己的那份零食被罚掉的好不！ 嗯……本来萧云是打算搞水力磨坊，后来发现到推磨对草原人民来说完全是站着聊天休息放松的活儿，这才改成了榨油——只经过牛头人驯化、基因没给对口调整过的大豆出油率不高，但植物油就是植物油，拿来炸点麻花、猪皮、豆饼、鱼虾面卷之类的就是好吃，豆油炒的肉松都比较香。反正也没条件发“薪水”，也不可能让人饿肚子，那就把额外的零食份额当成激励惩罚机制，一样好使。 总之，这头野心勃勃的斑豹正面临着连七个人的养猪队伍都带不好的艰难困境，短时间内应该是跳不起来。 会议上敲定首批部落共有企业立项，接下来整个部落便为项目落实开展全民动员大干快干建设工程：草根、羊毛、萨尔、食堂厨师队的工作场地已有，兔狲的毛纺厂、阿山舅舅的砖厂、火炎族长的水泥厂只是划定了地点，场地上除了草和乱七八糟的石头毛都没有。 忙忙碌碌的日出而作日入也作中，时光不知不觉流逝，水稻种植满150天，掐算着日子的萧云检查了下稻田里的稻穗的饱满程度，宣布进入水稻抢收期。 嗯……其实也没这么正式，毕竟是首次尝试种植水稻，虽然有牛头人提供的技术指导萧云也没敢浪，只播种了一百二十亩，三个工作队抽出时间一天就收完了，巡逻的战士们都用不着调过来。 收割下来的水稻在广场上晒干、拍打，带壳的稻子扫起来装框，用灰矮人制作的木杆称称重…… 五万斤，多点点零头。 一百二十亩水稻，当成老太爷一样伺候，小麦的土肥短缺都没缺了这些稻大爷，为了养好这些水稻还专门去折腾蛇藤草除虫、从沼泽里抓青蛙抓蜻蜓、开花时特意搬了个蜂箱过来——结果也只努力出单亩400斤出头的产量。 只要有收获就嗨皮的雪狼人们挥舞着胳膊为了新粮食欢呼，只有萧云一个人默默抬头45度望天，让蔚蓝天空见证他心酸的眼泪……新中国解放初期，没有杂交水稻也没有足够的化肥，当时的亩产也能拼个八百斤出来…… “呼……还是要找机会我亲自去跟牛头人取经，他们能种植出600斤产量没道理我们要差这么多，应该是什么地方的问题没有注意到。”把伤心憋回去，萧云打起精神招呼大伙儿跟他一起先选出种子预留起来，个大饱满的稻穗他之前就留了不少，现在收下来的这一批里面也能再选选。 其实萧云很清楚水稻产量不高是稻种的问题，杂交水稻面世前，地球上最擅于耕种的中国农民再怎么精耕细作、再怎么天时地利，也只能拼出800斤的产量——那些嫌弃杂交水稻没有原生水稻口味好的都是没饿过肚子的，全是吃饱了放下碗就骂娘的逗比。 关键的问题就在这里了……杂交水稻他不懂啊！完全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好不！ 倒是在什么地方看过一篇农学家写的科普文章，貌似某种比较高产的麦种是用硫酸还是什么泡过、改变了麦种的基因啥的…… “唉，反正土地多，只要有人开得出来种得过来就有无限的土地，别去死磕产量了！” 将稻子归仓入库，跟苜蓿一块种在南岸的八百多亩大豆也可以收了。去年种大豆用的是拼凑出来的劣质豆种，今年种大豆就没那么窘迫，播种时萧云带着人细心地挑选过豆种，又搞了蜂箱放田里增加花粉传播效率，产量比去年翻了三倍——呃，主要是去年的大豆产量实在太低，200斤的亩产，农民伯伯纷纷流下同情的泪水…… 约五十万斤大豆入库，再来又是本年度第三茬苜蓿的收获——今年开荒播种比去年早一个月，这茬收的苜蓿还能留着五厘米的根茬再长一轮，反正苜蓿只要五、六十天就能收割，下雪前抢收掉就行。 去年盖的十六间仓库，当时别人还以为阿云心大、搞出空房子又没用处，现在填得满当当，大伙儿才晓得阿云那是未雨绸缪……不知多少人对萧云的友好度一夜间从尊敬提升到钦佩，又可以多一堆知交……咳咳。 忙完秋收，大伙儿再度回到之前的大干快干建设工程上——充分演绎了萧云挂在嘴上的口头禅：活儿是永远做不完的！ 而这期间……夏一直在养猪，依然在养猪。 此刻他脸色苍白地站在三号猪圈内，面对着隔间中怀孕几个月、挺着大肚子欢快进食的母猪，食槽里的猪食残渣飞溅起来跳到他脚背上他都无动于衷。 这位猫族的族长……惨被排挤了。 七个人的养猪小组，从早到晚围着三间猪圈两百多头猪转悠，因猪圈内干净卫生、温度适宜、小猪满一个月就被阉割隔离喂养的关系，母猪不像野外那样一年只产一窝猪崽，春天时产过猪崽的母猪现在不少都怀了孕，为保证母猪能产下健康猪崽，给怀孕母猪的喂食增加到了一天四顿。 本该是小组长的夏，这会儿就被排挤出来单独给怀孕母猪加餐，其他人则在忙着给一号猪圈和二号猪圈消毒……关里面的猪都放出来活动了，就在门口瞎转悠。 夏盯着欢快进食的母猪，脑海中不由得冒出这么个念头：要是其他人也和这头猪一样给点食物就高兴，那就好了…… 他蹲下去双手抱头，一脸灰败之色，怎么会这样呢，他怎么会变成群体中不受欢迎的那种人呢？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来到雪狼族部落不过三个多月不到四个月，原本每天围着他的猫族们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其它的事儿上，要么专心干自己的活儿、要么交了新朋友，都有了自己的圈子，而夏，这个想要把猫族凝聚起来拎成一股绳的族长，就成了那个不合时宜的“保守派”——大家都适应了新部落忙碌充实、睡得好吃得香的新生活，夏却每次都爱提起以前在猫族部落时的日子，自然而然会让本就比雪狼人想得多的猫族们不自在。 的确，在雪狼族这儿每天都要做很多事情、活儿永远也做不完，可是在这里同样也过得很舒服，不会半夜饿醒，不用担心部落里的食物什么时候会不够吃，也不必忧虑出去巡逻狩猎的朋友能不能平安回来——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为什么还要去怀念以前的生活呢？ 多种族混居的猫族在思想上要比单纯的雪狼人复杂，当夏总是试图提起以前的事时，猫族们会忍不住担心：他们要是怀念以前的生活，雪狼族会不会觉得不高兴？ 有了这种顾虑，也难怪猫族们会跟“不合时宜”的族长夏渐行渐远了…… “夏，你在这？” 夏木了一下，赶紧把手放下，若无其事地回头。 红叶笑呵呵地站在门外朝他招手：“我的鞋子不干净，我就不进去了，夏你来一下，跟你商量个事。” 萧云规定没消毒过的人不准随便进猪圈，毕竟集中养殖本来疫病风险就大，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有什么事？”夏一脸从容地从猪圈内走出，脸上半点看不到之前的失落彷徨。 红叶道：“是这样，大河……食堂那边忙不过来，把榨油坊交给我们了。晒干的大豆要赶紧榨成油，但是榨油的那个机器太复杂，他们摆弄不来，你看看，要不你先放下这边的事情，去照顾一段时间的榨油坊？” “……”夏犹豫了下，就这么离开让他感到挫败的养猪小组他不甘心，可是他最近真的是有点儿灰心意冷，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红叶松了口气，笑道：“那可太好了，我算是可以放心了……这种有技术含量的事情，还是要你们猫族来。” 夏看着红叶，忽然觉得这个雪狼人无比顺眼——被否定到怀疑人生的人正是不经夸的时候，红叶都没夸他，只是夸了句猫族比较靠谱，这货就觉得红叶是好人了。 第78章 冬季学习计划 榨油机的构造类似于锻压机, 只是借助水力加压的并不是胚料, 而是大豆：外部水泥浇筑、内部铺钢的直筒缸体底部留出出油口, 榨油的平底圆柱形钻头柱身上带有螺旋纹, 水力传输到铁链传送带上时, 沉重的钻头层层向下旋转，盛放在水泥缸体内的大豆被挤压, 渗出油脂。 这个压榨的过程需要有人时时调整钻头高度，当压榨完成时, 要有人将钻头上与水车绞盘相连的铁链传送带解开, 利用滑轮组将重达一吨的实心铁钻头向上旋转吊起，清理缸体内的豆渣。 这个工作说起来其实也不算麻烦，就是要求有一定的耐心和细心，毕竟这个简单粗糙的压榨机组件只有一套, 弄坏了就得等灰矮人抽人过来修，特浪费时间；要知道草原上到了冬天河水是要封冻的, 到时候水车就派不上用场了, 而现在离冬天已经不远了。 夏花了半早上时间摸清楚榨油机、滑轮组构造, 接下来便上手了榨油工作, 榨好的油装进有盖子的陶罐里, 豆渣清理出来装到铁皮桶中, 少部分炸成豆饼自己人吃, 大部分拿去喂猪；到冬天来临、河面封冻前，竟一个人榨出几千斤豆油——要知道纯物理榨油的出油率是很低的，这世界的大豆又不是地球上的转基因大豆, 一百斤豆子只能榨出五、六斤的油，这工作量可以想象……他一个人就把部落收获的五十万斤大豆消耗了近四分之一。 工作表现居然这么优秀，萧云自然是要作出回馈，当白天气温降到零度、晚上开始飘雪花时，象征性地点了根蜡烛的活动房内，萧云便在工作会议上狠狠地夸了一通夏，一本正经地、严肃地、逼格高大上的彩虹屁拍得夏差点抬不起头来…… 呃……蜡烛是用猪油制作肥皂时的副产品，化学这玩意儿是很有意思的，要有追求的话硝化甘油都能从这个过程中获得……因涉及危险品，我就不细说操作过程了。 草原人民都有夜视能力，蜡烛这玩意儿在草原上完全木有市场，考虑到来年要与人类交易，萧云才弄了一批出来。 公开表扬了一番夏，萧云便笑眯眯地提出了冬季学习计划—— 蓝果的工程队今年的工作计划已经完成，广场面积在夏天前就修出了规模，目前集体宿舍加盖了六间，家庭住房加盖了四间，毛纺厂两间厂房落成，广场通往部落旧址的三米宽小路修通；砖厂和水泥厂今年冬天不必赶着开工，仓库可以明年再加盖，养猪场也可以明年再扩建、搬到部落旧址去，既然条件允许，萧云也不是什么魔鬼，自然不会逼着族人继续在大冬天里搞基建…… 活儿少了，难道就让大家都闲闲没事干窝屋子里猫冬？那怎么能行！ 骨头都懒松了，明年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人一闲，就要出问题！ 于是萧云便将他预谋已久的冬季学习计划在大伙儿面前铺开——数理化全面发展什么的倒不去强求，但是识数识字是硬性要求，所有人包括蠢萌的牛角在春天来临前都必须能熟练运用小学四年级学生精通的小学数学运算法则，所有人都要学习汉语拼音、读写、在春天来临前起码能写出200字作文！ 大伙儿懵逼地看着萧云，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其实在场的人中除了火炎阿山等确实蠢萌的货，大部分人都会算四则运算了，但是对于萧云提出的要让大伙儿认字读写，就连红叶都觉得这是个坑…… “阿云，你是说要大家都会写你写在布卷上的那种字？”红叶咽了下唾沫。 “没错，我们草原人的文字，你们也看见过很多次，方方正正，端正漂亮，只有我会写这怎么能行呢，大家都要会，都可以写字来交流，这才像样嘛！”萧云脸不红气不喘。 “……我怎么觉得牛头人那边的文字和你写的这种字不太一样？”红叶强势地提出质疑。 “当然不一样，牛头人的文字是牛头人的文字，我们的文字是我们的文字，我们的文字比牛头人的文字好学多了，萨拉丁是牛头人的长老都不敢说他认识所有的文字，而我们的文字呢？我肯定百分百认识，你们说，是不是学我们自己的文字更好？”萧云厚颜无耻地。 “……”大伙儿默默地看着他，大家都觉得阿云绝壁是在糊弄人，可是他貌似又很有道理…… “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么我们就来讨论下一步，关于学习小组的编组问题。”萧云顶着厚如城墙的面皮，强行把所有人的无语当成默认，嗨皮地继续布置他的扫盲大业—— 不含学习进度相差极大、已经被萧云塞进化学的神圣领域出不来的绿龙巴尔克，部落现有族人193名，去除萧云，192人。 这192人都要编进学习小组，编组的原则是高带低，好学生带差生，不求教出数学天才大文豪，只要求每个人都有简单的读写运算能力，毕竟对部落来说最需要的不是几个天才，而是完成全体扫盲。 把192人按高带低原则编成十个小组，名字写在布卷上，这就定下了四个多月的漫长冬季期间被绑定在一块儿的学习小组——每组都有最少二个智商有优势的学习尖子以及数量不等的智商困难户，而评定每个小组学习进度成绩只看低不看高，换句话说，每个小组的短板决定了这个组的总成绩，而总成绩与效益（零食）挂钩…… 夏和红叶编到一组，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肯定不是最差的那一个，当萧云说出小组总成绩以组内得分最低的一个人看齐时，夏和红叶不约而同地一哆嗦，盯着他们小组里面“牛角”这个名字半天回不过神来。 蓝果、草根、羽几个，向红叶投来十分同情的目光。 萧云等大家都接受了现实，笑呵呵地拿出一个用兽皮包裹着外层的、装着琥铂色流质物的玻璃瓶：“这个，是我刚造出来的好东西，用发的新麦芽和大米制成，叫做麦芽糖……” 稻子收成太少暂时没法敞开供应，隔几天才能吃一顿白米饭，有了大米，萧云自然要把草原上极其稀缺的糖做出来——麦粒洗净用常温水侵泡二十四小时，捞出来放入箩筐，如同发豆芽一样注意避光，每天浇常温水淋芽两到三次，三到五天后，将长出二片新叶的麦芽切成芽碎，越碎越好。 再将十倍份量于麦芽的大米泡一夜，蒸熟蒸透，摊开凉到40度左右、手摸不烫，拌入稀碎的麦芽搅拌均匀，趁热放入容器内，放置在温度较高的室内发酵，约十小时左右容器内出现大量液体，将这些液体过滤出来，大米尽量用纱布榨干，榨滤出来的液体用大火烧开，再转小火一边煮一边搅拌，慢慢熬到水分蒸发，剩下的浓稠琥铂色物质就是甜甜的麦芽糖…… 拿勺子舀出麦芽糖让大伙儿试吃，收获一众惊喜声后萧云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把麦芽糖盖子盖紧，一拍瓶子：“这个麦芽糖和我们收的蜂蜜一样，是优秀学习小组的奖励，大家要努力带动小组内成员的学习热情，有人不及格的话整个小组都没糖吃也没蜂蜜蛋糕吃哦！” “不要啊啊啊嗷嗷嗷嗷~~！！” 大伙儿顿时哀嚎成片、拍胸口捶地……没错和牛角分到一个组的红叶是很倒霉，可是谁的小组里没有那么几个蠢萌的货啊！ 草根族长僵硬地扭过头、看向火炎，脸部肌肉都在抽搐……她的小组里，就有这个货！ 她自己倒不是很馋糖……但是她的学习小组里有兔狲，让兔狲吃不到糖，草根族长是会很难堪的！ 萧云笑呵呵地看着恨不能以头抢地的众人，欣慰地摸下巴……大家知道学习小组的连带性很重要是好事，雪狼人猫族灰矮人地精都被他撒到了各个小组内，相信这一冬天下来，整个部落必然会更加团结，更加紧密。 要说一开始萧云还有将雪狼人这一种族拔高的想法，现在他是彻底放弃了……单靠雪狼族想在草原上站稳太困难，还是把自己人发展得多多的比较靠谱。反正这些种族离了作为主体的雪狼族也好过不到哪去，只要枣子给得好、皮鞭挥得漂亮，不怕他们不主动团结。 种族主义、民族主义什么的，跟国家主义比起来还是太落后了！汉族崛起和中国崛起哪个口号更有政治战略意义？不言而喻的嘛！ 现在萧云倒是没有国家主义口号可喊，那就先笼统一点，草原主义！为了草原人民的文明进步团结富强，这口号一秀出来岂不是比啥虎族重返帝国、雪狼人称霸草原啥的更加高大上、更加能团结大多数？ 理想高度决定了利益团体能走多远，这话可不是说起来耍帅地！ 红叶是个很有成算的人，会议一散，她立马拉着夏去将划到她小组里的人全部找过来开了个碰头会。 红叶这个小组的成员合共有二十人，人一碰头，红叶将大伙儿或茫然或疑惑的脸扫了一圈，顿时就感觉到了胸闷……除了牛角外，她小组里的雪狼人还有蓝果的伴侣雪花、幼崽羊毛等十三人，显然，这十四个人在接下来的一整个冬天将成为她的烦恼之源…… 学习小组的重点并不是有多少人学得快学得优秀，而是有多少人跟不上进度！这一点红叶在阿云说出小组总成绩计算方式时就已经明确了解了！ 深深地吸口气，红叶将阿云制定的冬季学习计划包括成绩计算、奖惩机制跟小组成员讲解了一遍，雪豹迷迭香、地精加尔、灰矮人莎莉、夏尔，兔狲幼崽等人立即惊恐地看向牛角…… 一脸懵逼的牛角：“？？” 兔狲幼崽悲愤痛苦地：“牛角，我们这一冬天里有没有糖和蜂蜜吃全看你了……” 一联系到吃的牛角的智商便直线上升，立马理解了是怎么回事，下巴当即掉到地上。 羊毛今年十六岁，是雪狼族幼崽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她可没有兔狲幼崽那么萌系，一下跳到牛角肩膀上、两条腿夹住牛角的脖子，两只手使劲扳牛角的大脸：“啊啊啊啊完蛋啦啊啊啊啊——！” 牛角：“痛痛痛！” 雪花哭笑不得地把羊毛拎下来：“别闹了……我们想办法帮牛角跟上就好了，你也别只怪牛角，如果是你不及格了怎么说？” “呃……”羊毛呆了呆，默默缩到一边。 雪花看了一圈族人们，叹气道：“我觉得……我们也不一定比牛角强到哪去，阿云要我们认的文字我们平时也经常看他写在布卷上……”顿了顿，她的脸色有点阔怕地，“阿云可是要求不但要会认，还要会写呢。” “……”这下连地精、灰矮人、猫族的脸色都有点发白。 雪花是蓝果的伴侣，蓝果这一年来被萧云下了力气调教，雪花耳渲目染的，也多少提升了点智商，对阿云更是相当地了解——蓝果在外面看不出来，在家里的时候有多焦虑紧张头痛雪花是看得一清二楚。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雪花并不是在吓唬人…… 因降温的关系没法在广场上席地而坐开大课堂，十个小组分成五批，两个小组在同一时段坐到活动房里听蓝果或阿云上课，阿云还给大家发了纸张和炭笔——纸张是用树皮纤维做的纸，炭笔就是石墨夹着木片，这两样都是灰矮人出品，灰矮人的传统教学方式除了口口相传也包括图形绘制，毕竟人家吃的是工匠饭。 蓝果教数学，蓝果自己的学习小组上课时就由阿云来教，每天两小时的课程，小半学算数大半学认字。数学课有蓝果前面上“公开课”打下的基础，各个学习小组只要夯实基础、合力给组内的蠢萌货们开小灶就行，识字那可就相当痛苦了……这个世界的语言体系为象形文字，萧云彪悍地把人家的语言体系套用到同为象形文字的中文上，这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关键是，中文远远比这个世界比较古老的文字体系复杂、许多阿云随便吐出来的词汇这个世界都木有，全靠萧云随口乱编糊弄过去、强硬地把中文往大伙儿的脑子里塞…… 每天，除了部落里冬季也不能放下的日常工作，其余的时间便全用在学习上，上完课后学习小组内要互相交流经验、完成阿云布置的作业，每隔五天还要进行一次半小时的进度考试，一旦小组内有人不及格，这一轮整个小组便都没份分配麦芽糖和蜂蜜零食——虽说常规的油炸零食还是能领得到，可这也要了卿命了！ “还不如像以往那样从早到晚干活儿呢……我恨冬天！” 族人们纷纷发出如上哀嚎…… 更气人的是到了冬天阿云就不讲故事了，他将故事写在灰矮人制作的树皮纸上，让每个小组自己念自己读——太过分了！上面的字好多都没人认识，怎么读啊！ 大雪飘扬的某天，红叶住的二号宿舍内，忽然出现一声惨叫。 “牛角这个词都重复教了你一百倍了你怎么还是默写不出来啊！”这个撕心裂肺的声音貌似是雪豹迷迭香，这个平时一直有点懒懒散散的家伙居然也能有这么大的肺活量。 “羊毛你又标错拼音了！不念安，念恩啊！！” “雪花你用错词了——” 萧云里面穿着毛衣毛裤、外面裹着兽皮大衣，双手拢在袖子里，安逸地从集体宿舍的小路上穿过。 “你们小组的那头雪豹学文字还挺快。”萧云笑呵呵地侧头道。 一脸忧伤的红叶：“……” “上次拿给你们的小红帽的故事，念通顺了没有？”萧云又道。 “念完了。”红叶有气无力地。 “那好，你把标注红线的句子拿给大家背，要求能填空，能默写出来。”萧云道。 “……”红叶懒得吭声。 “那头斑豹呢，近期表现如何？”萧云又问。 “嗯……迷迭香还是不太肯搭理夏。”红叶道。 “也就是说，他和其他人处得还行？” 红叶点点头：“夏的性格比起刚开始时好很多了，以前他总是毫无道理地要求别人听他的，现在他不会了。他知道去问别人的意见，做什么事情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但他还是没看出你是怎么带好这个学习小组的，所以他离‘毕业’还早。”萧云无所谓地笑了下，“我没猜错的话，他把迷迭香当成了竞争对手，正在跟迷迭香较劲谁在小组内更受欢迎，对。” 红叶斜眼过来：“这不是你建议的吗，让学习好的人带动落后的人。” “安排的人却是你啊。灰矮人莎莉学得也很快，怎么你不让莎莉去和那头斑豹唱对台戏呢？”萧云嘿嘿一笑，“你也看出那头斑豹做事情时的出发点功利性太重，所以你才让和他不对付的迷迭香站出来……红叶，你对那头斑豹的心情很复杂。” 红叶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地点点头：“他，太看重个人得失了，这样是没办法去带领别人的，我希望他能发现到这样是不行的，大家都在一起生活，谁能够永远活在伪装中呢。而大家只要发现一个人的伪装破裂一次，就会失去信任，这种信任要重新建立起来是非常难的。” 萧云把手从袖子里抽出来，拍了拍红叶健壮的胳膊：“把他交给你调教，我就放心了。” 红叶叹了口气：“其他人都不像他那样，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顺其自然就好了，脚上的水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尽到你的义务，别人能不能跟上就不是你的事了。”萧云再度把手拢到袖子里，神色轻松：“人睁开眼睛打量周围的世界，总会有个认知的过程，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第一层认知，所有人都能达到，第二层认知，聪明人都可以达到，第三层认知，就是真正的聪明人才能看到的世界了。” “达到第二层认知的人，有的会对这个世界充满敬畏，越加小心谨慎地向前探索，有的人呢，就像那头斑豹一样，自以为非常了不起，就此停留在这一层认知中，完全察觉不到还有第三层认知。” 红叶慢慢地咀嚼着这段话，走到第四排宿舍前时，她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萧云：“那我还是在第一层认知中多呆一会儿，我觉得……阿云你说的敬畏这个词很好，应该对这个世界，对身边的人和事，都永远保持敬畏之心。” 萧云有些愕然，顿足与红叶对视片刻，笑道：“是啊……你说得很对。” 目送红叶走进青岩所在的小组学习的房间，萧云又在雪中站了一会儿才拔足离开。 他不去亲自教育夏，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能在夏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自负，这个毛病他过了三十岁才回过神来，敬畏，这个认知也是在他三十岁后才感悟过来。 “要是我没有穿来，下一任族长应该是红叶。” 这个念头在萧云脑中停顿了一秒便被他销毁在思维海的垃圾桶里，确实他来了之后红叶当不成族长了，但是红叶的脚步本也不该只停留在小部落族长的位置上。 雪狼人之中，红叶和蓝果都是萧云寄以厚望的领导型人才。雪狼族本身的务实世界观，加上他们自身性格里的谨慎宽厚包容器量，本身就是领导型人才最扎实的基础——别说什么野心，有野心的人海了去了，能力无法跟野心匹配的话野心越大死得越快。 眼界，阅历，经验，这些都可以后天培养。 至于辅助型人才的中坚人物，萧云心中也有了人选……毛毛，青岩，大水，青草，这批人再锻炼锻炼，等到核心城市建立起来，把他们跟红叶和蓝果搭成班子，放出去建设卫星城市稳得一匹。 “明年，借卡莱尔王子商队的东风和其他部落联系，攒点人力到手头……嗯，部落现有规模扩展个几倍，咱这草原西南边陲的代表性城市就可以喊出来了。”心里面有点小得意的萧云一边YY着这城市叫啥名儿合适，一边推开了巴尔克住的宿舍门。 堆满了玻璃器皿、简易化学器材的宿舍中，巴尔克坐在炕头，双手撑在炕上矮桌边缘，手掌托着脸，正痴迷地对着摆放在桌面上的1:1比例生命女神半身像发呆。 萧云：“……” “我说你——” “憋吵吵，作业我都做完了。”巴尔克挥挥手，两眼一错不错地盯着笑颜如花、明媚如春的女神像发花痴。 萧云面皮一抽……卧槽早知道别答应这家伙把这座真人比例的半身像烧出来，搞出个恋物癖算怎么回事？ “你清醒清醒，这只是个陶瓷像，不是活人，你再喜欢这张脸它也没法回应你，晓得不？”萧云黑着脸坐到巴尔克对面。 “没关系，我喜欢她就好。”巴尔克一脸蛇精病痴态，双手捧着下巴，梦呓般地，“阿云，你是不是看见过这么美丽的人啊，不然你怎么能把她造得这么漂亮呢，她叫什么名字啊？” “……”萧云扶额叹气，还好是他穿越过来不是这头蠢龙穿越到地球上……不然这货还不把姓陈的渣男一口龙息喷成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巴尔克：追求美有森么错！ 第79章 诅咒之地 用一块暗精灵出产的蜘蛛丝头纱（巴尔克自带）将佟丽娅天女造型的女神半身像盖住, 萧云拉着巴尔克再次坐到实验台台前。 为了方便绿龙做实验, 这个房间的炕拆了一半改成实验台, 而实验的目的, 是为了研究如何将磷矿投入运用。 磷矿，磷酸盐类矿物的总称, 一种重要的化工矿物原料，用它可以制取磷肥, 也可以用来制造黄磷、磷酸、磷化物及其他磷酸盐类, 适用于医药、食品、火柴、染料、制糖、陶瓷、军工等领域……在这个世界的话, 主要是作为矿物染料和火柴头原料使用。 这可就非常地暴殄天物了……以磷矿丰富的资源储备（有石英石、煤、石灰石的地方都有可能伴生磷矿），就用来染染布、做做火柴？那帮暗精灵是脑子里有坑吗！ 呃……以暗精灵在地下世界的霸权, 这话还真没法直说。 总之, 萧云对磷矿的期待绝不仅仅是搞什么火柴染料, 他心心念念的目的只有一个：通过实验找出能够大规模应用的制取磷肥的办法，要能量产, 量产最重要！ 通过这一年来地精们的勘探, 部落周边方圆百里内已经发现两个大型沉积矿床，磷矿储量……呃, 无法计算, 主要是没有仪器设备勘探不出来, 萧云甚至怀疑矿床上伴生有稀土……可惜了, 就算有也用不上。 目前的进度呢……萧云正费力地想办法从硫铁矿中制取硫酸……呃……这也是一个高污染的化工项目，且蛋疼的是萧云毕业十几年早就把高中化学丢了大半，公式啥的忘得干干净净, 只能凭着稀碎的记忆一点点做实验摸索，因涉及危险品，这部分也不详细描述…… 布龙菲尔德大陆北方的冬天，是冰雪的盛宴。 草原北部萨马尔雪山，呼啸的寒风卷着雪花迷蒙了天地，纯白色的冰雪世界是所有非超凡生物的禁区，若有人站在雪山下抬头仰望，即使穷尽目力，也绝不可能看见山巅上那座非凡的王城——精灵王之城，北方冰雪王城，不可触及之城，雪之女神之城，也是布龙菲尔德大陆上永远的不落之城。 身着银白色铠甲、拖着大氅的雪精灵站在巍峨的城墙上，精致的面庞上神色放松，眉目平和，正愉悦地欣赏着北国冬天特有的风貌，当刺骨暴戾的寒风从这雪精灵的面颊上拂过时，凛冽威势顿减，轻柔得就像是少女抚过鲜花的手，旖旎地在这雪精灵的面庞上盘旋片刻，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王。” 雪精灵稍稍偏头，走上来打搅他的是他的御军统领。 “奥斯顿领主来访。”御军统领谦恭地抚胸垂首。 “我看见了，那抹绿色在天际中额外刺眼。”精灵王转过身来，“他来做什么。” 御军统领的神色有些奇怪：“他的儿子……巴尔克领主离家出走了。” 精灵王一愣，缓缓抬起手掩住唇角，眼眸下垂，优雅无声地轻笑：“是吗，屠龙的勇者没有来到北方，反倒是盘踞的恶龙耐不住寂寞了。” 精灵王与他的统领走下城墙，穿过被冰雪覆盖的、变得越加纯净无暇的广场，回到受魔法结界守护、温暖如春的城堡内。 龙族的客人等在精灵王的会客室中，他的鞋子还算干净，没有弄脏精灵王的地毯，只是他坐在沙发上的坐姿不太像样，居然斜跨着身体、翘着脚，让正在侍女的服侍下解下大氅的精灵王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绕过沙发在客人面前的扶手椅上坐定，精灵王扬眉看向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龙族客人：“该说欢迎吗？奥斯顿·奥德里奇·弗朗西斯……” “别说那些了，帮我找我的儿子，这是酬劳。”奥斯顿没有耐心等精灵王慢条斯理地把他的名字复述一遍，伸手朝前一摊。 精灵王目光下移，水晶茶几上摆着个小巧的箱子，箱子中装着一些华美的首饰。 矮人族的工艺在雪精灵看来是相当粗糙的，这批首饰在细节上的处理让精灵王有些不舒服，但造型确实是相当别致，以金银特有的色泽塑造的花型别有一种惊艳美感。 精灵王目光上移，面无表情……提一小箱子首饰就想驱使雪精灵，这种事情确实也只有龙族做得出来。 “这还不够？”奥斯顿挣扎了下，像是付出了极大代价那样竖起手指，肉痛地，“那行……我再出一万枚金币，如何？” 精灵王将手肘支到扶手上，手指轻轻托着腮，淡然看向对方。 “不要贪得无厌啊！找个人而已！”奥斯顿叫道。 精灵王摊开手，手掌朝上，朝客厅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奥斯顿脸都绿了……要是他自己找得到人哪里用得着求过来：“等等，这样好了，我让你看一眼我收藏的生命女神像，如何，真正的女神像，给你看一眼，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修养如精灵王，额头上也冒出了青筋，搭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握紧，手背青筋凸起。 奥斯顿一下跳了起来，抱起首饰箱子脚步极快地朝外走：“小气，找个人而已，还想狮子大开口……”再不走估计要挨打，要让他转让女神像，那更加不阔能。 精灵王面无表情目送奥斯顿从广场上化身飞龙离去，转头看向御军统领：“若他在一个月内再次找来，用守城矛将他击落。” 御军统领嘴角一抽：“呃……” “这么快找过来说明他没有下定决心大出血，只是想碰碰运气。若果他不肯归还萨马尔雪山西部的金矿，那就用不着替他传话，我不会答应的。”精灵王淡然地，这群贪得无厌的绿龙他烦了不是一两天了，森林精灵那边肯定是不会帮这些跟他们抢占森林的家伙的，要求到他头上，至少要把占去的便宜拿回来。 “……是。”御军统领俯首。 精灵王起身朝内走，走了几步又停下：“东边的情况如何？” 布龙菲尔德大陆北面有精灵王，森林的那一边、大陆西面有矮人王，东面，指的自然是兽皇。 北部被风雪封冻的冬季，反而是雪精灵最活跃的时期，御军统领当即回答：“第一场雪下来时，帝国将军才刚从约克山脉离开草原。” 精灵王当即有些嫌弃，大步走向走廊：“帝国元帅与兽皇之争，偏偏要把草原遗民牵扯进去，越来越不像样了。” 御军统领快步跟上：“虎族想要重返帝国，自然不会拒绝元帅伸过来的手……我相信他们不会将战场选择在草原上的，毕竟，谁也不会想惊动诅咒之地。” 精灵王脚步顿住：“派一支队伍前往虎族王庭，我们不参与他们之间的纷争，但我们也不会容许草原上出现太多的鲜血。” “是。” 与此同时，布龙菲尔德大陆最南端。 北方已是冰天雪地，这儿的人们却依然只需身着薄衫。 圣布里奇王国的王都，年迈的老国王坐在壁炉边，脚上搭着条魔纹布毯，正倾听他心爱的小儿子说话。 圣布里奇王国的二王子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与半年前相比，此刻他的似乎成熟了很多，皮肤微黑，面上和手上有些粗粝，穿着笔挺的礼服坐在父亲生前，锋锐中带着沉稳的气质让他的父亲倍感欣慰。 “我的儿子，我支持你所做的事。”老国王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下年轻的儿子厚实的肩膀，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你拜了一位好老师，这半年来，支持你的贵族比安东尼还要多……”他轻微地叹了口气，“我希望你们兄弟和睦，但我更希望圣布里奇能够更加强大。你不要责怪安东尼，他是你的哥哥。” 父亲说出这样的话几乎等于是直白表明了对他的支持，这让卡莱尔的眼眶有些发热，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父亲，我……我以为你会责怪我……” “怎么会呢，你也是我的儿子，哪一位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更优秀？你只是想表达你具备争夺王储的资格，并没有攻击过你的哥哥安东尼，虽然我年老了，这些事情我还是能看得清楚的。”老国王叹息着道，“安东尼……他太习惯自己是第一王子了，或许，也是时候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稳定不变的了。” 卡莱尔抬手擦了下眼眶，脑中忍不住想起阿云老师说过的话——你的父亲也是与大哥争夺王储之位的小王子，在那场争夺中他击败了上一任希尔保特亲王。如果你想要获得你父亲的支持，那么你就必须要让你的父亲能从你的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任何父亲都希望儿子像自己，而且是美化过的自己。在细节的地方你记得要尽量去模仿，大的方向上，要比你父亲当初夺诸位时做得漂亮，做得光明正大，即使委屈一下自己也不要紧。若你的父亲能够代入你，同情你，越委屈你的胜算就越大。 卡莱尔暗自握了下拳头，在老师的口中，亲情也罢，爱情也罢，友情也罢，都是可以冷静客观地分析、冷酷地衡量算计的，一开始他多少有些不以为然，而现在……他越来越觉得阿云老师才是对的，从前只看着安东尼的父亲，现在越来越长久地注视着他了。 老国王絮絮叨叨了一番叮嘱卡莱尔要敬爱他的大哥，从前听到这种话会不耐烦的卡莱尔，这一次听得十分专注认真，因为他知道父亲并不是在劝他放弃，而是在为即将面临失败的安东尼做考虑——夺位失败的王子可以继任亲王爵，若果自己等不到下一任国王交替，自己的儿子也可以获得下一次的继承顺位排位权。 最后，老国王郑重地从随身佩戴的怀表中取出了一枚钥匙，这是唯有王储才能接触到的、圣布里奇王室王家收藏室的钥匙，老国王将其交给卡莱尔，等于是提前将王冠戴到了他头上……当然，老国王没有死去卡莱尔就依然只是王子。 卡莱尔接过钥匙，感动地向父亲下跪……他的心中倒是很平静，他知道父亲此举并非出于什么父子之情，而是在他以复兴圣布里奇的政治口号和海贸的利益拉拢了大部分的贵族后，老国王对他这位以前没有怎么重视过的二王子表示的妥协——妥协是政治的灵魂，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如何妥协得体面、妥协得有价值，是政客和政治家都必然修习的技艺。阿云老师总是把指导他的话说得太过直白，但这些话却是最有效而直接的。 站在城堡最深处、以秘银和钢铁铸造的大门前，卡莱尔深吸口气，将王室秘藏钥匙插进门锁中。 唯有正统王室成员才能接触到的、这片大陆上真正的历史密辛，终于出现在卡莱尔眼前。 尘封的黑色封皮，被每个王室秘密收藏的，以大陆通用语记载的真实历史——若流落在外，必然引起大陆震动的、关于这片土地的秘密！ “啊！”卡莱尔王子刚翻开封皮，就差点儿将这本黑皮书脱手……开篇第一章，讲述的居然是巨人族！ 这本由圣布里奇王室的每一任国王亲手书写记载下来的、只在正统王室中继承的历史密辛，第一章的内容便是千年前布龙菲尔德大陆驱除巨人之战！ 曾经统治着这片大陆，给所有种族带去恐怖和压迫的巨人族……是被精灵族、人类、兽人、矮人、半人马、牛头人等种族合力驱逐的！ 第一任圣布里奇的国王没有参与那场战争，只是作为提供物资的后勤部队，所记载的内容并不多，但却提到了一个卡莱尔在游学期间于北部联邦接触到的、曾经屹立在大陆南部但却失落了的文明：旧帝国。 在第一任圣布里奇国王的记载中，旧帝国是人类联军的主力。 卡莱尔王子哆嗦着往下翻，第二任国王、第三任国王……这些手写的记录没有任何涂改的痕迹，那些已逝的国王们忠实地将王权替换的过程和秘密如实留在这本厚厚的黑皮书内，不避讳也不做任何隐瞒——既然是只有接任王国的继承者们才能看见的内容，有什么可避讳隐瞒的呢，倒不如将教训留下警示后人。 卡莱尔王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在这些国王们的手书中，他看见了无数可怕的阴谋伎俩、恶毒算计……围绕着王权展开的斗争从来都是鲜血淋漓、残酷得让人无法直视的，与之相比，阿云老师教给他的，利用大义和光明正大的阳谋来打击安东尼的声望、博取老国王支持的手段简直温和得像是在哄小孩。 翻阅到一半，卡莱尔王子再度看见了关于旧帝国的记载……那个曾经作为人类联军主力的庞大帝国在恢弘了五百年后终于轰然倒塌，而在那一任圣布里奇国王的记载中，他看到了人们偶尔用来代指北方草原的词汇。 “诅咒之地？！” 卡莱尔连忙静下心来仔细观看这段记载，这毕竟是与他敬爱的阿云老师息息相关的事。 于是，卡莱尔王子的面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旧帝国的覆灭在大陆上公开流传的部分语焉不详，仿佛强盛无匹的帝国是在一夜之间轰然消逝，只留下诸多惋惜遗憾，而在王室的记载中，这个过程就远没有这么体面——旧帝国是整整走了两百年的下坡路才覆灭的，皇族内斗，贵族腐朽，上层混乱不堪，中层醉生梦死，底层生活无着，大量流民外逃，连南部六国的人口都在那期间增加了近一半。 最后，是那场可怕的、让人们甚至不愿意提起的、语焉不详地带过去的灾难…… 一名旧帝国大贵族发起领地战争，在自己的领土内征发十万民夫，但他却不愿意给这十万民夫提供食物，当民夫们被军队驱赶着前往战场时，不反抗就要饿死的民夫们发起了暴动。 这种暴动并不罕见，或者说在大陆上是非常常见的，且往往不会让人产生太大兴趣，因为暴动很快就会被压制，手无寸铁、形如骷髅的民夫怎么可能是骑士们的对手呢？两百名骑士发起冲锋，只要半天的时间就能将暴动的十万民夫制服。 但这次的情况却不一样，当民夫发起暴动时，军队刚好行军到两片领地中的交界地，一名亡灵法师恰好路过此地。 黑魔法师在布龙菲尔德大陆上并不罕见，这是精灵王、矮人王和兽皇称雄的大陆，教廷的势力没有别的大陆那么无孔不入。 绝望的民夫们像这名亡灵法师求助，甘愿以自己残破的生命为代价、献上供奉，那名亡灵法师欣然接受了民夫们的献祭，他将这些绝望得心甘情愿奉献生命、只求报仇的民夫转化为亡灵大军，发起亡灵天灾。 卡莱尔看到这个部分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别说是十万人了，几十人、几百人的献祭都会引起震动大陆的灾难，赶紧翻页往下看。 旧帝国最大的领地在短短数月间化为天灾军团的沦陷区…… 各国以征伐亡灵大军的名义疯狂蚕食旧帝国领地…… 那名亡灵法师转化为巫妖王…… 混乱、恐慌持续了近十年，黑魔法的威胁和破坏力竟远远比不上将旧帝国当成美味蛋糕撕扯而疯狂参战、巴不得越乱越好的各方势力，最终，教廷与精灵王、兽皇、矮人王联合出手、将那名巫妖王赶出南部大陆，失去借口的各国势力才不得不停止狂欢，而这时，旧帝国已经完全覆灭，连残骸都没剩下了。 那一任国王忠实地书写下了各国在此次事件中的贪婪吃相，只在最后记了一笔那名巫妖王的去向——它逃到了北方草原，牛头人和半人马的领地，并不知何故死在当地。 表面上的历史中，这名巫妖王是旧帝国覆灭的罪魁祸首，它也的确强大得让人畏惧，它的死亡之所就此被称为诅咒之地，各族约定永远不对草原进行攻伐，以避免大量的鲜血将其复生。 卡莱尔懵逼得回不过神来…… 他看到开头的部分，还以为带来恐怖灾难的就是那位亡灵法师，毕竟黑魔法总是充满神秘色彩、让人恐惧的，世间风评如此；可在圣布里奇国王的手书中，真正可怕的根本不是什么巫妖王，而是……人心！ 旧帝国的覆灭，其实是一场人类王国所有国家的狂欢！ 有地利之便的北方各国不必说，王国联邦中北方各国声音最大，就连弱小的南部六部，虽然没办法派出军队去争抢领土，但也接收了大量旧帝国遗民和财富…… 卡莱尔用微微颤抖的手将黑皮书合上，用力按压了好会儿额头呼吸才平复下来，他闭上眼睛缓了缓，将头转向北面，露出苦笑：“你说得没错，老师……这世间除了人心没有任何事物可惧，与恶魔做交易算得了什么呢，多少人的心中就藏着恶魔……” “阿、阿嚏！” 萧云狠狠打了个喷嚏，挨着他的秋看了他一眼，伸出爪子把萧云抱住，腹部毛绒绒的长毛把萧云的后脑勺和背部遮了个严严实实。 “没事没事，我没感冒，估计是谁在暗地里夸我帅。”萧云抬手抱住秋的爪爪，另一只手朝前挥，“跑啊木木，再快点！” “好勒！”变身雪狼的木木欢快地应了一声，拖着雪橇跑得飞快，时速最起码120迈。 同坐雪橇上的青岩没有变身，他还是比较抗寒的，这会儿就把手肘支在膝盖上，手背托腮，懒洋洋地看着两侧快速后退的雪景。 “出来玩不带大河，回去她肯定要念叨很久了。”刮脸的寒风在青岩这儿不算个啥，这货还很头铁地迎着冷风慢悠悠啃鱼干。 “这哪叫出来玩，明明是大雪封冻也不忘我们的老朋友牛头人，给他们送麦芽糖和蜂蜜！”萧云反手抱着秋毛绒绒的前肢放肆地撸，毫不客气地把人家当做靠垫加抱枕，“你怎么老对大河念念不忘，想谈跨种族恋爱？我不同意的啊，你俩生不出幼崽。” 秋&青岩：“……” 秋扭脸：“不是，青岩，你想和大河做伴侣？” 青岩脸都黑了，抽着嘴角道：“我……你……我和大河是朋友！好朋友！” 萧云都不说尊重一下青岩的解释，用手揉着坐得有点发麻的JIOJIO：“没有就好，你激动个啥。哎呀，坐久了脚麻，木木你跑累了没有，我俩换换？” “不累！”木木撒着欢边跑边蹦跶。 “累了跟我换哦！”萧云越发把身体重量往秋身上压，看看，人家这不愧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多自觉……要是带大河那种货出来，还不定把拉雪橇的活儿全推他身上呢！ 第80章 透过现象看本质 火炎部落离牛头人的部落直线距离约有400百公里, 注意, 是直线距离，走起来指定没法不拐外，因为草原上的大体地形虽然是平原但川溪涧泉、荆莽沼泽是很多的, 再头铁也没法一路怼过去。 到了冬季大雪封冻, 赶路倒是顺畅得多了，因为都给小两米深的雪层给盖住了……尤其是到了深冬, 地层上表层的雪还是软的，低下硬得跟夯土一样，河流沼泽都可以直接越过去…… 呃，当然, 遇到树林子还是得绕行, 尤其是不能靠近大树, 不然就算你有两米高也得给大树周围的雪坑焊住，没人救压根出不来。 俄罗斯狗拉雪橇的时速能到三十公里，雪狼人拉雪橇的话，平均时速七十公里稳稳的，还比平时跑起来省力, 天不亮出发，木木拉一早上、萧云拉一下午，到天黑的时候一行人就看到了牛头人住的部落。 热情的牛头人立马将冻成傻逼的一行人带进有火炕的泥砖房, 跟萧云关系贼好的琴拎了热水食物过来给大伙儿接风洗尘，尤其是食物，他们也知道雪狼人变身久了饿得慌, 熏制过的肉干切块煮了两大锅，加上豆芽和在有地暖的房间里种的小青菜、韭菜、腌制的萝卜片，把饿得眼睛发绿的萧云和木木投喂得肚子滚圆。 萧云缓过气来了一抹嘴，便把装在雪橇车上的一大罐子麦芽糖和一小玻璃瓶蜂蜜拿出来……不是他小气，蜜蜂越冬就靠吃蜜，自家也没啥余粮。 重点在麦芽糖上，牛头人自家种的大米多，教了他们盖房子后冬天也能发出麦芽，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萧云是来教他们制糖的……他自己都不咋好意思占牛头人便宜，才见不惯牛头人给商队用廉价糖耗羊毛呢。 “原来如此，居然可以用米和麦芽做出糖啊！”琴开心地双手捧心，立马去把部落里的牛头人妇女都召集过来，让萧云教制糖——萧云说了还有事，不能在这里留太久，那当然是让越多人来一起学最好，总有人能学得会、成功把糖做出来。 糖是硬通货，自制的麦芽糖甜而不腻、还不像商队卖过来的糖那样含有许多杂质，试吃过罐子里的麦芽糖后，萧云再度陷入牛头人妇女的汪洋大海之中…… 待这些妇女们开开心心地各回各家发麦芽，萧云才算挣脱出来躺下睡一觉……多亏他机智地教牛头人盖房子盘火炕，这种天气要是还让他睡冷冰冰的地铺，那就要了卿命了。 次日，特意在大冬天里跑来传授制糖技艺的萧云得到了族长霍尔的亲自接待，霍尔族长的屋子里弄了火炕还搞了个壁炉，围坐在烧着牛粪的壁炉前喝着暖烘烘的羊奶，也算是一种惬意。 然后萧云盯着壁炉里燃烧的牛粪看了半分多钟……在自家部落也不是没烧过牛粪，咋在这里烧就感觉怪怪的呢！ 霍尔族长笑得狰狞而亲切，陪坐一旁的琴笑眯眯地翻译：“霍尔族长说，很感谢雪狼人在寒冷的冬天也不忘记关心我们，但在这种天气出门确实有些危险。” 萧云……说实话还是有点接受不了牛头人这种交流的画风，拿出职业素质端起笑脸：“其实我主要是想出来看看其他的雪狼族部落越冬情况如何，我们部落才刚搬过来没两年，对周围的了解仅限于离我们部落不远的草根部落，所以想来请教霍尔族长了解周围的情况。” 这事儿来找牛头人就对了……霍尔部落是牛头人部落中最靠近草原西南角的，这一片儿上到底生存着多少种族、各个种族有多少个部落，没谁能比他们更了解——因为每年或隔年这些部落都会来找他们打秋风。 像这会儿萨拉丁没留在部落里，就是带着人出去给一个猫族小部落送粮食了……离牛头人部落不超过百公里就是有这种好处，自家老弱病残出不了门，来个人报信牛头人也肯给送。 霍尔族长理解了萧云的意思，疑惑地盯着他看，琴的表情也有点怪。 萧云跟他们俩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牛头人的圣母并不是无脑圣母，人家也会对虎族那种行为有防备之心，一拍大腿：“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雪狼族又不是虎族，才不会去攻击别人呢！” 反正火炎部落开始种田霍尔部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萧云便也不瞒着他们，将火炎部落的发展方针稍稍汇报了一番：简单来说就是雪狼族也想像牛头人这样发展，集聚更多的族人一块儿种田。 雪狼族采取游牧方式的话一个部落养活不了多少张嘴，换成耕种的话不但粮食充足还绰绰有余，比如今年收成的七十万斤小麦、五十万斤大豆、五万斤稻谷，再多来一倍人也养得起，所以火炎部落希望能跟那些日子不太好过的部落联系上…… 当然，一上来就要求别人跟自己融合是不靠谱的，这和当年地球上白皮拿着枪炮冲到大陆上吆喝“开门、自由贸易”的强盗做法没有区别，所以萧云又提出了在双方之间的信任不达到一定程度前不搞融合，但可以以别的方式来互帮互助的办法，比如说火炎部落利用比较靠近海边的地利之便与一家新来的人类商队做交易，以粮食雇佣人力的方式解决部分雪狼族部落的口粮紧张问题。 至于搂草打兔子看看能不能再搞点灰矮人之类的……萧云明智地没有提，想联系别的雪狼族部落牛头人都这么警惕，他还是少作死的好——当年能把巴鲁他们顺畅地带走，是因为红叶和阿山救回来夏尔，要不然牛头人才不会一直装透明。 萧云是从来没有轻视过这帮牛脑壳，先把自家的最终目的说出，再把为达到这一目的而采取的比较温和、不会产生冲突性的折中沟通联系办法交代清楚，霍尔族长的表情很快缓和下来。 “霍尔族长说，我们可以帮助你们联系到西部地区的雪狼族部落。”琴盯着霍尔看了一会儿，很尽职地翻译，“我们希望草原西面的部落之间能够永远和平，不要出现以部落为规模的冲突。” 这话还是比较和缓的，但是萧云在听了琴的翻译后，脑中不自觉出现了一个身披袈裟、左手提禅杖右手持戒刀的牛脑壳和尚，威风凛凛、金刚怒目：阿弥陀佛，不和平就给贫僧下地狱去！ ……以这帮牛脑壳敢于正面跟虎族叫板、怼得虎族退一步的倔强，萧云毫不怀疑这帮家伙做得出来…… 和平发展是萧云目前最需要的，牛头人这么旗帜鲜明态度明确地表示和平期望，萧云哪有不赶紧拍马跟上的，当即跟霍尔族长一拍即合——霍尔族长什么目的想法他不管，反正牛头人的和平大旗他举定了！ 万一跟谁产生冲突，萧云指定先把牛头人拖出来……咳咳，指定要把自家的立场和牛头人的和平立场捆一块去。 于是霍尔族长派出两名牛头人战士领路，带着他们去拜访这周围的雪狼族部落——是带路也是监视，霍尔族长并不全然相信他们这帮人接触别的雪狼族部落的目的，派来的俩老哥一个更比一个壮。 而且，雪狼人拉雪橇，人家牛头人也能拉雪橇，雪橇上还堆了一些粮食和冻得硬邦邦的大白菜，这是顺带给送温暖去…… 再继续上路青岩也不敢浪了，老老实实裹着兽皮跟木木和秋挤一块坐，萧云拉着雪橇，跟着前面牛头人战士的雪橇在雪地里飞奔；这一跟，萧云就算不是战士也看出牛头人确实战斗力逆天，尼玛不会变身的牛头人甩着粗壮的大腿和有点搞笑的大蹄子，两条腿跑起来比他这变身了的雪狼人还快算咋回事！ 感情雪狼族在速度上的劣势真心不是说着玩的啊！ 十天后，被风刮得面皮都厚了一圈的萧云等人回到部落，结结实实地休息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吃饱喝足养了两年的脂肪层在这十来天里赔了个干净，受罪受大发了！ 当然这罪也没白受，草原西南角这块儿的地形地势萧云都大致有了点数，大雪都盖不住的标志性地标也画到了布卷上，最重要的是对于草原西南面这块儿不再是两眼一抹黑了： 在草原上也算比较贫瘠的西南角这块儿除了自家部落外还住了六个雪狼族部落，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部落其实就在草根部落往东北面走四十公里处，但因为平时那地方都是广袤的水泽和山林，春夏秋三季走不通，所以双方挨一块住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自家还有个邻居…… 起码有大半个省的面积这么大的草原西南角，散落在其间的雪狼人部落就和无良商家吝啬地丢在大饼上凑数的几颗芝麻粒一样不起眼，最大的部落有百把口子人，最小的部落有六、七十，因为在这块儿经营得久的关系，倒是没有两年前的火炎部落那么窘迫，起码也有原草根部落的规模——吃饱吃好不用想，起码饿不死、能有新生儿降生。 其中一个部落还收留了十几个地精，靠这些地精寻找茎块食物的本事、依靠着部落周围大面积的山林，过活得还挺不错，当萧云他们在牛头人的引领下上门时，这个部落还拿出了他们“放养”在山林周围的红薯块招待他们……萧云推测应该是大型鸟类鸟粪里带来的薯块发芽、自然生长的红薯藤被地精发现，受雪狼人庇佑的地精便有意地培植这些退化得比较严重的红薯，靠着山林提供的腐殖层将这一作物培植下来……就是没有排涝施肥的意识，有些地方都给沤烂了，淀粉含量也相当够呛。 不管这些部落过得如何，萧云雪橇上装着的盐和一罐罐的麦芽糖都是最受欢迎的礼物，砸出礼物，再提出明年以粮食雇佣部分战士，这些部落答应得都挺爽快——牛头人还会担心他们上当受骗，而普遍蠢萌的雪狼人简直是毫无自觉……搞得萧云内心十分复杂。 要是住在最靠近海边的南面的部落不是他们，要是卡莱尔他们上岸后先遇到别的雪狼族部落，萧云真操心会有雪狼人傻兮兮的被那个逗比骑士丹·克劳迪骗走，跑去异国他乡给人家当坐骑……简直一想起来就火大有木有！！ 搞定这件事，接下来部落又回复到全体扫盲学习进步的状态，需要加时补课的除了被化学实验锁死的巴尔克外，又多出了红叶和羽——雇佣来的战士和本部落的战士往后在外行走就要靠他俩去带，不教得精明点怎么行！ 于是红叶和羽在跟着其他人一起把萧云写在树皮纸上的故事读通后，就会被萧云拎过来教育故事背后的“故事”——蓝果、草根、青岩、大水、青草几个则作为蹭课的旁听者在一旁作陪。 “呃……白雪公主想逃跑是因为如果不逃跑她就会被继后欺负？”羽磕磕巴巴地。 “不对，这个只是表层上的故事，我们不能只看表面，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毛毛你再认真想一想。”萧云大摇其头。 羽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鬓角淌，憋了好会儿才道：“那就是……白雪公主不想被继后利用？” “嗯，有点东西了，继续。”萧云手指一点。 “呃……王国内的贵族支持的是白雪公主，继后篡位，也不能剥夺白雪公主的继承权……所以……所以……” “所以如果白雪公主受继后的掌控，那么支持她的贵族很可能在她继位前被占有大义名义的继后争取过去，她无法妥协，只能奋力一搏。”红叶提醒道。 萧云目光炯炯地看过来：“红叶你不能影响他，让他自己想，他自己想出来的东西才是他的。” 红叶把嘴巴闭上了。 羽愁眉苦脸，双眼无神，整个人都放空……旁听蹭课的几个也是蹙眉苦思，虽然阿云不会对他们提问，但他们也难免想到如果被提问的是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萧云只好再提示他一句：“红叶的答案有她的道理，虽然不能抄她的答案，但是他你可以参考她的思路，一件事情总会有多种解决方式，在实际尝试前，我们不能说解决事情也有标准答案——” “嗯……”羽艰难地咽了下唾沫，作为一名只要尽职尽责地巡逻狩猎就能过一辈子的战士，被逼着来学习深度强度都匪夷所思的“理解”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那样的话……呃，是不是因为，王国的贵族支持者们支持的是老国王和白雪公主，继后谋杀了老国王，要尽可能地获得支持，就必须要白雪公主来支持她……白雪公主妥协的话等于是默认继后的统治地位？” “这就对了——”萧云一拍手，“王室的统治权重点在于王室，王后并非天然拥有合法统治，只有在王室中人支持王后的情况下，王后才能坐上王位。这不是继女与继后的亲情之争，是关于统治权的、你死我活的较量，所以作为从小接受王室精英教育的白雪公主而言，她在这个立场上无法妥协……” 萧云魔改的《白雪公主》故事中，逃走的白雪公主并不是跑到森林里被七个小矮人照顾，而是借举行生日宴会的机会招来七家贵族，借七名贵族的力量搬离继后一手遮天的城堡…… 接下来么就是想利用七名贵族跟继后争权的公主、想讨好下一任掌权者借此上位的贵族、和想干掉公主的继后之间的斗争…… 以魔改暗黑童话来强行给族人灌输人性本恶世界观的萧云，是丁点儿都不避讳权利斗争中的本质，恨不能把权力这把双面刃到底有多锋利都给大伙儿扳开了揉碎了讲。 “我们打个比方，假如火炎族长忽然死了，族长的位置火炎在死前指定了由红叶来继任，但是毛毛你被草根族长支持、有争抢下一任族长的资格，这个时候红叶就必须和毛毛你对上……那么这个时候，你们两人谁能上位，族人的支持就尤其重要，你们怎么去获得族人支持呢？” “噗”地一声，旁听的草根族长直接喷了。 “红叶说我会秉持火炎族长的方针，肯听阿云，也就是我的建议，让部落继续强盛、发展壮大。而毛毛会说，我比你年长十岁，我也知道阿云，也就是我的建议的重要性，在我死后，我会把族长的位置转移给阿云。” “此时，在我，也就阿云看来，毛毛和红叶接任火炎部族的位置其实都差别不大，同是毛毛提出了他有可能比红叶早死十年……” 红叶和羽直接听懵逼…… 萧云分析了一通，话锋一转：“……然而这里还有个问题是绕不开的，你们两人在争取支持时都可以把话说得很好听，可是你们两人继任族长，并且熬死了本来就年长的、和你们一样有话语权的草根族长之后呢？如果你们贪心权力，在草根族长死后选择自己人接任、或者是索性自己来当这个唯一的族长，此时你们的权力就无人能够限制，完全可以把影响到你们的权威的人，也就是我，一脚踢开……” 红叶和羽汗如雨下，旁听的几个惊骇的目光不住往他俩身上转。 “而才刚成年的我，要怎么跟已经掌握部族多年的你们其中一个较量呢？这时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想办法干掉你们，一个是拉走一部分信任我的族人，另起灶炉，反正我还年轻，用十年的时间再打造出一个全新的、富强的部落也来得及……” 红叶和羽小脸刷白，旁听的几个惊恐的目光落到萧云身上。 “此时，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萧云面色不变，继续就他假设的情况进行演变，“假如我和继后一样谋杀掉你们，显然，这种涉及生死的问题会引起部落里的震动，不管我将掩饰的工作做得有多么到位，依然会有部分人不信任我，与我离心离德，甚至是畏惧我，恐惧我，人心散了，就算以后大家依然肯听我的，执行效率也会降低，甚至于我安排的事情难以执行，因为大家不可能无保留地相信为了争夺权力毫不犹豫杀死你们的我，大家会担心我什么时候就看他不顺眼，害到他头上。” “……”草根族长简直惊呆啦！ “而若我带走一批人另起灶炉，对我来说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们的部落也会因此分裂，力量会被分薄，我们双方之间不管是留的人还是走的人，都会前所未有地孱弱，抗风险、抗打击能力下降一半还多，如果这个时候有外部势力插手进来，那么我们两边都会因为实力降低而任人宰割。” “结论是，当我们这些有机会去争抢、追逐权力的人产生了自私自利之心，那么不管我们怎么去小心谨慎地作出选择，只要我们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仅仅只是为了我们自己、只为我们的私利考虑，那么我们的行为就一定会对部落里的所有人造成伤害。” 全体听众瑟瑟发抖…… “再回到故事本身，继后想要谋夺老国王的统治地位，谋杀老国王，引起全国震动、部分贵族离心；白雪公主不甘心将权力拱手相让，悍然与继后争斗，导致王国内的贵族再次割裂……故事的结局，别国的势力插了一脚进来，支持白雪公主、干掉了邪恶的王后，看起来似乎是非常完美的结局，然而……这个时候白雪公主的统治权还是纯粹的吗？她的国家被别的国家介入，她的威信甚至不来自于国民支持，而是别国支持，这对国民来说是好事吗？” “不是。”红叶和羽异口同声，齐齐抬手擦汗。 萧云微微一笑：“所以了，一个集体、一个整体，不管是我们的部落也好，还是故事中的王国也要，想要做大做强盛，就必须上下一心、以集体整体的利益为第一利益，其他的都要让步，这必须是我们的共同意志。这些话不仅仅是对我们作为管理者对我们带领的人喊，对我们自己，更要一喊再喊，因为我们这些人，这些相对来说能力更大、对集体的破坏力也更大的人，一旦私心大于公心，那么不管我们说的话有多漂亮，曾经的贡献有多大，我们都会成为对部落这个整体最有害的害虫。” “所以我们要去了解外界的权力斗争有多怕，有多么毁坏一切，学习了解吃透彻，这不仅仅是为了让我们部落与外来势力打交道时不吃亏，能看穿那些表面现象下的本质，同时也是为了警醒我们自身，不要去做这种蠢事。” 这话让被吓出一身冷汗的众人齐齐点头……虽然阿云说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深入太复杂，他们还需要花一些时间才能完全理解，但阿云的用心大伙儿是能感觉得到的。 看着努力吸收新知识的众人，萧云心里面也松了口气，不忌惮于谈权力、谈人性才是真正真诚的相处模式，避讳、禁忌可以让人口头不说，但是不能让人私底下不做；是人就会有私心，不承认私心存在那是自欺欺人，将私心限制在影响和破坏力较小的范围内才是正确的做法。 错误的例子，萧云在地球上看得太多了……没逼数的父母希望孩子天真纯洁又希望孩子自带外挂规避坏人不受伤害，想孩子全都听家长的又不乐意孩子在外面随随便便被外人骗，结果么就是把小孩折腾疯；现实得不能再现实、嫖娼出轨五毒俱全的男人希望女人都是单纯傻缺的恋爱脑，发现女人没那么容易上当、还是要讲现实的，这些男人就装出一副受伤害的样子说啥“我最蠢的一点是相信世界上有爱情”——这些破事儿萧云简直连吐槽都不想吐，多关注一下都掉智商。 冬天已经过去了一百天，再有三、四十天，大雪就该停了，雪停之前，萧云还得再抓抓紧，把蠢萌的族人们都调教出来……随随便便被哄走什么的绝对不能有！外面的人都是大猪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　　萧云：外面的世界很阔怕，大家一定要做好思想上的全面武装！ 第81章 打工战士 从穿越来的第一个冬天开始, 萧云便有意识地记录着日子，第一场雪与最后一场雪相隔多少天，雪化后到气温升高到一年之中的峰值相隔多少天, 气温最高的时期到草原上的植被变成金黄色相隔多少天……没办法，没有日历, 萧云也不懂得怎么用日光高度算星球直径、算经纬度、并在此基础上推算出大概节气, 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来大致估摸时节。 三个冬天的相互参考修正下来，萧云可以确定的是：草原的冬季约为一百三十~一百五十天，也就是四个月到五个月, 春秋两季比较均衡, 在八十天左右，夏季比较短，约有五十~六十天……粗粗算下来，每隔三百四~五十天一次四季轮回, 一年要比地球短了那么十几二十来天…… 涉及天文学这对萧云来说就超纲了，他又不是天文学家，搞不清楚天体公转比地球快意味着什么, 他只要大致摸清楚气候规律、节气长短, 在种田大业上有所助益就行。 来到这世界经历的第三个冬天，最后一场雪停止在第一场雪来临后的第一百三十三天，之后天空云层变淡，阳光得以穿透，春天前最后一次降温到来……雪化时温度会降低是个常识，草原上这么厚的积雪, 化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这个冬天的雪比前两个冬天来得都大，去年的雪层还不足以覆盖部落南部的沼泽，而这个冬天，南部的沼泽几乎被埋成平地……在草原较南端的位置都是这么个情况，草原北部的降雪量只能更大，萧云用膝盖想想都知道今年自北而来的水流肯定会对整个草原造成冲击，雪化期间淌着泥泞跑了一次部落北部三百公里外的大地之河上游，整个被冰封住的上游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大地之河的水源来自于萨马尔雪山，还没到雪山范围都给封冻成这鸟样，雪山上啥情况还用得着说嘛？ 急匆匆赶回部落，萧云便召集族人们开了次春季排涝动员大会——往年发水患都要等到夏季来临、平均气温提升到日均二十七度~三十度的那段时间，今年非同以往，萧云很怀疑春夏交际时就有可能发水。 吃了一两年地里种出来的粮食，大伙儿都知道发水的危害有多大，动员大会开完，不等大地解冻，蓝果的工程队便带上挖掘工具全员出发、前往为部落提供水源但也带来隐患的大地之河支流上游。 三名成年地精和一半的灰矮人临时征召进工程队，这支队伍要做的事儿有两件：一是开挖出一条新的排水河道，从支流上游挖通到地下世界出口处，以备事态紧急时将部分河水引到地下世界去——反正地下世界很大，挨草原这块的地下世界压根没人住，还与地下水相连接，拿来排水也没啥不妥。 二是，将去年修的人工河道继续往下挖、尽可能挖到更南面的位置，挖到出海口就不想了，起码要挖到采蛇藤黄花平原附近的峡谷地区，那条峡谷经巴尔克空中观察直通大海，貌似是天然形成的出海口，但因为中间隔着块凸起的平原的关系，只有发大水时才派得上用场。 第一项还罢，第二项工程完全是大工程，萧云琢磨着工程队没半年的时间估计搞不定……但也没办法，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说做得到才去做，而是不管做得到做不到，有必要性的话都得尽力去尝试。 工程队开工，砖厂水泥厂也要运转起来，春耕的事情便交给了青岩、大水和青草三人带领的工作队……还好有去年的铧式犁开荒经验打底，人少点、辛苦点，紧赶慢赶的也来得及。 十六名雪狼族战士，红叶和阿月去工程队搞水利去了，阿山在砖厂埋头造砖，木木在火炎族长的水泥厂帮忙，羽手头只剩下含自己在内的十二人。这十二名战士萧云没抽去种田，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雪化期间正是饿了一冬天的猛兽、魔兽疯狂掠食的阶段，部落摊子铺开得这么大可经受不起人手损失，战士们得加紧巡逻，将一切危险远远驱赶走。 至于为毛是驱赶而不是捕杀，这是个伤自尊的话题……追都追不上捕杀个毛啊。 残雪化了个干净时，萧云亲自跑去联络的那六个部落陆陆续续派了打工战士找过来了……在茫茫的大草原上想找到没去过的部落不容易，但雪狼人也有自己的办法，他们会在自己走过的地方留下明显的路标，比如将大块的石头垒成特别的圆圈、里面插上一根撞断的树啥的，冬天时木木留下了路标，这些战士们自己顺着路标找过来就行。 这些部落派来打工的战士有多有少，多的来了四、五个，少的也来了三、四个，毕竟萧云给的待遇是一个战士给一百斤盐、两千斤小麦、一万斤大豆，以及搬得回去多少苜蓿就给多少苜蓿，打工期间还包吃住，这待遇不可谓不优渥（咳咳）。 最绝的一个部落，把族长都给派过来打工了……萧云看到这个憨笑得有些心虚的族长时脸都囧了。 六个部落来了二十四个打工战士（含一名族长），萧云照例给他们剃头刷洗消毒投喂，然后……全赶去耕地。 六千多亩地要翻耕，正是缺人缺得萧云想上吊的时候，你们来得正妥~！ 于是河流两岸的田地间，多出来不少拖着铧式犁卖力耕耘的白毛巨狼…… 这帮打工战士前后帮忙了半个来月将田地翻耕好，所有人都变得无比淡定——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这么优厚的待遇会不会哪里有问题，打工了这么阵子发现确实非常累、累到头秃，当然就很安心了，每天吃火炎部落给的美味饭食都敢甩开腮帮大嚼、不怕不好意思了。 萧云就很喜欢雪狼人这种务实风格，让这群打工战士休息两天养足精神，立马赶去工程队继续卖苦力……没错他是以雇佣商业运输队的名目招聘来的这帮战士，但现在不是商队还没来嘛！难道他白养着人啥都不让做？那不阔能~！ 播种施肥这种精细活新来的不好上手，好在翻耕节省出大量时间，大水他们可以慢慢来…… 有了这帮打工战士的加入，工程队进度提升了四分之一，春播结束时河流上游那条通往地下世界的排水河道就挖了出来；安装上灰矮人特制的钢铁闸门，蓝果把工程队拉回来休息了一天，继续开工、在原来那条人工河道的基础上往下挖。 打工战士阿雁，来自栗部落，今年三十二岁。 嗯……阿雁的战士身份有点儿猫腻，因为他才实际成年两年……在栗这种小部落，他确实是比普通族人强点儿、多那么点点战士经验，但要较真的话，他不能算是战士，只能算是刚成年不久的、有一定战斗力的大孩子。 栗部落就是连族长栗都跑来打工的、让萧云囧了半天的小部落，这个部族生活的地区比较贫瘠，周围魔兽多，没办法把强力的战士都派出来，但又眼馋火炎部落给的待遇……别的不说，多出一个战士多一百斤盐，就让栗族长心里有只猫族在挠，于是族长栗自己凑了个数，阿雁这个刚成年的“大孩子”也凑了个数。 谁说雪狼人没有小心机的…… 凑出四名战士来到火炎部落，一开始从栗到阿雁都有点儿心虚，生怕那个阿云翻脸，还好阿云啥话没说，折腾了他们一番（主要是剃头消毒）就给吃饱喝足安排去工作；非常辛苦、辛苦到能把人累得话都不想说的活儿干下来，无论是栗族长还是战士阿雁都放心了，虽然他们的战士身份有点儿虚，但做的活儿是实打实的嘛！ 挥汗如雨、埋头刨地的阿雁听到有人喊开饭后又挖了几锄头才停下来，把自己用的工具和族人用的放一块，阿雁擦着汗爬出两米深的河道，又转头过去把有了点儿年纪的栗族长拉上来，这才和其他人一块儿走到旁边去洗手。 火炎部落的阿云要求所有人吃东西前要洗手，不然就不配给零食——用豆油炸的面粉裹虫子、裹肉皮、面粉加大豆炸透的豆饼之类——最开始还有人不习惯，眼巴巴看着别人吃炸成金黄的香脆零食而自己没得吃后，脑子再木的人都学乖了。 洗手的水是从河流里提过来的，一人可以用一小盆水，用肥皂打一遍沫，搓掉泥后用水清洗干净，就可以走到旁边的平地那儿去领饭。 午餐这一顿通常是蒸饼加面片汤，块头特大的蒸饼很软、很好吃，阿雁领了自己的份量，坐回到栗族长身边，一口咬下一大块，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还好他厚着脸皮跟着来了，不然这么好吃的东西他就吃不到了。 “今天的馅料真好吃，大河又搞出新馅料了？” 起码有八两重的蒸饼雪狼人要吃三个，还要喝一大碗面片菜蔬汤，灰矮人没有雪狼人的肚量，一个就能饱、再不够一个半顶天，阿雁美美地大嚼蒸饼时，旁边才咬了两口的灰矮人朝送饭来的猫族搭话。 较大型的猫族都编到了青岩的二级劳动力队伍里，兔狲们的毛纺厂开工，送饭的就换成了他们。雪豹迷迭香也是爱吃之人，要不是食堂不缺人他早就想混进去了，灰矮人这么一问就挠到了他的痒处，当即蹲下来：“那是，我亲眼看见大河弄的新馅料，早上部落水渠里捞上来的鱼，鱼肉片下来油炸了，说是晚上给大家加菜，鱼骨头、鱼皮和猪皮一块熬的冻，拌到馅料里，味道完全不一样……” 阿雁一听口水都下来了，忍不住插了句：“晚上还有加菜吗？好不好吃？” “当然好吃，大河说了今晚要炒菜呢，仓库里最大的铁锅都搬出来了。”迷迭香得意地炫耀，“我跟你们说，炒菜比汤菜好吃多了，同样是大白菜，炒出来的香味是汤菜的好几倍……” “卧槽你倒是过来帮忙啊！”花豹鱼骨满头大汗地给人舀汤，一回头发现小伙伴居然蹲到旁边跟人海吹上了，气得连阿云的口头禅都叫出来了。 “来了来了！” 阿雁腮帮子鼓动将蒸饼吞下，咕噜噜灌了一大口面片菜蔬汤，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转头一脸新奇地看向族长：“阿栗，他们这儿好吃的可真多啊，为什么我们部落没有呢？” 栗族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懒得跟这个屁孩子嗦发，咋的，嫌弃他这个族长不行是不是。 阿雁一脸无辜，偏头看另一族人……却见族人吃掉了俩蒸饼，正拿着第三个蒸饼一脸复杂地看。 “要是能把第三个饼子给我的伴侣吃就好了。”这名战士幽怨地叹了口气，转脸对上阿雁。 阿雁马上低头灌汤……这族人的伴侣也是战士，还是挺强的那种，部落的安全离不开她，这才让阿雁来凑数。 大家都吃饱喝好，猫族们来收碗盘，顺带检查大伙儿的手上干净不干净，干净的就给发零食——一个用面粉调好油炸成金黄色、香脆可口的豆饼，和一把用盐炒得香香的、还加了少许松子的炒豆。 阿雁除了正餐最期待的就是零食分配了，很珍惜地双手把自己的份额接过来，豆饼叼嘴里，炒豆小心地收藏到腰带上的口袋中……好吃的零食一次吃干净太可惜，前两天分到的肉松他就攒着慢慢地吃，现在兜里还剩一小把。 吃完饭大伙儿可以休息半小时再上工，有不少人就借这机会睡一小会儿。阿雁精力旺盛不愿意午睡，想问族人要不要到周围去找一些可以吃的野果，一转头，又看见族人盯着油炸豆饼发呆。 “……可以分给我的伴侣吃一半就好了，之前攒下的肉松也想分给她……”族人幽幽的目光再次转向阿雁。 阿雁……阿雁当即找了个地方，躺下午睡。 忙忙碌碌一下午，天擦黑后收工，阿雁跟着队伍回到部落里，在蓝果他们的安排下排队刷洗身上的泥灰、冲刷干净了穿上干净的兽皮短裤和藤草鞋，又跟着工程队的人来到广场上——天气稍微暖和一点，大伙儿就不爱闷在屋子里用餐了。食堂反正也不在乎大伙儿在哪吃，对他们的工作量没影响。 笨拙地捏着筷子将碗里的三线肉炒大白菜、沾了少许花椒粉辣椒面的炸鱼块小心地扒拉到嘴里，阿雁再次露出发自内心的幸福表情……真好吃！味道真刺激！ 虽然有点儿对不起族人的伴侣……但是厚着脸皮跟着阿栗族长来真是太好辣！ “哐啷！”“啊！” 陶碗摔碎的声音和惨叫声同步响起，阿雁一抬头，发现一个别部族的战士正小脸刷白、双手颤抖地盯着地面上摔碎的陶碗碎片，碎片里面还有少许菜叶。 “别扑上去、小心割伤手！”食堂的人也注意到这边，一看那个战士猛然蹲下，连忙高叫出声制止。 “这……我、我不是……”那名战士一脸慌张。 “没事，碗碎了就碎了。”食堂的人走过来看了眼，“我收拾就好，你继续吃你的。” 战士抬头看了眼食堂的人，又低头去看那堆碎片，有点手足无措。 “食物脏了就不能吃了，再去领一份菜。”食堂的人不让他蹲，自己蹲下去收拾，“一会儿发的零食你没份了啊，不是因为打碎碗，是你浪费了食物。” 那名战士呆呆地看着食堂的人，半天回不过神来…… “也太不小心了，这么好的碗都不好好端着。” 阿雁听到栗族长低声嘀咕，很认同地点头。 “不过他们好像并不在乎碗，罚零食为的是浪费菜。”阿雁这个大龄熊孩子又补了一句。 栗族长再度背过身去屁股对着阿雁，这个死孩子！ 吃完饭，将自己用脏的餐盘送到厨房旁边洗刷的地方，会洗的人自己洗干净，怕摔碎餐具的人就让别人帮忙洗，反正大家的碗盘都和舔过一样，洗碗不算苦力活…… 再度回到广场上找地方坐好，一是等着发零食，二是等着听故事……为了锻炼表达能力，萧云让红叶、羽、蓝果、草根等人轮流来给大家讲故事，背不下全文不要紧，可以拿着树皮纸讲，顺带练习——蓝果去年被逼着上数学课，算是练出来了，羽这种难得开腔的还是得练练。 今晚的零食有惊喜，没出错的人都可分到用蒸过的树叶包的一小块麦芽糖，阿雁一拿到自己的份，立马全部揣腰包里……麦芽糖领了四、五次了，之前不知道攒着立马吃完，后面看着别人吃就只能眼馋。 走到人前讲故事的是羽，他看起来还是有些紧张，摊开树皮纸双手捧着，硬邦邦地：“今天，我们来说《小红帽》的故事……” 说教意味浓厚且过于黑暗甚至是有点致郁的魔改暗黑童话，作为吸引人的精神娱乐来说其实并不怎么好玩……备不住草原人民在精神娱乐方面的享受完全是零，所以就算是这种故事翻来覆去听了两三遍，大伙儿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别人上去讲的都是老故事，阿云上去时才有新故事听，这种规律新来的阿雁也门儿清，不过故事就是故事，就算是听过了阿雁依然很有热情。 忙碌充实、紧张有趣的打工生活又过了几天。这一天晚上，阿雁照例把领到的零食小心翼翼地揣兜里收藏，忽然听见欢呼声，抬头一看，走到前面的是阿云。 “阿云阿云——”阿雁立马就兴奋了，跟别人一样欢呼起来。 栗族长嫌弃地离这个死孩子远了一点。 萧云抬手按了按让大伙儿安静，笑眯眯地：“今晚啊，我给大家讲点刺激的，保证是大家从来都没听过的。这个故事呢，是一个鬼故事，在一个人类王国的乡下，有个小山村，这个村子里呢，有这么一户人家……” 地精没有宗教信仰，雪狼人和猫族也没有，灰矮人倒是信奉火神，但这个信仰就是一种生活习惯，虔诚的程度跟中国人拿糯米糍粑供灶王爷一样随意……面对着这么一群受众，萧云满不在乎地抛出了死后亡魂报复、劝人向善的虚构鬼故事概念——这个世界连魔法、炼金术这种不科学的玩意儿都有，鬼故事放这里也该是有市场的嘛！ 在场的大部分人见得最多的人类就是火炎部落收留的萨尔，但在层出不穷的故事中，大伙儿那是相当了解人类了……不少人甚至能对人类社会的构成有一个大致的了解，知道人类社会的权力金字塔是啥形状。 萧云讲的“鬼故事”中，故事的主人翁是个山村农夫，因萧云从来不认为良善与阶级有任何经得起辩证的关系，所以这个农夫自然也不是人类用来哄小孩时塑造出的贫穷善良形象，而是个标准的“刁民”——这农夫利用自家地利之便，收留过路的旅行者过夜，然后杀害谋夺财产，当然，这些并没有在故事开头体现，开始的时候这个农夫只是一个普通人，生活中忽然出现奇怪的事件，比如门会无风自动、自己敞开，家里面的水杯器具在没人的时候变换位置，午夜时灯光忽然熄灭又亮起，上厕所时总感觉有人和自己挤在一起…… 非常简单粗暴俗套的鬼故事吓人套路，由萧云说出来，硬是把一群都有夜视能力、都能在黑暗中自由活动的草原人民吓脸色发白，不自觉靠近身边的小伙伴…… 一惊一乍地吓唬了农夫和听众一阵后，农夫家里的禽畜开始死亡，血淋淋的猪圈、血脚印指向的鸡窝、院落里墙壁上的血手印—— 农夫终于不敢呆在家里，跑去邻居家过夜，结果邻居家一家子都听到晚上时有人低声抽泣，吓得邻居次日就把农夫赶走…… 再来么就是农夫的凄惨下场，邻居多日没看见农夫，上他家一看，农夫已经成了干尸、跪在自家大门口朝着院子一角磕头；邻居的视线顺着农夫干尸跪的方向看过去，看见院落一角的菜地里、一片青翠的小青菜中间，斜斜伸出来一只骨手…… 邻居赶紧去找镇上的治安队，治安官过来一搜，从农夫的院内菜地里挖出来好几具旅行者的尸骸…… 萧云抑扬顿挫、感情饱满地讲完这个鬼故事，再一看场下，连萧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么多人坐一块儿听鬼故事居然硬是给吓着了，几个人、十几个人混成一团、紧紧地挤在一块，体型小的还硬是钻到了别人怀里去。 “……有这么夸张？”萧云嘴角一抽，当初公司团建时他讲这个故事，一帮小姑娘听得低头玩手机、打哈欠……你们这走出来大半是兄贵的画风，怕成这样也太不协调了！ 默默将目光移向一向可靠的草根族长，却见草根族长虽然面色坚毅，但也抱紧了钻到她怀里的灰矮人莎莉，那手还在哆嗦。 萧云瞪着死鱼眼：“呃……这个故事大家用不着考读后感。” 作者有话要说：　　阿雁眼泪汪汪：阿云好阔怕！ 第82章 圣布里奇海上物流 魔改暗黑童话用来让大伙儿听个热闹，让小部分人理解有些事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鬼故事让大伙儿听个刺激, 顺带灌输一下什么事情不能做。 地球上所有的民间传说、通俗话本, 在初始时都是为了引导（符合当时时代背景、社会价值观的）正面公序良俗出现的, 只是到了中后期难免会多角度进化, 媚俗、意淫、哗众取宠、猎奇等等不一而足，良莠不齐，臭鱼烂虾……比如十日谈、未美化过的一千零一夜, 你要说这个有多少公序良俗教育意义那就很扯淡。 聊斋、阅微草堂笔记里面也有不少乱七八糟的吃多了的文人YY出来的东西……也就沈括这个古代理工男写的梦溪笔谈靠谱点。 但不管是靠谱的还是意淫的，通俗故事就是很容易流传下去且生命力旺盛, 读过聊斋的指定比读过资治通鉴的多, 说明以民间传说故事为载体的精神艺术那就是比曲高和寡的正经文学受众广，所以萧云要提升草原人民的精神高度、思想武装, 必然要从这方面作手。 嗯……目前来说的话山村农夫的鬼故事确实是把大家吓得够呛，但至少也在大伙儿的脑子里深刻地扎下了两个印象：一是出门在外要对看起来无害的人有防备之心，二是不能认为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就可以做坏事…… 就是当天晚上被同屋的青岩抱着睡很蛋疼……特嘛这个浓眉大眼没事还好装个逼的家伙人多的时候看不出来, 上炕了就原形毕露了, 跟八爪鱼似的缠着萧云, 弄得萧云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起来, 看见包括草根族长在内的人眼睛下面都是黑的, 萧云差点没喷出来——你们至于吗！ 咱部落里就点过几次蜡烛, 大家伙黑灯瞎火的做啥事一点妨碍没有，这特嘛还怕黑有道理吗？ 没辙，萧云只好隔个十天八天的才讲一次鬼故事，免得太密集了把这帮毛绒绒吓出啥问题来…… 天气渐渐转暖, 当白天温度进入日均二十度、水稻可以育苗插秧之时，二十艘船组成的船队横穿内海，来到草原西南边陲中部吃水较深的天然港口附近。 丹·克劳迪站在甲板上朝海岸线张望，目光炯炯地看了半天后……转头看身边拿着单筒望眼镜的皮甲弓箭手：“看到精灵族的人了没，能不能停靠？” 这位穿着皮甲、背着长弓的人类游侠偏头跟丹对视片刻：“……我以为你隔着这么远也能看得清楚。” “开什么玩笑，我又没有鹰眼，我只是装装样子。”丹·克劳迪理直气壮。 人类游侠懒得理睬这个无耻骑士，再度端起望眼镜朝海岸线上。 “有了、是精灵族的旗帜，快禀报王子殿下！” 很快，一身利落便装的卡莱尔王子便从船舱内走了出来，大步走上甲板：“找到接应的精灵族了吗？” “找到了，就在那儿。”游侠将望眼镜递给卡莱尔，指出方向。 从望眼镜中看见精灵族立在海岸边的三角旗，卡莱尔当即吩咐旗令兵：“打出旗令，往我们盟友的方向停靠！” 跟森林精灵联系上，对卡莱尔王子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事，也用不着跑到森林精灵的地盘碰运气似的乱晃，委托在大陆上四处活动的精灵族吟游诗人协会就行了……相比之下，跟森林精灵谈拢合作才比较麻烦，因为这帮淡绿色皮肤的尖耳朵已经习惯了自给自足，且比较高傲，人族小国的国王、王子在他们眼里没啥含金量。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卡莱尔王子接受了阿云老师的指导教育后也懂得了啥叫放长线钓大鱼、因地制宜随机应变，索性不以与草原的交易为重心，而是以为森林精灵与海族沟通贸易的渠道牵线搭桥为筹码——精灵族和海族都以出产高质量的艺术品闻名于世，奈何海族住热带精灵族住寒温带，中间隔山隔海，两方又都比较宅……圣布里奇王国商团自愿来当这个廉价的快递员，合作条件只要森林精灵帮他们提供一个船队靠岸的港口，森林精灵女王才算开了金口。 在相对陌生的港口停靠也是件麻烦事，森林精灵又没有航海的经验，他们帮忙守的港口都是卡莱尔王子委托吟游诗人协会送来的坐标点，甚至于港口上修的码头都很四不像……于是又折腾了一天一夜后二十艘船才勉勉强强地停靠进来，还得依靠小船登录、让船上的水手自己下来修能让大船卸货的码头…… 卡莱尔王子擦了把汗，还好没等到入夏才启航，不然这时间铁定来不及…… 码头乱七八糟，港口生活区森林精灵倒是捣腾得不错，提供给船员休息居住的小木屋、用于交易的广场平台、甚至配套的旅馆酒店小商铺都搭出了框架，显然，这帮尖耳朵也不是脑子里只有木头，从圣布里奇王国对海贸重视度上他们看出了这桩合作的长期价值，已经做好发笔小财的准备了。 卡莱尔搭着小船上岸，让人看好加紧时间抢修码头，自己便赶去与森林精灵的人会面——与他同行的有一位吟游诗人协会派出的精灵游侠、四位冒险者公会派出来调研的官员、六位海族的贵族，这三拨人都是卡莱尔王子与森林精灵商谈合作的重要砝码。 森林精灵女王当然不会跑到海岸线上来接见一位人族小国的王子，也不屑于派出比较有份量的长老，前来与卡莱尔合作的只有一个精灵部族的将军。 这位精灵将军领着百来名精灵族战士就堂而皇之地圈下了这块草原上的大片海岸线，让拉弥亚商团的海岸巡逻队敢怒不敢言，当卡莱尔王子一行人穿过附庸精灵族的人类、兽人、矮人正建设中的交易广场，进入精灵将军下榻的精灵族自营旅馆中时，坐在大堂里、穿着拉弥亚商团制式铠甲的一群人便将恼火的视线投了过来。 卡莱尔王子目不斜视，内心稳如老狗……还好我机智地抱住了精灵族的大腿！你能奈我何！ “欢迎。”精灵将军带着两名卫兵从内门走出，手扶着腰间长剑，优雅矜持地微微颔首，“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王子？” “克莱斯特将军。”卡莱尔连忙正式地行礼。 这位精灵将军也不知道是故意要显示精灵族的武力还是咋地，也不说把卡莱尔王子等人带到别的地方去谈话，直接伸手朝大堂另一边的休息区做了个请的手势，自个儿就走过去先行坐下。 卡莱尔还能咋地，当然是领着人跟过去，在隔壁敌军吃人的视线中稳稳落座。 “女王派我来接洽交易事宜。”精灵将军克莱斯特将腰间佩剑接下来立在身前，坐下时双手便交叠轻搭在剑柄上，态度不可谓不傲慢……偏偏他说话时的语气非常优雅有礼，你还不能不满，“卡莱尔王子，可否介绍下这几位来客？” “当然。”卡莱尔连忙侧身转向他带来的重要同伴，郑重地，“这位是海族的温斯顿伯爵。” 海族的人口大户是人鱼，这位温斯顿伯爵自然也是人鱼……当然，上岸后的人鱼外形上还是很酷似人类的，就是细节上不太一样，耳朵耳廓的部分是一层半透明的蓝色薄膜，手指第二指节的部分也有一层薄膜相连；面相上的话……不能说丑，就是人鱼族的鼻子都比较别扭，鼻梁高且平、直（想象下阿凡达的鼻子），显得眼睛有那么点儿斗鸡眼…… 温斯顿伯爵用手按在胸口，矜持地向精灵将军行了个礼，精灵将军略作还礼。 这也不能说是精灵族傲慢到不把别族的贵族当回事，主要是海族的贵族太多了……占有一片海域、子民上万的都能算是贵族；大海多大，海族的贵族简直多如牛毛，你要个个都尊敬的话你完全尊敬不过来，反正海族也不是很讲究这些，大差不离就算了。 “这位是冒险者公会的调研部官员班杰明女士。” 冒险者公会属于民间组织，虽说人多规模大、但毕竟没有官方组织那么严谨，官员的话也是雇佣成分居多，班杰明在身份上属于平民，没有温斯顿伯爵那么拿大、还能坐着行礼，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做了个提裙子下蹲的姿势……虽然没穿裙子，但反正没人会去挑剔女性的行礼乱了阶层。 “我的话，就由我自己来。”吟游诗人协会的精灵游侠笑着起身，抚胸鞠躬，“我是吟游诗人协会的里奥·席尔维斯特。” “你是平原精灵？”克莱斯特将军问道。 “是，我来自布拉德里克大陆。”里奥·席尔维斯特恭敬地。 克莱斯特点点头，视线转向卡莱尔。 卡莱尔王子这一年来在明里暗里搞了N次演讲，串联……呃，联合拉拢了大半国内贵族来支持自己的政见方针，抓住了吟游诗人协会和海族这两大盟友，还以王子之尊去拉拢民间组织冒险者协会，早就练出来了，当即笑如春风拂面、语如珍珠落盘：“圣布里奇王国希望我们南部国家与北部大陆的联系沟通能建立在友好、互助、共赢的前提上，正如我叩拜精灵女王陛下的信中所说，我希望我国的船队能成为我们两方之间友谊的桥梁，在加深深入了解的过程中，达到信息流通这第一目的的同时，建立能为我们双方带来全方位合作的良机……” 一句话总结就是——我们圣布里奇不吃独食！拉弥亚商团那么难看的吃相在我们这儿是绝对没有的，你看我直接给你把海族带过来了，还附带能给咱吹吹捧捧提高知名度和大义名义的吟游诗人、以及能让你们森林精灵把非量产的高中低端产品都卖出去的的冒险者公会！ 顺带拍森林精灵的马屁以及抬高自身——我们圣布里奇是把自己当做（人类王国）南部的代言人，你们森林精灵在我们看来也是北部大陆的代言人，反正我是这么厚脸皮的信了，你信不信都行，反正我们很尊敬重视你！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上来就谈生意什么的忒俗！咱们是朋友，交朋友的过程中才顺便谈了点生意，这个先后顺序不能乱！ 克莱斯特将军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很和蔼——没错森林精灵是高傲高洁的，可是女王也得吃喝享受啊，咱也有物质需求啊，要不然谁这么闲把附庸种族带出来给你修港口~ 卡莱尔王子一通海吹把这次并不正式的见面会逼格抬高，再话锋一转提起实际的合作细节、细数森林精灵在合作中能获得的好处……不能光说不做、也不能光做不说，给人家分润好处的时候尤其不能好面子，话一定要摆到明处！ 首先是最能表现圣布里奇诚意的——圣布里奇商团不插手森林精灵与海族的直接贸易，只接手中间的物流生意，海族把商品运来，圣布里奇收点运输费，森林精灵的商品运到海族，圣布里奇也只收运输费，纯利全部归你们归你们！ 森林精灵跟冒险者公会的交易也是一样，我们赚点运输跑腿的辛苦费就行~！ 绝壁不会跟拉弥亚商团那样好处占尽、两头杀猪！ 反正这两项合作能确保圣布里奇的商船无论是在海中航行还是上岸后都能安全无事就是赚了，拉弥亚商队想在大海里攻击圣布里奇的商船，先问问海族，想在岸上收拾圣布里奇商团，也问问精灵族和那些桀骜不驯的冒险者答应不答应。 卡莱尔王子这么明确正式地表态，别说温斯顿伯爵和班杰明女士看他仿佛自带圣光，克莱斯特将军瞧着这个人族小国王子都特别顺眼…… 大厅对面，跑来堵卡莱尔王子想放狠话的拉弥亚商团海岸巡逻队一脸懵逼……卧槽这家伙疯了吗，海贸的好处你都让出去了，你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卡莱尔王子要是能听到敌人的心声，指定要大笑三声——两头杀猪说起来是爽，问题是你们拉弥亚商团这么多年来做成功过森林精灵和海族的生意了吗？人家情愿当猪让你杀吗？ 拿得到手中的好处才是好处，拿不到的好处说起来再好也是镜花水月~ 非常愉快的见面会开完，克莱斯特将军立马就安排人送海族和冒险者公会的调研部官员去见精灵女王去了……嗯，精灵女王不一定见得着，长老还是会出来让他们看一看的，森林精灵出产的工艺品、特制武器铠甲、森林特产，这些东西不卖出去就只是占地儿的垃圾，卖出去了就是利润，要是班杰明女士觉得森林有冒险价值，那么看在冒险者带来的财富上，森林精灵也不介意开一道方便之门——热门的冒险胜地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兽人帝国把着约克山脉都盖出几座冒险城市了！ 以前是没有人正经来做这事，现在卡莱尔王子愿意以一国的国力来保证海上交通，那么森林精灵没道理拒绝嘛~ 搞定了会谈，卡莱尔王子与克莱斯特将军含笑握手，抬头挺胸走出去安排自个儿的船队……这么一谈下来，拉弥亚商团要还敢在精灵战士的地面儿上找麻烦，卡莱尔王子都要佩服他们。 “真想去见见老师啊！”分配好精灵提供的木屋，坐下来喘口气，卡莱尔王子便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草原深处，可惜……他很明白自己决不能在拉弥亚海岸巡逻队的眼皮下走出这处港口，不然的话别人肯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刺杀他。 联系雪狼族部落这事儿肯定是要做的，自己的人不能冒险派出去，那么就请求精灵族帮助。卡莱尔王子休息一夜，次日找到克莱斯特将军提出此事，克莱斯特将军立马就派出了两名战士来负责护送……这批货物森林精灵并不打算吃下，香料他们会购买少许，其它的他们完全不感兴趣。 曾经参与过冰雪王城保卫战、与兽皇的大军刚过正面的精灵战士凯，与他那个嘴巴比较毒的同伴海琳，被克莱斯特将军叫了过来…… “联络雪狼族部落？！” 听到卡莱尔王子提出的请求，精灵战士凯顿时虎躯一震。 “是的，我的老师阿云的部落，族长叫火炎，他们住在草原西南部，离海岸大概有……五天的路程。”卡莱尔王子道，“请两位将我的朋友安全地送到阿云老师处，船上的货物将由阿云老师的部族运送到草原深处。” 骑士丹·克劳迪、炼金术师提姆·汉弗莱，大剑战士达伦，三人友好地冲两名战士微笑……至于女法师尤米·霍克利则是被王子殿下锁在木屋里了，一是免得她去纠缠雪狼人大河，二是免得她纠缠精灵族战士——这帮精灵战士武力又强平均颜值又高，一帮子人类是又担心尤米惹事，又很糟心。 凯：“……你们是认真的吗，为什么不跟猫族交易？” “阿云老师的部族里也有猫族的。”卡莱尔王子解释。 凯虎躯再震：“？？” “凯，海琳，你们要保护好我们这三位人族朋友的安全。”克莱斯特将军一点儿都不理解下属复杂的心情，很不负责任地吩咐道。 凯还能嗦森么，他身为战士，难不成还要抗命…… 这次有俩精灵族战士领路，一行人少走了不少冤枉路，尤其是绕过森林的那一大截弯路，可以直接穿过去。才走了三天，一行五人就看见了正卖力将人工河道往南面峡谷挖的雪狼族工程队。 凯、海琳、丹、提姆、达伦：“？？” 三人类两精灵用力揉了下眼睛，再凝神看过去——他们没看错，真的是一大帮子雪狼人、还混杂了些灰矮人、甚至于连地精都有……在挖一个坑，一个很长的、长条状的、尽头不知道在哪的坑。 五人：“？！” 他们的来路是下风处，看见雪狼人了雪狼人也才看见他们，两名雪狼人丢下锄头、爬出那个奇怪的长条坑，吭哧吭哧地朝他们跑来。 跑没几步，这俩雪狼人又停下了，特疑惑地看着他们，互相之间似乎是嘀咕着什么，没敢靠近……这咋回事，人类跟森林精灵混一块了都？ 炼金术师提姆就很蛋疼……他第一个想到了草原上对精灵族，或者说是全世界人民对精灵族的风评…… “嗯……我是提姆，阿云老师弟子的朋友，请问红叶在吗？” “阿云？红叶？”阿雁眼睛一亮，连忙拽着族人小跑过来，“你们是火炎部落的朋友吗？” “是的是的。”提姆等三人连忙点头，同时很奇怪地看着这两个他们不认识的雪狼人，不应该啊，去年在火炎部落住了大半个月，论理应该都脸熟才对。 “红叶在后面呢。”阿雁朝后一指，眨巴着眼睛看俩精灵，又转回来看提姆，纯洁质朴地直接问，“你们怎么和精灵在一块？” “……”三个人类的表情很深沉。 “……”两名精灵的表情也很深沉。 五名客人被阿雁两人带进河道工地，看上去挖得非常标准端正的河道工程把五人惊得下巴往下掉，和人类混一块的俩精灵也是惊得灰矮人、地精们都忘记了挖土。 “咦，提姆，达伦，你们来啦？”红叶从河道里跳出来，惊喜地朝他们挥手。 “红叶~~”丹·克劳迪吐着舌头扑上去，被红叶大手抓住脑袋，往旁边一挪。 提姆和达伦装作不认识丹。 “阿云前几天还提起你们呢，船队来得顺利吗，卡莱尔呢？”红叶单手摁住试图挣扎的逗比骑士，笑呵呵地。 “卡莱尔和海族的人谈成了合作，有海族在船上，航行很顺利。我们的船队在精灵族的港口入港，卡莱尔让我们来通知阿云老师。”提姆道，“这两位精灵战士是精灵族的朋友，特意来护送我们的。” “这样，来了就是客人，我们的午餐快送到了，一起吃一顿，然后我带你们回部落。”红叶知道阿云给卡莱尔的指导内容，并不意外有精灵跟着来。 提姆和达伦当即期待地搓手手，雪狼族的食物确实好吃，尤其是水油煎的油饼，那层酥脆的油壳回去后想念很久了。 “……我们就不用了，我们俩自己去周围打点猎物。”凯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对草原部族的食物敬谢不敏。 然后凯就看见三名人类很惊诧地看着他…… 第83章 耿直的铁头娃 精灵族是很头铁的种族。 谁说都不好使, 谁劝都拉不住的那种。 再说混在一大堆雪狼人里面也很让人不舒服……本来就对雪狼族挺防备的, 这都不说啥了, 这帮雪狼人还只穿短裤, 光膀子秀着四肢，这造型落精灵眼里就特落后特野蛮特辣眼…… 吃你们提供的食物？不了不了不了。 当然精灵族还是能做到表面礼貌的, 也没说啥咱对“不可名状”的食物不感兴趣, 凯只是很坚决地拒绝了红叶的热情邀请, 拖着有点儿想吃现成的小伙伴海琳转头就走。 “凑合一顿不就完了吗, 难道你还怕雪狼人在食物里给你下毒？”海琳埋怨道。 “想什么呢，他们吃的东西下得去口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连用的盐都是黑泥盐。”凯态度十分坚决。 海琳只好不情愿地跟着他走。 地精都知道用荆棘条捅兔子窝, 精灵自然也有抓兔子的办法, 朝兔子窝里灌点烟雾, 兔子一旦跑出来，他们开弓搭箭轻轻一拉, 午餐就到手了。 然后他俩一回河道工地上……发现人家已经吃上了。 萧云这个人对美食的需求并不很强烈，忙起来的时候能混个肚饱就行, 稍微有点空闲了，或者是有需要用到美食的时候了, 才想起来鼓捣点好吃的；大河牛角这帮厨子就没他那么“不讲究”, 人家是很有追求的，乐于把时间花在鼓捣食物上，所以今天的午餐除了蒸饼、凉拌菜、菜蔬汤这老三件，还多了个加菜：红烧肉。 肥瘦相间，色泽诱人, 每块都有人族小孩小半个拳头大的五花肉，按人头算下来每人能分一小碗，不管灰矮人地精猫族还是雪狼人的份量都一样，毕竟每次做五花肉就杀一头猪，不可能敞开了供应。 当然份量上灰矮人和地精猫族都吃不了一小碗，毕竟这个“小”是相对于雪狼人来说的，所以匀给三个人类朋友没啥问题。 各拎着一只兔子的凯和海琳，便亲眼看着抱着陶罐的猫族用长柄的木勺子舀出来五、六块看上去就特别有肉的感觉的五花肉，装到一个干净的陶碗里，递给一名有些年老的地精；这名地精接过碗，舔着嘴唇估量了下碗里的肉份量，拿两根小木棍灵活地夹起肉，分给坐他旁边的雪狼人……这个大小的红烧肉地精吃两块就差不多了，再多就要腻得吃不下蒸饼了。 “也给我一块。”王国贵族、正儿八经有爵位的骑士丹·克劳迪，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碗递向……对于所有种族来说都算得上是“不可名状、不可接触”者的老地精。 老地精便把第二块肉夹到丹的碗里…… 丹不会用筷子，笨拙地捏着筷子插到肉皮里，竖起来，一口咬掉一小半，美美地嚼几下，再咬一口用手拿着的蒸饼，面皮馅料混着肉一起吃，馅料里的汤汁漏了些出来沾到饼身上，油光光的汤汁看上去就很诱人…… 凯眼睛发直，海琳咽了下唾沫。 “这个馅料真好吃啊，比去年来吃到的要好吃。”丹转头朝抱着簸箕发蒸饼的猫族道。 发蒸饼的黑皮猫族跟这几个人类都熟，闻言一笑：“大河在馅料里加了猪皮猪蹄熬的肉冻，味道是比之前好很多，上次还加了鱼骨熬的更好吃。” 抱陶罐的猫族舀了一圈红烧肉，一看还有剩，便抬头喊：“肉还有，不够吃的过来舀。” 不嫌肉腻的雪狼人战士立马端着碗过去…… 淀粉含量高的食物能降低对肉类的消耗，油盐多了，淀粉食物的消耗也会减少，再加上蔬菜类副食，平均下来饭量最大的雪狼人战士一顿一斤麦粉、三两肉、小两斤的菜蔬、再加上大半碗油汪汪的菜汤，也就绰绰有余了——人类猫族能吃掉三分之一的份量就很不错。 雪豹迷迭香给靠过来舀肉的战士分了肉，罐底还剩下一层，正要开口，发现不远处站着两个提着兔子的精灵，正直愣愣地看着这边。 “咦，他们是谁？”迷迭香看向青岩。 青岩也很懵，摇摇头。 “是护送我们来的精灵族战士。”丹把足有八两重的蒸饼（面加馅料）吃完，撑得直打嗝，还很坚强的继续吃凉拌菜喝菜汤。 青岩就很奇怪：“这样……他们不一起吃吗？” “可能他们想吃兔子？”丹盯着精灵手里拎的兔子看了眼。 这话一出，送饭的猫族就更困惑了……兔子肉很好吃吗，没感觉比猪肉好吃啊？ 蹲旁边的红叶：“……” 拎着兔子的俩精灵：“……” 海琳转头看同伴，面无表情。 凯：“……我们生火烤兔子。” “你自己烤。”海琳把兔子塞给他，大步走进雪狼人中间，“我不想吃兔子了，还有食物吗？” 凯：“？？”——你这个叛徒！ 青岩下意识去看红叶，红叶点头，青岩便喊：“还有餐具没？” “有，为防打碎不是都多带的嘛。”管餐具的雪狼族幼崽便抱了套餐盘过来……一共四件，装肉的小碗，装汤的大碗，装凉拌菜和蒸饼的盘子，一双筷子。 海琳立马伸手去接餐具，结果那名幼崽么给他，还盯着他手看：“洗手了没有？” ……海琳在红叶的指点下去旁边洗手。 洗完手，管分发食物的猫族就过来了，这个给海琳用大筷子夹凉菜：“凉拌的豆芽金针菇榆钱萝卜，感觉腻的时候吃一口这个。” 那个给海琳舀菜汤：“汤你喝得了多少，菜要多点还是少点？” 青岩抱着簸箕过来，用大架子夹起蒸饼，犹豫了下问道：“你能吃下几个饼？” 海琳发现这个有点发黄的（麦麸去不干净）、圆鼓鼓的饼子近看之下体积更加惊人，咽了下口水：“一个就好。” 迷迭香上下打量了下精灵战士的体型……和较大型的猫族差不多，比猫族纤细，想了想给他舀了三块红烧肉，加半勺子汤汁：“蒸饼蘸点这个汤汁更好吃，不够的话再找我。” 海琳盘腿坐好，两碗一碟摆在身前，先学着丹的样子用小木棍插起一块肉咬了一口，眼睛当即眯了起来……软嫩细滑，酸甜口味，口感丰富，难怪人族骑士都不嫌弃跟地精分着吃！ 再吃蒸饼，面皮下的馅料同样口感饱满，貌似是用肉沫和菜蔬拌的馅料中有些菜丝的味道微带酸意（就是酸菜），吃起来就很开胃。 肉和馅料都有点腻，端起碟子笨拙地扒拉了口凉拌菜……哎呀，这个清爽~ 精灵族的胃口确实是要比较大型的猫族小一些，比照猫族份量的食物把海琳撑得不行，猫族和雪狼人幼崽都把别人的碗盘收回去了他才非常勉强地把碗盘清光。 吃饱喝足，捏着鼻子忍住打嗝，海琳的视线往外一瞟，凯才刚生起火，正默默扒兔皮。 “哈哈哈哈哈！”海琳十分没良心地指着凯，别人不好意思嘲笑，他才不客气。 坐附近的雪狼人、灰矮人差不多都知道那精灵是啥情况，见海琳都这么不客气了，便也低声偷笑，一个个的使劲儿捂嘴。 凯默默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众人。 红叶也想笑，强行憋住了：“嗯……蒸饼还有剩，要不……？” “没事没事，凯他喜欢吃兔子。”海琳大手一挥。 这下，连一直装透明的提姆和达伦都忍不住扭过脸去了……这一路上俩精灵拌嘴没停过，海琳这是大仇得报啊。 红叶这下憋不住，噗地笑了一声，但她还是很善良的，迂回劝道：“我们休息会儿就回部落，等不及他把兔子烤熟啊，要不把兔子带着走，晚上再烤来吃也行。” 海琳这才找青岩要了一蒸饼、半碟子凉菜，给下不来台的凯端过去。 俩精灵用眼神无声交锋，火光四射，饥肠辘辘的凯装作很勉强很不情愿地接过餐盘，抓起个头贼大的蒸饼，一口咬下。 ……真香。 用盐、醋、酱、野蒜、花椒粉辣椒面凉拌的凉菜也很香。 凯心情复杂地把盘子刮得干干净净……他没吃到红烧肉也没汤喝，感觉就有点不够吃。 吃饱了休息二十来分钟，红叶领着他们前往雪狼族部落。顺着人工河道一走，三人类两精灵才发现——雪狼人居然是在挖河道！ 提姆震惊地问红叶，红叶点头，提姆更加震惊：“你们部落前面不是有一条河的吗？” “平时那条河就够用，发水的话就不行了，两岸要被淹，所以多挖出这条河道来排水。”红叶道，“这段时间上面雪山的冰层开始化了，河水水位上升了一大截，回头河水要漫出来时这条河道就派上用场了，所以现在正抓紧时间赶工呢。” “……”这下三人类两精灵就更震惊了，不是，这种很有计划性、逻辑明确的话都说得出来，你是假的雪狼人嘛？！ 待看到河流两岸那连成片的田地时，去年来过的三人类还好，两精灵的眼珠子差点脱框……森林精灵当然也是懂得种植的，他们部族在森林里面就拥有大片种植区，可是跟雪狼人开垦的这个规矩方正、水渠四通八达的田地一比，直接就输了啊！ “种田的出产比较稳定，开出这些田地后我们部落目前已经不缺粮食了，还能有富余去帮扶一下别的部落。”红叶笑道，部族里给打工战士的“薪水”就是一种帮扶同族的政策，这点阿云去年就跟大家透彻地讲解过，团结就是力量嘛，能团结起所有的雪狼族，他们雪狼人在草原上还有啥好怕的，这是阿云的原话。 海琳盯着红叶的后脑勺看了半响，偷摸用手掐了一把凯，当凯困惑地转头来看他时，海琳毫不客气地瞪回去，这就是你说的好斗无脑的雪狼人？ 凯……凯比他还懵逼好不好！ 在水泥厂帮忙的萧云听说提姆他们来了，赶紧出了车间、把身上的衣服换了跑回部落，一进广场，便见提姆高兴地冲他挥手：“阿云老师！” “我还没承认你也是我学生啊。”萧云笑着走过去，伸出双臂想和提姆这个他看上了的弟子预备役拥抱下，猛然发现达伦和红叶身后还站着俩精灵，顿时虎躯一震。 卧槽卡莱尔还真联系上精灵族了？干得不错啊……不对，这个精灵怎么有点眼熟？ 凯一进部落就被雪狼人捣腾出来的建筑群给镇住了，尤其是他看不出用什么东西铺的平整广场地面，偷偷地脚上用力踩了好会儿也没发现有石板接缝，心里面对雪狼人的认识简直碎成了粉渣——肿么回事，是这些雪狼人都是假的雪狼人还是他以前看过的雪狼人不是真货？！ 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的凯，终于看见一路上被几名人类提了N次的、让那个人族王子心心念念的“阿云老师”后，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等等！就算出现的不是老年雪狼人，起码来个成年的，跑出来个幼崽是什么鬼？！ 你们确实是假的雪狼族！！ 目瞪口呆状盯着被提姆转着圈儿讨好的雪狼族幼崽看了数秒，凯忽然发现……这个雪狼族幼崽肿么有点眼熟……？ “你们好，精灵族的朋友，我是雪狼人阿云。”这名雪狼族幼崽笑眯眯地走过来，友好地打招呼，还向俩精灵族伸出手。 “你好，我叫海琳，精灵族战士。”海琳的反应比较正常，虽然很惊奇传说中的阿云居然是名幼崽但也没震惊到失态，毕竟天才什么的，精灵族自家从来没缺过。 “呃……凯。”凯僵硬地伸手与萧云交握，内心始终觉得哪里不对，这个幼崽也太眼熟了！这是为毛，他明明没怎么跟雪狼族打过交道啊？！ “请到这边来。”萧云笑呵呵地将客人们带往活动室，用眼神示意红叶跟上。 红叶本想回工程队的，一看阿云的眼神不对，她有些困惑，但还是很警觉地……挨到两名精灵附近。 提姆、达伦和丹都是熟人，阿云留她下来，防备的只能是这俩精灵。 凯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萧云，是因为萧云比起两年前成熟了很多，个头拔高了十公分、体型也壮了一圈儿，面目也不像两年前那么稚嫩；相比之下凯完全木有改变，萧云又只遇到过这么一回精灵族，想不起来才怪…… 这货尼玛是个雷啊！咋就那么巧，卡莱尔他们联系上的居然是这货！ 在活动室坐下，萧云面色如常，笑眯眯地询问起离开这一年来大伙儿过得怎么样，提姆早就眼热阿云老师对卡莱尔的指导，很主动地将回国后大伙儿的行动汇报了下，并偷摸暗示自己有多优秀——吟游诗人协会和炼金术师协会关系比较好，帮助卡莱尔王子跟吟游诗人协会联系上的是他，提示卡莱尔王子给森林精灵和海族牵线搭桥、搭建南北海上商路的是他，当卡莱尔王子“长袖善舞”成为圣布里奇贵族中的新政策风向标时，暗中贡献的也是他…… 萧云这才知道感情那个雷来到部落里的最初始原因是提姆这货…… 海琳和凯这才知道原来圣布里奇这么大胆地搞海贸政策是眼前这名雪狼族幼崽首倡提议的，看萧云的眼神都变了。 忍住轻抚提姆狗头的冲动，萧云微笑着又跟达伦和丹聊了聊人生理想，这才将视线落到两位精灵战士身上：“我得先感谢两位，一路辛苦将我们的朋友安全地护送过来。” “阿云先生不用客气，我们只是遵从将军的命令。”海琳微微躬身，这雪狼族的幼崽风度气质跟精灵族的长老贼拉相似，短暂的接触下来就赢得了海琳这名精灵战士的尊敬……精灵族不见得崇敬强者，因为他们够头铁，但对智者的敬意是有的。 从海琳的态度，萧云瞬间看出一点——十三年前雪狼族与精灵族的冲突在精灵那儿似乎并不很重视，起码精灵族没有将雪狼人当成敌人。 这么一想也是，十三年前雪狼族是被人借的刀，人家精灵族又不傻，不去针对拿刀的兽皇，跟一把刀较什么劲呢。就雪狼族这体量，别说现在还是一盘散沙了，真团结起来也不够格当精灵族的敌人…… 摸到点儿精灵族的底线，萧云心里有了谱，试探的话也可以稍微再深入一点：“卡莱尔王子能赢得贵部族的信任，我与有荣焉。我相信卡莱尔在与贵部族的合作中会坚守圣布里奇王室的信誉，我们草原部落也非常期待这条以南北互通为第一原则的海上商贸通道能够增进我们草原人与圣布里奇王国、与贵部族的联系。” 如果不是萧云表现出来的睿智气息太强大，在场的人肯定会感觉古怪；但既然是这名幼崽最先倡导的南北合作，他来说这个话倒也很合适。 这话的起点有些高，海琳不敢接，下意识地看了同伴一眼……发现凯这个只会吹牛的家伙关键时刻居然在发呆，只得硬得头皮斟酌着道：“女王陛下命克莱斯特将军负责与卡莱尔王子接洽，克莱斯特将军……很重视这件事，我想，会一切顺利的。” 萧云眉毛一扬，感情森林精灵女王没咋拿圣布里奇王国当回事，只派了个领兵的来负责？ 那个精灵将军也是，不知道该说是耿直还是确实没把草原看在眼里，这种重要的联系节点上派出来的居然不是摸底的调查人员，而是纯粹的护送战士，连场面话都说得这么没底气。 萧云心里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别忙着给人盖上耿直的标签，再次出言试探：“那位尊敬的克莱斯特将军，是否提过让贵部族的战士参与草原上的货物运送呢？” 凯依然在发呆，PASS，海琳倒是有点反应，就是一脸茫然…… 萧云……萧云掐着大腿才没笑出声——行，这帮头铁娃，真心是耿直得垄断的机会摆在眼前、自家肌肉块又大，还愣是不弯这个腰！ 他还怕卡莱尔的船队跟雪狼族加起来也没法跟精灵族扳腕子、让精灵族横插一脚到草原上呢……简直了，跟地球上那帮比没毛猴还精、插条尾巴就是狐狸的奸商打惯了交道，看谁都像千年的狐狸精，这样是不行哒~~ “我们草原部落自然不敢过多劳烦贵部族，那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能仰仗贵部族为我们争取到自由贸易的港口，这就已经很足够了，我实在是非常感谢。”萧云一脸感激地，“这样，两位这么一路辛苦的跑一趟，我们也没有什么身外物可以感谢的，只能留两位在我们部落里休息两天，之后与我们的战士们一起回去，两位愿不愿意赏脸呢？” 海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反正克莱斯特将军也没要求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萧云立马让红叶去吩咐食堂晚上多加几道菜，然后以招待之名带着俩精灵战士去逛雪狼族的仓库——那堆懒得送去找商队交易的瓷器餐盘，在草原上反正卖不出价钱（还担心给虎族盯上），倒不如看看森林精灵吃不吃这些……他对精灵族的太阳布还是很有兴趣的，听说十分结实耐用，正适合给雪狼人做衣裳。 高岭土烧的白瓷餐具，比部落里常用的陶瓷餐具漂亮、光洁、逼格高大上，俩精灵战士一见到眼睛就挪不开了；当萧云试探地提出想用这些瓷器跟精灵族换太阳布时，战士海琳立马让萧云摸他的衣服，他穿的正是太阳布，有一定的防水性能，皮实耐用，质量刚刚的！ 萧云绕着弯儿跟海琳这套出了精灵族的太阳布产量和对餐具的价格承受力上限，心里面估摸了个大概的价格，看着海琳顿时特别顺眼……铁头娃好啊，耿直，他喜欢！ 用美食炮弹轰炸了这两名精灵战士两天，把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的战士凯都喂得嘴角流油，这才让羽和红叶带头，领着战士队伍跟他们一块往海边去，带走了用于交易的毛皮、牛羊和瓷器——瓷器跟精灵族交易太阳布，毛皮和牛羊跟圣布里奇商船换香料（主要换姜蒜花椒等食用香料）白棉布，别看草原上吃羊肉吃到上火，在人类王国那边因畜牧场地不足，羊肉还是很受欢迎的。 顺道让他们带走的还有不少草原“奢侈品”，呃，也就是各类猛兽乃至魔兽的牙齿、头骨、皮毛等物，这些玩意儿在草原上没啥屁用，运到人类王国那边就是装逼神器…… 作为“友好大使”，俩精灵战士临走的时候还获得了萧云个人赠送的礼物：巴掌高的瓷器摆件X2，Q版花精坐像。倒不是萧云不舍得拿天女手办砸糖衣炮弹，主要是一旦做成佟丽娅脸，巴尔克就会跑来陶窑前面蹲守，一出窑就抱着跑…… 回程的队伍因携带大量货物、驱赶牛羊的关系速度变慢，两精灵是一点儿也不嫌弃，一路上海琳不时摸出花精坐像嘿嘿傻乐。 “凯，你之前吹牛说你见过阿云，怎么不见阿云对你特殊点啊？”又吃又拿、还给部落争取到好生意的海琳调侃同伴。 凯一脸深沉：“……” “呵呵。”海琳给他丢一大白眼儿，心情贼拉爽快。 凯面色更加深沉…… 他终于想起来啥时候见过雪狼族幼崽阿云，也想起了当时自己下定的决心，然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了他个人的情绪搅黄部落拿太阳布换瓷器餐具的交易？不说别人，克莱斯特将军就能生吃了他…… 第84章 利益是个好东西 萧云送走了瘟神, 呃……送走了精灵族的客人，当天晚上就宰了头老牛搞了顿土豆炖牛肉庆祝…… 木有错, 再怎么对俩精灵战士热情客气、装作欢欣鼓舞地跟精灵族做生意, 萧云心里面就是把精灵族当瘟神看的；这帮耿直的铁头娃眼光没投到草原上自然是好事，可萧云也得操心人家啥时候开窍了不是…… 为着这个，他是强行忍住了跑海岸港口去看一眼的冲动——要是他去了，万一精灵族有啥想法当场就找他谈, 他连推脱借口都不好找；还不如只让同样耿直的战士们过去，有啥事让红叶拖一拖、缓一缓，来回折腾下也能对付着糊弄过去。 咱这既然没那跟人家扳腕子的体量, 索性捏着鼻子捣腾下王不见王的戏码算了，嗯, 他这幼崽“长老”跟精灵族的乡下部族将军, 大差不离的也算同一回事…… 萧云心里面也清楚没准是他想太多，搞不好精灵族还真是对草原上这三瓜两枣没啥兴趣, 可拿自个儿的命运去赌人家瞧得上瞧不上, 这种事情终究是太悲催了点；所谓未算胜先算败, 拿出项目计划就要准备好对应的应急预案，小心无大错，能示弱装傻就先示弱装傻，长者曰，少装逼多发财…… 担负起“示弱装傻”的重任与羽一块儿上路的红叶，临行前被萧云逮着恶补了两晚上的课，虽然她难免觉得阿云有点操心太多, 可想想阿云的话确实也很有道理，对这事儿便挺上心；赶着千余头牛羊经过十余天的奔波来到精灵族的港口，跟卡莱尔王子一碰头，红叶便提出用眼神示意卡莱尔王子给机会跟她谈话。 卡莱尔王子不动声色地安排人接手阿云老师送来的货物，让随船来的圣布里奇贵族亲眼看看雪狼族的商品，又让他手底下的王室海军负责现场秩序，这才找了个机会脱身，在精灵族提供的小屋里跟红叶匆匆见碰了次头。 “阿云说，我们的交易不用做得特别‘火热’。”红叶想想又补充了句，“最好是看起来不大像样……这个是阿云的原话。” 卡莱尔王子狐疑地：“阿云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红叶凑近卡莱尔，压低声音：“森林精灵太强大了，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们，都无法跟森林精灵在同等地位上对话，所以阿云的意思是，我们最好足够弱，足够上不了台面。” 卡莱尔王子愣了下，猛然醒过神来，顿时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滴……难怪阿云老师派了红叶来，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太过顺风顺水，连最起码的警惕都失去了——他之前居然还有些腹诽精灵族在这场合作上不够正式，这不是开玩笑吗，精灵族这个庞然大物要是正式来搞南北贸易，还有他这个人族小国的王子什么事？还有圣布里奇什么事？ “我明白了。”卡莱尔王子神色郑重地。 精灵将军克莱斯特下榻的精灵旅馆远离提供给人族的交易区，跟人族居住的小木屋更是隔着对角线……森林精灵是保持着古老的种族之间基本礼仪风度的种族，但并没有丢下作为精灵族的骄傲，与人族合作并不表示会跟人类亲密无间，除了海族那种大族，能跟精灵族平等对话的种族并不多。 此刻，克莱斯特将军将他的佩剑放在桌面上，手中轻握着个白瓷盘正仔细端详，这个白瓷盘的外侧镀了一圈纯净的蓝色叶片环带，中间是大片无暇的白，圆盘正中有一团蔓状简洁花纹，风格大气，素雅，即使在克莱斯特将军看来也无可挑剔。 “这是雪狼族制作的？” 人族和龙族都极其喜爱金银餐具，那种狂热追求亮闪闪的审美在精灵族这儿是十分鄙夷的，因为在精灵族中最受追捧的往往是水晶、石制、乃至市价上较为廉价的玻璃制品，也就是，精灵族喜欢比较内秀的低调风格……这个素雅的白瓷盘无疑很符合精灵族的审美，这就让克莱斯特将军十分不解了，雪狼人？审美？这俩词儿放一块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是的，他们部族制作出这样的餐具后本打算在草原上售卖，但却因赠送给牛头人的礼物引起虎族的注意，所以只能收藏在仓库中。当我和凯表达出对这种瓷器餐具的欣赏后，雪狼族的幼崽阿云便询问是否能用瓷器跟我们交换太阳布。”海琳有些得意地道。 嗯……他倒是没有坏心眼儿到在顶头上司面前黑一把凯，私底下撕归撕，他俩还是小伙伴来着。 至于主动承认畏惧虎族的觊觎这点嘛……是某幼崽示弱计划中的一步。 克莱斯特将军把瓷盘轻放到桌子上，用手指摩挲了会儿瓷盘光洁细腻的浑圆外壁，忽然将瓷盘往内推，起身提剑：“跟我去看看雪狼族与圣布里奇交易的商品。” “是。”海琳微微躬身退开，待克莱斯特将军从他身前大步走过、走向门外，他还有心情偏过头对一脸死相的凯挤眉弄眼。 这就是所处的高度决定眼界了……海琳并不蠢，或者说长寿种的精灵族想蠢萌也挺难，但他就是看不出雪狼族的幼崽阿云与自己的大佬克莱斯特将军之间的隔空交锋正在进行。 散落在港口各处的人族这会儿似乎大部分都跑到交易广场来看热闹了，克莱斯特将军赶到时，还没看见雪狼族的战士，便先被喧哗的人声吵得微微皱眉。 他捏着鼻子绕过臭烘烘、咩咩叫的羊群走向场中，人还没靠近，就被一个人类发出的声音刺激得耳膜疼。 “一头羊换一箱香料？确定吗？不会改的？哦老天爷呀，大个子，快说你们是非常诚信的商人，不然康拉德老爷是要生气的！” “走开康拉德、你想激怒我们的客人吗！” “闭嘴！王子殿下在哪，我要求先换我们家的货——” “开什么玩笑，你这该死的混蛋！” 两个穿着华丽贵族袍子的小老头一言不合当场挥动着细廋的胳膊打了起来，搞得几个站在羊群前的、光着膀子、脑袋两侧长着兽耳的雪狼族战士一脸懵逼…… “够了，把他们拉开，下一单！”一名脾气暴躁的圣布里奇海军军官咆哮着道，“一百头牛兑一船货，雪狼族带来的牛共有四百头，就是四船，书记员、快点记上！” “等等，那不合理！我家的船上装的都是花椒和姜，他们家的只有大蒜，那我家提供的这船货不就亏了吗！”自称康拉德老爷的小老头又嚷嚷起来。 “亏不了，王子殿下说过了，会按照船上货物的总价值分开核算补贴，用皮毛补贴！”海军军官不耐烦地叫道。 “我不要皮毛，我要那只雪兽的角！”康拉德老爷声嘶力竭。 这话捅了马蜂窝，周围袖手看热闹的贵族们都不干了，七嘴八舌地骂起来…… 克莱斯特将军额头上青筋直跳，不愿意靠到人最多的那块儿去了，转向另一边。 牛羊点算占了大半的场地，皮毛等草原特产只占一小半，站这边的雪狼人比较多。全体光膀子、只穿兽皮短裤和藤草鞋的雪狼人克莱斯特自然不愿意直接接触，左右看看发现一名比较像样的人族贵族，正要招手，便见那名上次接见时还算体面的贵族鬼叫出声：“我的天、蝎尾狮的完整尾部、脊骨和头骨？还有刺木魔的完整头颅？是谁把这些宝贝混在羊皮中的？！” 负责点算皮毛杂项的羽：“呃……” “哦我的天呐、贵族女神在上，织网者的腿！这是织网者的腿！你们居然把织网者的腿用树皮包着带过来，金币女神啊，看看这些蛮横的野人干的好事！” 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人族贵族。 “不要用泥巴来亵渎黄金，你们让珍贵的商品变得一文不值，BALABALABALA……混蛋！把蝎尾狮的尾巴放下！” “不，我要用我家的货物换这套蝎尾狮，我已经请求过王子殿下了，王子殿下答应我他会考虑的！” “开什么玩笑——” “行了！你们到底是来帮忙验货还是来捣乱的！让开让开——那边的大蒜赶紧搬过来、腾出仓库！” “来了长官！” 一群水手抬着成箱成箱的大蒜轰隆隆冲过来……后面还有抬姜的、抱着花椒袋子辣椒袋子的、拖着八角茴香陈皮的…… 克莱斯特面色微变，默默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其他香料还罢，大蒜花椒辣椒的味儿本来就冲，跟其他的香料混杂一块，再加上毛皮的气味……简直就和生化武器差不多。 雪狼族战士们眼睛发亮，涌上去当场开箱子查看大蒜花椒，场面上的气味顿时更加销魂…… 克莱斯特将军沉默数秒，转身离去——他想太多了，就算制作得出精美典雅的瓷器，雪狼族终究还是雪狼族，和人族的交易丁点儿不体面……那些人族更不体面！ 回到下榻的精灵旅馆，克莱斯特走到以藤蔓花朵装饰的窗台前站了会儿才感觉鼻段的异味被消除。坐回位置上，回想着那群傻愣愣地等着交易对手核算货物价值的雪狼人，精灵将军用手指敲了下桌面……人族的贵族中也有正式地对待雪狼族货物的人，精灵族自然不能比人族还不讲究。 “海琳，凯，你们回一趟部族，将瓷器样品送回去，请长老核准雪狼族的开价是否合理。” 海琳有些奇怪，幼崽阿云的报价在他看来很低廉很划算，之前将军也没有反对，怎么忽然就改主意了呢，不过这事儿他作为战士没啥好置喙的，当即俯首称是。 克莱斯特将军并木有发现他无意中被人族贵族的“表演”影响到了，他开始觉得雪狼族的定价有些贬低瓷器的价值，这让他有些不快，贼拉看不上雪狼族的“不识货”——绝对的强者当然有资格谈怜悯，显然，克莱斯特将军对自己的定位至少在目前完全没毛病…… 闹哄哄的交易广场上吵了一整天都没把事儿弄完，搞得在港口内巡逻的精灵战士都不爱靠近那一片区域；不住喧哗的贵族、横冲直闯的水手们制造的天然掩护下，这场交易的核心部分在交易区中某间小屋里悄悄地开始了。 卡莱尔王子将两个皮箱郑重地提上来，交给红叶：“阿云老师想要的种子在左边这个箱子里，从炼金术师协会资料库抄录来的东西在右边这个箱子里，合金的样本提姆也弄了几块……这些配方都是不能外泄的，带回去的路上请务必小心。” 红叶点头，将箱子接过来放在自己脚边，前者还罢，后者若是泄露出去，提姆搞不好会被炼金术师协会除名。 这个世界的文化传播途径除了家族血脉传承就是师徒传承，想学习点儿先进技术那是相当地不容易…… 收好皮箱，红叶也拿出了两叠用羊皮仔细包好的树皮纸，双手递给卡莱尔：“这一份是瓷器的烧制工艺，阿云让我转告你，在你没有成为国王、手下没有只忠实于你的军队之前，不要打开它。” “这一份，是阿云给我们讲的故事，和我们学习故事后写的读后感，你能熟练运用‘草原文字’后，就可以打开来看。” 卡莱尔用有些颤抖的双手捧着这两叠羊皮卷着的树皮纸，呼吸渐渐粗重……尤其是上面这一份，阿云老师居然把瓷器的工艺这这么毫不保留地交给他，这让他的眼眶忍不住发热。 “阿云说，他很为你的成长自豪，但他教给你知识并不意味着就有要求你无条件为他奉献的资格，他说‘我们是老师和弟子，也是独立的个体，我们之间的关系若只以师徒情分维系，那么我们迟早会因某些冲突而渐渐疏离，冷淡，形同陌路，我希望能和你一直是师徒，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够是永远的利益共同体。’” 红叶认真地、一字一句地把临行前萧云教的话背了出来，当卡莱尔因她传达的话失控地呜咽出声、不得不扭脸过去时，红叶感觉她对阿云的教导又理解了许多。 阿云一直以来就非常直白地告诉他们，不要依赖亲情、爱情、友情等任何唯心的东西来建立团队，在行为上，他也从来都以身作则，言行如一。 让人去做某件事，会让人明确知道为什么要去做这件事，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和坏处，对自身、对集体、对他人有何种影响，不因为是阿云想让谁去做某件事就让谁去做某件事。 这种风格在初期会让人不适，但若能习惯，只要有点脑子的就会知道这才是真正为自身考虑的做法——卡莱尔在刚开始接受阿云的指导时难免觉得阿云这个人过于注重功利得失，到了他发现阿云注重的并非狭隘的个人功利得失时，他才惊为天人，毫不犹豫地将比他年幼的阿云尊之为师。 而现在，阿云更是给他又上了生动的一堂课：不要耻于谈利，利益并不是坏东西。 “我明白了。” 卡莱尔王子深深地向红叶鞠了一躬，红叶没有避让，他们俩都知道这是对谁行的礼。 拜别红叶，卡莱尔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思考了会儿，起身去找提姆。 提姆作为施法者自然也有资格拥有独立的小单间，卡莱尔王子来的时候他正在整理自己的物品，开门看见本该主持交易的王子殿下，提姆有些惊诧：“卡莱尔？” 卡莱尔进门将房门关上，坐到提姆床榻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这位出身低微的朋友，卡莱尔微微一笑，诚挚地：“提姆，你愿意为了我成为宫廷法师吗？” 提姆手一哆嗦差点把自己宝贵的炼金笔记甩出去：“我？宫廷法师？”他不由得苦笑，对于王子殿下他的一切都是透明的，没什么可耻，“王国内谁不知道我表面上是汉弗莱家的养子，实际上只是农奴出身的男仆呢，如果我成为你的宫廷法师，那会让你成为笑柄的。” “千年之前，第一任圣布里奇国王，在获得军队支持前也不过是庄园主的长子。”卡莱尔略有些讽刺地一笑，“王国内的贵族，祖上也不乏平民出身。你家是从一开始就是农奴的吗，并不是，王国内的农奴大半来自于旧帝国遗民，你家的祖先，在五百年前或许是旧帝国的市民，小贵族，谁知道呢？” 提姆一脸懵逼……王子殿下在说啥？！ “康拉德子爵，那个暴发户，他的曾祖父是个归隐的冒险者。无法之徒的后代能获得王国的爵位，是因为他的祖父利用曾祖父捞取的钱财娶到了落魄贵族人家的小姐，收买执政官获得大片的种植园，他的父亲又假借母族的名义，砸钱挤进了王都的贵族交际圈，最终获得赐封。” 提姆虎躯一震，说粗来了，说粗来了啊！一国的王子，公然蔑视暴发户贵族……他可是你争取到的支持者，这样妥吗？！ “身份并不是问题，提姆，再好的出身也比不上万中无一的才能，千年来那么多的亲王，爵位一级一级往下传，即使拥有王室的血脉，四、五代后依然泯于众人，这样的出身又有什么用呢。”卡莱尔王子平静地道，“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认可的同伴，我认为你的才能远超于王国现有的宫廷法师，这是基础。大众认为的出身卑贱，只不过是所拥有的权势不够强大，我们已经有了最好的基础，那么何不努力一下，用王国内最强大的权势来让所有人都承认你的能力呢。” “卡莱尔……我……”提姆激动得说不出话。 “……我应该向你道歉，你跟随我这些年来我无数次发现你的地位与能力不匹配，却又因我也愚蠢地受大众的偏见困扰，没有正视你应得到的尊重，这是我的错。”卡莱尔王子笑了笑，平静的语气中有无声惊雷炸开，“我成为国王时，你就是我的宫廷法师。” 提姆直愣愣地站了会儿，将头低下去，以手掌按压着胸口，单膝下跪，语气从激动变得平稳：“我期待着那一天，我的王。” 卡莱尔伸手将提姆扶起，王国王子与底层青年相视而笑，默契无限，基情满满……咳咳咳！ 卡莱尔深吸口气，半开玩笑地：“我要正式道歉的不止你一个呢，还有达伦，哎呀，要跟他坦诚交心可不容易，他想必对我失望了更多次。” “那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在我这个‘外人’面前，达伦总是要给我们的王子殿下一些脸面。”提姆也笑。 卡莱尔当即拉着他往外走：“那好，你可得帮我说说好话。” 提姆也反手拉着他，哈哈大笑。 感受着提姆前所未有的亲密举止，卡莱尔面上平静，心中触动更深，阿云老师是对的，不能耻于谈利，利益并不是不好的东西，对自己重视的人不谈利，才是根本就没有尊重过对方的自私做法。 卡莱尔暗暗运气，阿云老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让你一直为我而自豪。 交易持续了三天，双方核算清楚物资价格和交易的种类、数量，三十余名雪狼族战士便留下两人照看货物，其他人开始往回搬香料。 精灵族没有预备给草原人的住处和仓库，好在圣布里奇的商船也要将货物转船分批运回，给雪狼族腾出了位置。 卡莱尔王子留下提姆和达伦坐镇，自己带着第一批运回的货物和人族的贵族们返航，同船的还有回程的人鱼贵族温斯顿伯爵——下次来时，商船上装的就是为精灵族带来的海族特产了。 站在甲板上朝留守的提姆和达伦挥手，码头上的人影看不清了，卡莱尔王子一转脸……差点被尤米满是眼泪鼻涕的大脸怼到鼻子上。 卡莱尔王子后退半步：“……尤米，你这样很不淑女。” “我才不要当什么淑女，我刮了一个月的海风来到这，连大河一面都没见着！”尤米·霍克利咬着手绢痛哭流涕。 “呃……”卡莱尔王子眼角余光看了眼甲板另一边正跟海族相谈甚欢的几名精灵贵族客人，压低声音，“至少你看见了许多精灵……” “人家不依辣，精灵没有大河帅辣！”尤米边哭边跟小孩似的扭身体，胸部一晃一晃的。 那几名精灵贵族似乎是隐约听到了啥，有人转头朝这边看。 “嘘——小声点！”卡莱尔王子紧张得汗都下来了，“这样好了，你答应我乖乖听话，以后我可以邀请阿云老师和大河到我们王都玩，到时候你天天都能看见大河，怎么样？” 尤米当即疯狂点头…… 火炎部落，厨房中，光着膀子、两只健壮有力的胳膊抄着铁铲用特大号铁锅炒菜的大河忽然打了个寒颤。 大河：“……肿么回事，我怎么忽然间觉得好冷？” “哈？”热得满头大汗、正在旁边案台上卖力揉面的牛角惊诧地看过来。 第85章 森林精灵的礼物 一道海拔不足百米的秀丽山脉自西向东蜿蜒, 曲折的中部截断了一条大地之河的支流，这条无名支流水势轻缓，但也非秀丽山脉可阻截，水流在山脉中部南端一侧浸染出大片低湿沼泽地, 又在度汇集成河，潺潺河水往东而去。 栗部落就住在这片低湿沼泽地东面的山脉间。 平原上的两条大河、无数条支流都没有绝对固定的河道，自然生成的山脉由不足以形成阻隔，河水改道是常事；每年夏季河水泛滥之时, 平原地区甚至能有近三分之一的地面化为低湿地, 所以……即使这样的地形不适合放牧，很多情况下草原人民也只能捏着鼻子将就住。 足有数百头的庞大野牛群盘踞于沼泽地中，或低头饮水, 或在泥洼中打滚, 惬意地占据着这片“湿地”渡过最炎热的中午。 离野牛群不远的地方，无名河流重新汇集之处，两名黑不溜秋、一头凌乱白毛的雪狼人光着屁股弯着腰站在没过膝盖的河水中，两只手在浑浊的泥水中掏摸着什么。 “抓到了！”其中一人眼睛一亮, 双臂发力、肌肉鼓起，哗啦水声中，将一条半米长的肥硕大鱼扣着腮帮抓出水面，又狠狠摔打到一旁较干燥的河滩上。 “嘭”地一声，不住摆动的大鱼硬生生被摔晕。 河滩上如是晕迷的大鱼已有四、五条，最长的长度超过一米，两名野生雪狼人随便洗了下手上的泥, 跳到河岸上，一人去收拾他们脱下的兽皮，另一人找来剥了皮的藤蔓，将大鱼穿上。 “我们走辣！”将用藤蔓穿过腮帮的大鱼甩到身上，两名雪狼人离开前，还冲盘踞在沼泽中的野牛群挥了挥手。 “哞——”野牛群中，一头肩宽足有一米五、体长四米以上、头顶巨大牛角、趴在泥洼里体型也十分惊人的公牛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应。 “大角越长越壮了，什么时候把它抓来吃。”雪狼人之一笑呵呵地。 “你打不过它，它都魔兽化了。”雪狼人之二也笑。 “小花来肯定打得过它。” “哈哈，抓了大角，那群野牛我们也养不起。” 栗部落的营区搭建在半山腰上，山脉间较为平缓的一处平台就是他们的部落。他们在这块地界上住了有百余年，已经不满足于羊毛毡帐篷，便就近取湿地沼泽中的泥与草叶混合，糊到用树枝搭起来的框架上，弄出了原始风味十足的土包屋……看上去贼拉难看，但到了冬天，这种用湿地土厚厚地糊起来的土包保暖性妥妥的，小日子比以前的火炎部落美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们回来辣~”两名雪狼人抗着鱼轻快地爬上山，刚攀上平台，两人便是一愣，随即欢呼着冲上去，“阿雁阿雁，你回来啦！！” “我回来辣！” 阿雁看到小伙伴，立马跳起来扑到两人身上，三个人滚成一团：“啊哈哈我好想你们啊！” “喂喂！回来！”红叶额头冒起青筋。 阿雁赶紧爬起身，一溜小跑归队。 “……”栗部落看家的战士小花，抽着嘴角盯着阿雁看。 “呃……我们送来的香料就是这些了。”红叶也不好在别人家里骂人家的孩子，将他们背来的东西往前推了推，“这一袋子是大蒜，这一袋子是姜，这个是辣椒和花椒，这一卷是白棉布，还有这个箱子，箱子里面有剪刀，针，线……” “大蒜和姜煮汤的时候放，天气转凉时有人被冻坏了可以让他喝点姜水，白棉布做的衣服给幼崽穿……” “……按阿云之前说好的，这些东西我们只换皮毛，你们部族若有存积的魔兽头骨、兽皮我们也要，牛羊的话暂时不用，但如果你们可以熏成熏肉条，下次来的时候我们也收。” 栗部落的族长……在另一个运送小队打工，这次没跟着来，不过交易的内容之前阿云来招战士的时候就已经约定好了，看家的战士也能做主。 和红叶一个型号的顶级兄贵小花，便很爽快地点头：“好，我们已经准备好皮毛了，魔兽的零件也留了一点。但是我们没用过香料，你们要教一下。” “没问题！” 大蒜和姜到了地球近代都是硬通货，其作用当然不仅仅是作为食物中招人厌的存在，事实上，越是生产力落后、基建落后、物流水平低的世界，大蒜和姜就越有市场，因为这俩香料能消除一定程度的异味，让变质的食物也送得进嘴，还有一定的消毒杀菌作用。 现代人追求绿色环保无农药纯天然，只不过是几十年的物资充裕生活惯出来的毛病罢了。往前一百年，全世界起码八成的人口每年都要吃下不少变质食物，少部分甚至连变质的都没得吃。 全国各地跑得多的人都知道，某些地区重油重辣的烹饪方式，其实就是为了掩盖食材的不新鲜……咳咳。 除此之外，就是味觉上的刺激享受——别怀疑，地球上的时间线往前推几十年，九成的人对食物的追求都只有能吃饱，没有能吃好，为啥呢，因为食物口味寡淡，“吃香喝辣”是一种人们普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得不到才挂在嘴上；就像水浒里玩命儿描写江湖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牛肉一样，是让当时的人们羡慕嫉妒的生活方式。 放少许花椒大蒜姜片煮的肉汤，那和只有盐的汤味道简直是天上地下，栗部落的人一人分了一口汤，立即毫不犹豫地把交换的物资抱了出来。 雪狼族食物来源一靠放牧二靠狩猎，每个部落都积攒着一定数量的毛皮，至于魔兽零件么，就要看运气……雪狼族战士的速度确实是相当蛋疼，除非遇到头铁娃，不然魔兽一逃跑他们就只能干瞪眼。 把双方交换的物品当场点算清楚，红叶笑呵呵地道：“我们在秋天前还会再来一次，我有个建议，趁现在天热，你们不如把羊毛剃下来存着，到秋天前羊毛也该长出来了。” “羊毛？长毛羊的毛？”小花一愣。 “对，剃毛的工具我们可以借给你们。”红叶招招手，阿雁赶紧把收纳在袋子里的羊毛剪拿出来，“剃下来的毛打包成捆，尽量少夹杂点垃圾，也可以当成皮毛和我们交换。” “没问题！”小花立即点头，剃毛不用杀羊，毛还能继续长，这比用皮毛换还划算。 在栗部落逗留了一天，红叶等人便要继续出发，小花的伴侣恋恋不舍地与她挥泪告别，把小花搞得哭笑不得…… 红叶带的队伍往东北方向走，羽带的队伍往东南方向走，当红叶等人离开栗部落时，羽的队伍也来到了一个有200多口子人的猫族部落。 因外形相貌比较好的关系，猫族是草原上跟人类商队打交道最多的种族，毕竟猫族的体型是比较接近于人类的，而雪狼族和牛头人的块头实在是太有威胁…… 十五人的雪狼族战士队伍不夸张地说打一场部落规模的局部战争都够格了，这支队伍才刚进入猫族的领地，就把巡逻的猫族战士吓得炸了毛；可再一看，这群雪狼人居然背负着大包小包的物资，武器倒是没咋带，这就让巡逻的猫族战士非常困惑…… 一番警告、交涉后，羽表达了雪狼族交易的意向，但猫族显然没这么容易相信——有毒吗雪狼人都会做生意了！谁信啊！ 于是羽的队伍不得不原地停留下来呆了两天，让猫族的人一拨拨的来检查他们的队伍，才终于让这群猫咪相信了雪狼族交易的诚意，让羽进了门…… 待羽说了他们的交易方式，猫族立马就放心了——卧槽这么大的便宜送上门来不占白不占啊！人类商队一袋子盐就要换一头四岁以上的成年曲角牛，雪狼人的香料白棉布给皮毛就换……果然不愧是雪狼族，赔本生意都这么积极！ 第三天，完成交易离开这个猫族部落，羽无比心累地朝着大伙：“下回我们队伍里还是带上几个猫族，不然每次都这么搞太浪费时间了。” 羽队伍里的战士们齐齐点头，深以为然——还以为猫族都和大家见惯了的青岩、球球、鱼骨、迷迭香他们那样好打交道呢！他们真是太天真了！ 火炎部落，各个岗位上忙碌的猫咪们齐齐打喷嚏。 “球球？”正踩着脚踏式梳理机梳羊毛的猎豹关心地看向秋。 “没事，只是鼻子有点痒……阿嚏！”秋摸了下鼻子，结果手上沾的羊毛刺激到鼻腔…… “不然你休息一下好了，反正羊毛也加工不完。”猎豹道。 在大家的印象中猎豹似乎是属于大型的猫科类的……但其实不然，速度专精的猎豹其实有点偏科，体型普遍偏轻，缺乏刚正面的战斗力，化为人形后仅仅比兔狲的秋大一号，萧云再怎么魔鬼也没法把猎豹当成二级劳动力摧残……劳动强度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用不着，这批毛线要赶紧纺出来。”秋加快手上动作，“阿云说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纺织，干脆下一次交易直接卖毛线，纯色的毛线卖不出价钱，咱们赶紧把毛线纺好，让阿云去染色。” 嗯……磷肥制取尚未成功，从磷矿中提取矿物染料倒是捣腾出来了。化工就是这么神奇，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开发某项产品时哪项附加产业会先朝你微笑。 森林精灵拥有的这片广袤丛林也是有姓名的，在大陆上通用的称呼是雅缇丝森林，意为“森林女神的居所”。但在绿龙一族几千年前不要脸地占了北面的区域后，绿龙便厚颜无耻地将这片大陆上规模最大、覆盖区域最广的丛林称为“雅珈蓝之森”，意为生命女神的花园，这可把森林精灵气坏了——理论上森林女神和生命女神是同一个，是一位女神兼任的神职，可地球上三大一神教猪脑子都打出了狗脑子，这世界的长寿种虽然没那么傻缺，互相之间也不可能有好脸。 所以雅缇丝森林和雅珈蓝之森都没人叫了，全世界人民一致默认这片丛林就叫“森林”……不然你是想和头铁的精灵族过不去，还是想和绿龙比一下声音大啊？ 克莱斯特将军的部落位于森林中段、北部大陆西南角沿海地区那一块，这个部族拥有上万名族人，六座精灵村庄、一座精灵城市，一千名精灵族战士，六十多名精灵族法师，三十多位精灵族德鲁伊。 没错……说是部族，实力却远高于一些人类小国，所以你说要克莱斯特将军有多尊重人类小国的王子，那完全不阔能…… 阿纳纳斯之城，一座修建于将布龙菲尔德大陆分为东西两大板块的、巍峨山脉中的城市。这座精灵城市拥有不输于人类小城的面积，居住着四千多名森林精灵，超过三百座建筑物。 位于城市中心的圆顶建筑属于长老议会，当凯和海琳经过长长的湖心走廊、穿过飞鸟不住起落的广场庭院进入议会中时，值守的长老格温多琳看见了他们，从十几米高的图书架上翩然飘落。 嗯……精灵族并非地球人YY的那种连盔甲上都搞空心镂花的无聊种族，他们也是讲究实用性和利用率的，规模宏大的长老议会除了用于商量部族大事时使用，平时就是部族里的藏书馆，普通的精灵向守卫报个名就能进来。 格温多琳长老是十二长老成员之一，六百多岁，是一位精灵族法师，在风元素的作用下缓缓飘落地面，灵动的双眸扫过年轻的战士凯和海琳，温柔一笑：“是凯和海琳啊，你们不是跟着克莱斯特去驻守港口了吗，怎么回来了？” “格温多琳长老。”两名精灵战士齐齐抚胸行礼。 海琳从怀中取出带有蓝色花纹点缀的洁白瓷盘：“我们是奉克拉斯特将军的命令回来的。草原上的雪狼族想用这种瓷器跟我们交易，克莱斯特将军希望长老们能给出指导建议。” 风元素将瓷盘从海琳手中卷走，轻托到格温多琳长老身前，如同被一只手握着那样自由地翻转了一圈。 格温多琳面露惊讶：“这是……这是雪狼族拥有的？” “是的。” 格温多琳长老伸手将白瓷盘接到手中，光滑的触感和纯净的盘身让她愈发惊讶：“怎么会……难道雪狼族找回他们的传承了？可我记得两百年前的兽人帝国也未曾出产过这样的制品，他们是从哪儿学来的技术？” 这个念头只持续了片刻便消散了，格温多琳并不很在乎某个种族拥有某项她不了解的技艺——炼金术师协会的新型魔法合金、矮人王国的无机生命机械造物、海族祭祀短暂控制局部区域天候的办法、兽人帝国的魔法蒸汽列车、施法者协会拥有的大型空艇……这个世界上未知的古老技术或新技艺数不胜数，每一项都要去纠结自己的无知的话，那日子就不用过了。 “不错的工艺，是我的话会喜欢这样的餐盘。克莱斯特希望在什么方向上请求建议？” 海琳老老实实地报出了雪狼族的预期价格……他们想用瓷器换到等重的太阳布。 嗯……高岭土烧的瓷器，虽说手工喷涂图案、上釉很麻烦，但要拿来换等重的太阳布那肯定赚，萧云这是往高了开价等着人家还。 格温多琳愣了一下，随即掩唇轻笑，她不知道这种瓷盘雪狼族是怎么做出来的，但是太阳布的工艺森林精灵已经很成熟，量产便宜，在她看来，这么精美的瓷器这个价格确实是有点低……难怪克莱斯特让两名精灵战士跑一趟，精灵族去占雪狼族的便宜算怎么回事，以后传开来岂不是让人嘲笑。 “我觉得雪狼族的开价很合理，就照他们的意愿办。”格温多琳柔声道，“我们森林精灵是重视各种族间交涉礼仪的种族，交易进行时，我们可向雪狼族的朋友赠送一些精灵族的特产，以回馈雪狼族的友好之意。” 一桩交易就想获得精灵族的友谊是不行的，不如礼尚往来，两清省事。 于是半个月后，忙的不亦乐乎的火炎部落便迎来了足有六十人的精灵族队伍。 萧云匆忙洗手换衣服跑到人工河道对面迎接，饶是他心志坚毅，也硬是被森林精灵队伍运过来的东西震得一脸懵逼——肿么回事！四千多斤总重量的瓷器就算精灵不还价那也就是四千多斤的太阳布，口袋一装几个雪狼人就驮回来了，你们还特意搞个队伍来送？！ 还用平板车拖过来好几棵全须全尾的果树？你们森林精灵什么毛病？！ “阿云先生！” 领队的还是海琳和凯这俩熟人，凯还是一脸中二病死相，海琳倒是很热情。 “呃……海琳啊，你们这是……？”萧云咬了下舌头，把你们到底啥毛病给憋回去。 “前面的四辆车上装的是交易的太阳布，说好的瓷器等重的4200斤。”海琳笑眯眯地，“后面十几辆车上拉的是我们森林精灵赠送给雪狼族的礼物，我们部族特产的水果六个种类，共两万斤，外加六棵我们部族的德鲁伊培育的果树，两棵祝福树……你们这儿隔了两条河，运不过去，你看是不是让你们部族的人来搬运？” “……”萧云瞠目结舌，使劲儿揉了下脸，“等等，你说……礼物？赠送我们？为啥？” 海琳笑而不语…… 心里面再次吐槽了句你们森林精灵到底啥毛病，萧云抽着嘴角道：“那既然……都大老远送过来了，我这也只能表示衷心的感谢……祝福树是什么东西来的？” “这可是我们森林精灵的招牌呢！”海琳立马精神一振，“祝福树就是传说中的‘幸运树’，因每年生产期浇灌方式和生长区域、以及照料的人不同，祝福树上会结出不同的果实，我们森林精灵最让人羡慕的、整个大陆包括别的大陆都没有的祝福果就是这种树种植出来的，在冒险者中最高等级的祝福果等于十倍于等重的黄金，且有市无价，BALBALABALA……我们部族的大德鲁伊推测过，让心灵最纯净的人精心照料祝福树，祝福树就一定会回馈等量的祝福。” 萧云：“……”你们别特嘛是懒得想该送啥，随便拿两棵树编个典故套上去凑数的。反正种不出来就是雪狼人自己的锅，和国王的新衣一个概念。 部落里的河流和人工河道都没时间盖上像样的桥，运送“礼物”的精灵族队伍自然过不去，这群来跑外勤的精灵就好奇地朝着人工河道对面的田地、萧云等跑出来迎接的雪狼人直打量；萧云也没法子，只好让工作队的人先停下工作过来搬东西，顺带让食堂赶紧开工……人家大老远的跑来，你总得管饭？ 海琳就等着吃这顿，安逸地站旁边等着，双手抱胸看雪狼人搬运……倒不是他不想让精灵们出把力，但是在力气方面精灵族实在没啥好跟雪狼人攀比的。 这些礼物……水果果树都是无足轻重的添头，大头是在两棵祝福树上，送出了这玩意儿，最脸厚心黑的龙族都没法说精灵族占了雪狼族便宜——可这个添头也不是随便送的，为毛祝福树只有森林精灵有？因为这玩意儿别人很难养活，更别提结出果实…… 温柔如水的格温多琳长老，可是个精灵女王被绿龙烦得要死的时候都要征召去王城对付那些绿龙的人物~想从她手下占大便宜？难度大大滴！ 海琳志得意满，这趟任务又可以保证不占雪狼族便宜又可以不吃亏，啥事情长老都考虑到了，用不着他多费心。 另一边呢，萧云围着还没搬运的祝福树转了两圈，怎么看都觉得这就是普通的绿叶树，森林精灵在逗他们玩儿……但反正是人家白送的，捏着鼻子收下完事，那六棵精灵族德鲁伊驯化后的成熟果树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护送的精灵都退到一边了，萧云便凑近点辨认这到底是啥树，然后……他才刚靠近平躺着绑在平板车上的祝福树三米内，就眼睁睁看到朝向他这面的枝叶貌似有感觉似的、很不舒服地往两边分开。 萧云：“……” 他轻轻往后退了几步，分开的枝叶自行合拢。 萧云又往前走两步，那些枝叶貌似很嫌弃他似的再度躲开…… “卧槽？！”萧云不信邪了，直接走到树冠前面半米内，然后他就看见别扭地躲开他的树枝上，那些看上去应该是很生机旺盛的叶片居然开始枯黄…… 萧云赶紧大步后退，枯黄到一半的树叶总算是停下来了。 萧云：“……等等，其他人别靠近这树，来个人去把牛角喊来！” “怎么了？”蓝果还以为萧云发现啥问题，作为成年的族人，立马就赶过来挡在萧云身前。 蓝果不知道祝福树的古怪之处，是直接擦着树冠过来的，树枝完全没有避开他的意思，蓝果经过时还无风自动、树叶活跃地往蓝果身上蹭。 萧云：“……”转头看周围的族人，随便招呼了两个过来。 俩族人无知无觉地擦着祝福树的树冠经过，那些树叶依然很给面子…… ……萧云内心顿时有几万头和谐神兽狂奔而过。 ……站到不远处等着看笑话的精灵们都惊呆了。 第86章 王子殿下成长史 有一说一，萧云当时脑子里全是阴谋论。 他盯着那棵躺平绑在平板车上从树冠到包在泥块里的树根都很普通、却怎么看都很邪性的树, 脑子里想的都是森林精灵到底有啥居心。 再用眼角余光扫了下那群一脸震惊的精灵, 萧云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海琳，你来下。” 海琳边走过来边盯着蓝果几个看, 那惊疑不定的小眼神, 实在是暴露了很多东西。 萧云示意海琳朝树冠方向走，海琳犹豫了下才迈步……他也奇怪为啥这树忽然就不嫌弃人了；可等他凑近到三米左右的距离, 朝着他面向的树枝便跟躲避什么脏东西似的朝两边分开…… 海琳：“……”一脸糟心地后退，祝福树还是那个祝福树。 萧云吐了口气, 感觉颜面找回来了点, 朝怪树一点：“这树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你没跟我们直说？” “有吗, 我都说了的啊，祝福树对浇灌方式和生长区域、以及照料的人有要求, 心灵纯洁的人才能让祝福树长出果实……”海琳当然不能承认这礼物有猫腻, 硬着头皮道, “呃，贵部族看来很适合栽培祝福树……” “精灵族是怎么栽培这种怪树的呢？”萧云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 嘴角还挂着笑。 “emmmm……不足百岁的幼生精灵……” 萧云微笑地看着海琳。 海琳默默将视线别开。 感情你们不认为雪狼族种得活你们引以为傲的森林精灵特产——打脸了兄弟！ 看破不说破，互相留点面子大家都好过。 或者说, 森林精灵没有送皇帝的新衣, 而是正正经经地送了怪树过来，这就很耿直……反正是比地球人耿直。 可就要这么相信森林精灵，那也不成, 反正萧云就是觉得这帮绿皮尖耳朵没憋好屁。 拉着海琳走到一边，萧云压低声音：“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海琳，你跟我说点实在的，你们这‘纯洁’的种树人要求，指的是够蠢萌、脑子够空，是？” 海琳看萧云的眼神儿有点发直，说得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别以为我没注意到啊，你们护送的精灵都离那两棵怪树挺远的。”萧云补了句，咱们谁也不会当真以为蠢等于善良，你要是敢硬这个嘴，那你们精灵跟我也是一路货，我有多坏包你们就憋了多少坏水。 “……”海琳实在没啥好说，只能干巴巴地辩白，“是祝福树。” “随便了。”萧云斜眼道，“我能理解你们森林精灵不稀得跟我们雪狼人做朋友，所以搞点逼格高大上的甜头打发我们，这事我们是没话说的，不管给啥我们都会高高兴兴收下……但作为朋友，你是不是得告知一下，这树种下去到底有没有隐患？” 这种先堵人家说事的嘴、再打感情牌，最后才问话的套路……其实祝福树也没冤枉萧云。 海琳挣扎了下，还是说了实话：“——最多就是不结果。”种活你们肯定能种活。 “那还行。”萧云点头，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等等，那几颗果树呢，这不能是糊弄人的了？” “必须不能啊。”海琳哭笑不得，“所以你重视的其实是那几棵果树？” “不然呢，稳定的出产比讲概率的东西靠谱多了好。”萧云放心了，又道，“亏得我把你当朋友呢，也不说早点把话说清楚，等着看我们闹笑话？你无聊不无聊。” 海琳居然被他说得有点心虚，这他就不干了：“矮人王向我们的女王请求祝福树的时候，我们女王都没给他。再说了，这树虽然跟独角兽一样只接受幼体照料，但一般人靠近也不能说把树吓枯。” 萧云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转身，大步走向凯：“凯，好久不见，上次的花精像还喜欢吗？这次我也准备了精美的礼品等着你们来呢~” “——等等！”海琳懵逼脸尔康手，卧槽你翻脸要不要这么快！ 好吃好喝，又吃又拿，精灵们开开心心地走了，雪狼族这边也把收到的礼物树种下了。 然后……萧云就把部落里的人挨个拉过来试验： 所有的雪狼族族人都很受怪树欢迎，越蠢萌的越受待见，蓝果草根这种的靠近了只是树叶往他们身上蹭，牛角火炎靠近了，连树枝都弯下来跟他们凑近乎…… 猫族的区别就比较明显，兔狲幼崽的待遇比照雪狼人，青岩和秋这种靠近了，随便几片树叶蹭一下表示亲近就完事，斑豹夏的话……还没走到两米内呢，一条树枝忽然甩过来抽到他脸上。 夏气得要挠树，萧云赶紧让牛角把他拖走。 巴尔克……不说也罢。 最后，萧云等四下无人时再度偷摸靠近怪树……树枝倒是不抽他，就是枯。 “你特嘛成精了！”萧云一脚踢到怪树树身上。 哗哗声连响，枯黄的树叶硬是掉下来一大把。 萧云扭头就走，懒得搭理这破玩意儿了……爱咋咋地。 分头出发当草原快递员的两支队伍奔波了两个月后相继返回，带回来大量的皮毛和魔兽零件，还有少数草原上特产的奇花异果——甚至连雪兽巢穴附近伴生的特殊果实都带回来两枚，这玩意儿表皮金黄、硬如金属，捡到这东西的雪狼族拿它当砸骨头吸髓的工具使，红叶觉得这玩意儿好看，用两袋香料换了回来…… “风雷果，有风元素和雷元素，可以拿来炼元素石。”巴尔克认出了这东西，拿在手上把玩了下，又递给萧云，“这个东西雪狼人用不着，虎族的话看见了不会放过的。” “怎么就那么稀罕呢，虎族也是兽人帝国过来的，他们会魔法我们就不会？”萧云把俩金属球塞袋子里，“诶，说起来猫族怎么也不会魔法，他们不跟虎族是近亲吗？” “他们有魔法亲和的啊。”巴尔克奇怪地，“你没注意到吗，雪豹迷迭香有水元素亲和，青岩和那头猎豹有风元素亲和，球球也有，他应该是暗元素，就是人类说的黑魔法……” “你等等！哪看出来的？！”萧云惊了。 “这个我很难跟你跟解释，你又感受不到。”巴尔克还装起来了。 “那你能把他们教成魔法师吗？我给你搞一个十倍大的生命女神像。”萧云立马把大脸怼到巴尔克的小脸上，语气激动地。 巴尔克也很激动，可这货激动了半天，说出来的话却是：“我们龙族的魔法来自传承，我不知道怎么去教别的种族……” 萧云面无表情退后起身出门，绝情得像一个渣男。 “可以想办法的啊，你不是总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吗，大不了我们去找导师啊——喂，我的十倍大女神像啊！”巴尔克尔康手。 风餐露宿两个多月，战士们都瘦了一圈，回来后刷洗干净狠狠睡了一觉，爬起来了便开始整理换回来的物资——不得不说这次实在是大丰收，各类牛羊野兽魔兽皮毛换回来整整两仓库，在草原上没啥用处、运出去就是血赚的零碎特产也有一大堆。 打工战士阿雁勤奋地抱着各部落收来的皮毛往河边跑，这些加工工艺参差不齐的皮毛要手工清洗后按品级分类，猛兽、魔兽的皮毛都要挑出来放到一边……在草原上所有皮毛都是混一块算的，但有了上次交易的经验，大家都知道猛兽的皮毛比自家养的牛羊皮毛值钱，魔兽更甚，价格差距有十倍乃至百倍之多。 “这块猫族捡到的独角蝮蛇蜕皮真完整，没有被虫子咬过，蛇头部分的角皮也在，那些人类肯定愿意拿十箱花椒来换。”栗部落的打工族长一脸老农丰收的喜悦，双手一抖、摊开来有两个人合抱那么粗的宽大蛇蜕皮在水波中飘动，流动的河水将蛇皮间夹杂的垃圾冲走。 “是啊，上次那块缺了一半的苍白蜥兽腹部的皮，有两个人类为了抢那块皮差点打起来。”另一个部族的打工战士点头道，“最后他们加价到五袋姜和十袋大蒜，真不知道那种残缺的皮拿去能做什么，只刚好够做一条裤子？” “他们才不会拿去做裤子呢，我听那些人类聊天的时候说，魔兽的皮做的腰带、护甲，和那种……拎包？好像是这么说的，做成这些东西非常值钱，人类很喜欢这些用魔兽皮做的东西。” “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啊？” “不知道啊……” “对了，我也听一个人类的战士说过，他的妻子喜欢鹿皮做成的手套和靴子，红叶，鹿皮也要从牛羊皮里面挑出来？”阿雁想到了个事，赶紧说出来。 “对对，我都忘记了，以前萨尔好像也说过鹿皮的价格更好。”红叶一拍脑袋，“阿雁，你把鹿皮都挑出来……啊，那个鳄鱼皮也另外算，鳄鱼也算猛兽。” “咦，鳄鱼这么难看的皮人类也会喜欢吗？” “管它呢，刺背甲虫的壳他们不也很中意吗，那个玩意儿更糟糕……” 萧云跑来河边查看皮毛分拣的情况，一看这气氛，十分满意——果然做生意是最锻炼人的，瞧瞧这帮蠢萌的家伙都学会算账了。 在部落里修整了十来天、顺道帮忙收割了一茬苜蓿，战士们再度出发，将整理打包好的货物往精灵港口送……这批货比上一次还多，一趟送不完，起码得跑两趟。这回，萧云也跟在了送货的队伍里。 与此同时，布龙菲尔德大陆南部，圣布里奇王国的港口，王室海军护卫的商船正在装货。 卡莱尔王子身着便装，带着卫队在码头上四处巡视，跟随他的都是些根基不深的暴发户贵族，这些人虽然便于利用，但也目光短浅、不讲体面，卡莱尔王子得防备着这些家伙们贪心不足以次充好。 才刚转了小半圈，卡莱尔王子便发现了不对……分配给康拉德家的装货区域，负责搬运的不是他指定的码头苦力而是康拉德家的仆人，他立即大步走过去。 康拉德子爵的管家远远看见王子殿下过来，面色微变，转身想溜，才刚走几步就给王子殿下喝住：“你要去哪？” “殿下……”管家只得停住脚，声音都是哆嗦的。 卡莱尔王子给侍卫打了个眼色，侍卫上前控制住想开溜的管家，其他人则散开来检查堆在周围的货物。 这些侍卫是卡莱尔王子从只有封地（非实际控制，当地税收一半归他们）和骑士爵位、没有实权的王国骑士家庭中抽选出来的年轻人，与圣布里奇的贵族圈子牵扯有限，只忠实于卡莱尔，毫不掩饰地将异常处报了出来：“殿下，这里面的袋子底部都是潮湿的。” 卡莱尔王子走过去一脚踢散其中一袋，表面有霉斑、烂得淌水的蒜头便从袋中滚落出来。 卡莱尔王子深吸口气、努力抑制冲到头颅顶的怒气……上次的海贸康拉德家一趟就赚够了平时一年的利润，这样的重利却并没有换来这个暴发户的忠诚，让王子殿下不可谓不愤怒——但他不能生气。 阿云老师说过，愤怒不能解决问题，那就只是无能狂怒。 这个绕口的词儿卡莱尔从来没听过，想了好会儿才回味过来，然后他就不像以前那样轻易冲动了……没有任何意义的愤怒就是无能，卡莱尔王子藏在谦逊外表下的高傲自尊不容许他去做这样的蠢事。 发泄愤怒也要发泄得有意义，在适当的场合、适当的背景下愤怒可以起到推动事物向自己期望的方向转移的效果，而在不适当的场合，愤怒就只是浪费力气、在卖力表现自己的浅薄。 所以卡莱尔王子没有失控也没有生气，他平静地吩咐侍卫们控制住康拉德家的管家和仆人们，又命人去叫码头管理处的人，让与商团正式签订合约的工头安排苦力过来将康拉德家已经装仓的货物卸下。 正装载货物的各家看着康拉德家的货被王子的卫队盯着卸下来，王子殿下本人更是站在旁边坐镇，无不噤若寒蝉……其中又有少数人暗地里朝自己人打眼色，偷摸将一些准备混进去的次品悄悄运走。 “殿下……”有看不下去的年轻侍卫凑到卡尔莱身边，卡莱尔王子却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声张。 卡莱尔又没瞎，码头虽乱，那些小动作他还是能看到一二的，但他并不为所动，依然作出解决康拉德家的事情后才会搜查下一家的态度——想要解决某个问题就决不能将打击面扩大，容忍，是绝对有必要的。 如果他真的要不留情面地打击这种破坏海贸信誉的行为，那他就不会只带着卫队来了……海贸是他起步的根基，他怎么会跟自己的事业过不去呢，先将最不讲究、最不体面的康拉德杀鸡儆猴作为震慑，再对其他人家进行抽查，这种歪风总能杀得下去，至少也能控制在损害最低的程度。 年轻侍卫不情不愿地站在王子身畔，不住朝那些搞小动作的人家投去眼刀；将康拉德家的货卸下来、让苦力搬到码头外让警卫队收容后，王子殿下居然结束了对码头的巡视，带着卫队撤回城中，这名侍卫急了。 “殿下，为什么不去搜查别家的船舱了呢？” “我们可以明天再来。”卡莱尔王子还是很欣赏这种有冲劲的年轻人的，低声解释，“回城后，你们不妨在城中放松地游玩……如果有人请你们喝酒、打听今天码头上的情况，大家不妨将我的态度传达出去，我是不会放过康拉德家的，我不容许有人破坏圣布里奇王室商团的名誉。” 别说比较冲动的年轻侍卫了，其他人都有些不解…… 卡莱尔王子笑而不语，回到城中便将卫队解散，放这些小伙子们去感受一下港口城市的热情活力。 卡莱尔王子住在商团分部，悠闲地与尤米下了一下午的棋……毕竟是霍克利家的千金小姐，没有那种特别帅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时，她也是个不错的朋友。 天还没黑，就有贵族络绎不绝地上门来拜访卡莱尔王子了…… 如果卡莱尔王子作为王室的人大肆打压贵族，那么别管是暴发户还是老牌贵族，都必然会联合起来进行抵制；但既然卡莱尔王子针对的是“最倒霉”的康拉德子爵，那么贵族们在产生兔死狐悲的情绪前，首先联想到的必然是： 康拉德的“遗产”，我可取而代之~ 不光是在商团混到位置的想把自家的交易规模做大，没混进来的人家也想有姓名~ 要知道两个月前商船回来时引起的轰动可是全国性的，满船的牛羊就不说了，大量优质的毛皮养活不知多少皮制品手工业者、掏空了多少贵妇人的口袋，那些连在冒险者协会都难得一见的魔兽象征物更是装逼神器——王城的暴发户子爵居然用十几袋大蒜和姜就换回来半块苍白蜥兽的皮，那块皮在大师级制皮师手下转了一圈，摇身一变就成了最为精美奢华的女士手提袋，赢得了伯爵夫人的欢心，让一众砸钱都买不到伯爵夫人一笑的老少爷们捶胸顿足…… 更别提某个抢到了蝎尾狮从头到尾一套部件的混蛋，这家伙把这套魔兽部件往家里一挂，硬是连续开了半个月的茶会，女士们还都肯赏脸！ 明明海贸应该是港口区的贵族近水楼台先得月，偏偏上了王子殿下船的全是王城的贵族，你说这要不气人那怎么阔能~！ 卡莱尔笑容谦逊，风度怡人，气质翩翩，先后接见了十几位港口区贵族…… 次日一早，王子殿下便盛装打扮、带着这些港口区贵族到码头上去参观王室商团的商船和强盛（呃……）的海军威仪，并当众说出王室非常希望与全国各地的贵族保持紧密联系、共同振奋圣布里奇国力等官面话。 等到下午王子殿下再度身穿便装带着卫队来码头上巡视时，各家装货的工人便换成码头苦力，看不见几个仆人了。 “呵呵。”王子殿下表面笑如春风，内心冷笑，果然跟阿云老师说的一样，只对跟随自己的人好，很容易把这些王八蛋惯得没逼数，适当加压，让丫们晓得自己的选择面很广，丫们反而能老实点。 嗯……当然阿云老师的原话实在是太粗俗了点……虽然很实用，但王子殿下实在没法用同样的话去教导身边的人，所以他换了种描述方式跟他看重并默默培养的侍卫们道：“当我希望有人来执行我的命令时，我必须心中清楚别人无法将我的命令全部落实，到底能落实多少，除了执行人的个人能力外，还要看我的监管力度。” “而所谓的监管，不能一刀切，若是那样我就无人可用了，所以我得容许执行人犯错。”卡莱尔王子长吐口气，“虽然我也非常愤怒……但我要给别人改正的机会，只要不是不可挽回的错误，在造成损害前改正，我可以原谅。” 从王国骑士家庭中抽选出来的年轻侍卫们或一脸不明觉厉、崇敬的看着王子殿下，或若有所思。 卡莱尔王子没有去观察他们所有人的反应，淡然地背负着手感受着夏季的海风。相比阿云老师，他的条件要好得多，拥有千万人口的圣布里奇有的是优秀的年轻人等着他去挑选、培养，调教成符合他期望的新一代管理层。 贵族家庭的子弟只能拉拢无法作为亲信，因为这些人必然要背负家族利益，不可能和他绝对齐心，当他从自己的同伴中选择了提姆和达伦，搁置了丹和尤米后，他就明白了这一点……已经是既得利益者的贵族后裔绝没有由他亲手扶起来的底层来得可靠。 这是很冷冰冰的、不够体面的思维方式，但当卡莱尔脱下王子礼服走出王城时，他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谁是我的朋友……阿云老师，这个问题看起来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实际上却是在拷问人心啊。” 卡莱尔王子心中暗叹。 第87章 美食攻略 目光短浅之人最为明显的行为特点, 就是特别迷信一劳永逸, 恨不得干一票大的就躺下来吃几年。 跟这种人合作是挺恶心的事情, 这种人对自己的付出指定记得是一清二楚, 功劳簿能睡一辈子，再接再厉更创新高不存在的，但好处要越来越多也是必须的，反正是矛盾得不行, 特难伺候。 所以这种人就经常给人“不伺候”…… 康拉德子爵就是这么一号标标准准的猪队友类型人物, 上半年出海来回三个月，他确实是赚翻了, 同时他也觉得自己的付出足够了, 身为贵族老爷居然在船上吹了俩月海风, 这苦头可吃大发了, 完全可以躺下来睡着吃喝了；于是船队归国，他便脚下不停地跑回自己的庄园中享受休假、让管家来看顾海贸事宜, 并琢磨着自个儿劳苦功高, 王子殿下怎么也得给自己面子, 大大咧咧地让管家把前年就积压霉坏的香料拉到港口充数…… 搂着情妇喝着小酒的康拉德老爷, 在船队出海后才收到自家给从王室商会里踢出来的消息，当场差点没把花生米给呛到气管里。 气愤不已的康拉德赶紧跑去自己的老朋友、同样是才刚富到第三代的暴发户人家，结果到了地儿才发现……和他一样回国后就跑回来享受人生的老朋友，偷摸避着他跑回港口，这会儿已经在出海的船队上了。 康拉德再猪脑子也发现自己掉到了坑里，又赶紧去找参加了王室商会的其他贵族——好么, 除了他，那些老爷们都奔着海上去了。 ……这也很正常，又想“小富则安”又想财源滚滚的没逼数傻缺毕竟是少数。 折腾数日，终于从商会总部弄到切确的消息后，康拉德一屁股砸在地板上，明白过来他成了最倒霉的那个糊涂蛋——王子殿下发现他玩的那套以次充好的伎俩后毫不留情把他踢了出来，其他人抢他的份额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跟他通气；商会船队上王室的商品只占四成，六成给跟随卡莱尔王子的人家分润，谁家没几个庄园种植园，只会恨船舱装不下，不会嫌空间多。 远航一次至少十倍的利润打底，这种关头上讲感情，太伤钱！ 康拉德老爷失魂落魄地回到王城贵族区自家的府邸中，绞尽脑汁思索怎么挽回卡莱尔王子的心。正龇牙咧嘴地揪头发时，大王子安东尼殿下的侍卫来访。 这名出自贵族人家非袭爵子弟的侍卫陪着康拉德老爷闲扯淡了半天天气和王城中的知名贵妇，话锋一转开始询问康拉德老爷是否记得卡莱尔王子船队的航线、北边大陆港口的位置、跟接头的精灵族有没有交情等等。 康拉德一脸懵逼，航线？他坐船的时候因为卡莱尔王子不让带情妇上船，成天闷船舱里喝小酒，不知道；精灵族？那些尖耳朵又傲慢又不爱搭理人，康拉德跟他们不认识。 侍卫白眼一翻，拍拍屁股走人…… “卡莱尔招揽的都是这种无能的废物吗？！” 城堡中，大王子的书房，安东尼殿下气得拍桌。 王子殿下的侍卫长咽了下唾沫不敢吱声，要不是这么废物也不能这么快就给二王子踹出来啊。 “也罢……霍克利家的尤米这次没有跟着出海是，替我向霍克利家发邀请函，约她来参加明日的茶会。”安东尼王子语气不善，“我不信霍克利家有拒绝我的勇气……若他们敢这么不识趣，霍克利议员下次提出的议案就别想通过！” 王城偏厅中的茶会是贵族小姐、少爷们趋之若鹜的交际场，而安东尼王子至少在一年前也还是王室中最受欢迎的主办者，尤米·霍克利收到邀请函，隔天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搭着马车赶来。 身为王城第一美女，尤米出现时总是众星捧月、蜜蜂缭绕，让同时出席的其他人家小姐们羡慕嫉妒恨，也让想跟尤米套话的安东尼王子半天找不到谈点儿“私密”话题的机会……都躲到会场中最角落的位置了，隔三差五的还老是有想跟尤米套近乎的纨绔少爷凑过来打搅。 “您是说北方大陆的风情吗？当然，很有趣，那些尖耳朵的精灵美貌而英俊，可惜有些不懂风情，肤色也不太符合我的喜好……啊，维克，好久不见，好的，下次布莱丝夫人的酒会我一定来。” “海族？不不不，安东尼殿下，那些宽鼻子的小丑我可不爱跟他们打交道……嗨，布雷迪，你看上去更加强壮了……是吗，你成为骑士了，噢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宝贝……” “草原上我最在意的人？那当然是我心爱的大河了！是真的，安东尼殿下，我发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大河更加俊美、更加有风度的男子，我的天呐，任何人都会第一眼爱上大河的，相信我，他是生命女神的最高杰作，独一无二、不可取代，BALABALABALABALA——” 当尤米双手捧心发起花痴，安东尼殿下便觉眼前一黑……显然，这次见面他是没法从尤米口中套出更多东西了。 强笑着打起精神熬过这场无聊的茶会，安东尼王子几乎是以飞奔的速度逃离偏厅，不逃的话那些想要萌发第二春的贵妇们能把他生吞活剥……多代的美女基因改良下圣布里奇王室的颜值还是挺高的，就是还没高到能让尤米发花痴的程度就对了。 “该死，卡莱尔口中的‘阿云老师’到底是什么人？” 无能狂怒拍桌，安东尼王子暴躁得想打人：“卡莱尔拜过了那么多大陆上有名的名师，可也没见谁能把他教得像现在这样难缠，那个阿云到底是谁！” “呃……王子殿下，不如召丹·克劳迪来问一问？”侍卫长硬着头皮建议。 安东尼王子脑海中马上出现了他对丹·克劳迪那个逗比骑士最深刻的印象——他还未曾从王室学院中结业时，低年级的克劳迪就是个追着特聘的异族教师、想让人家给他当坐骑，结果让异族教师按着猛揍的风云人物。 “免了，我可不想闹笑话！”安东尼王子脸都黑了，可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马上改口，“不，你派人去克劳迪家，就说我要在王室马场上召见丹。” “遵命。”侍卫长应声，立马派个侍卫出宫、骑着马朝着克劳迪家狂奔。 然后……没见着人，说是丹少爷出城打猎去了，不知道多久回来…… 当晚，安东尼书房的桌子再度HP-1，HP-1，HP-1，HP-1…… 也是同个晚上，王城郊外的贵族猎区中，丹·克劳迪和尤米·霍克利两个不知啥时碰了头，面对面坐着将香料往油汪汪的烤肉上洒。 “大王子的侍卫下午跑我家去了，你在中午的茶会上激怒了安东尼殿下？”丹边啃着羊腿边说话，口水喷得尤米嫌弃地把小板凳往后挪了挪。 “我怎么敢激怒安东尼殿下，他问什么我答什么，可顺从了。”尤米淑女地用手撕着肉丝吃，“我只是夸了一下大河，他的脸色就难看得跟什么一样，真是的，就准他们谈论美女，不许我谈论美男子？” “嗯嗯……那我看我这阵子暂时不能回去了。”丹舔着手指，“就让大王子的侍卫多跑几趟，反正别人本来看我也不是很顺眼。” “安东尼跟卡莱尔差太多辣，人家卡莱尔找人都是自己亲自上门的，他随便派个侍卫登门，谁相信他的诚意呢。”尤米耸耸肩，“不说他了，有多少人家找过你？” 丹嘿嘿一笑，数出了几家贵族。 “都是些不怎样的小贵族嘛。”尤米皱眉。 “这一趟船队回来，该动的就应该动起来了。”丹大大咧咧地，“王子殿下不方便回来，就由我们俩给他筛选靠得住的人家了，我们只要等着就行。” 派出几拨侍卫、等了两天都没见着丹·克劳迪，大王子殿下书房里的桌子直接换了一张…… 围着新换的桌子无头苍蝇似地转了两圈，安东尼忽然顿足：“等等……那个叫提姆的男仆小子和叫达伦的平民并没有归国——卡莱尔把他们留在北部了？” “应该是。”面对脾气越来越差的大王子，身为侍卫长也有点着不住。 “这么看来，卡莱尔很重视他们？”安东尼冷笑，“很好……替我联系汉弗莱家。” “是。”侍卫长头皮一紧。 萧云手搭凉棚朝前张望，这片海岸线离他之前煮盐的地方有点距离，起码隔了二、三十公里，这边的海岸线地势平缓，少见常见的低矮山脉，走出阻碍视线的森林区域，一眼就能看到大海，以及海滩上新落成的港口。 几名巡逻的精灵族战士发现了这群雪狼人，主动靠过来，里面有人认出了羽，笑着挥手：“你们来得还挺快，商船还没来呢。” “我们先把东西运过来。”羽点头，转身跟萧云介绍，“阿云，这是艾伦。艾伦，这是我们部落的阿云。” “你好……” “那些鬼故事就是你说的啊！”精灵艾伦指着阿云正义地喝道。 萧云：“？？” 其他的精灵战士都乐了：“明明是你自己又害怕又爱听，还怪起别人来了。” “艾伦，不要去吓人家的幼崽。” “哈哈哈，笨蛋！” “……”萧云嘴角一抽，斜眼看羽，“毛毛，你把故事讲给别人听？” “是我们讲故事的时候他们自己来听的，不是我要吓他们。”羽抓抓头皮。 萧云也懒得解释自己其实是想说啥：“……行。” 这群精灵战士友好地将雪狼人带到港口里，名为艾伦的精灵还将新建的木屋指给他们看：“这边的木屋是给你们雪狼族加盖的，比人类住的木屋门框高，不会那么容易碰到头了。” 萧云摸下巴……这些尖耳朵意外地善良嘛。 “那边是货仓，绿色门的仓库归你们用。”精灵战士又指另一排规模比较大、比较简陋的木屋。 “租金怎么算？”萧云自然地。 “……诶？”艾伦一愣。 “住你们提供的木屋又借用你们盖的仓库，我们当然要给租用的费用啊。”萧云理所当然地。 “这……将军没有说。”艾伦抓头皮。 “请帮我申请贵部族将军接见，租用的费用希望能尽早定下来。”萧云当即道。做生意的追求是降低成本，但必要的费用是不能免除的，用人家提供的场地，别人能随时不让你用，付了钱，这事儿就合理合法了~提点不过分的要求都行。 地球人发明的数不胜数的商业骗局已经无数次证明了的才是最贵的口牙~ “好。”精灵战士不能理解这名幼崽为啥要这么坚持，但人家主动付钱这种事儿他们也没立场去拒绝。 精灵族效率很高，很快萧云就见着了精灵将军克莱斯特，看到这人的第一眼……萧云脑子里面就产生了一个不是很礼貌的念头：这货不去COS莱因哈特真是浪费了。 金色微卷的披肩长发，细眉长眼，高鼻薄唇，俊秀精致，又穿着太阳布的笔挺精灵族制式军礼服，拖着条大氅，腰配宝石鞘面佩剑，要不是脑袋两侧的尖耳朵和淡绿色的皮肤有点违和，萧云都忍不住要夸一句帅…… 嗯，当然，就算是这位精灵将军也没有大河帅。 “雪狼族的幼崽阿云，是你主动提出要缴纳租金？”克莱斯特和颜悦色地，无关乎种族，对幼崽、幼体要礼貌亲切是精灵族的修养，凯那种中二病精灵另说。 “是的，将军阁下。”萧云恭敬地……把自己放在晚辈立场上，“我族借用贵部族的港口已经很过意不去，若是连贵部族提供的木屋和货仓都要厚着脸皮使用的话，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克莱斯特似乎觉得一名幼崽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有趣，笑着道：“那么你认为，该付我们多少租金合适呢？” “交易额的三十分之一。”萧云道，“我们与圣布里奇交易到的香料、白棉布等货物，总量的三十分之一作为我族租用贵部族场地的费用，将军阁下觉得是否可行呢？” 克莱斯特细长的眼睛瞪得有点圆，眼神儿有点发直……等等，这个听上去怎么像是……雪狼族给他们森林精灵缴的税？ “这是你们部族的意见吗？”克莱斯特不敢置信地，别不是这名幼崽在胡乱说话？ “是的，事实上，我此行正是受部族内两位族长的托付而来。”萧云谦虚地，“两位族长一致认为我们雪狼族不能平白利用贵部族修建维护的港口进行交易，应该付出一定份额的费用才对。” 克莱斯特眉头微蹙，手指在扶手上轻敲……精灵族下力气修建和维护港口为的自然是精灵族自身与海族、与人类的交易，并不很在乎雪狼族来不来蹭用……反正草原上的土地本来也不属于森林精灵，修建维护的主要劳动力也是附庸种族，心情好、看雪狼族顺眼就提供点方便，也不算多大的事。 可是雪狼族提出将他们的交易视为受精灵族庇佑下的“纳税”行为，这就有点超出预期…… 但这事儿无论怎么看克莱斯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虽然不是很看得上雪狼族交易的香料、白棉布，可雪狼族这种把森林精灵当成“港口主权所有人”的态度还是挺让人心里舒服的。狮子不在乎蚂蚁拍不拍马屁，但蚂蚁机智点、马屁拍的好，狮子也能笑一笑。 “可以。”克莱斯特将军微微颔首，“我族收取你们缴纳的三十税一，提供你们雪狼族交易的场所、交易期间的住所和货仓，并禁止任何人在港口区域内伤害雪狼族，这样的承诺你满意吗？”说到最后精灵将军笑了起来，在他这样五百多岁的人看来，这名或许只活了十几年的雪狼族幼崽认真的样子确实有点儿好笑。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将军阁下。”萧云很开心地鞠躬，卖乖讨巧嘛，简单~ 特地跑一趟就为给别人送财，说起来实在有点贱……但萧云一点儿都不想因为草原贸易的事情跟那个拉弥亚商团硬碰硬，草原上随便浪，港口这可是个死地点，打仗可是会死人的，这么一算，这三十税一的小财破得还是很划算~ 克莱斯特将军很难得地……亲自把拜访者送出精灵旅馆的门，最后还撸了一把萧云的狗头。 萧云：“……”要不是翻不起脸，他指定把这货的爪子拍开。 揉着装嫩装得有点发僵的老脸回到雪狼族的木屋，萧云还没说歇口气呢，海琳就朝他扑过来…… “阿云先生，你们带厨子来了吗？大河牛角谁来了？！”海琳毫无精灵族形象地板着萧云的肩膀使劲摇晃。 萧云摇头。 “咦——”海琳一下子就委顿了，五官皱了起来。 萧云用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大河牛角的厨艺是我教的。” “阿云老师，教我！”海琳当场交出膝盖。 “松手，我又不是开蓝翔的！”萧云呵斥，“为口吃的像什么样！” 海琳起身，一把揽住萧云的肩膀，压低声音：“这个月值守港口的战士轮换，我们阿纳纳斯城最美丽的战士莎柏琳娜也轮换过来了……阿云，我们是朋友，没错，你是不是应该帮我一把呢？” “……是没错，应该。”萧云瞪着死鱼眼，果然男人当起舔狗时智商都是无限下降的，别管啥种族。 “所以我想拜你为师学习厨艺，是不是很合理？”海琳声音粗重起来。 “你说得很合理，海琳，但凯也是我的朋友，我记得凯是单身，对。”萧云面无表情道。 “你是魔鬼吗！”海琳双手抱头，“不对，凯都没怎么主动跟你说过话，你们什么时候变成朋友的？！” “当然是……心灵交汇、心意相通的朋友。”萧云正直地。 海琳：“……” 逗了一下海琳加深友谊（？！），萧云便拉着海琳回木屋，给他塞了两罐玻璃瓶装的水果罐头、一小包肉松、一瓶麦芽糖——这些东西部落里做不到量产，水果罐头和肉松搞点来零售还行（麦芽糖存放时间不长当不了商品），目标客户么就是卡莱尔的商团，船在海上跑一趟起码一个月，存放时间较长的水果罐头肯定能受欢迎。 反正水果罐头的成本就是烧玻璃瓶的成本和采摘下来时酸涩得难以入口的野果、还有森林精灵送的“礼物”，几近于无……除了开瓶时要把封死的瓶口打碎这点比较麻烦外，没啥缺点。 打发走海琳，萧云便把战士们召集起来，嘀嘀咕咕一阵，让其他人去搞新鲜海产野味，羽和木木给他打下手，找石头搭大灶——雪狼族目前没资格跟精灵族搞外交，那玩一下美食攻略、把双方的友谊基础打下来总能行！ “篝火晚会？”克莱斯特将军换上常服坐在房间中看书，闻言好奇地回头。 “对对，阿云主办的，就在港口东边的海滩上，邀请我们去参加。”海琳猛点头，“将军你也来吗？阿云亲手做吃的，他是雪狼族部落厨子的老师，他们的厨子做的食物就很好吃！” “等等，阿云不就是……那个雪狼族幼崽的名字吗？”克莱斯特将军奇怪地，“那名幼崽还很擅长做好吃的？” “是的将军，上次去送礼物的大家都吃过他们的食物，真的好吃！”海琳双手交握，脸朝前怼。 “好了好了……”克莱斯特将军哭笑不得地将身子朝后仰，“你们要去参加就去，换班的人先去，再回来替换轮值的人，我就不去了。” 海琳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他阔以拉着他的女神去享受美食辣~ “凯那家伙老实了很多，反倒是海琳变得活泼了。”克莱斯特将军摇摇头，转过身去继续看书。 精灵族的文化底蕴在大陆上首屈一指，由那些喜爱游历的精灵组成的吟游诗人协会，发行的各类杂记、游记、见闻录、传奇人物生平等书籍，占据了这个世界上公开出版发行读物的半壁江山……相对的，成年的精灵族（百岁以上）自然也有的习惯。 克莱斯特将军正在看的就是吟游诗人协会新出的大陆游记，这本游记中提到了森林精灵与海族的交易，用大篇幅吹捧了一番森林精灵在艺术上的成就……呃，虽然是自己人夸自己人，但克莱斯特就是爱这一口怎么着。 正沉浸于辞藻华美的花式吹捧中的克莱斯特将军，忽然嗅到一股勾得人五脏六腑蠢蠢欲动的香气…… 第88章 萧云的困惑 萧云也没折腾啥太麻烦的东西, 海滩上搞篝火晚会嘛，还能有啥比烤串更能打？ 半岁的小羊放血宰杀, 片成肉片儿腌制了串起来；特意带来的新鲜韭菜、萝卜、土豆, 片成片儿串起来；细嫩的兔子肉、松鼠肉，剥皮后把骨头敲碎，连皮带骨的片成块儿串起来；蛇肉切段, 串起来；近海鱼虾，串起来……反正能入手的食材全部加工加工，肉类的腌制一下，不能腌制的就洗干净，全都串起来。 兔子好抓, 松鼠陷阱么是个狩猎的都会, 把木杆斜靠在松鼠出没的树身上, 松鼠就会借杆爬树, 杆身上用荆棘、藤蔓之类的玩意儿作出朝下的倒刺套笼, 松鼠直接能自个儿钻到里面去…… 搞了N多种类的烤串, 火一烧铁丝网一架, 抄起用自己的毛（……）制成的小刷子往烤串上刷自制的大豆酱料、撒辣椒面花椒面、洒孜然, 风一吹, 那味儿嚣张跋扈张牙舞爪地蹿出去，逮着谁的鼻子谁就得交出膝盖——萧云大学时打工当家教赚的零花钱起码有一小半就是葬送在烧烤摊上。 孜然，又名小茴香，圣布里奇特产的食用香料之一，因其口味刺激性过大并不很受欢迎, 卡莱尔王子来送样品的时候是把这东西夹在茴香里面算的，是萧云闻到了这玩意儿那熟悉得不能再熟的气味，才让这位烧烤绝配出头……丫还跟卡莱尔要了种子种上。 港口值守的百把名精灵族战士，一开始肯给雪狼族面子来参加沙滩篝火晚会的只有十几个，都是海琳和凯的朋友、或是参与过上次给雪狼族送礼物的护送队伍，对雪狼族的食物有信心；等到烤串味儿被海风往西边带、笼罩了大半个港口，那些轮休的精灵就从各个地方钻出来了，这些尖耳朵抽着鼻子、互相打听着啥情况，脚下就不由自主地朝着东边走…… 还在执勤的精灵战士也是冲着东面直抽鼻子，唾液分泌直线上升…… 克莱斯特将军算是比较坐得住，顶着撩人的香气强撑着继续看了十几分钟的《吟游诗人游记》，起身倒水的时候脚下才没忍住顺了个拐，拐出房间门，拐过走廊，拐到楼下大堂…… “将军。”大堂内，执勤的精灵战士眼巴巴看过来。 “咳，只有你们在？其他人呢？”克莱斯特左右看看空荡荡的大堂。 “去海滩上了。”俩搭档的精灵战士很羡慕地。 “……”克莱斯特沉默片刻，抬脚往外走，“我过去看看。” 俩精灵战士羡慕地看着克莱斯特的背影……啊啊啊要不是轮到他们执勤也真想去啊！ 克莱斯特走出旅馆，海风带过来的味儿更馋人了，这香味像有某种魔力似的，让他的双脚不自觉地往香味传来的方向走，走，走…… 绕过两排小木屋，给篝火映照得亮堂堂、热热闹闹的海滩晚会现场便出现在眼前： 石块垒的火灶上架着铁丝网，网上铺满各种种类的烤串，几名雪狼人挥汗如雨站在火灶前，用手掌大的刷子往烤串上刷着各类酱料香料，风一吹，铁丝网上蒸腾的烟火气便顺风扩散，把那撩人的香气传播到下风处。 没执勤的精灵几乎都跑这来了，或坐或站，三两成群分布在烧烤点周围，烤好的烤串由雪狼族战士拿铁托盘装着摆到用原木和石块架起来的长条桌上，摆一盘，被抢光一盘…… 除了各类烤串外，临时搭起来的长条桌上还放着不少坛坛罐罐，干净的陶碗叠着放在一旁，被辣到、腻到的人可以自助装汤解腻；有海带、紫菜煮的汤，也有硝制的冰水冰镇的水果罐头，不管哪样都很受欢迎。 “将军！”红光满面的海琳发现克莱斯特，立即热情招手。 “……”克莱斯特脚下生风、优雅迅捷地靠到海琳站的长条桌旁，双目如电往桌上一扫，不动声色地，“大家都来了？” 海琳嘿嘿一笑，恰好有个雪狼族战士端着铁托盘过来，丫立马毫不犹豫地冲过去，从伸出来的N多双手中把托盘整个抢过来，也不管大伙儿的怒骂埋怨声，将热腾腾、香喷喷的烤串盘子往克莱斯特这讨好的递过来：“将军，试吃一下，很好吃的。” 克莱斯特很矜持，随意地拿了一串…… 海琳也没说劝将军多拿，手腕一转，就把托盘怼到另一精灵战士脸上…… 阿纳纳斯城最美丽的精灵战士莎柏琳娜，是位金色短发、笑容爽朗的精灵族美女，她双手抓起托盘上大半的烤串，给她的朋友们分了分，又把托盘上剩下的烤串全抓走…… “嘿嘿嘿嘿——”舔狗海琳丁点儿不计较自己没得吃，朝着女神傻笑，莎柏琳娜三两下干掉一串松鼠肉骨肉相连，对着海琳乐了下，往海琳手里塞了串烤羊肉，又塞了串烤土豆。 海琳傻笑得一张精灵族的帅脸都变成逗比风了。 克莱斯特：“……”默默把脸别过去，青春小伙子们的恋情，真是有点伤眼。 手里的烤串拿近了，气味更加杀伤力十足，矜持地咬下一块肉，嗯……这个细嫩的口感似乎是兔肉，才刚进嘴还没嚼，多种香料和不知道是什么酱料混合后提供的丰富滋味就在口腔中炸开，刺激得人大量唾液分泌、胃口大开，下意识就将咀嚼的动作加快，都没感觉到“吃”的过程，一串烤兔肉就被克莱斯特干掉了。 很讲究餐桌礼仪的克莱斯特将军，在吃完这串烤兔肉后居然忍不住舔了下嘴唇……沾在嘴唇上的少许香料让人更加眷恋那种刺激性十足的、前所未有的丰富滋味，食指大动，然鹅——海琳手里的托盘早就空了。 “……”克莱斯特将军看向舔狗海琳的眼神儿顿时特别严肃。 又有雪狼人端了托盘过来，偏巧这时候海琳正努力地跟莎柏琳娜讲笑话，逗得莎柏琳娜边吃边笑，根本没留意到自家将军严肃的眼神。 这盘烤串两秒不到就给其他精灵战士抢光。 抢到烤串的人欢快地跟自己的好友分享，都没谁说关注一下手上空空的将军。 克莱斯特：“……”怎么就这么糟心呢！ 既然指望不上这帮家伙，克莱斯特也确实不好意思跟这群一、两百岁的小年轻挤一块抢烤串，他便将视线投向正卖力烧烤的雪狼人，重点，是那名特别识趣懂事、少年老成的幼崽阿云。 幼崽阿云左手拿着树叶绑的扇子扇风，右手快速翻动铁丝网上的烤串，不时拿毛刷沾香料往烤串上刷，还笑呵呵地跟周围的雪狼人和吃完了烤串凑到他那边去等着抢下一批的精灵说话。 克莱斯特目不斜视，大步走过去。 “将军也来了！”萧云拿扇子的手朝克莱斯特挥挥，从善如流地……给这帮精灵的领军人物开后门，抓了一把刚烤好的烤串往盘子里一装、特别自然地递给克莱斯特，“我们雪狼族在食物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将军你尝尝！” 克莱斯特心头可别提多舒服了，你们这些小王八蛋看看人家！看看人家的幼崽是怎么做人的！ 一脸自然地接过托盘，克莱斯特倒也没说吃独食，先抓起一小半给眼巴巴等旁边的精灵战士分了分，这才自己开动享受——羊肉烤起来居然这么好吃~！土豆切片了烤熟味道完全不一样啊~ 咱平时也没少烤东西来吃，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利用香料呢~！ 很有必要也跟圣布里奇做一做香料的生意啊~ 克莱斯特连续吃了几串，淡绿色的皮肤也开始满面红光，额头上也看见了汗珠……都是辣出来的，又热又辣，都忍不住轻轻呼气了。 萧云一见这情况，朝羽打了个眼色。 羽较难独挡一面的原因是他遇着比较紧急的事情时缺乏决断力，有点优柔寡断，但细心和有眼力这些优点是抹灭不了的，当即麻溜地给精灵将军端了碗用冰镇得凉凉的水果罐头过来。 所谓烤串加冰饮，给个皇帝都不换，这番享受连舌头饱受轰炸的中国人都无法拒绝，更别提克莱斯特，才抿了口凉得沁人心扉的酸甜口罐头汁，这位精灵将军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萧云见状心中一乐，再度加大糖衣炮弹轰炸力度——让羽给克莱斯特搬条小板凳摆个小桌子，整盘的烤串一摆、整罐的冰镇水果罐头拎过来，公然给精灵将军搞特殊待遇…… 别人站着看着，自个儿坐着吃着，克莱斯特当然有点不好意思，招呼了俩精灵跟他一块坐。这回再开吃，克莱斯特那是嘴上享受，心里也舒服，难怪海琳认识雪狼族幼崽阿云后性格活泼了这么多，都不毒舌不尖酸了，跟这样知情识趣的人交朋友，任谁的心胸都得开阔起来口牙~ 一场烤串晚会开下来，再矜持的精灵都得吃得满头大汗、把风度仪态丢回姥姥家，到了后半夜，给烤串气味诱惑了好几个钟头的轮值战士冲过来满足好奇心和口腹之欲时，晚会的气氛再创新高，连凯这个别扭的家伙都主动凑过来跟雪狼人学着怎么自助烧烤了……雪狼人是不藏私的好人啊！谁靠过来想学烤串他们都教有木有！ 翻串刷料的都成了精灵，萧云也能歇口气了，将汗一擦，这货便麻溜挤到了克莱斯特将军这一桌，用不着将军开口他便把烤串的精髓：肉要腌制，料要充足海吹了一通，并提议将军回城时可以给自己的家人烤——过了三百岁的精灵大多有家有口，眼前这个贼拉神似莱茵河特的精灵也是英年早婚的帅哥一枚。 现代人嫌弃香料滥用，追求返璞归真、食材原味，但滥用的前提是社会大环境有过相对较长的、香料产能过剩到泛滥的时期……而这在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倒不是说这世界香料产量就低到贵如黄金的程度，而是物流跟不上趟以及比较恶劣的贸易垄断——圣布里奇种植园里的大蒜、姜能积压到腐坏，而草原上呢，像样点的盐都吃不到。 精灵族倒是不缺基本的食用香料，蒜姜这些他们自己就能自产，但只在南方生长的香辛料，如辣椒孜然他们就没吃过，用现有的香料制作酱料的技能点，比如重口味、刺激性大的酱油、醋、蒜酱豆瓣酱烤肉酱等他们都不知道是啥玩意；而这，正是萧云搞这场烧烤晚会的最终目的：他打算把从圣布里奇交换来的香料加工成酱料，以和水果罐头一样的密封工艺分装再卖出去。 这种收原料来加工再卖出的产品，要销往草原就不合适，毕竟草原部族贫穷，购买力指望不上……所以目标客户群只能是雪狼族目前能接触到的三个群体：一是反销给圣布里奇，二是推销给精灵族，三是看看海族有没有购买意愿。 换句话说，这场篝火晚会其实就是展销会…… 蜂蜜蒜泥酱，打好的蒜泥按八比二的比例混合蜂蜜，装坛后置于背光处发酵，发酵工艺类似于酱油，但时间比酱油短，七到十天可成，发好后分瓶装，使用时用勺子舀出来加盐，只要别见光别暴晒、尽量存放在通风阴凉处，可保存三个月到半年。 除了这个主要客户为精灵族的酱料，还有瓶装的醋和酱油、拳头大的陶罐装的豆瓣酱，几件商品往桌上一摆，用不着萧云卖力推销，克莱斯特将军便主动问起了价钱…… 萧云贼拉老实地：“蜂蜜蒜泥酱成本比较高，如果将军不介意的话，我们希望能用黄金结算，一克黄金十斤，换算成等价的铜也行。酱油可以便宜一点，一克黄金三百斤，醋一克黄金一百斤，也可以换算成等价的铜。豆瓣酱的话，因为制作工艺比较麻烦，我们希望是一克黄金五十斤……水果罐头就好说了，反正原料是水果，拿水果跟我们换就行，我们赚点儿加工费。” 这个价格是萧云深思熟虑了很久才提出来的，没有贵金属建立货币流通体系，只靠以物换物很难长久，而北部大陆的金矿，不是在龙族手上就是在精灵族手上……所以这个生意只能和精灵做。 蜂蜜蒜泥酱和豆瓣酱毕竟消耗量不大，可以稍微卖贵点，真正的销售大头要落在酱油和醋上——这两样的原材料就是大豆和水，卖出去就是赚，产量越大成本越低，就更赚……尤其是酱油，就算把运输的折损算到成本里，纯利也高得吓人！ 克莱斯特将军细长的眼睛再度瞪圆——标准金币一枚十克重，一枚金币能换到三千斤酱油？！能换一千斤醋？！这么做生意你们雪狼族不会亏到当内裤吗？！ “呃……将军？”信心满满的萧云一看克莱斯特反应不对，顿时有些惴惴不安，卧槽他把开口价喊太高了吗？ “阿云，这个价格也是贵部落的两位族长同意的吗？”克莱斯特将军一脸和颜悦色，很是担心眼前的幼崽没取得族长同意胡乱开口。 “呃……是的。”萧云硬着头皮道，想了想装出小辈茫然脸，“将军，这个价格不合理吗？” 克莱斯特将军盯着他看了数秒，端起冰镇水果罐头汁低头喝了一口——好纠结！主动帮对方提价不符合精灵族的利益，他身为精灵族的将军不能这么干，可是用这么廉价的价格购买人家贫穷善良的雪狼族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酱料，他又感觉他的良心在刺痛！ 肿么办！好揪心啊~！ 萧云也很方，卧槽不是说精灵族黄金储备丰富的吗，难道是海琳那个不靠谱的货乱吹牛逼？！ 可是让他主动降价这也不行~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两人就这么隔着桌子沉默不语……同桌的精灵战士都给他们这沉重的气氛吓到了，悄悄起身开溜。 海风呼呼刮了一阵，克莱斯特将军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卷发，开口打破沉默，神色复杂地：“既然如此……我先派人回部落请示长老议会的意见。” 萧云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给自家送了一堆礼物的精灵长老格温多琳，面色不变，心里面稍稍松了口气……让那个逗比长老来拍板的话应该不会把价格压得太狠。 于是将样品交给克莱斯特将军后，萧云便放松地在港口呆了几天……一是继续交好精灵战士们套取森林精灵的信息，二是等着那个长老议会派人来议价。 克莱斯特将军派回去的依然是海琳和凯这对好基友搭档，凯的话不指望，海琳的话，萧云可是教了他半天怎么活用酱料调味的，只要这货还把他当朋友，长老议会就肯定能知道那些瓶罐里装的东西都是好物。 他只等了五天，阿纳纳斯长老议会就派人来了。 长老们当然不会为着跟雪狼族做生意就亲自赶来，那很掉价，所以派来的是……格温多琳长老的弟子，一位颜值上天、比尤米还漂亮，可惜绿皮肤耳朵还畸形的女精灵法师。 这位穿着白袍的女精灵法师是骑着大鸟赶来的，没错，就是一只贼大的、肥肥胖胖的鸟，肥胖的程度跟巴尔克那只彩毛宠物有得一拼，萧云听到精灵战士的叫唤、跑出木屋抬头往空中一看，都很怀疑这么胖的鸟是怎么飞起来的，还搭载了一名女精灵…… 这只大约是精灵法师专属坐骑的大鸟在港口上空悬停，那名穿着白袍的女精灵法师就自己跳了下来……跳到一半，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将她身体托住，缓缓下落，跟小仙女似的飘逸落地，看得萧云眼皮直跳——不对，巴尔克那家伙玩风元素魔法压根就没这么举重若轻，动静特大，感情那货玩魔法根本就不溜？！ 女精灵脚上的小皮靴接触到地面，就很急切地问围上去的精灵战士：“雪狼族的幼崽阿云在哪？” 这帮战士跟萧云处得跟亲兄弟似的，立马就有人招呼萧云上前。 萧云装出少年人紧张的样儿，小心翼翼地上前，看到女精灵法师的脸时还很自然地作出被惊艳到的表情……和女客户打交道一定要表现出欣赏对方某一项长处，女人心情好了啥话都好说！ 女精灵法师视线在萧云身上停顿了下，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抽……还真是派了个幼崽出来谈交易，雪狼族的风格真是有够粗犷豪迈。 默默将视线移开，女精灵忽然很能理解克莱斯特的复杂心情，趁着人家幼崽不懂事就厚着脸皮占便宜什么的……很难堪啊！ 萧云：“……”卧槽咋回事，他都装得这么无害了，咋不买账呢？ “带我去见克莱斯特将军”女精灵别过脸不看他，“这位……阿云，也请一起来。” 萧云只得抱好人设，拘束地跟上。 这一次，克莱斯特将军很古怪地没在大堂里公开议事，而是让执勤的战士把女精灵法师和萧云带到他的房间里。 萧云紧张地坐下，装出不安的模样偷看克莱斯特和女精灵法师，特地朝克莱斯特抛去数枚少年人看长者的仰赖眼神…… 克莱斯特这个浓眉大眼的货居然心虚地把视线别开。 萧云：“……”我看错你了！帅哥都是王八犊子！ 三个人坐在三张单人扶手椅上，一个比一个更沉默。 “……你先出去，把门带上，不要让人靠近走廊。”克莱斯特开口吩咐执勤的战士。 “？！”萧云开始方了，等等，你们精灵族的风格不是这样的啊！ 战士出去了，门关上了，接着是远去的脚步声。 萧云开始沉痛反思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以来太顺风顺水了，警惕性都降低了，一会人家动手的话他到底是变狼跳窗呢还是破门——特嘛他也没做啥对不起精灵族的事情啊？咋就闹到这一步了呢？！你们精灵族到底什么毛病！！ 克莱斯特和女精灵法师依然很沉默，沉默到萧云额头见汗，犹豫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时……女精灵法师终于肯动了，她别过脸去不看萧云，不造从啥地方抽出来一卷一看就很精美的皮纸：“这是阿纳纳斯长老议会署名的……与雪狼族交易的魔法契约，若无异议……签名便可成立。” 萧云的脸色严肃起来，魔法契约这玩意儿和随时能撕的合约不一样，这东西是受所谓“语言的法则”约束的，违约的代价很大，这事儿巴尔克专门跟他提过——绿龙一族借住森林精灵的地盘就是签署过魔法契约的，新生的龙族也要遵守契约上的约定，遇到落单的森林精灵也不能乱来。 如果这帮尖耳朵要玩什么花样，就那得落实在契约条文上了。萧云严肃地接过皮纸卷，双手摊开……魔法契约上没有文字，是用魔法在载体上留下一道类似于“意识”之类的东西，“看”的方式类似于接受书写者留在载体上的意念。 两分钟后，萧云困惑地抬起头……这卷魔法契约上留下的意念内容并不长，他反复咀嚼了好几遍，上面的内容也和他当初跟克莱斯特开价时的内容没啥区别，完全没有什么隐形霸王条款，只不过是将他的话复述一遍再以意念形式留到皮纸上而已。 左看看低头沉思的克莱斯特，右看看别过脸去拿后脑对着自个儿的女精灵法师，萧云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只有一个念头——你们精灵族到底什么毛病？！ 第89章 生意不仅仅是生意 女精灵法师名叫伊芙琳, 格温多琳长老的大弟子，阿纳纳斯城长老议会候选人。 三百岁以上的精灵通过老师的认可才可离开部族游历，不到两百岁、仍旧年轻的伊芙琳尚且未获得这一许可, 换句话说, 伊芙琳见过的外族人并不多。 但这并不影响伊芙琳承担与雪狼族签署魔法契约重任, 因为她的老师毕竟是格温多琳……在精灵族中, 伊芙琳已经算是“合格”的新生代了。 这样的伊芙琳女士，在将魔法契约递给雪狼族幼崽时依然感觉到了羞臊……她面红耳赤、眉头打结、眼神飘忽, 将魔法契约递过去后便没法儿跟任何人对视，因为——这实在是尴尬上天了啊！ 让长老们都赞不绝口的调味香料、以那种近乎白送的价格从雪狼族手中买来，还为了防止雪狼族醒悟过来了反悔、逼着人家在魔法契约上署名——对象还是一名幼崽！森林女神再上……这种事情真的是太难堪了！ “格温多琳老师, 为了部族的利益做不符合本心的事情这种事……虽然很难, 但我会努力的！” 伊芙琳女士深呼吸数次，强迫自己转脸过来，坚强面对残酷人生…… 那名幼崽双手捧着契约, 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嗯……请问我该怎么签名在上面呢？”萧云小心地。 “……呜！”伊芙琳差点儿没控制住再次把脸别开，这位以格温多琳长老为目标的女士握紧了拳头，下了狠劲儿、把视线粘在雪狼族幼崽的面部，咬着牙道, “请将你的一滴血滴到卷面上。” “……”萧云瞪着死鱼眼, 默默用指甲刺破手指头, 往皮卷上一按。 不知名皮料制成的皮卷忽然绽放出瑰丽光华，接着像是被某种力量分解了似的，从边角处一点点地凭空消失—— “？！”萧云手一抖、赶紧把皮卷丢开。 这皮卷居然没落地, 依然漂浮在原处，从四边向内一截截消散，数秒的功夫便无影无踪、不复存在。 萧云：“……”卧槽！ “魔法契约签订后会化为‘规则’的一部分，无人违约时它便不存在。”伊芙琳死死地盯着他，解释的语气倒是挺柔和。 “……我明白了。”萧云咽了下唾沫，这女的咋回事？“呃……接下来要做什么？” 伊芙琳握紧了拳头，像是上战场前宣誓似的、语气硬邦邦地：“若贵部族不介意，我们希望能尽快交易。” “……当然不介意。”萧云忍不住把上身后仰。 伊芙琳噌一下站起来，优雅地摊手：“请。” “现在？”萧云一下没反应过来。 伊芙琳双目充血地盯着他，漂亮的脸蛋儿都有点扭曲：“我带来了用于交易的金币，以及……收纳商品的空间手环。” 萧云：“……”会不会太急了老铁！ 伊芙琳转脸看克莱斯特：“将军，请为我安排护送的人选。” 一直装掉线的克莱斯特这下有反应了，这货抬起头一脸正气地……就是不看萧云，眼睛只落在伊芙琳身上：“自该如此，伊芙琳女士，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说完立马起身，大步走出房间……萧云眼睛都直了，特嘛的这货果然不是好东西！ 伊芙琳双手于腹部交握，看似仪态端庄地朝着萧云微微颔首：“雪狼人阿玉，是否方便即刻动身呢？” “……”萧云咽了下唾沫，他本能地觉得……如果他说不的话，这个神经紧绷、强撑着装模作样的女精灵很有可能狂化…… 生意谈成并立即走上合作正轨本该是好事，可被人这么急切地催着走、对方的态度还咋看咋危险，萧云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仓促招来木木护送他，跟着精灵族战士一块出发，走在路上，萧云再度默默盘算这桩生意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蜂蜜蒜泥酱不用说，这玩意儿的产量受蜂蜜限制，拿来交易只是个添头；豆瓣酱的产量比蒜泥酱高，但这东西……比较重口味，有个培养市场的过程，目前也只是添头。 水果罐头的原料自家不能保证供给，要借森林精灵的母鸡下蛋……咳咳，所以要给森林精灵让利。 最大的赚头，落在醋和酱油上，这两样都是日用品，且适合口味相对清淡的精灵族，便于推广，贼拉适合走量——森林精灵好歹有百多万的人口，相等于一个十八线城市，这么个百万人口级的城市日用的酱油醋都仅有一家副食品厂供应的话，这家厂子绝壁血赚…… 最赚的首先就是醋，这东西的原料可以用大豆、麦麸、米糠来凑合，百斤原料能出三百斤醋，与酱油类似，这个世界的人口味就萧云“调研”下来偏好酸甜口，所以萧云暗搓搓把价格定在了一克黄金一百斤——这世界的钱币购买力妥妥的，一克黄金最低可换面值最小的二克重铜币五百枚，一枚铜币在人类王国能买一块黑面包或一斤大豆，若是在兽人帝国那边的话，因兽人帝国相对地广人稀的关系，能买两斤…… 换言之卖醋能有十五倍的毛利润，作为不提供运输的制造商，这真心是海赚了，还嫌弃赚得少的话萧云自个儿都感觉亏心…… 酱油的原料相对醋来说成本较高，三百斤酱油需要消耗原料大豆100斤+20斤左右的盐，按理说萧云应该把酱油的价格定得比醋贵，但为毛在酱油上的定价萧云反而降低了呢？ 这就涉及到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萧云想坑一把拉弥亚商团。 酱油无法代替盐，但酱油可以降低盐的消耗量。 在布龙菲尔德大陆，最大的盐商就是拉弥亚商团。 萧云在酱油上只赚点辛苦费，把酱油以白菜价卖给精灵族，当精灵族这个市场饱和以后，问题就来了……用白菜价就能买到大量酱油的森林精灵，会不会把酱油转手卖到其它地区呢？ 精灵族在转手过程中赚它个三倍，散装酱油的价格也不会超过一斤五铜币，比黑心商团拉弥亚卖的盐不知道便宜到哪里去了，这样一来，大量进入日用品市场的酱油，会不会冲击到拉弥亚商团重头商品盐的销售呢？ 雪狼族闭紧嘴巴，当二道贩子的森林精灵肯定不会嘴贱到四处宣传他们卖的酱油是从哪来的，拉弥亚商团想打压同行，面对的就是精灵族这个庞然大物……萧云比他们更期待他们抓紧复仇别隔夜！ 呵呵…… 呵呵呵呵…… 提前给竞争对手挖坑、用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来做一个无底大坑把对手填进去这种事情萧云从中国国家领导人身上看得多辣！不学一下怎么对得起共产党！ 琢磨来琢磨去，萧云都不觉得雪狼族在这桩生意里到底要用什么神奇姿势才能亏，因为这摆明了就是卖出多少赚多少的事情……坑拉弥亚商团更是必不可能失败，为了催促精灵族赶紧“开窍”，萧云连他们做二道贩子转手能赚多少倍利润都算得清清楚楚——等等！ 骑在木木背上跟着精灵族战士们飞驰前行的萧云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偏起头，看向空中骑乘大鸟的女精灵伊芙琳。 该不会……他们也看出了酱油转手过程中的利润，觉得雪狼族是在主动给他们送钱，所以感觉不好意思？ 萧云立马打了个寒颤，这个念头实在是把他雷得不轻……不至于，不能够，不应该，森林精灵再逗比也不能逗比到这个程度，感觉自家占了便宜便进退失据，这也太搞笑了，节操高也不能高到这地步——长者节操够高了，从狗大户那里血赚了一笔也不过是手微微发抖而已。 只听说过一不小心就衰败的种族，没听说过一不小心就强盛起来的种族，森林精灵咋说也有个仅次于精灵王的女王，还是百多万人口的大部族，综合实力足以正面刚N个人类王国，这样的庞然大物萧云觉得自己还是别把人家当傻逼，那很容易把自个儿坑成傻逼…… “要么就是精灵女王派来盖港口的这个阿纳纳斯部族比较逗比，脑子比较有病。”目光再度扫过空中骑乘大鸟的女精灵，萧云摸了摸下巴，深以为然，“这样也好，下限比较高的总是好打交道点，逗比就逗比。” 阿纳纳斯城中，正呆在长老议会看书的格温多琳长老狂打喷嚏。 火炎部落仍旧是一派繁忙景象，再次来访的精灵族没引起大伙儿多少关注，工程队还在卖力挖河道，近期比较泛滥的雨水让工作队忙于田间排涝，青岩的二级劳动力大队也是为了伺候待产的牲畜忙得脚不沾地，巴尔克又要躲着森林精灵不出门，也就是草根族长放下手头工作匆匆赶来迎接了下；见了面问候一声，草根族长又把接待客人的事儿丢给萧云、自个儿忙活去了——露天养殖的蚯蚓因降雨量提高的关系受到影响，草根正焦头烂额，哪有时间跟人在这废话。 女精灵伊芙琳和四名精灵战士惊奇地打量着大白天里空空荡荡、没一个闲人的雪狼族部落，明悟过来这个部落与他们印象中的雪狼族为何区别那么大……全员跟挣命一样的干活儿，能不出色才怪了。 萧云把五位精灵带到酿造仓库，挪开门板：“这边仓库都是酱油，隔壁那排仓库装的是醋。” “哦……”五名精灵齐声惊叹，一米多高的粗陶大缸数量多到必须垒起来存放，看起来确实很壮观。 “这样一缸有多少斤酱油？”伊芙琳问道。 “这个缸的缸体我们烧得比较厚，一缸只能装一吨，嗯，两千斤醋。”萧云实诚地，“我们部族现在人口少，劳动力比较紧张，去年我们种的大豆冬天时酿的酱油，只酿造了六十万斤左右。我们部族没有合适的称重器，是按缸数来计算总量的，我算了一下，每缸的误差大概有个几斤的误差，这个应该没关系？” 伊芙琳&四名精灵战士：“……” “呃……没关系，几斤的误差不要紧。”伊芙琳咽了下唾沫。 “只会多不会少的。”萧云憨厚一笑，“那边仓库的醋比酱油少一点，因为酿造比较麻烦，只有三十万斤，150缸，加上酱油300缸，你们能带得走吗？” “没问题，我带来的是我的老师格温多琳的空间手环，可以装下一整个湖。”伊芙琳连忙点头。 “嗯……那个……”萧云装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们造缸也很麻烦，因为我们部族人手不足……所以你们把东西运回去后，能不能把缸还给我们呢？”烧500口大缸把萧云烧得血都快吐出来，指定不能白送……原先还考虑过提供分斤装瓶的服务，但既然你们这么心急，那这事儿你们自己去搞。 “没问题。”伊芙琳再度点头，答应得特别爽快——900度以上的温度就能烧出陶，工艺简单，森林精灵根本不缺陶器。 这么上道的甲方萧云也得给点回馈，当即笑道：“蜂蜜蒜泥酱和豆瓣酱我们是用比较小的陶罐分装的，这个你们可以把陶罐带走。”卖得贵嘛，送包装是应该的。 “好。”伊芙琳除了点头也没其他能表示的了。 双方都爽快，生意就好做，这世界也没什么付一半欠一半的规矩，伊芙琳生怕雪狼族反悔，恨不得立即将带来的黄金塞萧云兜里，这交易的过程自然是无风无浪。 三十万斤大豆酿造的醋和酱油换回来五公斤黄金，森林精灵冶金工艺，纯度高达999，还贴心地压制成十克重的金币，再加上蜂蜜蒜泥酱和豆瓣酱换的添头，萧云一次性就入手了五点五公斤黄金，这生意做得简直了——换到现代，成交价砍到三分之一卖家都要笑歪。 为毛这么说呢，因为现代咱们买的几块钱一瓶的酱油醋，大部分钱其实是用来买品牌质量了，无牌的劣质酱油醋，那是按十几块钱、几十块钱一吨的算……当然，这都是勾兑出来的，安全性没保障。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完成了双方都笑得见牙不见眼；萧云赶紧趁热打铁，带他们去看瓶装的水果罐头——一瓶罐头三斤重，内容物不低于50%，每个罐头换十斤水果，任意种类不挑品相，来回运输精灵族包揽，这条件一提出来，是萧云也乐、伊芙琳也乐，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萧云乐的是这母鸡借过来了，造出来的罐头多出来的部分就是纯利，伊芙琳乐的是森林精灵春夏秋三季水果多到泛滥，换成酸甜口便于存放的水果罐头简直是拿自家的垃圾去换别人的商品…… 既然森林精灵作为甲方这么优秀，萧云指定是期望着能从他们身上再薅点羊毛，于是便带着伊芙琳去看雪狼族自产的、同样保质期较长的酸菜咸菜，以及毛纺厂出产的毛线。 遗憾的是，这回这个女精灵就没那么赏脸了……有太阳布的森林精灵压根看不上毛纺品，咸菜也不怎么合精灵族的胃口，倒是酸菜他们肯给面子，定下了一克黄金二百斤的交易价，装走了二十大缸酸菜，并承诺如果长老议会对酸菜有兴趣的话会加大购买量。 萧云数了数酸菜换来的二十枚金币，忽然发现这个生意也很是做得——酸菜的原料就是青菜和醋，既然大家都爱酸味甜味，那大可以也往船上卖嘛，反正部族的菜蔬产量想提随时能提。 于是送走了这帮财神爷森林精灵，萧云便让来回运货的战士们把剩余的几缸醋和十几缸酸菜、还有精灵族看不上的咸菜往港口送，看看圣布里奇的市场接不接受这些商品。 “还是人手太紧张了，今年冬天无论如何也要搞几个部落过来！” 雪狼族的战士们前后跑了四趟，往港口上运送了大量分类挑拣好的皮毛、魔兽零件、九百头牛羊、水果罐头、毛线、醋缸和咸菜酸菜缸后，圣布里奇的商船终于回来了。 “阿云老师！”卡莱尔王子看见活的萧云，激动得从数米高的甲板上跳下来、冲上前，一把将萧云抱住。 “卡莱……唔噗！喂喂喂！”萧云一口气被撞回胸腔，不得不手上用力把卡莱尔撕下来，“好了好了，不过一年多没见，不要激动成这样，稳重点。”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卡莱尔王子忍着激动，“阿云老师，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有机会的，不捉急，来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萧云冲纯洁的卡莱尔王子挤挤眼，把他拉到自个儿的房间…… 呃……邪恶的场景是不会出现的，萧云的房间这功夫已经坐着两大汉……一个是大剑战士达伦，一个是炼金术师提姆。 这两人被卡莱尔王子留在精灵港口并不是呆这玩儿的，这期间他们以为精灵族和冒险者协会牵线搭桥的名义大半的时间都呆在阿纳纳斯城，船队回来的前两天才跟冒险者协会的调研官员一块儿回来，然后就被萧云找过来洗脑……不是，上经济课了。 “卡莱尔！” 达伦和提姆上前跟王子殿下拥抱、互相捶打肩背胳膊，三个小伙伴激动了会儿，才冷静下来听阿云老师上课。 萧云将准备好的样品往桌上一摆，严肃地：“卡莱尔，上一次的海贸证明了你有为圣布里奇开拓新商路的能力，以共同利益捆绑部分贵族心甘情愿上你的船支持你，接下来，你要为自己考虑了。” 卡莱尔神色一凛，连忙端正姿态。 “南部六国国内的稳定要超过一些南部大陆内陆国家，有一部分原因是你们选择了中央集权政策。圣布里奇国内的领土属于国家，分封给贵族的土地王城要收走一半的税，这种土地所有权、税收权力的集中是圣布里奇相对于内陆国家的优势，原因是，王城拿得出钱。打仗是要钱的，有钱就有军队，地方上的贵族不敢肆意妄为，因为地方贵族的经济条件不能跟王城比。” “但圣布里奇立国多年，到了现在，王城收到的各个封地的税收已经不能跟之前比较了……地方官僚和实权派贵族没有守着仓库不监守自盗的道理，王权威信下降，就在于一些实权派贵族的领地，王城只能收到远低于之前的税赋，王城的面子，仅靠着土地所有权在支撑。” 卡莱尔王子不由得点头，眼睛炯炯发光，阿云老师虽然没有到过圣布里奇，但只通过他的描述，阿云老师就能如此透彻地看出圣布里奇存在的问题和危机。 呃……这其实也不是萧云有多天赋异禀，中国历史上从夏到清的王朝更迭戏太多，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有啥疑问翻翻史书总能找到答案。 “你想要让圣布里奇强盛，那么作为王室的象征，你，卡莱尔王子，手里就必须有钱，你必须比地方上的贵族富有，养得起只服从于你的军队，有钱有粮有拳头，你的声音才最大，说话才算话。这一点，卡莱尔你是否认同？” “当然，阿云老师。”卡莱尔王子心潮澎湃地，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认识，他才脱下王子礼服走出王城、冒险出海的！ 萧云微微一笑：“除了钱，你还要有人心。贵族们到底有多可靠，我相信你心中是有数的，作为王国的继承人，当绝大多数的底层国民站在你这边时，就任何人都不可能撼动你的位置……民众弱小无力是因为他们是一盘散沙，当民众坚定地拥护你时，卡莱尔，你想象一下，不说其他，就说王城中，贵族的总人数加起来是多少，普通市民的总人数加起来又是多少呢？” “民众自己无法团结，因为他们短视、蠢笨、没有受到过像样的教育，不懂得也不理解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所以他们只靠自身无法团结起来拥有力量；而你作为王子成为团结民众的核心时，人群中占了99%的民众到底可以爆发出多大的力量，卡莱尔，你想象过吗？” 卡莱尔的眼睛瞪大，下巴往下掉，后颈、北部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其实他这一年多年已经隐约有所知觉，所以他从爵位最底层的王国骑士家庭中挑选出了他认为可靠的、值得培养的年轻人，他以为这样的他已经是足够眼界开阔；但跟阿云老师一比，他觉得自己是如此地目光短浅——相比起普通市民的数量，王城中的贵族算什么！ 达伦和提姆更是心潮澎湃，他们自己就是底层出身，如果王室肯将目光从贵族群体上移开，看向底层，那么……他们头顶上的天花板便不复存在了。 “阿云老师，我应该怎么做？”卡莱尔王子很快回过神来，急切地问道。 萧云神秘一笑：“作为你的老师，我帮不了你太多，只能尽我所能为你提供一些可行的办法……让你在积攒经济实力的同时慢慢地积蓄人心、累积民望。” “这个是毛线，这是用毛线手工编织的毛衣毛裤，普通的家庭妇女就可织成，比棉布保暖，且远比太阳布和魔纹布廉价。” “圣布里奇的冬天并不太冷，大多数时候国民只要穿着一套长袖白棉布衣裤就能起到御寒作用，但冬天毕竟是会降温的，最冷的时候能下几场小雪……我听提姆和达伦提起，每年下雪的那几天，王城中仅有薄衫的市民就不能出门，无家可归的人甚至会冻毙街头，对吗？” “是的，老师。”卡莱尔看着桌上的毛线和毛衣毛裤，声音不由得激动起来。 “我们部族出产的毛线，我以最低廉的价格只卖给你，一斤毛线只要五个铜币。运回去的毛线，我建议你组建一个专门的部门来运营，并不对外销售毛线，而是组织城市中家庭比较困难的底层妇女编织，每件毛衣的加工费用为两到三个铜币。一斤重的毛线编织的毛衣，厚度足以抵御圣布里奇冬天的寒风，你将一套成衣的价格定在四十到五十个铜币，比较困难的人家也买得起——” 生产力低下的社会，衣物也是重要的财富象征，地球上的时间线往前推三十年，许多落后地区穷困到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往前推一百年，饥肠辘辘的人不得不将还算完整的破衣服抱到当铺换几个大子换粮充饥……衣服多到泛滥、多到很多人不得不丢掉大量旧衣物来腾出衣柜空间的时代，在地球上也不过仅仅只有二、三十年而已！ 圣布里奇王国出产白棉布，但很多底层人民其实连一套白棉布的长袖衣物都穿不起……古代中国那首“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宋代诗词，在任何生产力低下的封建社会都是通用的。 进价五个铜币的毛线，算上运输的费用，除去雇佣贫困妇女编织的费用，以二十个铜币卖出也能赚到至少一倍的利润，而在赚钱的同时，如此价格低廉的御寒衣物受益的并不仅仅是没有厚衣物的平民，还有那些妇女的家庭——卡莱尔王子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这简直是最名利双收不过的好事，他“蹭”地一下站起来、伸长胳膊隔着桌子将萧云的脖子搂住，激动到失声：“老师！我、我——” “卧槽你这个小王八蛋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第90章 交易之外 距今为止, 部落里加工出来的毛线约有十一万斤……这个产量主要受限于过于落后的生产工具和实在是少得可怜的毛纺厂职工, 就算秋十分努力地带头加班加点, 部落自产的羊毛依然没有加工完成，到萧云出发时, 还有大半仓库的半成品羊毛没有纺出来。 这个怎么看都有点磕惨的量，拿来充当市场探路石倒是足够了……卡莱尔估算了一下发现这些毛线起码能织出五万套保暖毛衣裤用于解决王城居民御寒问题, 看萧云的眼神儿顿时比当初的火炎族长还深情——都没说嫌弃一下量太少啥的。 谈完了毛纺品的劳动成果, 接下来便是贫民爱物：咸菜。 森林精灵看不上的咸菜，萧云认为在人类王国应当有市场，原因是这玩意儿廉价, 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对盐的消耗——别看圣布里奇是沿海国家，盐也不便宜, 盐市场上小半的盐来自拉弥亚商团，大半来自各家贵族，最便宜的、混了砂石占重量的青盐也要十个铜币一斤。 按理说圣布里奇王室应当抑制国内盐价，毕竟这玩意儿是民生用品，不应该用来谋利, 奈何……就算是坐在萧云面前的卡莱尔王子受过萧云有针对性的指导，这位王室中人依然没有意识到民生问题的重要性, 当萧云明示廉价的咸菜可为平民补充盐需求时，这家伙愣了好会儿神才反应过来…… 地球上的白人世界发达国家要不是苏联人来过都想不起来重视底层, 给毛子吓到了也没说真心对待老百姓，愚民政策一玩几十年，所以萧云也不好说卡莱尔王子不行……毕竟是隔着次元还隔着时代的代差, 要求就别太高了，把“惠民”当成赚取民众支持率的动力带有功利性的目的来实施也行，好歹也是一种进步了。 “这批咸菜我收你一个铜币一斤的加工费，你先看看市场上的反应，如果民众接受，那么你就可以在国内安排人来做这件事……这是制作咸菜的方法，我全部交给你，圣布里奇的气候比草原上好得多，一年至少可以种植五茬青菜，成本会比我们在草原上制作更低，就算一个铜币一斤向民众售卖你也不会亏。如果能用咸菜取代一半的盐消耗，依靠咸菜补充盐分的民众就会是你忠实的支持者。” 萧云直接把制作咸菜的方法和雪狼族总结的青菜产量提高的办法交给卡莱尔，既然毛线交易自家赚了一笔，咸菜方面他就不打算谋利了……说到底青菜是太过常见的菜蔬，咸菜也不属于什么高端产品，倒不如将其彻底廉价化，一方面是能帮扶自己的弟子一把、顺带偷摸挖下拉弥亚商团的墙角，另一方面么，萧云也很烦那些拿民生用品来大捞特捞的贵族。 卡莱尔王子这回是真感动到了，嘴唇蠕动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阿云老师指出圣布里奇在民生方面的不足够后立马就教给他这种可以迂回解决盐价问题还不会引起较大国内冲突的办法，他真心是不知道要怎么感激阿云老师才好。 一言以蔽之……萧云和卡莱尔都深知圣布里奇王室是没有底气跟国内所有的贵族过不去的！ 改革？中国历史上强势如张居正，其多智近妖，都没逃过人死政息、死后清算，还给满清抹了一身黑泥……反正萧云是不看好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卡莱尔能在圣布里奇国内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硬要这么干，萧云觉得过几年他就可以给卡莱尔烧纸钱了…… 即使卡莱尔是王子，如果他站出来宣扬压低盐价，靠盐赚钱的贵族们必然会对他群起而攻之，这个险卡莱尔根本不敢去冒，萧云也不会隔着海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让他去冒；绕过盐问题，用成本不高、售价可以压到最低的咸菜来解决一部分盐需求，这就缓和得多了，冲突不会爆发得太大，毕竟贵族反对王室也是有成本的，王室别太过分，贵族们捏着鼻子也能忍一忍。 谈完纯粹白送的咸菜，接下来就是要赚钱的水果罐头、醋、和醋的附加产品酸菜了。 长期稳定的生意才是真正的好生意，捞一票就算完这种事儿聪明人不能干，在非民生刚需方面，萧云指定是不用太圣母——“特供”给船队在海运期间消耗的水果罐头五铜币一罐，醋和酸菜的价格比照卖给森林精灵的售价，身为老师萧云不会对弟子狮子大开口可着劲儿占便宜，但咱也不能吃亏…… 卡莱尔王子自然不会跟萧云讲价，在醋的需求上，他还愿意阿云老师稍微提提价、加大供应量——圣布里奇的夏日偏热，酸味的醋很有开胃效果，在国内必须有市场。 可惜存货实在不多，这事儿萧云没法应…… 谈定交易，接下来便是教育。 随便点拨一下原住民，别人就能完成得和NPC一样漂亮，这事儿萧云是完全不指望……要不是他心宽，那帮雪狼人早把他气死不知道多少回了。所以给了办法，还要给将办法施行的思路。 干过建材商的萧云深知商品转手越多“成本”就越高、落到消费者手里就越不划算的道理（所以实体店刚不过电商），仔仔细细地把搭建自家销售渠道的道理扳开来揉碎了跟卡莱尔王子细说——他这种穷逼制造商没办法把渠道架到销售末端，而有钱也有人的卡莱尔王子在这方面条件是很充足的，最重要的是，卡莱尔王子可以借这个机会多多地培养出可为他所用的人力资源，对他实际控制圣布里奇大有好处。 不说卡莱尔越听神色就严肃，旁听的达伦和提姆也是屏气凝息…… “……要让计划落实，离不开辅助你将计划实际实施的人，在这方面的用人选择上你已经历练了这一年，应该有所明悟，我还能教给你的，只能是劝你在用人前仔细算账，算清楚你和附庸者之间的账。” “你让利给本来就有资源的人，对方不一定领你的情，感激也有限；而那种比较困窘、甚至是活不下去的人呢，你给他一口吃的，他就要记得你的恩情，你不但让他吃饱，你还给他一份稳定的工作，让他有养活自己和家人的机会，那么除非别人给他开出更高的价格，他不会轻易背叛你。” “任何人做事情都是会考虑代价、考虑划算不划算的，于你有恩情的人也好，你对他有恩情的人也好，不是光着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在背叛的代价和好处上就越会精明计算，因为吃饱了肚子、手里面还有余粮的人，谁会愿意在没把粮食吃干净前就拿自己的命去赌呢？反过来说，如果跟着你的人连下一顿吃的都要考虑去哪找，那人家背叛你那简直是太正常不过了。” 卡莱尔不由得点头，若在一年前他可能还听不下这样的话，而现在他可以明白阿云老师的意思：与那些爵位最低、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为领地的王国骑士打过交道后，他也听到了一些仆人因过度饥饿而杀死主人的乡间传言，这让从来不知道还有乡间贵族的仆人会窘迫到徘徊在饿死边缘的王子殿下大开眼界……在生存这个大命题前，所谓忠诚、品德是必然都要让路的。 “所以我建议，卡莱尔你要尽可能地为你认为可用的人安排好出路，别人跟着你走看能有口吃的，能看得到前途，那么不管他是否认同你的理念，除你之外至少在短期内他没有别的选择。” “算了别人的账，就要来算自己的账。一个并不认同你理念的人，或者是在某方面让你颇为嫌弃、看不上的人，只因为求口吃的跟着你走，那么你是不是能够嫌弃乃至是不要他呢？这当然是没有必要的——你用这个人是因为你需要这个人为你做事，只要行动上这个人是为了你在做事，你管他理不理解认不认同呢？你管他是什么身份地位、所思所想符不符合你的观念呢？” “有心做坏事的人，他没有机会去做坏事前，他就还是好人。同理，一个你看不上的、你觉得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在他坏事前他都是按照你的命令来做事情、没有失误的话，你就不能认为这样的人没有资格跟随你。” “我们草原人牧羊，羊群的领袖，领头羊往哪走，说到底是看牧羊人把羊群往哪边赶。牧羊人吆喝着领头羊去跳悬崖，或者是领头羊走在悬崖边时牧羊人不赶紧把羊赶出危险区，那么我们能说羊群出了意外，是这头领头羊的错吗？如果说牧羊人知道牧羊的附近有个危险的悬崖，那么他提前去悬崖边扎下一排栅栏，或者是不准羊群靠过去，那么危险还会存在吗？” 提姆越听越感觉哪里不对，不由得偷偷去看达伦和卡莱尔的脸色，却发现他们俩只是听得很认真，看不出哪儿有异常。 “是我理解错阿云老师的话了吗？”提姆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搭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握成拳，又缓缓松开。 萧云察觉到提姆的视线，朝他轻笑了下，继续以草原上的事举例；他这个暗示提姆察觉到了，刚松开的手再度握了起来，看向萧云的眼神炯炯发光。 “虽然没有接受我为弟子，但阿云老师是为我考虑的！”提姆压抑着胸中的激动，鼻尖上因过度兴奋而渗出汗珠。 嗯……提姆倒也没有误解太深，萧云确实是有给提姆和达伦搭梯子的意思。 首先，萧云总不可能给一个自身就象征着封建权力的王子讲阶级讲人民战争，这和去当着川普的面大谈私营寡头企业破坏国家利益没区别…… 他也不能简单地讲“不拘一格降人才”，因为如果把卡莱尔带到枭雄路上，那他特嘛这孽就造大了……萧云自己就是底层出来的哪里不知道底层的毛病，善良和贫穷捆绑只是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虽然不符合政治正确却贼拉真实；屁股要坐对地方，但也不能无视实际情况不是，万一王子殿下肆意提拔品格卑劣的人来用，那造成的破坏性一点不比现在这批贵族小，搞不好还更甚。 所以他只能绕着弯子指导王子殿下要知道用人、敢于用人，用人的同时还要加以限制；下梁会不会歪全看上梁正不正，这话他不能直说免得招致卡莱尔反感，但一定要让卡莱尔理解这个意思。 说到底，王子的老师也不是好当的，你要是觉得卡莱尔现在舔你舔得好就不注意相处模式、不去尊重卡莱尔身为王子的自尊心、不考虑人家的接受力，那就等着以后翻脸清算。 特意让提姆和达伦来旁听嘛……就是明摆着在卖好：劝导你们的王子跳出贵族框架来用人的人是他的老师我~！ 劝导你们的王子重视跟随他的人的利益的人，也是我~！ 光做不说傻把式，做了好事不卖好，这蠢事萧云能干嘛！ 提姆反应过来了，达伦还没跟上思路，但萧云相信以达伦的智力，可以理解他的深意，到时候他的舔狗就能多一对……咳咳咳咳！ 不是他不信任卡莱尔、暗搓搓去影响人家身边的人，而是对于这种手握权力又不受限制的权力者，就应该考虑得深一点；也不说啥防人之心不可无之类的话，别忘记张居正的坟是谁给刨的！ 呃……虽然萧云不认为卡莱尔的手能伸到草原上来或是能比自己活得长，毕竟雪狼人不糟蹋自己身体的话六、七十岁也壮得跟什么一样…… 当这对师徒一个满心崇敬、一个暗搓搓藏着小心机时，森林中的阿纳纳斯城，另一对师徒也正相对而坐，碰头深谈。 “这么说来，这个雪狼族部落的两名族长与别不同？” 鲜花环绕的凉亭中，以带着树皮的原木拼成的方形茶几上摆着几碟子用醋、酱油和少许辣椒面、花椒粉凉拌的绿叶小菜，格温多琳长老试吃了几口雪狼族出产的酸辣口味酸菜，放下银质餐叉，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弟子。 “是的，老师，我只见到了其中一名族长，这位族长给我的感觉……”伊芙琳想了想才道，“这位名为‘草根’的雪狼族族长，短暂会面后便将部族交易的大事交给一名幼崽负责，她的放松让我感觉……以其说是信任幼崽阿云，不如说她对一切都尽在掌握，她似乎猜到了我们会有什么反应，不认为这桩交易需要她出面。” 嗯……真是非常微妙的误解。 “另一位族长呢？”格温多琳长老问道。 伊芙琳摇头：“另一位火炎族长，至始至终没有露面。我也曾打探过，但幼崽阿云表示火炎族长正进行着对雪狼族而言非常重要的任务，无法抽身出来接待客人。” “居然如此……”格温多琳长老皱着眉，手指在原木茶几上轻敲，“这两位族长认为与我们森林精灵的交易不如他们正进行的事务重要？这个雪狼族的部族，难道真的找回了传承？” “老师，雪狼族的传承很了不得吗？”伊芙琳好奇地道。 格温多琳点了下头，又摇头：“上一任兽皇在世时，雪狼族确实是布龙菲尔德大陆最强的地上兵团，但也仅仅如此罢了……远东格局复杂，雪狼族与虎族牵扯太多，上一任兽皇去世，至少在远东地区不会有人放心让雪狼族继续强大。” 无论当初雪狼族是不是在撤退时承担断后任务，远东各族都不会放过这个削弱雪狼族的机会。 伊芙琳有些惊讶：“是这样吗？那怎么在旧皇族遗民迁入诅咒之地后，虎族却跟雪狼族隔阂了呢？” “那是因为当时的虎族自身难保，没有余力兼顾损失惨重、仅剩几千余名幼崽的雪狼族。等到虎族缓过气来，雪狼族又已经不需要虎族庇佑了。”格温多琳长老冷笑了下，“说到底，上一任兽皇去世后虎族也失去了强者的雄心，连曾经亲密的盟友也开始疑神疑鬼。” “嗯……若是如此，没有虎族插手，那么我们与雪狼族的交易似乎也无须太过在意，是这样吗老师？”伊芙琳道。 格温多琳点了下头，又道：“再确认一下……伊芙琳，你安排人去一趟虎族王庭。” 伊芙琳神色一动，忙道：“如果虎族王庭的市场上有雪狼族出产的瓷器，就是火炎部落撒了谎，如果虎族王庭中有雪狼人出没，那么，他们与我们的交易很可能是欲盖弥彰，只是为了稳住我们？” “不，你想错方向了。”格温多琳长老不由得一笑，“火炎部落连族长都必须承担事务，说明他们人手紧缺，并没有与别的雪狼族部落联合。仍旧是一盘散沙的雪狼族便急于与虎族合作？以火炎部落两位族长表现出来的智慧，这并不实际。” “这……老师，那要确认什么呢？”伊芙琳糊涂了。 “当然是确认虎族幼稚的野心是否改变。”格温多琳有些不屑地，“虎族想要重返远东，这事儿众人皆知。在这上面无论我们还是北方那位，看法都是一致的……虎族是走是留都无所谓，不要影响到诅咒之地就行。但若虎族在走前想要搞出腥风血雨，那就与我们的观点不符。” 格温多琳和蔼地看向自己的弟子，柔声教导：“火炎部落的两名族长既然能看穿诅咒之地动荡前兆，提前向我们示好，那么我们虽然没有必要向他们承诺什么，却也不能坐视事态恶化。” “咦……啊！”伊芙琳转过弯来了，惊诧地道，“原来如此——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远东的军部将领自两年前开始便频繁出现在诅咒之地，此事，北面那位与我们的女王在雪化前通过气。虽然不知道火炎部族是从什么渠道得知的消息，但既然他们如此努力地自救，总是值得赞许的。”格温多琳长老非常满意弟子的聪慧，微笑着点头道。 “我明白了，老师，谢谢您的指导……交易的目的往往是在交易之外，我领会您的意思了。”伊芙琳激动地道。 目送心爱的弟子提着裙子跑出庭院，格温多琳长老笑着摇摇头：“这个小家伙……还是这么不够稳重。” 在自家的庭院惬意地享受了下午茶，格温多琳长老起身踱步回到书房。负着手考虑了一番对雪狼族的态度后，格温多琳长老走到书架前，操控风元素取出一副书卷，轻托着摊开。 雪狼族的传承森林精灵也有所记载，只是并不全面，仅有公开流传出来的部分，在森林精灵收藏的雪狼族信息中，这个地上最强兵团的传说总与一对雪狼族英雄息息相关；格温多琳手上的这幅卷轴，摊开后现出来的第一幅画，就是那对雪狼族英雄伴侣的雕像画——巨大的银白色战狼背上，身材雄壮的雪狼族战士英姿蓬勃、傲视四方。 欣赏片刻后，格温多琳将卷轴合上，轻声叹息：“连自己的种族都无法守护，步入半神的强者又如何呢。英雄……也仅仅只是英雄罢了。” 风元素将卷轴托起，放归原位。格温多琳走到书桌前，双眸低垂，看向水晶桌面下压着的那张褪了色的、五百年前的吟游诗人大陆游记上裁下来的书页。 书页上有一名人类男子留下的影像，亡灵法师梅尔维尔·J·班克罗夫特。 手指轻抚过黑白影像中人类男子瘦削的面容，格温多琳再度轻声叹息。 “唯一成功地把自己转化为巫妖的人类，人族的半神，影响了整个布龙菲尔德南部大陆，让所有的人族王室颁布征发民夫不得影响土地耕种、必须提供粮草命令的人族英雄，所留下的也不过是连名字都不被允许提及的恶名。” 收回手背负于身后，阿纳纳斯的长老格温多琳，抬头看向窗外天空的眼神平静得有些冷漠。 “历史无数次地证明了‘英雄’是什么都无法守护的，但成为英雄时那刹那的荣光却总是吸引无数强者前赴后继。”这位睿智的精灵族长老轻声自语，“虎族迷失在复兴的迷雾中，雪狼族又如何呢……” 格温多琳长老并不相信一、两位英雄人物就能带领部族走出低迷的神话，火炎部落这个表现出交易价值的雪狼族部落，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精灵族是重视长远发展的种族，他们对时间的概念与别族不同，当别族为争取到十年、二十年的和平而沾沾自喜时，他们的视线已经投向更久远的时间下游。 所以……格温多琳长老正犹豫着她是否有必要亲自接触一下火炎部落的两位族长，毕竟“投资”打水漂这种事，格温多琳长老是不愿意看见的。 第91章 故乡 与卡莱尔王子短暂会面后, 萧云便离开精灵港口赶回部落了……该谈的都谈成了，接下来的交易环节有羽和红叶看着就行, 他手头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 没功夫天天在这耗。 为方便雪狼族运输, 精灵族将拦路的那片丛林开出来一条路, 不用绕路, 来回的时间便缩短了许多, 不携带重物的话两天就能从港口跑回部落, 赶时间的话全程变狼小跑一天半也走得到。 在木木的陪同下回到部落, 才刚抵达开闸的人工河，萧云便看见了在河面上和河道两侧施工的工程队。 草原上的日平均温度进入每年的高峰时期后降雨量加大，加上绵延的雪山雪水，河水湍急得不像样, 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求猫族天天泅渡给工程队送饭就有点过分，于是工程队便暂停了尚差一段距离才挖到峡谷处的河道工程, 转回来修炼修桥技能……限于钢材的产量, 用钢板搭桥太过浪费，好在草原上没听说过有地震, 石拱桥的技术可以用一用, 还不用开山采石，用水泥碎石浇铸出的条石就能满足需求——雪狼人战士变身带货总重量加起来两吨顶天，对石拱桥的承重力要求不高。 当然……解决原料问题，要把均重按吨算的水泥预制条石在十米宽的河道上垒成拱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有灰矮人帮忙, 伐木搭出类似于机械臂的架子、装上滑轮组，以钢丝、兽筋、藤草、树皮扭成的绳索将沉重的水泥条石吊起移动，从河道两头向河中心延伸石拱桥面，虽然进度比较缓慢、时不时的还会出毛病，总归是铺起了桥面。 萧云蹲河道边观察了下修桥进度，发现蓝果把工作组织得不错，便放心地过了河。 进了部落，还没说找工作队长了解一下工作进度呢，大河就怒气冲冲地找来了。 “阿云，酸菜都被你卖掉了，我们没有吃的了！” 萧云蛋疼地看着这个空有皮相的家伙：“没有的话再泡不就好了，青菜不是刚收过吗？” “醋也被你卖得只剩下一缸了啊！用掉的话不就没有了吗！”大河更气了。 萧云只得带着大河走了一趟存放酸菜的仓库，把放在最里面、只剩酸汤水的大缸指给大河看：“瞧见这个没有，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酸汤水煮沸后可以重复利用，你都忘记了？” 大河趴缸沿看了眼，顿时喜笑颜开，却还十分嘴硬：“你又没跟我说你还留了几缸酸汤，我只看见外面都空了，酸菜缸都被搬走了。” 萧云懒得跟她嗦发，扭头就走…… 部落泡的酸菜，采取的是最最偷懒快捷的泡制方式——煮沸消毒后的水，加醋装入容器，直接把片成叶焯过水的青菜丢进去泡发，要别的口味的话就丢点花椒姜片之类的进去，接下来密封放置于通风阴凉处，二~三天后青菜叶子变色，就能捞出来吃……（加紫苏可有效避免酸汤表层起白沫） 喜欢吃酸萝卜、酸蒜头的也可以丢进去泡制，萝卜完全没讲究，洗干净切片就行，蒜头的话得是新鲜蒜头，泡制前先用清水浸泡除一下味道再丢进酸缸内……变色后就能捞出来吃。简单得一匹那啥，是个人都会做。（贵州人特爱吃的酸菜烩红豆，用的就是这种酸菜，还有辣鸡粉里面放的酸萝卜、酸包心菜叶也是这么来的） 有条件讲究的话，泡制酸汤时加八角香叶香果白糖白酒也行……没条件就别管那么多。萧云反正是不在乎的，首先酒他就完全不考虑——也不是说部落现在的条件酿不了酒，可作为一个态度端正的工作狂，最厌烦的就是所有一切有可能耽搁工作展开的事物，喝酒误事这种事情萧云是无论如何都不容许发生在自己手底下的，巴尔克实验室里捣腾点酒精备用就是极限了。 抓紧时间把部落里各项工作的进度了解了一遍，萧云召集留守的战士们、族长、种族代表开了个会，把原定的秋季工作计划进行调整：除各种作物收获期的劳动安排不变外，接下来的时间里部落要加紧进行基础设施建设，主要项目有二，一是抓紧加盖冬季种植大棚，灰矮人的平板玻璃烧出来了就要利用到极致，用钢架加玻璃制的顶棚解决了大棚采光问题，那么今年的冬天肯定不能再随随便便混过去，种植工作不能放下。 萧云说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全不管与会的众人是不是盯着他眼神发直……混过去？冬天？阿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二嘛，就是再次加盖居住用的集体宿舍……反正生活区规划留的空间大，能盖出多少就盖出多少，房子多多益善。 秋低头玩手指，青岩瞪着死鱼眼，蓝果的鬓角悄悄滑下一滴汗，草根族长默默将视线转到别处——阿云你这就差直接说要把别的部落忽悠过来了，虽然那些打工的战士都不在，可也没有这么直白的啊…… 云某人肆无忌惮，节操这种东西要来干啥，碍事得很，丢掉丢掉！ 工作会议开完，整个部落再度忙了起来……呃……其实部落里就没有不忙的时候，区别只在于劳动强度而已。 由于精灵族出了森林到海边建立港口的关系，今年萧云没让巴尔克冒险飞出去晒盐，只让羽和红叶在运送货物、等待船队期间偷摸晒了万把斤盐完事，盐田都是现成的，运输时留俩人在那片海岸看着点就行。 或者说，森林精灵“频繁”出现在草原上，巴尔克连出门遛弯都得小心翼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那个老爹奥斯顿的贪婪程度，万一让奥斯顿打听到他在哪出没，那他在雪狼族部落的好日子就得玩儿完。 这一天，被萧云逼着电解了大堆消毒水和实验用矿物的巴尔克再次得到放风机会，他没敢变龙，也没穿他那身骚包的蜘蛛丝袍，拿快头巾包住他那过于显眼的绿色长发、穿了套由兔狲一族手工制作、统一分发的太阳布中袖套头衫和长裤，随便找了个地精幼崽牵着，溜溜达达出了部落散步。 兔狲幼崽们都很忙，地精幼崽在部落里没有缺人缺得太严重的时候倒是能有点空闲……这些丑萌丑萌的小东西长着金属爪子干不了精细活，工程队不挖河道、水泥厂的石灰石够用时，他们就能获得短暂的自由身……咳咳！ 至于为啥巴尔克散步要带地精，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巴尔克，这里有覆盆子~” “巴尔克，这里有熟透的树莓~” “巴尔克巴尔克，那边树上的桑葚可以吃~” 草原上的浆果成熟的时间较晚，按人类的年历算的话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了，类似的浆果早就过季了，但在草原上却还能找得着……巴尔克操控着风元素爬上爬下，两只手都捧满了色泽鲜艳的浆果，嗨皮得不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跟地精幼崽分着吃，偶尔还喂点给他的宠物鸟。 “巴尔克，那边有白蚁窝，一会我们去捉白蚁烤来吃？”丑萌的地精幼崽眨巴着大眼睛道。 巴尔克严肃脸：“嗯……不烤，拿回去让大河油炸。” “好啊好啊，那我们去草籽多的地方再抓点蚂蚱。” 巴尔克一听到蚂蚱就想起好吃到上天的蚂蚱粉油炸饼，立马跳起来拉着地精幼崽往草籽多的地方狂奔……去年雪狼人在麦地里用曲角牛牛毛编的网兜逮了不少蚂蚱，没舍得喂猪，晒干了磨粉拿来做油炸饼，没几顿就吃完了，巴尔克一直觉得不过瘾。 口味优秀程度决定哪种虫子先死，巴尔克往他的宝贝空间戒指里丢了起码十好几斤放电电晕的蚂蚱，这才满脸欢喜地跟地精幼崽去破坏白蚁窝。 找过来的萧云远远看见这个越混越没出息的绿龙撅着屁股拿着树枝扒拉蚁窝，嘴角抽了抽，默默回头。 “……小孩都是跟外面的世界打交道越多越早熟，见人遇事少了，再大龄也是熊孩子。这家伙……可不就跟大龄熊孩子似的，地球上小学生遇到的人见过的世面都比他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种话只是老大随口丢来糊弄小弟的，真把这句话当圣旨，那老大混得指定也不怎么样……萧云反正是做不到毫无保留地去相信某个人，对谁他心里面都有个框架在；不出格，你好我好大家好，出格了，对不起，请自谋生路。 当然，弄到后者那样难看萧云也不愿意见，所以他看上谁了也舍得下力气去调教、去规范，去提前告诉别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人都有私心没错，但也没谁是贱皮子，跟着大佬混得好好的，没事搅啥风浪。 对巴尔克，萧云采取的就是外松内紧的管制策略，看上去给他的自由度很大，事实上嘛九成的时间里都找各种借口各种理由把他限制在固定的框架内活动，让他习惯接受命令服从命令，简而言之，就是驯化…… 说到底巴尔克这货要是出格了造成的破坏太大，萧云是不得不用心，也不敢不用心。 “既然还是大龄熊孩子，那就再关着磨一磨性子。” 脑中转过这个念头，萧云就把给巴尔克“松松绑”的想法先放下了。 对，没错儿……“让森林精灵发现他会引来他老爹”这种话就是萧云用来吓唬巴尔克的无形框框，森林精灵待见龙族？用膝盖想一想都知道，阿纳纳斯精灵跟雪狼族合作得好好的，愿意理睬绿龙一族的屁事才怪。要是那个奥斯顿老爹能牛逼到发动精灵族帮忙挖地三尺的找巴尔克，那巴尔克躲不躲都是那么回事。 在精灵港口浪费时间的期间萧云不造跟多少精灵战士称兄道弟，早就把精灵族对绿龙一族的态度摸得透透的了……绿龙又不是跑到人家房梁上筑巢会让主人家特别欢喜的燕子喜鹊，森林精灵烦他们烦到连表面风度都懒得做了好伐！ 所以萧云琢磨着是不是该让巴尔克发挥下空运能力，去跟着战士们跑跑草原部落增加下见识、放放风，但既然现在这货看似成熟的外表下其实跟地精幼崽还是一路货，那就先按下……还没教好的小孩没大人跟着的情况下放去别人家做客，很容易因主人家的客套惯出臭毛病。 嗯，萧云觉得自称一句巴克尔的“长辈”完全木毛病。 ……撅着屁股刨蚂蚁窝的巴尔克，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草原上的秋季，对所有的部族来说都是繁忙的季节。 草原中部，虎族拥有的、大片大片相连的肥沃草场上，衣不蔽体的奴隶正在虎族监工的虎视眈眈下收割牧草。 这片草场上……种的是苜蓿。当然，不是牛头人那样精细的耕种，只是粗略烧荒的土地翻耕轮种罢了，长得好不好全看当年气候，不过这对虎族而言已经足够了——虎族占有草原中部十几万倾的草场，就算只是撒把种子，一年两三回收割下来的苜蓿产量也是足够惊人的数字。 各族的奴隶们收割下来的牧草捆成草捆，草捆的数量多了，便装到两轮的平板车上运走；百来辆装满牧草的木制平板车为一个车队，由曲角牛拖着，如同连绵的长线，将草场上收割的牧草源源不绝地送往草原东部。 草原上的东部，即使对草原人来说也不是宜居的区域……这儿离约克山脉太近了，魔兽出没的频率太高了。 运输牧草的车队的目的地在距离约克山脉不到两百公里的一处由虎族精锐战士镇守的营地。这片营地的规模起码得有半个王庭大，外侧围了一圈石头垒成的高墙，墙内外堆满了各种物资，有草原上的牧草，也有来自远东的……粮食。 营地大门，六米宽的木门前，值守的虎族战士与押送牧草来的族人完成交接，当其他人吆喝着奴隶们将车队赶往营地内卸载时，两名轮换回王庭休息的虎族战士从营地内走出，笑着跟押送车队的族人打招呼：“昆，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车队中，腰间插着长鞭的虎族战士昆认出了招呼他的人，当即热情地上前伸开双臂：“耶鲁，亚恒，你们等到轮休了吗？” 三名虎族战士互相拍打对方石块一样坚硬的肌肉，战士耶鲁笑得嘴角差点儿裂到耳根：“是啊，我有两年没有回去过了，不知道我家里的小崽子们长成什么样了。” “我前一阵见过你家的幼崽，那小崽子壮得快跟你一样了。”战士昆大笑道，“等我的车队卸货装货，我们一块儿回去。” 三名战士跟着车队往卸货的地方走，一直负责车队的战士昆往营地中的建筑群看了几眼，好奇地朝好友打听：“我听说今年远东来的粮食是我们的人跟过去押送来的？你们去远东看过了吗，那边是什么模样的？” 耶鲁摇头道：“那个事儿没有轮到我们，是别的人跟过去的。听回来的人说，那边非常富庶，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最小的城镇也比我们的王庭大好几倍。” “真的吗？”昆惊讶极了，“那最大的城市得有多大？” “最大的城市我们的人可没法去啊，哈哈哈。”耶鲁笑了几声，神色里有些莫名的色彩，“至少现在没法去。” 昆嘿了一声，抽出长鞭指向东边，大声道：“现在不能去又不是以后就不能去，我族终究是会回归家园的，那边才是我们的故乡！远东，是属于我族的！” 耶鲁跟着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 麻木地搬运着牧草捆的奴隶们绕开有些挡路的三名虎族，眼睛连看都没往东方看一眼。 车队卸了牧草，回去时要装上粮食。粮食的数量比牧草少得多，空出了许多车辆，押运的虎族便将弱小的奴隶们全赶到车上，以免拖累车队的速度。 耶鲁见昆让奴隶坐车，惊讶地看了好友一眼，倒是没有说话。 踏上归程，两名许久没有回过家的战士都有些雀跃，一路与昆和另一个押运的战士谈笑。数天后，快要走出人烟稀少的草原东部时，车队前方居然出现了一队雪山精灵。 走在前面的耶鲁看见那群雪精灵，惊诧地看向身边的好友：“还没有下雪这些精灵怎么就跑到草原上了？” “我也不清楚，今年春天时，就有雪精灵在王庭里呆到天气热起来时才离开。”昆摇头道，“虎王让我们别跟这些雪精灵靠得太近，反正……精灵要的是草原上的和平，和我族的目的没有冲突，别理他们就行了。” 耶鲁点点头，两名领头的战士便略略转向，领着车队绕开了那队雪精灵。 那队雪精灵或坐或站立于小山丘上，与虎族车队遥遥相望，倒也没有过来找事的意思。 看不见那队雪精灵了，耶鲁暗暗松了口气……他这两年来在远东营地值守，接触过几次借宿的外族冒险者团队，这些冒险者来历复杂，有的甚至来自于别的大陆，耶鲁自然比其他族人眼界更开阔些——这个世界上并不仅有草原上的天地，外面的世界很大，而精灵族，也并不仅仅是出入王庭时那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 天黑后车队找了个避风处过夜，草草吃了点赶路途中抓到的鹿肉，耶鲁随意地擦了下嘴，凑到昆身边：“这两年王庭里的情况怎么样？” 昆愣了下，压低声音：“耶鲁，你问的是哪一方面？” 耶鲁也将声音放轻：“草原不是我族的故乡，但远东，我族想要回去也是不容易的……这两年，我族在东部囤积的粮草数量越来越多，可……我族值守的战士就那么多啊。” 昆万万没想到不过两年的时间好友耶鲁就变了这么多，惊诧了好会儿才轻笑出声：“耶鲁，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你可不是在意这些事儿的人啊。” “我跟你说认真的。”耶鲁捶了昆胳膊一拳头。 昆无所谓地甩甩手：“不用担心太多，虎王会考虑到的。” 耶鲁见昆态度莫名，想了想，把余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确实在这两年的值守中变了许多，至少现在，他不会把什么话都跟别人说了，对着昆这样的好友，耶鲁也会藏起秘密。 身为虎族的战士，耶鲁的人生追求本只是强大……个人的强大，族群的强大，这两者没有什么区别。天然拥有强悍的身躯和顶级的武力，虎族的战士很难不以之为傲。 但在接触了多次外族的冒险者后，耶鲁的想法难免不受到那些或桀骜不驯、或深沉老辣的冒险者影响，尤其是，无论哪种性格的冒险者，在提到故乡时的态度都会与别不同……或沉默，或一笑而过，或面露怀念之色，更多的复杂情绪，就不是耶鲁能读懂的了，他只能懵懵懂懂地看出，这些没有故乡的冒险者们对于故乡的情愫是从没有离开过草原的他所不能理解的。 这让耶鲁在乏味枯燥的执勤值守时光中不由得想到更多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东西……这些不能对别人说的想法让这名虎族战士偶尔会怀疑起虎族的坚持：他从出生时睁开眼睛起就看到的草原，真的是毫无价值到让所有的族人上下一心、坚决地要抛弃的东西吗？ “草原是我们的故乡。” 栗部落今天的夜晚很热闹，火炎部族的队伍又来了，这次他们送来美味的香料、柔软的白棉布，还有能让幼崽们在下雪时不会被冻醒的毛毯，自然会受到栗部落上下一致的欢迎。 夜空下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红叶和栗部落的看家战士小花并肩坐着，看着阿雁和其他的年轻族人打闹，不住发笑。 “草原是我们重要的故乡，所以我们要好好地将草原经营起来，让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都能以身为草原人而自豪。”对于小花提出的，火炎部落为什么要这么照顾其他部落的疑问，红叶有点儿小骄傲地道，“这是阿云教给我们的道理，一个人如果连出生的故乡都不热爱，不维护，当他有了能力时吝啬于向家乡的人伸出援手，那么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精灵族强大，是因为精灵族从不抛弃他们的出生地，哪怕是到处游历的吟游诗人，也会用最温暖美好的词汇去描述他们的家乡。我们雪狼族是草原上的部族，我们当然也要热爱这片土地，关心和我们一样生长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 红叶理所当然地道：“所以我们部落能够换来改善大家生活条件的物资，也有必要分出来一部分分享给别的部落，最起码让大家能够生活得好一点，这不是我们应该去做的事吗，有什么为什么呢。” 小花眼睛瞪大，鼻孔因激动而微微扩张，下意识凑近了红叶，想要听这名火炎部落战士说出更多类似的话……虽然她并不是火炎部落的人，但她确实也是草原人，是雪狼族，这样的话让她听了就感觉自己全身都充满力量！ 第92章 老乡，一起来种田啊~ 栗部落的战士小花并没有故乡的概念, 出生地，她却是能听懂的。 当她呱呱坠地, 当她懵懂地睁开眼睛, 当她第一次学会行走、奔跑, 她的世界就是草原上的这方天地；春天烂漫的花朵，夏秋季节或甜美或苦涩的果实，冬季连天的大雪, 并不全是美好得让人怀念的东西，但却是构成她生命记忆的重要部分；就算她并不懂得太复杂的大道理，也没有看到超出生活区域的眼界，但她知道她生长在这片天空下, 是这块大地馈赠了让她的生命得以延续的一切。 这是最质朴最本能的，连思想单纯、阅历单薄的雪狼人也能理解的情感。 蚂蚁会眷恋它的巢穴，兔子知道自己出生在哪个地洞, 雪狼族身为智慧种族, 又怎么可能理解不了呢？ 当某个人以共同的故乡为联系，将她的生命记忆与许许多多的人连在一起，提出了故乡共同的人理应守望相助、互帮互助的概念, 传达这种思想的人又确实是这样行事的, 她怎么可能不受到感染呢？ 红叶看见小花变得亲近的眼神便知道她被自己说的话打动了, 这并不出乎红叶的意料, 因为她自己也非常喜欢这种说法、这样的思想也给了她的力量，不由得将阿云对她、对部族中的所有人都说过的话以自己的理解娓娓道来。 一开始围着红叶的只有小花和离他们比较近的人，到后来, 围着红叶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所有栗部落的成年族人都围在了她们身边。 话语，是有力量的，因为话语能将思想传达给他人，而思想，本就是力量之源。 尖酸刻薄的讽刺会让人受伤，善意夸赞的词句会让人充满自信，这是颠破不破的真理，红叶将她的思想传达给别人，不知不觉中便完成了思想的传递，也是力量的传递。 能够获得大众认同的思想将人群联系在一起，便能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去完成他们共同的目标；这样的群体在地球现代时间线上，被称之为政党，组织，团体，这样的思想，被称之为组织纲领。 要说服别人跟自己团结，拿出来的思想纲领就得有群众基础、有大众认同性，还要简单得可以让牛角都听得懂——咱们的出生地都是草原，草原就是我们共同的故乡。我们要建设发展我们共同的故乡，我们想要让草原人民团结起来共同富强，所以我们要互帮互助，尽自己的能力让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都能过得好一点。 这么一个牛角都能理解认同的理论指导、思想纲领，由红叶这个身体力行将其实行的人说出来，又有栗部落的两名打工战士佐证——火炎部族不但接受了草根部落，还接受了人类、猫族、地精与灰矮人，前者还罢，后者的存在奏是火炎部落胸怀宽广、不但能说动人的话还能将其落实的如山铁证——就算是眼见为实的务实风格深入骨髓的栗部落雪狼人，对于红叶说出来的话也不可能再有任何质疑。 在听红叶介绍了一番他们部落为了养活尽可能多的人口而耗费绝大苦心耕耘土地、种植出不输给牛头人的粮食和牧草后，栗部落的人面现向往之色，小花更是忍不住道：“我还以为只有牛头人能够种植出麦和稻，原来我们雪狼族也可以做到啊？” 红叶笑着用力点头：“那当然了，虽然开始时很辛苦，我们都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大地是公平的，草原是公平的，付出了汗水就会有回报。”她笑着看向挤过来凑热闹的阿雁，“对阿雁，你们今年春天时也帮忙翻耕了土地，我们一块儿将大地改变成适合耕种的形态，播了种，粮食就长出来了。” “恩恩！”阿雁被这么多的族人盯着看感觉特别好，满面红光地，“我们当时可辛苦了，拖着那个很重的铁三角在地上爬，到了晚上的时候累得全身都在痛。过了两个月，那些土地上就长出来好多好多的牧草，收割了很多很多呢，比我们部落往年用一整个秋天的时间积攒起来的牧草还要多！” 栗部落的人同声抽气……这也太惊人了！ 红叶笑着补充道：“那只是第一茬收割的产量，到下雪前可以收四茬，这还是我们人手比较少，就算有阿雁他们帮忙也没法儿开出更多田地的缘故，因为实在是照顾不过来了。” 栗部落的人再度抽气，开始开动脑筋想象四倍于他们一整个秋季积攒数量的牧草到底能有多少……奈何他们没学过数学，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如果你们的人更多一些的话，那岂不是说你们部落的粮食和牧草永远都用不完？”小花不无羡慕地道。 “其实现在就已经不缺粮食和牧草了，只是没法儿种出更多，也没有人手运出来帮助那些缺少粮食越冬的部落。”红叶笑着拍了下大腿，“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小花心中一动，看了看周围的族人，没有说话。 当晚红叶等人留在栗部落过夜，小花等到红叶等人睡下，便将留守部落的三名战士和阿雁、她的伴侣都找过来，跑到部落外的山壁下偷摸议事。 “阿雁，阿寒，你们说，火炎部落接受了草根部落，又接受了其他部族，那么我们呢，他们会接受吗？” 阿雁一脸茫然，小花的伴侣阿寒倒是没有意外她会有这样的想法，点头道：“这个想法我也有过，也和阿栗提过，阿栗有些动心，但他没有同意。” 一听族长居然不认同，小花愣了下：“为什么阿栗不同意？” “是啊，为什么？”阿雁也跟着问。 阿寒犹豫了下：“火炎部落……很辛苦，他们从不需要担心食物不够，但他们确实从早到晚都在干活儿，我们还听大河说过，就算是下雪的日子，也没有休息的时候……阿栗担心大家不适应。” “这是什么蠢话！饿肚子都可以忍受，反倒是累一点就接受不了？”小花顿时眼睛一瞪，“阿栗在犯什么傻，这样的理由我们不接受。” 另外三名留守战士齐齐点头，很不认同地纷纷出声：“阿栗在想什么呢，每年冬天后半截大伙儿都只能吃个半饱，如果干活儿就能换到吃饱，傻瓜才会拒绝呢。” “就是，你们不也说他们有更好的屋子，丁点儿都不用担心幼崽会被冻坏吗？不会冻又不用饿，干点活儿算什么。” “阿栗怎么会说这种蠢话啊？” 阿寒也不好说，只能朝小花求救似的干笑。 雪狼人的伴侣确实是可以心灵相通的，一见阿寒这个表现，小花就知道为啥栗族长不同意了……理所当然地，这名栗部落最强的战士脸都黑了：“咱们部落八个战士，阿雁也算，现在六个坐在这儿，大家表决好了，同意去火炎部落的都点头。” 少数服从多数这种淳朴的管理办法，雪狼人在内部有争议的时候也会采取……在场的六名战士中小花算是比较靠谱、有远见的人，阿寒跟伴侣一条心，阿雁早就喜欢上火炎部落的生活方式了，另外三名战士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全员通过。 “那就这样办，天亮后，我们召集族人跟大家说这事，然后我们就收拾好东西，带上我们的牛羊和夏天时割下来的羊毛，去找火炎部落跟他们融合。”小花拍板道。 雪狼族的族长在传统上以年长者为最优选择，栗部落的族长就是他们部落里最年长的人，将近六十岁。但年龄并不代表能力和责任感，当发现融入别的部落也是不错的选择时，阿栗会担心他的个人地位受到影响犹豫不决，战士们就没有这样的顾忌……从来没有兴趣去赌人性、考验人性的萧云暗搓搓把栗族长安排到另外一支队伍里，这才促成了栗部落首先投靠的局面。 其他的部落，就没有这么顺利了。当羽的队伍挥手与另一个部落告别时，他们走了很远，这个部落的人还在激烈地讨论应不应该全族投奔。倒不是说这个部落的族长私心大到不甘于当鸡窝里的草头王，而是对于抛弃现有的稳定去选择未知的生活方式时，就算是整体比较蠢萌的雪狼人也没有那么容易下定决心。 两只以不同路线出发的队伍在秋天里各自途经了数量不等的部落，红叶也罢，羽也罢，都以近似的描述方式将火炎部落的思想纲领传达了出去，有的部落犹豫不决，有的部落选择观望，有的部族下定决心，在这层林尽染、北雁南飞的日子里全族踏上离家之路——既然草原就是故乡，那么住在故乡的这一边和故乡的那一边有什么区别呢？若能让族人过上更好、更稳定的日子，那么搬离原有的家园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在这些选择投奔的部落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猫族部落。 这个猫族部落的总人口有二百来人，原来的住址位于火炎部落东南面九十多公里外，被火炎部落选作泄洪出海口的峡谷的另一边。 羽的队伍第一次来到这个部落时，警惕的猫族观察了羽的队伍两天确认他们没有危险才准许他们进入部落内；当羽的队伍第二次来时，带上了青岩和雪豹迷迭香，因这两位同族的出现，这个猫族部落只犹豫了半天便将他们迎入家中。 猫族的部落之间并不像雪狼族那样亲近，甚至草原上互相间爆发争执最多的就是猫族部落内部，但同族在猫族看来总是要比雪狼人顺眼…… 留在这个部落交易的一天时间里，青岩和迷迭香讲述了他们在雪狼族部落受到的待遇，当这个猫族部落的人不解雪狼族为何如此照顾他们时，青岩这才将火炎部落的理念进行阐述： 火炎部落不认为草原人民有族群之别，大家都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种族，有着共同的故乡，也有着共同的追求美好生活的意志；在这样的认同思想下连来自地下世界的地精和灰矮人、来自南边大陆的人类火炎部落都能接纳，何况是猫族呢？ 跳出不同部落、不同种族的框架限制来谈草原人民命运共同体，这样豁达的眼界猫咪简直惊呆了…… 青岩是与萧云接触时间最长的猫族人，他知道萧云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但那些太深奥复杂、需要长时间来领悟理解的东西没有必要在最开始时拿来讲，青岩直接与这个猫族部落的族长、战士们算起了猫族和雪狼族搭伙过日子的账：猫族并不是单纯接受庇佑躲在雪狼人的背后生活，猫族想要赢得雪狼人的尊敬，也是有付出的，小型的猫族要在毛纺厂中日复一日加工羊毛原毛，大型的猫族要和雪狼人的幼崽一起承担部落中所有繁杂事务，当播种和收获的农忙季节来临时，无论大小猫族都要走上田间地头—— 简而言之，地精也好、灰矮人也好，猫族也好，都要努力地去工作干活儿证明自身价值，因为雪狼族并不能只靠自己就将发展草原的梦想落实，有些事情他们是做不到的，地精开山挖石、灰矮人冶炼金属、猫族加工毛料，这些事儿雪狼人就干不来。 这个猫族部落的战士们面面相觑，当夜，猫咪们便开起了集体会议……相比听上去很好很动听的草原人民命运共同体，猫族更认同他们可以做到雪狼人做不到的事情来赢得地位这么个观点，争执了一整晚后，这个猫族部落的族长在次日领着战士们找上了羽，想要从羽这儿获得更直接、更明确的说法。 羽这个人不擅长的仅仅是要他去做出重大的决策，知道应该要怎么做的事情羽总是可以完成得很漂亮，于是羽便与猫族的族长战士们提起了雪狼族与人类商船做的交易：猫族加工出来的毛线，可以卖到五个铜币一斤的价钱，二十余名兔狲、猎豹、灰矮人组成的毛纺厂，前后一年的时间里加工出的羊毛换取到1100枚金币，抵得上部落里与精灵族做交易换到的黄金…… 羽还指了下他们跟猫族讲好要来收的羊毛捆：“部落里还有半仓库原毛没有加工完，再加上我们跟各个部落换来的羊毛，明年兔狲们有得忙了。” 猫族的族长深深地吸了口气，当即让战士们去召集族人收拾东西——对所有的猫族部落来说，部族里的小型猫族都得算是负担，既然在雪狼族那儿小型的猫族都能这么重要，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去选择更好过的日子呢？ 这群猫咪们花了两天时间收拾行装，带上他们的财产和牛羊，绕过大峡谷、跋涉了近五天的时间来到火炎部落；这时候栗部落的人已经完成了剃头消毒除虫这一套接风洗尘程序，正新奇笨拙地尝试着融入新的工作生活，暂领二级劳动力队伍的花豹鱼骨一声招呼，他们中的许多人便懵懵懂懂地跑出来帮忙安顿新到的猫族…… 才刚进入秋季半个多月，部落里便多出来两个部落百多名雪狼人和一个部落两百多只猫族，萧云的嘴巴差点笑裂到耳根，当即毫不客气地……把所有新人全赶去收割。 因种植期没有安排好，苜蓿、大豆、小麦、菜蔬、土豆、红薯的收获前后相差半个月，撞一块儿了，萧云正捉急要不要把巴尔克也骗来干农活，这功夫又能“练兵”又能把劳力缺口补上，岂不是美滋滋？ 人多力量大，高强度的劳动又是最能锻炼人的，忙完秋收大头，新来的三百多生力军也差不多适应了紧张刺激的新生活，视工作期间的初步表现，刚把收割好的作物归仓入库，萧云便麻溜地安排好了各人的去处： 首先，是将部分大型猫族也扫进劳动强度最大的工程队，让这些爪爪灵活的猫咪们去当泥瓦工，为部落秋季基建行动发光发热。 两只工作队的规模要扩大，砖厂和水泥厂的生产进度跟不上工程队消耗，也需要加人进去；兔狲们要赶紧腾出仓库装粮食，小型的猫族紧急培训一下便赶去上岗；阿月带的战士队伍人手匮乏到没办法去把森林里的橡子从啮齿类动物嘴下强运回来，赶紧添补给他们点生力军…… 老带新的模式远比从头培养一只合格的劳动力队伍快速便捷，新人们便被各个部门瓜分干净、丁点不剩——草根族长算是比较受萧云偏爱，都只分到了五个新来的雪狼人；大河也想把厨子队伍扩充下，结果萧云盘算了下已经被分到各个盘子里的菜，勉为其难地……抽了几个二级劳动力队伍里的幼崽把她给对付过去。 当然了，骤然间扩大的劳动队伍难免有体态臃肿、行动不便的坏处，蓝果带的工程队在红叶、阿山、阿月被调走后只剩十七人，一下子给他增加了四十多名雪狼人、三十多名大型猫族虽然让他很高兴，可老人少新人多，要一下全转化为合格工兵不大实际；面对这样的情况，蓝果琢磨了一晚便拿出了解决办法：先暂停技术含量比较高的盖房工作，雪狼人全带着去挖土方地基、开拓河道水渠，猫族全去学着铺扩大的广场面积、抹石灰腻子，用这种简单的工作让新人先适应习惯工程队的劳动强度、培养出一定的集体性和服从性，再上马建设。 萧云一看蓝果处理得挺好，便没插嘴，转头把工作重心放给砖厂和水泥厂……阿山和火炎带的这俩项目各加了十个人，奈何阿山还没开窍，原本辅助火炎的木木又调去给羽帮忙了，他要不盯着点指定要出事。 大水和青草带的工作队就没这种幸福的烦恼，农活嘛，肯吃苦就容易上手…… 秋的话就更不用担心了，一下多出来的五十多名小型猫族不到十天便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虽然外形萌系，但人家确实是个可靠的男子汉来着。 原本就是“人口大户”的二级劳动力队伍也没有操心的必要，花豹鱼骨本身就比跳脱的雪豹迷迭香靠谱，他们负责的工作里面照顾牛羊是大头，而分给他们的猫族原本就擅长这活儿。 前后不过短短大半个月的功夫，新增的三百多名劳动力便给消化得一干二净，丁点儿水花没冒……萧云很遗憾地望向东南、东北两个方向，咋就不来人了呢？红叶和羽的口才是没练到家还是咋回事？ 也不知是不是萧云强烈的心声感动了谁，又过了半拉月，两只草原物流队伍先后回来时，各来回来一支雪狼族部落，等于是六个打工的部族，四家打工到全族都送上门来了——打工战士的薪水直接省掉，牛羊规模一下突破两万头，还又多出了嗷嗷待哺等着培训上岗的百余名雪狼人，萧云那个愉悦，憋说了，一个字美！ 名儿都登记上，重名的改一改，把犹豫着没投奔来的俩部落九名打工战士的薪水结算结算，回过头来，萧云立马摩拳擦掌……给后来的109名雪狼人开短期培训课：拉到收割后的小麦大豆地里提前翻耕土地、把虫卵翻出来冻死，跟着工作队收割水稻，清理挖得四通八达的水渠里散养的淡水鱼等等，新人们适应了部落里的工作节奏，再给着实人手不够的工作队分一分，齐活！ 一个秋天的功夫，百六十口子人的部落暴涨到小六百，要换成别的部落早就各种摩擦各种屁事出一堆了，丢萧云这却硬是没折腾出啥风浪——别管多龙精虎猛一天的工作干下来都要变成咸鱼，想闹事？有吵架的力气咱都得给你比个大拇指~ 作为又说又做教的信徒，萧云完全不掩饰部落因人口增加太多粮食会比较紧张的问题（毕竟要养到明年的夏收季节），让新人们知道地主家也没余粮，再驱使他们为着每天都能吃饱的目的干活儿，比啥优美动人的动员词汇都有效。 至于说人多了活儿不够做？不存在的，大片大片的土地荒在那儿呢，虽然冬天不能种植，但提前把土地翻耕出来、让冬季的大雪把泥土里的虫卵草籽冻死总是要做的，吃饭的嘴多了这么多，咱们不多开荒个一倍，不，两、三倍，四、五倍的田地怎么能行！ 要沿着河流两侧开荒田地，要加盖越冬的房屋大棚，要修整出把牛羊隔开来分栏饲养的牛羊圈、免得牛羊过度集中出现疫病问题，要组织战士们狩猎秋季肥美的猎物储备肉类，要扩大堆肥规模……萧云随便扳着手指头算一下就能数出大堆等着人去干的活儿，什么劳动力多了就可以清闲点，不存在的！ 巴尔克为了放电电解消毒水，头都快熬秃了，谁认为自己有资格叉腰指挥别人干活，站粗来，阿云给你上堂课~ 与会人员扩大了三倍的工作会议上，萧云滔滔不绝下雪前的工作安排，新人们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老人们一脸淡定……习惯就好，真的。 第93章 教育升级 萧云来到异世界的第四个冬天，与去年冬天最大的区别是, 红薯土豆可以敞开来消耗了。 去年开始尝试种植的土豆红薯长势都不错, 做好田间排涝、肥料喂足，长出来的茎块虽然没有地球上动辄上万的产量, 亩产也能保持在3000斤左右；但因为要选种和扩大耕种面积的关系, 萧云把这俩作物都装地窖里了, 隔个十天半拉月的才给大伙儿换换口味, 没给敞开来供应。 今年耕种的土豆红薯, 就比去年大胆了一些……萧云分别种了两轮。 第一轮和苜蓿同期下种，第三茬苜蓿收割前收获, 这轮春土豆和春红薯的产量还都不错，平均亩产3000斤~3500斤；第二轮嘛, 就是和大豆一块收的秋土豆和秋红薯了，因生长周期较短、这轮的产量较低，平均亩产只有2000斤左右。 亩产不高但咱地多, 大好的平整土地用来种土豆红薯，还一年种两轮, 这综合下来年产量自然是相当惊人……之前一直忙着没功夫捣腾这块, 入了冬, 工作密度没那么高了, 仓库地窖里塞满的土豆红薯自然也就到了展现魅力的时候。 今冬的第一场雪比前几年都大, 一夜睡起来，挡门的木板下半截都给雪堵住了，鹅毛大雪还在不断地飘；这样的天气萧云再狠心也没法把人赶出去工作, 自然是放“大雪假”，好容易能休息一天的族人们发出欢呼，往自个儿身上裹了棉布衣毛衣毛裤再来层兽皮便冲出去扫雪玩儿；萧云摇摇头，转身便……召了食堂厨师队和大水的工作队过来，开始加工红薯粉。 一般来说自制红薯粉最好是在秋天打霜前后制作，但那时候不是忙嘛……下雪了再做也不耽搁： 首先，要磨碎红薯茎块，取现成的雪烧化了把红薯洗干净，随便切块，丢石磨里磨碎。 部落里小六百张嘴，做啥玩意儿都得走量，说是自己产出自己消化，一次性做红薯粉也得按万斤计算……好在这玩意儿亩产喜人，就算只种了三百亩地年产量也有一百几十万斤，可以随便祸祸。 要磨碎这么多的红薯可不是轻省活，跑进跑出的硬是把大伙儿给折腾出一身的汗，天擦黑时才搞定。 接下来么，就是把磨碎的红薯中的淀粉过滤出来，最简单的办法是用纱布兜着用水冲，滤剩下的红薯碎块当晚上就煮红薯大米小麦粥…… 淀粉水装入容器静置一夜，沉淀到底部，将表面的水倒掉、淀粉铲出来装筐或者簸箕放在各个房间的炕上烘干，干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开始做红薯粉了。 嗯……这期间萧云截留了一部分烘干的红薯淀粉，放到一边留着做糖。 红薯淀粉加水和成面糊状，装入底部刺出圆形孔洞的瓢状容器内，拿着容器站在烧着开水的大灶旁，一手拿瓢，一手捶打，瓢中的淀粉面糊受力从孔洞中如线状滑下、落入滚水中烫熟，煮成深红色；再将煮熟的粉丝捞出，放入带冰块的雪水（清水也行）中冷却，挂起来晾干……齐活。 当然，不能晾到室外去，雪还在下呢，也不能凉在烧炕的室内，那样的话粉丝会粘连在一起，变成粉团；思来想去，萧云索性把晾粉丝的架子先推到屋后避风处冻得根根分明，又移到没烧炕的屋子里，开了门吹风阴干……偶有粘连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差不离就行。 第一场雪下了一周还没停，萧云也带着人消耗了十几万斤红薯，做出来两万多斤红薯粉……粉丝还在晾大家暂时没吃到，红薯碎煮的粥倒是把大伙儿腻得够呛，又舍不得拿去喂猪，食堂不得不开发出裹面团油炸、压制成饼或烤或煎等方式来消耗…… 而在红薯粉晾干之前呢，萧云也麻溜地把红薯粉糖做了出来……制作方式等同于麦芽糖，温室里发出的新鲜二叶麦芽切碎，红薯淀粉以1:1.5的比例用水调开，再按十比一的比例兑入切碎的新鲜麦芽，倒入四~五倍的水中彻底煮熟透。 煮熟后的薯粉麦芽乳退火降温至50摄氏度左右，再加入比例与调和时相等的新鲜麦芽碎，静置两小时后表层出现清水，再烧火煮开，用布过滤，滤出液即为糖液；将糖液大火烧开、四小时左右烧干水分，所得极为糖。 红薯淀粉做的麦芽糖有个好处是，烧干水分后可以成型为半固体，不是容易变质的液体状；并且可以在原糖基础上再次加工，比如将糖液烧开冷却到不烫手后加入熟豆粉或陈皮粉，用圆棒沾起拉扯，如拉面一样将糖体拉成白色、用刀切断，就是白色的糖块，将糖体拉成丝，就是糖丝。 还可以加入与糖液等重的炒米花、炒大豆、炒松子、果干果脯等，用木板压平了切块，就是切……呃……嗯…… “切糕应该不是这么做的，还是叫切糖。”萧云看了看手中巴掌大的切糖，给脑中刚冒出来的名儿雷了一下，顺手把切糖递给在旁边等得口水哗啦的牛角。 牛角双手接过加了松子炒豆、炒米花、果干压制切块的切糖，咽了下口水，把糖放到案板上，用刀切下一个角丢到口中美美地含着，大块的糖则是揣到了腰带上的树皮口袋里。 “留着以后吃？”萧云给他这模样逗乐了。 “给球球留一点。”牛角幸福地鼓着腮帮子，很自然地。 “……”萧云认真地盯着牛角的兄贵体格看了眼，“球球我记得是雄的，公的。就算他不是公的，你俩这型号也不适合。” 牛角：“？？” “阿云~~粉条干透了，可以吃了吗？”大河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进门便嗅到屋内满室的甜味，再一看案台上还没切开的大块糖块，立马愤怒地一指，“啊，你们背着我弄好吃的！” “怎么说话的，啥叫背着你，刚才我说来个人帮忙是谁溜得最快的？！”萧云就不高兴了。 “你又没跟我说你又要做糖！”大河还很理直气壮，扑到案台前就想去抢糖。 “缩手！”萧云一巴掌把大河的爪爪拍开，“这个糖是要当奖励发的，你没份。” “那他？！”大河森气地朝鼓着腮帮子的牛角一指。 “牛角。”萧云偏头。 “嗯！”牛角吸溜下口水，义正言辞地，“大河，不劳动者不得食，你跑了，不得食。” 大河气得嘴都歪了…… 让牛角把大河拎出去，萧云抄起让灰矮人特制的、中国人一拿上手就感觉战斗力+5的方片菜刀，刷刷把压制好的糖切成块。 还是那句话，内部没有货币流通的情况下零食就是最好的激励机制，拉成丝的丝糖和白色糖块属于表现良好奖，做工复杂味道丰富的切糖就属于优秀奖；牛角笨虽笨，做事情舍得出力卖力，给个优秀评分一点不过分，大河的话，随便给俩糖块就打发了，帅又如何，在萧云这里没有特殊待遇~！ “来，球球，这是你的份。” 小六百号人分成三十个学习小组，在组内老人的带领下学习算数认字，秋正带着一帮新人在烧炕的屋子里费力地念字词句，萧云拎着个箩筐走进来，先抓了块巴掌大的切糖塞给他。 “咦，这是新的糖？”秋新奇地把切糖翻来覆去的看，雪狼人的巴掌大等于他的手掌大，这么大块的糖部落里还是头一次发。 “对，叫切糖，味道经过牛角验证，优秀得很。”萧云笑眯眯地打量一圈秋的学习小组，发现目标，走过去递糖，“你是小花对，这个优秀奖你也有。” “哦哦，谢谢。”小花受宠若惊，欢喜地把糖接过来。 萧云又找到两人发了糖，分别是灰矮人莎莉和一名猎豹，四个人发完，他抽出名单看了眼……在其他人眼巴巴的视线中抬脚往外走。 “等等、阿云？发完了？”秋惊了。 “对，优秀奖嘛，表现优秀的人才有。”萧云笑得特别和蔼，“其他人不要急，良好奖用餐后食堂的人会发的，也是糖。” 领到切糖的四人心里面顿时就有点爽……但是没领到的人占了大多数，他们也不好意思过于高兴，赶紧把糖收起来继续学习。 小六百号人中领到优秀奖的只有六十二人，这还是萧云放宽了优秀标准：平时干活儿认真勤奋，下雪后学习态度端正、进步显著的都有份，重点在学习态度端正上，听故事就聚精会神，让学算数认字就哈切连天或走神的绝壁不行。 迷迭香所在的学习小组艰难地学了一下午的认字，到了午餐的时候带小组的青岩刚说了句让大家伙把路上、屋顶的雪扫一扫就开饭，迷迭香立即飞奔出屋——比起痛苦地重复去年的学习地狱，干活儿什么的他真是爱死了！ 然后……扫完雪，去食堂领按小组分配的食物时，分发食物的大河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们一个装着二十块手指头大小白色糖块的盘子，就挥手赶他们走。 “等等，糖呢？那么大一块的糖呢？！我看见青岩都有的！”迷迭香连忙捉急地用双手比划出方块手势。 “你问我咯？”大河斜眼。 “不然呢？”迷迭香很头铁。 “我都没有！你还问我要！”大河当即暴走，从腰包里掏出一小块白色糖块用手指捏着怼到迷迭香脸上，“你看看，我分到的也只有这个！这个！” 牛角伸胳膊把大河脖颈锁住往回拖，青岩也臊眉耷眼地上来拉迷迭香：“行了行了，别丢人了，别的小组的人看着呢……” 当天的午餐是红薯粉，每个学习小组都领到大桶的粉丝、脑袋大的嗦粉陶碗，还有半陶锅的油辣椒油渣肉沫哨子、两陶锅蔬菜汤。 热腾腾的红薯粉舀上一勺子油辣椒哨子、两勺子蔬菜汤，嗦起来那叫一个身心愉快，愤愤不平的迷迭香一时间忘记了其他，沉迷嗦粉不可自拔。 到了下午，雪小了一点，关在屋子里学习了一早上的各个小组得以放出来，该除雪的除雪，该负责日常事务的忙活日常事务；迷迭香“嘿咻嘿咻”的打扫了猪圈、给羊圈石槽换了饲料，擦了把汗，忽然想起了啥，蹿到青岩身边，颤抖着伸出双手：“青岩，那么大一块糖，那么大……” 青岩：“……”他这会儿并不想掐死这头雪豹，只想掐死把迷迭香塞给他照顾的花豹鱼骨。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学习气氛中，又过了几天，从降雪量到持续时间都非常惊人的第一场雪终于肯消停了，羊圈外的雪层高到能给羊群挡住风的程度……要不是人手多能时时清理，今年这头场雪搞不好就能把羊群全埋下面。 斑豹夏，在部落劳动力上升后重新混回到小组长的位置，学习了一早上后，带着劳动小组里的人爬上爬下清理玻璃棚顶上的积雪、让大棚内的作物接受日照；这活儿只能猫族来干，他们手脚轻灵、身手灵活，除雪时能较好地避免棚顶受损，若有铺棚顶的玻璃被冻裂，他们也能及时更换。 在雪狼族部落里磨砺了一年，夏的性子改了很多，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的心机表露在明面上了，领着小组干活儿时也能知道要将负责事务的优先级排在个人情绪、立场的前面；这倒不是说夏的性格中自利主义的部分给磨去，一个人的性格哪有那么容易被改变的，而是他很清楚地知道，想要在部落里受人尊重，就必须要有带头做事儿的能力态度。 与能力和态度相比较，“身份”反倒不算什么——现在部落内的“族长”就有七个，战士更是多到廉价，夏没有条件也没有心理优势继续抱着过去的身份地位不放。 在猫族之中他算最强的一个没错，可比他强的雪狼人实在太多了……这心理优势确实是没法儿建立起来。 所谓不破不立，原先坚持的观念粉碎后，夏反倒是适应了部落内的生活——接受了教育后，他已经明白野心这种东西若是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就是在闹笑话，所以他学会了将野心隐藏起来。 清理完排成两大排的十余间蔬菜大棚，夏的小组还要照看大棚内作物的生长情况……菜地本来就归二级劳动力管，浇水施肥除虫除草这些活儿夏也是一把好手了。 一下午的时间全耗在大棚区，天色擦黑，夏的小组才疲惫地回归生活区，各回各屋取用热水洗手洗脚，换下冻得跟冰块一样的鞋子，坐到火炕上缓口气——大棚里的温度有二十来度，倒不算冻，但从大棚走回生活区这段路足够把人的脸冻僵，草原上的夜间本来就比白天气温低，泼水成冰不是开玩笑的。 “今晚也有粉吃！” 同屋去领食物的人吐着热气进门，开心地把装着红薯粉的大桶搁到大灶旁边：“来拿碗啦，要加多少哨子自己来加。” “今天的零食还是糖块？没有上次那种很大块的糖吗？” “优秀奖哪里会天天发啊，再说你本来也没有的好！” “夏有份的嘛！对，夏，上次那个大大的糖块，阿云就发给你了。” 夏扭过头笑了笑，没说话……他心里当然是有点儿自得的，毕竟同个屋子的二十多名猫族里就他和另外一头金猫领到了那种特殊的大块切糖。 猫族的食量只有雪狼人的三到四分之一，一屋子大小猫族一桶粉就喂饱了，喝完碗底热腾腾香喷喷的糖，一群猫咪便懒散地瘫在炕上揉肚皮。 “夏，你认字最多，念故事给我们听。”一头刚成年的雪豹在炕上懒洋洋地打了几个滚，凑到夏身边，伸舌头讨好地舔了下夏的脸。 “行，念什么？”夏模仿着阿云时常端着的笑眯眯的脸，很和善地道。 “我想听鬼故事，鬼故事的树皮纸收在哪来着？” “咦，不要啦，我想听人鱼公主~” “鬼故事嘛，鬼故事嘛！” “都可以，先念一个后念一个好了。”夏笑着从同屋的人手上接过一叠树皮纸，翻到一页鬼故事，开口念起来，“人类王国西部，有个旅行者路过一座小镇……” 夏念了两个故事，同屋的猫咪们也消化得差不多了，纷纷起身到大灶边取盐水漱口，抱着毛毯睡下。夏把炕头让给幼崽，自己睡炕尾的位置，才刚拖过毛毯，便有人来敲门。 “夏，你没睡？”红叶挪开门板、掀起兽皮门帘走进来，朝夏招手，“把衣服穿上，来下活动室。” “红叶，有什么事吗？”夏连忙掀开毛毯坐起身。 “来就知道了。”红叶冲他挤挤眼睛。 夏穿上刚脱下的毛衣毛裤，裹上兽皮穿鞋下炕，跟着红叶一路来到活动室，一进门，便发现屋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工作会议？”夏心中一动，跟着红叶走进去坐下的过程中不动声色打量四周，却发现并不是开工作会议，因为包括他在内的七个族长并不全在，各族的战士也只来了一小半。 “难道说我不知道的时候部落里其实组织过多次这种不对人公开的会议？”夏表面上没什么异样，盘腿坐下时搭在膝盖上的手却不由得握了握……他选择了隐藏自己不表示他可以接受自己被部落决策层排斥在外，能控制住不动怒、不形于色，已经是这一年来受的教育够多，练出来了。 “红叶，这么晚叫我们过来是做什么啊？” 正暗自恼火的夏听到秋发问，不由得一愣，兔狲在部落内“地位”特殊他是知道的，最明显的就是“部落共有企业”中秋是唯一的雪狼族之外的种族领导者。连秋都这样问话，难道说是他误会了？ “人都来齐了。” 夏正惊疑不定，阿云便笑呵呵地掀起厚重的门帘走了进来，在门口的藤草垫子上脱了鞋，走到地毯上坐下。 “是我让红叶和毛毛去叫大家的，召集各位来的目的呢，主要是给大家上夜课。”萧云将一叠写满文字的树皮纸放在身前，亲切的目光扫过众人，很耐心地解释道，“白天的学习是针对所有人的扫盲课程，晚上的夜课呢，是更进一步的升级教育，暂时只面向能跟得上学习进度的人，以后有条件了再推广。” “这一等级的教育，分为社会经济、思想政治、初级算数这三个部分，每天晚上各上一堂课，每堂课分为三节，一节课教一个大类……” “阿云，我们不是都会算数了吗？”秋已经发现被召集来的都是各个小组的好学生，好奇地问。 “呵呵……那只是扫盲程度的基础数学，要说会做算术题，我都不敢我说全部会算。我们接下来要学的这部分初级算数，就是巴尔克上半年学会的水平……”萧云笑着解释。 深知巴尔克受调教程度的蓝果、红叶、草根等人面色微变。 “接下来的第一堂课呢我们先来学社会经济，这个是初级教育里面最简单、最容易理解的，也是给大家一点适应初级课程的时间。教学案例呢，就以我们部落与森林精灵、圣布里奇商团做的生意为例。某样商品为什么要卖这个价格，某种商品的流通对交易的双方意味着什么、有什么样的好处，从今天开始，我们一点点地来了解。” “首先我们来了解的第一件商品，是我们制作的水果罐头。” “做生意要先核算成本，水果罐头的成本是什么呢，是水果和玻璃罐头。水果来源有二，与森林精灵交换而来，我们自己在草原上、森林边缘采集；罐头的来源呢，是用地精们挖的石英石烧出来的，烧制本身消耗的原料和煤属于自产，玻璃瓶子从入窑烧制到玻璃液倒模成型的耗时为……” “综合算下来，玻璃瓶烧制成型和封口的工作量与水果采集清洗加糖泡制对等，劳动成本为……” “产出的第一批水果罐头与森林精灵交换，不低于50%内容物、总重量三斤的罐头换十斤新鲜水果，我方不负责运输，那么这笔交易的毛利润为……” “第二批水果罐头与商团做交易，价格为……毛利为……纯利为……综合下来，水果罐头的收益为……” 这一屋子的人，完全可以说是草原人民中的人精——大河那种空有智力但缺乏毅力的人都混不进来——没有一个是智商有硬伤的；虽然阿云说第一节课“社会经济”是最简单的，这帮人也没有掉以轻心，都十分认真地侧耳倾听，毕竟阿云给大家挖坑也不是一次两次…… 但即使是如此地有心理准备，阿云开始讲课没几分钟，大伙儿还是露出了悲愤的表情——你管这个叫最简单、最容易理解？！ 第94章 我们就是传承 参与制作玻璃瓶水果罐头最少需要二十个人, 这二十个人前后参与制作共多少天, 每天算一个工时的话总计消耗多少工时，同等工时下制作罐头的利润能不能与付出的成本匹配、赚的话毛利多少、纯利多少……成本核算这种事别说是一家企业、一个集体了, 个人摆个小摊卖蛋灌饼都得算这账, 算清楚了成本，你才知道下一步的决策应该怎么做, 比如是建议顾客加培根还是加香肠有得赚？这个小摊贩肯定得心里有数。 算完了成本，还要算市场反应, 这条街的客流主要是什么收入的人群？大多数人更愿意花两块钱加火腿肠还是花三块钱加培根？这个也得心里有谱。 萧云不管这一屋子的人到底听不听得懂、理解不理解, 把自家的账和森林精灵、圣布里奇船队的账给算了一遍，今年部落通过水果罐头贸易赚到了多少, 森林精灵为什么肯把母鸡（水果）借给部落生蛋, 船队为什么对水果罐头有需求……等等, 全掰开了揉碎了, 跟大伙儿一一细说。 “——交易，就是把自己没有用处或者用处不大的东西跟别人作交换, 让物品或付出工时的价值上升, 产生经济效益，成为有价值的商品。对我们部落来说，农闲时期的劳动力工时属于低价值商品, 对森林精灵来说, 春夏秋三季中泛滥的水果属于低价值商品，我们为他们制作可以存放到冬季享用的甜水罐头，他们反馈给我们五倍的生产资料, 也就是五倍于罐头消耗的新鲜水果，这属于双方都有利的优质交易。” “我们获得了五倍的生产资料，加工出五倍的水果罐头，其中的三分之一以五铜币一罐卖给圣布里奇，他们付出的钱币换算成大豆的话，等于是用五斤大豆来换我们的一个罐头，这也就是说，我们这二十个人付出了总计二十八天的工时，在这两桩交易中为部族赚到了五万斤大豆，约等于83亩地一年的产量，同期获得的还有我们部落留用的1万多个罐头、果脯、果干、果酱……大家说说，这桩生意做得做不得？” 大伙儿都知道夏天时部落跟森林精灵换来了六万斤水果，也知道这些水果制成的罐头一部分卖给了船队，一部分留在仓库里留作自用以及明年的起步资金，一部分不适合制作成罐头的就做成了果脯果干果酱，大家领零食时能吃到；却没人仔细算过这桩生意付出的成本和获得的利润，听阿云这么一算，自然对部落里的情况了解得最深的草根族长都张大了嘴巴……等等，居然是这样的吗？那些烧出来的玻璃瓶子和熬干的麦芽糖水泡的水果，居然能有这么多赚头？！ 萧云淡定地等着大伙儿震惊个够，这才继续上课：“社会和经济要连起来说，是因为通过交易带来的不同地区经济流通，也需要了解交易对方的社会形态和经济结构，这样才能知道交易对象的消费能力、对某项交易的接受力，因为人家跟我们做生意也是要有赚头有利润有好处才肯做的，不然别人为什么要和你做交易？” “圣布里奇商团为什么肯出100个金币购买我们的1万个水果罐头？因为这些罐头里面的水果来自于森林精灵，是森林精灵中的大德鲁伊培植成熟的产物，人类相信这种水果吃了对身体有好处……” 萧云在港口耗费的那些天时间不光是打听森林精灵的情况，人类的情况他也打听，毕竟如果情报来源只源于卡莱尔的话，终究有些单一……就像中国人在燕窝消费上孜孜不倦地交智商税一样，人类也相信森林精灵的自然产物有神奇效果，所以萧云才会叫出五个铜币一个罐头的价格——船上的人一个月吃得下一万个3斤重的罐头才怪，他心里清楚得很，这批罐头最多只有几百个消耗在路上，其它的肯定是运回圣布里奇售卖……这一点卡莱尔王子也是心里有数的，不过是双方心照不宣罢了。 等这一万个森林精灵出产的水果罐头在圣布里奇打开市场，明年卡莱尔指定还要来买……燕窝那种营养价值还没鸡蛋高的玩意儿现代中国人都肯去交智商税，起码在口感上和逼格上都要更高点的森林精灵水果罐头为啥不行？ 这一点对着卡莱尔王子萧云没明说，对着自家要培养起来的人才当然没必要遮遮掩掩，于是一众毛绒绒再次目瞪口呆……生意还可以这么做的吗？！ “当然可以，我们之前从沼泽里捡的雪兽的角，那玩意儿的成份和我们长出来的指甲有什么区别？可就因为那是雪兽的角，所以这么一个只有当摆件作用的东西我们足足换回来二十袋花椒。就这样，我们还亏了，买到这个角的人把东西运到圣布里奇，转手赚个几十倍简直和玩儿一样。”萧云正色。 众人：“？？” “所以我说了，我们要把经济和社会放在一块学，接下来我就给大家大致讲一下人类社会那边的经济结构，大家以后跟人类打交道时心里面有点数。” 在草原上，财富属于部落，在人类社会，财富属于权贵……呃，这么一看好似双方区别不大，但认真算起来区别就大了：部落的财富属于群体，人类王国的财富却和基数最大的底层国民没有半毛钱关系，当然这也有部落的财富没有充裕到一定程度、不足以养出吸血阶层的关系，不过这就用不着细说了……萧云反正是不会容许不劳动的吸血虫存在部落里的。 以圣布里奇为例，土地所有权在王室手上，土地使用权在贵族手中，贵族剥削底层的劳动力在土地这个最大的生产资料上产生财富，产出的财富部分归于贵族，部分财富归于王室；看上去王室似乎铁定血赚，但问题是当监管不到位、监管者和实际操作者同系一人身上时，别人不在其中上下其手简直是在讲童话，那么就必然会出现以下情况：管理地方的贵族以各种借口截留税收，王室吃小头他们吃大头，出了啥情况，比如地方上叛乱、天灾，王室要调拨军队镇压，还得给贵族们付钱…… 了解了圣布里奇国内的政治生态权力分布，对了解他们的消费主力群体就没啥问题了：王室有钱，贵族必须有钱，底层国民混个温饱有点余钱就不错，消费能力？别太指望……民众最多会在民生方面支出，奢侈品啥的是不存在的。 “结论是，我们出售给圣布里奇的大头商品，他们在国内转卖，消费主力是贵族以及贵族相关人群。这个群体的购买力是比较可观的，但是客源过于单一，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所以我们要想出增加我们的商品消费层级的办法，推出圣布里奇王国数量占绝对多数的底层国民也能消费得起、并且有消费需求的商品。” 所有人都懵逼得眼前冒星星，残酷的萧云却并不给大家缓口气的时间：“目前于我们来说比较有操作性的办法是向圣布里奇出售毛纺品。对于我们来说羊毛是养羊的附加产物，是养殖过程中产生的附加价值，原料成本无限低，那么在羊毛的加工上，我们付出的成本就只是加工期间消耗的工时、辅助器械的开发制造、染色的矿物染料提取，以及将大量毛线运输到精灵港口的运力……” “毛纺厂的人员有多少大家都知道，莎莉他们几个灰矮人制造梳理机、纺线机……的工时，机械的钢铁消耗，这些大家可以问，矿物染料提取和染色期间消耗的工时，我已经写在纸上……”萧云拿起放在身前的那叠树皮纸，“这就是大家上第一堂课要交的作业，核算在羊毛出品上我们的人力成本，以今年我们出售给圣布里奇的第一批毛线为题，全流程消耗了多少人力成本，大家回去仔细的算一算……三天内上交，不要求回答一定正确，只要是各个加工环节所耗人力的核算方面没有太大疏漏，都可以算及格。” 全体人员一脸懵逼……连毛纺厂的负责人秋眼神儿都是直的。 “大家不要这么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我说过多次了的吗，办法总是比问题多的，我现在又没有要求大家来解决问题，只是让大家从我们已经解决的问题中核算出我们付出的劳力成本，这并不难嘛！”萧云语重心长，起身就把树皮纸发了下去。 “阿云，这个要怎么去算啊？”秋小脸刷白。 “我前面不是以水果罐头加工举例过了吗，从获得原料到具体加工流程、每个流程中经手的人力，都给大家算过的嘛。这一节我们不去管羊毛的原料来源，只需要核算出从原毛到毛线这个加工期间的人力成本，很简单的。” 秋的眼睛开始翻白——哪里简单？！ “大家不要有压力，我说过了的，不要求回答一定正确，只要能算出各个加工环节所消耗的大致人力，就算是及格，大家可以互相商量打听，集思广益的嘛~”萧云发完作业，笑眯眯地坐回去，“好了，大家把作业先收好，接下来我们开始讲第二节课，思想教育。” 夏的脸色立时就变了，手里那张轻飘飘的树皮纸重若千斤——这岂不是逼他去求助于兔狲战士秋？！ 夏的脑子下意识出现一个念头……阿云难道是在针对我？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夏自己否定了，因为在场的人不管哪个种族脸色都贼难看，神经都紧张，显然阿云这次要求大家做的作业难度对大伙儿来说都有点上天…… 尽量控制住有些发颤的手将树皮纸折叠起来揣到腰包里，夏的脑中一团混乱，甚至听不清楚阿云开始上的第二节课——要让他去跟别人真心地交流互助，去请教兔狲，请教灰矮人，在别人的帮忙下达到“及格线”，这对于夏来说……是种难以忍受的羞辱。 要知道他本心里并不很认同雪狼族部落这种什么都以集体利益为重的行事方式，虽然他别无选择、被迫混在这个集体内过日子，但他期望和追求的仍旧是能够凸显自己、只有自己是特别的、只有自己高人一等的群体内地位。 与别不同的特殊地位，鹤立鸡群，才是他愿意去追逐的。像其他人那样混在群体内接受着与别人相差不大的待遇，这样的生活他怎么可能容忍得了！ 投奔虎族寄人篱下，他不甘心！淹没在集体中庸庸碌碌，他同样不甘心！ 用力咬着牙，夏十分痛苦地把内心的烧灼强忍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都忍了这么久了，甚至于艰难地接受了青岩、红叶都比他有带领他人的才能，那么现在，也不过是忍耐的名单上再多一些人而已。 嗯……虽然内心戏很足，可惜混坐在雪狼人之中的斑豹实在是不咋显眼，所以萧云完全没发现夏那充满仇恨不甘的目光…… 思想政治教育，讲的自然是雪狼族的历史——从交好的精灵战士和炼金术师提姆口中打听来的雪狼族历史很零散，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但既然是悲剧收场的历史，那就能有激励人心的价值在……咳咳！ 雪狼族曾经是兽人帝国的皇族卫士、最强战力，皇族在政斗中落败了，雪狼族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无数族人魂断远东、一度传承断绝，仅有少数未成年幼崽仓促撤退到草原上，这么悲壮的历史一说出来，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特别地苦大深仇…… 然后嘛，又以精灵族和人族的视角讲述雪狼族曾经的辉煌时光，让大伙儿忍不住向往遗憾…… 最后呢，就是发出振聋发聩的、在草原上重新延续传承的豪迈誓言： “我们的祖先丧生在约克山脉的那一边，这是历史给我们雪狼族留下的、抹不去的伤痛。”萧云沉声道，“但我们不会被伤痛打倒，两百年的繁衍生息过去，我们雪狼族在草原上找到了自己新的生存之路，传承断绝又怎么样呢，我们还活在草原上，那么我们就是新的传承，属于我们雪狼族，属于草原人民的传承，将从我们这一代起向下延续。” “断绝的传承中，我们有虎族和猫族这两个伙伴。新的传承中，我们有猫族，地精，灰矮人，乃至人类这些伙伴。历史总是向前发展的，是必然要向上螺旋上升的，我们有比我们的祖先更多的伙伴，那么我们就肯定能发展出比我们的祖先还要优秀的传承。” “更多的人团结起来，更多的种族走到一起，力量就会更大，就更能创造出更多美好的、前所未有的东西。”萧云笑着看向屋内众人，在场的有雪狼人，有猫族，有地精，有灰矮人，无论什么种族，大家的眼睛里都因他的话语产生了一种叫做振奋的情绪，“地精采的石头，雪狼人烧成石灰、造成砖块，灰矮人烧出玻璃，猫族看管大棚、种植蔬菜，通过我们的团结，我们在冬天里也能进行耕种，大地封冻的风雪天里，我们拥有的土地里也能长出粮食……我们的团结创造了这样的奇迹，那么创造新的传承这种事情对于我们来说有什么困难的呢？” “不光是我们雪狼族要创造传承，地精，灰矮人，猫族，也要创造出新的传承，这些传承不仅仅是让我们的后代提起来时会感到荣耀的历史，还得是让我们的后代生活环境可以得到改善的真实存在的知识、文明延续，让草原变成我们所有种族的后代都可以更容易生存下来的乐土，这样的传承，岂不是更加伟大和了不起吗？” “对！没错！”灰矮人巴鲁激动得跳了起来，用力挥舞拳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我们灰矮人也可以创造出草原上灰矮人的传承！” “说得好巴鲁！”红叶一巴掌拍过去，把巴鲁糊到了蓝果身上，小花赶紧伸手把巴鲁扶住，几个人一块哈哈大笑。 “传承啊，传承……！”地精老沙门小声地嘀咕着，捏着金属拳头在胸前用力地晃。 秋嘿嘿直乐，兔狲、猎豹、猞猁这种小型猫族用自己的双手也可以为集体创造财富，不再是部落的累赘，这样的传承当然要比他们这些体型和战斗力上不占优势的战士去跟别人那样与魔兽战斗对后代更加有利。 青岩面带微笑，曾经为猫族的未来迷茫的他，现在已经不再迷茫了。 拥有一头漂亮棕红色短发的金猫战士咧着嘴傻笑，金猫在猫族里面比较特别，体型虽小却战斗力强悍，一般被当做大型猫科算。这位金猫战士曾经是夏的坚定支持者，但来到雪狼族部落生活了一年下来，智力不输给夏又没有夏那种强烈执念的他已经接受了新的生活方式。 只听了后半截课的夏差点儿也被萧云的话打动，握成拳的手抬到一半才警觉过来，又缓缓放了下去。 萧云等大伙儿激动够了，拍了拍巴掌把大家叫醒：“好了，大家把情绪收一收，现在时间有点晚了，我们抓紧来上初级算数课——” 哀嚎声立马响成一片…… 第一次教学的三种课程都只是入门课，不管大伙儿是不是两眼冒星星，在萧云这儿难度确实就只是这个程度……用小学高年级生的代数练习题把众人殴打了一遍，萧云大方地没有留作业，把晕乎乎的众人放回去睡觉。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部落里的人来说就真的是熟悉的痛并快乐着了，好吃的土豆炖肉、爆炒土豆片、酸辣土豆丝、色香味十足的酸辣红薯粉与越来越难越来越密集的作业题交汇，扫雪、不下雪时的劳动变成了所有人都抢着干的香馍馍，就为给大脑争取到放松的休息时间…… 而在部落中的大伙儿“水深火热”之时，草原北面，萨马尔雪山下，一场变故悄然发生…… 通往冰雪王城的上山岗哨前，一群身穿银白色铠甲、甲胄下穿着太阳布和魔纹布内衬、身背长弓手提武器的雪精灵战士沉默地与不速之客对峙，他们身后岗哨顶部，十几米高的冰墙上并排架着一列守城弩，弩顶劲弦中卡着散发寒光的破甲附魔箭，箭头指向斜面的天空，封锁了上山的这一整片空域。 脸色难看的绿龙领主奥斯顿没敢飞得太高，脚底离地面仅有二十余米，也没敢靠得太近，手持两米长斩马刀的雪精灵战士瞬间攻击范围高达十米，他要是再靠近点，连雪兽的脖子都能砍断的厚重斩马刀刀片就要削到他前脸儿上来了。 压抑的沉默中，这支哨队的队长向前一步，抬手摘下面甲，露出雪精灵族特有的红宝石般的双眸，冷冷看向来客：“请回，奥斯顿领主，吾王近期内并不打算接见客人。” 奥斯顿领主深吸口气，从空中飘落，臭着脸道：“行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愿意归还萨马尔雪山西部的金矿，条件是雪精灵帮我找到我的儿子巴尔克……”他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语气有些低落，“就算是……只找到巴尔克的尸骨也行，我要知道我的儿子到底在哪，出了什么事。” 哨队的队长再度沉默了片刻，才略微点头：“请稍候，我会向吾王请示。” 半小时后，哨岗上的卫兵终于肯松口放行，奥斯顿领主急切地化身为龙、展翅飞升，向山巅上的冰雪王城飞去。 精灵王的承诺如同巍峨的萨马尔雪山一样可靠，几天后，成群的雪精灵战士或踩着滑雪板、或乘坐着驯化的雪兽幼体拉的雪橇，深入诅咒之地、搜寻那头失踪了一年多的年轻绿龙…… 第95章 弃龙保狼 “呀呼——！啊啊嗷嗷嗷嗷嗷！！！” 一处秀丽的低矮山脉, 大雪将稀松的树林子盖得只剩下枝头, 大地几乎被抹平。 木木抓着门板从略微拱起的矮山上向下俯冲，飞速滑下略有些陡峭的坡面，一头撞进树林子中, “碰”地一声、用树皮绑着的门板四分五裂，木木更是直接被树木弹回来的反冲力拍到天上, 落地后囫囵打了个十几个滚才停下来。 萧云：“……” 摔出一地狼藉的木木，不到数秒便满血复活，一身雪地从雪地中站起，双臂高举：“呀哈——！” “呀哈你妹啊！危险不危险！快回来！”萧云脑门上冒出青筋。 “嘿嘿！”木木拍拍身上的雪，转回头去把残骸状的门板收拢、双手举着，这才小跑着来到清理出小块地面的临时营地。 这种天气出门不用带帐篷, 烧化雪水，捡树枝荆棘之类的东西搭个小屋的架子泼水冻上, 就是稳妥不过的冰屋。两米高、四米宽的冰屋前，磷矿制取的硫化磷火柴点燃的火堆正熊熊燃烧, 火堆前用石块搭了个简易烤架, 烤架上铺着铁丝网, 戴着露指手套的萧云正用毛刷子在铁丝网上烤肉。 雪橇停在冰屋左侧, 右侧的空地上丢着一头刺木魔……一种背部长着神似荆棘丛倒刺的八足魔兽, 厚厚的几丁质甲壳下肉质非常鲜嫩, 是草原上各族战士最喜欢遇见的游荡魔兽……之一。 双手灵活地翻烤着刺木魔的肉，萧云嫌弃地朝木木抛去大白眼儿：“我还说你怎么出门要带个废弃的门板，感情你是想这么玩？多大的人了, 人家羊毛都没你这么皮。” “谁说的，你看不见的时候羊毛才皮呢。”木木坐在火堆边，抽下绑在脚上的树皮开始修门板，“上次蓝果的毛衣上面被炭笔划出好多圆圈圈就是羊毛干的，蓝果没跟别人说自己洗干净了。还有火炎藏在一号屋的肉松，就是羊毛偷吃的，还有……” “……真是塑料姐妹情，你把羊毛卖这么彻底她知道吗？”萧云嘴角一抽。 “啥？”木木萌萌哒地看过来…… “别绑你那破门板了，去把刺木魔的腿卸下来，塞火堆里烤上。”萧云嘴一努，那玩意儿毕竟是魔兽，二指厚的几丁质甲壳他没法徒手拆下来。 “哦。” 比雪狼人胳膊略粗的刺木魔腿往火堆里塞着烤了没多久，去周围探路的红叶和秋就回来了。 “抓到松鼠辣~”秋两手拎着四、五只松鼠一阵小跑，腰间的树皮口袋鼓鼓囊囊的，估计是顺带把松鼠的家也给抄了。 “皮剥了烤上。”萧云挪了挪屁股让出位置给秋坐，再看红叶，“捡到冻蛇了？丢雪橇上留下一顿。” 红叶点头，走几步路把给冻得硬邦邦的蛇插到雪橇上，再回来坐到火堆边，掏出腰间配给战士们的匕首帮着秋把松鼠皮剥了，又捡根木棍细细地把松鼠的骨头锤碎。 “那边全冻上了，河面给雪压到底下，所以我们走来走去没找到河流方向，我在路标旁边刨开雪层找到冰面，才确定我们没走错。”红叶边忙活边道，“还要往上走吗阿云，再往上就进入草原北边了。” “再往上走两天，看看大地之河上游是什么情况。”萧云点头，“今年的雪大成这样，到春夏季节水势肯定比去年还大。我们改造了支流，大地之河我们却是没管过的，要是这一节河岸南面地势都不高，那雪化后的水势就很可能冲着我们部落去。” 秋抬头，有些惊讶：“这里不是离我们部落很远了吗？这也能波及到？” “要是大地之河改道，这点距离算什么远。”萧云苦笑了下，中国历史上哪次黄河改道不淹一大片，“总之先看看上游的地势，要有什么万一，我们心里也能有点数。” 顺着途径部落的支流往上走了两天，萧云是越走越心惊……部落所处的位置在草原西南边陲，好死不死，这个地方的地表是向下凹的，所以放任自流的支流从北面大地之河分流后没往东边去、而是弯弯曲曲地朝下流淌；只有支流自然是不要紧，这几年部落就没放松过防洪工作，可万一开春了来的不仅仅是支流……这玩笑就开大发了。 最蛋疼的是就算发现了危机，目前来说萧云也没有解决办法……他哪来的人手修这种江河规模的堤坝啊！ “只能期待北面有能形成一定阻隔的地形了……”萧云心中暗叹，不然他就只能提前准备搬家，这可不止是伤筋动骨的事儿。 木木和秋面面相觑，他俩都没想到这事情能有这么严重，咽了下口水，木木小心地：“那……阿云，万一你说的地势不好成真了，我们要怎么办？” “看情况，人力能补救的就努力一下，做好迁移避洪准备。” “嘶——”三人齐齐倒抽冷气，秋瞪圆了眼睛，“有没有这么严重啊？” “我也很希望没有这么严重……先看看，现在还没个准数呢。嗯，烤熟了，谁先吃？” “给球球。”木木想也不想。 萧云从善如流，把烤好的刺木魔肉递给秋…… 红叶把锤打好的松鼠整只放到烤架上，翻动下火堆里的刺木魔腿、加了几节松枝进去：“阿云，把香料递给我。” 秋咬了口香味四溢的烤肉：“呼……好辣呀，少放点辣嘛阿云。” “没放多少，你是给烫的，喝口罐头糖水，刚化开的。” “我要多点辣、多点！还要多点花椒！” “来来你自己加，辣狠了你也自己受着啊木木。” “滋——”地一声，松鼠油落到火堆上，红叶拿起毛刷子沾了满满的烤肉酱刷上去，烟火味卷着肉香和辛辣香气升腾而起，被打着璇儿的风送向东面。 离他们这处临时营地仅有百余米距离的秀丽山脉另一面，跳到被雪盖住下半截的枯树上四面张望的雪精灵战士抽了抽鼻子，下意识伸长脖子，左右张望。 “艾德？” 树下，正整理行囊的同伴抬起头，“发现什么了吗？” “不……这周围有部落吗？修？”艾德低头。 修愣了下，抽出背囊中的兽皮地图摊开来扫了一眼：“……没有，最近的部落也在百里之外。” 雪精灵战士从枯树树冠上跳下，“嘭”地一声落在地面，严肃看向同伴：“我隐约闻到食物的味道，有人在这周围烤肉。” 修下意识看向侧前方低矮的山脉：“你是说这道山梁的那一边？” “有可能。”艾德点头，“这种天气里诅咒之地没什么人会外出狩猎，你说会不会是那头走丢的绿龙？” “这……如果那头绿龙连这种天气都到处乱跑的话，早就被奥斯顿找到了。”修话是这么说，手上倒是把地图塞回行囊中、又把背囊背了起来。 “到山的那一面找找看，就算不是绿龙，也可以问问狩猎者有没有见过他。”艾德也弯腰去提自己的背囊。 两名雪精灵战士收拾好行装，穿上滑雪板，动作轻灵熟练，转眼间从雪地上滑行开去。 数分钟后。 烫得直吐舌头的秋眼睛瞪大，疯狂加辣椒面花椒粉的木木动作一顿，红叶把毛刷子上蘸着的烤肉酱刷到了空处，只有萧云还算淡定，“咔”地一声，拧开因热胀冷缩原理几乎焊死的冰冻罐头。 两名金发红瞳，皮肤白得跟雪一样，身穿银白色铠甲、背着白色大背囊、踩着滑雪板的尖耳朵站在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正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们泼雪水盖起来的冰屋。 “……”萧云凑近红叶，“红叶，这是……北面雪山上的精灵？” “红眼睛，不怕冻，好像是。”红叶咽了下口水，“你看他们穿得真少，还披甲。” 可不是……雪狼人猫族要在这种天气出门，里面两层棉布衣、一层毛衣、再裹一层兽皮衣，一套穿上整个胖一圈，就这，吹风吹久了还是得给冻得跟傻逼一样；可眼前这俩老哥呢，里面穿了啥看不出，反正外面就是一层银光闪闪的铠甲，体态不算臃肿，估计要穿也没穿多厚，手和脸更是直接露在外面，帽子围巾手套都没装备。 “……”艾德和修视线下移，看向公然说小话的……嗯……看脑袋两侧耳朵的颜色形状应该是雪狼族的两人，就是皮肤居然不黑了，也不脏不臭了，穿着还挺整齐，装备还挺齐全…… 沉默着将三名雪狼人一名小型猫族打量了一遍，艾德象征性地微微颔首：“日安……几位是附近部落的猎人？” 红叶把毛刷递给萧云，站起身：“我们是南面部落的，你们有什么事？” 艾德转头看了眼同伴，修走上前，向红叶表示友好地点了下头：“我们来自冰雪王城，我叫修，这是我的同伴艾德，我们前来寻求诅咒……草原部落的帮助，寻找一位失踪者。” “果然是雪精灵。”萧云暗自皱眉，实话说他不太想跟北面的精灵打交道，毕竟雪狼族跟他们是有过直接冲突的；话听到后半，他便觉得哪里不对，失踪者？雪精灵走丢了什么大人物，翘家公主啥的？没这么狗血！ “失踪？”红叶直接问出来了。 “冰雪王城的朋友，一位年轻的绿龙在一年之前无故失踪，我们正在寻找他的踪迹。草原上的朋友，你们是否见过一位年轻的绿龙呢？” “咦？！” 萧云内心卧槽，他倒是能保证不动声色，可红叶木木球球三个哪有这本事，全都萌萌哒地转头朝他看来。 俩雪精灵显然不是什么蠢萌货色，一看他们弎这反应，两双红彤彤的眼珠子也朝萧云看过来了。 “龙族的话，我见过呢。”瞬息之间……萧云便拿出了修炼多年的演技，自然地将视线斜向左上方，“大概是在……一年半前的夏天还是春天来着，我看到一头绿龙从天边飞过。”他装出懊恼的样子看向秋和木木，“当时我跟你们说过的，结果你们都不信，以为我在说谎。” “嗯……” “呃……” 三人也知道自个儿刚才的表现不好，巴尔克是躲在他们部落避开那个很阔怕的老爹的，他们怎么能出卖他呢，便纷纷努力发挥最大演技，不好意思地抓头皮。 两名雪精灵眼睛一亮，其中一个朝前走了两步：“你看见他朝哪里飞了吗？” “我看见龙族就马上招呼他们快看，结果等我再去看的时候，龙已经不见了，所以他们都不相信我看见了龙。”萧云摇头。 俩雪精灵对视了一眼，再度问道：“可否告诉我们你是在哪儿看见的呢？” 萧云这回没有那么爽快回答，他狐疑地打量了一遍俩精灵：“你们问这个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艾德&修：“……” 这话问得没毛病，虽然他俩表现得很友好，但说到底雪精灵跟诅咒之地的雪狼族还真不是啥友好关系…… 红叶心领神会，朝前走了几步挡在俩雪精灵身前，皱眉盯着他俩看：“我没有记错的话，冰雪王城和龙族谈不上多友好，你们到草原上来，是为了找一头绿龙？” 这就是赤果果地怀疑雪精灵踏足草原的用心了…… 艾德嘴角一抽，修也是哭笑不得，俩人对视一眼，再度由修进行交涉：“确实如此，冰雪王城受委托寻找这位失踪的绿龙，绝无他意。” 萧云心里大大松了口气，暗示红叶出面逼一下他们就是想看看这俩雪精灵战士的态度，肯解释，说明雪山精灵对雪狼族的反感没有大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也就是还有坐下来谈的机会。 懒得解释甩脸就走，那才蛋疼呢…… 红叶严肃地盯着修的眼睛看，心里面拼命想自己该咋反应，这时萧云装作好奇地开了口，给麻爪的红叶解围：“谁这么厉害能委托冰雪王城做事儿？” “是那位失踪绿龙的父亲，奥斯顿领主。”修诚恳地解释。 萧云：“……”卧槽！ 红叶怕自己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心，装作对萧云说话转过身：“阿云，你还记得是在哪看见那头绿龙的吗？” 萧云双手一摊：“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怎么可能还记得，哪一天我都忘记了，只看到他从西边的天空飞过。”伸手随意朝西方一指，“当时看到的地方离我呆的地方远着呢，具体方位我肯定说不清楚。” “那之后还有见过绿龙吗？”修不死心。 “没有，要是能看见两次的话印象就很深刻了，我能记得那一次也是因为他们不相信我看到了龙族而已。”萧云道。 既然必须撒谎糊弄过去，那么其实祸水东引、说巴尔克往草原中心飞走了也不是不可以；但在短暂地衡量了一番利弊后萧云便放弃了这个想法，不管巴尔克的老爹是用什么办法说服冰雪王城，既然精灵王肯帮忙，派出来的肯定不止是这么小猫三两只，撒这种无意义且搞不好会被拆穿的谎就没啥用处。 俩雪精灵相视无言……他们也不敢说自己能记清楚几百天前的某一天，而那个时候，也许那头绿龙还没失踪，还在自个儿的巢穴里逍遥，偶尔被别人看见一次也不稀奇。 “感谢几位的帮忙，我们先告辞了。”修微微点头，示意艾德走人。 艾德抬脚抬得有点慢，转身的动作有些迟缓…… 都摸到这俩雪精灵战士的底线了萧云哪还会这么容易放他们走，他已经发现站位稍微靠后的那位视线往烤架上落了好几次了，当即换上笑脸开口道：“既然能在这么广阔的草原上遇到，能否冒昧邀请两位分享我们部落的食物呢？我们部落虽然没有跟你们雪山精灵打过交道，倒是有不少森林精灵的朋友。” 修有些诧异地转头，艾德也是一脸惊讶。 都是精灵族，雪精灵和森林精灵都知道对方啥毛病……说是不要忘却各族并肩作战的历史、对所有种族保持风度礼仪，但其实精灵族还真不咋看得上外族——这帮雪狼人和森林精灵居然能有交情？ “去年夏天，森林精灵送给我们不少他们特产的水果，这个罐头就是用森林精灵送的水果做成的。”萧云笑眯眯地举起玻璃瓶子补充了一句。 俩雪精灵对视一眼，这回修的表情自然多了，果然刚才的彬彬有礼都只是糊弄人的客套：“失礼了，还没有问过贵部落的族长名字？” “我们部落叫火炎部落。”萧云热络地邀请道，“去年我们和森林精灵做了笔交易，他们买了不少我们部落特制的酱料，正在烤的肉就是用这种特制的酱料烤出来的，味道我们还是很有自信的，来尝一下？” 俩雪精灵本来就是闻到烤肉味儿来的，这几个草原人又比较干净不脏臭，艾德眼睛看着同伴修，手上已经开始解背囊束带…… 修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把这俩雪精灵忽悠走不难，但一昧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总有避不过的那一天；那么要解决问题，最好还是打入敌人中间去……呃，最起码混个脸熟套点情报，摸清楚奥斯顿老爹到底付出了啥代价、精灵王给帮忙的诚意有多少，才方便琢磨应对策略。 就算万一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巴尔克给奥斯顿逮了个正着，那也要想办法把部落的损失降到最低，那时候部落要能跟两边精灵都有生意在做，起码能让那头比巴尔克还贪心的老龙有所忌惮——反正萧云是绝对不容许别人打架打到自家老窝里去的，大不了提前把巴尔克踹走！ 给木木和秋这俩演技比较差的打个眼色，让他俩把靠前的位置让给雪精灵坐，萧云热情地拿起烤架上刚烤好的肉，递给先坐下的艾德。 艾德早就馋上这个香味浓烈的烤肉了，接过来张嘴就咬。 “诶——”木木伸出尔康手，那是我的肉口牙！我加了半天料的！ 萧云眼角余光看到木木惊骇悲痛的眼神，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嘶——哈！咳咳咳咳！这、哈，这是、咳咳咳咳！我的舌头——哈、咳咳咳咳！” 才刚吃了一口肉的雪精灵战士艾德当场辣得涕泪横流、麻得五官狰狞…… 修拿到的是红叶烤的脆骨松鼠，小口咬了点皮，正在感受口腔中浓郁的香味，却见同伴一副要升天的样儿，惊得忘记出声询问…… 萧云低头看向烤架，木木留下的那一片溢出来的花椒面辣椒粉痕迹特别显眼……以手扶额。 ……十分钟后。 辣得眼睛通红、脸蛋充血的艾德硬是靠着化开的水果罐头续命，干掉了那块木木加料的肉，大着舌头不住吹气；同伴丢人丢成这样，修也没法绷啥雪精灵的逼格，默默干掉了两只烤松鼠后也分了一罐罐头捧着喝，还把自己带的雪山特产香料分给抱着烤刺木魔腿坑的秋和木木。 “贵部落的酱料确实别具风味，不知你们是如何与森林精灵交易的？” 萧云憨厚一笑，报出让森林精灵心动到进退失据的优惠价格，又指了下烤架边缘用铁盘子装着温热的酸菜：“这个他们也买了不少，吃了烤肉后用来解腻很不错。” 修试吃了下卖相不大好的酸菜，点点头：“确实可以……” 萧云不等他提出交易意向，便装作好奇地打断了他的话头：“我们跟森林精灵做交易时没听他们提过有绿龙失踪，森林精灵不知道这件事吗？” 修还想问问火炎部落是否有与冰雪王城交易的意愿呢，再说白吃了人家一顿再装相也不是那么回事，点头道：“奥斯顿领主并未求助于森林精灵女王，因领地的纷争，绿龙一族与女王并不太亲近。” “哦……难怪呢。可我也听说过精灵王并不喜欢龙族，为什么你们要这么辛苦地跑出来帮他们的忙？”萧云狐疑地。 修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奥斯顿领主曾以语言陷阱诱骗我族驻萨马尔雪山西部的驻军首领，占走了我族在西部的金矿。这次他答应将金矿退还，我王自然得有所表示。” 萧云表情淡定，内心默默给巴尔克点了个蜡……这种血本都砸出来了，氪不过氪不过，这货还是从哪来回哪去。 第96章 巴尔克大危机 漫天风雪中, 三名精灵的身影在白茫茫的大地上轻灵滑行。 雪精灵不惧严寒，但漫天的雪花也会影响他们的视野, 直到快要撞上陡峭的山壁, 他们才发现寻找的目标地就在眼前。 打头的雪精灵侧过身刹住车，抬手示意两名同伴停下，将头盔下的面甲向上推起。 面甲下是一张艳丽无匹、双眸带着煞气的冷艳面孔, 小巧饱满的红唇吐出口热气, 这位雪精灵的女战士微微眯了下眼睛, 侧头看向滑上前来与她并排的伙伴：“亚尔林, 你确定雪狼族栗部落住在前面的山上？” 名为亚尔林的雪精灵没有戴头盔，他转头打量了下四周的地形, 又从背囊中抽出地图看了眼，有些迟疑：“六年前和十六年前、以及之前六十年内的的诅咒之地巡查期间，栗部落确实是住在这里。” 女战士没有说话, 弯下腰解下滑雪板, 往胳膊下一夹，踩着雪开始爬山。 三名精灵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攀爬上这座不知名的矮山, 山脉中段天然形成的平台被大雪彻底覆盖, 只有周围的树木还残留着树冠。 女战士放下滑雪板, 走到平台中部转了两圈, 转身看向两名同伴。 “……又一个消失的部落？”亚尔林神色凝重, 再度对比了一次地图上的标记，摇摇头，将地图卷起来插回背囊中, “近百年来诅咒之地西部从未听较大规模的冲突发生，若只是一两家部落选择迁移还罢了，一次消失了三个雪狼族部落，一个猫族部落，这也太……赛琳娜上士，我想我们有必要把情况向王城汇报。” 赛琳娜上士抬手往头盔上一抹，面甲“咔”地一声落下将她的面部盖住，只露出红宝石般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双眸：“当然……上等兵亚尔林，放出雪号鸟，上报诅咒之地西南部多部落消失之事——我们继续往下走，看看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在诅咒之地轻启战火！”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胆狂徒，竟敢亵渎梅尔维尔的安息之地！” 一天后。 风雪愈大，遮天蔽日，站在原草根部落旧址的三名雪精灵身周刮着呼啸寒风，三人的脸色更是难看得比昏暗的天色还要阴沉。 “可恶！”上等兵亚尔林将地图摔到雪地上，“第五个，第五个消失的部落，整整四个雪狼族一个猫族，连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冷静，亚尔林。”赛琳娜上士将头盔抱在手中，冷着脸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地，“雪狼族战斗力强悍，能让这么多个部落无声无息消失，虎族绝做不到……至少我们的人在虎族王庭并没有发现异样。” “是，上士。”亚尔林深呼吸几次，弯腰把地图捡回来，“赛琳娜上士，你认为消失的部落还活着吗？” “有这个可能，至少不是死在诅咒之地，不然……如此多的鲜血，维尔梅尔的安息早就该被影响了。”赛琳娜将头盔翻转，戴到头上，“什么人有办法转移走这么多的部落呢，上等兵亚尔林，列兵吉尔伯特，你们想过这个问题吗？” 两名雪精灵战士愣了下，异口同声道：“暗精灵？！” “暗精灵主母怎么会带头破坏诅咒之地的协议呢？”亚尔林不敢相信地。 “谁知道呢，或许矮人王让他们感受到压力，需要更多的奴隶兵？”赛琳娜转过身，看向两名下属，“不要忘记，雪狼族虽丢失了传承，但仍旧是合格的士兵。十四年前兽人帝国只付出极低的代价就将雪狼族的精锐战士弄到手中，他们……终究是丢失了传承，忘记了先祖的荣誉。” 亚尔林顿时觉得头痛无比：“说得也是，那些家伙是很容易欺骗的……见鬼，森林里的家伙们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吗？” “或许尊贵的女王陛下无暇顾及这些小事。”赛琳娜在面甲下露出个讽刺的笑容。 嗯……雪山精灵和森林精灵对外是一家人，对内么……王都有俩，要说亲密无间毫无间隙那就是扯淡了。 “这件事情只能靠我们来解决。”赛琳娜上士毫不犹豫地道，“上等兵亚尔林，列兵吉尔伯特，听我命令，放弃搜寻绿龙任务转向地下世界出口，若暗精灵破坏协议必然会在出口留下痕迹，如今未到十年一次的诅咒之地巡查期，他们想必想象不到我们会来得这么快。” 两天后，草原西南边陲，地下世界出口。 三名雪精灵呆滞地看着眼前被冰封的大洞，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河流改道改到这儿来了？什么时候的事？”亚尔林蹲下用力捶打了下冰面，用肉眼完全看不出到底有多厚的冰层纹丝不动…… 赛琳娜将面甲朝上推，面色数变：“这到底是……难道这是暗精灵故意破坏出口，掩饰他们的行为？” 亚尔林眼睛一亮：“不愧是中士，那些暗精灵向来如此卑劣。” 赛琳娜上士神情坚毅：“地下世界出口不止这一处，他们毁了这儿并无意义。上等兵亚尔林，查看下一个最近的出口在哪。” “是。”亚尔林反手从背囊里抽地图。 “轰——咔哐哐哐、咔嚓！！” 一连串的巨响声把三名雪精灵吓了一跳，赛琳娜上士连忙转身跑出出口处，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眼，顿时目眦欲裂—— 一头似乎是南面狼狈奔逃而来的白毛巨狼从某座丘陵上失足滚落、卷着雪花轰然滚下，沿途撞毁小树、又被大树弹开，身体因惯性而冲到半空中又重重落下，撞残了半片树冠。 “抓到你辣~” 小山般的绿色巨龙从丘陵的那一面露面，爪子扣住丘陵表面的山石、展开三十多米宽的肉翅，猛然起跳，踩崩大片雪花，庞大的身体几乎遮蔽了天空，阴影几乎弥漫到被冰封的地下世界出口处。 雪精灵上士赛琳娜勃然大怒，唰一下抽出绑在背上的两米长的斩马刀，风力卷着雪花在她身周汇集、浮游元素疯狂地涌向这名暴怒的战士，猛然蹲身、轰然起跳，厚厚的积雪层被她踩出蛛网般的巨大裂痕。 “原来是你——！！” 嘻嘻哈哈按倒狼化的羊毛，巴尔克张开大嘴正准备把羊毛的脑袋含到嘴里（呃……一种表示亲密的方式……大家懂……），眼角余光便见冷冽寒光对着他的脖子斩过来…… “诶？” 年轻的绿龙其实完全木有战斗经验……毕竟布龙菲尔德大陆算是相对比较和平，精灵王和兽皇还没掐出胜负，矮人王又比较保守完全不出西大陆，再加上散沙一盘、没有出现人皇的南大陆，基本不可能有哪个有实力的势力想不开要跟龙族开战——龙族因人口少综合战力不算顶尖没错，二流势力集团里面他们是有姓名的。 所以懵逼的巴尔克硬是直到刀光破开了他的颈部皮肤、龙血跟喷泉一样狂飙，这才反应过来危机临头，嚎叫了一声用肉翅捂着脖子避让、大尾巴本能地跟长鞭一样抽过去反击。 伸直前肢跟巴尔克打闹的羊毛忽然被龙血糊了一熊脸，完全懵逼：“？？” 赛琳娜身形急降、避过龙尾拍打，双臂握紧杀伤力十足的斩马刀，再度起跳、全力挥出：“喝啊——！” 巴尔克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仓促原地转身、面对杀意凛冽的强敌，张开嘴“吼”地一声喷出龙息。 “守护者之壁！” 一声清喝，喷出龙息还未接触到赛琳娜便被凭空出现的、六角形纹组成的魔法之壁挡住，赛琳娜速度不减，直接穿破保护她的魔法壁垒，怒吼着将斩马刀以劈山之势向下斩击。 巨大的龙躯在这一刻成了累赘，巴尔克只得迅速变身人形、躲过这波声势无双的劈砍，刀身携带的余波堪堪从他鼻端擦过，劲风四荡，把这货骇得小脸刷白…… 慢一步赶出来支援的上等兵亚尔林仓促之下丢出守护魔法，一低头，便看见僵硬地躺在地上，头部和上半身鲜血淋漓的白毛巨狼。 “？！”亚尔林呆了一瞬，随即怒火升腾，“龙族的阴谋？分散王城守卫？！可恨——！！” 这位自以为看穿邪恶绿龙奥斯顿阴谋的上等兵立即追随着上士的脚步前冲，双手在胸前拉出雪精灵默咏魔法手势，十几条半米长的冰锥迅速在他身周成型…… “？？”巴尔克见又来杀来一个，脑子都快凝固住了……小伙伴羊毛“身陷敌后”、他没法儿转身就逃，仓促之间不容他多想，操控风元素魔法将自己的身体托高到十余米的高度、转化为龙身，双翅鼓起澎湃风力、卷起大量雪花喷洒向前方，口中再度吐出灼热龙息。 雪精灵上士赛琳娜赶紧急停，风之壁垒在她身前铺开；上等兵亚尔林就地翻滚、成型的冰锥在他身体上方形成护壁，只能持续数秒的龙炎没有对两名精灵造成伤害。 但……两人身周的雪花都被炎热龙息烤化，赛琳娜的银甲上本就落了不少雪，此刻直接滴起水来。 巴尔克龙爪子向前一迈、踩到他烧化的雪水中，大喝：“电解……不是，雷电出击！” 元素魔法中，凤系、冰系和火系魔法是最常见的直接攻击手段，电系就不怎么常见……因为雷电之力的控制难度比它系高太多了，从释放到命中这一过程中全程控制的话，就算是精神力深不见底的龙族也不大吃得消；但是有了水这个导电物情况就不一样了，巴尔克压根不用管命中过程，全力放电就行…… 亚尔林还没来得及翻身跳起就给电得浑身抽搐，身体表层魔法防御护盾闪烁不停、近乎崩溃；赛琳娜面色大变、召集风元素试图起跳，可雷电在水中传达的速度显然要比人的反射神经快，才刚屈膝就给电力抓住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哈哈哈哈！叫你们小看我巴尔克！”巴尔卡大喜，愈加卖力放电。 “卑鄙的绿龙！”最晚出来的列兵吉尔伯特也看见了伤重倒地的雪狼人，大怒，抽出斩马刀凶狠地杀过来…… 雪精灵御军军衔提升注重士兵全方位提升，吉尔伯特作为列兵短板在魔法控制上，战斗力并不低；巴尔克不得不分心释放风刃阻挡，电力减弱，赛琳娜抓住机会跳出雪水范围、救起同伴亚尔林，吃了个闷亏的两人看巴尔克更加不顺眼，当即杀上来围攻…… “嗷嗷嗷救命——！！” 一头黑豹、一头花豹还在丘陵另一面的雪地中漫步，裹得身形圆滚滚的灰矮人莎莉骑在黑豹背上，嘻嘻哈哈地谈论着不在现场的雪豹迷迭香的趣事…… 青岩抱怨了花豹鱼骨半天，忽然神情疑惑地抬头看向远处，偏过脑袋：“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巴尔克在喊救命？” “怎么可能，他和羊毛一块儿呢。”花豹鱼骨疑惑地，“咦……等等，好像真有他的声音？” “抓紧了莎莉！”青岩和鱼骨一块埋头狂奔，才刚靠近丘陵三人便听到了激烈的战斗声，顿时面色大变；加快速度绕过雪塌得一塌糊涂的丘陵……两头猫族一名灰矮人都惊呆了，他们看到了什么？三个陌生人在围攻巴尔克？羊毛一身血地躺在地上？！ “混蛋——！！”鱼骨怒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帮忙，青岩俯下身体让莎莉下来，也黑着脸跟上。 “羊毛？？”莎莉惊慌地往羊毛跑去。 今年才刚满十七岁、不到十八的幼崽羊毛完全给吓呆了，听到莎莉的声音才颤巍巍地撑起身来…… “这两个猫族怎么回事？！”列兵吉尔伯特差点给猛扑上来的大猫扑倒，白着脸仓促后退。 “龙族的精神魔法！他们被控制了！亚尔林！”赛琳娜百忙之中喊道。 “明白！”亚尔林抽身退出围攻，双手在胸前拉出一道紫色魔法光华，强烈的精神冲击立即朝扑上来的两只大猫撞去。 “快躲开！”青岩脸色一变、肩部用力将鱼骨撞开，自己吃了个正着，顿时一阵天旋地转、站都站不住。 “吼！”鱼骨简直要气炸了，不管不顾地向亚尔林扑去…… “啧！”亚尔林本还想留手，这下也顾不得了，左手快速比划出魔法手势，成排的冰锥孔雀开屏一样在他身后凝聚…… 猫族并不是被魔法女神嫌弃的种族，但因为丢失了传承的关系，他们空有天赋却完全不知该如何使用，鱼骨和青岩联手硬是打不过雪精灵御军上等兵，没多会，鱼骨斑斓的皮毛上便出现了数道伤口，鲜血淋漓。 “住手啊混蛋！” 巴尔克急眼了，硬抗着冷冽刀光向鱼骨扑去，赛琳娜哪容许这头绿龙伤害亚尔林，落到地面用力一踩、身体跟炮弹一样的怼过去，硬是把体型无数倍于她的绿龙撞得翻滚了半圈…… “好几天没有工作了啊~” 变成兽形的秋懒懒地趴在雪橇上，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这么浪费时间感觉不是很适应……不知道他们纺出多少毛线了，有没有好好做作业。” “我最近也觉得什么都不用干的日子好无聊哦。”木木盘着腿坐着，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随意地在秋的背上撸来撸去，“阿云，我想吃土豆丝了，要炒的，酸辣味的。” 靠在秋肚子上打盹的萧云抽着嘴角回头：“木木，你的后半句和前半句之间联系到底在哪……” “哈哈……”同样靠在秋毛绒绒肚皮上的雪精灵艾德支着手坐起，“天天听你们说你们部落的食堂有多好吃，听得我也嘴馋起来了，阿云，你们是从哪儿学来的加工香料的办法的？那种烤肉酱若是肯出售的话，我们雪精灵会愿意大量购买的。” “我还没有想出能增加烤肉酱保质期的办法，卖给你们雪山精灵倒是没有问题，你们那儿气温不高不容易变质。”萧云点头道。 “那可说好了啊。”艾德眼睛一亮，又补充了句，“卖给森林精灵的酱料我们也要。”反正价格便宜得不行，这种层次的支出中尉就能拍板，不用上报申请。 修嫌弃地白了同伴一眼，侧过身来：“那头绿龙的事儿我们放出雪号鸟上报给雪莉中尉了，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到了你们的部落时中尉就能安排人过来……赛琳娜上士带的小队也在这一块搜寻，她是负责这一带的士官。至于决定是否将实情告知奥斯顿领主，要上报到将军那儿——我王收回金矿，只承诺帮助奥斯顿领主找到他的儿子，确认巴尔克领主的生死，可没有答应要帮他把儿子带回去。” “当然了，修，巴尔克领主愿不愿意与他的父亲和解有必要问他本人的意见，这是他们绿龙内部自己的事情，我们雪狼族是不会插手的。”萧云嘿嘿一笑，“也没有闲心去管，我们自家的事儿就够多了。” 打出贸易友情牌跟俩雪精灵战士称兄道弟没啥难度，从他俩口中套出那位精灵王对待绿龙和对待诅咒之地遗民的态度后，萧云会作出啥选择完全是不用考虑的事情——精灵族那是真烦龙族，烦到恨不得见面打一顿的地步！ 这样的情况下萧云会为着隐藏巴尔克去给人家雪精灵增加工作量吗？绝壁不会！一头蠢龙而已，卖了卖了！ 不但卖巴尔克，他还要强舔上雪精灵，不就是抹下脸皮揣兜里嘛，森林精灵都舔了，再舔下雪精灵算啥事！ 呃，虽然被北面的庞然大物当成“被怜悯”的“遗民”多少有点不爽……但既然人家肯给雪狼族面子，咱也没有非要装那个比的必要不是。 反正萧云压根就不打算为了巴尔克去硬刚奥斯顿，他吃多了去管龙族家事，没见人家精灵族都没啥兴趣理睬丫们嘛！ “说来也真让人惊叹，你们部族可以容忍……嗯，可以与绿龙交好，并将他收留在部落中，这可是相当难得一见。”修笑道，“人皇的时代南大陆曾经供养过龙族，那之后就没有哪位人王愿意做这事儿了。” “如果有得选择的话我们肯定也不愿意部落里多这么个麻烦人物，可他都赖上来了，我们这样的小部落也不敢直接拒绝啊。”萧云叹道，“打起来有战损，家里穷糟蹋不起，赶又赶不走，除了捏着鼻子收留还能有什么办法。” 俩雪精灵战士都忍不住笑……可不是吗，他们的王被奥斯顿领主赖上的时候也是嫌弃得不行。 说别人坏话是拉近关系的捷径之一，萧云毫不客气地开启对巴尔克的吐槽模式——抓走他们的灰矮人朋友、让他们做白工打造首饰、每次来了又吃又拿没个尽头，简直糟心！ 拉雪橇的红叶频频回头，嘴角一直在抽……确实巴尔克刚来的时候是挺讨人厌，可他也不算对部落没贡献，阿云你这么嫌弃他真的好嘛！ 欢快的气氛活跃在雪橇上空，直到雪橇靠近了部落北部、用来排水的地下世界出口附近。 正嗨皮扯淡的俩雪精灵战士耳朵一动，同时起身看向南面。 “嗯？怎么？”萧云一看他们这反应，也站起身来。 “停一下、红叶！”艾德招呼拉雪橇的红叶，弯腰去拿放在一边的斩马刀，“前方有剧烈的元素波动，有很强的人在那边战斗。” 萧云：“哈？” “我们过去看看，这股元素波动很强，至少有两个我王御军中的士官那么强，大家要小心了。”修神情严肃地跳下雪橇。 红叶顿足抬头，抽了下鼻子：“有血腥味……很重！木木，我们也过去。” “好！”咸鱼一样的木木立即满血复活、跳下雪橇跑上前给红叶解身上的束带。 “我也去。”秋起身，被修中止，“你留在这边保护阿云。” 萧云：“呃……” “阿云你留下，球球，阿云交给你了。”红叶转头叮嘱。 秋人立起来，双爪从后方抱住萧云的肩膀：“好，我不会让阿云乱跑的。” 萧云……萧云索性就坐下了，战斗啥的他还真不懂，就不跟过去添乱了。 木木三两下把衣服脱掉放雪橇上，身体朝前一趴变成狼型，两头白毛巨狼撒开了腿狂奔、俩雪精灵战士操控着风元素飞起跟上，很快就消失在丘陵地带中。 隔着这么远，风向又不对，萧云是完全闻不到血腥味也感受不到啥神奇的元素波动，百无赖聊地冲着那边张望了好会儿，转头问秋：“球球，你能闻到那边在打架吗？” “我又不是雪狼人，哪来那么强的嗅觉。”秋理所当然地。 萧云抬手挠挠秋下巴上茂密的白毛，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他这会儿有点蛋疼……他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就没有考虑过提升自身武力的问题，他也没这闲工夫做这个，可现在看来……草原上不太平啊！这么大的风雪天都有人吃饱了撑的跑出来打架，无聊不无聊！ 第97章 节操 抽时间强化个人战力划算不划算这个问题萧云只考虑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面无表情的萧云脑子里来回转的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武力让人智熄”。 街头打死的都是练拳的,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连一言不合都不算, 两边人马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打个天昏地暗、撕个你死我活。青岩和鱼骨两只大猫失血过多直接晕迷, 雪精灵这边也没落着好, 上等兵亚尔林左臂和右腿小腿骨折、痛得龇牙咧嘴, 列兵吉尔伯特浑身浴血, 也是直接昏迷。 巴尔克一身的伤看着跟血葫芦似的，但生命力旺盛还很活蹦乱跳；肩膀上的护甲被咬穿、整条右臂血淋淋的上士赛琳娜看上去也还能再来几百回合…… 萧云跟秋两个在木木返回拉着雪橇过来时, 红叶才刚辛苦地把巴尔卡摁住, 艾德和修也是拼了老命才拉住狂化中的上士。 萧云：“……”以手扶额。 又五分钟后。 “是他们先攻击我的！他们！”化为人形的巴尔克一只手按着脖子上最大的伤口，愤怒地指向另一边的雪精灵，“我和羊毛在玩耍, 他们忽然冲过来砍我的脖子，还把羊毛抓过去了！” “别动别动, 还没包扎好呢, 红叶快帮我摁住他。”秋一头汗地。 “绿龙？和他们一起的？！”脱下头盔的女战士一脸惊骇，不敢置信地用还能动的左手指着巴尔克。 “是的, 上士！”修沉痛地，“雪狼族部落收留绿龙巴尔克这件事, 我在一天前放出雪号鸟上报给了雪莉中尉……没有意外的话，这一两天雪莉中尉的新命令应该就能到你手上。” “可我明明看见那头绿龙攻击了——” 赛琳娜惊疑不定地看向“受害者”，却见……那名跟修和艾德一起来的幼崽已经走到“受害”的白毛巨狼身边了，正蹲下来双手抱住狼头，没多会, 那头巨狼便哆嗦地将抱住脑袋的爪子放开，脑壳使劲儿往那名幼崽怀里钻。 “没事了羊毛，都过去了，乖啊，不怕不怕。”萧云温柔地撸着狼脑壳，特别复杂地看向赛琳娜。 “阿云，阿云，呜呜呜呜~”白毛巨狼发出小女孩的声音，伸出两只爪爪抱住萧云……她这个年纪换算成人类的话也就是八、九岁的小孩，一直被族人保护得挺好，忽然间遇到这么个倒霉事儿确实是吓得够呛。 赛琳娜：“……” “羊毛你哪里受伤了，你身上这么多血是怎么回事？”萧云温柔地。 “不是我的血，是巴尔克的血，我和巴尔克玩的时候，巴尔克的脖子里出来好多血……”羊毛特别委屈，她这年纪的幼崽连狩猎都没咋接触，忽然别人在她眼前打生打死，不吓坏才怪了。 “……”萧云深沉的目光看向赛琳娜。 赛琳娜一巴掌糊到自己脸上。 红叶和木木捡来树枝藤蔓搭起房屋框架，莎莉生火烧化雪水泼出冰屋，把四个重伤员移到铺了兽皮的冰屋里安顿好，两方人马围着篝火坐下，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面容艳丽、高冷气质十足的赛琳娜上士这会儿别提有多灰头土脸，臊眉耷眼地解释：“我们一路搜寻过来，发现消失了四个雪狼族部落和一个猫族，且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们怀疑有可能是地下世界的阴谋，便赶来地下世界出口探个究竟……” “呃……”萧云不得不出声打断，“如果你是指草根部落、栗部落……等部落的话，他们不是失踪了，是迁移过来跟我们部落融合了，人一个没少，全在我们部落呢。” “……诶？”赛琳娜呆住。 “我们部落的发展方向和草原上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我们是以种田为主畜牧为辅，同样的土地面积可以养活十倍于游牧的人口，缺少的反而是人力，所以在我们部落的邀请下，这几个部落搬迁了过来。”萧云擦了把汗，他还真不知道雪精灵居然还会关注草原上部落的迁移问题，感情巴尔克这回吃的苦头也有他的戏份在。 “那你们也用不着上来就想屠龙啊！”差点给包扎成粽子的巴尔克憋屈地冲着赛琳娜叫道。 “……”赛琳娜眼睛没看他，“我们到这儿没多久，听到这个方向有动静，出来时，正好看到这头绿龙压倒了……嗯，你们的幼崽，且正准备把你们的幼崽脑袋咬掉。” “我才没有！”巴尔克激动得脖子再度飙血，坐他左边的红叶赶紧把他摁住，秋熟练地站起来往他脖子上绕绷带。 “……所以，我攻击了这头绿龙。”赛莲娜仍旧不理睬巴尔克，异常沉痛地道。 “……”萧云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按理说他应该同情伤势最重的巴尔克，但是……真心，能忍住不笑就已经是他对巴尔克有那么点培养调教的情谊了。 “……稍后，我会向那两位无辜的猫族道歉，是我们的冲动导致了这场冲突发生，我个人对此十分抱歉。”赛琳娜郑重地。 萧云不由得多看了这位外表看上去……怎么说呢，特有华丽花瓶气质的雪精灵女战士两眼，做错了要认、说错话要道歉倒不是什么罕见品质，但一个外表特别有加分项、看上去也像是心高气傲的人能有这素养，确实难得。 “……这场误会造成的后果是我们双方都不愿意看见的，说起来，也是因为双方缺乏沟通理解的缘故，以及绿龙之故。”人家这么给脸，再蹬鼻子上脸就太不会做人了，萧云当即爽快地道，“若非那么大一头绿龙突然出现，我想赛琳娜上士也不会莽撞出手，究其原因，赛琳娜上士是急于保护我们部落的幼崽，担心我们部落的幼崽受到伤害。若因为别人担心我们的安危而去责怪别人，那样也不是雪狼族的风格，既然这次误会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那我想，我们双方就不要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了。” “嗯……”赛琳娜目光惊疑不定地从红叶和木木脸上扫过，迟疑了下才点头，“这样……的话，我们会负责两位猫族康复期间的……损失。”前面萧云插话也就罢了，现在做出正式回复的依然是这名雪狼族的幼崽，让赛琳娜上士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萧云倒没在乎别人惊诧他这幼崽身份，毕竟……正常的幼崽应该是羊毛那样不是他这样。 事实上萧云这会儿内心还有点高兴，雪精灵的下限跟森林精灵差不多，这位精灵王御军的士官开了这个口，等于是承认他们欠了雪狼族一笔——巴尔克这顿打挨得还是有价值的嘛！ 嘿嘿一笑，萧云笑眯眯地将铁丝网往搭好的烤架上一放：“误会解开了就好，来来咱们烤肉吃，有什么话我们边吃边谈。” “嗯……”赛琳娜面色微变，雪狼族的食物什么的……还真有点……但是现在亏了别人一笔，要让她谢绝她也没脸开口……好纠结！ 之前凿开冰面获得的冻鱼烤上、没吃完的蛇肉烤上、刺木魔肉烤上，冻白菜烤上，凉拌菜化冻，水果罐头化冻，不到二十分钟后，赛琳娜完全把之前的顾虑抛到脑后，边辣得呼气边大快朵颐——真香！ 躺在冰屋里动弹不得的青岩&鱼骨：“……” “也管管我们啊！”鱼骨比较稳重，青岩可顾不得那么多，扭着脖子朝外喊。 “肯定不会忘记你们辣~”莎莉笑嘻嘻地端着盘子进来，坐俩大猫中间一左一右地投喂，“伤口还疼吗，很疼的话可以找那个会治愈魔法的雪精灵帮你们看看。” “不痛了，就是头有点晕。”青岩嚼着香脆的刺木魔软骨，“怎么都是烤的啊，没有蔬菜汤喝吗？” “当然没有，我们又没想到要在外面过夜，根本就没有带嘛。”莎莉把一整块肉塞鱼骨嘴里，抓起鱼骨大大的前爪、按着肉垫玩。 “我听他们说了半天，原来我们遇到这事儿还是巴尔克的错。那么大一头绿龙按着羊毛，要是我不认识巴尔克也肯定以为他没安好心。”青岩吃了点东西，肚子里火气也没下来，尤其是他跟鱼骨都躺平了巴尔克还在外面活蹦乱跳，能不气才怪了，“真是的，以后出来玩不带他了。” “我听得见的啊！”巴尔克在外面吼，“青岩我不跟你好了！” “小声点，口水喷到我的肉上了。”秋的抱怨声紧接着响起。 “球球你也嫌弃我！”巴尔克快哭了。 “没有没有，你再这么用力喊伤口真的会裂开哦，来这个给你吃。”秋把沾了巴尔克口水的鱼肉往他嘴里塞。 赛琳娜进食动作一顿，视线移动、眼神微妙地扫了眼年轻的绿龙，转过脸来看艾德和修。 “巴尔克领主在雪狼族的部落似乎适应得不错。”修·应付陌生人客套礼貌版。 巴尔克才刚把球球给他的鱼肉塞嘴里，腮帮子咀嚼了几下便停住，目光发直地盯着艾德看了数秒，额头上隐约看见汗意，猛然转头看向萧云，声音有点抖：“阿云，为什么雪精灵会跟你们一起回来？” 萧云笑眯眯地：“因为雪精灵是来找你的呀。” “……雪精灵为什么来找我？”巴尔克咽唾沫。 “你父亲奥斯顿领主拜托他们的呀~” 巴尔克：“……” “不要——！！” 巴尔克失声惨叫、嘴巴里才刚嚼碎的鱼肉喷了萧云一脸，萧云卧槽还没骂出声，这货便猛扑上来把萧云一把抱住：“不要——我不回去！我要留在部落里、阿云不准抛弃我！！” 雷出一身鸡皮疙瘩的萧云：“……草！”你丫演苦情剧吗还拿的女主剧本！ 费力地把这货撕开，萧云抹了把脸看向呆住的弎雪精灵：“你们也看见了……巴尔克领主并没有跟奥斯顿领主和解的意向，这对我们部落来说也是挺头痛的事。” 弎雪精灵同步点了点头…… “艾德，修？”赛琳娜上士甩了甩头，严肃看向俩士兵。 “巴尔克领主似乎是与奥斯顿领主不合，自主选择的离家出走。”修说道。 “雪狼族不得已收留了他。”艾德补了一句，用手指了下还在纠缠萧云的巴尔克。 “……”赛琳娜上士的表情那真是相当地精彩。 弎雪精灵再度同步，默默盯了半天就差撒泼打滚的绿龙……真不体面，他们精灵族讨厌龙族丁点儿木有讨厌错。 别说，就着这一幕还挺开胃，赛琳娜咔呲咔呲咬掉半截烤白菜。 “雪狼族部落是什么打算呢？”视线转向萧云，赛琳娜上士红宝石般的双眸别有深意地眨了眨。 萧云秒懂，看来雪精灵的节操是真的高，这个艳丽派的大姐一副雪狼族想“甩掉”绿龙他们就会两肋插刀的架势，相当地有人情味了。 “这当然要看你们的意见，毕竟奥斯顿领主托付的是雪精灵。”萧云投桃报李，也冲赛琳娜眨了下眼睛……你们要是有需要，这货咱随时能卖！不，送！ 萧云表示，节操什么的我肯定是没有的！ 赛琳娜上士忍不住一乐，精灵族是嫌弃龙族没错，但这头被雪狼族接受了的年轻绿龙，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太讨人厌的地方的，至少起冲突时这货有保护猫族的意识，再加上不管咋说要给雪狼族点面子：“奥斯顿领主请求我王寻找他的儿子巴尔克，确认巴尔克领主的生死，这一点，目前已经完成了。巴尔克领主是否愿意与奥斯顿领主和解，并不在我方任务范围内。” “不和解！！”巴尔克机智了一把，赶紧叫粗声。 赛琳娜上士点点头：“巴尔克领主的意向，我会在稍后向本部雪莉中尉汇报。” “那就太感谢了。”萧云笑，转头变脸用力推开巴尔克，“听到没有，还不快谢谢人家。” “我还要谢他们？！”巴尔克提高音调。 萧云“啧啧”两声，一副这货不可救药的样儿摇头。 “……”巴尔克憋屈，坐回去忸怩了半天，“谢谢。” 弎雪精灵再度呆住……咔呲咔呲啃烤白菜。 赛琳娜上士是精灵王御军中新生代精锐士官，年纪轻轻（才200多岁）便在正军中获得上士军衔，此前又曾担任过精灵王近卫军，近距离接触过不少绿龙，光奥斯顿领主她就看见过两回；亲眼看见雪狼族幼崽把巴尔克“教”得这么“不太讨厌”、让干啥就干啥，让这位新锐士官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怎么这名雪狼人幼崽给她的观感，比奥斯顿领主还像是合格的父亲呢？ ……这个念头把赛琳娜上士雷得打了个寒颤，赶紧再吃几口肉压压惊。 雪地里过了一夜，次日，五名雪精灵便跟着前往雪狼族部落。 队伍出发后，三名能自由活动的雪精灵都没有太过注意巴尔克，完全不担心这货是不是会半路偷溜，这态度让萧云发现了一琢磨，眼神就有点深邃…… “看来修没吹大话，精灵王和奥斯顿的约定确实不包括将巴尔克带回去的部分。”坐在雪橇上搂着羊毛，萧云摸着下巴暗自琢磨，“这就是说……精灵王超DISS奥斯顿那头绿龙？收回金矿就妥，奥斯顿满不满意并不在精灵王考虑范围内？” “那么……修和艾德跟着跑这趟是给美食炮弹打中了，这位赛琳娜上士的话……”稍稍回头，眼角余光扫向踩着滑雪板跟在雪橇后面的女战士，萧云心中忽然有些动容，忍不住长吐一口气。 “监控”着草原上的部落，发现有多个部落失踪便自发寻找，在知道失踪部落的下落后还要跟着跑一趟、看一眼才放心，雪精灵这样的态度让萧云心中有点儿妥帖，可疑心也随之而来。 虎族攻打小部族抓捕奴隶，雪精灵没管，雪狼族被骗走一大批战士，雪精灵没管，猫族自家内斗打得死去活来，雪精灵也没管，消失了五个部落，他们立马紧张起来，这么看来……草原上的冲突，规模较小、或死伤人数不多的情况下雪精灵采取的是放任自流，涉及到较多的人口，他们才会悍然出手。 “……圣母？不可能，牛头人那么天赋异禀的奇葩有一群就够了。那么……”萧云暗暗吐气，一直以来蒙在眼前的迷雾似乎稍稍散开了一些，“那就只能是为了‘诅咒之地’这个别名了……这个有魔法、有神魔的世界，‘诅咒之地’这个名字想必不是乱叫的，这片草原……或许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部落铺开来种田森林精灵也没说什么，说明在草原上发展繁衍至少是没有问题的。若是有问题的话，我们出产的酱料也不能两边精灵都有购买意向。” “无论如何，这两边精灵的大腿暂时还是能抱一抱的。” 萧云目中闪过精光，又渐渐平缓下来。草原到底有多坑他是不知道，他也管不了，那么对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仍旧是发展基本盘——没有与别人平等对话的地位就想要获得重视、尊重是不现实的，两边的精灵包括牛头人都讳莫如深、含糊带过的“诅咒之地”来由，等到他足够强大时，就算他不去费心打听自然也能够知道。 萧云的猜测没有错，赛琳娜上士“放过”巴尔克确实不全是为给雪狼族面子，确认了巴尔克的死活后她们的任务确实就已经完成了。精灵王与奥斯顿达成的约定中并不包括为奥斯顿将他的儿子带回去，因为要是这么签的话这条合约就完全是一个坑——未到寿命年限的龙族要是死亡的话百分百是被屠龙，万一巴尔克给杀了、零件卖到大陆各处给人收藏起来，那雪精灵要把巴尔克的零件找全再移交给奥斯顿得折腾到哪一年？精灵王能踩这个坑吗？ 奥斯顿都只敢说找到他儿子的尸骨（残骸），不说要给儿子收尸呢…… 所以……跟着雪狼族到他们的部落里去看一看，对于这群雪精灵来说跟巴尔克完全没有屁关系——艾德和修为的是想买酱料，赛琳娜上士为的是要亲眼见证那五个部落的人口是不是都还在，幼崽阿云有没有撒谎。 而萧云对于雪精灵用意的揣测，则是不知不觉中走入了误区……在成为幼崽阿云之前他当了三十多年的地球人，习惯的是地球上中国人的那套思维模式，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的长寿种寿命以千年计，可一提起五百年前的事情，脑子里自然而然就会把这事儿划入“历史”这个分类；也就是说，萧云根本就不觉得五百年前就挂掉的巫妖王还有“戏份”——成为一位半神强者的埋骨之地便被重视成“不可被鲜血和杀戮亵渎的土地”，这种土著人理所当然就能接受的事情，在萧云这儿那就是妥妥的阴谋、用来掩盖某种事实的表面噱头…… 两个次元的思维模式代差，对于咱们的阿云同样也是存在的。 一行人回到部落时，连续下了快十天的大雪也停了。蹲在各间屋子里埋头苦读的人像是听到了下课铃一样冲出门、抄起各种工具清理积雪，干劲十足，热火朝天，似乎是要把这些天里的憋闷一气发泄出来。 右臂恢复得差不多的赛琳娜上士远远看见冰天雪地中成排的建筑物，惊讶得扶起了头盔上的面甲；再凝神细看，便见成群的雪狼族、猫族正在建筑物周围奋力扫雪，乍一眼看去起码上百号人在共同奋战…… “这么多房子啊？”艾德滑行靠前，新奇地手搭凉棚往前看，“草原上又没有地方开山取石，你们是怎么盖出这么多石屋的？” “是造了砖头盖起来的，用一种特别的石头烧成石灰，再加上开河道挖水渠时挖出来的碎石、砂石，造的砖头盖的屋子和石头屋子一样结实。”红叶道。 “我会做哦！造砖，我会做！”拉着雪橇的木木吐着舌头道。 部落的人也发现了他们，一群人小跑着迎了出来：“阿云你们回来了！” “诶，青岩和鱼骨怎么受伤了？” “巴尔克你怎么裹成这样？” “我也受伤了啊！”巴尔克叫道。 “痛不痛啊鱼骨？” “青岩你还起得来吗？只能躺着不能动？来我背你。” “喂，我说我也受伤了啊，你们看看我啊！”巴尔克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 “行了，快下来，雪橇还没坐腻呢。”萧云抱着羊毛跳下雪橇，嫌弃地催促。 巴尔克：“……” 第98章 美滋滋 从外面看, 只觉得这个雪狼族部落建筑群规模惊人, 不像是草原上的部落；进入其间, 五名雪精灵、包括躺雪橇上动弹不得的俩伤员眼睛都瞪圆了……这个部落的画风怎么这么不对？！ 喜欢把事情计划得妥妥帖帖、规划得明明白白再施展手脚的人多少都有点强迫症，萧云的强迫症体现在部落建设上, 那就是无视所谓几何美学, 把生活区大棚区工业区的建筑都规划得标标准准, 所有的屋子都要成排成列，就像标兵一样——当初他起临时土窑烧水泥都要起成一排，可以想象了…… 什么错落无序、柳暗花明、不规则美感，在萧云这儿是绝逼没有市场的，他的审美永远是极简实用主义：简洁、清爽、整齐、规矩, 所有的东西都要成排成列，不整齐就等于辣眼！ 干完活儿收拾农具，都要同一面朝外、手柄对直、齐齐整整地排起来！ 嗯……这种在萧云看来爽度满满的建筑群排列方式，落在讲究格局雅致的雪精灵眼中那就是相当地反社会了——这么方方正正地排列起来的屋子住起来不会压抑吗？这到底是居住地呢还是军营啊？军营扎帐篷也没有扎得这么死板的啊！ 审美观差异产生的强烈冲击，让这群雪精灵一时之间都忽略了雪狼族拥有的建筑技艺…… 将伤员移进暖烘烘的活动房, 留有绿龙痕迹的屋内陈设总算是让审美被强暴的雪精灵们松了口气, 地面上铺的地毯简单大方的藤蔓花纹勉强够得着精灵族的眼界，原始风味十足的桌椅硬要说的话也能算是有种粗犷的美感, 窗台上摆着的洁白动物造型摆件也够格进入雪精灵的书房—— 赛琳娜上士愣了下, 猛然转身俯首、发丝儿垂到了窗台上, 嘴巴张大，下巴往下落……这、这是什么材质的摆件？怎么能如此通透洁白圆润光滑？！ 萧云扶着青岩躺下，回头看见三名雪精灵全围在窗台那, 意外地转头看巴尔克：“是你把瓷器摆出来的？” 按理说巴尔克用不着来活动房，但这货硬是认为自己身为伤员没受到应有的重视，说啥都要挤进来。萧云一问，这货跟小孩似的马上忘了之前的郁闷，得意地：“我巴尔克的作品当然应该摆在显眼的地方……阿云，让巴鲁打一个书架嘛，镀铜的就好，你不是赚了很多铜币吗。” “咱们哪来的书能摆，打个书架就为给你臭显摆？”萧云没好气地。 赛琳娜听到他们的话了，伸手捧起巴掌大的白狼摆件，一脸惊诧地靠过来：“这是巴尔克领主制作的……作品？” “呃……” “没错，就是我。”巴尔克下巴一抬，眼角眉梢都是得意，“绝无仅有的白瓷摆件，以大河为原型，风姿卓然，孤傲高洁，比雪狼族本狼还完美……” “你能把大河的人形做出来再吹。”萧云面无表情道。 巴尔克把脸扭到一边，观察天花板。 “若论造型，这具摆件并不出色。”赛莲娜上士把玩了下小巧的白狼瓷器，“但这种材质，确实是连我也未曾见过，巴尔克领主竟有如此才能，属实令人大开眼界。” 巴尔克这回没接腔，下巴还撅了起来，很嫌弃地冲女战士甩了个大白眼……你丫不懂审美，巴尔克大爷不跟你计较！ 萧云本来也打算用瓷器交易刷一波雪精灵好感度，见赛琳娜对瓷器材质大加赞赏，便立马带着弎精灵去参观部落瓷器仓库…… “目前我们部落比较成熟的技术是把瓷器加工成餐具，盘、碗、碟、杯这几类，较大的花瓶、盆等，限于技术，暂时还做不出来。”将一套样品从箩筐里掏出来递给三人，萧云很谦虚地介绍道……这话也不能算欺骗，做大件费时费力废品率还高，没那么多人力拿去浪费。 赛琳娜、艾德、修三人一脸惊艳地传看了一遍，赛琳娜上士给修打了个眼色，修便机智地首先开口：“阿云，你们这种餐具也拿来交易吗？” 赛琳娜上士不开口是因为她担心阿云报价太高了她不好还价，有些话下面的人更方便说，这么点儿人情世故雪精灵也门儿清。 萧云纯洁地一笑：“当然了，我们部落也用不了这么多的啊。其实去年我们就交易给森林精灵一批了，森林精灵很大方，用等重的太阳布跟我们交换，还送了我们很多水果。” 修一哆嗦差点没拿稳白瓷杯，赛琳娜上士更是脚下一踉跄…… 弎雪精灵交换视线，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帮绿皮够黑心！够厚脸皮！ 萧云装作看不出他们的失态，偏头道：“你们喜欢这些餐具吗？雪精灵肯不肯跟我们交易呢？” “咳咳、嗯！”赛琳娜上士严肃地……拨开修，“阿云，我们确实很有兴趣，不过雪精灵并不出产太阳布，你们有什么想要交换的呢，黄金？” “这个……我们并不打算用瓷器换黄金呢。”萧云憨厚地笑，赛琳娜上士心中一紧，又听这名幼崽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换一些你们铠甲内层上的涂料，可以吗？少一点也行。” 这回换成赛琳娜惊讶了：“你想换魔铁矿粉？” 萧云目中精光一闪，果然……硅酸铝在这个世界的名儿换成了更本土化的叫法。 草原上的气温确实太低，哪怕是春夏秋三季日夜温差也在十几度上下，更别提冬季，想在草原上扎下根来种田发家，就离不了研发保温材料。 最先进入萧云思路里的，是家装行业离不了的软瓷。 软瓷可谓是保温材料中最经济实惠的一类，城建废弃泥土、水泥弃块、瓷碴及石粉等无机物都可成为软瓷的主要原料，奈何……加工程序要求太高，压榨巴尔克这么久、实验做了一回又一回，软瓷的加工工艺都只能限制在实验室内，完全没法儿量产——科技的进步要科技树齐头并进地点上去，整体工业水平不到那一步，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 软瓷“研发”搁置，萧云的目光又投向了硅酸铝……然后，又遇到了和软瓷一样的问题：毫无工业支撑，其加工环节只能在实验室中完成，根本没法儿量产。 电弧炉熔融依靠巴尔克的物质拟态魔法成型，过滤、洗涤、烘干、气流粉碎过程也需要巴尔克龙工操作，这些步骤你想落实在能量产的工业制造上，难…… 无法可想的情况下，萧云只能在纸上规划出明年要开展的瓷砖生产计划，这玩意儿当然没法代替软瓷，但多多少少能有点用处…… 而在接触到艾德和修之后，萧云便产生了新的想法，他在一开始冒着风险把这俩雪精灵留下来攀交情，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发现雪精灵的铠甲内层涂装上有一层铝。 硅酸铝的原材料并不少见，变质岩中常见的红柱石、蓝晶石、硅线石成份都是硅酸铝，难点只在于加工工艺，既然自家生产不出来，那么现在有机会外购，萧云自然得尝试一番。 “我不知道是不是叫这个名儿，不过这个我看着挺好，可以换吗？”萧云装作很忐忑地问道。 弎雪精灵再度视线交汇…… “当然是……可以换的。”赛琳娜上士眼神游移，声音有点儿发干，“那么……也按照森林精灵的交易模式，与你们换等重的瓷器？魔法矿粉……的加工，要比太阳布难得多……” 艾德和修十分佩服地看向上司，可以的上士，很有勇气！ “那就太好了！”萧云很高兴地点头，“谢谢你们肯跟我们交易，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两位族长！” 然后他就欢快地飞奔了出去…… 弎雪精灵默默目送他远走，齐齐松了口气。 “这种事情真是……太为难了。”赛琳娜上士脸蛋儿上浮起红晕，抬手擦了把汗，“还好有森林精灵挡在我们前面，不然真是太丢人了。” “是的上士，我们至少比森林精灵有诚意。”艾德一脸美滋滋地抚摸着洁白淡雅的瓷盘，“换回去的白瓷餐具我们军团可以优先分配的，上士，我记得后勤库存的魔铁矿粉还有好几千斤呢。” “想什么呢，肯定是要上交的。”赛琳娜白他一眼，“我们军团能留下两成就不错了。” 艾德和修齐齐哀叹…… 萧云出去溜达了一圈、跟忙活在蚯蚓大棚的草根族长说了几句话，才美滋滋地转回来…… 想不美是不阔能的，这笔生意赚大发了，挪到地球上去一样赚——铝废料一吨都要几千块钱呢！ 当然这个世界的加工工艺比较不讲究，成品质量还不如地球上的废料，可也还是血赚！有这么多的次品硅酸铝，部落里的大棚内层都能涂上，气温低的时候也不用担心棚内温度太低作物冻坏，简直美滋滋！ 再回来接待弎雪精灵，萧云的笑容真挚得不能再真挚，先用五件他亲手制作的、上了色的Q版花精摆件当糖衣炮弹，又是美食招待，各种雪狼族特色小吃敞开了供应，待雪精灵吃饱喝足，又带着他们去参观雪狼族部落的生产劳动——这个步骤是最重要、绝不能省略的！ 森林精灵来的时候萧云就带着去参观过！ 这当然不是炫富，而是要让精灵族直观感受到雪狼族部落搞生产致富的决心……我们部落的精力都是用在搞生产上的，我们是羊羔一样的顺民，完全木有任何野心！ 嗯……说得这么直白有点儿伤自尊，但是这关头还真不是啥要面子的时候——你跟虎族一样搞聚居，茫茫多的成年人、战士聚在一块儿，你是想干啥？ 牛头人那种圣母都烦虎族，精灵族能待见虎族吗？你雪狼族也想来走虎族聚居称霸的路线，咱们用膝盖猜一猜，精灵族能不能跟没事人一样坐着看你做大？ 目前部落聚居了六百来号人，这个数量还不如人家一个精灵村庄，也许精灵族暂时还看不上，但你聚拢了一千人后呢？五千人后呢？一万人后呢？ 以其等到别人都开始怀疑你了再来捶胸顿足泪眼朦胧说啥我还相信爱情……咳咳，倒不如一开始就别瓜田李下、别给怀疑滋生的土壤，所谓细节决定成败，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就是用在这个地方上了——不然萧云为啥主动压价、把自己这边出产的商品都当白菜卖？别的不说，难道他不知道瓷器可以漫天开价吗？ 说到底，萧云除了用交易行为为部落积攒贵金属，还要给精灵族形成“雪狼族部落重视稳定生产、爱好和平交易”的既定印象……合格的生产者和商人都不会喜欢打打杀杀，雪狼族聚拢再多的人口都是为了生产，和虎族绝壁不是一路人。 这种话轻飘飘地说出来是没有价值的，必须用实际行动展现出来给别人看见……也就是，著名的人生指导理论：又做又说。 “……居然可以想到用玻璃代替顶棚采光的种植办法，难怪你们在这种天气里也能获得大量新鲜蔬菜。” 蔬菜大棚中，赛琳娜上士仰着头惊叹地观看了半天用钢架和玻璃板拼成的顶棚，赞赏地道：“这样在棚内种植确实是不用担心作物被大雪压坏、冻坏，不过，你们是怎么保持棚内温度的呢？” 萧云笑着拍拍厚实的墙壁：“墙里面留了夹层，地底四周还有一圈用砖拼成的烟道，燃烧黑石的热气从墙壁夹层和地底通过，就可以把温度提上来了……我们雪狼族是禁魔种族，没有办法用魔法阵来恒温，只好采取这种笨办法了。” 赛琳娜上士不由得也伸手摸了下墙壁，点头道：“虽是如此，这样的保温办法却不见得愚笨，至少在消耗上要比恒温法阵低得多。” 萧云一听这话，心里面再次拔高对这名女战士的评价，要知道海琳那个货可是嘲笑过这种温室大棚不够体面——用瓷器换到足够量的太阳布之前大部分人都是半果奔过日子，神特嘛体面！ 赛琳娜上士夸完了土俗却实用的温室大棚，转头打量了一会儿棚内的蔬菜，迟疑了下才开口：“如果我的好奇心会触及你们部落的秘密，我道歉并收回我的话……燃烧黑石提高的温度会对作物的生长有好处吗？你们大棚里的作物，似乎比王城内恒温法阵下的作物茂盛得多。” 萧云憨厚一笑，当即……把弎雪精灵带到草根族长的养殖区。 草根族长走出来好奇地看着弎精灵，听了萧云的介绍，很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内参观；昏暗的养殖棚内，用木板隔开的养殖床上、潮湿的泥土里蠕动着的小生物让赛琳娜三个头皮发麻，硬着头皮才敢踏进来。 萧云面色淡定地从养殖床上抓起一把土，将土（饲料）中的肥肥胖胖的蚯蚓展示给弎精灵：“大棚里的土一半是蚯蚓粪，是我们饲养蚯蚓获得的附加产物。蚯蚓粪是良好的腐熟有机肥料，对作物生长发育有较好的促进作用，要获得足够量的蚯蚓粪，需要较大的养殖规模，养殖蚯蚓的饲料为……饲料上需要多少人力多少工时……一个大棚内的蚯蚓床需要多少人照顾……饲料多少天一加……保湿、清洁……铲粪……蚓茧分床……巴拉巴拉啦……” 全套蚯蚓养殖理论把弎雪精灵砸得头晕目眩，萧云又兴冲冲地把弎雪精灵拉到大棚区最西边的堆肥区。 “养蚯蚓要用腐熟的饵料，夏天要发酵三十天以上，冬天要发酵九十天以上，料要彻底成熟，无异味，呈黑色……除了用于蚯蚓养殖，还用于作物施肥，这边的堆肥如何如何，那边的堆肥如何，作物播种期的基肥加多少，成长期哪个阶段追肥加多少……” 讲完了肥料，再把弎个一脸怀疑人生的雪精灵拉回蔬菜大棚，蹲下来指着垄间作物进一步讲解…… 如果把部落内所有作物耕种细节全部讲一遍的话萧云的嗓子首先顶不住，所以他只重点讲解了其中几种作物基肥追肥、种子选种育种定植、旺长时深耕断根或分苗、发育不良时增加追肥或增苗等等经验，除草除虫这些都没展开来讲…… 但就这些，也足够把心志坚毅的三名雪精灵战士听崩溃了，当萧云停下来歇口气时，赛琳娜一把握住他的手，热泪盈眶地：“我、我已经明白了，谢谢你，阿云，不用说得这么详细的！” 萧云憨厚一笑：“我们雪狼人不懂得像样的知识，在草原上生存又很艰难，所以我们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种田上了，这样才能维持得了生活的样子……成年的族人一个人就要吃掉三、四份人类的食物，不努力一点不行呢！” 赛琳娜吐了口气：“看得出来，你们确实非常努力。” “冬天忙活的事儿不多，除了大棚就是我们圈养的猪羊牛，在圈养这方面，我们部落也有点儿心得。”萧云淳朴地一笑，手一挥，大步往畜牧区走去…… 弎雪精灵胆战心惊地跟上…… 从小猪阉割分栏、母猪生产和产后护理、猪圈消毒到巴尔克电解消毒水，从母羊配种隔栏、将怀孕母羊移到温室内养胎生产、到苜蓿草料橡子加料——三名雪精灵顶着麻木的脸跟在萧云身后深入了畜牧区各个产房，见到了茫茫多风里来雪里去照顾牲畜的雪狼族幼崽和成年猫族，也增加了茫茫多他们其实不想听但就是魔音穿脑无法抵挡的新姿势…… 站在小猪栏前看着萧云提起一只刚阉割过的小猪、比划讲解去势手术的细节要点，赛琳娜上士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别人告诉我怎么把小猪的蛋蛋干净利落地切掉？！ 艾德和修这俩男性精灵更是小脸刷白、瑟瑟发抖，恨不得也受点伤跟亚尔林他们躺一块去。 参观完畜牧区，接下来便是灰矮人们的工业区、冬天也一样要运作的毛纺厂、水泥厂、河边的堤坝、人工挖出来的水渠河道、用预制水泥块盖起来的两座桥……等等。 后面的这些参观项目比大棚区和畜牧区的体验好多了，一圈儿转下来，不用萧云自己说，赛琳娜上士就产生了他们的人手能不能撑起这么多种工作的怀疑。 “人手方面确实是不太够的，实际上，今天秋天前我们部落开荒出来的田地只有河流两边这两块，上面那些新开的荒地是秋天时才翻出来的，等着雪化了再播种。”一行人站在石拱桥上，萧云指着北面河岸两边的土地道，“我们部落想要把这条河和我们挖的河道南岸都开出田地，多多地耕种出粮食，让大伙儿再也不怕饿，想要完成这样的目的，只靠我们原来的人手当然不行，所以我们找了栗部落和其他几个部落，跟他们商量我们一起来种田……” 萧云转过脸，笑容淳朴中带着希望：“我们把田地一直往上开、开荒到靠近大地之河的地方，那么我们就可以迁移一部分人口过去，在大地之河的上游修建一个阻水的堤坝，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洪水会冲到我们的家园来了。我听其他部落的长者说，草原西南这一块儿隔十几年、二十来年就会被大水冲一次，冲走他们的牛羊，这太可怕了，要是能提前把预防洪水的水利工作做好，那不就不怕水了吗？我们修好了这条支流的堤坝、挖出多一条河道以后就没有被水淹过，大地之河的堤坝可能要难修一些、河道也不好挖，但我想如果能有多多的人一起努力，也是可以做到的。” 大地之河上游、位于西北方面这一段，河道就是两座比较绵长的山脉中间的夹道，水量少时还罢，水量大了肯定要溢出来、朝地势较低的西南部蔓延，顶风冒雪地赶到上游查看过后，萧云心中就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艾德和修震惊地看着他，虽然早知道这名幼崽很不一般，但听到萧云说出这么有气魄的话他俩还是很震撼。 赛琳娜上士被萧云云淡风轻间透露出来的气魄震得神色一肃，原先还有些放松的站姿不由得端正起来。她忽然理解了这个怪异的雪狼族部落为什么会将一位没成年的幼崽视为重要的核心人物、族长们放心地将对外交易的重任交给他了，因为她现在也颇为欣赏这位与众不同的幼崽。 “雪精灵的祖先先后付出了三百多年的艰辛才将萨马尔雪山改造成适宜居住的家园，雪狼人也有这样的决心吗？”赛琳娜上士严肃地道。 萧云笑了笑，装作没有理解赛琳娜话中的深意，坦然地道：“只要有能让部落的大家都能过得更好一点的办法，总是要尝试一下的。最开始我们只有三十多个人一起努力，后来变成一百多人，再后来有了差不多六百人，这么多人一起来改造我们的家园，虽然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看到结果，但现在我们至少把这条支流变成不会随便冲毁我们家园的‘朋友’了。” 赛琳娜上士不由得一笑，顿了下，索性放开来笑出声，用力拍了一下萧云的肩膀，大笑道：“草原上的两条大河，千年来改道最多次的就是大地之河，如果有一天大地之河变成了你们雪狼族的朋友，那么最早提出这个做法的你一定会成为草原上的英雄。” 萧云跟着嘿嘿傻笑，心里比了个剪刀手……不枉他一番唱念做打，雪精灵这边也妥了~ 这番表演也不算是欺骗，中国人自古就不缺乏移山填海的气魄和决心，既然骨子里装着中国人灵魂的萧云站在了这片土地上、成为草原人民的一份子，那么他当然有信心把这种战天斗地的精神传播给其他的草原人——完美理想乡什么的不存在的，自己盖的窝才叫家！ 第99章 雪狼族选择创造 赛琳娜等人在部落里逗留了二十来天, 这期间雪精灵特有的“飞鸽传书”、以魔法化成的冰晶形态大鸟雪号鸟来了三次，传递了雪精灵御军本部的意见, 并送来了交易用的物资——人家财大气粗, 别管多少重量的货物空间手环一装就能带走，把萧云羡慕得不行——换走了三吨瓷器、十万斤醋、两千多斤酱料后，赛琳娜中士便带着康复的亚尔林、吉尔伯特，拖上依依不舍的修和艾德，踏上了回归路程。 送走了这批“财神”，萧云立马组织工程队给蔬菜大棚涂硅酸铝……每年至少四个月的漫长冬季土豆红薯这种高淀粉的作物都足够种出一茬、顺带育出春播用的苗了, 大棚的优先级妥妥的第一，毫无争议。 专供孕产期牲畜的“产房”也得匀点份额, 圈养的牲畜每年至少能下两胎，冬季也有可能下崽，这方面的工作不能落下~ 再有剩余的, 还得分配点给草根族长的养殖场…… 到最后, 紧巴巴省下来的一点儿铝粉萧云让巴尔克龙工操作吹成纤维，织成保温毯, 分配给要冒雪出去巡逻的战士队伍和要去运煤、运铁矿的工作队……三吨粗加工的铝粉全给萧云安排得明明白白, 丁点儿零头不剩。 搞定了这块，萧云继续开工烧窑、准备开春后交易用的瓷器，酿醋酿酱油发酱料这些工作可以交给工作队负责, 烧瓷这块的接班人他还没培养出来……雪狼人干不了这种精细活，得从猫族里面抽人，能带小团队的青岩分身乏术, 鱼骨和迷迭香暂时还毕不了业，这块他还甩不了手。 至于说斑豹夏嘛，嗯……这货确实很有心气，但性子还没磨圆，萧云很担心放手让这货去干，丫很可能“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好容易教乖了点又给打回原形。 “哪个世纪最贵的都是人才啊！”萧云发出如此叹息，挽起袖子领着一群喵咪合泥巴…… 也在萧云嗨皮地混在猫咪堆里玩泥巴时，萨马尔雪山，隶属于御军第二师第四军团的赛琳娜上士被召回王城，面见精灵王。 “吾王。” 重回旧日执勤地，赛琳娜上士有些激动，在王城最上层的城堡里见到王本人时才稍稍冷静下来，以手抚着胸口谦恭行礼。 “赛琳娜，是你的小队搜寻到了绿龙巴尔克？”坐在书桌后的精灵王将手上的吟游诗人大陆游记放下，平静的目光落到他曾经的近卫身上。 “是。”赛琳娜想不到精灵王还记得她的名字，刚压下去的激动情绪又浮了上来，“巴尔克领主借居于诅咒之地遗民部落中，属下观察了二十三天，巴尔克领主与该部落相处友好，并未欺压、胁迫该部落遗民。” 精灵王双手轻轻于腹前交握，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这个与森林精灵接触的火炎部落，族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雪狼人火炎是位不苟言笑、沉稳端正的族长，我见过这位族长四次，虽然没有机会跟其接触，但能看出这是一位备受族人敬重，也十分重视、关怀族人的贤者。”赛琳娜毫不犹豫地道，“身为族长的火炎以身作则善待弱小种族，我想这是火炎部落能够无视种族隔阂收容绿龙，乃至于人类、猫族、灰矮人、地精的主要原因。” 亲眼看见火炎族长抱着兔狲幼崽喂食的赛琳娜非常坚定……呃，这也不能怪她，非长期近距离接触的情况下火炎那张大方脸和呆板的行为模式确实也颇有欺骗性…… 精灵王点点头，能赢得赛琳娜如此评价，说明这个雪狼族遗民部落确实确实与众不同，但即使如此精灵王也是要再深入地询问赛琳娜这个亲历者的，他并不愿意看见诅咒之地出现第二个虎族。 “吾王，我相信这个雪狼族部落不会成为虎族，他们并不抓捕奴隶也不依靠奴役来建设部落，就我亲眼所见，包括火炎族长和借居的绿龙在内所有人每日都要承担一定的工作量、从早到晚片刻不息，没有例外。” 对于精灵王的疑惑，赛琳娜发自内心地、放松地笑了起来，并不掩饰自己对火炎部落的赞赏：“雪狼人相信他们自己的双手比什么都可靠，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不瞒您说，这次出行给了我们很大震撼，这个最初仅有三十多名族人的雪狼族部落居然依靠自己的双手在诅咒之地盖起了房屋、开垦出农田，在收容了别族遗民后更有扩大家园的意识，修理有可能冲毁他们家园的河流……” 将自己在火炎部落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赛琳娜感叹道：“丢失了传承的雪狼人并未放弃希望，他们选择了自行摸索全新的发展道路来追寻族群复兴，见过他们靠双手一点点地建设起来的家园，我毫不怀疑他们已经将诅咒之地，不，将草原当成了自己的故乡，并将建设故乡当成了通往复兴之路最可靠的途径。” 精灵王不由得轻笑，这名年轻的战士还处于好恶鲜明的年纪，竟将态度表现得如此明显……换成是年长点儿的油滑之人，可不会把话说得这么满。 “辛苦你了，赛琳娜，去跟你的老朋友们聊一聊。”精灵王亲切地道，他乐于看见年轻人表现出冲劲，赛琳娜这样的年纪也还没到对自己的言论立场负责的时候。 “是，属下告退。” 安静下来的书房中，精灵王再次捧起吟游诗人大陆游记，手指拨开卡了书签的页面。 这篇游记的作者署名为里奥·席尔维斯特，一名来自布拉德里克大陆的平原精灵，过滤掉游记中大堆毫无意义的华丽辞藻，剩下的实质内容仅有森林精灵与海族贸易的少许描写，在贸易中充当海运角色的人类王国都只提了一笔，更别提毫无名气、没有任何人在意的雪狼族火炎部落。 “雪狼族……吗……”精灵王的手指在漆面光滑的书桌上轻敲，略有些狭长的眼睛微眯。 布龙菲尔德大陆北部这块夹在萨马尔雪山、精灵之森、约克山脉中的平原，数千年来一直作为缓冲地存在，雪精灵和森林精灵无意攻伐多余领土，兽人帝国虽有心，却也不敢冒昧地同时招惹两个精灵大族。 这种僵持的局面在五百年前，大陆南部骤起大规模战乱后被打破——那位人族的强者，布龙菲尔德大陆数千年来唯一的人族半神选择于此地埋骨后，精灵王便首倡将此地名命为“诅咒之地”；作为对那位人族半神敬意的表达，也作为对人族的嘲讽……亵渎了顶级强者的人族，便像是诅咒自己的出生地的暗精灵一样可笑——连兽皇都放弃了对这块土地的觊觎，毕竟，当鲜血唤醒背负着族群诅咒沉沦于黑暗中的巫妖之王时，其代价即使是兽人帝国也难以承受的。 出于对同层次强者的敬意，精灵王也不会容许可耻的亵渎再现。 这是北部大陆多族共同遵守的观点，平和如牛头人，当虎族的贪婪开始失控也会摆出战斗姿态。 “……选择了‘创造’之路的雪狼族，或许能为‘他’的埋骨处增添少许生机。”精灵王轻声自语了一句，将游记合上，“嗯……应当等到雪化时再告知奥斯顿他的儿子无恙，若让他如此快得到消息，或许会让他猜出他的儿子离他并不算远。” 超过八百岁的精灵王比绿龙奥斯顿年轻了一倍，但在提起这头绿龙时，修养如精灵王也很难抱持敬意。 草原中部，虎族王庭。 居住在王庭东边的虎族战士耶鲁走出自家屋子，皱眉抬头看向半空中飘落的大快大块的雪花。 “昨天后半夜才停的雪又下起来了。”耶鲁吐了口气，大片白雾从他口中喷住，他将身上的兽皮外袍紧了紧，拉上木门，一脚踩进齐膝深的积雪中。 冬日的王庭街道冷冷清清，商铺歇业，也没有来来往往的外来客人，耶鲁快要走到街角拐角处时，才看见有人冲着这个方向行来。 看清这行人，耶鲁的眉头皱得更深……这队似乎是刚完成王帐征用任务的奴隶衣着十分单薄，瑟瑟发抖的猫族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兽皮，一个个冻得嘴唇发白。 耶鲁驻足看着这群奴隶被监工带着往城外走，有人脚步踉跄、不慎跌倒，监工的长鞭就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那名奴隶赶紧爬了起来，一声不吭跟上队列。 耶鲁收回视线，大步朝城中走去。 在王帐轮值的守卫们休息时有些人会回自己的屋子，有些人懒得回家，便呆在王帐外的酒馆中打发时间。 耶鲁掀开厚重的门帘、推开木门，浑浊的空气混杂着酒气扑面而来，熏得他眉头大皱。 “耶鲁！这边！”坐在酒馆靠墙位置的战士昆意外地发现好友，连忙抬手招呼。 “你可是稀客，要来点儿吗，矮人的烈性朗姆酒正适合在这种天气里痛饮。”笑嘻嘻地拉着好友坐下，昆随手就抓了个还没拔掉软木塞的酒瓶递过了。 “不用了，我一会儿还要回去陪我的小崽子，带着酒气不合适。”耶鲁摆摆手，不等昆埋怨他没有情趣便接着道，“我向军帐申请东部轮值，也许过一段时间就要走了。” “你不是才刚轮到轮休吗，这么快就急着调回去？”昆惊讶地道，“为什么这么急，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是有人针对你？” “不……”耶鲁摇头，迟疑了下才道，“我只是……有些不适应王庭这儿无所事事的日子，总觉得不干点什么就浑身难受。” “那你怎么不向军帐申请王庭中的值守，至少留在王庭你可以天天看见你的小崽子。”昆不解。 耶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的小崽子都快有我这么高了，而且还有你们照顾，我并不担心他。” “好，既然你都下定主意了。亚恒呢，他要跟你一块去吗？” “亚恒还想留在王庭，他也到了寻找伴侣发情的时候了。”耶鲁笑了笑。 “那就不说他了，来，吃点儿肉干，猫族的奴隶做这些细活儿倒是不错，我们的肉干连那些挑剔的精灵都赞不绝口。” 耶鲁听到奴隶这词儿眉头就是一跳，强行忍住了心中的不适，捏起块肉干塞到嘴中。 与昆对坐着闲扯了会儿，受不了酒馆中闷热的耶鲁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再次走到空荡荡的街道上，虎族战士耶鲁刚放松没多久的眉头再次拧紧。 以前，或者说两年前，他还不觉得王庭的生活有什么不对劲，但在东部值守了两年再回来，他便发现……以前那些视若无睹的事情，这会儿再看怎么不得劲。 兽人族的寿命年限都差不多，活到二百来岁便是极限。当然，草原这样的环境下想活到寿命年限并不容易，就算是条件相对较好的虎族，过了百岁后骨头也不再承受得起冬天的寒风。 耶鲁今年六十六岁，是虎族中的青壮，肌肉块儿和石头一样结实，体格壮硕得跟牛头人不相上下，还可以为虎王贡献三十年“青春”，他此前的人生中也确实对此毫不怀疑，并以此为荣。 但现在……与那些外族的冒险者们接触过后，耶鲁的信念却开始动摇了——如果有一天虎族得偿所愿重返远东，那么草原呢？他出生长大的这片草原，就再也不回来了吗？ 冒险者们向往着回归的故乡，和虎族心心念念着要重返的、他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过一眼的“远东故乡”，是有同样意义的吗？ 这个问题耶鲁找不到答案，他甚至没有办法将他的疑问透露给其他人，因为他已经发现了除了自己之外的族人似乎并不会对这种简单的问题产生疑惑，这让他感到恐惧，他害怕只有自己与别人不同。 当他回到他以为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王庭时，这种恐惧更是达到高峰……他发现进进出出的奴隶看起来特别刺眼，让他感觉到不适。 这种感觉让耶鲁更加恐惧于自己不受控制的思想，虎族从四十多年前开始抓捕奴隶，依靠着这些奴隶种植大片大片的牧草、喂养无数的牛羊、盖起了草原上独一无二的王庭，对这一切他本该早就习惯了才是，为什么到了现在会感觉不对劲？ 无法抑制的惶恐让耶鲁这个强壮的虎族战士焦虑不安，彻夜难眠。 耶鲁想起了一件事……几十年前，在他还是幼崽的时候，他似乎……交到过猫族的朋友。 那名幼崽时的朋友后来如何了？ 耶鲁完全想不起来，他连那个猫族朋友叫什么名字、长成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那个朋友到哪里去了呢？ 他，或者她，还活着吗？ 脑中的问题越来越多，而这些问题耶鲁都无法解答、找不到答案。他沉默地走过冷清清的街道，在雪地中留下一排孤独的足迹。 像耶鲁这样主动申请调往东部值守的虎族战士不多，军帐的调令过了十来天就下来了。当耶鲁收拾好包裹准备出发时，军帐的军需官找了过来。 军需官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一列车队、几十名猫族和半人马奴隶，以及两名与耶鲁同批调往东部值守的战士。 “车上的盐、布匹和干肉是交给东部营地的军需。”军需官把写着物资数量的皮纸递给耶鲁，“后面几车装的豆子是喂奴隶的，猫族给一捧，半人马给三捧，路上不要解开半人马脖子和蹄子上的绳子，不管他们找了什么借口都不行……这两个年轻人还没有出过王庭，这一路上就靠你看着点了，耶鲁。” 耶鲁沉默着点点头，手指捏着物资清单，眼神复杂地扫过跟着车队的几十名神情麻木的猫族奴隶，下意识咬了咬牙。 两个年轻的战士唯耶鲁马首是瞻，对耶鲁这种执行过不少任务的青壮战士十分尊敬，一路围着他转、好奇地问东部的营地是什么情况；耶鲁打起精神应付了两天，到第三天时，他实在是忍不住，让被冻坏了脚的猫族奴隶爬到货车上坐着，又将分给他们的肉干煮了热汤给奴隶吃。 “如果有人在半路冻出病来，死掉了，损失的是王庭的财产。”对两个年轻战士的疑惑，耶鲁这样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应该的应该的，现在奴隶也不好抓了呢，死掉一个就少一个。”年轻的虎族战士不疑有他，大为赞同，认为耶鲁果然很有经验。 耶鲁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在大雪天里，半人马拖着的雪橇车速度还算不错，只是暴躁的半人马并不像猫族那么合作，一路上只要是有点力气就要闹事，难怪军需官不放心让年轻人来带车队。 磕磕绊绊地走了半个来月，当肉眼可以看见地平线尽头的东部营地时，落到指尖的雪花只有豆子那么大了，厚厚的云层中也透出了几丝阳光。 走在车队前方的耶鲁抬头看向那抹羞涩地洒落到雪地上的、并不温暖的阳光，轻轻吐了口气：“冬天要过去了啊……” “冬天要过去了。”萧云走出烧窑的柴火间，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从第一场雪开始到今天……整整100天？算上雪化的天数，今年的冬天还算短嘛。” 雪豹迷迭香两腿发软地跟出来，迷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了眼天空，他没啥发感慨的兴趣，很快收回视线，瞪着死鱼眼看向萧云：“阿云，我能不能去睡了？我好困啊。” “睡毛啊睡，等下开完窑再说。你看看人家鱼骨做事情多认真，你怎么就这么皮性？”萧云没好气地一把抓住迷迭香的衣领子，拖着他去检查窑冷却情况……换几年前他还没这个海拔干不了这事，这两年吃得好、身高刷刷往上窜，已经有了阿山舅舅的个头，拎个猫族别说多轻松惬意。 嗯……比较遗憾的是个头跟阿山舅舅看齐后萧云就没再长高了，海拔再度被年纪最小的羊毛反超前……看来是长不成红叶他们那种威慑力十足的肌肉兄贵了。 这批瓷器成品率还不错，只烧坏了不到两成，开了窑、清点完瓷器归仓入库，萧云放过哈欠连连的迷迭香放他回去睡觉，自己则往巴尔克的实验室里一钻、跟陀螺似的继续转。 他到底不是学农业的，对磷肥方面不咋了解，不知道走了多少弯路才勉强达成实验室制取硫酸：硫铁矿经过沸腾焙烧得到含有二氧化硫的烟气，烟气净化掉尘渣、干燥后与氧气反应生成三氧化硫，最后生成的三氧化硫与水蒸气结合、冷凝得到成品……这个流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简直为难得萧云一把一把地掉头发。 不管怎么说，有了硫酸就可以将磷矿反应化成鳞酸钙，就算当下的条件无法量产，起码你要知道这个过程是怎么操作、需要什么设备。 走出第一步，接下来当然是顺理成章地搞硝酸……只靠硫酸制取磷肥效率太低，想把磷矿的作用发挥出来，硝酸、盐酸你都得搞；地球上最早实现硝酸工业化生产的挪威人用的是电弧生产法，手头有巴尔克这个自走龙工放电苦力，不利用到极致岂不是浪费…… 至于这个过程中巴尔克是不是愿意为了雪狼族的种田大业发光发热、成为科技树路上必不可缺的第一级台阶，这个就不容他自由选择了——只要巴尔克表现出怠工消极情绪，萧云就有两句金句等着他，一是“你爹可想死你了”，二是“卡莱尔给我们找来天然橡胶我做个大玩具给你玩”，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妥得很~ 又是一番实验室奋战，巴尔克无聊地坐在炕上数腿毛，连续三十小时没睡觉的萧云却兴奋地用手捏着个装了一小瓶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傻笑。 “阿云你干嘛又要做这个，之前不是做过一回了吗，这东西有什么用？” “只有这个当然没什么鸟用，有硫酸又有这个作用就大了。”萧云斜眼，“你可别小看这玩意儿，腐蚀性比你的口水还厉害，你跟你老爹打架打不过，砸他几十瓶，他就玩儿完了。” “嗯？！”巴尔克的眼睛猛然发亮。 “逗你玩的，制取流程这么麻烦的东西拿去打架得多糟蹋，起来了，过来继续下一步。” 巴尔克嘴角一抽：“……阿云你是不是对屠龙这种足以震惊所有种族的大事有什么误解？” 萧云转过头来，扬起下巴，用看白痴的眼神儿看着这头蠢龙：“所以呢？这和只能当被屠那方的你有什么关系？” 巴尔克：“……” 第100章 干活是永恒的 雪化期间的温度比下雪时还低, 巴尔克实验室出产的玻璃管水银温度计大中午的拿到室外，随随便便就是零下三十度的刻度，到了夜间更是奔着零下四十几度去。 萧云毕竟不是什么魔鬼, 这么阴冷的天气他就没逼着大伙儿开工, 反正今年人力够用, 雪化了再搞也来得及…… 盘腿往热乎乎的炕上一坐，炕桌上摆一锅酸菜炖猪肉、一盆胡辣羊杂汤、一碗放了红油油渣哨子的米粉, 再拿个碟子装一碟咸菜萝卜、桌沿放瓶化了冻的水果罐头，这小日子真美得没谁了——就算是挑剔的绿龙巴尔克，嗦完米粉再夹一筷子酸萝卜丢嘴里, 眼睛也得眯成半月形。 “你这锅酸菜炖猪肉是最晚出锅的还是怎么着，比我刚才吃的那锅还软烂入味？”萧云抢过巴尔克的筷子夹了块方墩五花肉往嘴里一松，入口即化香而不腻的口感让他当即吃出区别来。 巴尔克拿蒸饼蘸着胡辣汤吃, 闻言得意地挑眉：“我帮大河磨米粉，她帮我把我的份量炖煮时间加长~这个肉就是要炖到能用筷子把肉皮挑破才有味道~” 萧云有点好笑又有点欣慰，不知道该嫌弃丫不长进呢还是欣慰这货学乖了，为了口吃的都晓得搞劳动交易了：“我说怎么食堂一早上就把米粉做好了，感情是你跑去帮忙了。” 米粉，也叫粉皮, 凉皮，肠粉，中国民间传统食品，各地制作方法大同小异，大米泡一夜后磨成米浆, 舀起来倒到簸箕或涂点儿植物油的任何材质蒸笼中摊开、摇平，放到烧开的大锅中蒸三分钟后取出来阴凉，揭下来的薄薄粉皮就是米粉。 视各地的口味差异，也有往米浆中加盐的、加添色的花汁的、乃至加红薯淀粉的；粉米薄厚、吃法，也有细微不同。部落里吃这玩意儿没玩太多花样，用剪刀剪成二指宽的条状后和红薯粉一个待遇……只是不需要像红薯粉那样煮透才捞起来，热水烫一下就能吃，天气热的时候凉拌也行。 这东西存放时间很短，只能做来自己吃，反正稻米也不多，萧云也没打算拿去卖。这会儿萧云跑来找巴尔克谈的，是部落里的干粉条生意。 “红薯和土豆，这俩东西产量高，价格贱，今年扩大耕地面积，产出的量部落肯定是吃不完，去年产的吃到现在还剩两百多万斤，冬季里大棚又出产了一批，差不多也有三十来万斤。”把筷子还给巴尔克，萧云挪开装菜的锅，开始跟巴尔克忽悠……呃，展开动员，“我的想法是拿两百万斤土豆红薯来试试水，做成干粉条，卖出去看看市场反应如何……现在要搭这个造粉厂的班底，我看了下，最适合来做这事儿就是你了，巴尔克，你有没兴趣来扛这个大梁？” 商品不流通就只是占地方的垃圾，草原上有丰富的耕种资源可挖掘，但农作物要怎么卖出去是个问题。考虑到这个世界垃圾的物流水平，要出售的食品类商品必须拥有保质期长这个优点，身为中国南方人、嗦粉爱好者的萧云，自然而然想起了土豆粉丝和红薯粉条——这两样干燥后密封保存保质期按年算，要吃的时候抓一团（把）丢到沸水里煮软煮透就能吃，简直是家居旅行必备干粮，还能给卡莱尔的香料生意加点助力。 巴尔克愣了下，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来管造粉？” “对~”萧云点头肯定，“抽二十个人给你，里面五个老人，生手你得自己带，有没有信心？” “这……我可以吗？”巴尔克有点儿激动、有点儿不敢相信，在部落里混了这么久他哪还不清楚萧云的尿性，表面上好听话一箩筐，但要是不信任你、觉得你不顶事，那除了好听话就没别的了……现在萧云让他来独挡一面，岂不是说对他的信任起码有了球球那个层次？ 嗯……巴尔克小两年的功夫才看穿萧云本性，不管哪个方面来说都挺不容易…… “怎么会不可以，我把部落里的人上上下下考虑了一遍，最适合来担当这个重任的只有你啊巴尔克。”萧云笑得特暖心，一口大白牙全露出来、百分百真情实感，“我们今年有人手可以扩大种植面积，我算了下，红薯土豆的耕种规模扩大十倍也照顾得过来，那到年中时第一批收获出来，产量小不了。这么多的红薯土豆吃是吃不完的，不想办法加工成粉条卖出去，那大家花在耕种上的辛苦不就白费了吗，那么多的粮食呢，糟蹋了多可惜，所以肯定要盖这个造粉厂，你愿意来带这个队伍的话，那就是帮了我、帮了部落的大忙了。” 巴尔克感动得一塌糊涂，胸膛都挺了起来：“好，阿云，这个事情就交给我了！” 萧云的笑容更暖心、更慈祥…… 选择巴尔克其实是没办法的办法，羽是战士队伍的核心不能动，红叶和蓝果是按照统领大局的全方位人才来培养的，他俩的时间不阔能绑定在造粉这种体力活上，草根、秋、青岩、青草、大水这批人手里面都有事情抽不开身。 除去这批现在就当用的，羊毛太小、虽然懂事但毕竟不够成熟；鱼骨稳重倒是稳重，可惜脑子太一根筋，还得再教教；迷迭香的话呢……说起这货萧云也有点气，这丫素质挺好，可惜的是有跟大河一样的毛病，不感兴趣的事儿这货就有点懒散，比大河好点有限……数来数去，可不就只剩下“科研”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混日子吃闲饭的巴尔克？ 这货每顿还要吃得好、份量还要比照成年雪狼人，让这家伙吃白饭萧云能忍？ 巴尔克造粉厂立项，抽调人员给他搭班子的同时一应辅助器械也要准备起来，如是忙了几天，雪化得差不多的时候，选址在毛纺厂旁边、暂时借毛纺厂的仓库当厂房的造粉厂就开工了。 萧云选择的生产流程是漏瓢式工艺流程，前面的步骤用简单的器械辅助，后面的几步如冷凝、冷冻干燥就靠巴尔克的魔法辅助——抽走粉条粉丝里的水分是个魔法学徒都能干得来，唯一的问题只在于魔法学徒没那么多精神力；龙族的话，精神力的量能算是问题？不存在的！ 拼消耗这点上龙族可谓独领风骚，虽然巴尔克在战斗中到底能有多能耗萧云是不知道，但在“科研”上这货确实是非常经得起压榨…… 这奏是物尽其用，龙尽其才~ 巴尔克上马工作没几天便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仿佛掉进了坑里，几千斤几千斤的粉丝一口气抽干水分还不能弄坏粉丝，这活儿一开始还罢，接着搞几批就把他折腾得够呛。于是这货黑着脸跑回来准备找萧云算账，结果……这货发现萧云压根就不在部落里，丫留下青草的工作队负责熟田翻耕，自己领着工程队、大水的工作队、羽的战士队伍和矮人地精浩浩荡荡地去开荒去了。 巴尔克很认真地思索了几分钟，衡量自己在摞挑子耽搁造粉厂生产进度的情况下找阿云讲道理的赢面……然后他就灰溜溜地回去继续干活儿了。 讲不赢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讲得赢阿云的。 不但讲不赢，搞不好还要被他喷个狗血淋头、嘲讽得抬不起头，巴尔克聪明人不干那傻事…… 今年的春耕工作，人手比去年足足多了四百三十六人，其中二百二十五人是雪狼族，且大半是成年劳力，按理说应当比去年更轻松才对……但这显然是不阔能的，因为萧云在原有六千多亩地的基础上又强命开荒出二万四千多亩地，沿着河流两岸往上足足新开了1600倾、十六平方千米的荒地。 这么大的面积从头走到尾、就算是雪狼族也要走小半钟头，工程量可以想象……灰矮人一冬天里新增的农具都差点不够使，开荒期间人力拉犁顶不住、牵了几百头健壮的曲角牛出来顶劳力；为了确保耕地连在一起耕种播种方便，还铲平了两座矮山…… 这样的劳动强度无疑能把人逼疯，雪狼人再是一身的蛮劲也吃不住这么糟蹋。 好在雪化后没多久，去年没下定决心迁移的两个部落羞羞答答拖家带口地过来了，足足一百六十多口子人，壮劳力（成年人）还占了大头。 萧云赶回来见了俩部落的族长，不带歇脚地……把新人中年纪最大和年纪最小的二十来人丢给大河的食堂，其他人就算是幼崽也全给拉去开荒。 七百六十多口子人一天三顿的吃，食堂工作也成了苦力活，再不给加人萧云估摸着大河要打上门来撒泼打滚了…… 此时天气已经渐渐转暖，萧云捉急播种赶不及，索性把青岩的二级劳动力队伍也拉拔出来一半人赶到开荒现场；管你是雪狼族的幼崽还是萌萌哒猫族，拉犁干不动，烧荒除草、扶犁捡石块还干不动？ 紧赶慢赶、熬夜开车地把河流两岸的荒地开出来，不管是去年秋天来的还是今年春天来的新人全给累得脱了层皮……要不是每顿都管饱，说不得都有人后悔想开溜了。 当然，休息是不阔能休息的，农忙没结束谁都不阔能休息，翻好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施肥浇水播种挖水渠，样样都是大工程——白天的气温都到十五、六度上下了，再不把种子种下去，这么多张嘴到了下半年就得等着挨饿了！ 萧云抄着灰矮人用铜水浇铸出来的扩音喇叭开了一小时的动员大会，便毫不留情地把瘫了一河岸的毛绒绒们全赶起来干活……生命不是永恒的，但干活，一定是永恒的！ 生命在于创造，种田，就是门槛最低的创造！ 荒地头年不种粮，萧云反正是绝壁不会拿稻种麦种来糟蹋，苜蓿大豆土豆红薯这些就没讲究；部落对面、南岸那片种了两年的“熟地”，麦和稻就能放心地种——这块三千六百多亩的地左右两边都是河，土质又好，全是上好水浇地，不拿来种粮萧云都觉得亏心。 草原上漫长的冬季，森林精灵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守着站个岗都得冻成傻逼的港口过日子，没到下雪的时候就收拾收拾回森林里过冬去了。 如今天气转暖，安逸地享受了一个冬天悠闲日子的精灵将军克莱斯特点选人手准备回岗，出发前召来凯和海琳这俩好基友，给他们安排了个任务。 “你们去火炎部落一趟，确认他们准备的酱料罐头和瓷器数量。”克莱斯特将军穿着家居服坐在安置恒温法阵的温暖会客室里，稍稍放松打理的金色长发卷曲得有点厉害，原来有点尖的下巴也变得浑圆了少许……一看就知道这个冬天真是过得贼安逸。 “是，将军。” “唔……再询问一下火炎部落可有别的货物用于交易，我们森林精灵并不介意扩大交易规模。”克莱斯特将军想了想又道。 “是，将军。”海琳和凯的眼神儿就有点微妙，但没敢表现出来，恭恭敬敬地应答。 从阿纳纳斯城到火炎部落直线距离约有二百六、七十公里，只有两人轻装上阵、不用带不能放进空间道具里的活树，海琳和凯就不必先出了森林再从草原绕道，走直线就行。 两道敏捷的身影在山林间穿梭、跳跃，一早上的时间就赶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到了下午，饥肠辘辘的两人找了个有溪水的地方休息，抓了两只兔子剥皮烤上，将从火炎部落买来的酱料刷上去、撒上香料，一人一只啃得满嘴流油。 吃剩的骨头挖个坑埋起来，捧水将火熄灭，海琳掏出背包中自己还没吃完的罐头，倒了一半分给凯，坐到石头上惬意地打了个饱嗝。 “凯，你说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雪狼族哪来那么多的商品能卖给我们呢？”海琳道，“难道说去年买的酱料都用完了？不太可能呢，我看城中商店出售的酱油和醋并不算很多，我们也吃不了那么多的酱料啊……难道说上次我们听到的传言是真的，长老议会把大部分的酱油和醋都卖到其它城市了？” 凯脑中瞬时浮现那个奸猾的雪狼人幼崽，嘴角抽了下，硬邦邦地：“我怎么知道。” 海琳别过头来，不满地：“你的性格怎么这么怪，以前是废话一箩筐，现在对着我都爱理不理。” 凯哼了一声，傲娇地不理他……还不许人有点小情绪怎么地。 海琳眨巴下眼睛，靠近凯：“凯，我的朋友，以前我确实觉得你非常聒噪、夸夸其谈，但跟现在的你比起来，我觉得还是以前的你好一些，你还是变回去，我更喜欢以前那个精力旺盛的凯。” 凯愣了一下，默默把脸别开……海琳忽然这么说让他有点害羞。 海琳拿肩膀撞他：“好了，凯，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忽然别扭起来了，就算我无法帮你解决问题，至少可以帮你分担。” 凯……凯默默地将海琳分给他的罐头一口闷掉，蹭地起身：“我们出发！” 说完也不等海琳反应过来，咻地一下蹿了出去…… “你这个家伙真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海琳气得在后面骂。 凯不嗦发，埋头狂奔……他能怎么说，说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被雪狼人幼崽阿云糊弄过、被那个奸猾的幼崽当成傻子，所以念头不通达？ 凯确定以及肯定他要是真说出来了，海琳就着这事儿能笑他个几十年…… 两名精灵在森林中的大树上过了一夜，次日的下午才赶到靠近火炎部落的森林边缘。 还没出森林范围，俩精灵就有点儿愣神……不住打量脚下的地面和周围的地表。 “这怎么……这地面怎么像是被铲掉了一层？”海琳整个精灵都懵圈了，耳朵都是竖着的。 凯也是一脸莫名，茫然四望。 不怪他俩一头雾水，森林里的地面是啥情况没有比森林精灵更熟悉的了，没有人清理落叶的地方一脚下去腐殖层盖过脚背都是轻的，夸张点儿的能到小腿位置。但这一带……地面就像是被整整齐齐地铲走了一层一样，鞋子下踩着的是泥地，地面还有点新，连老泥都不见了。 俩精灵战士完全摸不着头脑，伐木、减少森林面积啥的其实森林精灵不是很在意，精灵之森面积大了去了，以这个时代的人力再怎么使劲儿祸祸也糟蹋不了多少；可是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树木都在、森林覆盖面积也没见少，偏偏地皮被铲走一层，这就很奇葩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也没急着出森林，往两边转了一圈，然后……他们发现不光是他们出来的这一处，周围的地皮也被铲得很干净，很清爽…… “离这最近的只有火炎部落，难道是他们干的？”海琳哭笑不得，“这帮雪狼人是怎么回事，还跑到森林里来整理地表？可也没见他们搬迁到森林里来住啊！” 讨论半天讨论不出个结论，两人只得按下好奇心继续赶路，才走了一小时左右，两人面前便出现了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地挖出来的陷坑…… 说是陷坑也不标准，因为这些大坑似乎内部都堆满了东西，表层上还用应该是芦苇杆编成的盖子盖着，草盖上压着石头，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挖来坑人的陷阱。 海琳一头雾水地走近其中一个大坑，掀开草盖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他就知道森林里被铲走的地皮都去哪了。 俩精灵：“……”你们雪狼族到底是哪里有毛病？！ 没等他们走出这个奇怪得要死的大坑区域，一队推着手推车来运土肥的人就跟他们碰了个正着。 “咦，海琳？还有凯？” 一名黑皮肤的猫族认出了俩精灵，意外地招呼一声、朝他俩挥了挥手：“你们怎么过来了，只有你俩？” “青岩。”海琳也挥了下手，“我和凯来执行任务。你们这是……？” “刚开好荒，正给地里施基肥呢。”青岩抹了把汗，“我得去忙了啊，时间不等人。阿云现在的话……应该是在部落里，他回来分配种子，你们自己找过去。” “呃……好。”海琳一肚子的疑问，但看青岩停下来说两句话就一副紧张时间的样儿，也不好拉着人问。 然后他俩便默默注视着青岩领着人掀开一处大坑顶上的草盖，用铲子和草叉子把坑内的黑色腐殖物、泥土铲到手推车上，再脚不沾地地推着跑远…… 海琳&凯：“……”你们雪狼族到底什么毛病？！ 去年他俩来火炎部落时，人工河道和河流上只有用木头搭起来的独木桥，也就小半年的时间过去，再来到同一个地方，俩精灵惊诧地发现河道上多了座用石头拼起来的拱桥。 “咦，这好像不是石头……”走到拱桥上，海琳蹲下来摸了摸桥面，“这个质感像是他们盖的房子、铺的广场，那种建材也能用来盖桥？” “会不会这个桥只是看起来像样，其实并不结实。”凯皱眉，脚下用力踩了下桥面，这货对萧云没啥好感，连带着也有点不很信任雪狼族。 凯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当他们穿过南岸还没来得及播种的田地、走到河流边时，便见……两头白毛巨狼驮着看上去份量就不算轻、起码以吨计的巨大三角状钢铁犁具，通过河流上架的桥跑过河，转头向北、疾驰而去…… “嗯……这个桥似乎是很结实的。”海琳斜眼。 凯：“……” 过了河面上的桥，再往前走一段，人就开始多起来了。只是这些草原人看上去都非常忙，要么扛着大包一路狂奔、要么挑着满满当当箩筐健步如飞，就算是幼崽或是猫族也没谁空着手、放慢速度，都好像屁股上烧着火一样的匆匆而过。 此外，俩精灵还发现火炎部落广场面积更宽了、铺出来的平滑路面更长了、建筑群更多了…… 第101章 生存的资格（一） 部落中心广场西面，大棚区前。 海琳昂着头一脸呆滞, 凯惊疑不定地四处打量。 “我真的记得去年我们来的时候这儿的大棚只有两列, 怎么会突然就多出来两列的呢？这是什么魔法？”海琳梦呓般地。 “不对, 海琳，你注意到了吗, 从刚才起离开部落的雪狼人前后超过一百人了，他们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多人？”凯伸手扯海琳衣角。 “……”海琳回过神来，收回视线注视路面上行色匆匆的草原人，沉默片刻后吞了下口水，“他们是把草原西部的部落都集聚过来了吗？” 萧云从育苗大棚里出来，看到就是两个茫然无助站路边发呆的精灵战士, 抬手用力揉了把脸, 将因疲惫过度有些僵硬的脸部肌肉推活, 一秒换上热情笑容：“海琳！凯！” “阿云！” “你们今年这么早就来了吗？”萧云笑呵呵地上前跟海琳拥抱了下, “这个天气赶路可不容易，别在这站着了, 来，去活动房休息休息吃点儿东西。” “那正好，我想念你们部落的红烧肉很久了。”海琳伸手把萧云肩膀揽住，态度是一点儿都不见外。 “啊哈哈，现在我们部落的食堂最受欢迎的可不止是红烧肉了，酸辣粉你知道吗，加点儿肉沫油渣哨子，特别带劲！” “不知道, 我只等着吃！” 这俩旁若无人地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看得吊在后面的凯嘴角直抽……海琳这混蛋真有脸说我变了，你才是变得最多的人好！ 浅底大碗、飘着红油的热汤，绿油油的小青菜、白生生的豆芽杆，油炒过的大豆撒上几粒，大棚中种植的葱花一小把，一勺子肉沫一勺子油渣哨，伴之以红油汤中呈深棕带红色泽的红薯粉条，一端上来闻到那气味，很难有人能控制得住唾液分泌。 抄起筷子卷起一筷头的红薯粉往嘴里一送，劲道爽滑有嚼劲的粉条加上香浓酸辣汤汁味道在口腔中炸开，原本还想扯几句淡的海琳眼睛一亮，当即埋头大嚼，完全顾不上说话…… 萧云面前也摆了碗粉，不过他这段时间熬夜多不敢吃重油重辣，所以他吃的是清汤土豆粉丝，见俩用不惯筷子的精灵战士就差把头埋到碗里，萧云呵呵一笑：“好吃吗，味道怎么样？” “嗯嗯！哈、有点辣，好吃！”海琳百忙中抬起头。 “海琳，你们这趟是过来看我都还是有任务？要是前者的话多留几天，咱们可难得见到一面。”萧云又道。 海琳痛苦地抬起头：“哈、是有任务，哈，将军让我们来确认你们部落准备的酱料瓷器数量，嘶，真的有点辣。” “这样啊，这个不用担心的，去年约好的量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还多酿了百把缸。”萧云笑呵呵地。 “呃，阿云，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问问你们还有没有新商品，对了，这个食物不错，能卖吗？” 新商品？萧云脑子里过了一下就明白过来咋回事，去年交易的量一个精灵部落肯定消耗不完，所以丫们指定是去年购回了酱料就开始倒卖了——我们雪狼人这么老实憨厚你们不把话说清楚我们很为难的，当即呵呵一笑，装作听不出精灵将军的言外之意，淳朴地点头：“可以的啊，你们吃的这个叫红薯粉，我碗里这个白的是土豆粉，这两种粉条是用我们雪狼族传统的造粉工艺做成的，成品状态是干的粉条，密封存放别受潮可以保存两~三年不坏，吃的时候取出来用水煮熟再加料就行。一斤红薯粉可以煮出三到四碗这种份量，你们精灵族吃的话，一个人一天吃一斤我觉得足够了，没准儿还有得剩。” 海琳和凯听到一半就抬起头来了，听到萧云介绍完，海琳忍不住抽气：“居然可以存放这么久？煮熟需要多长时间？” “沸水煮的话，几分钟就可以煮熟了。”萧云笑道。 这回凯和海琳一齐抽气……存放时间长、食用方便，听在他们这种战士耳中简直是最妥不过的战备干粮啊！ 森林精灵擅长狩猎，但若是执行周期较长的巡逻、侦察、乃至是越境任务，就不太可能每天都狩得到猎物，而要携带军粮的话，一是军粮的保存期限大多只有几个月，二是，确实难吃…… 如果换成这种粉条保存期限就不再是问题，就算要再带铜锅、酱料香料，也远比携带军粮方便省事，毕竟空间道具是十分珍贵的，森林精灵拥有的也不多，最重要的是，这个粉条实在是好吃！ “阿云，这个粉条怎么卖？”海琳眼睛里几乎伸出了小手手(`)。 “六个铜币一斤。”萧云笑容可掬。还是老规矩，既然雪狼族部落弱势就别老想着一步登天一口吃胖，贪心的下场就是啥都捞不着，萧云只要保证能有个两、三倍的利润就行……全大陆红薯的价格都贱到没法论斤卖的程度，圣布里奇的物价是一个二克铜币能买十斤红薯，按五斤红薯出一斤粉算，这个卖价去除人力成本那也是海赚~ 六个铜币就能解决一名执勤战士一天的主粮消耗，海琳和凯都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再加上酱料（盐、醋）和香辛料（胡椒辣椒）的价钱这口粮费用也低到吓人好嘛！ “嗝！”海琳紧张过度，不自觉打了个饱嗝，他也顾不上自个儿失态，急切地，“那么这个粉条可以卖多少给我们呢？” “嗯……一个月后我们大概能拿出四十万斤，两种粉一起。”萧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我们希望可以以金币结算……这样要求不过分？” “不过分不过分！”海琳呼吸粗重，“那阿云你的土豆粉让我试吃一下？” “当然当然。”萧云麻溜把自己的碗推过去…… 在美味可口易携带易存放的粉条攻略下，俩精灵战士完全把来时莱克斯特将军的暗示抛了脑后，赖在火炎部落大吃大喝了两天就各背着几十斤做样品的粉条回去了。走之前还再三申明这两种粉条他们森林精灵要的量肯定不小，要求阿云务必要先满足他们这边的需求再对人类售卖…… 所以说，做生意也要讲究放长线钓大鱼，去年培养出来的交易基础让萧云才开春就谈下了4800枚金币的大生意，这就是回头客的好处~ 真正喜欢吃的人学烹饪上手都快，再说煮个红薯粉难度实在没比泡面高多少，海琳和凯回到阿纳纳斯城，当天晚上精灵将军就吃上了酸辣红薯粉和清汤土豆粉。 在某头邪恶的幼崽往阿纳纳斯城倾销酱料、又诱导森林精灵跟卡莱尔王子购买了不少香料之前，森林精灵的口味是相当淡的，一般来说他们的正餐就是烤炉烤出来的面包加各类水果菜蔬、加整块炖煮或煎烤的肉，重油重盐离他们很远；但在萧云传授了烤串技巧、酱料增味诀窍、辣味酸菜解腻开胃后，阿纳纳斯城很是多了那么几分烟火气——具体参考老外来华后沉迷华夏“不健康餐饮”的心路历程。 总之……作为比较传统的森林精灵，克莱斯特将军如今也习惯了面包片夹酸菜还要夹烤肉（或油炸肉片）的吃法，这也是俊美无匹的克莱斯特一个冬天下巴就养圆了的主因…… 清汤土豆粉没得说，雪狼族传过来的熬骨头汤料别说是细滑软糯爽口的土豆粉了，面包丢进去泡着都好吃；口味重的酸辣红薯粉克莱斯特将军接受起来有点儿困难，可他也没舍得剩，硬是把二两粉全吃了下去。 然后克莱斯特将军也不急着出发去港口执行值守任务了，收拾收拾就去了长老议会，他拎着海琳，海琳拎着装粉条的背包。 格温多琳长老比克莱斯特年长，但人家是大魔法师，接受力特强，口味贼拉刺激的酸辣红薯粉人吃起来眉头都不带皱的，吃完了一抹嘴，把海琳薅到身前问话，待听完十分让人心动的价格，格温多琳眉毛一扬：“海琳，雪狼族未曾表露是否愿意加大酱料、瓷器交易量？” 海琳一脸懵逼：“……” 克莱斯特将军这才想起这事，表面神色不动，眼神儿开始游移。 “呃……阿云好像说过他们多酿了百来缸……”海琳憋了半天总算是想起萧云当时无意中提起的一句话。 格温多琳长老多精呢，一下就听出了火炎部落的用心……贸易量加大没问题，但要让他们主动去谈，有发言权的人去谈。 格温多琳也没有责怪战士海琳，换了个问题：“这次你们前往火炎部落，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他们的建筑群翻了大概一倍，人也多了很多。据阿云说，草原西南部的几个部落都迁来跟他们混合居住了……我们到的时候，他们正倾尽全部人手扩大耕种面积……”海琳绞尽脑汁回忆阿云跟他说过的话，“嗯……阿云说他们希望能在河流两岸都开垦出农田，种满粮食，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养活所有的族人，也不会因为缺乏物资而发生争斗了。” 克莱斯特将军面露惊讶之色，格温多琳长老的眼神变得有点儿犀利。 海琳也不知道座上的大佬到底对他的回答满意不满意，急促地：“阿云说他们不得不从草原中部搬迁到西南边陲，正是因为草场引发了纷争……每个部族其实都不容易，他不愿意看见物资匮乏的双方为了点儿蝇头小利你死我活……呃……阿云说……很抱歉，格温多琳女士，我和凯当时……只关心粉条的交易，没有在意其它……” 格温多琳心中一叹，战士关心便于携带的军粮并不算是错误，只依靠战士来传话本就存在许多不便。就连她自己的弟子，不也有误解她想法的时候吗？ 应下粉条交易之事，送走克莱斯特将军，格温多琳长老召来侍女为她准备茶点，走到庭院中负手放松地呼吸几次，下定了亲自前往诅咒之地的决心。 只不过……她的访问到底是为了和平贸易或是为了其它，还要视情况而定。 北部大陆上这片草原自成为梅尔维尔的埋骨之地后，森林精灵女王，雪山精灵王，兽皇，矮人王，乃至是……暗精灵主母，都同意了草原不侵占协议，将诅咒之地视为不征之地。 如格温多琳长老这样的地位，自然十分清楚其中原因……并不是什么对陨落半神的敬意，而是不愿看到那位巫妖王重现人间——布龙菲尔德大陆各方势力已经足够复杂，没有人愿意再增加一位足以影响大陆格局的顶级强者。 梅尔维尔·J·班特罗夫特对自己同族的短视和浅薄感到绝望，绝望到选择封闭命匣堕入黑暗，那就让他永远留在黑暗中好了……死掉的敌人才是值得尊敬的敌人，若梅尔维尔在生，各族对他的评价可不会像如今这样充满敬意。 诅咒之地永远平静无波符合各族的利益，草原部落永远一盘散沙更符合各族的利益。 格温多琳长老坐在繁花似锦的庭院中，优雅地品着来自布拉德里克大陆的上等红茶，眼睛微眯，温柔悦耳的嗓音从她口中发出：“……上一任虎王意图统治草原被多方出手联合压下，虎族不得不改变战略转向远东，兽皇虽不满，却也只能任由帝国元帅暗中与虎族蝇营狗苟……无论如何，战场转移到约克山脉的另一边对大陆是有利的。但精灵王……雪精灵频繁出现在诅咒之地，他到底在想什么呢，难道他还有兴趣去插手兽人的家务事？” “他，太自大了。” 精致洁白的瓷杯被柔美的手轻轻放到托盘中，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 格温多琳长老身体放松靠到椅背上，手背托着下巴，双眼看向虚空处。 “雪狼族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选择‘创造’，无疑会极大地讨好精灵王。”温柔悦耳的声音轻轻吐出，却似乎……隐约带着某种锋锐之意，“不过……他们到底是真的选择‘创造’，还是吸取了虎族的教训呢？” 格温多琳长老那双如同绿宝石般美丽的双眸，刹那间仿佛有杀气涌现。 “他们是否已经取回传承，却还在装傻充愣？” 数天后。 春播还未结束，在这种密集高强度体力劳动农忙期，分配到巡逻队伍于雪狼族战士们而言简直跟放假一样值得狂欢。 几名战士撒着欢儿在一人多高的草地上翻滚玩耍，扑打撕咬，嘻嘻哈哈。羽和红叶检查了一遍周围的野兽巢穴是否有魔兽活动痕迹，出了地洞一看，所有人都没个正型了，木木那个调皮捣蛋的家伙甚至抱着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烂木头、跟滑雪似的从植被茂密的矮山上滑下来，一路呀呀乱叫、撞飞了两个恰好在她前方打闹的战士，三人滚成一团，叫骂不休。 “嗨，别闹了，该换下一处地方了！”红叶哭笑不得，转头看羽，责怪地，“毛毛你也管一下他们，出了部落就是这副德行，遇到魔兽怎么办？” 羽笑了笑，朝跳起来归队的战士们挥挥手：“走了。” “你实在是太放纵他们了。”红叶摇头，待木木一靠近她立马伸手卡住木木的脖子，“木木你怎么就学不乖呢？老实交代，平时有没有惹火炎生气？” “没有没有，我工作时可听话了！”木木赶紧求饶。 “鬼信你哦，下次水泥厂员工调换我就劝阿云把你这个捣蛋鬼调出来。” “诶——那我要去食堂！” “想得美啊你！” 战士们乐得不行，指着木木一阵嘲笑，领头的羽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转过脸来才露出笑意。 萧云一开始让羽来带战士队伍是出于平衡的考虑，倒没想到误打误撞把羽安排到了最合适的位置——当年兽皇借兵，草原中部的雪狼族精锐战士给借走了大半，没一个能回来的，导致雪狼族实力受损；而在西南边陲这边儿安居的部落幸运地没受到骚扰，精锐战士都保住了，例如栗部落的小花和她的伴侣，他们俩就有原主老妈那个层次的战斗力，用不着变狼就能手撕雪兽，打普通的战士一个能顶五、六个。 草根部落也没有被借兵，在草根部落的十一名战士中，羽就是最强的那个……所以草根族长冒险让族人出来打工时，毫不犹豫地就把羽给派了出来。 沉默寡言、虽然心里有数但并不怎么有急智、也缺乏决断力的羽，不仅仅是在草根部落最强，六个合过来的部落中他也是最强的一个……只是他没有机会展现战斗力，所以萧云压根不晓得他成天喊“毛毛”的老实人其实是个超级大战士。 对羽来说，他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倍受重视，他喜欢现在这样和平的生活。 一行人嘻嘻哈哈放松地向下一处巡逻地转移时，离他们不远的一处矮山下灌木丛中，忽然诡异地闪现不应该出现在草原上的绚烂魔法光华。 最开始只有小小的一个点，最多米粒大，呼吸之间，米粒般的光华膨胀了数百倍，又刹那的功夫膨胀数千倍、数万倍，变成几乎将整座矮山笼罩住的庞大魔法阵；又顷刻间，这个缓缓自转着的魔法阵猛然爆发出绚烂瑰丽、多彩多姿的强光向上投射，在几十米的高空中投影出与阵图相反的五彩图案。 “？！” 这么大的动静战士们不可能看不到，羽毫不犹豫冲到最前列，将手中两米多长的长矛横在身前。 “这是……”混在战士中的阿雁惊奇地出声，但还没等到他把话说完，那道将整座矮山笼罩其中的魔法阵光柱中便爆发出刺眼的强光，矮山如同被看不见的无形大脚踩碎一样瓦解、崩塌，大地也仿佛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一样，轰轰震动。 羽抬起左手向后招了招，示意大伙儿后退，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崩解的矮山，雪狼人是禁魔种族，他并不惧怕魔法攻击，但……这个奇怪的魔法阵光柱不知为何，竟隐约让他感到心中发紧！ 红叶拉着傻愣愣的阿雁往后退了几步，刚要把阿雁护到身后，便见——那崩解得只剩下半截的矮山上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身影！ 草原上的山都不高，平均海拔百米以下，面积也不算大，可毕竟还是山……而那出现在矮山上方的身影，居然不比矮山小多少！ 战士们惊骇的视线中，矮山被不知名的力量夷为平地，那个原先只有模糊身影的怪物也显现出了大致的轮廓。 “这、这是——”羽目眦欲裂。 魔法阵光华消散的瞬间，那体型惊人的怪物终于显现真身——上半身为人身、下半身为矫健骏马，人身与马身都披着混黑色狰狞铠甲，粗壮如巨树的手中，还握着一对长度起码在三十米开外的巨斧！ “半人马恶灵、噩梦骑士？！”红叶惊呼出声，“这、这不是传说中的大恶魔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现出真身的噩梦骑士房屋般大小的头颅正对着雪狼族战士们，头盔面甲下，一对眼睛忽然睁开，如同燃烧着的深红色魂火般的眼睛光是将视线投来，纯属凑数的阿雁便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红叶、带走阿雁！”羽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便不得不发力前冲——那象征着恐怖与绝望的噩梦骑士已经举起巨斧、投掷而来！ 红叶瞬间狼化、张嘴咬起阿雁衣领转头狂奔，木木等战士也顾不上脱掉衣物便化为狼型，撒开腿四散！ 羽双手握紧长矛，正面怼向比他体型大了十几倍的巨斧，发力的双臂骤然间粗了一圈、挥出的长矛只能看见残影！ “锵——！！” “啊啊！！”被红叶叼着走的阿雁忽然惨叫着双手掩耳，俩道殷红血丝从他指掌间滑落。 羽，只凭力道，硬生生停住了巨斧！ 第102章 生存的资格（二） 羽刚来到火炎部落时, 体重是110公斤左右, 跟萧云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红叶、牛角等重。 在火炎部落打工大半年, 羽流了很多汗水、干了很多活儿、东奔西跑忙不不停，但他的体重却上涨了二十公斤, 紧贴着肌肉的皮肤下多出来一层脂肪。 别小看这层脂肪，身体受到冲击时脂肪是必不可缺的保护机制, 在发力时脂肪层也能起到加大威力作用，瘦竹竿绝壁打不过胖壮的胖子, 地球上吨位大的相扑手、摔角手、柔道选手扛打击能力强悍、杀伤力十足, 也跟他们膘肥体壮的体格脱不开干系。 参加比赛的搏击选手别无选择必须减重, 若只为了增加肉体能力、战斗力破坏力，结实的肌肉块加厚厚的肥膘是标配。 雪狼人战士也是一样，若是精瘦得只剩下基因里带来的肌肉, 那么他们虽有极强的抗打击能力却也不敢横冲直闯, 因为那真是要拿自己的身体去扛；比如木木玩的那种从山坡上一路冲下来的游戏，换成是四年前，木木再皮也不敢这么浪…… 换言之——以前就非常强悍的羽, 得到充足的营养补足身体所需、体重达到130KG以上这个恐怖的吨位后，战斗力更加如虎添翼！ 长达三十米、粗如巨树、顶端部位差不多等于一面墙的巨斧, 携着强劲的冲势惯性推着羽后退、在地面上犁下两道深深的凹痕，但……并未突破羽。这一击，被羽拦下了！ “碰——轰！！” 后力不济、巨斧轰然落地！ 然而……连羽都想不到的是，恐怖的巨斧在着地的瞬间居然自行化为黑烟飘散！ “？！” 羽顿足抬头，瞳孔一缩——如山体般大小的噩梦骑士, 平伸向这边的手掌、虚握的五指间，翻滚的黑雾正缓缓形成巨斧形态。 “吼——！！” 从侧面绕向噩梦骑士的木木猛然起跳、张开大口咬向巨人的手臂，奈何……它的体型实在是太高大了，木木起跳的高度不够、达到高点时离噩梦骑士的手臂还有十几米远的距离。 木木含恨下落，噩梦骑士马身右前蹄却忽然抬起，向她踏来！ “木木！”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名雪狼族战士起跳撞开了木木，他自己却被房屋大小的马蹄子蹭到后肢，大块皮肉擦破、鲜血喷溅！ “呜……”这名战士痛得呜咽了一声，却不敢大意，落地后强行用伤腿往马腿上一蹬、快速翻滚远离。 集群作战、配合作战是雪狼族铭刻在基因中的本能，突击到另一侧的两名战士立即飞扑上前撕咬另一条马腿，牵制噩梦骑士以免它追击受伤的同伴；这两名战士锋利的牙齿咬穿了马腿上覆盖的铁甲，吻部皮肉却也被铁甲割伤，这俩也是发了狠，双爪张开、死死抱住马腿不放。 噩梦骑士硕大的头颅微微下垂，面甲下两团魂火般的眼睛熊熊燃烧，右手握着的巨斧翻转下劈。 两名战士立即放开马腿、满嘴鲜血地狂奔到马身腹下。 “卑微的……虫子！” 噩梦骑士发出咆哮声，马身两条前肢抬起、迅猛下落，大片地面瞬间被踩碎！ 躲到马腹下的俩战士被蹦碎的土块卷起、瞬间受到无数不规则冲劲冲击，呜咽声中吐出大口鲜血。 “吼——！！” 右侧，后肢受伤的战士双目发红、倒转身猛扑回来，张口咬住刚落地的马腿，撕咬住铁甲后猛然甩头、撕下大片甲叶，又再度狠狠地咬上去。 刚吐过血的两名战士从马腹下攻击另一条腿，这个面向未被甲叶覆盖，轻易地给他们撕下大片血肉来。 木木狂奔到噩梦骑士身后、猛然起跳、咬住马尾，恢复人身抓紧了马尾迅速上爬。 噩梦骑士三面受敌，双手握着的两把巨斧忽然化作黑雾，黑雾又变为长枪，但……还不等它用灵活的长枪攻击骚扰它的“小虫”，它面前便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 以人形态狂奔而来的羽。 四名同伴伤了三个，羽的眼眶几乎要瞪出血来，他埋头狂奔了二百余米、猛然蹲身、两条大腿肌肉粗涨近乎一倍，如同炮弹一样弹射起跳、硬生生跃到三十多米的高度，双手举过头顶握紧长矛、凶狠地向噩梦骑士人身的腹部刺来！ 噩梦骑士感觉到了危机——半人马的弱点本来就是人身，它所披的铁甲似乎不足以拦住这个能将它投掷的巨斧正面拦下的小虫——下意识地，它退后了两步。 如此巨大的身形，退后两步也足有十几米，跳到最高点后寸进不能的羽只能遗憾下落；但将柔软的马身腹部暴露在一名雪狼族大战士眼前也并不聪明，脚踩到地面后羽顺势向前一滚、再度蹲身起跳，双手攒握的长矛矛尖斜挑、对准没有防护的马腹狠狠刺去！ 狼化状态下雪狼族跳不到这么高的高度，但人形比较轻，对羽来说没有难度！ 马腹厚厚的皮肉被长矛刺穿！ 羽抓住斜向刺入的矛身引体向上、放开一只手抓住皮毛，另一只手将长矛拔出、疯狂刺击！ 噩梦骑士发出凄厉嘶吼，连忙用手中长枪拍向马身腹部，但他的体型决定了他的动作不会太快，倒抓住马腹皮毛的羽可以轻易跳到另一处避让。 腥臭的鲜血从马腹处不断溅落，噩梦骑士怒吼一声，身体忽然化作黑烟崩散——羽、木木和另外三名战士失去借力处、滚落在地！ 木木迅速狼化、扑上前来将后肢受伤的同伴护住，羽也迅速奔到另两名战士身前。 黑烟般的浓雾翻腾着向同一方向汇集，当五名战士互相能看清楚彼此时，也看见了噩梦骑士的第二形态——它放弃了过于庞大不够灵活的巨大身躯，重新凝聚成高度在三米左右的正常半人马形态。 倒提着长枪的噩梦骑士已被完全激怒，它凶狠地瞪着羽，忽地，从原地消失。 羽头皮一炸，本能地将长矛向他意识中捕捉到的侧后方刺去，然而……他刺了个空！ 噩梦骑士的速度比羽想象的还要快，它突破了羽的防线、长枪穿透了一名战士的腰部、将这名战士的肚子刺了个对穿！ “咳、啊——！”这名战士不敢置信地偏头看着自己的伤口，口中猛然喷出大量鲜血、惨叫着倒地。 羽怒吼一声，长矛刺出，却又再度失去目标！ “呜……” 木木察觉到危机，迅速转身，但她的速度相对噩梦骑士还是太慢了，纯黑色的锋锐长枪从她前胸刺入、自左肩处穿出，她凶悍地张开大嘴朝噩梦骑士咬去，对方慢悠悠抽回长枪、向后退步，便让她的努力化作无用功。 羽连忙扛起吐血倒地的战士阿树奔向木木，让三名还能动的战士把受伤最重的阿树围起来，而这时噩梦骑士又退到了远处，面甲下的魂火就像是在嘲笑他们一样。 “宰了你，一定要宰了你！”羽勃然大怒。 “虫子！”噩梦骑士一声低吼，这次它没有消失，而是像高速移动的铁甲战车一样向羽撞来！ 羽挥矛而上、悍然迎向挥过来的长枪！ “锵——！！” 两股力道轰然对接，劲气震荡，原本不畏惧这股劲气的木木胸中翻涌、哇地一声吐出鲜血，倒在地上的战士不住抽搐的阿树更是瞬间晕迷过去。 羽一时分心，噩梦骑士的长枪便自矛身一侧滑过，向他肩膀刺来！ 但……这击并未建功，反倒被羽反手抓住枪身，长矛直逼面甲！ 噩梦骑士松开长枪急步后退，被羽抓住的枪身化为黑雾、重新在它手中凝聚。 “可恶！”羽又气又急，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再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了。 噩梦骑士也发现羽除了速度劣势外战力并不比自己差多少，它感觉有些不快，于是它重新将视线投向了另外三个围成一圈的雪狼人。 正在此时……一声狼嚎从远处响起。 红叶回归了。她将阿雁送到安全处后立即返回，还没看到人就嗅到了同伴的鲜血气味，这让红叶瞬间狂化、疾步如飞，吼叫声中便冲刺到百米之内！ 红叶并不具备精锐战士的战斗力，但她的速度是雪狼族战士中最快的，与体型“娇小”的阿山不相上下！ 噩梦骑士瞬间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是在那名后肢受伤的战士身前……被狼群围攻可不是好事，它必须尽快解决较弱的对手！ 奈何……它的进攻意向太过明显！羽放弃跟上它的速度、直接转到这名战士身前，在它递出长枪时，毒蛇般的长矛也送到了它面甲前！ 噩梦骑士不得不转换进攻方向，但它已经没有机会了——红叶到了！ 红叶拥有最强的动态视力和最快的速度，直接从侧面扑向试图走位的噩梦骑士，伸前的狼爪正好挡在它改变路线的方向上！ 噩梦骑士骤然停步、转身、后撤，面甲下的魂火惊骇看向红叶……这名雪狼人的狼爪居然差点儿刮到它的脖子！ “红叶！”羽眼睛一亮，立即跑到红叶正对面、大开大合地向噩梦骑士扑去。 “吼——！！”红叶当然能理解羽的意识，再度飞扑上来牵制敌人。 噩梦骑士不得不侧面突围，然而……红叶跟得上它的速度！当它转向左侧时，红叶张开的大口就堵在它身前！ 噩梦骑士怒从心起，长枪向前递出；红叶不如羽那样擅长正面搏杀，但以她的速度，避开正面攻击绰绰有余，她偏过上半身避开枪头，侧向前方的右爪横向挥出、硬生生将噩梦骑士逼停了一瞬！ 有这一瞬，也就够了……羽跟上来了！ “噗”地一声，羽双手攒握的长矛刺穿了恶魔骑士的腹部、将它串在了矛身上！ “吼！！”红叶人立而起、正面抱住噩梦骑士，一口咬碎了它的头盔！ 人身受伤，噩梦骑士便难以化为黑雾脱身，头盔、面甲被咬碎，它的魂火便失去了保护——凄厉的叫声炸开，失去头部的噩梦骑士颤栗着松开握枪的手，人身与马身上的铁甲同时开始瓦解、崩塌，不过短短数秒时间，三米高的身躯便如沙尘般消散！ 这个不知被何人从魔界召来的噩梦骑士，就此灰飞烟灭！ “呸！”红叶吐出口血，她的吻部和口腔给头盔碎片刺出不少伤口，羽顾不上捡回自己的长矛，大步奔向受伤的同伴。 木木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嘟囔了句“好痛”便软倒在地。 “木木！” “不好，阿树晕过去了！” “该死！” 羽和红叶忙不迭地将伤势沉重的同伴驮起往部落里赶…… 雪狼族的视力并不优秀，比人类中的擅射者还差了一线，雪狼人视线范围外、三千米高的高空中，一名白袍法师悬空漂浮，正皱眉注视着一地狼藉、残留大片血液的战场。 “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取回传承……否则，没有道理在同族生死关头还有所保留。”格温多琳长老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低声自语，“那么……是有人指导了雪狼族？知道他们用‘创造’来讨好精灵王？” “什么人消无声息潜入诅咒之地，就为了传授雪狼族知识？” 在格温多琳长老看来，任何人采取任何行动都是有目的性的，只不过有些人更擅长将自己的目的隐藏于迷雾之中。就如同现在，选择了“创造”的雪狼族究竟是从谁那儿得到的指引，便让格温多琳长老怎么都想不通。 “兽人的信仰并不虔诚，即使有真神使者行走于大地，也不可能从兽人中选择目标……丰收女神丝特芬妮只庇佑精灵和人类，知识之神阿尔杰农的神殿在布拉德里克……真不可思议，六年前的巡查中仍旧懵懵懂懂的雪狼族，究竟是从哪儿获得的指导，让他们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作出成就？” 风元素托起这位精灵族的长老，缓缓向西面飞去。 没有取回传承的雪狼族在格温多琳长老眼中威胁有限，仅仅是召唤而来的噩梦骑士便让一群雪狼族战士疲于应付、伤员过半，这样的雪狼族即使全族聚居也不值得格温多琳忌惮。 既然确定了雪狼族并没有取回传承，格温多琳长老自然能将精力集中在思索探究雪狼族获得的“指导”方面，这才是足够让她感兴趣的东西——究竟会是哪一位真神静极思动游戏人间呢？目的为何？是否对各族采取的大陆平衡战略不满？ 这确实是值得她好好考量一番。 至于她的“试探”是否会导致雪狼人伤亡、重伤不治，这就不是格温多琳长老考虑范围内的事儿了。 在稻田里插秧的萧云听到羊毛火烧火燎地赶来报信，顾不上穿鞋一路狂奔回部落，刚进活动房，便给阿树、木木两个身上血洞般的伤口吓得不轻。 “赶紧止血、拿绷带来！” “药箱呢？” “阿云，药箱拿来了，卡莱尔送的药在里面！” “拿剃刀来把他们伤口周围的毛剃掉！” 狼化形态的承受能力比人形态强，特别是肚子上穿了个洞、吐血晕迷、内脏绝壁受损了的阿树，萧云都怕他变回人形就给感染嗝屁，还好他晕迷前本能地知道保持狼化；卡莱尔当时送的伤药、还有提姆给的治疗用炼金药水，不管有没有用全给阿树灌下去——开膛破肚动手术萧云完全不会，勉勉强强清洗伤口后把伤口缝合起来就不错了，现在也只能指望雪狼人强悍的体质能给点力。 “喝下去了、喉咙在动！”红叶坐着用手托起阿树的脑袋，摸了摸阿树滚动的喉咙，红叶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能喝药就还好。”萧云擦了把汗，让人去把活动房的地暖烧起来免得失血过多的伤员失温，又拿了干净的毯子来给阿树盖上，转过身去看木木的伤势。 木木当时警觉、避开了要害，没跟阿树一样昏迷不醒，萧云给她伤口缝合、上药包扎时她痛得眼泪汪汪，硬是咬紧了牙关没吭声。 除了阿树和木木，另两名战士的伤势也不轻，一个后腿到屁股那块少了一大块皮肉，血糊糊的一团看了就揪心；另一个体表看不出伤势，但也在吐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没精神，萧云给他喝了炼金药水，让羊毛陪着他一直说话，怕他晕过去了出啥问题。 阿雁这个凑数的战士得亏是一早就被红叶送得远远的，但耳朵也受了伤，似乎有短暂失聪的问题，这个萧云完全没办法，也只好把提姆送的炼金药当万能药使。 把伤员安顿好、活动室卫生搞好，萧云扭头出了门，脸色唰一下黑得能滴出水来。 “阿云，我……”一直低头自责的羽跟了出来，勉强挤出几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 “没死人就好。”萧云强忍着迁怒于羽的冲动，尽力平复面部表情，“毛毛，你……也别先急着责怪自己，冷静一下，我们都好好冷静冷静，再来说这次的事到底是怎么出的。” 羽把脸别过去，僵硬地退后了几步靠着墙蹲下，双手抱着脑袋。 萧云没有继续劝他，他现在也需要给自个儿做心理建设，羽带了战士队伍这么久从来没出过事，再说羽的性格他也了解，做啥事向来以稳妥为重，能不冒险绝对不冒险，做点决定都要思前想后斟酌半天——这次的事情羽有一定的责任，但不能全怪羽，他必须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不能给羽雪上加霜。 没有人是道德完人，若有，那必然是粉刷出来的。萧云就不是什么道德完人，嘴上喊着草原人民大团结，其实在他心中雪狼族比猫族、比别的种族都重要，而在雪狼族之中呢，最初的那三十二个族人又更重要一些。 阿树是阿山舅舅除了牛角和红叶之外最好的朋友，木木跟他很亲近，偏偏他俩受伤最重，萧云简直气得要爆炸！ 使劲儿把心中的戾气压下去，萧云又抬手揉了下面部的肌肉，这才走到羽旁边坐下，抬手拍拍羽的肩膀，语气比刚才缓和得多、回复到平常时的水准：“好了，毛毛，别再怪自己了，自责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你不是把大家都活着带回来了吗，这样就做得很好了。来，跟我说说今天巡逻是咋回事，是运气不好遇到特别强游荡魔兽了吗？” 羽缓缓抬起头，红红的眼睛转过来，抽了下鼻子，摇摇头。 “不是遇到魔兽？那是遇到什么了呢？”萧云温柔地。 羽迟疑了下，开口时声音有点嘶哑：“我……我也想不通，我们遇到了半人马恶灵，一种叫噩梦骑士的大恶魔……一种魔界生物，这种怪物并不出现在草原上……” “……嗯？！”萧云瞳孔一缩，“魔界生物？” 羽点头：“我们本来是准备转移地方巡逻的，忽然看见一座矮山后面出现特别大的魔法阵光环，那个噩梦骑士就是被这个魔法阵召唤出来的。但很奇怪的是，我们在那周围打了半天、到最后把阿树他们送回来，都没有看见别人，也完全没有嗅到有生人的气味。” “……”萧云脑中出现的第一个阴谋论是：别不是巴尔克的老爹奥斯顿来找他们麻烦了？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萧云自己否定，如果是绿龙奥斯顿，按那头绿龙的老奸巨猾、厚颜无耻，早就自己冲到部落里来撒泼打滚了……雪狼人连他的儿子都不敢得罪、好吃好喝养着，还敢得罪他？ 但魔法阵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就提姆所介绍的，这个世界的施法者除了直接施法外还有把魔法储备到载体中的办法，如跨界召唤的魔法阵这种大型魔法，直接释放都有很高的限制，储存到载体中的话，更是需要用魔力绘制出繁复的符文再铭刻下来，释放时还需要有施法者进行操控——简单来说，就是比地雷SHI多了。 以毛毛的细心谨慎，他不会乱说话，再加上红叶、木木他们都在，没道理这么多人都能给糊弄住，也就是说……那个召唤怪物阴了他们一把的施法者，必然有某种能完美隐匿行迹、能让身为禁魔种族、不受幻术干扰的雪狼人都察觉不到的办法。 萧云的额头上隐见汗意，脖子后面寒毛悄然竖起……说到如此强大、且会出现在草原上的施法者，虽然他很不愿意也不想承认，但似乎……最大的嫌疑就是精灵族。 第103章 生存的资格（三） 一头狰狞巨兽在打盹间隙低下头扫了一眼在它身周活动的小老鼠, 即使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也足够把渺小的老鼠吓出应激反应。 处在绝对弱势、朝不保夕的状态下是个什么样的体验？ 萧云原来没有体验过, 他只在近代史中学过, 在当代新闻里见过。 现在么……穿越后的萧云倒是自己体验到了。 寒毛直竖, 鸡皮疙瘩, 这些生理反应无法控制, 在情绪上, 萧云的理智还算能够控制大局……这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局面，甚至可说不过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九十年代的银河号事件，台海危机, 南斯拉夫大使馆事件，王伟事件, 哪一件不是强国骑在弱国头顶上拉SHI拉尿还嫌弃你这个人肉便器不够干净？ 要不是石油产区小弟不听话瞎瘠薄搞事，没准代理人战争早就在亚洲大陆远东地区搞起来了…… 萧云那时候是初中生，家里电脑是他老姐占着用，他想玩游戏只能小霸王其乐无穷, 就这, 他也没少听他老姐提起可能要打仗之类的话——911之前, 战争的阴云就没从中国人头顶上挪开过，这还是长者背着乌龟壳装孙子装到一部分国民愤怒得指着他老人家鼻子开骂的前提下。 所以萧云在慢慢摸清楚草原周边格局是什么情况后他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强者与弱者之间，怜悯或消灭, 扶持或压制，主动权从来都不在弱者手上；弱者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可能延长和平时期、抓住一切机会求发展求进步，争取在不可调和的冲突爆发前握紧更多博弈的筹码而已。 要不然他吃多了想方设法的舔精灵族……他贱啊？ 忽悠卡莱尔当弟子，萧云就是在做万一不行、带着族人跑路到南大陆的后路安排——保住族人才是最重要的，存人失地不算最难以接受的后果，所以他才这么尽心尽力地给卡莱尔出谋划策、帮王子殿下捞人心建设团队……一句话，他没贱到拿自己的利益去贴补别人，他对卡莱尔王子的“师徒之情”，也没厚重纯粹到不跟利益牵扯的程度……闹呢！卡莱尔王子跟他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有俩月没有！他又不可能对个人类男性见色起意，还不都是为了找族群出路！ 掐了把大腿忍住心中蹿起来的不理智念头，萧云努力地思索着应对办法，爽一把就死这种选择是不会出现在务实派的选择项里面的，他要让族人活下去，要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尽力为部落争取发展空间，这，比所谓的面子重要无数倍。 “巡逻的队伍，暂时不要离开部落太远。巡逻的人手，以后我不插手，由毛毛你们自己来安排。在确认类似危机不会再度出现前，阿雁这类的战士先留在工程队做事。”萧云长吐口气，转脸看向羽，“毛毛，你认为呢？” “那……运输的事儿呢？” “还有个把月呢，先不考虑那么远。”萧云皱了下眉，想了想，“毛毛，你对这次的事情怎么看，你也觉得魔界生物出现在草原是很诡异的，对吧，那么你有什么想法呢。” 羽这次沉默了许久，萧云也耐心地等了许久。 “阿云，我们只跟牛头人和猫族打交道……除此之外就是人类船队和……精灵族。”羽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我在想，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地方招惹到精灵族了呢？” 萧云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有些优柔寡断，羽的智力倒是没有问题的：“是有这个可能，那么你觉得是哪一边的精灵？雪精灵还是森林精灵？” “雪精灵来人已经是三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而森林精灵的两名战士十几天前才离开。”羽苦笑了下。 “是啊……雪精灵做事干脆利落，真对我们有什么想法，或是想试探我们的战士武力如何，那早就该出手了。”萧云叹气，目光变得晦暗，“结论明显得像是摆在白石头上的黑石，瞎子才看不出真相……” 羽欲言又止，萧云等了好会儿他也犹犹豫豫的没开口，萧云索性自己来说了：“你是不是想说，运输的队伍再去精灵码头不安全？” 羽点点头。 萧云笑了下，笑容有点惨淡：“理论上是这么说的，可是呢……既然对方‘愿意’隐匿起来不让我们发现，那就说明动手的人还是不愿意把这事儿摆到明面上来的。所以，我们只能装作不知道，哪怕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也必须装成不知道，该贸易就贸易，该运输就运输，把至少是表面上的和平日子过到再也过不下去的那天为止。” 羽惊得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萧云。 “毛毛，生存权从来只属于强者，就像我们吃野猪，而不是野猪吃我们，就像暗精灵奴役地精、灰矮人，虎族奴役猫族、半人马……野猪不想生存吗？地精灰矮人半人马不想获得自由吗？可是敌人太强了，能怎么办呢？” 萧云再度笑了笑：“你觉得气愤和难以理解，其实我也是，我们根本就没有去招惹精灵族，反倒是每次有精灵来了我们都好吃好喝招待，为什么他们还要像这样对我们出手，伤害我们的族人呢？” “说白了，我们雪狼族，我们这些草原上的部族，没有反抗能力。不管是哪边的精灵族，看不惯我们了，随便挥挥手我们就得滚蛋。所以招惹不招惹都没什么意义，我们的想法、我们的感受，对精灵族来说并不重要。” “我——我不想接受。”羽的脸色涨得血红，五官扭曲得像是想要发泄地狂吼出声，又在拼命地压抑着。 “我也不想，我们的感受是一样的。”萧云淡然道，“想不被吃，想要自由地生存，我们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抓紧一切时间来变得强大，四年的时间，我们从少少几十个人变成了现在有几百个人，这就是变强的过程。我们谁都不愿意接受委屈，可为了能有更多的和平时期来变强，我们必须接受委屈。” “尤其是……我们，毛毛。”萧云直视羽的双眼，恳切地，“有能力去带领别人的人，更有责任、更有义务来直面任何没有人愿意接受的东西，我们，你和我，还有红叶、草根族长、以及其他人，我们这些人没有资格任性——在我们的部落还是如此弱小的时候尤其如此。” 羽盯着萧云看了许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怒火渐渐泄了气，他的肩膀一下垮了下来，咬了下嘴唇，最终也只能是将脑袋垂下去。 萧云轻轻吐了口气，继续道：“迈过这道心理门槛，我们再来审视这次事件……毛毛，你们在现场没有嗅到生人气味，也没有发现陌生人，说明这次对你们出手的人不希望你们知道‘TA’是谁，也并没有将你们全部杀掉的打算……如果是后者，那么对方并不需要藏匿行踪。” 羽闷闷地点了下头。 “既然并不以杀死我们的战士为目的，那么对方出手的意图是什么呢，或者说，我们有什么行为能让森林精灵对我们心生忌惮？与去年时的和谐时期相比，我们部落有什么不同？” “这样一想，也只有我们部落多了很多人，人口从百多号暴涨到七百多人这一点了。我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原因。”萧云眼睛微眯，“雪精灵的赛琳娜上士等人来部落时，我竭力向赛琳娜上士传达了我们草原部落想要和平发展的愿望，以赛琳娜上士当时的反应和后来雪精灵的平静反应看，这样的发展路线是可以争取到雪精灵的认同的，就算不支持他们也不会反对。” “海琳和凯来访时，我也明确地表达了我们草原部落对和平发展的期望，凯还罢，海琳这个人我们算是比较了解的，我相信他应该能把我们部落的意向像阿纳纳斯城转达……那么为什么仍然会招来试探呢，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海琳和凯这两名精灵战士在身份、地位上不足以被上层取信的问题了。” “再回到原点，对方这次出手的意图，这一点，我暂时只是猜测，没有确实依据——虽然我们雪狼族没有自觉，但在外人看来，雪狼族遗失的‘传承’，其存在本身就是种威胁。” 萧云说到这块有些咬牙，他本人对所谓遗失的传承其实并不很重视，在他看来，只有吃多了没事干、闲出屁来的文青才会对“已失去”恋恋不忘；雪狼族的传承能培养出大陆第一强军又如何，问题的重点难道不是传承已经遗失了吗？天天念叨还能把遗失的玩意儿弄回来，那他指定念叨得比谁都虔诚！ 对得不到回报的事情不操那份闲心，是中国人和雪狼族共通的美德！反正在部落里萧云就没听谁叨叨过这事，他还是从外人口中晓得这玩意儿的！ 想通这一点，萧云倒也不很难理解为啥会有个森林精灵的大魔法师跑过来折腾他们的战士，没传承的六十名雪狼族精锐战士就一路推进到精灵王冰雪王城下，他们这会儿一气拉拢了几百雪狼人聚居，要是他们手里面还有传承，就住两隔壁的森林精灵能安心吗？ 虽然萧云聚拢过来的不止是雪狼族，还有猫族灰矮人地精、还喊出了草原人民大团结的口号，可这种政治口号真能忽悠住森林精灵吗？人家长寿种全是傻鸟？实际吗？ 只是偷摸跑来试探、没想着抓走几个战士回去严刑拷打，萧云都得感激森林精灵下限比较高了……换成人类，这破事儿人类绝壁干得出来。别的不说，革命期间被抓捕拷打致死的烈士还少吗，别人不清楚，中国人还能不清楚？ “传承……”羽不由得苦笑，“我还是幼崽时，听族中的长者提起过他父亲的父亲十分强大，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所以森林精灵怀疑我们找回了传承？他们就是为了这个来害我们的？” “毛毛，这事儿你我都先好好藏在心里。之后我也会跟红叶通个气。”萧云再次叹气，“生存权属于强者，在我们足够强大前，一切忍耐都是有价值的……我们没有取回传承，我们十分弱小，现在这个阶段，示弱就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羽的五官都快拧到一块去了，手抱着膝盖目光下移，难受地点了下头算是默认。 “也不用难受成这样，还是那句话，对方为什么要隐匿行踪偷偷摸摸的过来试探？我们这个还没有一个精灵村庄大的草原部落，那么强大的森林精灵大魔法师有什么必要藏头露尾？”萧云伸胳膊搭到羽肩膀上，“显然，这次试探行为是非公开的，或者是只在小范围内公开的，是没有被所有的阿纳纳斯精灵接受的，很有可能只是个别人的一意孤行——上万人的大部落、几千人的精灵城市，还不许里面有个把个特别种族主义、特别看不起别族的瘪三存在？猫族里面都有个斑豹夏呢！” 前面的话羽就默默听着了，这最后一句比喻简直把羽搞得哭笑不得，一脸别扭地盯着萧云看。 “不用这么看我，分配猫族给你搭伙时不给你青岩和迷迭香，把夏分给你，你要不要？” 羽纠结上了：“呃……” “所以了。”萧云一副咱们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儿拍羽肩膀。 “……”羽无言以对。 “咦，你们怎么还在这？”红叶照顾了半天伤员，出活动室一看萧云跟羽蹲在旁边墙角，吓了一跳。 “我跟毛毛问了下今天出事的过程。”萧云扭脸道。 “嗯……”红叶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看了看羽又看了看萧云。 “来，过来坐，你也听听我们的分析。”萧云招手。 十来分钟后，并排坐墙角的红叶露出吃了SHI一样的表情，一脸的不情愿、蛋疼、纠结，偏偏又没法说什么质疑的话。 萧云说得口干舌燥，摸出腰包里的水瓶拔开软木塞，咕噜噜灌下大半瓶凉白开，打着水嗝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应对也只能是这么个应对……弱小就是原罪，弱者就是没有资格谈生存权、生存资格，所以我们就算晓得是什么情况了，表面上就是不能表明出来，不能生气、愤怒、发火，打落了牙齿要和着血一块往肚子里吞，脸上还要笑，还要保持住双方和谐友好平等贸易的假象。” “是不是很憋屈？当然憋屈！我简直恨不能想个办法去逼问克莱斯特、去逼问精灵女王，问问他们到底把不把我们这个贸易伙伴当回事，要求他们去惩罚那个伤害了阿树、木木的王八蛋——” 萧云顿了顿，自嘲地：“但这么做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落到逼问别人自己与谁谁谁相比更重要的地步，本身就是把自己摆在被标价的位置上，自轻自贱自个儿给自个儿找没脸。更何况我们还没有立场、资本去这么干。” 沉默许久的羽动了下，低声道：“这样真不好啊，阿云……这种感觉好难受。” “谁不难受谁王八蛋。”萧云点头，起身走前几步，把水瓶狠狠地丢了出去，瓶身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到前方不远处，碎裂声中，玻璃碎片铺了一地。 萧云转身看向两名战士，五官也扭曲了起来：“我们要变强，毛毛，红叶，要强到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别人会随随便便出手试探我们的地步！” “嗯！”红叶起身，一巴掌拍到萧云胸膛上。 羽也站了起来，抱住萧云的肩膀晃了晃。 萧云不会去指责森林精灵虚伪，因为虚伪本来就是成年人交际时默认的潜规则。 所有的人，不，所有的智慧种族个体，都会同时具有三张以上的面孔。就比如别萧云拿来当政治口号宣传秀的萨尔和地精们，他真的发自内心认为生活在草原上的种族就应该和平共处人人平等？不存在的。 萧云认可的平等只建立在劳动上，有劳力、能对集体产生贡献，在萧云这儿就有平等，麻麻不会还自大不听教、不服从集体，那在萧云这儿就只有口号上的平等……比如被边缘化的猫族族长斑豹夏。 自家都是黑猪一条，萧云自然不会脑残到撒娇似的记恨森林精灵不是好鸟……他特嘛又不是身处于给你足够和平空间玩嘴炮政治秀的WW，在这地方不多动动脑子是会把自己的小命玩掉的。 但这事儿也给了萧云警醒，他明明知道跪舔的姿势再端正也备不住别人对你有想法，偏偏自信地以为雪精灵他都能搞定、本来就熟悉的森林精灵更不会出问题——如果他脑子清楚点，想办法让海琳和凯将阿纳纳斯城更有地位、有发言权的人弄过来“考察”，而不是放心大胆地让海琳给他“转达”，那么也许就不会有阿树和木木受重伤这一遭。 让两名普通战士去影响阿纳纳斯精灵高层的想法，萧云当时到底是脑子被巴尔克啃过还是给门夹过才会这么狂放？！ 所以说萧云忍住了没露出迁怒羽的态度，因为按照事情的起因来算，他要是有闲心去做没屁用的迁怒之举，就得先迁怒于自个儿…… 把羽和红叶两个安抚住，转过脸来，萧云表面没事人一样继续紧抓部落里春播进度，而在他心中，一颗名为“野心”，也可称之为“理想”的种子正悄然播下。 作为一个小富则安，工作期间虽然为了钱会努力往上爬，但赚钱就只为了让自己的小日子更加安逸、财富更加自由的现代职场人，萧云自然并不是什么特别有冒险欲，特别想玩争霸流的龙姓名傲天人士——活得那么累有啥必要！人生是用来享受的，不是用来跟自个儿过不去的！ 他当区域经理时除了必要应酬，空闲时间都安逸地瘫家里刷手机盘手办玩游戏，这种对得起自己的生活态度可不比天天喝得跟狗一样的美滋滋！ 来到了异界成了草原人，萧云的生活态度也没太大转变，逼着毛绒绒们干活是因为这破地方压根没现成的可享受，他必须先把享受的基础打起来；最明显的一点，他嘴上喊着草原人民大团结、草原人民命运共同体、草原人自力更生发展富强，但根本就没考虑过东逐虎族西刚森林精灵、上打精灵王下捶暗精灵主母，达到称王称霸的目的——把西南边陲发展起来、愿意过来的雪狼族拉拔过来，种田生产不就很美滋滋，非要去当那个龙傲天，有毛病没毛病？ 然鹅，残酷的现实给了萧云当头一棒……他这跪舔森林精灵的姿势不可谓不端正，甚至做着生意都还多考虑一层人家转手做二道贩子有没有利润，结果呢？也不知道是哪个高层抽风跑来看他们有没有找回传承，阿树跟木木身上就多了俩血洞。 自己重视的族人在别人眼里还不如条破抹布，萧云嘴上安抚羽和红叶、给他俩熄火，他自个儿心里面的火可是越烧越旺。 无能狂怒没有意义，但并非没有价值，此刻，他心里的恼火、不甘，都化作了内心深处那颗刚播种下的种子生长的营养。 从小富则安的务实派往理想家的方向转型，这个过程会很痛苦，很艰难，但对于一个从小到大养成习惯的手工制作手办达人、有耐心用乐高积木拼出奥格瑞玛模型、同期肝剑三魔兽流放之路还要挤出时间来奋斗在阿拉德瓦格兰前线的男人来说，眼前的三千条大路都可通往罗马，只看他的脚踏上哪条路而已！ 对此，萧云是有信心的——反正不管他有没有信心这条路他都得走，那么以其惶惶不可终日、害怕天跨下来把自个儿压死，倒不如沉静下来积蓄力量，让慢慢增长的力量成为自己的信心。 四年的时间部落完成了第一次人口飞跃式上升，阿纳纳斯城高层产生质疑也没选择上门打脸，而是采取暗中试探手段，这至少也是一种认可，对雪狼族蹒跚行路、走出的第一步的认可……人家没有当面翻脸，起码说明你还有让人留有余地的价值，若是连这点儿价值都没有，那萧云直接可以召集族人跑路，全族远赴海外为卡莱尔王子的革命事业添砖加瓦当小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云：我要开始蓄力读条了—— 第104章 草原铜币 噩梦骑士事件后过了半个来月, 森林精灵交易的队伍如期抵达火炎部落。 萧云亲自接待这些重要的客人们，把这一队精灵战士请到活动房中好吃好喝, 背过身去时, 他脸上的笑容有点冷。 那位负责与雪狼族签订契约的伊芙琳女士没有来。 不说符合审美不符合审美的问题, 稍显稚嫩又总是绷着神经强装成熟的伊芙琳女士在萧云看来是有些可爱的, 嗯……对他这种职场老油条来说, 逗这种新嫩的“年轻”人玩儿也有种放松精神的乐趣在。 去年的交易, 伊芙琳女士明确表达了今年仍旧会由她来负责，但到了今年的交易期，伊芙琳女士并没出现, 只来了一群精灵战士。 临时换人看上去没有什么，但结合之前雪狼族战士遇袭事件, 这里面的信息量就大了——伊芙琳女士的老师是阿纳纳斯城的长老，她本人也是长老议会的候选人, 论发言权、“证词”可信度，伊芙琳女士无疑比普通的精灵战士高N倍。 她被临时换下，用精灵战士带来的解释是“有突发任务”，这是不是说有人不希望伊芙琳女士了解火炎部落当下的情况, 乃至是……不希望如伊芙琳女士这样有一定话语权的人知道草原上的变故？ 那么问题来了, 是什么人有这个地位和权力……能公然将伊芙琳女士支开？ 萧云走出来安排食堂的人准备盛宴招待客人们, 脑子里疯狂转着念头。 毫无疑问，阿纳纳斯城中有个地位不低于伊芙琳女士的后台——她的老师、长老议会成员——的人，有意支开伊芙琳女士，只让一群战士来负责交易, 那就是摆明了不想让森林精灵高层“采信”雪狼族的“证言”。 这个人，地位很可能比精灵将军克莱斯特还要高——因为今年的交易中有一部分是关于军用干粮的，若处于克莱斯特将军的立场，自然会希望有地位更高的人或是自己手下的兵来负责，然而……派到雪狼族部落里来的这支队伍，全由城中的精灵战士组成，萧云没有看见其中有属于克莱斯特的、轮值港口的战士。 “滴水不漏啊。”萧云冷笑一声。直到现在他仍旧不知道敌人究竟是谁，但从对方采取的手段来看，这毫无疑问是个深沉老辣、傲慢冷酷的对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雪狼族质疑的机会，也完全不把雪狼族放在眼里。 这事儿吧，萧云其实并不很在乎……“告状”也罢，质疑也罢，想让自己提出的问题被重视，自身也需要一定的体量，否则，很可能不但问题无法解决，自己还会成为被解决的提出问题的人。 所以他在交易日期临近前就把羽和红叶支走了，从一开始，萧云就没打算在这种不痛不痒的地方做文章——“堂下所跪何人，为何状告本官”这种搞笑戏码，萧云是一点儿也没有兴趣参演。 亲切友好、热闹和谐的交易结束，送走了精灵战士们，用瓷器换的太阳布、酱料粉条换的贵金属入库，萧云非常平心静气地翻开用树皮纸装订的《草原货币基本法草案》，开始计算内部流通的货币体系币值系数。 信用纸币显然比贵金属货币更有操作性，不过萧云是有逼数的，他没自大到认为才700多人的小部落就有那么大的脸来搞信用纸币…… 所以辛辛苦苦换来的贵金属不肯能放在仓库里摆着看，必须运用起来。 直接用外部流入的货币对草原上的经济没有好处，萧云必然要考虑铸币，这方面的技术支持没啥问题，部落里开始用水力榨大豆油时，灰矮人们就把铸币的水利锻造设备捣腾出来了。现在部落里的一部分农具、小件零件就是靠水力锻压出来的，不然全靠那几十个矮人手工打造，怎么可能跟得上消耗。 这也是需求逼出来的成长，雪狼族种田一个成年人能当十个壮劳力使，但也特别费农具，部落里的锄头、铁铲等工具装木柄已经顶不住了，必须装上可拆卸的金属手柄，就这，还有把金属柄给捏坏、弄折的，就很服气…… 想要让自制的钱币获得族人认同，就必须要让自制的钱币有在内部交易流通的价值，也就是保证钱币的购买力。 就当下所有的生产资料共有的情况下，你还要要求族人通过劳动赚了钱币、再用钱币来购买刚需的生活用品、物资，这就太不是人了……靠谱点的企业还包五险一金提供食堂提供员工宿舍呢，所以在最基本的衣食住方面，现阶段必然是分配制，没可能拿来“刺激内需”。 那么在促进内部货币流通、确保货币购买力方面，萧云能做的就只有在非刚需民生物资方面下功夫，比如，零食~ 拿出部落储备的铜钱，熔炼后与锌（闪锌矿多伴生于铁矿，一种硫化物矿物）融合成黄铜（锌和铜的合金黄铜是最早被古人利用的合金），利用水力冲压锻造成面值为一克、五克、十克的内方外圆黄铜钱币，币值随克重走。 一枚净含量二克的铜币可溶炼为三枚一克重的黄铜币，反正铸币本来就是暴利，这种货币又只在自家内部流通，萧云也不怕有谁吃撑了跑来指着他鼻子骂奸商…… 再说了，纯铜的钱币随便放一放就锈得乱七八糟，哪有黄铜这么好的机械性能和耐腐蚀性，黄铜还比较漂亮…… 至于为嘛要铸成孔方兄，倒不纯粹是萧云想玩一把情怀，而是孔方兄比较便于携带保管，拿结实点的绳子串上就不怕丢。 从箩筐中捡起一枚黄铜币摊在手心，萧云没追求内部流通的铜币有多漂亮，所以第一批铸币的款式那是相当的简单……以一克重的黄铜币为例，正面有“草原铜币”四个方方正正的汉字，背面左边有竖杠的一个“1”，代表币值，右边是一道藤蔓状的简单纹路，硬币的侧面，则是一排重复的小字：“草原人民大团结”。 嗯……俗不可耐，不堪入目，丑得一匹，简直是侮辱高颜值的黄铜……但流通最频繁的钱币不拿来当宣传工作的一线阵地，萧云都觉得亏大发了，所以就随便了，别讲究那么多…… “巴鲁，你觉得这个钱币如何？”翻转检查几次，萧云饶有兴致地看向负责铸币的巴鲁。 “很难看。”巴鲁这个老实人毫不犹豫地，“我实在不明白为啥中间要留个大大的方孔，是为了让钱币看起来更大吗？那为什么还要铸一克的钱币，太小气了阿云，大陆上没有这么小面值的铜币……” 萧云弯腰抓起一把钱币，抽出根兽筋把钱币串上，往腰带上一系，再冲巴鲁一扬眉。 巴鲁：“……哦哦！”右手握拳往左手手掌上一拍，“这样就不怕装在腰包里活动大时钱币会掉出来了！” “嗯哼。”萧云笑着把钱串解下来丢回箩筐里，“当然，也是为了让钱币看起来大一点儿，毕竟一克的黄铜实在是太轻了。” 巴鲁：“……” 当天晚上，萧云召集族里的族长战士种族代表们开了个工作会议，会上，他将三种面值的黄铜币向大伙儿展示，并提出了关于部落内成员福利的新计划：“以前我们分发零食都是有什么分什么，大伙儿辛辛苦苦工作一天下来，能吃到什么零食要看运气，我觉得这样对不起大家流的汗水。所以我想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是每日参加工作后我们不直接发放零食，而是发放钱币。” “食堂交给牛角负责，大河脱离出来新带一个部门，这个部门叫福利部，专门为部落里生产各种零食，大伙儿领的钱币，凭自己的口味在大河的福利部里换取喜欢的种类。” “诶，这个很好啊！”族长们还没出声，战士们便高兴起来，尤其是阿山舅舅，声音特别大……阿山喜欢吃油炸、辣味的零食，甜的糖块什么的发给他大多投喂给兔狲幼崽了，要能让他选口味，他自然双手赞成。 “我也觉得不错。”提前通过气的草根族长投出赞成票，草根族长也喜欢重口味，甜食啥的不咋爱……主要是她的年纪大了味觉退化，一般人吃的甜食在她吃来就淡而无味。 “就这么办。”火炎族长一如既往地严肃深沉，言简意赅。 夏虽然是族长但没啥发言权，冷着脸看着越来越有话语权的鱼骨和迷迭香在那讨论猪肉松好吃还是牛肉松好吃。 栗族长被小花犀利的目光盯着后背，默默举手同意。 巴鲁无可无不可，灰矮人比起零食更热爱食堂的正餐。 地精老沙门向来不对提出反对意见。 七成以上的人赞成，这事儿自然是风平浪静地通过…… 萧云将装满钱币的簸箕拿到人群中间，让大伙儿细看：“那么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钱币的购买力，也就是什么面值的钱币跟福利部购买多少份量的零食恰当，以及各个工作队每日的工作量分发多少面值的钱币合适……” 强迫别人跟着自己干，短期内没啥问题，时间长了，小孩子都会产生逆反心理；有技巧地引导、让别人在自己划定的范围内做选择，给别人营造出“我也是决策者”的心理暗示，那么工作展开的困难就会相对比较低……萧云自己算好了标准范围，再让大伙儿来在他划定的范围内讨论如何选择，这样的做法比上来就要求“你们要全部听我的”高端得多了，还不容易浪费时间浪费口水。 简而言之就是——细节的地方你们随便发挥，这是咱们这个工作会议的参与者都有的权力，框架就由我来划，这个就不很重要了，来来我们继续讨论细节…… 这并不是萧云虚伪到在这种地方都要忽悠着人玩儿、给大伙儿没事找事，玩游戏都讲究个“剧情沉浸”，做事儿当然是要尽可能地让合作伙伴有“参与感”，不帮忙带孩子的爹你指望他能对孩子有多少责任心？人只会对自己付出精力心血的事物投注感情，就算是家里养狗，负责喂食的爹妈都肯定比只陪玩的小主人跟狗的感情深。 一通热烈的讨论，定下了每个工作队每日完成工作量后的铜币分发标准和零食换购标准，会议结束，与会的战士、工作队队长们便喜气洋洋地把这个好消息告知与自己关系好的小伙伴……造吗！以后一天工作下来可以领钱币去换自己喜欢的零食辣！比以前多得多呢！ 真哒？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辣！这可是我亲自参与讨论的事儿呀！在同个工作队工作时间越长，还有额外加成呢！ 棒棒哒~！ 嗯……包括猫族在内，淳朴的草原人民完全没人想起去计较之前干过的无数“白工”——也开不了这个口计较，以前虽然没给发钱，但是食堂管饱的嘛！还给发衣服毛毯分屋子住呢！ 强行颁发的“政令”永远没有有群众呼声基础的政策适应性良好，过了几天福利部做好准备，当天晚餐时各个工作队的负责人便按照参与工作的时间长短来分发钱币，不管领多领少的人都是一脸喜气…… 以牛角的食堂为例，含牛角在内有三名“老员工”服务时间在两年以上，按每年新增每日两个铜币的标准，牛角每日的“零食补贴”就是一枚五克钱币加四枚一克钱币，外加负责人额外补贴的二枚一克钱币。 牛角捏着钱币兴冲冲地跑去用最早一批比较小的仓库改建的福利部，惊喜地发现…… 巴掌大的油炸豆饼一快钱给俩！ 用果脯炒豆等内容物压制切块而成的、最受欢迎的切糖，三块钱一块！ 白嫩嫩的香辣味豆腐脑，一碗两块钱！ 散装称重的肉松，五块钱200克！ 白色的糖块也是称重，十块钱给一斤，足足一大包！ 以及奶油，酸奶，水果罐头，油炸食品……等等。 牛角嘴巴都笑裂了，麻溜地把今日的零食补贴全换成爱吃的零食，抱着去找球球分享…… 当然了，福利部供给的并不只有零食，还有部落里生产的、不含在分配制里面的产品，比如一对露指羊毛手套三克黄铜币，一条洁白柔软的围巾十个铜币，一条太阳布制成的超级耐磨的内裤五个铜币，袜子三个铜币，还有肥皂，便携水瓶，瓶装辣油，比较讲究款式的衣物等等。 需要攒个几天的钱才能买到的“大件”，暂时很难吸引到只专注于零食的众人，但商品摆在那儿，总会有人去看，看多了，产生想要拥有的念头、产生积蓄意识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草根族长领到的“补贴”跟牛角一个标准，每日十一克黄铜钱。她揣着手在福利部的商品展示柜前转悠了半天，买了一瓶价值为五铜币的辣椒油，心满意足地回了屋……她已经决定多攒一段时间的补贴，去把那件挺端正的衣服买回来了。 才刚能起身活动，因内脏受损严重没法儿再当战士的阿树，虽然没有参加工作，但因为他是在巡逻期受伤的，在伤愈前按照工作会议上的讨论也有“工伤补贴”，基本“补贴”每日五铜币，加上两年（从部落生产模式确定下来、有对外贸易认知，也就是卡莱尔王子初次来访时开始算）的工作资历，他的补贴只比牛角少两块钱。因内脏受伤要忌嘴，没法儿吃零食，便先存着以后再用。 算下来，为部落受重伤导致残疾也就是每天不干活能领九块钱……是有点磕惨，但目前没有条件提供更好的额外福利，起码衣食住方面是部落包的，也勉强凑合了…… 正常参加工作、没有年资也不是负责人的新人，一天也就五块钱而已。 发下去的货币通过非民生刚需产品进行回收，再分发下去，起到良好的循环作用、刺激大家的劳动热情，初步看来效果还不错；就是把上来就要应对这么大工作量的大河给折腾得够呛，算账差点儿没把这货算出一嘴泡……对此，萧云表示你丫活该！就该给你个懒货多练练！ 内部货币流通是大事，萧云盯了几天，见大家在最初的热情过去后渐渐把视线从零食上面转移、看向太阳布衣物，以雌性为主的一批族人开始攒钱后，便放了心……目前流通的这部分铜币目的是培养起大家的经济意识，等大家适应了对自己拥有的钱币有意识地进行分配消费后，补贴分发就可以从麻烦的每日制换成周薪制、月薪制，增加稳定性。 以后人再多点、基数再大点，食堂还可以上马点餐制，想吃啥自己掏钱加菜……又能提升满意度，又能回收货币，一举两得。 西部沿海，精灵港口。 克莱斯特将军有些不满长老议会垄断军用干粮交易、没让军方的人插手，但既然另外一位将军没有出声，他也不便抗议。只是，当运送到码头来分配给值守部队的干粮比原定数量少了很多，克莱斯特将军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下了。 “我要求长老议会能对此事给出解释，这与预定的数量不符。”查看了车队上装载的粉条，克莱斯特将军手一甩拨开大氅，皱眉走到押运官身前。 “克莱斯特将军，这是长老议会认真计算港口轮值人员每日消耗量后给出的份额，我想应该是合理的。”穿着长袍的押运官恭恭敬敬地道。 “那么附庸种族呢？维护港口运行的人族、兽人，他们的份额呢？难道要我们的战士去狩猎捕鱼来确保他们的需求？”克莱斯特将军声音提高了少许。 “这……后面车上装载的面包正是为附庸种族准备的。”押运官脸色有点儿发白，但并不肯退步。 克莱斯特将军深吸口气，额头上出现青筋…… 精灵族接纳附庸种族，并不会像对待奴隶那样苛待，虽然不会提供给多么丰盛的物资，但起码普通的精灵吃什么他们也可以吃什么，在最基本的民生物资上是会讲究一定程度上的公平的，这也是许多人族和兽人会叛逃家乡跑来附庸精灵族的主因。 离开森林来码头上干活儿比较辛苦，自然要给予优待，愿意来的附庸种族都可以享受一半于精灵战士的待遇，那么在比面包好吃（重点）的粉条分配上，精灵族战士一顿吃三两粉，附庸种族也应该分到一两半。 规模比较袖珍的精灵码头需要百名战士轮值，附庸的人类和兽人为两百名，毕竟……精灵战士也是需要有人服侍的，再说从今年起这处港口除了圣布里奇商队外还要迎来海族的客人和冒险者团队，准备好的旅馆、酒店，杂活总得有人干不是？ 下属海琳与雪狼族交好，雪狼族承诺今年除了第一批的四十万斤粉条外还会在接下来分两次各提供每次不少于五十万斤的交易量，克莱斯特将军觉得在这方面怎么着也不会亏待他，万万没想到长老议会居然这么不客气，只运来不到两万斤粉条，这到底是嘲讽他呢，还是嘲讽他呢，还是嘲讽他呢？！ 一把拎起押运官，在正忙着搬运物资的附庸种族惊恐的目光中把这家伙拎到角落里，克莱斯特将军一手抓着他的衣领子，一手搭在佩剑上，面色不善地：“四十万斤粉，就算让城里四千多人每天顿顿敞开来吃几个月也吃不完。告诉我，那批买回去的粉到哪儿去了？” 阿纳纳斯城中的两位精灵将军，克莱斯特是比较沉稳和善的一位，这会儿老实人发了火，只是普通文官的押运官顶不住了，冒着冷汗低下头去，声若蚊呐地：“这个……真的和我们后勤部门没有关系……进入仓库的……只有十万斤……我们要负责城里的供应……还有其他部队……所以……” “另外的三十万斤呢？”克莱斯特将军脸都黑了。 “长老议会做主……送往了……斯蒂芬斯……”押运官面色苍白地。 “长老议会是在拿阿纳纳斯的物资去做人情吗？！”克莱斯特将军怒喝，“就算想做人情，难道就不能等下一批？！阿纳纳斯在长老议会眼中到底算什么！” “将军，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啊。”押运官扯起嘴角，露出苦笑，别说他了，后勤部门的头领也没有资格去影响长老议会的决定。 克莱斯特将军甩开了押运官，黑着脸转身大步走开。 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情况，格温多琳长老几十年前从女王的法师团调来阿纳纳斯，在他这样的部族将领看来一城的长老地位足够高高在上，但想必格温多琳长老并不甘心。 第105章 雪狼族做生意 圣布里奇的船队还没有到来，冒险者协会的船队就先到了。 布龙菲尔德北部大陆气温普遍偏低, 每年适宜野外活动的时间仅有七个多月, 去年谈成了合作, 今年冒险者协会便早早地派来了入驻的官员, 也带来了首批自西海岸登陆的冒险者——精灵们建起精灵码头之前, 诅咒之地西海岸只有拉弥亚商团拥有港口, 吃惯了独食的拉弥亚商团当然不可能给冒险者们行方便……那些游荡的魔兽拉弥亚商团没有足够人力去狩猎，但他们总是能以低廉到近乎白拿的价格从草原人手中获得魔兽零件，吃多了才会让外人跑到自家盘子里来捡食。 要不怎么说拉弥亚商团跟虎族的关系总是难以和谐得起来呢，虎族是没港口，但是虎族从约克山脉到草原东部那块开了条路线，大大方方地放冒险者进来做生意……这种行为不把拉弥亚商团气个半死就不错了，还交好，不阔能。 五艘大船入港停靠, 以协会调研部官员班杰明女士为首的一行人匆匆下船拜访克莱斯特将军, 问候女王，呈上礼物, 签订租借精灵港口两栋建筑物为冒险者协会分部的文书，克莱斯特将军起身与班杰明女士握了手, 森林精灵对冒险者协会敞开的大门就算是确定下来了。 作为松散的民间组织，冒险者协会的成员可用泥沙俱下良莠不齐来形容，但毕竟这次开辟的冒险新地是精灵之森和诅咒之地，冒险者协会怎么也不可能放一群菜鸟来送死，第一批前来的冒险者皆是精挑细选过的协会中银牌以上的正职冒险家、宝藏猎人、探险家等等。 当然……冒险者协会毕竟只是个民间团体, 没有五险一金也不负责包死包埋，这些冒险者们踏上冒险新地，惹怒了精灵族被干掉、又或是作死往顶级魔兽巢穴里钻、乃至是不要命地往地下世界跑，这些协会都不管，协会与森林精灵签订的协议中，压根就没把所有的冒险者与协会算作一个整体。 这道理冒险者们也是门儿清，船靠岸了，没获得许可前也没谁硬是头铁地跑下来乱窜。等协会的官员跟森林精灵将合约签下、划定精灵码头对冒险者们开放的区域，这些冒险者才在协会的组织下分批下船，按团体或按地域跟随精灵族附庸种族的安排、到各个旅馆中入住。 艾萨克·罗宾斯是来自南部大陆联邦国家的小贵族次子。 虽出生于贵族家庭，但没有继承权的次子又不太幸运地没有获得父母偏爱的话，人生其实也比较惨淡……艾萨克就是这么个倒霉鬼，三兄弟中最受父亲重视的是兄长，最受母亲宠爱的是弟弟，他夹在中间不尴不尬，成年后父亲给了他一千枚金币，就把他踢出了家门自寻生路。 当然了，有这么大笔的起步资金比起一般平民仍旧是好太多了，自小有名师指导、武技还算过得去的艾萨克揣着钱跑了几个港口城市，以几百枚金币的价格买下一名兽人、一名矮人，又招募了个人族伙伴，搞了个小小的团队，凭借着他贵族出身培养出来的教养谈吐，接到不少不上不下的任务、给大城市中的贵族跑腿押运干杂活儿，没几年就混出了不错的名气；协会放出消息招募前往冒险新地的团体及个人时，艾萨克凭着自己团队近乎百分百的任务完成率及良好的名声轻轻松松从无数报名者中脱颖而出。 “这里就是北部大陆啊，连空气都如此与众不同。” 下了船，脚踩到码头的地面上，艾萨克·罗宾斯抬手整理了下头顶圆帽，发出咏叹调般的感叹。 可惜他的团队中没有斯文人能符合他的感慨，猥琐地跟在他背后的盗贼同伴甚至还发出了一种十分不体面的怪笑声：“嘿嘿嘿……艾萨克，你那那边的那几个娘娘腔精灵，他们穿上裙子的话是不是比酒店里的小妞更带劲？” “……住嘴吧，亚力，如果因为你让我们被精灵赶出去，我一定狠狠地打扁你。”矮人阿诺德不快地抬起头，凶狠地冲盗贼亚力握了下拳头。 兽人麦尔肯也很不认同地朝盗贼亚力看过去。 盗贼亚力翻了个白眼，哼哼两声，倒也没有再度出声添乱，一是矮人阿诺德和兽人麦尔肯动手揍他不是一两回，二是，给他们带路的精灵族附庸已经有些恼火地转头看过来。 精灵修的港口不算大，下了码头没走几步就能看见成排的木屋和临街开张的店铺，领路的附庸者将艾萨克等人带到一家旅馆前，很会做人的艾萨克掏出几个铜币发了小费，转过脸来，拉着亚力首先进了房间。 “听好了亚力，这次为什么我们不打算跟进精灵之森？因为在确认森林精灵足够友好前我不想带大伙儿去冒险。我缴纳了每个人一金币的船费将大伙儿带到这来，希望的是大家都能完完整整地回去。” 关上门，艾萨克便皱眉教训同伴：“去年圣布里奇跑了两趟诅咒之地便赚得盆满钵满，那个王子还被称为圣布里奇之光。我们当然没法儿跟一国的王子比较，但是我想大家也不希望我们坐了一个多月的船只是白跑一趟。我们要尽可能地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带回去，在这之前，任何有可能得罪精灵族的言行都不可取。” “嗨，老兄，我只是随便说一说，并不表示我会做什么，难道我没有脑子的吗？”亚力有些恼羞成怒地嚷嚷起来。 “是吗？你认为只是嘴皮子过瘾无关紧要？那么是谁激怒了女公爵导致我们任务失败，让我们团队百分百的任务完成率功败垂成的呢？”艾萨克没有跟他对着吼，心平气和地道，“阿诺德和麦尔肯去年刚赚够钱买回自由身，他们希望能在城区里买下属于他们的房子，阿诺德还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工坊，若因你的缘故让他们错失赚钱机会，你觉得这次还会只是打一场就能解决的吗？” 亚力面皮紫涨，虽然艾萨克是关上门才跟他说这些话，但被翻老底仍旧让他感觉面子挂不住：“行吧，都是我的错，行了吗！” 吼完亚力便自行开门出去，狠狠瞪了走廊上正搬东西的阿诺德和麦尔肯一眼，哐哐跑下楼去。 “我真的无法忍受那个混蛋了，艾萨克，我们为什么不换个更靠谱点儿的宝藏猎人呢，非要带上那个盗贼？”矮人阿诺德脾气暴躁，当即跑进房间质问。 艾萨克叹了口气：“别生气，阿诺德，我想亚力能够控制好自己……这里毕竟不是人类王国。” “见鬼！”阿诺德双手举高表示无奈，转头回去忙活。 作为次子，艾萨克接受的教育除了必须的礼仪外便是如何享受人生，原因是他的父亲不希望他滋生出野心危机到兄长的地位，而这对他来说也不全是坏事……他的心还是比较纯粹的，没有受到污染，对买来的奴隶容许他们用自己赚到的钱赎回自由身，对亚力这种出生街头小混混的平民也没有太大偏见。 嗯……这也导致他有优柔寡断的毛病，哪怕明知道同伴是个火药桶也狠不下心来放弃。 收拾好行李，三人便结伴下楼想到街面上转一转，主要是去吃点儿东西——精灵的旅馆负责人有些洁癖，不同意客人在旅馆内用餐，他们只能去外面解决。 旅馆楼下的街道有许多商铺开了门，但比较头痛的是大部分店铺出售的都是精灵工艺品、精灵香料、各种各样的水果、太阳布服饰店、甚至还有花卉种子店，找了好会儿才发现一家出售面包果酱的店铺。 整条旅馆街住了上千名冒险者，就这么一家面包店，生意可以想象……排队的人龙拖出去老远，有些等得不耐烦的冒险者只能钻进附近的酒馆，用下酒的小吃打发肚子。 “太糟糕了，我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为什么不能多开几家卖食物的店呢，难道生意上门了森林精灵也不想做吗？”排到队尾没多会，耐性比较差的矮人阿诺德就忍不住叫了起来。 “忍一忍，阿诺德。麦尔肯，你去旁边的酒馆问问他们有什么食物可以吃。” 兽人点了下头，正准备离开队伍，街道那头便跑过来两名精灵战士，抬手朝这边招呼：“嗨，那边有卖烤肉和粉面的地方，有等不及的人先过来！” 一听到烤肉，阿诺德的眼睛就亮了，撒开两条小短腿就跑；可惜跟他一样饿得眼睛发绿的人还有很多，呼啦一声、这个矮人就被朝同一方向狂奔的人群淹没。 “阿诺德？！”艾萨克吓了一跳，连忙把麦尔肯叫回来，跟着人群一块跑，努力地在无数屁股和大腿之间寻找自己矮小的同伴…… “这边、这边！跟着来！”两名精灵战士跑前面领路，不住呼喝，“不要挤别人、别撞到他人！” 艾萨克和麦尔肯终于把给人群夹在里面推着跑的阿诺德救出来时，俩精灵战士也把大几百号人带到了港口外的海滩；原本还有些躁动的人群看清楚海滩上的情况，再是饿得发昏一肚子火气的冒险者都冷静下来了…… 起码二、三十号铁塔般雄壮的雪狼族战士正在海滩上忙碌，石块垒起来烤肉架子排出去十几米远，上面的肉块貌似才刚放上去，还能看到血丝；另一边，则是一字排开的三口大铁锅，铁锅里翻滚的汤水热气腾腾，站在一边的雪狼族正用铁漏勺将铁锅里或白或深棕色的东西捞出来，装碗、再摆到另一边的长桌上，长桌上除了碗外，还摆满了不知道装着啥的坛坛罐罐。 一名身高起码二米二、壮得像头熊一样的雪狼人挡在食客大部队面前，这家伙果着上身、上衣脱下来挂在腰间，危险性十足的肌肉块和惊人的体格让冲在最前面的冒险者下意识地想掏武器，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地站着，但硬是有种万夫不当的气势，叉腰对着一干冒险者吼道：“不要急！排着队进来！吃粉的走左边，吃烤肉的走右边，不要推攘、插队，不要大声喧哗吵闹！” 冒险者们：“……” “前面的先进！”两名精灵战士催促。 船上能吃的东西吧……说实话，也就是保证饿不死的程度。坐了一个多月的船、下了岸又没吃到东西，这功夫别说是传说中的“凶兽”雪狼人卖的食物，恶魔给煮盘土豆咖喱他们都得认；打头的几名冒险者小心地绕过堵路的壮汉，忙不迭奔着摆碗的长桌冲去……烤肉啥的谁不是吃到吐，有别的选择自然是别的选择优先。 长桌前面的雪狼人体格也和前面那老兄一风格，好在衣服是整整齐齐地穿着的，面相也比上一位老哥温和得多，看见上门的客人，还给了个憨厚的笑容：“欢迎，要大碗还是小碗，大碗五铜币，小碗四铜币。” “大碗！”打头第一个的冒险者绿着眼睛道。 “好勒。”羽端起脑袋大的浅底碗，一手抄起勺子，“要酸辣还是麻辣，香辣也有。” “……随便。”这冒险者没想到雪狼族做生意居然还会考虑客人口味，眼神狐疑地盯着对方看。 “那就酸辣吧，酸辣开胃。”羽麻溜舀了一勺子肉沫哨子、小半勺醋，再加适量的盐、酱油、半勺子辣椒油，一勺子冒着热气的骨头汤，再加点焯水的菜叶豆芽和酸菜，将碗递给上门的第一个客人，另一只手伸过去，“叉子自取，吃完了碗还回来放后面箩筐里，五个铜币。” 碗里的绿叶菜、红油配上白粉丝棕粉条各半，再加上扑面而来的香气，可谓是色香味俱全，饿得眼睛发绿的冒险者咽了口唾沫，两只眼睛防备地盯着羽，从腰包里摸出一枚十克重、五铜币面值的硬币，小心地放在羽摊开的手掌里，又谨慎地双手接过大碗…… “让让下一位。”羽见这人呆愣愣地杵在前面，挥挥手让他走开，眼睛朝人身后看，“你要大碗还是小碗？大碗五铜币小碗四铜币。” 买到粉的冒险者这才放心下来，对方看来真的是在做生意不是玩啥坑人的陷阱，赶紧从箩筐里抓起一把叉子、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开位置，便急不可耐地用叉子把碗里的食物往嘴里扒拉。 人类王国也有粉面类型的食物，不过都是用大米、小麦做成的，因研磨工艺不太讲究，里面多半混杂有麦麸和糠，比较硬，要煮个十几分钟才能彻底煮熟，吃起来的口感吧……只能说比面包强点有限。 红薯土豆淀粉做的粉条就没这麻烦了，几分钟煮软，吃起来可口、加啥都入味，第一口进嘴，这冒险者的眼睛就更绿了，当即手上动作几块，呼噜呼噜的嗦粉声听得后面排队的人口水哗啦。 “味道还行吗老兄？”有个蛮族的哥们闻着酸辣汤的香气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嗯嗯！”第一个吃螃蟹……呃，吃到雪狼族粉条的冒险者随意抬头点了下，又埋头呼噜噜嗦粉。 这一碗粉的成本除了酱料哨子外，就是三两粉丝，卖给冒险者说是说五个铜币，但因为通用的铜币都是二克重的关系，所以客人给的都是十克纯铜，纯利相当高；既然纯利高，那在加料上雪狼人就没小气，汤都是用猪骨头和鱼骨头熬成的汤，还给放几片白菜叶、一小把焯水豆芽、一小勺开胃酸菜，吃起来美滋滋，闻起来香喷喷；第一个吃到的人吃得连话都不想说，后面排队的自然不傻，连声催促前面排队的动作快点拿碗就走憋瞎JB耽搁…… 煮好的装碗的粉条加了料就能端走，速度相当快，没几分钟的功夫就有几十名冒险者端起了碗，呼噜呼噜的嗦粉声、呲溜呲溜的喝汤声响成一片…… 码头这侧，艾萨克三人看见卖食物的居然是雪狼族就打起了退堂鼓。这也不怪他们过度谨慎，毕竟雪狼族凶名在外，名声并不比精灵族好多少——尤其是艾萨克，他还在读书的时候听说过某某城市的大贵族一掷千金买到了一名雪狼族战士奴隶，辛辛苦苦调教半年，结果才刚给解锁就给那个残暴的雪狼族战士生撕了，雇佣的护卫保镖全灭、住隔壁的几家贵族也遭了池鱼之殃；闹到后面不得不出动当地驻军进行围剿、付出上百名士兵伤亡代价后才艰难地将其击杀……反正艾萨克所知的贵族圈子里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凶兽”上砸钱，在南大陆的奴隶市场上连小国的王族都能买到，雪狼人是肯定买不到的。 活生生的雪狼族战士起码三十个堆一片沙滩上，让艾萨克走到其中去消费、去吃雪狼族的食物，艾萨克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承受不住。可是这么多冒险者站在这儿，让艾萨克头一个扭头就走他也怕丢人，便只好留在这站着，等谁起头了再跟着走。 等了又等，没看见有人出来勇敢地带这个头，倒是忍不住走下沙滩、或是被粉条吸引或是被香味诱人的烤肉摊吸引的人更多了…… “我真的要饿死了，艾萨克。”矮人阿诺德不好意思地看了团长一眼，蹲下去手撑着码头地面，蹭一下跳到沙滩上，迈开两条小短腿朝着粉条摊子冲去。 兽人麦尔肯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侧过脸来眼巴巴地看着团长。 “再等等。”艾萨克安抚地朝麦尔肯比个手势，眼睛盯着第一批下去的人，他得确认吃了雪狼族的粉还能安全离开才安心。 那个最早吃到粉的冒险者呼噜半天、吃得满嘴油光满面发红，终于是把一大碗粉干掉走了；只见他走到长桌后面的箩筐处归还碗，再转过身……对着排队的人群大步迈过去，安安稳稳地站到队伍最末端。 艾萨克：“……” 和艾萨克一样盯着那货看的人不少，那家伙还了碗又去排队，引出一阵叫骂，然后这些老油条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边骂着那货边纷纷跳下沙滩，小跑着朝排队的地方跑过去。 “走吧。”这次艾萨克没再坚持，招呼麦尔肯一声也跳了下来。 掏出小刀剔牙的冒险者忽觉背后一凉，疑惑地转头一看……发现排他后面的人全冲着他怒目而视。 无辜的冒险者：“？？” 三两粉煮的大碗粉条，胃口小点的足够吃饱吃撑，胃口大的难免意犹未尽，好在此时隔壁的烤肉摊也差不多“出货”了，满满的诱人烤肉香味引着人不由自主地往那边靠，倒也没导致粉条摊这边出现排队排不完的蛋疼情况。 红叶来来回回在现场巡视，见这些冒险者们都还算老实、没有赖账啊吃霸王餐啊之类的情况出现，松了口气，边把衣服穿上边走回与码头交接的地方，冲带人过来的俩精灵战士挥手：“海琳，凯，你俩吃了没，没吃也下来吃碗粉。” “我倒是也想，就怕毛毛他们这会儿忙不过来，还是等会儿吧。”海琳嘿嘿一笑。 红叶回头看了眼，也笑：“也是……看来我们的粉条还是很受欢迎的。” “必须的啊，克莱斯特将军分配了战士一半份量的粉给附庸种族，我住的地方来打扫房间的兽人都肯冲我们笑一下了，那家伙平时对谁可都没好脸。”海琳笑了下，真诚地，“还好你们额外给我们送了两万斤粉条过来，不然克莱斯特将军的火气估计要持续很久，他生气起来还是挺可怕的。” 红叶摸摸脑壳：“这个没什么，是我们部落留了自用的。这次如果不是你们照顾，我们也不好意思来借用你们的地方赚这一笔。” 海琳很是自得，这个主意是他出的，主要是克莱斯特将军给长老议会得罪了一把、懒得让城里有关系的人家过来捞外快，他便索性建议将军用这事儿来还雪狼族额外送粉条的人情……虽然也是要付钱的，可人家愿意把自家留用的部分送来给你用本来就是看在情分上。 “今年估计还要来几批冒险者，这些冒险者一部分要进我们森林，一部分是要留在草原上的。干脆你们来几个人长期留这儿打理生意算了，也不用全让战士来，普通族人来都行，我们森林精灵会保护你们族人安全的。”海琳提议道。 红叶笑得很憨厚，很认真地打量海琳说话时的表情和旁边凯的反应，海琳确实是把雪狼族当朋友，这点很明显，相较之下凯有些冷淡，但还是看得出愿意亲近他们的，对海琳的提议似乎还很满意，只是不愿用语言表达出来罢了。 “阿云说的没错……并不是所有的森林精灵都对我们有敌意。”红叶心中明悟，爽快地点了下头：“好啊，我们回去运货时我跟族长们说一说。” 第106章 好生意 艾萨克·罗宾斯，双手捧起飘着红油的粉面碗的第一时间, 就沦陷了。 习惯清淡口味的艾萨克从来不知道他原来也是如此喜欢重口味的食物的, 微带辣意的爽滑粉条、热腾腾油汪汪的汤、爽口的菜叶、和他认不出但是吃起来实在是非常有满足感的豆芽咸菜，让这位离开家数年依然坚持着贵族用餐礼仪的绅士站在一群毫无仪态可言的冒险者中甩开了腮帮子大嚼, 不顾形象地呼气、毫无体面地辣出一头汗。 以往的艾萨克非常厌恶有人用勺子把汤盘碰得咔咔响, 但这会儿他完全想不起来喝汤要用勺，直接用嘴对着碗沿，大口大口地将滋味丰富的酸辣汤喝到肚中。 “呼、哈！嗝！” 艾萨克回过神来时，碗已经空了，他自己正毫无形象地吐气、打嗝, 他下意识用手背掩了下唇沿，却发现周围的人无不是热得满头汗、辣得直吐气，根本没有人关心他是不是够体面, 够讲究。 艾萨克有些羞愧, 更多的却是放松, 他发现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也许吃“凶兽”雪狼族的食物时这样大大方方不加掩饰的表现才合乎常理。 “真是太棒了, 这才是食物，我以前吃的那些都算什么玩意儿！”一名蛮族冒险者喝干了碗里的汤料, 激动地挥舞胳膊，“雪狼族真棒, 雪狼族万岁！” 粗豪的冒险者们可不管什么用餐时不可弄出声响的礼仪规矩，当即哄声大笑，不少人凑热闹地朝雪狼族喊棒。 羽和雪狼人战士们嘿嘿直乐, 自家的食物这么受人欢迎他们也觉得与有荣焉，羽杨起了加料的勺子：“还要吃的继续排队，要给钱！” “给钱给钱！”蛮族冒险者笑得不行，小跑到粉面摊后方把碗还了，麻溜地返回来重排……五个铜币只够买一杯劣质矮人朗姆酒，吃这玩意儿可比喝淡而无味的朗姆酒爽多了。 “艾萨克、艾萨克！”兽人麦尔肯早就吃完了，这会儿也已经站在重排的队伍中，不住朝团长招手。 “嗝、我不用了。”艾萨克摆手摇头，他只是个正常人，三两粉加汤把他撑得不行，再好吃他也没那肚量再来一碗。 “我们去吃烤肉，那边闻起来也棒极了。”矮人阿诺德同样没有非人的胃，但也不乐意就这么打道回旅馆，拉着艾萨克就往对面的烤肉摊走。 烧肉摊这块儿一开始没什么人，毕竟冒险者谁不是吃烤肉吃到吐，没谁馋这一口；可是烤肉这东西吧……只要舍得放料、料用得正确，那香味儿真不是一般人能抗衡的；再靠近了一看，发现雪狼族的烤肉不光是只有肉，青菜白菜萝卜韭菜红薯土豆人家也是串起来烤，还有不少闻着看着都香就是不认识的品种（其实就是各类豆腐、土豆饼红薯饼等），于是过来了的人也就走不了了……不全部吃一遍能符合冒险者勇于探索未知的精神？不能够~ 艾萨克一开始只是想陪阿诺德随便试吃一下，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陷入撸串的魔咒中不可自拔……要不是吃下去的东西几乎堵到喉咙口、撑得他眼睛翻白，他搞不好都没法这么快清醒过来…… 看着手中捏着的大把铁纤，艾萨克整个人都是懵圈的：咋回事？我怎么又吃下了这么多？！ 凭良心说雪狼族的烤肉也卖得相当便宜，任选四串一个二克铜币，每串的用料又足，一般来说以人类、矮人、精灵族的肚量吃个二十多串肯定能饱，费用跟吃大碗粉差不多；可你先吃下了一大碗粉又来吃这个量的烤串，那就相当惊人了，反正艾萨克完全是给自己的“潜力”吓到了。 “艾萨克你真行，嗝、我才吃一点点就不行了，嗝！”阿诺德把铁纤还给雪狼人，数出铜币付了钱，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 “……”艾萨克哭笑不得，自己数了一遍铁纤还给来收钱的雪狼人，正心算自个儿该付的费用，来收钱的雪狼人便憨厚地对他道：“你吃了三十二串，一共是八个铜币。” 艾萨克点头掏钱，忽然动作顿住，抬头呆呆地看向收钱的雪狼人。 “八个铜币。”雪狼人还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次，并用手势比出八个数。 艾萨克有些僵硬地付了钱，双眼目送这名提着皮袋子回收铁纤、收钱的雪狼人战士走向下一批人；这战士一双大手灵活地、五个五个地数完两名兽人、三名人族计数的大把铁纤，艾萨克都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便向别人伸出了手：“你吃了四十八串，十二个铜币。你吃了十二串，三个铜币，你吃了二十九串，多出的那串不算钱好了，你给我七个铜币……” 艾萨克整个人都惊呆辣！ 肿么回事！传说中野蛮凶残的雪狼族居然这么精通算数、速度还这么快！这不符合常理！ “等一下，是不是算错了，我怎么吃得比他少那么多？”一名兽人冒险者不敢置信地指向同伴。 “不会错，你确实吃了二十九串，你看嘛，五根铁纤分一处，你吃的份量分成六堆，其中一堆少一根只有四根，五五二十五，再加四串，就是二十九嘛。” “哈哈哈哈我就说我才是吃得最多的！别算他们的钱了老兄，都由我来付，一共多少钱？”比肚量赢了的兽人哈哈大笑。 “哦，好，那就是四十八加上十二、加上二十九……你们一共吃了一百二十二串，算三十个铜币，多出的两串不算钱。” 不光是艾萨克跟见了鬼一样的盯着那个战士看，周围的冒险者们包括付钱的那名兽人冒险者都惊呆了…… 这名雪狼族战士收了钱，继续去下一波举手算账的人那儿回收铁纤，刚付了钱的兽人战士便跟他的同伴们凑到一块儿，一起努力地算刚才的账——倒不是怀疑雪狼族多收他们几个铜板，而是这货实在是算得太快了，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 艾萨克也很努力地在心算，他接受过正宗的贵族交易，别说是算这种账了，就算是算再麻烦的数字也难不倒他，但很显然，他得用数学公式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算，不阔能张口就来…… 以超过那名雪狼族战士好几倍的时间算出答案，艾萨克虎躯一震……答案是正确的，人家没算错！ 艾萨克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些在精灵港口外面摆摊做生意的雪狼人，是不是假的雪狼人？！ 木木回收了一袋子铁纤和一满兜的铜币，嗨皮地回到烤肉摊后方：“阿雁阿雁，好多钱呢，你听你听！” 正蹲地上拿猪鬃刷子狠劲儿刷铁纤的阿雁抬起头，幽怨地看了木木一眼：“我不听，本来应该我去收钱的，我才不想听你收来多少钱。” “那是因为你算数太慢了，等你去收钱要算到什么时候。”木木骄傲地一扬脸，倒提皮袋将收回来的铁纤哗啦啦倒在阿雁身旁，把腰包里的铜币倒进木箱子里放好，开开心心地又转了出去。 小花在旁边忍不住乐，抄起方片菜刀把整块豆腐干切成大小均匀的片、又抱出卷成卷的豆腐皮摊在案面上，朝嘴巴撅老高的阿雁抬下下巴：“要不你来穿串吧，换我来洗铁纤。” “不要。”阿雁气鼓鼓地拒绝，埋头狠狠洗刷纤子。 “你要是不服气，那就好好算数做题目，多多做题，熟练了速度就快了。”小花抄起菜刀切割豆腐皮，劝道。 “你就别理他了，谁叫别人做题时他总是想方设法跑出去玩，比不过木木是活该。”小花的伴侣拎着几条去了皮的羊腿过来搭到案板旁边，“我来忙吧，你去前面看着点木木，她伤刚好，要是有人袭击她就坏了。” “也行。那交给你们了啊。”小花冲围在案板边的几名战士挥挥手，走到烤架前拿起毛刷和串好的烤串，一边烧烤一边关注着人群中收钱的木木。 生意比大伙儿之前想象的还要好，这些跑出来吃喝的冒险者能吃的都不愿意吃饱了就走，不能吃的恋恋不舍地回去，没多会那些没来的、或是靠面包糊弄了一顿的冒险者们又赶了过来——原先准备的食材都不够用了，不得不把预备明天卖的份量拿出来，羊也多宰了两头。 忙了将近两小时，把千余名冒险者包括后面听到消息而来的协会官员喂饱，森林精灵们又下了场……还带着附庸种族一块来。 去年海滩篝火晚会，这些附庸种族没得吃，只能蹲在港口里眼巴巴地看，这回敞开了供应，又有精灵将军付钱，这些附庸种族是毫不客气地甩开了腮帮子大嚼…… 当夜，收摊了回到雪狼族分配的木屋中休息，俩箱子泛着绿锈的铜币摆到桌上清点算账，羽甩着手腕发出感叹：“现在可算理解食堂的人不容易了，只是配了一天料，我的手腕都有些不受控制了。” 煮了几千碗粉的战士揉着胳膊狂点头，还以为轻轻松松站着煮粉舀粉没啥难度呢，没想到还有点累人。 “巡夜的人安排好了吗？”红叶从外面进来，手上拿着清点物资的树皮纸账本，擦着汗坐到木凳上。 “安排好了，阿天带人守上半夜，小花守下半夜，明天晚上再换你和我。”羽道。 阿天是小花的伴侣，雪狼族战士中的精锐，战斗力比小花要差一点点，所以安排他守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上半夜。 羽对红叶的安排也是如此，红叶属于那种有特殊天赋的战士，雪狼族中少有的敏捷类型，可惜毕竟是比较年轻、训练不够充分，正面战斗时缺乏有效的攻击手段。 这个安排红叶没有异议，点头道：“虽然安排好巡夜了，大家也要小心点，这么多人族在港口里，难免不会有谁起坏心、对我们不好。” 战士们齐齐点头，丁点儿不觉得红叶的话哪里不对劲……被阿云魔改的人类世界黑暗童话摧残了这么久，除了大家都特别熟悉、特别知根知底的萨尔，别的人类在雪狼族看来总有那么点儿阔怕，仿佛动不动就会黑化、会玩阴谋诡计杀人害人似的…… 木木便很深以为然地道：“今天我负责收钱，好多人一直盯着我看，人类盯着我看的最多！对了，有个……脸白白的、穿半身甲、头发是深棕色卷毛的人类盯着我看最久，我走到哪他盯到哪，我觉得那个人类不是好人。” 精灵旅馆中，撑得难受、躺床上挺尸的艾萨克忽然猛打喷嚏。 “居然这样？”小花皱眉，“那明天收钱你先别去了，换成别人。” “好。”木木有点儿小任性，不过她是能分得清楚啥时候才可以小任性一把的。 “今晚我看还是早点儿开始巡夜吧，有人靠近的话提前赶走，免得出什么事。”小花的伴侣阿天站起来。 “也行，大家辛苦了。”羽冲分配到上半夜值守的几名战士点点头，目送他们跟着阿天走出去。 “今天，海琳跟我提起了让我们派人常驻这儿做粉面烤肉生意的事。”红叶严肃地提起正事，“我觉得这样不错，一方面我们可以多一桩长期生意，另一方面，这样一来港口这儿有什么时候我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就算是……我们起码也心里有数。” 红叶省略的部分其他人没听懂，羽是能听懂的，当即点头：“这个确实不错，安排谁过来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听听阿云的意见。” 红叶笑了笑：“其实我觉得阿雁很聪明，他可以来。” “诶，我？”阿雁一愣，想了下马上摇头，“不要，我要和你们去草原中部，我还没去过那边呢。” “不要胡闹。”小花伸手按住阿雁的肩膀，“留在精灵港口比较安全，你现在还太年轻，和我们一起进草原中部不合适，再练几年，你有机会去的。” 阿雁的嘴巴撅得老高，又不敢反对看着他长大的小花。 羽跟红叶对视了一眼，他可以理解红叶的想法，将阿雁留在精灵港口，一是保护，免得阿雁跟着他们去“冒险”；二是，阿雁来的时间晚、平时又比较爱玩，就算被有心人刻意套话也套不去多少信息。 心里面过了一下这么安排的好处，羽也点了头：“这样确实可以，不过只有阿雁留在这里的话不太能让人放心。这样吧，再选个战士出来陪着阿雁，余下的人手让阿云来安排。小花，你觉得让谁陪着阿雁比较稳当？” 羽认同了红叶的想法，留在精灵港口的战士最好是“新人”，开口问小花的意见，除了信任外，也是相信小花不会只“重视”保护栗部落的人。 “我觉得阿树可以来。”小花想了想，却提出了个大伙儿意外之外的人选，“阿树留在部落里养伤，可部落里大伙儿都很忙，没有人有时间多陪陪他，这样倒不如让他来精灵港口，这里的活儿相对部落里还是要轻松一点的，他可以做得来，也让他换一下心情，免得阿树想得太多心里难受。” 红叶&羽：“……” 这俩知道阿树受伤真相的心里面那个别扭劲儿可别提了……一方面是小花的看法确实非常有道理，因内脏受损不得不离开战士队伍留在部落里的阿树，确实应该给他安排一些比较重要又不会太累的活儿，让阿树知道大伙儿还是很重视他、很信赖他的，比如肩膀受伤的木木，阿云就没让她继续去承担水泥厂的重活，让她来跟着战士队伍打下手。 另一方面么……那就很难用语言描述了，把受伤后虚弱了很多的阿树摆在精灵族眼前成天的晃荡，怎么都觉得很微妙啊！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小花愣了下。 “不，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红叶连忙开口，“这样吧，回去时我们就这样跟阿云建议，看阿云怎么说。” 这辈子第一次吃撑的艾萨克躺了半天也没缓过劲儿来，反倒是越来越胸闷腹胀难受，只得手撑着床头下了床。 “艾萨克？”另一张床上，兽人麦尔肯一下睁开眼睛，揉着眼皮看向团长。 艾萨克比了个“嘘”的手势，轻声道：“不要吵醒阿诺德。我出去走动走动，消化一下，吃太多撑着了。” 麦尔肯眨巴下眼睛，继续睡了过去。 精灵旅馆房间数量不算多，四个人的小团队只分配到一个房间，两个人挤一张床。大块头麦尔肯和小个子阿诺德睡一块，艾萨克和亚力这俩人类睡一块。 盗贼亚力白天时负气出走就没回来，艾萨克也没担心他，这家伙脾气上来了就是这样的，到了出发的时候他自然会归队。从小生活在贫民区的亚力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都能活下来还能活得不错，在这种人员简单、有森林精灵坐镇的小港口，艾萨克更不会担心他能出什么事。 这间精灵旅馆的负责人是一位附庸精灵族的人类女性，这个古板的妇人大约有三十来岁年纪，举止言行上像是受过专业培训的女仆，大约是哪个贵族人家的逃奴，幸运地获得精灵族的庇佑后将精灵族当做了主人看待。当艾萨克慢吞吞挪到楼下时，正勤勤恳恳地拿着抹布上下擦拭的店主立即转过身来，挺直了腰背，双手在腹前轻悬交叠，两只手的手掌完美地将有点脏的抹布掩藏起来，一板一眼地：“艾萨克先生，已经入夜了，您要到哪儿去呢？” “只是散步，女士。”艾萨克微微颔首，抬头大步挺胸走出正门，这种有一定年纪的古板女仆比严厉的家庭教师还麻烦，若举止不端，她必然会想办法用让人不太愉快的语言来提醒你的不体面。 走到大街上，艾萨克松了口气，他不太喜欢这间旅馆的负责人，看见她总是会让他忍不住怀念起还被当成罗宾斯家的小主人时那段美好又易碎的时光。 月亮很明亮，精灵港口的木屋在月色下很美，只是可惜夜晚的海风有点大，让人无法完全静下心来欣赏这充满浪漫情调的异土风情。 迎面刮来的不太温柔的海风，漫步在陌生的街道上，耳边听着两侧不同旅馆中偶尔传出的模糊人声，两两成对巡逻的精灵战士投来的冷淡审视视线，艾萨克渐渐怀疑起月下散步这个选择的正确性。 “还是回去吧。”走到交叉路口，艾萨克失去了欣赏月色的兴致，默默转身。 往回走了几步，他忽然顿住身形、猛然扭头。 他没走过去的交叉路口，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好大胆子！”艾萨克心中一怒，猛然拔出佩剑、体表有不明显的光华一闪而过，整个人的速度、力量瞬间得到加持，毫不犹豫地朝黑影消失的方向扑了过去。 即使是协会认可的银牌以上冒险者也难免良莠不齐，这个情况艾萨克心知肚明。上船前，组织这次新地开辟的协会官员班杰明就找过像他这样有着较好名声的团队首领，请求他们在发现部分冒险者有冒犯精灵族可能时要加以阻止，以免破坏难得的精灵之森对协会开放的好机会。 精灵族虽盛名在外，但毕竟整个港口镇守的精灵战士仅有百人，这给了一些心怀不轨的人错误的暗示，以为在别的地方无往不利的小动作在精灵的地盘上也能吃得开，这对于只想规规矩矩地走明路的艾萨克来说可不是好事。 对方大概是看准了精灵族巡逻时的空档期，艾萨克狂奔了小半条街道、不久前还遇到了两次的精灵战士一个也没看见；他心中一紧，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如果不能及时引来精灵战士，他一个人孤身深入可不是好事。 正犹豫着是否退回人比较多的旅馆街，漆黑的拐角处，忽然冒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艾萨克非常熟悉，惊诧地：“你、亚力？” 亚力将手指竖在嘴前：“嘘……小声点，快过来，艾萨克。” 艾萨克将佩剑装回去，有些恼火地大步走近：“你这是在干什么，大晚上鬼鬼祟祟地在街上行动，遇到精灵战士你要怎么解释？” “不被发现不就行了吗。”亚力嘿嘿一笑，“行了艾萨克，你也一样是大半夜里跑出了旅馆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也心动了，对吗，老伙计？” 艾萨克眉头一跳、脸色骤变，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幸亏夜色浓厚，站在对面的亚力没发现他的异常。 尽力心平气和，艾萨克放低了声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亚力，我只是出来散个步。” 亚力嘿嘿嘿嘿一阵笑：“我懂，我懂，你这种有身份的人就算是和我这样没有格调的人做一样的事，也需要个看上去体面讲究的漂亮借口。不过我想我们可是合作多年的老伙计，所以那些无聊的东西还是别再提了，你说呢？” “是吗？”艾萨克暗暗咬牙。 “当然了，艾萨克，那一套其实并不受欢迎，至少我找到的这一帮新朋友不会喜欢听弯弯绕绕的话。大家更喜欢把话说得透彻些，免得自己人之间发生误会……一头雪狼族奴隶黑市上最低报价是五百枚金币，战士的价值在一千枚以上，如果不够坦诚，这么大的好生意可没法儿合伙。” 第107章 带血的狂欢 亚力得意的嘴脸还没下去, 艾萨克重重的一拳就把他的下巴砸歪了。 “你……”亚力没想到艾萨克居然会偷袭他, 刚吐出个字就白眼一翻缓缓软倒。 艾萨克怒瞪着倒地的亚力, 脸色数度变幻, 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将人扯起来扛到肩上, 转身回头大步离开。 “但愿这个白痴没有牵扯得太深，否则……不, 不是舍弃，只是要保护其他人,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阿诺德和麦尔肯被牵连吗？难道我甘心被这个白痴牵连吗？” 艾萨克能感觉到身后的黑暗中有数双视线正恶毒地盯着自己，但这并不会影响到艾萨克的决定。他不相信这种以短期暴利维系起来的关系能有多紧密，那些视线的主人并不是担心亚力, 只不过是在怀疑他会不会“出卖”其他人罢了。 “来吧, 如果你们要在这儿杀人灭口, 我会让你们知道狂妄的代价。”艾萨克发狠地咬着牙。 黑暗中似乎有细微的脚步声悄悄远去，艾萨克松了口气, 又有些为亚力感到可怜……毫无疑问, 这个蠢货被放弃了。 艾萨克铁青着脸一路走回旅馆街，刚进入街区，便迎面遇到两名巡逻的精灵战士。 这些夜巡的精灵战士没有白天时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谦恭有礼，当视线交汇时, 艾萨克从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有冷漠和疏离，其中一人视线在晕迷的亚力身上打了个转，似乎还露出了……懒得掩饰的讽刺冷笑。 艾萨克沉默地与这两名巡逻的战士错肩而过, 在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中，冷汗缓缓地从艾萨克的鬓角滑落。 平均寿命年限在七百岁以上、强者过千的精灵族，是愚昧狂妄的种族吗？ 不是的。 拥有家族传承的人类贵族，十几代人的传承累积下来，后代中的蠢货也只是少数派。 那么，传承更加悠久，寿命更加延绵的精灵族，会在自己的港口内暴露出那么明显的、极易被人抓到的巡逻空挡吗？ 作为次子的艾萨克没有资格接受贵族管理学教育，但他起码有资格进入罗宾斯家的典籍室，他至少知道——千百年来，历届兽皇与精灵王之争从未赢过。 艾萨克偷偷向后看了一眼，两名巡逻的精灵战士还未走出他的视线范围，月光下，他们步履轻松，神态悠闲。 “——这果然是个陷阱！”艾萨克赶紧收回视线，背后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明日大部分的冒险者就会进入精灵之森，森林精灵绝不会欢迎不懂事的蠢货进入自家老巢，所以他们给出了机会、让那些蠢蠢欲动的蠢货自己跳出来的机会——将麻烦在港口这儿解决，总比在精灵之森中有可能牵扯到精灵平民要强得多！” “亚力这个蠢货终究还是牵连到其他人了。”艾萨克暗自苦笑，“幸好我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进入精灵之森，否则……不知道要被这个白痴坑到什么地步。” 亚力清醒过来时发现他身处于旅馆房间之中，整个人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椅子上，呆滞了数秒，他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立时愤怒地侧头看向坐在床沿的艾萨克。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断你的财路？”艾萨克疲惫地抬起头来。 亚力咬牙切齿：“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这次你得罪的不仅仅是我，艾萨克，你——” “够了，我不想知道你的‘新朋友’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艾萨克抬手制止，“天降的横财会压断农夫的脖子，热衷于狠捞一笔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类似的话我说过无数次，但想必包括这次在内你也是听不下去的……那么，亚力，看在我们还是朋友的份上，我们不妨耐下心来等待一夜，看看天亮后你的‘新朋友’们还能剩下几个，如何？” 亚力脸部扭曲起来：“你出卖了我？！” “如果我出卖你，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坐在房间里了。”艾萨克感觉十分疲惫，“让我换个说法吧……所有人都知道协会带了至少五万枚金币上船，钱箱就放在第一艘船上。为什么没有人打第一艘船的主意，因为协会安排了三名金牌猎人保护这批金币，我们这些人下了船，那三名金牌猎人还在船上。” 艾萨克顿了顿，看向让他心情十分复杂的亚力：“在你离开的这大半天时间里，究竟是谁让你认为精灵港口要比协会的船上更容易下手？” 亚力盯着艾萨克看了数秒，愤怒的表情渐渐被惊疑不定取代。 “你是个做事儿小心谨慎的人，亚力，虽然你有着不少坏毛病，我依然认为你是个可靠的伙伴。”艾萨克轻轻吐了口气，“你对在精灵港口动手这件事上充满了没理由的自信，这种自信到底是从哪来的呢？我想了又想，问题似乎只能出在协会方面了……是不是有某个协会的官员私下联系你们，并向你们保证当你们抓到雪狼族战士时，会想办法弄艘船给你们，让你们满载财富提前回程呢？” “你——” “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奇怪的地方吧，亚力，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眼睛。”艾萨克叹气道，“协会有多重视与森林精灵的合作，下了多少本钱，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那么协会中有一定地位、足以取信于你们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捞不着多少好处还会得罪精灵族的事？” 他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亚力，毫不客气地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与你的那些‘新同伴’，其实不过是让协会的官员感觉棘手、又难以从冒险者中甄别出来的刺头罢了。让这样的危险分子进入精灵之森惹出更大的麻烦，倒不如在港口这儿提前处理掉……利用雪狼族的价值，或是编撰出某个不存在的精灵族宝物，把你们这些人从人群中钓出来聚拢到一块儿一网打尽，这才真正符合协会与森林精灵的利益。” 亚力倒吸口冷气、整个人都萎靡下来，神色中的惊惶不安彻底取代了微不足道的怒火，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落。虽然他没有机会接受到系统的教育，但他并不蠢，年幼时贫民区的生活早就让他知道人群中没有价值的那一部分人是注定会被舍弃的。此刻，艾萨克点破了他没想到、或者是不愿意去相信的那一面，他无力地发现……艾萨克很可能是正确的。 矮人阿诺德还在呼呼大睡，兽人麦尔肯站在窗边沉默地看着窗外。黑暗中有细碎的光华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乍现，又很快被夜色吞没，这短暂的异样被麦尔肯强悍的视觉捕捉，立即回头：“艾萨克，开始了。” 艾萨克起身走到窗边，月光被乌云遮蔽，浓厚月色之下，他什么也没看见。海风笼罩着整个精灵港口，一些人在生命最后时刻发出的不甘呻吟也被这残酷的风声席卷、撕碎，消失无踪，艾萨克只能听到眼前的木窗被吹得框框作响。耳中偶或捕捉到哀鸣，也难以分辨那到底是某条生命最后的挣扎，还是听觉被风捉弄。 “罗宾斯家九代人的传承记载中，我的历代祖先们，从未见过有谁真正意义上的一夜暴富。就算偶有以生命为赌注、孤掷一注冲到峰顶的幸运儿，也会在极短的时间里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而即使是这样的人，也是几千人、上万人里才能有一个。” 艾萨克侧过脸来，看向低着头的同伴：“在朋友的立场上，我希望你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时能更加小心谨慎，亚力。不是只有你不甘于平庸，但既然有敢于拿自己的生命去拼搏的勇气，那为什么连稍长一点的路都不愿意走呢。” 兽人麦尔肯崇敬地望着他的团长，当这名来自兽人帝国偏远村落的战士沦为奴隶时，兽人族的信仰图腾便已经在他心中崩塌，幸运的是这名青年成为了他的主人，又在之后成为了他的朋友，和值得他将一生托付的领导者。 低头沉默许久的亚力缓缓抬起头，丧气地看向让他暗中嫉妒得发狂的团长，面部肌肉抽搐了下，裂开嘴露出个难看的僵笑：“像我这样的……愚蠢短视的蠢货，你也愿意接受吗，艾萨克？” 艾萨克笑了笑，摊开手掌：“有谁是天生就懂得一切的呢，我的朋友。” 阿天皱眉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名人族男性，犹豫了下才走上前，蹲下来用将其中一人翻转，便见对方口鼻流血、双目失焦，只剩下半口气吊着命；另一个更凄惨点，摔倒的时候貌似是嗑到台阶了，脖子直接折断，阿天看了一眼就觉得没救…… 另一名战士在周围转悠了会儿，抓着头皮倒回来：“阿天，周围没有埋伏啊，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这些人类是想干什么，为什么跑来袭击我们？我以为他们是想引我们进入陷阱，可他们又这么轻易地死掉了？”阿天也特莫名其妙。 “不知道啊。”战士茫然地。 “算了，我们先回去。”阿天一手一个把这俩人族男性拎起来，“这个人还有呼吸的，带回去用阿云的药试试看能不能救回来。” “不送去人类住的那边吗？噫，好多血！” “人家都睡觉了，现在过去不好吧，再说那么多人，我们也不知道要交给谁啊。” “诶，对哦。” 两人回归巡夜的队伍，另外三个分头追击的战士也已经回来了，刚才出手偷袭他们这队人的人类也全抓了回来。 “这几个都死了啊？”阿天看见那几个横七竖八躺地上、丁点儿呼吸没有的人类，吓了一跳。 一名战士紧张地指着具尸体：“我没有想杀他的，他用刀子刺我的眼睛，我把他的手腕拍回去，结果他把自己的脖子割开了。” “我只是敲了下这个人的脑壳……”另一名战士纠结地。 最后一名战士把他追的那个人类提起来，正面翻向大伙儿：“这个不是我杀的，他速度快我没追上，我跑到地方他已经死了，你们看，胸口这里有个血洞，不知道是谁造成的。” 阿天凑近看了下那个明显是用某种穿刺类的武器造成的伤口，把自己带回来的那个脖子断掉的人也让大伙儿看：“这个也是，他自己摔的……另一个倒是我丢东西砸倒的，但我没想到他这么不经砸，诶，没气了？” 五具人类男性尸体摆一块，几名雪狼族战士面面相觑。 “嗯……是他们主动攻击我们的，不能算是我们的错吧？”砸碎某人脑袋的战士小心地。 “这个……我们只是在我们住的周围巡逻，根本没走到别的地方去，是他们自己跑进来的……而且那个胸口有洞的人明显不是我们弄的，但是……”阿天很纠结，“不好说啊，万一别人以为是我们故意的，那就讲不清楚了呀……” 场面一时非常沉重。 “早知道轻一点就好了，木木的脑袋太硬了，咬我腿的时候再使劲儿捶她都不松口，人类的脑袋哪里有木木的硬嘛！”砸碎人脑袋的战士掐大腿。 “是啊，大不了让他刺到我的手好了，反正休息两天就长好了。”反击误杀的战士也很后悔。 “说到底，这些人类为什么要袭击我们，明明白天都有来好好付钱吃东西的啊。”阿天特别不理解的是这个，“难道是觉得我们的食物不好吃，或者嫌弃我们卖得贵？这也用不着半夜跑来攻击我们吧，还出手那么狠……好好说一下，我们大不了把钱还他们呀。” “这么过分的吗？吃了我们的食物还要我们还钱？”其他战士惊了。 “不对啊，这个人胸口的血洞总不能是他自己弄的吧？他都跑远了我又追不上，没有道理还要自杀啊。” “也是啊，这个人好像是给别的人杀掉的啊。” “有人袭击袭击我们的人？为啥要这么做呀？” 几名战士围着那个死得特奇怪的人类七嘴八舌，怎么都商量不出个究竟来。 也就是这功夫，远处忽然火光大盛，战士们齐齐扭头一看，便见不少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赶。 阿天抽了下鼻子，疑惑地看过去：“他们那边怎么血腥味比我们这儿还要重？” 来的人里有精灵战士也有人类，不少人身上都染着血，但看上去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走在最前面的还是雪狼族的老朋友海琳。 “你们这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情况？”海琳老远地挥手招呼，撒开腿一路小跑。 阿天便朝自己人挥挥手，让开那五具尸体。 “果然有漏掉的啊。”海琳走到近前，低头看了眼那几具尸体，“阿天，你们有人受伤吗？” “这个倒是没有。”阿天抓头皮。 海琳点头，回头招呼：“这还有五个，来人把尸体搬走！” 十几名人类跑上前来两两合力抬尸体。 “其他人在周围搜一搜。”海琳又喊道，“不用靠近雪狼族的木屋，生人的气味他们比我们敏感。” “这怎么回事啊海琳？”阿天连忙问道。 “只是一些利欲熏心的蠢货罢了。”海琳冷笑，抬手点了下被搬远的那几具尸体，“这帮家伙纠集了几十号人想在港口闹事，完全没把我们森林精灵放在眼里，冒险者协会发现了他们的异常，我们就提早做好准备一锅端了。只是这帮人行动太松散，没给一次抓干净，还有些漏网的打搅到你们。” 阿天呆住：“……哈？” “别担心，这次处理干净以后就不会有什么事了。好了你们忙，我们得赶紧收拾战场去。这里的话，一会儿会有附庸种族过来打扫的。” 阿天：“哦……” 海琳等人走了没多久，果然来了几个提着水桶拖布的附庸种族，冲刷掉血迹，还给周围撒了些花粉才离开。 阿天几个默默看着附庸种族忙活，面面相觑……再怎么蠢萌，这么诡异的事情他们也能感觉出不对劲来。 “大家都先把这事儿揣肚子里，咱们回去时再跟阿云说。这事情太奇怪了，好在看来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那么我们也别去乱惹麻烦。”阿天叮嘱战士们。 战士们齐齐点头，虽然没人在这场意外中受伤，但阴谋的气息也把大伙儿吓得不轻。 港口里的街道都点上了路灯，一具具尸体从各个地方搬出来往外运，冲刷血迹、收拾战场，忙活了大半夜。 这么大的动静，旅馆街一无所知才叫奇怪了，不知多少人悄悄起身，躲在窗帘后窥视街道上的情形。 “真是愚蠢……看见雪狼族就控制不住贪心，进入精灵之森岂不是想方设法都要对精灵族下手？这样的蠢货，森林精灵怎么可能让他们看到明天的太阳。” “金币是个好东西，可也得活下来才能花用，这些家伙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太蠢了……” “真是白痴。” 冒险者协会调研部官员班杰明女士亲身参与“镇压叛乱”——这群人的目的是绑架雪狼族后抢夺协会的船离开，对于协会来说确实算得上是叛乱——面对克莱斯特将军时温婉知性的女士拿着名册比对港口左边乱石滩上一字排开的六、七十具尸体，冷酷的面容上看不出半分怜悯。 “只有七十三具？各处的尸体都运出来了吗。”点完数量，班杰明女士眉头一皱，看向她的副手。 副手可没有班杰明女士这么强悍的心理，能撑住没有当场呕吐就算不错，闻言哆嗦了下，结结巴巴地：“是、是的女士，雪、雪狼族那边的也、也搬过来了。” “那就是说有二十多人没有露面，临时怯场了。”班杰明女士合上名册，没什么表情地，“贪婪不是坏事，能控制住贪心就算是合格的冒险者。既然这次管住了自己，那以后也一直小心关押住心中那头不听话的野兽才好……人是吞不下大象的，要想活得久，就得好好算清楚自己的胃口。” “是的，女士。”副手苍白着脸，毕恭毕敬地弯下腰。 班杰明女士转过身，随意地朝后方招了招手：“把这些都烧掉。再去几个人通知那些与这些家伙同房、同团队的幸运儿，协会处置叛乱者不包括没收财物，这些叛乱之徒的遗产可由他们自行处置。” “是，女士。”协会的成员齐齐应声。 冒险者协会有没有权力决定一批冒险者的生死？自然是没有的，针对少数人还罢，打击面大了，桀骜不驯的冒险者们反扑起来协会也会很头痛。但给了大部分人瓜分“叛乱之徒”遗产的甜头，有足够利益时连同伴都能背叛的冒险者也并不介意参与这一场带血的狂欢。 天光大亮时，结束下半夜巡夜的小花刚招呼大伙儿收队，便听见广场方向传来人声。 小花驻足望过去，看见一艘大船上下来一群人，这群人抬着数个沉重的大箱子，与广场上等待的人汇合，往旅馆街的方向走。 小花回到木屋中简单洗漱准备补眠，才刚躺下，便听见有附庸种族赶过来敲隔壁羽的房门，询问雪狼族是否可以提早售卖食物，让冒险者们吃饱了再进入精灵之森。 小花已经知道了昨夜前半夜发生的事，不放心那些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冒险者，连忙爬起来帮忙。 一通准备，港口右侧的海滩上再度摆起了粉面摊和烤串摊，不想用面包对付肚子的冒险者们早早赶来排队，或高声谈笑，或嘻嘻哈哈地互相打趣，还有人围着摊子询问能不能卖他们一些酱料、辣酱，一切都和昨天没什么不同，仿佛昨夜那段血腥味笼罩整个港口的可怕事件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小花和几名战士麻利地片肉穿串，红叶陪着木木收钱，羽站在粉面摊后给客人按口味加料；战士们手上忙活着，双眼不时扫向看上去丁点儿异常没有的人群，大伙儿心里面多多少少了解了阿云为什么总是要跟大家说那些很吓人的故事——现实中的外面的世界，也许……比故事中那些阴暗可惧的人心还要可怕。 盗贼亚力昨天下午那一顿是用面包对付过去了，今天一早，艾萨克也把他叫来了海滩上。 雪狼族的食物确实非常棒，只是亚力吃起来有些食不知味。他从旅馆厕所的通气窗看到了后半夜港口东边焚烧尸体的火光，今天，仍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确实少了许多熟面孔。 价值千金的雪狼族战士从他身前走过，亚力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人这种生物，不在生死关口上溜个来回确实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自以为什么都敢干的亚力，终于认识到他其实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无所畏惧，悍勇骄傲。 萧云在两周后才从红叶口中知道这场发生在精灵港口的血腥事件，他仔细询问了一番红叶这事儿发生时前后细节、各方的反应，略微沉思后，心中有点发寒。 这么残酷的“钓鱼执法”……实在是有点突破现代人的接受底线，虽然全程都跟雪狼族没什么关系，也吓得他起了一身白毛汗。 “这个世界果然是很野蛮的啊！”萧云心中感叹，别说一下子死大几十个了，现代社会，哪个地方一下死几个人那就是全社会都要关注、中央都要重视的特大重案要案……这尼玛死了一堆人，其他人还跟没事人一样的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啥干啥，简直了！你们这些异界人的神经都是钢筋拉的吗？！ 就算死的人不是啥好货，也没有这么无所谓的啊！ “阿云？”红叶见萧云脸色发白，连忙凑近来看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萧云摆摆手，“这个事情你和毛毛讨论过了吧，你们的结论是什么？” “呃……”红叶犹豫了下，有点儿勉强地，“我们觉得，好像那些冒险者是故意让那些冒险者去死的……” 这话有点别扭，不过萧云能理解，点头道：“还有呢？” “就是……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仿佛在那些人看来，死掉一部分人反而是好事？”红叶很纠结，“这点我和毛毛都很难理解，难道不是同族越多越好吗，为什么要让一部分人去死呢？” 虽然还是有些不愿意入门，但至少红叶和毛毛知道“门槛”在哪了，萧云对此很满意，一副孺子可教脸：“任何智慧生物，无论族群大小都很难做到铁板一块。在强大的外来压力下智慧生物会本能地与同类紧密团结在一起，但如果这个外来压力并不足够威胁到族群生存，那么个体之间就会出现差异化，对立化，当死掉一部分人并不会危及族群延续时，内部的争斗就会以各种形式体现。” “人类王国一个国家就有几百万上千万人口，兽人帝国那边也是无数个大小城市、村落、部落，人口起码几千万打底。人口基数大，族群繁衍轻易不会受到影响，自然就不会过度重视同胞。” “这……难道说族群人口才还是好事？”红叶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当然不是了，人口多，承受风险的能力就强，所以人口基数是很重要的。但人多了必然会出现内部争斗问题，这个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要解决这个问题，或是将争斗的范围尽量控制在影响最小、能不死人就不死人的程度，就是我们这样的引领族群的人必须要去做的事。” “我们部落现在总人口有763人，这个人口基数其实已经足以导致内部出现摩擦了。只是大家每天都要面对繁重的工作，要为下一年的口粮努力干活儿，所以没人有闲心去考虑谁和我关系好，我和谁关系不好这种问题，这也是一种调和内部矛盾的手段，不让闲下来，当然就没精力去搞东搞西。” “但是这种以高强度的劳动来压制个人私心、私欲的制度吧，是不可能持久的。当我们的粮食充足、要喂饱的嘴巴又没有增加太多，就肯定会有人觉得偷一下懒没关系，反正东西够吃，不会饿死，这样的话一连串的后续问题也会随之产生。要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就需要我们多多思考，多多的想办法，比如我们冬天时就讨论好的，去把草原中部的部落也尽可能地接回来增加人口，保持对粮食的需求；然后嘛，就是要采取各种各样的激励办法，比如零食补贴、福利部等措施，把大家的思想都集中往努力干活就会有好福利好待遇这个方向带，推着拉着所有人往前走，不让停下来。” 萧云暂停会儿让红叶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看红叶双眼开始发光、似乎有所领悟，这才笑吟吟地道：“我们的人口总量提升到一定程度了，劳动力比较宽裕了，那么我们就分出人手去发展新城。从头再盖一个新的部落城市起来，让大伙儿永远在干活，永远在追求更好的生活。你想想，草原上地方多大，多少土地在抛荒，对于我们来说人力永远不会有闲置的那一天，那么我们内部又怎么可能跟别人一样无所谓多少人死掉都不眨眼呢？” “嗯……”红叶发现阿云说的很对，这样的未来似乎非常美妙，但又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第108章 呆萌而强大 “港口那的食品生意也确实做得, 细水长流是一方面，能让族人出去历练历练，多接触点人, 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个情况, 这点是最妥的。”萧云摸着下巴道，“这样吧，去港口的人轮换着去，第一批就让阿树和木木俩战士搭伙，食堂的人抽两个过去，再安排两个打下手的, 六个人，互相照应得过来了，还能顺带看着我们的仓库。” “食堂的人现在不是不太够用吗？福利部的时候就抽走过人手了。”红叶道。 “这回抽人走也给他们再安排人进去就行了，不用成年人, 幼崽就行。嗯, 可以多安排点, 把食堂当成厨子培训中心, 先弄一批预备役厨子出来……”萧云眯起眼睛, “先前我没考虑到这点, 现在想想, 能把食材送达的地方咱们的食品生意就应该以连锁店模式推广出去, 就算不为赚钱，也能多条了解外界和让外界了解我们的路子，免得我们自家这边埋头搞发展, 却对外界两眼一抹黑，有啥事我们都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样可不妥。” “呃……”即使是红叶，这功夫要跟上萧云的思路也很有些吃力。 “这事儿我回头好好想一想，先写个计划书再说。现在我们首要重视的还是去草原中部这趟路。”萧云也没逼着红叶马上理解，先把话题转回来，“这次战士队伍不分开，我还要再安排一些人给你们，把队伍扩大到五十人规模，族长你们也带上几个……” 交通不便的草原上要跨地域做成什么事情都得以月为时间单位，不带牛羊轻装上阵的情况下从部落所在的西南边陲赶往草原中部，再紧赶慢赶也得走上个把月，带上牛羊慢悠悠地走，那就得以年算了。换句话说，想把草原中部的雪狼族部落都聚拢到西南这块来，没个两三年的时间是搞不成的。 这种事情心急不来，再说这也不是没好处，一窝蜂地来人是要出乱子的，换成是一批批地来，就给了萧云接收安置的缓冲时间，让他能更游刃有余地去消化吸收新增的劳动力。 跟红叶聊了聊，萧云转过头便去抽选给战士队伍加的人手，首先要考虑的，是跟队的族长人选。 族长这身份多多少少是有点含金量的，起码跟外人说话时可信度比普通族人乃至是幼崽高得多。按理说火炎族长是最恰当不过的人选，奈何……火炎实在是过于迟钝古板了点，当个样子货糊弄人还行，想靠他去说服别人纯粹想太多。 既然火炎族长不靠谱，那么就只能辛苦一下草根族长了……她这几年带出来的员工留守蚯蚓养殖场没啥问题，七十多岁的年纪在雪狼族里面又确实算得上是“寿星”，走出去往那一站就很有安全感、很能让人信任。 除了草根族长，包括栗族长在内的几位新来的部族首例也可以安排着跟去，他们不见得有草根族长那么有“牌面”，但毕竟是火炎部落“雪狼族聚居计划”的亲历者，现身说法更有说服力。 萧云这边把人选选好，那头羽也带着大部队把跟圣布里奇换来的物资运回来了。萧云也不挑时间，当晚就把人召集起来开工作会议，让大伙儿都来参与“贸易亲善运输队”的人员构成与路线讨论，定下了人选、路线、出行期间必须遵守的几项原则，次日花了一天的时间打包行装，到了第三天的早上，当阿树和木木带着俩幼崽俩成年族人、外加俩猫族战士赶往精灵港口时，运输队也已整装待发。 “这一路过去，大家遇到什么事务必多跟自己人商量，尽可能避开虎族耳目，立场不明的猫族部落能绕行就绕行……有部落愿意来跟我们做一家人自然最好不过，不愿意的，也不要勉强，千万别以强迫态度对待任何部落、部族……” “放心阿云，有草根族长看着呢，不会有人乱来的。”红叶笑道，“还有毛毛，咱们跟人说话时有谁语气不对，毛毛马上就过来把人拎走了。” 战士们都笑，羽作为战士队伍领队并不会骂人喷人，他解决纠纷的方法就是把其中一方提走，这办法虽笨但很有效。 “我会好好看着大伙的，就算我精力不济，栗族长他们也会盯着。”草根族长慈祥地摸摸萧云的脑壳，“家里就交给你们了，阿云，我们走了这么多人，忙起来的时候人手不够用你也别着急上火，该让大家睡觉的时候还是要放大家一马……(，，′ω)ノ"(′- -｀)” “噗哈哈哈哈哈——”五十多个运输队成员哄堂大笑，来送行的族人也是忍俊不禁。 “哪能呢，我又不是什么魔鬼。”萧云尴尬地把脑壳挪开，“对了，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伙儿在外期间别忘记随时复习算数公式，读写组词造句别落下，争取每个人回来时都至少背得出、默写得出三篇以上的小故事，回头我要考察。” “你真好意思说自己不是魔鬼啊！”红叶怒指萧云，代替大伙儿发出心声。 送行的族人们笑得更大声了。 一下送走六十来号人，部落里一下子变得清静起来……才怪。 种植在河流两岸的苜蓿该收成了，足足一万八千多亩苜蓿。蓝果和阿月带的工程队忙着搞水利工程不能动，这就去了小一百号劳动力，余下的人除了参加抢收苜蓿还得兼顾本职工作，没两天就得折腾得欲仙欲死…… 等大家累死累活地把田地里的苜蓿收回来，萧云又提出现有的畜牧养殖规模消化不了产出的苜蓿，为避免苜蓿浪费，必须要增加养殖品种——北方草原上啥生物饲养草肉转化率最高、取种方便、还容易驯化？不用猜，必须是灰兔。 于是在养猪场背后多出来两排用水泥铺地的养兔场，留守看家的雪狼族、猫族战士跟狗似的在草原上撵兔子挖地洞、抓了上千只兔子回来按公母分栏装笼（藤编笼子）圈养…… “这点灰兔不够，大家再接再厉！” 萧云再度把战士们赶出门去撵兔子，又从青岩那开始变得紧张的二级劳动力中抽了一批人来研究动不动就死的兔子该咋养好活…… 兔子这种生物全年发情、全年下崽，要是没有天敌，兔子光靠繁衍就能制霸草原，投喂又只需要新鲜苜蓿或菜叶草叶，很有养殖价值。但是这玩意儿确实也并不是随随便便能养活，被吓到会死，感染点啥小病痛会死，吃的新鲜苜蓿或菜叶上水分多了也会死，养起来还真不比喂猪需要的人手少。 但这东西繁殖快，平均三个月能下一窝，一窝有六到十只崽，小崽五个月左右就能出笼宰杀装盘，养得好了，一年到头都缺不了兔肉吃。 阿树和木木带着族人抵达精灵港口时圣布里奇的船队已经回去了，港口里除了精灵族和附庸种族就只有三百来名留草原上的冒险者出入，食品市场的客源大大减少。 当然了，就算只做冒险者的生意也是划算的，通过与雪狼族友好的海琳与克莱斯特将军交涉，勤劳的雪狼族和猫族将租下来的木屋改成店铺，招牌也不挂、店名也不起，直接开了门摆上几套精灵族借的桌椅就开门营业。 艾萨克一行四人在草原上呆了五天，追逐着一头利爪雷蜥留下的痕迹找到了这头小型魔兽藏在一处密林中的老巢，欢欢喜喜地抄了人家的家。 “啧啧，多棒的雷蜥皮，足够作出两身高级皮甲了吧，这得卖出多少价钱？”矮人阿诺德两眼放光地抚摸着刚剥下来的雷蜥皮，兴奋得粗短的手指都在发抖。 “不止，别忘了还有四肢和腹部的皮，腹部这块软皮炼金术师们会喜欢的。”兽人麦尔肯咧着嘴笑，“可惜没有雷蜥的卵，那也能卖出不少钱。” “好了，伙计们，把战利品打包好，我们得回港口补给了。大家也累坏了，得休息两天。”艾萨克把长剑在附近的水洼中洗干净，笑着走回来，“亚力，把雷蜥四足的爪子分解下来，这四只利爪可以做出十二把小刀，你不是正缺少投掷类的武器吗。” 亚力点点头，抽出匕首分解利爪。 冒险者团队中喜欢带上行者类型的盗贼、刺客、宝藏猎人或游侠，便是为着这个……拆除或布置陷阱、分解猎物都是行者们的看家本领。 将四米多长的利爪雷蜥身上有价值的部分都分解下来，没毒的四肢也带走，一行四人兴高采烈地踏上归程。 “冒险新地就是好，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值钱的猎物。若是在南大陆那些冒险胜地，不转悠个把月根本看不到利爪雷蜥这种大家伙。”阿诺德背着跟他差不多高的四条蜥足，丁点儿不觉得累，走起来还蹦蹦跳跳的。 麦尔肯连连点头，过长的蜥皮扛在他的肩头，粗糙的皮面他摸起来就像是在摸情人的皮肤一样。 “也别只看到好处，未开拓过的冒险新地是很危险的。”艾萨克笑了笑，“别说是我们这样的小团队，西奥多他们那种几十人的大团也不敢往草原深处走。记得前两天夜里我们听到的咆哮声吗，那起码是三级魔兽发出的悲鸣，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干掉了那头魔兽……还好我们处于下风处，听到动静就连夜转移了，不然或许除了亚力，我们其他人都跑不掉。” “这……确实也是，南大陆的冒险胜地根本没听过会有三级魔兽到处转的。”阿诺德想起那事儿还心有余悸，“真亏得雪狼族能在诅咒之地生存下来，那些大块头看起来蠢蠢笨笨的，也不是简单货色啊。” 一听到雪狼族，亚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被艾萨克捆着渡过那鬼迷心窍的一夜，如今时隔多日，想起来亚力还是忍不住后怕……他当时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居然如此地轻视能在诅咒之地存活下来的雪狼族？就算没有协会的阴谋和森林精灵的算计，临时聚集起来的那几十号人真的是三十多个雪狼族战士的对手吗？ 又在野外住了一夜，天亮时，一行人总算看见了精灵港口。 “嗨，艾萨克！” “西奥多？真巧，你们也是这个时候回来吗？”艾萨克意外地。 “哈哈，是啊，本以为还要多花费些时间，没想到刚出发几天就遇到了大地奇美拉。” 皮肤黝黑的西奥多团长愉悦地大笑着，大拇指朝身后一比，艾萨克等人视线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齐齐倒吸了口冷气——西奥多的团队中用木料临时自制的简陋木板拖车拉着两头野牛般大小的魔兽，狮首、羊身、蛇尾、脊背两侧短短的蝙蝠翼，不是大地奇美拉是什么？ “你们居然抓到了两头？还是活着的？”艾萨克看见奇美拉的蝙蝠翼居然在微微抽搐，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西奥多再度大笑，不无得意地：“不错，还是一对，体型较小的那头是母兽！” 艾萨克四人默默让开道路，让人家大部队先走……这也是冒险者中不成文的规矩，同期回程的队伍，哪方的猎物价值高哪方就有优先权。 “活的大地奇美拉，还是一对，就算没法儿自己驯养，卖给驯兽师也得是多大的一笔钱啊……”阿诺德羡慕地，“母兽产下奇美拉幼崽的话，骑士们都得抢疯了吧？” 艾萨克听了这话都有些心生向往，骑士的追求必然是速度更快、更强悍的坐骑，龙血马、奇美拉等可驯化的魔兽都是能让所有的大陆骑士眼热的好物，可惜了，这种魔兽的幼崽出现在市场上都得引起成百上千号人疯抢，轮不到他这样的小团队团长。 “你们抓到了利爪雷蜥吗？这也不错了，很有价值的猎物。”西奥多团长挥手让拉着班车的人走前面，回头朝艾萨克抛了个得意的眼神，哈哈大笑着跟上自家队伍。 “这家伙还是这么喜欢跟你较劲啊，艾萨克。”等西奥多的人走得远了点儿，阿诺德凑到艾萨克身边低声道，“你比他先取得银牌资格，这个看着大度其实挺小心眼儿的家伙不知道有多记仇。” 艾萨克笑了笑，拍拍阿诺德的肩膀，抬脚走向精灵港口。 西奥多的团队抓了两头活的奇美拉，一进港口便引来不少冒险者围观。艾萨克几个拉开了段距离进来，远远便看见一群人围着看稀奇，西奥多那别具特色的大笑声老远都听得见。 “那家伙可真是张扬，咱们绕着走吧，我可不想再听他继续夸耀。”阿诺德嘟哝道。 “那咱们就走这边的巷子。”艾萨克脾气好归好，但也不乐意送脸给人打，万一顺着大路过去，西奥多故意招呼他一声那不搭理人也不好。 精灵盖的港口讲究个格局错落有致，虽然规模小，但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微型小镇，艾萨克几人刚钻进小巷，便跟迎面走来的俩雪狼人撞了个正着。 这俩雪狼人中的一个艾萨克认识，笑着打招呼：“你们好，木木，你们回来开店了吗？” “你是……嗯，对了，艾萨克。”木木想了下才把这个人类的名字想起来，笑嘻嘻地，“开了开了，就在我们住的港口东面，靠近海滩那边，等会儿来吃粉呀？” “肯定要来，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的胃别提多想你们了。”艾萨克开了个玩笑，“这位好像没有见过？” “嗯嗯，阿树刚来。阿树，这个是吃我们粉的人。”木木侧头介绍。 阿树憨厚地笑，他性格有点儿腼腆，没木木这么自来熟。 艾萨克看出这个阿树挺害羞的，也没强行跟人家打交道，笑道：“我们先回旅馆了，一会儿就来找你们讨东西吃。” “哈哈哈，要付钱！”木木笑着让开路，这巷子特窄，俩雪狼人并排一站，谁也别想挤过去。 两边人错身而过，走最后面的亚力正不自然地用眼角余光偷看雪狼人近看之下更具威慑力的体格，后面的街道上忽然响起混乱的尖叫声。 四名人类齐齐回头，木木和阿树也惊诧地抬头看向正前方，只听“啊——”的一声怪叫，一名兽人冒险者倒飞着从巷子口掠过，紧接着便是一阵木墙被撞毁、木材断裂的声音传来。 “出事了？” 木木和阿树立马冲出小巷，同时转头看向右面，便见两头大地奇美拉正疯狂攻击人群，好几个面色大变的冒险者正往他们这个方向逃来。 “是哪个混蛋故意割断了绳子？！” “不是战士骑士的全部退开、别磨蹭！” “西奥多你们怎么回事！这种魔兽也不看好点？！” “凸(艹皿艹 )！别让我发现是谁动的手脚！！” “别跑了！回来围住它们！” “……太张扬果然是会有麻烦的啊！”艾萨克四人倒退出来看到这情况，艾萨克低声叹息一声，将不擅长正面战斗的亚力推回巷子里，自己解下背囊想上前帮忙。 还没等艾萨克拨开四散的人群冲到混乱中心，他的眼神儿就开始发直…… 两名雪狼人撞开挡路的冒险者们、冲到两头发狂的大地奇美拉近前，一个飞扑上前压倒左边那头奇美拉、一抬腿跨坐到其肩膀上、用胳膊卡住狮首，才刚掀飞了两人的奇美拉顿时动弹不得；另一个直接上去单手摁住右边那头正不住嘶吼的母兽狮头，手臂用力、将这头母兽的大脑袋狠狠压到地面，“咔”地一声，母兽的牙齿差点被绷碎，再抬脚踏住羊身腰椎处，蛮劲十足的大地奇美拉立马就跟小猫一样温顺，吼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艾萨克下巴当场掉到地上。 正焦头烂额地召集被人群冲散的团员围住奇美拉的西奥多，怒骂声卡在喉咙里。 围到近前的战士、骑士们：“……(￣△￣；)？？” 木木很奇怪周围怎么一下就安静下来了，抬头疑惑地张望了一圈众人，举起另一只拳头，手臂肌肉暴涨，准备把魔兽锤死。 “不要、等等！！”西奥多回过神来立即发出惨叫，“别杀、不能杀！” “啊？”木木拳头落到一半，赶紧停住，特别不解地看过来。 “这个是重要的商品，要活的，呃……感谢雪狼族的朋友帮忙，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好了。”西奥多擦了把冷汗，转头怒视发呆的团员，“还不赶紧把奇美拉捆上！” 一众团员如梦初醒，连忙涌上前，数人合力从木木和阿树手下接管奇美拉，再用结实的缆绳捆个严严实实。 “魔兽死的和活的价钱不一样吗……”木木疑惑地挠着头皮，走到阿树旁边，“阿树你怎么样？” “没事儿，只是手上使不出力气。”阿树有些失落，他只靠双手都压不住奇美拉，得整个人压上去才行，这落差也太大了。 西奥多正纠结怎么处理雪狼族帮忙这事儿，听到阿树说这话，下意识按了下耳廓，咋回事，耳朵不灵活了？ “你的伤还没有好完所以才比较虚的嘛，再多休养休养就好了。”木木安慰道。 这下不止是西奥多，周围离得近的冒险者们和刚赶上前来的艾萨克都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没事儿我们就走了啊——诶，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木木奇怪地。 “没什么没什么……”众人齐齐摇头，异口同声地。 木木：“？？” “两位请等一等，能否冒昧请教，雪狼族对付奇美拉这种魔兽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诀窍呢？”西奥多不愧是脸厚心黑的冒险者团长，一看人家老实呆萌，连这种打探的话也好意思当众问出来。 “诶……”木木跟阿树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挺茫然，“没有啊。” “那么平时你们雪狼族遇到这种大地奇美拉，是怎么对付的呢？”西奥多顾不得吃相问题，急切地问道。 围了一圈儿的冒险们包括有点儿心虚的艾萨克都竖起了耳朵，虽然打听人家的秘密不厚道，但是多知道点总没坏处……奇美拉多值钱呢！ “追不上啊，不管它们呗。”木木理所当然地，“这东西跑起来可快了，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了，当然只好当没看见咯。” “那、这，你们不是很轻松就能压制住奇美拉的吗？？”西奥多急了。 “那是因为你们把它们围起来了啊。”木木用看笨蛋的眼神儿看西奥多，怎么这么蠢的问题也要问的。 西奥多：“……(o言o)” 冒险者们：“……” 有点怕生的阿树给这么多人盯着特别不自在，偷偷拉了下木木的衣角：“木木，我们走吧。” “哦，好。”木木走前没忘记拉生意，“我们回去开店辣，要吃粉带着钱来呀。” 目送着俩呆萌而强大的雪狼人溜溜达达地走远，冒险者们驻足看了很久，很久…… 第109章 雪狼族是会变的 艾萨克四人把猎到的利爪雷蜥材料送回旅馆, 歇了会儿，几个人面面相觑半天，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美食的诱惑, 出了门对着港口东边来…… 一辈子吃黑暗料理吃到死就算了，突然有一天你吃到了正常的食物, 再让你回去吃黑暗料理，那是个人都得强势拒绝——哪怕这正常的食物是超级凶兽雪狼族煮出来的, 也没可能有第二个选择。 雪狼族的店铺开在港口最东边划给雪狼族的区域内, 一座两层的木屋一层打通充当门面, 店铺前的空地上摆了几套做工比较磕惨的长桌子方木墩，艾萨克几人进入雪狼族区域时, 那些连树皮都没削掉的方木墩上已经坐满了食客。 闻到空气中飘来的烤串味道和浓汤味道, 矮人阿诺德深深地吸了下鼻子，抖着嘴唇感叹：“就算这是地狱传来的香气, 我阿诺德也选择沦陷了。” 然后这个矮子就丢下了缓步而行的同伴，撒开两条小短腿一路狂奔到排队长龙中…… 艾萨克&麦尔肯&亚力：“……” “没有座位了啊，要么先等位, 要么端到一边蹲着吃！”煮粉的木木看见排队的又多了一批, 高声喊道。 “谁在乎有没有位置啊, 快点把我的粉给我！”等最前面的老哥催促。 “别急，加料呢，你要辣多一点少一点？”在食堂干了小半年的雪狼人边手脚麻利地加料边问道。 “都可以都可以，快快给我，要饿死了！”老哥手里捏的铜币都快给他捏扁了, 见幼崽终于把碗递向他，麻溜把铜币塞过去、接过碗挪开两步站着就开吃。 艾萨克左右看了看粉面桌和烤架前排队的人数，发现都差不多，正犹豫是先吃粉还是先吃烤肉，便见店铺木屋后方有个至少一米五高、一米宽的圆柱形铁桶横飘着过来…… 艾萨克：“？？” “前面让让啊、我看不见前方哦！” 这圆柱形铁桶居然还说话了，不光是艾萨克，连粉面桌前排队的人都给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这铁桶下面有一对脚丫子，两侧的铁把手上握着一对爪爪……原来是给人抬出来的桶型大铁锅。 “南风、放这边放这边！”一名雪狼族幼崽从店内跑粗来，手上提了个铁炉子，摆到粉面桌和烤架中间空地上。 “嘿~咻！”抱着桶型大铁锅的幼崽南风吃力地把沉重的大锅轻轻放到炉子上，这才直起腰来揉肚子，“重死了，还有点烫。” “早说两个人一起去搬的啦，是你要逞强自己去的。” “什么啊，刚才你不是这样说的诶——” “别玩了小鱼，南风，来搬东西。”有个猫族在店内喊话。 “来了来了。”俩幼崽转身进入店内。 两边排队的人好奇地盯着中间看，还没参与排队的艾萨克直接走上前朝铁锅内打探，锅中装着看上去就很油很浓的汤，隐约能闻到奇异的香气，但是这股香味没法和他已知的气味联系在一起，艾萨克连形容词都找不着。 “木木，这是什么呢？” “卤煮。”木木还记得艾萨克，随口回道。 “卤……？卤水？卤水不是有毒的吗，能用来煮东西？”精灵族懂的东西多，一名坐方木墩上吃烤串的精灵战士诧异地看过来。 “不是那个卤水，是卤汁做的卤水，用很~多种香料熬的卤汁，煮的东西很好吃，等会儿你们试吃一下就知道了。”木木很自信地。 说话间，两名幼崽和一名猫族又搬了不少东西出来：一张木桌、一排装调料配菜的坛坛罐罐，一桶泡发着的红薯粉、两摞大碗，一片木板菜案、一把尖嘴剪刀、一张铁丝捞网，还有一对特别长的大筷子。 幼崽小鱼看见站在卤锅前的艾萨克，有些意外，转头对同伴道：“我们还没有开始卖就有人来排队了啊？” 艾萨克：“呃……” 幼崽南风笑嘻嘻地：“闻到味道就知道卤煮很好吃的啦~这个叫‘识货’，知道不。” 艾萨克：“嗯……” 两名幼崽齐齐看向艾萨克，异口同声地：“一份八个铜币，你要辣的还是不要辣？” “……”艾萨克哪里还有拒绝余地，只得硬着头皮道，“要辣。” “好勒~”幼崽南风抓起一把泡发好的红薯粉（约二两）丢到捞网中放入锅内加热，右手灵活地抄起大长筷子，从怎么看都像是女巫的黑暗料理的卤锅中往外捞东西，“一份要含有一个土豆、一块油豆腐、一块魔芋豆腐、一块豆腐皮、一块方肉……” 幼崽大鱼把碗递过来接着，用剪刀将炖煮软烂的土豆和约二两重的方块五花肉剪开、成块状的三种豆腐制品剪碎；此时红薯粉也已烫好，捞起倒入碗中，加酱油、醋、辣椒酱各少许，再放入一筷头的焯水豆芽、洒点儿葱花炒豆、舀半勺子卤汤进去。 “行了，八铜币！” 艾萨克捧起颜色实在是有点诡异的卤煮粉，纠结了数秒，下叉子开吃……野外过夜的时候虫子都没少吃，这玩意儿只不过是看上去像女巫的黑暗料理，要论香味还是很诱人的，没那么多可矫情。 这么一吃，便一发不可收拾——卤煮的魅力在于芳香物质丰富、鲜味香醇回味悠长，用来做卤煮的卤汁没有卤肉的卤汁那么重口味、看起来浓厚其实口味比较偏淡，而清淡的味道中又有着醇香的口感，可谓是口味轻重都能获得意趣。 萧云做卤煮的办法用的是他老姐自行开发的“独家秘方”，用八角、草果、小茴香、陈皮、桂皮、甘草、花椒、香叶、小辣椒等香料，加上糖、盐、胡椒和实验室出品的100毫升蒸馏酒，用清水熬制成卤汁；用猪骨鱼骨熬出大锅高汤，高汤里加卤汁，便成了卤煮用的卤水。 卤水只要没被污染、保存得当就可以重复利用，味道淡了往里面加高汤、卤汁和盐就行，用得越久味道越醇厚，还可以顺带把部落里不太适合拿来做大宗交易的商品消耗消耗——比如没做成粉丝的土豆，各种豆制品，以及野生魔芋做的魔芋豆腐……尤其是后者，魔芋在这个世界实在是难以卖出价格，最贫穷的底层靠土豆红薯过日子，魔芋可没法比这两者更廉价，没穷到那个地步的人呢，又看不上这玩意儿。 艾萨克不知不觉中干掉了一整碗卤煮，吃完后他有一定的饱腹感，但同时更多的是意犹未尽——这就是卤煮最神奇的地方，吃完后回味还残留在口腔，让人不由得产生“我还能再吃点”的冲动。 反正也没人过来排队，艾萨克索性就不让开位置，目光炯炯看向负责卤煮的俩雪狼族幼崽：“再给我来一份。” “好勒~”幼崽南风麻溜地抓粉下锅。 矮人阿诺德挣扎地看了眼前方的一排屁股，咬牙跺脚、从队伍中抽身，奔着艾萨克过来。 他一动，那些排在队尾的人也坐不住了，下意识就跟着转移…… 如果说酸辣粉和烤串给予的直接霸道的味觉刺激是位艳丽火辣的惹火女郎，那么卤煮就是欲拒还迎的、粘上了就要缠着你不放的小妖精，当艾萨克超越个人极限地干掉了第四碗卤煮后，弯不下腰的他发出了痛并快乐着的复杂呻吟…… “嗝、撑死我了，嗝！”阿诺德也超越了个人极限，作为肚量实在比较堪忧的矮人，他直接瘫到人家店铺一侧的墙根处动弹不得，有气无力地揉着肚皮，“太糟糕了，雪狼人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好吃？嗝！” “那个古怪的大锅里煮的东西真有那么好？”忠诚的酸辣粉拥趸麦尔肯好奇地。 “仿佛有恶魔在诱惑你的舌头一样地好吃。”阿诺德痛苦地道。 麦尔肯耸肩，转头看坐到方木墩上就起不来的艾萨克：“像你们这样吃下去，冬季来临前我们回去时，你们现在的衣服还能穿吗？” “这可真是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艾萨克摸着肚皮感叹。 “也许那时候雪狼人还会卖衣服给我们？”吃了一肚子烤串的亚力开了个玩笑。 “诶？我们的衣服？”用餐高峰期结束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木木拎着桶过来取水刷碗，没想到一过来就听到客人们讨论，她低头打量了下小身板的盗贼亚力，很认真、不带半点开玩笑地，“你阔能穿不上哦。” “……”亚力的脸色绿了又白。 “哈哈哈哈！”阿诺德乐得拍大腿。 等木木走远，亚力转头看现在还在偷乐的团长：“艾萨克，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艾萨克无辜地摊手。 “他们之中不也有个头矮的猫族吗，我总不能比那两个猫族还矮吧！”亚力有些恼火地。 麦尔肯疯狂眨巴眼睛：“呃……” 亚力愣了下，把脑袋扭到另一边……便见俩抱着大摞脏碗的猫族正直直地看着他。 俩猫族中较矮的雪豹珍珠蹲下来放下脏碗，走到亚力身旁和他并排站定，抬起爪爪从自己的头顶比划到亚力的头顶，金色竖瞳一眨不眨地瞪着表情僵硬的盗贼：“不算耳朵，我比你高这么多。” 亚力：“……” 雪豹珍珠骄傲地抱起脏碗，和同伴一块儿大步离去。 “啊哈哈哈哈——”阿诺德再次猛拍大腿。 “算了，亚力，他们应该是在开玩笑。”艾萨克拼命忍笑。 亚力啥话都不想说…… “阿树我们去玩辣！” “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辣！” “去把，别跑远了。” 两名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的雪狼族幼崽从店内狂奔出来，撒着欢儿从两两对坐休息的四名人类中间冲过、跑到港口边缘高于海滩的边界处；不等四人反应过来，这俩幼崽便张牙舞爪地跳了下去，在半空中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厮打、互咬、“轰”地一声砸到沙子里，又猛然跳起来、一个压着一个打，没多会上面那个被压着打的那个踹飞，双方展开追逐，打得沙尘四溅…… “……玩？”亚力看得眼皮直跳，僵硬地扭过头来看同伴们。 “呃……刚才他们好像是这么说的。”艾萨克的眼神儿也是发直的。 “不会打出真火来了吧？”阿诺德看他们那互捶的劲儿都有点害怕，一个咬住另一个的胳膊、给猛击脑壳都不松口算咋回事？ 被咬的小鱼此时高声叫了起来：“南风你耍赖，说好咬人数到十就要松口的！” 南风松口、马上又咬住他另一只胳膊。 “啊啊啊南风(╬◣д◢)！！” “哈哈哈哈、谁叫你默数这么慢！笨蛋！” 俩幼崽嘻嘻哈哈地越打闹越远，卷起的沙尘跟两群人马在打仗一样…… 艾萨克等四人：“……” “我们回旅馆吧？”亚力没滋没味地。 另三人啥话没说，默默起身…… 雪狼族的战斗力上限到底在哪他们不知道，但雪狼族到底有多耐打他们现在是知道得够够的了……幼崽都皮实成这样，还有天理吗？！ 之前出现在精灵港口的雪狼族全是相对比较稳重的战士，这次来了俩调皮捣蛋、忙完了工作就要嘻哈打闹发泄精力的幼崽，来自各个种族的冒险者们算是知道了雪狼族到底有多非人——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看见俩熊孩子在沙滩上啥胡闹，偶或出现在酒馆中的对雪狼族的“身价”讨论便再也没了声息……闹呢！别说还跟着四个成年雪狼人两猫族，光是想拿下那俩幼崽动静就小不了！ 也有人另辟蹊径，试图接近南风和小鱼这俩看似好下手的幼崽以语言骗诱，结果嘛……他俩打闹的时候外人很难近身，他俩不打闹的时候又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忙活卤煮——最重要的是，在非工作期间想让这熊孩子安静下来特别难、非常难！要让这俩安安静静地听一个陌生人卖弄嘴皮子忽悠，更是难上加难！ 这天的下午，艾萨克几个照旧吃撑，坐在空下来的方木墩上喘气，连一开始没碰卤煮的麦尔肯都撑得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 大部分人吃饱就走人了，还坐在这不走的大多是跟艾萨克他们一样撑着了的，只有两个对坐着占了一桌的人还在津津有味地品尝美食。 “果然，卤煮和烤串配上酒才是正确的食用方式，胡吃海喝地塞进肚子里简直是暴殄天物。”留着八字胡的冒险者协会分部长撮口朗姆酒吃口卤豆腐，美滋滋地眯着眼睛感叹。 “可别这么说，会被小伙子们讨厌的，其实不过是我们这些老头子没法儿敞开肚皮享受美食，不得不精打细算能吃下去的份量罢了。”分部长对面，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十来岁、声音却如同老人一样沙哑的灰袍施法者推下了鼻梁上的眼睛，笑呵呵地道。 “肖恩，适当地维护彼此的面子才算是老朋友之间的交往之道吧。”分部长佯装生气，眼珠子瞪了起来。 “还是算了吧，正是为了维护我们双方的面子所以我们才不得不等着别人先吃饱，面子这玩意儿可真是害人不浅。”灰袍施法者还是笑呵呵地，“若是我们早点儿丢掉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那么你和我也不会故作潇洒地站在旁边白白吹了半天海风。” “好吧……我应该早一些时间来这儿的，班杰明那个小丫头只知道自己享受，居然不早点儿把这边的情况交代清楚，唉，年纪大咯，年轻人眼中已经没有我们这样的老头子了。”分部长唏嘘着道。 就坐在隔壁长桌的班杰明女士特尴尬地看过来：“普利莫老师，我——” 灰袍施法者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别理他，班杰明，普利莫这个坏老头儿是故意拖延船队启航时间的。出发之前他担心来了北边的不毛之地他那把老骨头吃不了苦，就硬是拖延时间留在港口城大吃大喝……如果不是船上的酒被他喝完了，他才不会拖着我下船急急忙忙的先赶过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精灵港口再怎么不讲究起码也能喝到朗姆酒，所以你看，这家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咳咳咳咳！”分部长普利莫用力咳嗽，恼火地瞪着揭他老底的损友。 班杰明女士哭笑不得，只得装作没听见肖恩说了什么：“船队还有多久能到呢，肖恩先生。” “毕维斯船长发现普利莫失踪的话，大约明早就能到了吧。”灰袍法师摊手道。 “那么我就先去请见克莱斯特将军告知此事了，请容我先行告退。”班杰明女士起身恭恭敬敬地冲两人行礼，带着副手匆匆而去。 原本只是准备咸鱼休息会儿的艾萨克不经意听了全程，给三个同伴打了个眼色，安静地起身离开。 走出雪狼族的居住区，阿诺德便忍不住出声道：“协会真是下了大本钱啊，让‘战神’普利莫来当分部长，还将‘幻惑的终结’肖恩给请过来了。” “毕竟是被允许进入精灵之森的大事，协会当然会足够重视。”艾萨克神色有些凝重，“只是不知道……这次来了多少个金牌猎人。” “艾萨克，你在担心什么？”麦尔肯愣了下。 艾萨克点点头，又摇摇头，迟疑了下才道：“我在想，雪狼族住在诅咒之地深处，现在我们这些冒险者只是在西海岸出没，雪狼族并不在乎，但若是有人深入诅咒之地，侵扰到雪狼族部落或是别的部落，会不会引起雪狼族的反感呢？” 这话一说出来，阿诺德几个都紧张起来……万一雪狼族对冒险者产生敌意，收摊回家不做生意，以后上哪吃撑去？ 愉快的诅咒之地冒险之旅，生活质量会大大降低的呀~！ 艾萨克等人操心自己的胃时，还在店门口收拾东西的木木也听见了外面客人的谈话。 “普利莫……好难念的名字。”木木脑中如是想。 把脏碗收拾到一边、桌子擦干净，木木忽然“啊”的一声。 “啊？”蹲柜子前整理酱料罐子的阿树偏头看过来。 木木转头看了眼还坐着细嚼慢咽的俩人类，模仿着阿云的习惯动作摸了摸下巴：“这样啊……又要来很多人哦……” “你在说什么呢木木？”阿树奇怪地。 “又要多一批新客人了，阿树，我们的酱料食材还够用吗？” “我看看啊，辣椒酱消耗得很快，大豆酱要补充一点，还有红薯粉用了快一半了……” “我先记下来，来人送食材时让带回去。”木木从柜子里拿出树皮纸和炭笔，刷刷写字，“辣椒酱，大豆酱，红薯粉……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新鲜大豆来一批吧，除了发豆芽，我觉得我们也可以磨点儿豆花增加点餐品种。嗯……石磨来一副，还有魔芋和土豆要补，其他的就不用了。” 阿树对着外人时比较害羞内向，只跟熟悉亲近的人相处的话他就要可靠得多，比有点儿大大咧咧的木木细心多了。 “我写好了，来你收着，我怕我会弄丢。” “那就不要弄丢啊……” “这我怎么说得准嘛！” 灰袍施法者肖恩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回头看向身后。 没挂招牌的雪狼族食品店内，两个雪狼人还在边说话边整理东西，高大的身躯，雄壮的体格，结实的肌肉块，脑袋两侧的白毛耳朵，瞎了眼都不会把他们认错。 肖恩有些僵硬地收回视线，饶是他阅历丰富、见识广博，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惊异神情…… 兽人帝国肖恩不是没去游历过，不过在他出生前雪狼族就被流放了，所以他没接触过真正的雪狼人，但以肖恩在兽人帝国时结交的朋友们给的评价来看，他也大概能在心中勾画出这个古老种族的印象轮廓——乐天、善战、一根筋、坚守盟约、死不旋踵，被虎族坑到近乎亡族灭种。 这样的雪狼族居然会走出诅咒之地跟森林精灵和人类做交易，还出现在精灵港口内售卖食品，一开始让肖恩感觉不可思议；但跟普利莫来到这儿看到他们之中有猫族后肖恩就释然了，或许在两百多年间的挣扎求存中雪狼族总算清醒过来摆脱虎族、跟猫族结盟，有猫族充当大脑，视盟约如荣誉、视荣誉如吾命的雪狼族会作出判若两族的改变并不难以理解。 施法者的感知更甚于行者，正大光明地偷听了他俩对话的灰袍法师就很有种世界观被刷新的感觉—— 主导交易的居然是雪狼族？ 猫族才是跟混的？ 最扯淡的是，雪狼人居然还会写字、能敏锐地捕捉到市场供需变化、懂得有计划性地提前做好交易准备、还会把物资列成清单？！ 第110章 幸存者部落 当大半个草原进入盛夏之时，暴虐的雪山寒流才刚刚从萨马尔雪山下的草原北部离开。 上升到十来度的日均气温让这片每年有大半年被冰雪覆盖的冻土冒出了清翠的地表植被, 身形矫健的半人马战士从绿地间踏过, 回首张望，举起用野兽脊骨和韧性十足的藤蔓皮绑成的长弓, 沉闷的弦声响起，一头躲藏在树冠间的大鸟应声跌落。 半人马战士小跑上前捡起猎物，收回羽箭，刚把猎物绑到马身上，便听见清脆鸣啸声自南向北而来。 半人马战士抬头看见雪精灵的雪号鸟，当即转身远离, 很快消失在嶙峋怪石之间。 过得片刻，雪号鸟飞来的方向走来一群雪精灵战士，为首的士官是位姿容艳丽、神情冰冷的女精灵, 她的头盔系在腰间, 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抬头远眺巍峨雪山，抬手扇了下风，感叹道：“总算是快到家了。” “是啊, 这个时候还呆在诅咒之地可真要命。” “还是雪山周围比较凉爽, 前面那半个月难受死我了。” 上等兵亚尔林掏出水壶喝了口水, 又将水壶递给身边的同伴：“上士，我们是最后一批撤回来的人了吧？” “对，其它军团在上个月就已经撤干净了。”赛琳娜上士抬手将落到额前的散发向后梳，轻吐口气, “我族不适应雪山外的气候，接下来就靠森林精灵监视虎族王庭了。” “森林精灵那边总觉得不太对劲啊……”亚尔林皱眉道，“这次进入王庭的是斯蒂芬斯的战士，取代了去年阿纳纳斯的部队。怎么觉得……女王陛下像是不放心阿纳纳斯呢？” “那就不是需要我们去操心的问题了。”赛琳娜上士倒不关心这个，“原地休息，今日要一鼓作气回到雪山。” “是，上士。” 半人马战士一路小跑绕开了那群雪精灵，确保自己的行踪不会被任何人跟踪后，在草地中转向，朝着部落一阵疾驰。 草原北部夏季短暂，土地在一年中至少有七、八个月被封冻，这样贫瘠的地区养不活大群的牛羊、没有哪个大部落看得上眼，倒是意外地适合弱势的小部族苟延残喘。 半人马战士回到藏匿在大片松树林间的部落，才刚看到用石块和树枝垒起来的部落外墙，两名猫族就从墙后伸出了脑袋。 “回来了、赛尔！” 赛尔挥了挥手，两名猫族将脑袋缩回去，没多会，用木板挡着的门便从内打开。 赛尔轻快地跑进门中，守门的两名猫族跑上来从他的马身背上将猎物解下，他们中一个少了一只手掌，另一个左腿比右腿短了一截，但行动仍旧很利落，边解猎物边七嘴八舌地：“今天地精在松林南边挖到好多可以吃的茎块，灰矮人刨到一窝兔子，对了，阿一刚才拖回来一头熊呢！” “阿一？”赛尔意外地，“他的右手能动了吗？” “不能，不过只靠左手和牙齿也打赢了大熊，雪狼族的战士很厉害啊。”两名猫族开心地笑道。 “我去看看他。”赛尔把长弓交给猫族养护，往部落内用木头和羊毛毡搭成的帐篷走去。 雪狼人阿一右边的肩膀是垮着的，整条胳膊软绵绵地垂在身侧，赛尔低头进来时，便见他正用左手的利爪和牙齿剥离熊皮，脸上、胸口和手上弄得血糊糊的一片。 “不要太勉强了，让猫族来吧。”赛尔走上前看了下阿一的肩膀，不认同地道，“你不是还要去救你的同族吗，那就应该把身体养好才对。” 阿一闷不吭声地摇摇头，继续忙活剥皮。 赛尔站了会儿，见这个雪狼人依然没有开口交流的意思便掀起门帘走了出去。这个部落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小部族凑合着搭伙过日子而已，身体的伤残、痛苦得能摧毁人心的惨痛经历随处可见，赛尔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去特别关注某个人。 “赛尔，吃豆子。” 隔壁的帐篷中，守着火堆的老灰矮人捧着陶碗递过来，他的两条腿膝盖以下都不见了，面部大半被铁水烫烂、瞎了一只眼睛。 “今年豆种够不够用？”赛尔的马身屈着腿跪坐到干燥的茅草间，开始嚼有着淡淡盐味的煮豆。 “够的，去年你们从牛头人那里带回来的豆子只吃了两袋。”大部分面部肌肉坏死的老灰矮人似乎是想挤出笑容，嘴唇周围的烂肉扯得有些狰狞。 赛尔点了下头，不再出声。 他把这碗只提供给可以狩猎的人的盐水煮豆吃完，出去搜集食物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五名半人马，一名雪狼族，十余名小型猫族，十余名灰矮人和二十来只地精，就是这个幸存者部落的所有成员。 半人马全员皆兵，多多少少都能带回猎物，地精擅长采集，猫族和灰矮人能够合作捕猎一些小动物，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抓到獐、鹿、狍之类的大件，雪精灵们嫌弃的夏季来临之时，是这个拼合起来的小部落少有的能够吃饱肚子的幸福时日。 四十多号人围坐在部落中的空地分享食物，伤残较重的猫族和灰矮人负责烹煮，身体比较完整、或是有狩猎能力的人食物内勉强带点盐味，纯靠他人养活的就没有这么好运，嘴里淡得没有一丝味道。 “阿一。”面颊上有一道狰狞伤疤、双手的手掌都只剩下大拇指的猎豹朝着唯一的雪狼人道，“刚才我们在南面滩涂那儿嗅到雪狼族留下的味道，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闷头嚼肉的阿一猛然抬头。 “气味很淡，好像已经经过那儿有一段时间了。”猎豹又补充了句。 阿一三两下把分到的食物塞进口中，蹭一下站起来，急切地看着猎豹。 猎豹一口把有盐味的汤水喝干，抹着嘴起身：“我带你去。” “我和你们一起去。”赛尔心中一动，跟着起身。 以往只朝半人马、猫族和外来种族下手的虎族开始对雪狼族下手，当赛尔和他的半人马同族把雪狼人阿一捡回来的时候，他便感觉到草原正往他不可知的方向变化，在这样的预感下，并不怎么愿意接触雪狼族的赛尔也主动了起来。 三人当即出发，奔向松树林南面十余公里外的滩涂——这一带是草原上另一条大河布雷江的必经之地，每年夏秋时节上涨的江水淹没两岸大片地面，留下绵延几十公里的漫长滩涂。 气候转暖时，南来的候鸟如大雁、丹顶鹤、天鹅等鸟类群起群落，交配产卵，生机勃勃，壮美非凡。 自然，原住民并不会被这样的见惯了的壮美所震撼，三人奔到滩涂地时，只觉得鸟群过于聒噪，鸟粪气味太大，需要十分认真仔细才能找到有大群雪狼族经过时留下的痕迹。 “是我的同族，确实是我的同族……”阿一趴在一处较为干燥的高地上嗅了好会儿，忽然激动地跳起来，变为狼身，三条腿一瘸一拐地往他认定的方向追去。 “到我背上来。”赛尔让缺失前肢两个半掌的猎豹坐到自己的马身上，紧跟在瘸腿的白毛巨狼身后。 这一追赶，便是大半天的时间，顺着蜿蜒的布雷江自西向东、跑出去百余里地，气喘吁吁的阿一和赛尔终于看见前方停下来扎营的人群。 “嗷呜——！！” 阿一扬天长嚎，大滴泪水从眼眶中滑落。 没多会，两名雪狼族战士便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奔来。 次日清晨，二十余名雪狼族战士进入了松树林中，当简陋的大门挪开，好奇忐忑的人们出现在红叶等人眼前时，这个幸存者部落惨烈的生存状况让所有人一时失声。 地精还罢，虎族不需要这种肮脏弱小的奴隶，他们只要别丧生在野兽魔兽嘴下便还能挣扎着活下去，虽然也有伤残但至少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而猫族和灰矮人……全员残疾，无一幸免。 雪豹迷迭香震惊地扫视一遍十余名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的小型猫族，低头看了眼凑到他身边来的猞猁，视线落到对方整个被斩断、缺了一块的左肩部位，忍不住将人抱到怀中——雪豹一族和猞猁一族天然亲近，即使迷迭香不认识对方，这种血脉延续的亲近也不会让他们之间感觉生疏。 “怎么会这样？！”红叶看见了那个双腿膝盖下空空如也、面部大块肌肉皮肤都给烫烂了的老灰矮人，又惊又怒，脸色极其难看。 “都是虎族抛弃的残废奴隶，丢到外面自生自灭，我们捡回来的。”赛尔轻描淡写地道。 他没有说出来的部分是，猫族和灰矮人至少还能活着被丢出来，半人马却只有死亡才能脱困……这么多年来，他和族人冒着风险到虎族部落周围转悠，半个活的族人都没找到。 红叶数了数含赛尔在内仅有五人的半人马，嘴唇蠕动了下，没有出声。 “雪狼族愿意把他们都带走吗？”赛尔看向红叶。 红叶点头，对上赛尔的视线：“愿意跟我们走的人，不管是哪个种族雪狼族都愿意接收。你们也跟我们走吧。” “不。”赛尔摇头，“我们的族人还在虎族部落中，我们要等着他们。” “等着哪一天能找回他们的尸体吗？”红叶不客气地。 赛尔被激怒，眼睛眯了起来。 “我听说半人马是善战的种族，除了你们之外，应当也有避过虎族抓捕躲到别处苟延残喘的族人吧。”红叶抬头直视赛尔的双眼，“像这样分散在各处，只能期待着哪天能找回沦陷族人的尸首，那为什么不再去拼一把，把所有还坚强地存活着的族人们能找回来的都找回来？” “确实，原本半人马族还没有像如今这样被大肆抓捕奴役前就不是虎族的对手，现在即使把所有还存活的自由族人聚拢起来，也无法从虎族手中救回族人。”不等赛尔出声，红叶又继续道，“只靠半人马不行的话，那么加上其他人呢，加上我们雪狼族，加上猫族，加上灰矮人，加上地精，所有人有团结起来一起努力呢？” “别说大话了，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就算做得到，又能对付得了虎族吗？”赛尔怒道。 他的声音一下子提高，把正从雪狼人战士那儿领食物的幸存者们都吓了一跳。 “因为做不到所以就害怕得不敢去做？”红叶轻佻地笑了下，像是赛尔说了什么好笑的蠢话一样，“我还以为半人马是真的骁勇善战，原来你们也会恐惧得连尝试着想象一下反击都不敢啊。” “谁说我们害怕了！”赛尔气得恨不能当场动手。 “既然不害怕，那就想象一下嘛，想象你们能再度强大起来，总有一天能够救回你们沦陷的族人，为那些惨死的族人报仇，只是想象一下，不难的。”红叶平静地道，“我们雪狼族现在就正想象着能看到这一天呢，所以我们正尽力地聚拢族人，聚拢任何愿意和我们团结的人，就算现在我们也知道不是虎族的对手，但向往一下，在能力范围内朝向往的方向努一下力，总是可以做到的。” “赛尔……”赛尔的同族显然已被红叶说服，眼巴巴地叫了一声。 赛尔握紧双拳，恼火地瞪着红叶，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捡回幸存者、躲在渺无人烟的草原北部挣扎着苟延残喘，这是绝境之中赛尔能选择的唯一生存方式。可他难道就真能甘心吗，甘心像现在这样只能煎熬着等待被奴役的族人们慢慢地死去？ 幸存者们吃了一顿雪狼族战士带来的干粮，在庇佑他们的半人马妥协后，收拾收拾少得可怜的行礼物资，跟随雪狼族离开了这片松树林。 雪狼族的大部队仍旧要继续深入草原中部，没法儿抽出人手来先送走他们，他们便也继续跟着雪狼族上路。有五十多个战士随队，其中绝大部分是雪狼族战士，除非某个大型的虎族部落倾巢出动拦截他们，他们无须操心安全问题。 沸腾的汤锅中刚放下去的粉条快速软化、被煮成柔软的半透明物质，用漏勺将粉条捞起来装碗，加入调料和大块蒸熟的肉。冒着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香气的粉碗端到幸存者们身前，畏畏缩缩地挤成一团的地精们惊恐畏惧地盯着给他们发食物的雪狼族战士，再三犹豫才敢伸出脏兮兮的手。 表现只比地精好一点点的灰矮人们同样挤成一堆，各自捧碗小口小口地咬着劲道的粉条。 小花端过来一大碗粉摆到阿一身前的木墩子上面，只有单手能动的阿一舔了下嘴唇，急不可耐地抓着叉子、将脑袋埋到碗中顺着碗沿扒拉。 草根族长坐在阿一身侧，抓着阿一软绵绵地垂着的右臂，用手指从上往下轻按了一遍，眉头拧成了死结。 “还能把他的手臂治好吗？”红叶和羽坐在对面，关切地问。 草根族长摇摇头，把阿一的手臂放回去：“手臂这块的骨头全碎，肌肉萎缩，到肩部的位置都没有知觉……这只手已经完全废了。” 红叶和羽重重叹气，刚坐下来的小花也不忍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阿一扒拉完粉条，抬起碗将汤底呼噜噜喝干净，舔了遍碗才将其放下，直起身看向围坐成一圈的同胞们，面上出现笑容，“只有一只手我也可以战斗，我不怕。” 围着篝火的十几名战士都有些心酸，草根族长伸手拍了拍阿一的背：“好孩子……你还记得你的族人是在那儿被抓走的吗？” 阿一点头，刚恢复的笑模样从他脸上消失，咬牙道：“我记得的，一辈子都会记得，我们部落原本住在布雷江边红树林高地，算上我一共有六十多名族人——” 十四年前兽皇向草原借兵，虎族王庭征发了草原中部的二十多个雪狼族部落，合共征走六十名雪狼族精锐战士，阿一的部落也是被征部落之一。 三名精锐战士一去不回，阿一部落的族长察觉到危机，战争结束不久便整族迁移到布雷江上游红树林高地居住，避开了后来的一系列草场引发的纷争，没有再度损失族人。 安安稳稳地在红树林高地住了几年后，原来的老族长于冬季过世，新任的族长比较年轻，缺乏经验，被和平的生活蒙蔽了双眼，没有察觉到虎族搞的草场合并行动渐渐蔓延到红树林高地附近；直到去年，部落中的战士前往猫族部落购买盐和布匹时，新族长才发现离红树林最近的这个猫族部落已经被虎族控制。 到这个时候新族长再缺乏经验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连忙召集族人准备迁移，却因为秋季存积草料耽搁了时间，深秋的某个夜晚，百名虎族战士趁夜袭击了阿一的部落，仅存的两名精锐战士当夜战死、战士们死伤过半，族人们全被抓住、并迅速运往草原东部。 阿一也是战士，夜战中他被打残了右臂，重伤昏迷，和沦陷的族人们一块儿被捆着丢到平板车上。昏昏沉沉中过了几个日夜，阿一被饿醒时，发现他和族人们被运到了一处陌生的地界，关在某个墙壁特别厚实、看不到天空的地方。 族人们全部被饿得奄奄一息，阿一也同样失去反抗的力气。而也就在这时，不知为何看押他们的虎族战士被调走了大半，同被关押在一处当做奴隶使唤的半人马借机生事，有几个半人马冲进来想要放出雪狼族，被追进来的虎族砍杀；混乱中阿一与另一名雪狼族战士趁乱逃出，只是被饿得太狠了，那名战士跑没多久便倒地不起，只有较为年轻的阿一跌跌撞撞自东部逃回，失去意识倒在雪地中，被半人马捡回幸存者部落。 阿一的讲述听得红叶等人目眦欲裂，羽重重地捶了一拳头地面，小花恨得咬牙切齿，阿天不忍地别过脸去。 “草原东部已经被虎族控制了？”草根族长心惊肉跳。 “我听赛尔说，东边已经没法儿过去了……原本那边住的只有半人马族，现在……半人马几乎没有部落保存下来。”阿一语气低落，他自己也很清楚，就这么点子人想救回族人并不容易。 草根族长沉默片刻，长长地吐了口气，严肃地看向大伙：“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尽快与中部的部落接触，能劝着跟我们走的就劝走，不能的，也要尽可能劝他们与别的部落守望相助，不要单独住在偏僻的地方——既然虎族抓了我们雪狼族的人是连夜往东部运走的，说明他们短期内还不想跟我们雪狼族彻底翻脸，但这个和平的时间……估计也延续不了几年了。” 大伙儿齐齐点头，神色凝重。 草根族长又看向猫族的几名战士，面露歉意：“至于猫族，我们还是得尽量避开……因为我们不知道哪些猫族部落已经被虎族控制，不能暴露行踪。” 迷迭香情绪低落，他隐约知道虎族没咋把猫族当一回事，但毕竟是常年住在草原西部，认知并不深刻，此刻知道虎族眼中猫族和半人马、灰矮人没什么区别，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彷徨起来，草根族长说的话他完全没有听进去。 鱼骨也有些类似情绪，不过他向来就不认同“猫族的未来向虎族看齐”这种观点，没有迷迭香那么难受；闻言抬起头，有些艰难地：“我们能理解的，草根族长，能力不够的时候不能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这样反而会让目的永远都达不到。猫族如今面临的情况……不是我们这点人就能影响到的。” 草原西部的猫族部落对于与虎族的距离都有些理不清楚，何况是中部的部落呢？若是不管不顾地喊着什么要救人，只不过是把自己人也拖到坑里面去罢了。鱼骨虽然难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草根族长再度叹气，打起精神看向大伙儿：“那么，我们下一步的行程就得绕开红树林高地……” 预订的路线是从北面绕路进入草原中部，发现布雷江沿岸的草场也不安全后，自然得修正路线。原本最安全的路线应当是从南边走，奈何草原南部水网密集、沼泽多且面积广泛，并不适合大队伍行进。 大伙儿群策群力地出主意，平时在这种场合总会挑选关键时刻出声彰显下存在感的斑豹夏此时却诡异地一言不发。 或者说……此刻的夏还能保持理智、冷静地坐在这儿，就已经是他城府深厚了。 猫族的未来在虎族，夏在得到牛头人忠告之前是这一观念的坚定支持者。后来部落内部出现不可调和的分歧，夏也只是出于私心不愿意依附虎族才选择投奔当时他认为比较容易糊弄的雪狼族。 亲眼看见被虎族像废物一样地丢弃的伤残猫族、亲耳听到中部猫族部落被虎族控制奴役，夏背后的冷汗就没停过——若是他当初一念之差，那么别说是保住身为族长最后的体面、在群体中费尽心思地图谋话语权了，搞不好他早就成为虎族奴役的奴隶之一，不知道在哪处草场中麻木地干着毫无价值的苦力活。 第111章 人不够用 自北面绕路走了一个多月, 运输队终于找到了草原中部的雪狼族部落。 火炎部落在中部居住多年, 对同族部落分布有所了解, 奈何十四年前借兵事件后多个部落向外迁移，原属于雪狼族的草场要么被猫族所占, 要么被虎族收入囊中，这就给运输队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幸亏雪狼族在气味方面敏感，这才多次避免了一头闯到敌人部落中去。 找到了人，事情就简单得多了，送上礼物, 叙叙旧, 栗族长等人的现身说法与阿一的惨烈遭遇强烈对比, 这些年在中部过得并不怎么如意的部落二话不说便当场打包行李——整个部族迁移的好处是不需要运输队抽人护送, 人家驱赶着牛羊全族上路、顺着运输队来时留下的路标一路找过去就行。 小半月的时间里先后找到三个部落、成功劝说这三个部落全族迁移，再接下来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倒不是说被质疑, 雪狼族对同族的信任是没话说的, 而是下不定决心……好说也是抛弃已经习惯的生活方式去触摸未知, 若是族长没有决断力、族中也不像栗部落那样有个小花这类型的说一不二的精锐战士, 那么难免就得为着芝麻绿豆大的小麻烦举棋不定。 草场最多的草原中部, 大大小小的雪狼族部落加起来以百计, 大部分分部在布雷江两岸平原地区，少部分分部在大地之河沿岸；有些部落活动区域较大, 经过附近时能发现到活动的痕迹，有些部落活动轨迹在较偏僻、或是类似于半封闭的环境里，这样的情况就算是运输队从人家部落周边经过也碰不到人…… 足足六个多月的时间里, 运输队在布雷江北岸跑了个来回，前后发现了三十多个雪狼族部落，发出聚居邀请后当即应下并全族迁移的有十三个部落，犹豫不决、到运输队返程时也没商量个答案出来的部落有十一个，余下的部落对聚居的邀请很心动，只是因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立即启程，希望将迁移的时间往后延个一两年。 对这些状况草根族长并不意外，无论是犹豫的还是要延期的都好言相对，以香料和布匹跟他们交换皮毛和魔兽零件，若有较为困窘的部落便送上一些盐；不管怎么说都是同族，没道理别人不跟你走，那就生意也不做了、朋友也不当了。 运输队在草原中部奔波，萧云守在家里也没闲着。因战士大部队都拉出去了的关系，负责往精灵港口运货、跟圣布里奇做交易的担子转移到了蓝果的工程队肩膀上，而今年的运货，比起去年便利快捷得多，原因是工程队在奋战了将近十个月（算上去年的工期）后把人工河道挖到海边了。 十米宽的人工河道拿来当运河啥的……萧云没脸说，但是放个木筏小船啥的就没啥问题，加上今年的水势大，货物在部落装上木筏当天就能飘到西海岸大峡谷处的入海口，再把货卸下来搬到精灵港口，脚程只要两小时，别提多省力。 就算是逆流而上，撑浆划船也比走陆路方便。 这条微型运河一开通，精灵港口的食品门店便连不易长期保存的麦芽糖（夏季气温下麦芽糖只能保存十~十五天）都摆上了……甚至连食堂里开发的新菜品都能看得见。 这么新奇的交通运输方式让部落里一帮精力旺盛的家伙特别兴奋，个个都抢着往精灵港口运货，本职工作都耽搁了，气得萧云发了一通火才刹住这股“歪风邪气”。 “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对部落、对集体有贡献的工作就是重要的工作，谁擅长干什么就努力干什么，不能因为你觉得好玩就愿意去做，不好玩就不愿意去做，要是个个都这么干，那么我们这个集体还能维持下去吗？” 工作会议上，萧云横眉怒目一众毛绒绒：“就算是食堂做饭给大家吃，那牛角他们也是有分工的，谁负责洗菜，谁负责切菜，谁负责和面，谁负责洗碗，每一种分工都要有人去做，到时间了食堂才有食物给我们吃。如果说食堂里所有人都去洗菜，除了洗菜不愿意干别的，那么你们还想有东西吃？呸，吃屁！” 闹得最过分的大河偷偷看向别处，跟着瞎起哄的阿山舅舅一脸沉痛，忍不住小小声争取了几句的青草默默对手指。 “我重复过无数次，我们所有人聚拢在一起就是集体，为了集体的正常运行，我们每个人都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对自己承担的集体分工负责。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负责好分工，完成对集体的责任，那么你想干什么都行。现在大声告诉我，谁有信心他自己可以完美完成本职工作还能再分心出来长期稳定地、不间断不出错地承担港口送货工作的？来，大声说，让大家都听见！” 青岩尴尬地左看右望，平时阿云发火的话总有草根族长出来打一下圆场，现在草根族长不在，红叶不在，蓝果不在，秋又不肯吭声……没辙，青岩只得硬着头皮自己来：“阿云啊……大家知道错了，就……先说到这好了，啊？” 萧云冲青岩点下头，他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唱红脸的人都在外面忙，一时没刹住车，现在青岩来接这茬了自然得给青岩面子。 缓和下脸色，萧云看向巴尔克：“巴尔克，造粉厂现在产量有多少了？” 成为造粉厂的负责人后巴尔克也出现在了工作会议上，一开始他还挺新奇的，现在的话则是无聊得不行……都在谈一些正儿八经又很伤脑筋的事情，一点都不好玩。 “六百万斤土豆红薯消耗掉四百多万斤了，现在库存的红薯粉和粉丝加起来大概有八十万斤。” “怎么进度这么慢？”萧云皱眉。 “人手少啊，你说给我加人结果就丢了十个人过来，这点人踩机器都快累翻了，还有我，我一个人来做粉丝干燥工作真的是超~~级累的啊！”巴尔克当即叫道。 “好了，别说有的没的，你抓抓紧在下个月前把粉条都加工出来，下次圣布里奇的船队过来我们要确保至少给他们提供五十万斤粉条来打开南大陆市场，供给森林精灵的部分也不能比上一次少。”萧云摆摆手，懒得听他讲理由。 巴尔克噘着嘴幽怨地瞪着萧云，每天要抽掉上万斤粉条里面的水分是啥概念，他天天累得往床上一倒就睡着，都这么努力了阿云还是没好话，委屈！ “球球，毛线产量如何？”萧云看向秋。 “都加工出来了，现在正在忙染色。”秋胸脯一挺，身为兔狲男子汉他是绝对不能容许自己负责的这块拖后腿的，手上七十多号小型猫族日夜赶工，反正是绝对不会让阿云说半个字的不好。 萧云赞许地冲秋点点头，不愧是球球，做事情就是靠谱，从来不用他多操心。 相比球球，其他人负责的地方就不是很如人意，萧云得挨个叮嘱过去。 “大水，青草，上一批收的土豆亩产掉到2000斤，这是个不好的信号，这一批一定要注意再注意土地的浇水施肥工作，现在我们有小运河，铲森林地皮的范围可以再次扩大，肥力跟不上，田地就会降我们的产量，这样不好。” “阿山舅舅，最近水泥砖的生产跟不上蓝果那边的消耗了，你得盯紧一点，该加班就加班，不要别人跟你喊几句累你就放纵。” “火炎族长的水泥厂生产进度保持得很好，但是还可以再努一把力，阿山舅舅的砖厂和蓝果的工程队都得靠火炎族长这边供应，还请你再辛苦下……” “这批水泥厂的人工作期满三个月了，要换下一批，现在大家来商量替换人选……” 水泥厂工作环境相对比较恶劣，最开始萧云打算员工一年一换，后来发现雪狼族的肺活量比人类高得多，真让人连续在水泥厂车间呆满一年绝壁要出事，于是调成了三个月一换……反正是没啥技术含量的体力工作，也不用操心上手难度问题。 不说废话只说正事，一场工作会议下来起码也是一小时打底，开完会，大伙儿奔出活动房直接就对着各自的房间去……现在虽然不是农忙期间大伙儿的工作量也挺惊人，一天忙下来还要开会，没谁还能有精力玩耍。 尤其是最晚一批加入火炎部落的那百多号雪狼人，五个来月的高强度高密度工作安排下来确实是有点儿吃不住，还需要适应…… 小运河挖通不表示工程队可以放松，原因是多次考察部落周边地形后萧云决定把部落发展的方向往西南边的丘陵地带那块儿延伸，并将工业区往该处转移的计划落到了纸面上，那么很显然，工程队接下来的工作大头就是要先把路修出来。 灰矮人的冶炼工作直接在产煤地、产铁地展开，好处是不用说的，而且工业区搬迁到那一带的话还有个好处，工业污水可以直接排放到地下世界……咳咳！ 修这么一条长度达六十公里、宽度最起码要有五米的路面，难度丁点儿不比挖通小运河低，工程队起码要死磕小一年的时间上去，这点萧云在琢磨了半天后也接受了……道路工程比盖房子铺广场地面锻炼人，就当是练兵了。 “人手还是不够用啊！”坐在炕上修修改改部落发展计划，萧云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睡他旁边的青岩睁开眼睛瞪了他好会儿，默默翻过身拿屁股对着他……对你来说人手会有够用的时候吗！ 青岩是一点儿也没看错萧云，入秋后，三个选择迁移的中部雪狼族部落紧赶慢赶地走了四个多月来到火炎部落，小两百号人惊奇地打量着同族折腾出来的看上去比虎族王庭还像那么回事的建筑群，都还来不及搜肠刮肚找出点感叹词形容呢，立马就给萧云拉去了工地上——挖道路地基不要技术，有体力就行！先把集体观念工作习惯培养起来再分配到其它岗位！ 这边工程队进度加快，那边负责挖石灰石的地精就出了问题……地精数量太少了！开采的石灰石供应不上！ “人不够用啊！”萧云再次絮絮叨叨，每天要往部落东边打量无数回…… 过了小半月，又来一个部落，这次来的八十多号人都没隔夜就给拉到石灰石开采现场，左手拿钢钎右手拿锤子，直愣愣地看着已经被地精挖平、开始往下挖的石灰石矿场。 过了十来天，又来了一个部落…… 当雪狼族部落以怪物般的速度吞噬着劳动力时，圣布里奇船队抵达了精灵港口。 面上多了许多风霜的卡莱尔王子整个人的气质与去年面见萧云时判若两人，下了船听闻“幻惑的终结”幻术师肖恩正逗留冒险者协会分部，立即准备好礼物上门拜访。 协会的分部外观上像是一家随处可见的街头小酒馆，只带了炼金术师提姆·汉弗莱作陪的卡莱尔推开扇形门踏入大堂，迎面而来的浑浊气味让提姆下意识皱了下眉，卡莱尔却丝毫不为所动。 “幻惑的终结”坐在吧台前，看见年轻的王子殿下，这位有着青年外貌的幻术师笑了笑，随意地抬起手：“这不是卡莱尔吗？” “肖恩先生。”卡莱尔大步穿过数桌高谈阔论的冒险者们，走到近前微微鞠躬，笑容自然妥帖，像是某个年轻人遇到了父辈的故交那样礼貌中带着亲近。 “上次见面时是在埃利奥特宫吧，那个时候青涩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是南大陆闻名的有为青年了啊。”肖恩轻笑着道，“你的老师总说你是他最优秀的弟子，现在看来我的这位老友果然是个很实在的人呐。” 这话貌似是在夸奖但怎么听都有些刺耳，提姆脸色有些不悦，卡莱尔却只是腼腆地一笑。施法者们的坏习惯是热衷于用挑衅的言辞逗弄年轻人，以他们控制不住情绪时的失态表现取乐，这种恶趣味的习惯卡莱尔可不打算配合。 站在吧台内穿着使者制服的普利莫玩味地看了看提姆和卡莱尔，用干净的抹布缓缓擦拭着酒杯。 “您在埃利奥特宫时的形象在我的记忆中是十分深刻的，肖恩先生，不夸张地说，我认为那些描述睿智长者的词汇都是为了您而存在的。”卡莱尔王子十分恳切地回道。 肖恩神色一滞。 “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您，请原谅我没有时间来准备符合您身份的礼物，我想您这样睿智的长者应该不会与我这样不懂事的年轻人在这种地方计较。”卡莱尔王子从提姆手中接过礼盒，恭恭敬敬地递上。 肖恩嘴角一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位年轻的绅士可真是让人喜欢。”普利莫忍着笑，倒了两杯酒摆上吧台，“请坐，两位，希望我们这儿的酒能符合你们的口味。” “谢谢。”卡莱尔冲普利莫微微点头示意，依然捧着礼物笑眯眯地看着肖恩，神态恭敬，礼仪完美。 没辙，肖恩只得伸手把礼物接过来，脸上也懒得假笑了，扳着脸翻个白眼：“王子殿下真是让人刮目相看，那个老古板居然也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来。” 卡莱尔王子放松了不少，一手端起酒杯，笑着道：“实不相瞒，肖恩先生，两年前我多了一位老师。” “哦，圣布里奇给你请来了什么样的名师？”肖恩意外地。 肖恩与给卡莱尔洗礼和赠与中间名的神官关系不佳，这事儿卡莱尔心知肚明，不然的话作为拥有称号的大魔法师就算是恶趣味也没道理对他这么不客气，而这正是卡莱尔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他当然不能说他跟神官老师关系如何立场如何，这种表达方式只会让肖恩这种大魔法师看不起他，所以他要作重让对方明白他的第二位老师对他的重要性。 “这位我十分敬爱的老师是北大陆的住民，必须得说，我的老师是我见过最有器量的智者，他对我影响深远，让我确实地了解到我的不足处，又教会我如何面对自身的不足。”卡莱尔王子直接地把感受说了出来，在施法者强大的感知前撒谎是毫无必要的，他也完全无需撒谎。 “……哦？”肖恩眉头一挑，他想起了一件事……圣布里奇的二王子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开始表现出惊人的王储素质便是从两年前开始。 装作侍者的协会分部长普利莫也想起了这之间的联系，不由得多看了卡莱尔两眼。 卡莱尔王子却不继续说下去了，他放下酒杯，掏出两个银币放到吧台上，微微颔首：“您调的酒真是美味。”再对着肖恩躬身，“见到您让我非常高兴，肖恩先生，如您愿意的话，请在两天后务必赏脸参加我在船上举办的酒会，稍后我会让人来给您送邀请函。” 肖恩：“……” 大获全胜的卡莱尔王子殿下昂首挺胸离去，肖恩冲着他的背影干瞪眼。 “发出邀请前先堵住对方回绝的路，这位年轻的殿下并不比那些老辣的政客差多少呢？”普利莫收回酒杯，调侃地道。 “这种小鬼头也学会吊别人胃口了，真是不懂得尊敬长者。”肖恩悻悻地埋怨道。 埋怨归埋怨，肖恩的好奇心也确实是被卡莱尔提了起来，南大陆大大小小的王室都会在大陆上公开聘请教师来教育王族后代，但到底能请到什么名师、能不能教出优秀的王储，就得看运气……名气极大的老师教了个败家子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常见到让施法者们拿来当谈资都不够格。 “这个小子确实是在这两年间变了很多，起码当初在埃利奥特宫那个古板的家伙带着他的时候他并不是现在这样懂得把锋芒藏在剑鞘里，又让人看到剑柄。普利莫，你说……这个小家伙难不成拜了个精灵族？” “我的朋友，你觉得精灵族会有智者看得上人类小国的王子？”普利莫反问。 “显然。”肖恩摊手，“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这片地儿除了精灵族还能有谁，总不能是牛头人吧。” “这可说不准，牛头人只是过渡贪恋和平，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布龙菲尔德北大陆是可以更热闹一些的。”普利莫说道。 “你真的已经老了，普利莫，你自己都说牛头人的坏毛病是过于眷念和平，那么他们的智者会去指导人类弟子如何斗争吗？”肖恩好笑地，“这位王子殿下取得如今的荣耀，可是踩在自家的大哥头顶上建立起来的。此外……与森林精灵交换利益换取他们出面来抗住拉弥亚商会的压力，还把你们冒险者协会拉上了船，这可不是牛头人的行为方式。” 普利莫已经习惯被肖恩逮着机会就损一下，反正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是不怎么在乎的：“那么按你的意思，那小伙子的老师应该是谁？” 肖恩站起身，手撑着吧台凑近老友：“要让我来猜的话……维尔维尔是不是从什么地方偷偷复生了呢？” 普利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把肖恩摁回去坐着：“行了，你以为我会惊慌失措地怪叫一通然后让你来嘲笑吗！” 肖恩哈哈大笑。 卡莱尔和提姆走出老远，两个人同时吐了口气。 “只听说‘战神’普利莫来了这里，没想到‘幻惑的终结’也来了。”提姆皱眉道，“他并不怎么友好……卡莱尔，邀请他参加酒会是否有些唐突呢？” “这不算什么，肖恩毕竟是大魔法师，相比那些真正讨厌的人，他可爱太多，也容易应付得多。”卡莱尔摇头，笑了笑，“阿云老师说所谓的成熟就是要硬着头皮去对讨厌你的人微笑，你越是惹不起他，就越是要笑，只有这样你才能争取到时间来积攒实力翻盘……听上去是很简单的话，但很有道理。” “光是听就感觉很累了。”提姆叹气。 “有什么事儿是可以轻轻松松做成的呢，就算是挥拳头打人，也要花时间锻炼出强壮的胳膊呢。”卡莱尔伸手揽住提姆的肩膀，“这一次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就看两天后的交锋了……提姆，你去阿云老师的部落吧，在那儿呆几天，事情解决了你再回来。” “卡莱尔，我……” “不用说了，这不是逃避，解决问题的方式又不是只有正面迎敌，只要有用，‘战术’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卡莱尔冲他挤挤眼睛。 提姆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默默点头。 第112章 决心 码头上, 船员和精灵族的附庸种族正忙着卸货, 成袋的香料一袋袋地运到岸上，由各家的负责人清点装仓。 三十艘船中有五艘装的是海族的货物，以木箱封装的货物被那些长着蓝色薄膜耳廓的海族船员搬下来堆在码头的另一边，他们的货物无须入库, 卸下来后便会直接运进精灵之森。 “达伦先生，这是这一趟的费用。”一名穿着马靴、马裤、泡泡袖衬衣、外面套了件无袖风衣的海族贵族找上站在码头中间维持秩序的达伦, 示意随从递上装金币的箱子，“请替我问候王子殿下, 回程时我们会再来。” 达伦让侍卫接过钱箱，笑着躬身：“预祝您一切顺利, 温斯顿少爷。” 温斯顿少爷矜持地微微颔首, 转身带人离去，一群穿着正式文官服饰的森林精灵站在码头外正等着这位人鱼少爷。 “待遇差得真多呢，王子殿下都没有森林精灵过来迎接。”提着钱箱的王子侍卫酸溜溜地, “用了我们的五艘船只给这点儿金币……” “小声点吧笨蛋, 要不是来回都有海族在我们的船队里, 你以为我们海上的航行能有这么顺利？”达利低声喝道，“拉弥亚商团的船队也会出事, 我们却不会，这可比借几艘船出去划算得多。” 侍卫耸耸肩，不敢乱说话了。 “嗨，达伦！” 某个刺耳的声音响起，达伦暗自低骂了一声, 转过脸来时笑得特别真诚：“布鲁侍卫长，我在这儿。” 布鲁侍卫长嫌弃地避过满头大汗卸货的船员，一脸恼火地跑过来：“怎么回事，码头上乱成这样让安东尼殿下如何下船？” “真对不起，布鲁侍卫长，这是我们的安排失误，我们应当先行清场让安东尼殿下下船的，只是船进港时港口方面还来不及准备好与殿下身份相称的住处，所以……” “够了，卡莱尔殿下在哪？” “殿下进入港口中与森林精灵协商为安东尼殿下清出最好的住处……” 布鲁侍卫长盯着达伦看了数秒，冷哼一声转头，朝着安东尼所在的大船跑去。 “……嫌弃码头混乱就不愿意下船，安东尼殿下跟卡莱尔王子差得可真多，那么讨厌的话干嘛还要硬是跟着来呢？”侍卫忍不住嘀咕。 达伦这次懒得管他是不是话多了。 港口东部，雪狼人租住区。 卡莱尔和提姆呆呆地看着生意兴隆的无牌食品店，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咦？喂？”木木抬手在他俩眼前晃，见这俩人眼球都不带转的，紧张地回头喊，“不好辣阿树！卡莱尔和提姆傻了！” “快来帮忙忙忙忙！！”被无数只捏着铜币的手怼到脸上的阿树又气又急地。 “哦哦！”木木赶紧往回跑。 “我的酸辣粉~~快点~~我要饿死了~~” “我的烤串还没好吗？快呀，等着去喝酒呢！” “谁偷吃了我放在这里的麦糖？！” “喂混蛋那瓶辣酱是我买的、还使劲儿给我倒？快住手！” “本大爷在杀人蜂老巢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回来吃顿好的，你特娘的还抢本大爷的红烧肉吃？！” “喂喂、五号桌那边不准打架！还让不让别人好好用餐了！” “南风先别管卤煮了，把那两个打架的丢出去！” “哦。”幼崽南风在卤煮锅前排队的客人们骂声中挤出来、走到五号桌前，双手迅如闪电地出击、分别抓住已经把武器掏出来的俩冒险者，一手提一个，站在原地“嘿咻！”一声、把两人往沙滩上丢去…… “啊——嘭！” 场面上一下子安静下来，正可劲儿倒别人辣酱的哥们默默把瓶子还给原主人，顺带掏了个铜币递过去补偿人家损失。 站在不远处的卡莱尔&提姆：“……” “冒险者的生意也不好做啊……”也不是没见过贫民区乱象的提姆抽着嘴角道。 “……没错。”卡莱尔擦着汗点头，店主人没点镇压的实力，这帮桀骜不驯的冒险者屁大点摩擦都能给你打出人命来。 午餐高峰期，雪狼族的食品店前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混乱吵闹的画风，两人站着等了半个多小时，大部分冒险者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走了，他俩才终于能走得进去……要让他们跟冒险者一样用胳膊和屁股挤开别人争取能下脚的地儿，这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然后吧……为了有个顺眼点儿的座位，他俩不得不自己收拾了一下提供给客人用的桌子——冒险者们吃完了会去还碗，桌子是指定不会擦的，桌面的狼藉程度就别提了。 “卡莱尔，你们要吃什么？”站在煮粉锅后面的木木喊。 “当然是试吃我们没吃过的。”卡莱尔回道。 “去那排队。”木木老实不客气地照卤煮锅那一指。 “……” 几个铜币的生意，确实也不能指望“店员”的服务态度能有多好，卡莱尔王子如此自我安慰着站到队伍后方。 好在这会儿客人走了大半，剩下的要么是挨个吃过去要么就是吃完了重排的，也就等了十来分钟，卡莱尔和提姆便吃到了大陆上头一分二的卤煮风味。 “明明我国才是香料的出产地，怎么他们反而比我们更懂得使用香料呢？”从风味十足的卤煮汤里品出陈皮、桂皮、八角、茴香等味道，卡莱尔王子整个人哭笑不得。 提姆吃得完全停不下来…… 送走最后一批死撑活涨的大肚汉，店员们总算能歇口气，木木抓了个煎饼啃着坐到卡莱尔这桌来，得意地咧着嘴笑：“怎么样，不错吧，好吃吧。” “是不错。”卡莱尔已经吃完卤煮在吃酸辣粉了，他用叉子裹起菜叶，好奇地，“青菜很新鲜，你们找到了长期保存青菜的方法？” “没啊，这批青菜昨天才送过来的。”木木卡兹卡兹啃煎饼，“昨天早上才从地里收上来的菜，当然很新鲜了。” 卡莱尔和提姆呆呆地盯着她看。 “你们……难不成是让绿、让巴尔克送菜？”卡莱尔惊异地。 “不是辣，装在木船上顺水漂下来的。”木木又得意了，“我们的小运河挖通了，现在来回部落很快的，新鲜的食材隔几天送一次。” “嘶——”卡莱尔和提米齐齐倒抽冷气……他俩都去过雪狼族部落晓得那儿离海岸到底有多远，这才多长时间呢就从部落里把人工河挖过来？你们是魔鬼吗？！ 卡莱尔王子并不急着回船队，索性跟着跑了一趟雪狼族的小运河。走了两小时左右，距精灵港口十几公里外，站在地壳变动开裂出的峡谷一侧，看着人工开凿出的直达海边的宽敞河道，卡莱尔王子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中肯地说，雪狼族开凿的运河并不能说特别壮观，毕竟只是十米宽、两米深的人工河，河岸两侧也只是铺了一层水泥砖块，工程量还没到惊人的地步。 但是算一下这条河道的总长度和火炎部落那少得可怜的人口，前后加起来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能弄出这等规模的运河就十分了不得了——身为王子的卡莱尔十分清楚，假如是在圣布里奇进行同等规模的河道工程，那么人力物力上的消耗足够把十几万人口的城镇市政经济拖垮。 “不……换成是在圣布里奇，这种没有足够明确好处的河道工程根本就不可能在任何一个城市的议会上通过……除非发生水灾时被淹没的是贵族们的庄园，但那也是不可能的，那种风险大、收益无保障的土地谁会在上面建庄园呢，有的是更稳妥的地供贵族们挑选。” 卡莱尔王子内心思绪翻转，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握成拳。十几万人口的城镇都难以做成的事儿仅有几百人的草原部落却做成了，这其中的差距并不仅仅是在双方的种族上……普通人只能看到表相，卡莱尔却可以看到内涵，而这正是让他意难平的所在。 ——阿云老师可以集中雪狼族、猫族、灰矮人、地精的力量来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任务，而作为弟子的他呢？作为人类王国王子的他呢？！ 木木解开绑在岸边树桩上的绳子，和幼崽南风各抄一根桨板跳到木制的手划船上，朝岸上挥手：“上来呀提姆，准备走了。” “好。”提姆跟卡莱尔点了下头，顺着峡谷一侧刨出来的土阶梯爬下去，小心地跳到船上。 “我们走辣~”木木跟卡莱尔摆摆手，跟南风一块儿左右划桨，水面拍打声中简陋的手划船逆流而上，速度还挺快。 卡莱尔站在峡谷边看着小船渐行渐远，长长地吐了口气，转身回返……晾了好几个钟头，是时候回去面对了。 如卡莱尔所想，船队进港大半天，货物都卸载了不少，他的大哥安东尼依然没从船上下来。 “森林精灵很热情地接待了海族的温斯顿少爷，却没半个人来迎接圣布里奇王室，安东尼殿下大约正为此生气。”留守码头的达伦陪着卡莱尔上大船，趁周围没外人，凑到卡莱尔耳边坏笑着道。 “你故意让人去透露给他知道？”卡莱尔好笑地。 “那可不算是故意，是安东尼殿下的侍卫长亲眼看见的。”达伦耸肩。 卡莱尔摇摇头，进入船舱前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衣襟，打起精神摆出符合王室气度的笑容，伸手推开门。 装潢精致的主舱室内，坐在沙发上的圣布里奇大王子安东尼殿下正优雅地品着瑰红的葡萄酒，另一侧的木椅上，穿着露肩长裙、面戴薄纱的歌者正轻声哼唱着南部小调，轻柔细腻的温柔曲调让卡莱尔只是听了两句就有些昏昏欲睡。 安东尼殿下像是没有发现推门而入的卡莱尔，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有节奏地顺着歌者的节拍轻轻敲击，嘴角还挂着个享受的慵懒浅笑，似乎正闲适地沉醉于柔美歌声。 卡莱尔非常腻味这种非要等别人主动出声的交际“体面”，索性直接走过去向歌者比了个暂停手势，并自顾自在安东尼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歌声戛然而止，歌者忐忑地看向安东尼。 安东尼“终于”看见了他的弟弟，微微偏头，歌者连忙起身鞠躬，告退离开。 等这位女性走出这个房间，卡莱尔便开口了：“安东尼，克莱斯特将军下榻的旅馆并不对外开放，我想我们也许得住在船上。” 安东尼并不掩饰他的不满：“去年你们来时，也是住在船上？” “不，去年我们之中没有过于挑剔的客人，所以我和提姆、丹住在同样的房间，那是很有乡野情趣的小木屋，我们能在房间的墙角和床底下看见蜘蛛，蜈蚣，蚂蚁，对了，还有蜥蜴，偶尔还能看见蛇。” “卡莱尔！这就是你对我的说法方式吗！”安东尼右手用力一甩，漂亮的水晶红酒杯砸到墙壁上变成了碎片。 “失礼。”卡莱尔微微颔首，“我只是如实相告，安东尼，在这种地方有什么可撒谎的呢。” 安东尼猛地站起来，毫不客气地用手指着他的弟弟：“你这样毫无教养的言行真是让费迪南德这个姓氏蒙羞，卡莱尔，多了一位野蛮人老师就让你忘记了身为王室应有的风度吗？毫不避讳地与一群下等人混在一块儿，你到底是想要羞辱圣布里奇到什么程度？” 卡莱尔气乐了，笑着摊开手：“你也许有什么地方有所误会，安东尼。费迪南德家的人在圣布里奇确实是王室，但当我们走出国门时，王室成员也不过是身份的一种。就像现在，在森林精灵的港口里你和我都只是来自异国的商人而已，如果你觉得这是对圣布里奇的羞辱，那么你为什么要登上船呢？” “你在说什么无礼的蠢话！”安东尼愤怒地咆哮道。 “若是你认为躲在干净温暖的房间内被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对待就能做个好王储的话，那么我想你就不会想尽办法让父亲对我施压也要挤到船队里来了。”卡莱尔很平静地。 “卡莱尔！” “森林精灵并不会关心船队上来了一个王子还是两个，我愿意退后一步不下船居住，只是不想当森林精灵知道船队里来了两个‘圣布里奇的王子’时发现我们之间连最起码的表面情谊都懒得维系，这是我身为王室成员应尽的责任。”卡莱尔微微点头，“但同时，我还有更重要的责任是确保交易顺利进行，所以，安东尼，请恕我不能像你学习，为了别人不够尊敬、不够给你应有的体面，就丢下正事乱发脾气。” “哐啷！咔嚓！嘭！” 守在走廊上的达伦和布鲁侍卫长同时缩了缩脖子，两人同步回头看了眼禁闭的大门，不经意间视线交汇，布鲁侍卫长瞪了眼达伦、把头别开，达伦撇撇嘴，不动声色地翻个白眼。 两位王子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贴身的人也是很头痛的……好在他们知道要关起门来吵，没让大伙儿太难做。 卡莱尔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手背上多了道血痕，达伦找出药膏给他擦上，替他将外套挂好，再开了个水果罐头倒在盘子里：“安东尼都知道带了侍女来服侍他，我觉得你也可以考虑一下的，卡莱尔，总不能每次出来你都得自己给自己洗袜子。” “船上的空间比较紧张，没必要再让不是必须的人上来。”卡莱尔摇头，“再说船上的日子这么辛苦，何必让女士受累呢。” 达伦“哈”地一声：“这种话你是不是也对安东尼说过？” “那位歌者的喉咙都因为保养不当而受损了，这可是别人一辈子的饭碗。”卡莱尔皱眉道。 达伦两手一摊：“我想你们兄弟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睦得起来了。” “和睦，你是这么想的吗？”卡莱尔抬起眼帘。 “站在为你考虑的立场自然要这么说。换成我自己的立场，那请容我冒犯地说，我实在是很不想看见安东尼殿下。”达伦毫不掩饰地道，“居然利用提姆做文章，我觉得这样的行为非常不体面。” 卡莱尔估计也没想到达伦会这么直接，愣了下才苦笑着摇头。 提姆抵达雪狼族部落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当他站在来过两次的广场上，借着朦胧月色看着一群群的人快步奔跑来回忙碌，嘴巴张开了就没法合拢…… “又到抢收苜蓿的时候了啊。”木木揉着有点儿酸痛的胳膊四下看了看，提姆只能看个大概的影子，她可以清晰地看见大伙儿扛着抱着的都是草捆，“那阿云估计很忙，这会儿也不好找他，你先和我们睡一晚吧，明天再说？” “呃……好。”提姆僵硬地点点头。 “我不去睡，我要去找大河。”南风道。 “你是想去跟大河要东西吃才对吧，行了你去吧。”木木嘻嘻笑着拍了南风一巴掌，“别走那儿，提姆，我们走这边，别挡别人的路。” 提姆连忙跟上木木。 雪狼族住的大通铺提姆也算是很习惯了，只不过之前他都跟自己人住，这回却是给木木带进了雪狼人的房间，还给木木拉到一块睡。 脱外袍的时候，提姆忽然想起一件事，僵硬地低头看向木木。 木木早就三两下脱掉衣物、只穿个裤衩躺在旁边睡得四仰八叉。 “木木好像是……雌性……？”提姆眼皮直跳，视线下意识往木木胸口移动——倒三角的身材，很大块的胸肌，和达伦一个型号，肌肉块儿还比达伦多点…… 提姆一下就淡定了，外袍脱下叠好，舒舒服服地躺下。 萧云是个做事情很讲究效率的人，不但他自己讲效率，还要去影响身边的人、让别人也提升效率，所以……辛苦地在海上飘了一个多月、又在手划船上飘了十来个小时的提姆硬是没捞到自然醒的待遇，天还蒙蒙亮他就给萧云摇醒了。 “只是通知我们你们来了，让木木他们带话就可以了。你特地跑来咱们这，是不是卡莱尔那里出了事？”萧云道。 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的提姆：“……” 十分钟后，提姆跟打仗一样的完成起床洗漱穿衣流程，坐在活动房里跟萧云面对面。 “你的身份问题？这叫什么问题？”萧云听了提姆的话，特别不解，“炼金术师不是施法者吗，施法者不是很吊吗？就算你是农奴的儿子也影响不到这地方吧？” “对施法者来说，只是农奴的儿子倒也没什么，问题在我是汉弗莱家的‘养子’。”提姆苦笑，“我是汉弗莱家收养后培养成施法者的养子，按施法者的规则，我应当为汉弗莱家服务，直到收养我的家主去世为止——施法者的寿命较长，不可能被哪个家族培养就终身为哪个家族服务，但回馈当代的家主是必然要做到的，否则，汉弗莱家的家主有权利向炼金术师协会提出抗诉，将我自协会中驱逐。” 萧云一开始想说这是什么鬼逻辑，但代入这个世界的习俗琢磨了下，才发现这逻辑没毛病，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是保证施法者的利益的——万一某个家族给自己的孩子安排一群有施法者天赋的“养子”，那成为施法者后就得照顾一个熊孩子大几十年，这就算是施法者也耗不起；那么索性把“施恩”的对象固定在当代家主身上，家主挂掉，施法者就获得自由身，比中国古代读书人接受富商押注靠谱。 有实力收养培养出施法者，家主的年龄起码也得三、四十，施法者成才至少十几二十年，家主起码五、六十，这个时候随便服务个十几年就完事了，完全没毛病。 “我只是个低阶炼金术师，这之前给汉弗莱家的服务是每年提供一定的炼金药水，这种程度就已经足够了，再多的我做不到，汉弗莱家也不会提出不合理要求。”提姆痛苦地道，“安东尼殿下要求汉弗莱男爵投诚，男爵无法拒绝……因为此事，安东尼殿下和汉弗莱男爵已经上了船，是我给卡莱尔添了麻烦。” “安东尼要上船的话有没有你的事他都是能上的，毕竟他是王室成员，卡莱尔的兄长。”萧云皱眉道，“你这个事情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难搞，卡莱尔筹备了两年多，不说赢定了吧，胜算是要大得多的，只要他和安东尼定下胜负，汉弗莱男爵自然知道选哪边。问题只在于……” 提姆听萧云前面的话跟卡莱尔王子语气如出一辙，正激动呢，最后一句话把他的心给提起来了：“在于什么？” 萧云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冷酷地道：“在于卡莱尔有没有斩草除根的决心。” 第113章 终结亲王制度 “这……？！”提姆呆住了。 “卡莱尔能在这次的交锋中彻底断绝安东尼的政治生命吗？”萧云道。 提姆当即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能把安东尼伸出来的手砍断就不错了。 “可以理解, 虽然卡莱尔强势崛起并争取到了国王的支持，在王储的竞争上占据优势，但安东尼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王子, 不至于碰一下就会输得丢盔卸甲，再怎么说也有亲王王爵兜底, 依然有大把的支持者愿意跟随他行事……所以在你和卡莱尔看来, 目前只要守好阵地、将安东尼伸到船队里来的手砍掉、让他无功而返就行了，对吧？” “这……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提姆十分困惑。 “你问出这种话就是最大的问题了，提姆。”萧云叹气，“你好好想一想, 安东尼是什么人？” “……大王子。”提姆硬着头皮道。 “对。虽然安东尼是政敌, 是立场不可调和的竞争者，你和卡莱尔依然被他的身份所困扰、局限。”萧云眯起眼睛，“换成是另一个有身份的大贵族在卡莱尔带领船队成功地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航海贸易、拉起自己的基本盘、局面蒸蒸日上时，以不讲究的借口横插一脚进来摘桃子，卡莱尔会怎么做？” 提姆张大了嘴巴。 “海贸是卡莱尔复兴圣布里奇的重要工具，比他的命还要重要，有人向他的命出手，卡莱尔正常的反应应该是什么？”萧云进一步逼问。 “……干掉他。”提姆硬着头皮道。 “这就对了。”萧云拍大腿, “那么怎么这个出手的人换成了安东尼你们就束手束脚起来了呢？这都不仅仅是要抢占卡莱尔的财路，而是要毁卡莱尔的基本盘、坏他的心血、断他复兴的念想，安东尼还是与卡莱尔竞争王储之位的绝对政敌, 跟这种矛盾完全不可调和的政敌过招，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却只追求断其一臂？你们在想什么？” “绝对的赢家才有讲仁慈的权力，要是卡莱尔能够把安东尼的政治生命一举断绝，那么留个活口表示大度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了……卡莱尔是绝对的赢家吗？” 提姆汗如雨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云摩挲着水杯等着提姆慢慢思考，聪慧如卡莱尔、精明如提姆会走进这样的思维误区萧云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地球上到了2019年日本人还把天皇当精神领袖呢，何况是早就习惯了身份光环的异界人。 提姆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得苦笑着摇头，理智上他能理解阿云老师的说法，可是…… 萧云叹气：“王储争夺失败的退路是亲王，这个制度的好坏我并不想挑剔，也许对你们的国王来说将立场不可调和的敌人摆在眼皮底下恶心人是件有趣的事，谁知道呢？” “阿云老师……” “会有很多麻烦，为了大局稳定，为了长远考虑，借口无非是这些。”萧云无所谓地耸耸肩，拿起水杯凑到嘴唇边，“既然被人当成靶子竖起来打的你都是这个反应，那么卡莱尔的态度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了。” 提姆沉默了，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发颤，纠结了半天才艰难地出声：“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阿云老师？” “我们雪狼族的战士会容许草食动物进入我们的领地，但一定会将魔兽远远地驱逐或干掉。大王子安东尼对于卡莱尔来说，是毫无威胁的草食动物，还是随时可能反咬他一口的魔兽？”萧云平淡地，“贵族之间的斗争都是不死不休的，怎么到了王室这儿就开始矜持起来了呢，若论竞争激烈度，应当是王室更加险峻才对吧。” 提姆默默将脑袋垂了下去。 “圣布里奇王室历史上，亲王掣肘国王，或是掀起叛变、内乱的事儿，有多少次？”萧云微微一笑。 提姆猛然抬头，懵逼地盯着萧云，好半响才抽着冷气颤抖出声：“阿云老师，你的意思是……终结亲王制度？！” “就算是精灵港口里的那些冒险者团队，每个团队里也只有一个说话算话的团长啊。”萧云恨铁不成钢地拍大腿。 地球上的中国人小学开始学历史，中学开始学思想政治，课本上那些古今中外的治乱循环无数次地重复着一个事实：强势的中央集权才有可能带领一个集团走向历史新高度，反之，集团中说话的人越多，那么散得就越快——周天子弱势，春秋战国乱世就来了，汉室衰落，三国乱世就来了……就算近现代欧洲搞上下两院，下院也纯粹是凑数的，话语权都在世袭制的上议院手里。 一个集团只能有一个主导意志，这是不容置疑的，在这种争夺团队主导权的斗争中讲仁慈，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别说是政斗了，那些宫斗的女人们只要抓住机会都是要见血封喉干掉对手的，神特嘛把对手留个几十集，拖戏呢还？！ 萧云可是把圣布里奇当成自家的“退路”在经营的，要是有个万一雪狼族不得不迁到圣布里奇去过日子，这时候卡莱尔居然说了不算、还有个亲王在那里瞎哔哔，那他这折腾一堆图的个啥！ “国家综合实力体现在多个方面，说起来太宽泛，但有一点是不会错的，面对突发事件时的应急反应能力、组织动员能力，是一个国家综合实力最明显的表现。而突发危机时，你说圣布里奇国内是只有一个声音、一个意志为主导好呢，还是多个搅SHI棍好？卡莱尔想要的究竟是复兴圣布里奇，还是继续循环历代先王重复干的无聊事儿，随便应付着过日子？” “这些道理其实用不着我来跟你们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当前正在发生的事和未来即将要发生的所有事情，历史书上都有答案。”顿了顿，萧云略带讽刺地：“只不过……人们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是，人们永远不可能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提姆不说话了，成为炼金术师后他自然有资格接触到底层平民没有资格接触的上层“秘密”，现任国王与上一位希尔保特亲王之间的斗争一直持续到亲王逝世，国王的侄子接替亲王爵位……从这个角度来看，连提姆都开始觉得亲王制度简直匪夷所思。（注1） “……阿云老师，我承认我被你说服了，我相信卡莱尔也必然会被你说服，可是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代价太大了。”沉默许久，提姆犹豫了下，咬牙说出真心话。 他这么说，就是表示他真心在考虑把安东尼往死里弄了……小伙子也是有脾气的。 萧云呵呵一笑，所谓的代价不过是看利益的筹码有没有足够的价值。露出善良的笑容，萧云伸出食指朝提姆勾了勾。 提姆挪动屁股靠近，萧云便凑到他耳边低声细语。 “……”提姆的下巴渐渐往下掉，眼睛越瞪越大。 一天后，精灵港口。 达伦一早起来便盯着人打扫主船上的甲板、布置舱室，价格以金币计的美酒一瓶瓶地拿出来摆进一体式的吧台，来自深海的海产和鲜美的魔兽肉类送进厨房，由厨子烹成一盘盘精致的美食，安排表演的歌者和舞者，确认给各家随船贵族的邀请函……一堆堆的事儿忙得这个大剑战士一脑门的汗。 好容易到了中午达伦空闲下来坐下喘口气，头上的汗都还没擦呢，就有个贵族少爷期期艾艾地找上来，挤眉弄眼地问晚上的酒会能不能有漂亮的精灵女伴…… “港口里的精灵都是战士，一个不礼貌的眼神也许就会被人家抽出剑来砍呢。”额头上冒出青筋的达伦，用这辈子最大的自制力微笑着道。 贵族少爷黑着脸走了。 酒会在王室所有的主船上举行，参与者除了随船的各家贵族，便是港口里驻守的精灵和冒险者协会的官员，规模不大，但该讲究的地方都得讲究，毕竟是以圣布里奇的两位王子名义举行的酒会，不能粗疏大意。 终于将会场布置好，达伦觉得自个儿起码淌了两斤汗水…… 让侍卫们看好会场，达伦匆匆跑出主舱室前往卡莱尔的房间，才刚推开门，他的眼珠子差点落到地板上：“提姆？！” 已经换上正式礼服的提姆正在整理领结，闻言朝达伦笑了笑。 “你这个家伙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来帮忙啊！你知道我一个人盯着布置会场有多累人吗！”达伦怒喝。 “别激动，我两个小时前才赶回来的，看看这是谁？”提姆连忙侧身避开达伦喷出来的口水。 “……”萧云默默抬手擦了把脸，面无表情瞪向提姆，这货躲开了遭殃的可不就是他了吗，这小子真不是好人。 “阿云老师！”达伦一惊，随即喜上眉梢，“你也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了。” “好了达伦，快将正装换上。”卡莱尔笑呵呵地从内室走出来，“阿云老师会参加我们的酒会，你有时间跟他说话的。” 达伦这才注意到萧云穿了一套正式的礼服，似乎是卡莱尔的，还算合身，只是袖口的位置有点儿长，用别针夹了一圈卷到内侧。 “这……”达伦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萧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只是看起来鲁莽，脑子确实非常好使：“我还没有正式与卡莱尔的合作伙伴们见过面，这次的酒会是个好机会。” “我早就想将阿云老师介绍给大家了。”卡莱尔笑着道。 达伦抓抓头皮，没再说说什么，抬脚往内室走……然后他的眼神儿就直了。 内室中又走出来一个人。 这是个连男性也不得不驻足侧目的行走的荷尔蒙释放器，修长健美的身材包裹在剪裁得体的修身礼服中，略有些散漫的过肩长发随意地披散在厚实宽阔的肩部，错身而过的瞬间不经意地抬起手整理额前碎发，银白色的发丝从那修长有力的手指间滑落，飞扬浓眉下深邃的双目慵懒地斜瞥过来，浅色系的瞳孔仿佛一对朦胧的绿宝石，慵懒而张扬，只需一眼便能让人印象深刻。 达伦的下巴不住往下掉，这个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都极具冲击性的男人，不，雌性雪狼人是…… “大河？！” 提姆露出了柠檬精的表情，卡莱尔忍不住拍巴掌：“太合适了，达伦的礼服你穿着刚刚好，大河，如果你出现在圣布里奇的话，我想全国的女人都会忍不住为你尖叫。” “腰这里好松啊。”大河却是不怎么满意，“还有裤子好像短了一点点……不能把头发扎起来吗？披着很不舒服，老是挡着眼。” “穿这个礼服扎头发不合适，将就点。早就叫你把头发剪短，是你自己不愿意。”萧云早就看腻大河那张脸，丁点儿感觉没有。 “等等……为什么大河穿着我的礼服？”达伦完全不能理解。 “出席酒会自然要穿正装，我的礼服大河穿不上。”卡莱尔解释。 “……”达伦嘴角抽了几下，默默钻进内室。 提姆依然是柠檬精的表情，上上下下把浑身不自在的大河打量了几遍，发出身为男人居然输了的叹息：“还好尤米没有来，不然我想我们很难把她带回去了。” 萧云哈哈一笑，那个披着美女皮的哈士奇愿意来雪狼族部落搞百合的话他肯定举双手欢迎，不过这种挖墙脚的事情好做不好说：“卡莱尔你全程把大河带身边，是个男的都不会愿意往你们身边凑。” 卡莱尔点头，半开玩笑地：“站在大河身边是很需要勇气的，尤其是对青年男性来说。” “诶，为啥？”大河奇怪地。 萧云、卡莱尔、提姆三人不约而同无视了这个问题。 “提姆，你和汉弗莱的交涉有没有问题？”萧云转头。 “男爵已经派了仆人过来送过口信了。”提姆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的性格中也有受男爵影响的部分，并不怎么喜欢冒险。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想男爵更愿意选择卡莱尔的‘友谊’。” 萧云点头，他虽然没见过汉弗莱，但从他对自家小儿子的安排就能看出这个小贵族是那种有逼数的人，晓得多大肚量端多大碗，不然的话就现在这个卡莱尔王子在国内风头无两的局面，早就把小儿子推过来靠着提姆的关系抱大腿了。 “卡莱尔，你呢？” 卡莱尔露出个难以言喻的复杂笑容，闭上眼睛缓缓地点了下头。 萧云便不再说话了，他不是那种喜欢逼着人走某条路的人，这次他同样给卡莱尔备了两条路，要选哪边看自个儿……他混个老师的名头也没说就得做到包死包埋那一步。 安东尼·费迪南德殿下的字典中没有守时这个词儿，已经到了酒会开场的时候，他依然懒散地躺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 他不急，布鲁侍卫长却坐不住了：“……殿下，时间差不多了，您看……” “用不着那么急。”安东尼摆摆手，冷笑了下，“该着急的不是我，布鲁，只要我还在船上卡莱尔就得老老实实地陪着，我倒想看看是我的时间耽搁不起还是他的时间耽搁不起。” 布鲁侍卫长不敢说话了，他其实并不觉得这种赌气般的行为有何意义，可惜他说了不算。 安东尼也并不是真的丝毫不心急……再怎么说也当了十几年的王储，该接受的教育他都接受过，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和卡莱尔都只是在装作不在乎时间。 海贸的利润说白了就是建立在物以稀为贵之上，去年的第一次海贸，参与的人家都赚到了起码二十倍的利润，次数多了，人们对毛皮和魔兽象征物的需求不那么强烈后，利润便必然要下降。 安东尼十分清楚上一次海贸卡莱尔赚得并不那么多，参与的人家也只有五倍左右的利润。 当然，这样的利润依然相当惊人，只是对比起去年确实有着不小的落差，跟随卡莱尔的贵族中暗地里已经出现不满的声音——贸易占比不算小的毛线生意被卡莱尔吃了独食，他情愿让利给那些贫民区的穷鬼也不肯分润给大伙儿，这种蠢到家的行为让安东尼觉得卡莱尔根本就不适合来当这个海贸领头人。 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安东尼才肯屈尊来船上吹风。卡莱尔以王子身份开辟的航线不表示他没有资格占有，卡莱尔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那么他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卡莱尔上下卖好呢？ 当他出现在船队中，卡莱尔的地位便已经受到挑战，究竟是卡莱尔先行稳住人心还是他以更慷慨、更符合王室体面的姿态接收卡莱尔的基本盘，只看他和卡莱尔谁更能更快速有效地击中对方的软肋。 “差不多了……去看看酒会的气氛如何吧。”打了个哈欠，安东尼懒散地坐起身，召来侍女为他更衣。 两百来人规模的酒会放在国内不算什么，在船上举行倒是别举风情，安东尼殿下刚从头等舱的走廊里出来，便见几名精灵站在作为会场的主舱室门口低声交谈，秀丽的姿容、纤细修长的身材让安东尼眼前一亮。 再一细看……全是胸前平坦的男性，安东尼眉头微皱，翻着白眼把视线别开。这就是他不喜欢精灵族的地方，他们就像是进化未完全一样，性征区别不如人类明显。 绕过这群精灵进入会场内，安东尼抬着下巴挺着胸，做好了被一群人围上来谄媚讨好的准备—— 三秒后。 五秒后。 安东尼的额头上开始出现青筋。 站在靠门位置的精灵们很奇怪地看着堵门口的安东尼，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更里面一点儿的贵族们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压根没发现姗姗来迟的大王子。 船舱空间有限，除了必要的船员、海军士兵和各家随船的人员，船队里不会带太多多余的人，换句话说……专业的侍者是不会带的，有也是各家的仆人。 在会场中充当侍者的，是精挑细选的比较有教养的船员。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太多，出身稍微体面点儿的人谁会来当船员呢，所以……连缓解尴尬的侍者都没有出现。 “……殿下……”布鲁侍卫长给周围精灵们好奇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颤声开口。 安东尼深吸口气，再深吸口气，尽力维持着风度往内走。 然后安东尼总算发现那帮该死的贵族都在干啥了——会场内与会的人类分作了三批，一批三两成群往某个角落里一站、高谈阔论，也就是互相吹捧；一批围着东侧面的沙发、里里外外好几层，不知道在干啥；另一批呢……全是女人，船队中各家贵族所有的随船女性都围在吧台那，甚至还有女精灵，打眼一看全是背影，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随手招来一名忙得满头大汗的侍者，安东尼黑着脸瞪过去：“卡莱尔在哪？” “那。”侍者往吧台一指。 ——这个废物口口声声不带侍女却往女人堆里挤？！ 安东尼直接气乐了，大踏步朝吧台走去。 忍着一肚子的不满走到近处，安东尼才惊诧地发现自己貌似想错了什么……被围在吧台里的不只有卡莱尔，还有一个帅气得像是从顶级艺术画作中走出来的银发男人。 多代美女基因改良下，王族和贵族都很难生出歪瓜裂枣，安东尼也算是见惯了相貌出众的人，但在看清那名银发男人的长相后也忍不住生出身为男性的嫉恨之心——站在他身边的卡莱尔整个人都黯然失色，在安东尼看来像是个小丑一样。 没怎么犹豫，安东尼立马转过身大步走开，他可没兴趣去当别人的陪衬，还是在这么多女人的眼皮子底下。 角落中，面带矜持笑容友好地与汉弗莱男爵寒暄的提姆，眼角余光扫了眼脸色难看的安东尼，又快速收回视线。 没有什么是比在热闹的酒会中落单更尴尬的事，独自拿着酒杯站了会儿的安东尼很快意识到了这点。卡莱尔那里不能去，角落里那些闲聊的人要么是边缘份子，要么是在谈一些只愿意与少数人相谈的话题，安东尼自然不会靠过去，想了想，他抬脚走向人最多的那个圈子。 “果然过去了……”提姆心中一紧，装做低头喝酒，视线余光紧跟着安东尼的身影，“接下来——就看阿云老师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才发现之前提到圣布里奇的亲王时没把辈分写清楚……囧……反正是不出场的背景板我懒得改了。 第114章 王子的谋杀 萧云来到精灵港口的目的很简单, 这条以圣布里奇的船队为桥梁架起来的商路是卡莱尔的命脉，也是雪狼族的命脉；有人把脚踩到萧云的大动脉上，就算卡莱尔王子下不了手，他也得想办法把这人生撕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断人活路更甚, 雪狼族现在这个情况不发展就是死，皮、毛、粉, 这三项生意起码要给草原上持续输个十年血才能把草原上的经济盘活，这特嘛才哪到哪呢就有人来摘桃子, 萧云能忍？ 必须不能啊！ 森林精灵再甩个大脸装比，起码人家生意是正正经经在做, 人这下限还是比较高的；而安东尼这种没亲自教育过的封建世袭制度大王子……讲真，相信这样的人有下限，还不如相信教育部那帮文青学渣爱国爱党爱人民, 一曲忠诚的赞歌。 要不是顾及到卡莱尔的感受，萧云直接能带一批战士过来把安东尼弄死……只要肯付出点代价、手段漂亮点别破坏现有的交易局面，萧云完全不觉得森林精灵会介意雪狼族在他们的地面上干掉一个人类小国的王子。 所以上了船见到卡莱尔王子，萧云二话不说上来就是灵魂拷问：“圣布里奇还能拖几年？” 然后卡莱尔王子直接就沉默了。 拉弥亚商团体积臃肿行动迟缓，但不表示人家对圣布里奇抢食的行为没有反应, 自第一次交易后拉弥亚的海岸巡逻队便没再出现在精灵港口，为啥，难道人家放弃了吗？必须不是……人正蓄力憋读条准备弄死你，有啥必要来跟个“死人”瞎掰扯——敌人都准备挥拳头糊你熊脸要你狗命了你还在家里跟个闲人玩儿王室兄弟情感狗血大戏，得特嘛多扯淡？ 卡莱尔一声叹息, 做男人，就得对自己和身边的人狠一点……干了！ 所谓夜长梦多，既然决定要干，那自然是宜早不宜迟，萧云还想尽快把事情解决好回家种田，也见不惯人瞎磨叽——主要在萧云看来安东尼这个大王子也实在作死，换成朱棣的两儿子相争皇位，朱高煦找上他大哥朱高炽说老哥我把高丽打下来了咱们去看看高丽美女靓不靓，朱高炽能欢欢喜喜地跑出东宫跟着他老弟的军队跑出去玩儿吗？ 太子爷只要脑袋没给门板使劲儿夹过，必须不能干这事…… 卡莱尔经营了两年的船队，从海军到贵族到海员都是他的人，对于同为王储竞争者的安东尼来说那真是比龙潭虎穴好不了多少了；结果，嗨，人嗨皮地就上船跟着来了，还尼玛风风光光地摆着大王子的架子，见不惯那个看不上这个，呆人家枪眼儿下面还谋划着要抢人家的碗砸人家的锅——来的路上卡莱尔没随意找个机会把这货掀到海里喂鱼，真心是智商给他那傻兄弟平均到负数了。 ……总之，直接下手卡莱尔这个体面人接受不来，得安排个合理的死法，那么萧云自然也客随主便，把本来是用来“排挤”安东尼的酒会利用上。 一开始几人还商量了半天怎么在酒会初开场时不动声色地让安东尼“落单”，结果吧……一通安排全没用上，人安东尼直接玩迟到，耍上大牌了。 这可真是省了不少事……咳咳。 “原来如此，粉条的原料是红薯，利用薯块中的淀粉来制成精细的面粉食物，这种想法颇为别具一格。” 一位梳着背头的老绅士彬彬有礼地附和着点头，这是跟随卡莱尔的贵族中身份最高的一位伯爵，原本他本人并不需出现在船队中，安东尼上船后卡莱尔需要有人震场子，把这位老先生请了过来。 “这样的话耗损会比较大吧，薯块中的淀粉有那么多吗？” 另一位较年轻的子爵适时出声，这也是卡莱尔安排的“托儿”。 坐在两位绅士中的萧云摆出营业用笑容，点头道：“确实如此，十斤薯块也难以出一斤粉，再加上加工期间人力的消耗，所以我们将干粉的价格定在了六个铜币。” “放养”的茎块类作物淀粉含量当然不高，当初萧云从奴隶商船上找到的红薯块小得只有手指粗，要是在人类王国那边收红薯来造粉条，铁定赔到你当内裤……也就自家种出来的薯块淀粉含量够，才经得起造粉消耗。 坐成一圈儿的贵族们开始交头接耳，进港两天雪狼族的食品店他们也光顾过，二两粉就能填饱大多数人类的肚子，再加上粉条的口感确实比麦面食物优秀，这个价格咋算都亏不了。 “那么阿云先生，你们每年能生产出多少吨粉条呢？”老伯爵看大家讨论得差不多，提出了大伙儿最关心的问题。 “我们从今年春天时才开始生产，说实话，目前的产量并不尽如人意。”萧云抱歉地点了下头，“今年大约能拿出五十万斤的干粉，到明年春天，我们会争取将产量提升到五百万斤。” 五十万斤的干粉听上去挺多，但各家分一分就实在没多少了，在场的贵族们都有些失望，待听到明年产量能翻十倍，这些贵族们两眼便开始放光——相对于皮、毛，粉条这种可作为日用食品的货物妥妥儿的“刚需”，怎么都不愁销售，这东西还容易存放、运输方便不易变质，只要运回去就是利润。 海贸进行到第四次，还能亲自跟着卡莱尔风吹日晒出海的贵族都得是吃得了苦的务实派，而且是比较缺钱那类……说到底出海是有风险的，在家里就能吃香喝辣那谁愿意出门受罪？前面两趟个别赚够钱的老爷们那都不爱来了，随便派个管家跟着能赚多少算多少，也就这些钱不够用的还眼巴巴地期盼着能找机会逮住新商机。 人心不足才会嫌弃不能一趟赚个十几倍利润，这帮人就不会，别说是五倍利了，有个两三倍他们都得笑歪——在圣布里奇国内生意可没这么好做，一百个金币投出去能赚回来十个都算是生财有道，打着滚儿翻倍这种好事哪找去！ 卡莱尔王子在毛料生意上吃了独食，粉条生意他就不沾手，全让给各家贵族。萧云报出五十万斤的总量，在场的二十来家贵族便开始讨论着分配份额，这批货指望不了大赚，但可以试探一下市场反应，等到明年货源充足时哪家吃得下多少就能心里有数。 萧云也不藏私，趁着人多便把两种粉条的保存办法、吃法、末端零售建议销售办法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反正圣布里奇就是香料产地不缺调味品，有足够的料粉条就能足够好吃，这也算是两家的商品互搭架子互抬身价…… 粉条可以跟香料搭着卖，这点是最骚的，萧云刚起了个头，精明的务实派贵族们看他的眼神儿便跟看小情儿差不多；要不是他已经是卡莱尔的老师，没准立马就得多几个纳头便拜的弟子出来…… 圣布里奇国内大大小小几百家贵族，前后共有六十多家上了卡莱尔的船，这不是个小数目——等于卡莱尔还没当上国王呢，至少六分之一贵族就已经跟着他混了。 当然，这么多贵族也不是说就把身家性命绑卡莱尔身上了，说到底都是为着吃肉才跟着卡莱尔混，忠诚度得跟卡莱尔的“含金量”挂钩……当小弟摇旗呐喊没问题，想他们跟着你出生入死那就别指望，这点子上卡莱尔门儿清，所以他跟安东尼的较量一直摁在水面下。 但这不表示卡莱尔就不会玩手段，安东尼要上船，他麻溜把老伯爵搬了出来，顺带把这一批随船的人选里全给替换成实干派的贵族，最大可能避免出现一帮傻缺爷们围着安东尼捧臭脚的状况…… 这样的安排在这时候也能派上用场，当安东尼王子姗姗来迟时大部分的贵族都忙着讨论分配干粉，没谁愿意在这种时候退下火线去陪安东尼叨嗑——这就是务实精神的好处，王子的面子也没有金币大，有钱赚的时候谁管你身份不身份呢！ 萧云眼角余光看见挤进人群大喇喇坐下的安东尼，眼中精光一闪、不等周围的贵族跟安东尼搭上话，立马话锋一转、抛出捏手里的王炸：“圣布里奇的气候很适合种植甘蔗和甜菜吧？” “确实如此，近些年香料生意难做，若非种植园的甘蔗产量不错，我家的庄园可是差点儿撑不下去。”老伯爵立即呵呵笑着接腔。 “我们雪狼族的草原上不适合种植甘蔗，只能靠麦和稻米制糖，原材料耗损大，很羡慕圣布里奇可以出产更适合制糖的甘蔗和甜菜。”萧云笑道，“说起来，虽然我们并不拥有产糖的基础，倒是无意中发现了将有色的糖去除杂色，提纯成纯白糖晶的技术……” 在场的贵族有一个算一个全在倒抽冷气——人类的审美在哪个世界都差不多，白就是好，纯洁就是漂亮，红豆黄豆黑豆都是豆，前两者能上餐桌最后一个只能喂马，颜值低别说人权，连“豆权”都没有…… “阿云先生，这要什么样的神奇办法才能做到呢？”老伯爵激动得语无伦次，卡莱尔只是让他符合着这个年轻的雪狼人说话并且告诉他一定有好处，可没跟他说是啥好处。 “加工起来其实很简单，只是发现到这个办法却确实是不容易，事情要从两年前我们刚认识卡莱尔王子时说起……” 萧云微微一笑，滔滔不绝地回（杜）忆（撰）起雪狼族发现利用活性炭搅拌过滤糖液可以析出洁白晶糖的过程——操作过程其实非常容易，说白了就是把木炭粉碎成末加入到红糖水中，搅拌、过滤到糖水变成无色澄清的溶液，然后加热蒸干，析出来的就是白糖；但萧云的目的又不是给别人送技术，所以他讲述的全都是发现技术的过程，编得跌宕起伏天花乱坠就是迟迟不入正题，拖戏拖到爽…… 白糖跟红糖都是糖，本质上没啥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前者的颜值比较高、价格就起码要翻个两倍；在场的没几个傻子，就算萧云明明是讲技术却讲得跟故事一样也没人愿意分心，全都侧着耳朵仔细听，生怕耽误了某一细节。 坐下后无人搭理的安东尼：“……” 这辈子就没干过实业的大王子安东尼殿下会不会去关心将红糖变成白糖的技术呢？也是可以关心的，有人送技术上门，他也会勉为其难地收下。但你想要这位尊贵的大王子殿下去耐心听取草原上的野蛮人讲述他们如何发现某一技术的过程，那就是想岔了路了——别人是干大事的人，谁有空跟你在这瞎哔哔有的没的？ 超商老板家的大少爷，有兴趣知道哪个地方的乡镇企业是如何开发研究出某种卖得还不错的商品细节吗？ 安东尼殿下落座后耐心地听了十五分钟才黑着脸起身走人，这都是人家教养好修养不错了…… 安东尼本来还想问问那个话很多的雪狼人是谁，结果左右没人吹捧他捧他臭脚，这就很让大王子糟心败兴，问个名字的心情都没了。走出那帮莫名其妙的贵族圈子，安东尼左右一看，得……这酒会值得他上心去交际的人还真没几个。 精灵将军克莱斯特并未出席，冒险者协会来的官员中只有两个姿色平庸的女人，安东尼看了一眼就没兴趣再看第二眼，转悠了半圈，觉得这场酒会毫无价值的安东尼随手将酒杯丢到长桌上，揣着手朝大门走去。 一时间，好几双视线投向大王子安东尼离场的背影方向。 正准备冒冒失失出场泼人一身酒水的达伦松了口气，把酒杯里的红酒喝干，慢悠悠走向角落里的提姆。 一直跟汉弗莱男爵寒暄琐事的提姆笑着跟达伦挥了挥手。 大厅一侧的一体式吧台内，站在大河身后的卡莱尔闭了下眼睛，将一直端在手里的酒杯轻轻放到柜台上。 坐在窗边的一名侍卫安静地起身，从侍者通道离开。 “嗯？”肖恩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疑惑地将视线投向热闹的会场。 “怎么了老伙计，这瓶你还喝吗，不喝我可就倒了？”狂饮免费酒的普利莫打了个酒嗝，拿起瓶子咕噜噜往杯里倒。 肖恩收回视线，好笑地看着毫无形象的老友：“我正奇怪你为什么要掩饰身份，原来是为了肆无忌惮地占别人的便宜？” “那当然了，我的朋友。”普利莫得意地一笑，抬手朝人最多的地方指了指，“如果被邀请坐到那边去，嘴巴全用来说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岂不是对不起这么多摆出来让人享用的美酒？” 肖恩拿他也没什么办法，无奈地摇摇头……刚来的时候普利莫还肯用本来面目示人，老是被冒险者缠上来攀关系后这家伙每天的脸都不一样了。 “也别冲着我摇头了，你不也跟我一块躲角落里占人家的便宜吗？那位王子希望你和他的‘老师’认识认识，结果你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走开了，说起来可比我这样隐藏身份失礼得多。”普利莫嘿嘿地笑。 肖恩又好气又好笑：“可别说你看不出来那位王子想利用这场酒会做点什么，那个小家伙随便搬出来个雪狼族的屁孩子当招牌，难道我还得陪着这几个乳臭未乾的小东西装模作样？” “唔……倒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那个雪狼族的幼崽还是有点东西的。”普利莫一口气干掉大半杯酒，打着酒嗝道，“至少他的眼睛，给我的感觉像是……嗝，总之不像是雪狼族。” “哪个种族里不会出那么个把个特例呢，那名幼崽确实与别不同，不过也就是这样了……天才，我们见得还少吗。”肖恩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普利莫“哈哈”一笑，举起杯子：“敬岁月。” 肖恩回敬：“敬时光。” 酒会气氛热烈，上层舱室却很安静，安东尼回到清冷的房间感觉有些不适，左右看了看，眉头立即皱了起来：“艾丽莎呢？” 卡鲁侍卫长一愣，小心翼翼地：“艾丽莎有些不舒服……中午的时候跟您提过……” “那么玛丽呢？”安东尼想起了这事，但仍旧感觉不快。 “这，玛丽在酒会上唱歌……” “把她叫回来，酒会上并没有需要她去表演的客人。”安东尼摆手打断道。 “是。” 卡鲁侍卫长退出房间，正准备招呼走廊上的侍卫，却发现根本没人。 “见鬼，这帮家伙都溜到下面去喝酒了吗？”卡鲁侍卫长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回头看了眼大王子殿下紧闭的房门，想了想决定自己下楼，让大王子等太久是不会有好事的，他太了解安东尼的脾气了。 下到酒会所在的中层舱，还没转进走廊呢，卡鲁侍卫长便看见几个臭小子正鬼鬼祟祟地钻出来。 “你们果然跑到这儿来了吗！我说上面一个人也没有！”卡鲁侍卫长喝道。 “这、侍卫长，殿下不是去会场了吗？”偷溜离岗的几个侍卫连忙解释。 “殿下回去了！行了，你们给我赶紧上去！”卡鲁侍卫长没好气地。 几名侍卫本也打算回岗，灰溜溜地小跑进上层楼梯。 两位王子各有各的侍卫队，只是船上空间有限不可能将侍卫队全带上，卡莱尔王子便退了一步，只带了两名侍卫负责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其余的包括侍卫长全是安东尼的人。 卡莱尔王子可以接受侍卫们的服侍，安东尼殿下自带了侍女，看不上粗手粗脚的侍卫们，所以除了卡鲁侍卫长外普通的侍卫并不被允许进入安东尼的房间。侍卫们上了楼只在各处巡逻，经过安东尼的房间时还要注意放轻脚步，以免打扰到大王子殿下。 卡鲁侍卫长从会场带出歌者玛丽，一边低声叮嘱这位圣布里奇知名的歌者小心服侍安东尼殿下，一边回到上层舱室。 脚步声从略嫌狭窄的走廊上消失没多久，惨叫声便从上层头等舱传出…… 卡莱尔走进被安东尼布置得奢华浮夸的房间，第一眼便看见了仰倒在沙发上的房间主人，他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出席酒会时的礼服还未换掉，垂在沙发边沿的手腕下方有一小滩水晶酒杯的残骸，似乎在他的胸口被利刃穿透的前一秒，他还正安闲地享用着圣布里奇特产的精酿红酒。 卡莱尔本以为自己会很内疚，但奇妙的是……真正看到安东尼的尸体时，他很平静，他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做事”，而不是什么谋杀血亲的羞愧之情。 “殿下……殿下……”卡鲁侍卫长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毯另一头，眼神空洞，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连卡莱尔走进来了都没发现。 “这是……王室侍卫的佩剑？”老伯爵弯腰盯着安东尼胸口上的长剑看了数秒，直起身来严厉地瞪了眼丢了魂的卡鲁，转头看向卡莱尔，“王子殿下，有人用侍卫的佩剑刺杀了安东尼殿下，我建议立即召集所有的侍卫，看看到底是谁的佩剑丢失了。” 卡莱尔点点头，表情沉重地吩咐侍卫们集合。 封锁上层舱室、检验佩剑、查询在岗期间动向等等事务谁都知道没有必要去做，但谁也都知道必须去做；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安东尼莫名被刺杀跟卡莱尔脱不了干系，但又所有人都没法儿拍胸脯肯定这事儿一定是卡莱尔做的一样。 说起来有点儿绕口……其实就是能做不能说，能做不能落人口实；只要大面儿上对付得过去、安排的借口能糊弄住大部分人，再荒诞的“结果”也是唯一结果——地球人谁不知道伊拉克憋屈，可特嘛谁真能跟美方较真“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到底有没有呢……公理公道这玩意儿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哪个世界都没有。 表面上热热闹闹地为着大王子遇刺事件折腾了一整夜，参演的“演员”们不管主角配角唱得都挺卖力，到天亮时，眼中满是血丝的卡莱尔得出了“卡鲁侍卫长背叛安东尼殿下，将其控制住带回国审判”的结论，疲惫不堪的人们不管是相信的还是不相信的全都点头默认，四散休息。 “所有人怀疑的目标都是我吧。” 卡莱尔的房间中，对着自己的老师，疲惫的王子殿下自嘲地道。 “你都说了，是怀疑，怀疑就是没有证据，那么按照无罪推论，就是跟你没有关系。”萧云无所谓地道，“伸手到别人的盘子里抢食，被打死完全活该。就好像你插了一脚拉弥亚商团垄断的海贸生意，哪天你棋差一着给拉弥亚的人逮着机会干掉了，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卡莱尔哭笑不得，“老师，不用这么直接吧？” “真的勇士就是要敢于面对残酷的人生嘛，看不到风险光想着捞好处的，那都是没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的蠢货。”萧云冷笑着道，“你说安东尼眼红你开拓的这条商路，一门心思和你抢，那他想过你为什么来了北大陆连精灵港口都不敢出没有？想过你随时有可能给人干掉没有？丫麻麻不考虑舔个脸就上来了，光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就算抢赢了也是送人头的命……” 卡莱尔沉默着听萧云叨逼叨半天，叹了口气：“我并不后悔谋杀安东尼，说实话，看见他尸体的时候我只感觉松了口气……终于没有人使劲儿拖我的后腿了。”苦笑了下，卡莱尔摇摇头，“正是这样的念头让我感觉很糟糕，老师，我仿佛也……成了那种不把人的性命当成命的人了，挡路的人就毫不犹豫地杀害，如果习惯了这一点岂不是会非常糟糕，那样的我还有资格自认是复兴圣布里奇的英雄吗？” 萧云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感叹着道：“果然，男人不管几岁都有当英雄的梦啊……不过，卡莱尔，你有没有想过一点，英雄追求的到底是自己在别人眼中毫无瑕疵的光明形象，还是去做成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呢？” 卡莱尔愣住了，萧云对英雄的两种分类确实是他从未考虑过的。 “不管是草原上的部落也好，还是你的国家也好，一个集团想要发展，都必须在集团中大部分人认可的共同意志下朝同一个方向前进，将集团的力量用对方向，这样才有可能推动集团进步。但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的，思想是不可能完全同步的，想要让大部分人认同同一个理念、同一个意志，就必须一群人带头殚精竭力地努力上无数年；若是贪心地想要全部人都认同，那是在讲神话，讲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 “就算是命运共同体的集团中，也一定会有人以或自私或自认为无私的理由来反对你，这个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卡莱尔缓缓地点了下头，神色痛苦……小男孩的英雄梦想和现实发生碰撞是非常残酷的，越理解得深刻就越能体会到个中残酷。 “作为集团中强烈渴求着集团能进步的人，不能无视那些抱持反对意见的同胞，那这时要怎么办呢？这个地方是没有任何捷径可走的，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来，多多地推广你的思想、用实际行动、用事实来证明你的意志可以让大部分人获得更好的生活，争取让更多的人认同你。” 萧云笑了笑：“我说服三十多名族人跟牛头人学习种田，用了半个秋天和一个冬天的时间。即使是我，面对的还是这么小的人群，也没有捷径可言。但是辛苦是不会白费的，扎扎实实地走出这第一步，后面的路就会越来越顺。” 卡莱尔不由得露出笑容，他非常认同阿云老师的基础论，船队出海前他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来做前期准备工作，事实已经证明了把团队基础打扎实再行动远比贸贸然地出海可靠。 “我们拼一辈子能争取到同辈人中大部分人的认同，就很不错了，别去幻想到哪哪都一呼百应，那不实际，咱们聪明人不做那种蠢事。那么那些反对我们甚至是拖后腿，开倒车的人，要怎么办呢？” 说到这儿，萧云神色严肃起来：“一刀切不可取，咱们只能针对拖后腿开倒车的人能干出多有破坏性的事儿来分别处理。除了一张嘴啥都没有的那种人不用理会，搁旁边摆着不误事就行。有搞事能耐的，想办法放到不重要的地方去。至于能量大到能影响到整个集团、并且也确实地付诸行为的，比如说安东尼这种人，那就很遗憾……以安抚为主的绥靖政策对这样的人不适用，你只能革命——实现社会变革、实现集体正义、实现集体内部权力转移的最高政治行动，意为革命。不是以你的个人意志要谁的命，而是集团要进步、集体要发展的滚滚车轮必然要碾碎那些阻止进步的落后时代拥护者们，以大部分人的共同意志为代表的集团要这些人死无全尸。” 卡莱尔整个人都呆住了，一点儿反应都做不出来。 萧云慢悠悠地拧开水瓶喝了口水，以过来人看小年轻的眼神儿慈爱地：“要做成这种推动整个集团变革进步的正经事，付出的心血精力比当个浮夸夸的英雄不知道多到哪里去了。你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在那里纠结道德洁癖，说明你做事情不够用心啊，卡莱尔。” 第115章 冒险者的脾气 上辈子作为享受集体主义红利的中国人，萧云理所当然地是集体主义的推崇者和捍卫者。 当然, 所谓人的思想也是有阶段性的, 在精神成熟前, 处在叛逆期的萧云也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狭隘个人自由主义”的时光……痛恨僵化麻木的社会、痛恨束缚人形的班集体校集体社会集体，认为集体主义是压迫个人自由主义的极端邪教、是多数人暴政等等……人嘛, 谁没个放纵傻逼的时候呢, 咳咳。 等到萧云过了二十五岁, 发现自己其实不是人群中的“极少数”, 而是人群中的“大多数”时，他才终于从漫长而傻逼的青春期醒悟过来, 发现自己其实是个端着集体主义红利的碗骂着集体主义的娘的超级大混蛋…… 这并不是萧云一个人的毛病，而是绝大多数人的通病。站在历史的下游往回看, 人多多少少会有种没逼数的傲慢，觉得看着史书的自个儿就是有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资格，毫无理由地把自己往人群中金字塔顶端的精英里面划分……这真的是想太多了, 大多数的人都是普通人而已，去了民国成不了大师只有可能成为拉黄包车的力夫或破产的小地主，甚至是三毛流浪记中的一员…… 那些提起集体主义就反感, 就觉得自己的自由被压迫了的人，其实痛恨的不是集体主义，而是在人群中不够光彩夺目的自己。不能接受自己只是集体中庸庸碌碌的一员, 对自己的才能没有逼数、不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于是便半懂不懂地将自由主义挂在嘴上，以此来发泄“怀才不遇”的郁闷——这确确实实是想得太多, 绝大多数人其实想被集体主义压迫都没那个资格，为啥呢，因为集体主义主张的是个人从属于社会、个人利益应当服从集团、民族和国家利益的一种思想理论，是强调每个人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相互依存的社会观点，谁觉得他的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冲突到不可调和的地步，那么他至少要有马云那种个人财富体量和社会高度，最次，也得是被捕前的国美老总那个程度…… 你是人群中最顶尖的、骚气掩都掩不住的那类顶级精英，你的能力超出了大多数人构成的平均线，你觉得你有资格要求群体中的特权化、特殊化，你不愿意你的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相互依存，这种想法虽然自私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但非常残酷的现实是，很多跟风呐喊“多数人暴政”的人吧，其实都跟萧云一样都端着集体主义红利的碗……咳咳。 古今中外的历史都毫无例外地证明社会生产力的任何历史性进步，都来源于思想解放、来源于思想认识上的提高，于国家民族而言如是，于个人而言也如是，挥别了自己傻逼的青春，萧云再继续走上人生路便要比之前顺利得多，至少他知道了自己不必再把精力放在无必要的地方“无能狂怒”，晓得自己吃得下几碗饭。 看到仍旧沉浸在傻逼青春期中的年轻人时，他会发出自有过来人才意会得到的慈祥微笑，就像现在他看着卡莱尔王子一样。 这位王子殿下倒可以算得上是人群中的精英，智商在线，当他从萧云口中听到集体主义这个概念，他能够快速地领会到集体主义原则上与个人利益之间的冲突性，他发现集体主义拥有的破坏力，也发现到了相对于他这类顶尖精英而言，集体主义的威胁性。 卡莱尔沉默的时间过长，萧云微微挑了下眉，手上开始缓缓旋转瓶盖，这一剂药貌似有点儿猛过头了？ 站在封建权力制度下获利的统治者立场上，卡莱尔必然是天然反感集体主义的，萧云递到他手上的这把利刃，卡莱尔一时之间……不敢接！ 搭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握成拳，卡莱尔几番挣扎，苦笑着开口：“老师……我……” 萧云理解地一笑，如果说统治者想要把集体主义意志当成统治工具，那么这把刀砍向的第一个人必然是统治者自身，这把杀人的刀就是这么阔怕：“不要太紧张，集体的意志要强大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现在都还没有取得那么多人认同、让你的意志被集体接受呢，现在要怕这怕那，还太早。” 卡莱尔只能苦笑：“老师……在你之前，可没有人跟我说过领导国家是这么艰难的事。” 萧云呵呵一笑：“就算是当个普通人，随波逐流也比掌握自己的命运轻松得多，多活一天就多念一天的感谢天父，哪天死了就当是命运捉弄，反正不是自己的锅，都是世界的错。” 卡莱尔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云换了个语气：“你是个很有干劲的年轻人，两年前的你对前路一无所知，便勇敢地踏进草原深处，为国家，为你自己寻找生路，我一直很赞赏你的勇气。” 卡莱尔不好意思地：“那个时候的我可没有想过拯救国家是这么艰难的事。” “是的，你只想当个被小姑娘追捧的英雄嘛，我可以理解。”萧云笑道，“人总是对自己不了解的领域过分乐观盲目自信，当时我这么说的时候你不以为然，现在你信了吗？” 卡莱尔窘迫得不行，被这么调侃就算是他也遭不住，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好了，放松点，卡莱尔，真理摆在那儿，不是我们不去认识它就不存在，你现在还不敢拿太锋利的刀，我可以理解，圣布里奇国内的矛盾还没有尖锐到这一步，你还有时间再当几年的学生。”萧云并没打算把卡莱尔逼到立即做选择表态，他只是借这个机会让卡莱尔知道还有集体主义意志这把武器可以利用而已，“现在这个阶段你要对付的不过是外部的敌人拉弥亚，而外敌总是比披着自己人伪装的内患好对付的，浅显的保家卫国一致对外就可以把集体团结起来……” 卡莱尔一边点头认真听讲，一边内心感叹……也就只有阿云老师才可以将外部的强敌描述得这么轻描淡写了，这样的气魄和器量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学来。 萧云是很忙的，解决了安东尼的事情他只歇一晚就赶回去了，到了第二天，一早起床便匆匆赶来的提姆都没来得及见上他一面。 “阿云老师已经走了吗？”提姆说不出的失落，待他发现不过一夜的时间卡莱尔便精神焕发斗志充沛、完全没有因谋杀安东尼而陷入惊惶，更是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卡莱尔，你……” “怎么？” “呃……没事。”提姆咽了下唾沫，“阿云老师有给出回国后如何应对的建议了吗？” “哦，这个啊。”卡莱尔像是刚想起来他昨天谋杀了自己的大哥，“父亲会很伤心吧，安东尼死得不明不白。我会负起责任的，回国我会接管两位公主的教育，让她们也参与到海贸事业中来，身为费迪南德家的公主是应该学习着怎么为国家出力，只让她们在王宫中备嫁太浪费了。” “哈？！” “这是阿云老师的建议，为了让父亲早日走出安东尼被害的阴影，我应当对妹妹们更加关怀，让父亲知道费迪南德家的亲情所在。”卡莱尔王子很以为然地点头。 提姆：“……” “好了提姆，该忙起来了，这次仍然由你和达伦送香料进精灵之森，有问题吗？” “没有……” “那就去看看货物装载得怎么样了吧，对了，达伦呢？” “呃……应该还在睡……” “噢，对，昨天达伦负责调查侍卫，确实是累坏了……” 卡莱尔王子意气风发地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与森林精灵的交易和与草原部落的交易每一个环节他都得盯着，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在安东尼身上——比起他未来要面对的一系列挑战，谋杀亲大哥的嫌疑算个球！ 圣布里奇的船队来了又走，精灵港口在半个月的热闹后再度恢复平静。 冒险者协会的船队在进入秋季后来往频繁，他们的船直接从内海对面的南大陆北面不冻港出发，只需十天的航行就能抵达精灵港口，在几批冒险者往返、将北大陆精灵之森及诅咒之地西海岸的收获带回去后，报名登船的冒险者日益增加，光是运输费用就让协会小小地赚了一笔。 冒险新地的开拓走上正轨，驻扎在精灵港口的分部与森林精灵的税率文件自然也提上了案头。有调研部官员打下的友好基础，再加上森林精灵吃相讲究，简单磋商后双方便定下了参照草原部落缴纳的税率：三十税一。 当分部长普利莫在文件上签字时，这位冒险者协会中有数的强者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 与地主商议税率、纳税这种事情冒险者协会经常干，毕竟各处的冒险胜地大部分是有主的，人家不阔能白白让冒险者协会的人跑到自家的地盘上来捞钱，有些穷地方甚至就指望着冒险者们缴的税钱维持用度。 但这么多地主里面就没有哪一家的税率像森林精灵这么矜持——暗精灵的地下世界十税三，兽人帝国那块儿十税一，森林精灵三十税一就完事了，简直不要太大气！ 至于森林精灵这边……第一批交易税、一箱子金币摆到精灵将军的桌面上时，克莱斯特那张俊美的脸都有些羞涩…… 冒险者们住他们的旅馆要付钱，在精灵之森冒险要消费，阿纳纳斯城几个接待冒险者的村庄今年都小小发了一笔，更别提这些冒险者本身的冒险行为就是在给精灵们降低森林中的魔兽数量、清除安全隐患、降低巡逻战士的工作强度，现在这些冒险者挣命赚三十个金币还要分他们一个，下限很高的克莱斯特觉得他实在是有点儿脸红心烧…… “阿纳纳斯城离西海岸最近，这个地理位置真是太棒了！” 愉快的克莱斯特将军当天就拎着瓶果酒去照顾了雪狼族食品店的生意，坐在靠近沙滩的露天座位上吹着海风吃烤串下酒，美滋滋~ 如克莱斯特将军这样喜爱烤串下酒的人不少，且大部分人的酒品并不像精灵将军这样靠谱，这边克莱斯特喝着小酒，那边，短短半小时的功夫，先后有两批喝大了的冒险者给雪狼族幼崽拎着丢到沙滩上清醒清醒，每次丢人都引得食客们大肆哄笑。 “南风，别卖卤煮了，跟着我们去冒险吧！”有冒险者朝着雪狼族的幼崽喊。 “不去，你们吵得很，天天和你们呆一起烦死人。”南风拍着手往回走。 又是一阵哄笑，另一个团队里的冒险者喊：“我们这不吵啊，南风！” “喂，再诱骗我们的幼崽就不准来吃东西了啊！”木木凶恶地挥拳头。 “哈哈哈不不不我们只是说着玩的、别当真！” “雪狼族的幼崽啊……” 艾萨克一行人来得晚没有抢到座位，四个人捧着碗蹲在角落里吃，矮人阿诺德羡慕地看着把强力的战士丢出去跟玩儿一样的南风：“真不愧是天生的战斗种族，连幼崽都这么强。” 兽人麦尔肯边吸溜粉条边点头。 “是啊，还好他们人口很少，草原上的魔兽他们赶不完，不然就没我们这些人什么事了。”艾萨克感叹地道。 他们四个上个月回了一次南大陆出售猎物，半年的辛苦下来每个人都分到了百把个金币，比得上以往两年的收入，这次再来北大陆，连最省钱的阿诺德都买了把森林精灵出产的附魔锤子，在港口里行走的时候都爱把这把漂亮又威武的锤子别在腰间。 “对了，艾萨克，早上我听西奥多团队的人说他们在东边沼泽那块遇到了拉弥亚商团的海岸巡逻队，那帮人隔着沼泽盯了他们很久才离开，现在大伙儿都说拉弥亚商团把东面沼泽那片儿划走了，不让我们这些冒险者过去，这事儿精灵们有说什么吗？”盗贼亚力忽道。 “这事儿我知道，先看看协会怎么跟精灵们提这事吧。”艾萨克有些不高兴地，“那地方挺远，我们这种小团队本来也不会过去……不过若是大团队被拉弥亚商团限制活动区域，那么我们这种小团队的活动空间也会受到影响。” “说到底那帮家伙不敢来找精灵族的麻烦，挑软柿子捏罢了。”阿诺德轻哼一声。 艾萨克哈哈一笑：“想把我们这些冒险者当成软柿子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大团队的脾气可不像我们这些小团这么好。” “艾萨克，你知道什么了吗？”亚力意外地。 艾萨克点头：“西奥多中午找过我，询问我们有没有发现过三级以上魔兽巢穴或出没地，我将我们之前听到动静的地点告诉他了。” 艾萨克指的是他们刚在诅咒之地冒险者时某天夜里听见的三级魔兽的悲鸣，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当时的心惊胆战四人这会儿还记忆犹新。 亚力眼睛一亮，忍不住道：“难道说西奥多他们打算……？” 艾萨克把手指竖在嘴唇前，挤挤眼睛：“这事儿我们可不知道，完全不清楚也没听说过……诅咒之地被顶级魔兽袭击营地这种事又不罕见，谁说得准呢？” 三个同伴心领神会，同步露出神秘又猥琐的奸笑…… 冒险者这个群体来源复杂、什么种族都有，艾萨克四人比较熟悉的西奥多的团队里就有个暗精灵行者，刚来精灵港口的时候那位黑皮老兄都不太适应一堆堆的绿皮精灵，出入的次数多了才勉强习惯。 鱼龙混杂的冒险者群体内找出一两个有速度极致天赋的并不困难，想干出把别人避之不及的顶级魔兽引到某个特定地点去这种操作，也不是办不到……拉弥亚商团被人动了蛋糕会气愤得想杀人，那么桀骜不驯的冒险者们脾气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西海岸的秋天，注定了不会太平静。 雪狼族的部落的话……跟平静更是不大扯得上干系。 当伊芙琳女士骑着她的飞行坐骑第二次来到火炎部落时，在上空盘旋了两圈的她硬是找不到降落地——火炎部落扩建速度惊人，而比他们的建设速度更惊人的是在收获季节里他们从田地间收获的海量作物……广场上、建筑之间的走道、延伸往部落外的道路、乃至于所有稍微平坦点儿的地面全都铺满了晾晒的作物，奔走其间的雪狼人虽然数量不少，但硬是被海量的收获衬托得极其渺小弱势…… 没办法，伊芙琳女士只能飞到收割后的田地里降落，脚才刚踩到地面，正用兜网捕捉蚂蚱的一群幼崽便面带警惕地将她围了起来。 伊芙琳女士上次来的时候在部落里住了两天，不少人她都叫得出名儿，可这会儿左右一看吧……得，这群雪狼族和猫族的幼崽她还真心是一个都不认识，无奈地举起双手：“我不是敌人，我是火炎部落的朋友，来自阿纳纳斯城的伊芙琳，阿云认识我。” “阿纳纳斯的精灵啊。”一名看上去应该是领头人的猫族幼崽松了口气，挥手让大伙儿继续抓蚂蚱，自己朝伊芙琳走来，“阿云是有说过这段时间你们会来人，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伊芙琳有点惊诧这名猫族幼崽小大人似的说话语气，不过想想火炎部落连阿云那种幼崽都有……也就没有大惊小怪，点头道：“是的，我们森林精灵在这个季节也比较忙，再说这儿我们也比较熟悉，我来就可以了。” “我带你去部落里吧，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阿云在哪里，你可能要等到晚餐的时候才能见得到他。”猫族幼崽示意伊芙琳跟他走，又指了下她的大鸟，“这个不能进去哦，它会不会啄我们刚收的作物？” “它不用进去。”伊芙琳有点儿尴尬，挥手让宠物自行飞到它喜欢去的地方玩耍。 伊芙琳选择降落的稻田离部落很近，走出田间，通往部落的较宽敞的路面上也堆满了晾晒的苜蓿和大豆……能下脚的只剩下窄窄的一条小路，这也就罢了，领路的猫族幼崽还不时回头看她的脚下，生怕她踩到大豆，这就有点尴尬…… “我去年来的时候，似乎没有见过你。”伊芙琳道。 “嗯，我们部落是去年快入冬的时候才来的。”猫族幼崽道。 “你是……猎豹一族对吧，你叫什么名字？”伊芙琳观察了下对方脑袋两侧的耳朵形状，猜测道。 “我叫阿江。”猫族幼崽不满地回头，“我不是猎豹，我是金猫，你仔细看，我的耳朵比较大比较圆。” 金猫一族和猎豹一族在体型上差不多，相比偏科速度型的猎豹，肌肉比较发达、比较壮的金猫有一定的刚正面的战斗力，是划分到大型猫族里面的，被当成小型的算人家可不乐意。 “……”伊芙琳不说话了，明明是想用聊天缓解尴尬结果却更尴尬了算肿么回事…… 进入部落广场范围，能下脚的空间稍微多了点儿，毕竟来往忙碌的人多，晾晒的作物得给人让路。伊芙琳新奇地打量着去年来时还没有的新增建筑物，再将视线投向广场一侧用梿枷给大豆脱壳的雪狼人们，发现……她还是一个都不认识。 要不是火炎部落的位置没变，伊芙琳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找错地儿了…… “他们果然多了很多人，也是，这么多的作物和田地，只靠之前的人手根本照顾不过来。”伊芙琳感觉很是新奇，虽然去年就知道火炎部落懂得种田并且擅长种田，但只是短短一年多点的时间里他们就能发展得这么好，让伊芙琳有种没来由的欣慰感，“格温多琳老师说的没错，火炎部落的族长是很有远见的人。” “雪狼族用这种和平的方式发展起来，取代虎族管理诅咒之地，那么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吧。”想到这儿，伊芙琳有些兴奋地握了握拳。今年斯蒂芬斯的部队从虎族王庭传回来的都不是好消息，让伊芙琳开始反感起总是不安分的虎族，相对的，选择和平之路的雪狼族在她眼中自然更加顺眼。 第116章 雪狼族黑子 伊芙琳女士上次来到火炎部落时, 部落中的人口仅有200人不到, 里面还有三十多个是别人家的打工战士, “户口”还没迁过来。 而现在, 部落里的人口在新增了五个千里迢迢赶来的中部草原部落后, 达到了1100多人…… 人口转变为劳动力不是喊喊口号就行的，需要给出让人口向合格劳动力转化的必备条件和必要环境，在这方面，花了四年时间来打基础的萧云已有经过验证可行的施行办法, 分为三步走： 第一步, 是用成熟完善的老带新机制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生手劳动力带动上岗, 杜绝出现闲置人员的现象，不让部落内存在闲人。 第二步，用繁复沉重的劳动最大限度压榨人的体力精力, 将磨合期有可能产生的冲突、摩擦降到最低, 其原理类似于“兵营大熔炉”，一天的活儿干下来剩下的力气就够吃饱洗漱往炕上爬, 就算有啥见不惯的人也没那生气的力气。 第三步，那就是在工作的间隙不间断不停歇的学习、学习、再学习, 让学习氛围充塞整个生活空间, 人闲不下来，心也别想闲…… 这种把人里里外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日子，说起来确实有点严苛……而要把别人逼到这个程度了还能心甘情愿的受着不跑路，生存方面你得负责，管吃是必须的, 居住环境也得确实充分保障。 进入生活区后，伊芙琳女士震撼地发现……成排成列、毫无美学可言的大通间建筑群，已经到了每间屋子的墙壁上要用白色石灰粉刷出记号来做标识分类的地步。 好奇地盯着房屋墙壁上各不相同的奇怪符号看了会儿，伊芙琳女士忍不住请教并不很好打交道的猫族幼崽阿江：“这是你们用来区别房屋的符号吗？” “就是门牌号啊。”阿江一副你这个精灵怎么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随手朝他们刚走过的地方一指，“从那边数过来，1-1到7-1，你们精灵族不用数字门牌号吗？” “这种符号是数字？！”伊芙琳惊了。 “你们用的数字和我们用的不一样？！”阿江比她还吃惊。 伊芙琳女士嘴巴张大，因年轻且拥有一位见闻广博老师的缘故，她并不认为她所知的文字就是世界上全部的文字，连忙虚心地请教阿江那些用石灰画出来的简单符号该怎么念……将从1到9的数字辨认了一遍后，伊芙琳女士露出了“数字居然还能有这么简单的写法”和“这样的书写方式似乎非常好用”的复杂表情。 嗯……地球上比较古老的语言体系，比如拉丁文、中文，对数字的描写都挺复杂，阿拉伯数字开始流行后便横扫全球不是没有道理——伊芙琳女士将自己所知的通用语数字书写方法与高等精灵语数字使用习惯跟雪狼族使用的“符号”数字作对比，虽然她感情上有点儿难以接受，但确实雪狼族使用数字的办法更加方便易学……阿江接触“符号”数学不过短短十个月多点的时间就已经能够灵活地使用这套数字体系，这点上不管是通用语的数学还是高等精灵语的数学都输了。 猫族都具有比较强的好奇心，发现自家学的数字跟精灵族懂得的数字不一样，将伊芙琳带到招待客人专用的活动房后阿江便没有舍得离开，好奇地请教精灵族用的数字是什么样的；在看到伊芙琳女士用羽毛笔在树皮纸上写出来的复杂得像花纹一样的数字后，金猫阿江毫不客气地：“这么麻烦的数字你们用起来真的方便吗，光是用笔列出一个算式都要写好半天吧？” “你懂得算式？！”伊芙琳倒吸一口冷气。 阿江的脸颊顿时气鼓鼓地：“我怎么就不懂了啊，虽然学的时间没有羊毛他们长，但是我的算数成绩一直都是及格的哦！” 伊芙琳也晓得说错话了，不太好意思地：“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呃，你懂得什么数位的运算呢？” “数位？你是说位数吗，还是公式？” “哈？” “？？” 两人瞪了好会儿眼，聪明的金猫幼崽认识到精灵族的数学跟他们的算数不太一样，有点儿不爽对方轻视他的阿江便提出了展现他算数成绩的办法：“这样好了，我们互相出题来让对方作答，自己会的题目才可以出给对方，怎么样？来你先出，我算给你看。” 伊芙琳女士并不太想跟年纪估计只有她十分之一的幼崽较真，可是她确实也很好奇草原部落的数学体系，想了下便出了个她认为有一定难度的题目。 阿江都没列算式，直接心算报出答案，得意地看着女精灵法师挑眉毛…… 伊芙琳女士又出了几道运算题，百位数的加减到乘除到比较难的乘方开方，前面阿江都是心算，后面阿江使用纸笔作答，也给出了答案…… 伊芙琳女士：“……” 阿江得意得眉开眼笑：“到我出题了哦！” 然后阿江这熊孩子便用炭笔在树皮纸上写了个计算三角形中未知长度的边和未知角度的三角函数题，再把题目解说给伊芙琳听。 伊芙琳女士：“……” 萧云从工地上回来，回到他住的1-2宿舍洗澡间提两桶水把身上的泥灰冲刷掉、换了干净的太阳布套头衫和短裤穿上，便匆匆赶来见客人。 一进活动房，他便震惊地发现久违的森林精灵友谊代言人伊芙琳女士正苦大仇深地与数学题作斗争。 萧云：“……玩啥呢？” “我们在做题。”金猫幼崽阿江一脸兴奋地凑到萧云身边，张嘴就习惯性地来舔脸。 萧云可不惯猫族这动不动舔人的坏毛病，伸手把阿江的熊脸推开：“不是说你在招呼客人，怎么都招呼到做起题来了。” 阿江倒也晓得他是在故意为难人，嘿嘿笑着不说话。 把阿江打发去玩，萧云到伊芙琳女士前面坐下：“我们部落的熊孩子喜欢闹人呢，伊芙琳女士请别在意。” 伊芙琳从运算草稿纸中抬起头，一脸纠结地看过来：“呃……我算出结果了，阿云你看看正确不正确。” 萧云拿起伊芙琳运算的树皮纸，盯着上面弯弯绕绕跟花纹一样的字符看了几秒：“……画得很漂亮。” 伊芙琳女士：“……” “别介意，开个玩笑。”萧云麻溜将散落一地的树皮纸收整到一块儿放到一边，“其实是我看不懂你们的文字，这个不重要……你是为交易的事儿过来的吧，正好，我们准备得也差不多了，你看看数量上有没有问题。” 今年上一回的交易森林精灵来的全是只传话的战士，萧云捉摸不准阿纳纳斯高层的态度，也不便于去克莱斯特将军那试探，便索性端好草原人从不想太多的人设，按着年初跟海琳提的交易量来算：水果罐头、瓷器、酸菜、豆瓣酱辣酱蒜泥酱等交易量少的随意，大宗的，两种粉条合共五十万斤，醋三十万斤，酱油一百万，全部备好充足现货，只等精灵族来提。 今年人手不像去年那么紧张，蓝果他们的工程队在修路期间又发现了一道全部由石灰石和高岭土构成的岩山山脉，开采得不亦乐乎，今年卖的酱油醋，萧云都敢拍胸脯大方地表示大缸不用还…… 提起交易正事，伊芙琳女士总算从算数打击中恢复过来，与萧云细致地讨论了半天交易细节，提出了扩大酱油醋交易量的请求。 “这个份量的酱油醋不够你们用吗？”萧云揣着明白装傻，看看这个女精灵法师怎么回应。 “那倒不是，一斤酱油就够一个精灵家庭用一个月呢，阿纳纳斯总人口才一万多，哪里用得到这么多。”伊芙琳女士坦诚地直言道，“其实是别的精灵城也喜欢这种调味料，在矮人王国那边也很受欢迎，夏天时矮人商队就采购走了六十多万斤。” 萧云简直给这个女法师的坦诚惊呆了……当然他肯定不能表现出来，还得露出恍然脸：“对哦，精灵之森的那一边就是矮人王国呢，原来矮人们也喜欢我们的酱料啊，嘿嘿，那好啊，今年我们种了上万亩大豆，收获还行，到明年可以酿造出更多的酱油醋出来。你们需要多少酱油呢？” “我们希望酱油能有五百万斤，多多益善，醋的话同样。”伊芙琳红光满面，一口气把交易量涨了五倍……原本这个交易量伊芙琳还有些担心雪狼族酿不出来，现在看到他们多了这么多人手，喊出这个数字她底气足多了。 一枚十克重的金币购买的三千斤酱油，带回去都不用花费人手分装、直接转手给其他城市或是卖给矮人商人，三五倍的利润安安稳稳落袋，无风无浪……森林精灵再清高那也不阔能有钱不赚不是！ 醋的价格是酱油的三倍，转手的赚头相对少一点，消耗量需求量也没有酱油那么大，但是精灵族喜欢吃的凉拌小菜有醋跟没醋完全是两回事，所以醋也是多多益善，多少他们都吃得下！ 萧云笑得特别憨厚，特别老实……对他这个生产商来说，醋的毛利是十倍以上，酱油的毛利是三倍以上，酱油要比醋赚得少；但是酱油卖得越多，对他的潜在敌人、布龙菲尔德最大的盐商拉弥亚商会的打击就越重，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让掉的那部分利润，巴不得全大陆人民都开始吃自家的酱油！ 豪气地比起一根手指，萧云云淡风气地：“既然你们有需求，我们也不能说不，现在我们就能给你们提供两百万斤酱油，明年春季交易期，我们会给你们准备一千万斤的酱油，三百万斤醋！” “就这么定了！”伊芙琳激动得不顾形象地拍大腿。 萧云也不顾天黑，立马点起火把带伊芙琳去收货……今年人手充足、再加上新发现的一整条由石灰石和高岭土岩构成的山脉可以可着劲儿的开采，新烧出来的陶缸又大又漂亮，一缸就有三千斤的容量，按照一缸酱油一个金币、一缸醋三个金币的批发价收钱，萧云简直数金币数到手软…… 萧云这边赚到嗨，森林精灵看起来也没少赚，当伊芙琳拿出空间道具装货时，萧云发现她宝贝地戴在手腕上的空间手环不是去年来时戴的那个，足足粗了一倍…… “这种可以装东西的手环要多少钱才可以买到一个啊？”萧云仗着自己的躯壳还是幼崽，不要脸地打探。 伊芙琳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嗯……使用空间道具需要有魔力……至少要二阶以上的施法者才行。” 萧云：“……”行吧，被魔法女神嫌弃的雪狼族在这种地方不配有姓名……难怪他跟提姆打听这个的时候对方总是顾左右言其他，死活不肯直说。 还好他是坐地的生产制造商，不负责运输那种…… “我们雪狼族为什么就不能用魔法呢。”萧云装作懊恼地自语，这个女精灵法师对雪狼族的亲近眼睛没瞎都看得出，他也索性继续装嫩，看能不能从这个女精灵这儿套点情报过来。 伊芙琳果然不疑有他，边一缸缸地把酱油收到手环里，边友善地劝解道：“我在长老议会的典籍中见过关于上古诸神的记录，在诸神的时代，因魔法女神与勇武女神关系恶劣，勇武女神的信徒便不被魔法女神祝福，但相对的，勇武女神的信民也具有颇高的魔法抗性，不畏惧魔气肆虐之地，所以也很难说利弊如何。” “勇武女神？”萧云惊讶地，“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女神呢，这是个什么神明啊？” 伊芙琳微笑着道：“勇武女神是诸神中最特别的一位，兼任知识之神的神职，却不喜信民盲目地崇仰她，她从不降下神谕、安排神使，也不承认信民为她所建的神殿，在诸神的时代，她甚至亲身降临惩罚过为她传教的自封神官，当诸神回归神国时，她是最早离开的一位。” 萧云这下是真的惊了，不是装的……这个女神怎么这么、这么弃疗呢？！ 但是居然很让他有莫名的好感怎么回事！ “这样还会有人信奉勇武女神吗？”萧云道。 “有的，在诸神的时代，有相当一部分的人类信仰她，此外还有蛮族，半人马，以及你们雪狼族是她的信民。” 萧云：“……”如果身前站的不是森林精灵，萧云真想追问一下这个诸神的时代到底是真的存在过还是有人因需求而编撰出来的……人类就算了，雪狼族跟半人马、蛮族一路货算啥回事？！那俩都不是啥好货吧！ 这特嘛要是杜撰出来的历史，写史的人妥妥的雪狼族黑子…… 钱货算清，收工回来的人们都吃饱喝足上炕睡觉了，饿得肚子咕咕叫的萧云拉着同样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伊芙琳直接对着食堂厨房跑，前脚才踏进门槛、后脚还在门外，大河那张帅脸就幽怨地怼了上来。 “阿云你是个骗子！你明明说让我去出差打工，回来就教我做最最最好吃的干香锅的！”好容易看见萧云，大河抓着他的肩膀使劲儿晃。 “哎呀不是跟你说了我有空就教你嘛，现在我不是忙嘛，好了快松手我还没吃晚餐呢——” “我不干！我被那些人吵得脑壳痛都拼命忍着卖笑，你还这么对我！” “谁教你说卖笑这词儿的啊！” “……大河，好久不见。”伊芙琳忍住不笑，朝大河招手。 “伊芙琳来辣~”大河亲亲热热地朝女精灵一笑，她坏就坏在不肯用心，脑子是相当好使的，不用阿云说她都知道要对这个来做生意的客人客气点；转过脸，继续苦大仇深地逮着萧云猛晃，“教我做香锅啦！香锅香锅！！” 耍赖皮的大河看上去依然很帅、很赏心悦目，萧云拿她实在是没脾气，举手投降：“行行行我明天就教你，先让我吃东西行不行？伊芙琳来我们部落里也还没吃上呢。” 大河这才肯罢休，放萧云进门…… 像萧云这样忙得错过饭点、别人都上炕了才赶过来填肚子的人不少，进了厨房内摆着几张长桌子的小食堂，大水、青草、青岩、巴尔克、秋、巴鲁等负责某方面工作具体事务的负责人都在。 负责人比一般人每天多领两个铜币的补贴不是白领的，场地上的人全部收工了他们才能走，生生比别人多忙个把个小时，每天看看小食堂里最晚来吃饭的都有谁，基本上就能晓得部落里有多少个工头负责人…… 巴尔克的饭量一度降到和普通雪狼人差不多，被逼着每天至少抽一两万斤粉条的水分后消耗增大、饭量打着滚儿的上涨，他面前的桌面上食物摆得满满当当，一个人要吃掉十个秋的饭量；萧云一出现，这头非常清晰明确地知道自己被剥削了的绿龙立马愤怒地看过来，咀嚼食物的腮帮子跟按了快进似的震动，发出“呜呜嗯嗯”的声音。 “噫，脏死了，吃完了再说话呀巴尔克。”秋一脸嫌弃地把自己的盘子挪开。 “都叫你不要坐到他对面啦。”大水在旁边笑。 “就是啊，他吃嗨了会连别人盘子里的东西一块儿吃。”青岩也笑。 “嗯嗯唔唔！！”巴尔克恼火地看向取笑他的众人。 “你、你不是……”伊芙琳上回来时巴尔克还是躲起来当宅龙的，这还是她头回看见这头绿龙。 “就是在我们这儿客居的，来来我们坐这边，离他远点，看了他的吃相会让人倒胃口……以前还讲究下餐桌礼仪，现在是越来越不讲究了。”萧云拉着伊芙琳往旁边桌上坐，“牛角，快拿吃的来。喝，你不是走了吗？” 最后一句是对负责福利部的大河说的，大河听了这话更气了：“我也是才刚来啊，你不知道我现在要做多少事情吗？我也没吃呢！” 萧云连忙把脑壳别开…… 巴尔克终于把嘴巴里的东西吞干净，怒而拍桌：“你让我每天有充足的时间进餐，我也不会丢下餐桌礼仪！” “好好好，我没怪你。诶，球球你脸上有饭粒……青岩！不要舔！！” 坐秋旁边的青岩习惯性地把秋脸上沾的饭粒舔掉，一脸萧云大惊小怪的样儿坐回去：“阿云管得真多。” 秋也不觉得猫族之间舔一下脸有啥奇怪，不过阿云挑这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继续埋头吃用各种剩菜炒的大杂烩炒饭。 萧云气到不想说话，端起牛角端来的炒饭使劲儿扒拉——这些猫族不说赶紧结伴侣下崽，一个个的搞基搞百合，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伊芙琳边吃边盯着巴尔克看，森林精灵跟绿龙之间的关系吧……那真是眼不见心也烦。这么一头绿龙居然老老实实地呆在雪狼族部落里跟一群草原人同桌吃饭，话语之间还透露出被要求干活儿、给剥削得很辛苦的样子……实在是很让人好奇啊！这头绿龙到底遇到了森么！ 身为有素质有修养的成年精灵，伊芙琳没可能跟萧云似的仗着幼崽身份啥啥都好意思开口问，可坐在人群中的绿龙巴尔克又是如此地显眼、如此地让人难以忽视……憋了半天，伊芙琳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好奇心，痛苦地开口：“阿云，你们部落里怎么会有绿龙？” “巴尔克领主跟他的父亲奥斯顿领主理念不合，离家出走，在我们部落客居，顺带帮我们做事，加工粉条。”萧云一板一眼地给出官面答案，反正都在精灵王那备案了，他也不怕森林精灵知道。 “……”伊芙琳吓得叉子都掉了，绿龙，做事？！ “我们部落很受欢迎的粉条，巴尔克是大功臣呢~如果不是因为巴尔克，我们也造不出那么多粉条卖给你们。”萧云淳朴地笑，漂亮话嘛，废点口水的事情。 刚才还一脸暴躁的巴尔克胸脯立马挺了起来，连吃相都稍微矜持了点。 伊芙琳：“……” 身为格温多琳长老的弟子，伊芙琳虽然没那个心机但至少见过有心机的人是啥样儿，于是这位女精灵法师看萧云的眼神儿就特别的怪异，特别的难以言喻…… ——她肿么隐约觉得这个在她看来似乎是很单纯可爱的雪狼族幼崽，似乎有哪点不对劲呢呢呢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经过一通宵的反思，我想……我阔能还是难以改变写作习惯_(:з」∠)_ 我的入门是从张小花和蝴蝶蓝开始的，我喜欢这两位大神的，尤其钟爱他们塑造人物的方式，所以当我开始尝试写作，我也希望我可以写出让人看文后时隔多年还能有模糊印象的角色。 所以我一点点地学习写作的过程，就是我努力地学习怎么把人物写得有厚度的过程。 直接给一个人物贴上很厉害的标签，又不说他哪里厉害，这种……我接受不来_(:з」∠)_【如果让我去写霸道总裁，我可能会把90%的篇幅用在描写霸道总裁的发家路上……囧】 _(:з」∠)_ 这篇文，我希望主角阿云是一个有厚度的人，他的思想模式，他会选择的斗争方式，他的行为习惯，他的厚积薄发，忍辱负重，我希望可以把这些写出来。 部分读者老爷反感的水字数的思想理论部分，我反省了，应该是我没有把这些思想理论融合得更好一点的缘故，接下来的章节我会再思考琢磨怎么把这些推动萧云作出某种选择时的原动力融合得更顺眼一点_(:з」∠)_ 然后 是本章的PS部分 关于伊芙琳女士与格温多琳长老的师徒关系，这个是可以分开来看的。张居正的老师是徐阶，徐阶老了家产比嘉靖第一贪严嵩还多，而张居正呢，就算清朝文人往死里黑他，他死后被抄家也就抄出来几万两家当，还不到徐阶的十分之一，所以师父的人品和徒弟的人品咱别并到一块算…… 第117章 合作目标 伊芙琳女士要在部落里过夜, 安排她住哪是个大问题…… 人上次来的时候部落有的是空房间, 现在的话, 虽然住宿用的集体宿舍翻了三倍，但空房间还真木有……从后排加盖的房子都还没有上顶儿，总不能让个（看上去）娇滴滴的精灵妹子住露天屋吧？ 至于让人和族人将就点挤一屋……呃……这就涉及到一个有点麻烦的问题，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族人是啥睡相萧云心里有逼数，万一让她去跟族人挤大通铺, 看到个把个溜鸟侠啥的，岂不是很不礼貌…… 思来想去，萧云也只能给伊芙琳搞一下特殊化, 找个雄性居住者较少的房间把带鸟的换出来去挤其它屋, 让伊芙琳跟几个猫族和雪狼族的雌性一块住……这帮雌性其实睡相也不咋好、也爱光屁股睡觉, 起码她们没鸟可溜。 于是伊芙琳女士来到萧云特意为她“腾”出来的7-9号房间, 一抬头，对上的就是大河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 “蜡烛给你点在这里哦，哈~~~欠~”大河拿了根萨尔专用的蜡烛过来，点上一根放在窗台位置，“你不喜欢黑夜的话就一直点着不用管，想要黑一点好睡觉的话吹灭就可以了。” “嗯……好。”伊芙琳盯着大河，努力做着心理建设……她倒不会看见这个帅得完全不像是雪狼族的人就吱哇乱叫，但要跟大河睡一张大通铺还是有点刺激过头了。 “对了，这个给你。”大河想了下，从大灶旁边的柜子里拿了小半碗肉松出来, “睡不着的话吃点儿零食，吃了就想睡觉了。” “……好的，谢谢。”伊芙琳僵硬地接过来。 “那我先睡辣，我明天还要早起呢。”大河眼睛都睁不开了，照顾过客人就实在顶不住了，一边转身上炕，一边宽衣解带。 伊芙琳震惊地盯着大河脱到光屁股，爬到炕头，把睡相差到不像话的另一人挪开点再躺下，睡姿也是特别地豪迈…… “……”再怎么自诩教养，伊芙琳也忍不住把视线往人腹下部位移……然后她就不知该说是放松呢还是遗憾地叹了口气，果然是雌性呢…… 炕上已经躺了十来个人，有和大河一样豪迈得啥也不盖的，也有抱着毛毯卷成一团的，长度有二十来米的大炕睡这么点人并不算挤，中间还空着一大片；伊芙琳左看看睡相之差一眼可见的雪狼族，右看看虽然同样睡相差但起码体型没那么大的猫族，没咋犹豫便选择了靠右的炕面。 施法者要求有游历经验，伊芙琳因比较年轻的关系还不被允许离开精灵之森，但精灵之森那么大的覆盖面积也足够她到处跑了，露天席地都没少经历，对雪狼族的居住环境自然不会太挑剔。 睡到垫了层干净草垫又铺了层毛毯的火炕上，头枕着用麦麸和芦苇絮填充的枕头，再将萧云给的全新的毛毯盖住脚和肚子，伊芙琳放松地长吐口气，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极具穿透力的金属敲击声“哐哐哐”地响起，好梦正酣的伊芙琳女士仿佛头部被人狠狠地用大锤子来了一下狠的，猛一下睁开眼睛。 “啊~~~天亮了啊——” 随着陌生的、带着撒娇意味的浑厚嗓音在耳边响起，一只粗壮的胳膊猛然出现在伊芙琳女士眼前；女精灵法师脑子木了一瞬，缓缓偏头，发现原来是睡她右侧的雪狼人在伸着懒腰打哈欠。 ……只看其雄壮的上身，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人跟自己是一个性别…… 伊芙琳感觉身体很重，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她左手臂上蹭，因还未完全清醒的缘故伊芙琳也没感觉到惊慌，迟钝地收回视线看向身体左侧…… 一只……不，一个，呃……一头睡梦中变成猫的毛绒绒的猞猁不知何时睡到她身上来了，大半个身体压在她的双腿上，卷曲着身体、两只爪爪抱着她的腰，皱着眉头、紧闭着眼睛，脑壳在她左臂手肘的位置拱来拱去，似乎是想把她的手臂拱起来盖住自己的耳朵…… 伊芙琳：“……？？” “起来辣，要开工辣——” 大河的声音响起，这位赤身果体的雪狼族帅雌迷迷糊糊的帅比脸出现在伊芙琳的视野中，以半跪的姿势从她的双腿位置上方爬过，一一摇醒还想挣扎着留在梦乡的众人，顺带把睡到伊芙琳身上来的猫族扒拉下去。 伊芙琳身体一松，不知为何却又有种淡淡的遗憾…… “你怎么又睡成猫了呀，睡梦中抓伤别人怎么办，快起来洗脸刷牙了。” “诶，我成猫了吗？”猞猁迷迷糊糊地用毛绒绒的大爪子揉了下眼睛，身躯变成身材纤细的少年……呃，应该说是少女，没有小鸟…… 正准备坐起来的伊芙琳女士：“……” 大河把人都摇醒，又从伊芙琳身前经过回到炕头位置穿衣，还没忘记对客人提一句：“你可以再睡会儿，伊芙琳，晚点再去食堂也有早餐吃的。” 刚清醒的猫族们好奇地盯着伊芙琳看。 “不用了，我也习惯早起。”伊芙琳哪还好意思继续睡，连忙坐起身来。 每间屋子都带火炕，除了夏季不生火外，其它季节大伙儿的早餐都在各自的屋子解决。7-9宿舍有大河这个前食堂大厨、现福利部部长，简单的早餐也做得有滋有味，并不习惯在睡的地方进食的伊芙琳分到自己的份，暖烘烘的麻辣羊杂汤下肚，再咬一口在灶壁内层烘得外脆里软的麦饼，啥嫌弃的想法都生不起来了。 比较不习惯的是，拿她的双腿当肉垫睡了一夜的猞猁不造为啥跟她很亲近，都变成人形了，还是爱拿脑袋往她身上蹭，喝汤的时候汤汁沾到嘴角，伊芙琳正准备掏手绢，这名猞猁就凑过来伸舌头照她嘴角上舔…… 伊芙琳：“……”她终于能理解为啥阿云不让猫族随便舔别人了。 ——可是居然有点小开心小愉快是肿么回事！ ——精灵族表达情感的方式比较含蓄，这么直白地被别人用行动表达喜爱让人很高兴呢！ 萧云再看到伊芙琳女士的时候，这位女精灵法师一脸姨母笑跟猫族们混作一堆，和跟她同屋的几个猫族一块儿出现在气味比较大的咸菜加工区。 萧云：“……”女人果然是无法抵抗猫咪魅力的吗？！ 不对，他又没猥琐到让猫族出卖色相！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位在阿纳纳斯有发言权的女精灵法师愿意亲近草原部落是好事……算了，卖色相就卖色相吧。节操这种玩意儿吃掉就好，下限么也是随时可以调整的嘛。 因之前阿树木木受伤那一遭，萧云对森林精灵的态度比较保留，不敢大意地像对雪精灵那样敞开来开诚公布，就算是伊芙琳女士表达出明显的亲近倾向了萧云也得多估量一二；首先，他得试探出这位女精灵法师在阿纳纳斯城到底有多大的发言权，其次，她的后台，那位议会长老对雪狼族部落到底是什么态度，萧云也得摸摸清楚。 午餐时间，萧云拉上卖萌神器兔狲幼崽大大方方地来找伊芙琳，一通商业互吹后故作不经意地：“伊芙琳你一个人带着这么多的金币来草原上跟我们交易，其他人不会担心你的安全吗？” “我比较精通风元素魔法，战斗上不敢说，若论逃走的话我可是很厉害的。”伊芙琳笑嘻嘻地开了个玩笑。 这回答摆明了她对萧云没什么防备，也可能是她给猫族弄得鬼迷心窍了…… 萧云目中精光一闪，阿纳纳斯的话事人放心地让伊芙琳带着近万枚金币出门、以及伊芙琳对这趟行程的不以为然，足够证明伊芙琳本人，或者说是她的后台在阿纳纳斯城非常坚挺；伊芙琳在担纲这桩交易主导之前，必然也已经成功执行过多次重要性不低于万枚金币交易的任务，证明伊芙琳确实具有一定的发言权，她的态度在阿纳纳斯城是有份量的。 这个世界的金币可不是黄铜凑数的玩意儿，是很有份量、有购买力的，在人类王国，千枚金币甚至可以买到小国的王族，几百枚金币可以买到强悍的大战士奴隶，几十枚金币可以带年轻漂亮的美女回家当小老婆——当初丹·克劳迪掏出一袋子几百个金币试图勾引阿山舅舅，那已经是那位贵族少爷全部的身家了。 跟随卡莱尔王子的落魄贵族中，有的人家甚至是卖了房子凑出金币上的船，要是出一趟海赚不到钱，那就得睡大街，可以说是相当地孤注一掷了…… 确认了伊芙琳有合作的价值，萧云便开始旁敲侧击打听她的后台，也就是那位存在感强烈的议会长老。戒心不够的伊芙琳果然没有想太多，一脸荣幸地：“我的老师格温多琳是位了不起的施法者，她曾在斯蒂芬斯为女王服务，四十多年前来到阿纳纳斯后，为阿纳纳斯做了许多事……” “空降派啊！”萧云马上就明悟了…… 曾为公司西南地区分部作出一定贡献的萧云，那是最理解空降有多烦人的了……他穿越前的那个总公司来的黑脸主管，可没少给他找事。 既然伊芙琳的老师属于空降派，那么在阿纳纳斯城中必然有跟她不对付的本地派，萧云摸着下巴一边打听这位格温多琳长老的相关信息，一边开启脑内风暴： 一般来说空降派分两类，第一类是到地方上镀金的，刷够存在感了便潇潇洒洒地调走升迁，伊芙琳的老师显然不是这一类，毕竟精灵族再怎么时间观念与别不同，要镀金的话二三十年也就够了，呆了四十多年没挪窝，这就很明显了……伊芙琳的老师属于第二类，得罪了中央核心权力，给打发到地方上下放的。 阿纳纳斯城萧云没去过，但从海琳和其他精灵战士嘴里打听来的信息也不少了，从地理上看阿纳纳斯城处于精灵之森主山脉的外围，靠近草原西海岸的位置；森林精灵核心区域、权力中心地带在精灵之森中的主山脉，那么按照这个权力分布来看，阿纳纳斯城妥妥儿的边缘地带…… 被下放到地方上的空降派，而且还是目前看来没有回归中央权力核心希望的尴尬地位，别管伊芙琳说了多少对她的老师的崇敬仰慕之词，萧云用膝盖都能猜到这位原女王法师团成员、现边陲小城议会长老有多想“衣锦还乡”，而且也必然没有放弃与中央保持联系——苏东坡被流放了还要写信给皇帝说“我想你了让我回去吧么么哒”，有超常联络手段的施法者能不拼命跟中央联络感情？ 去年卖给阿纳纳斯城的酱料，伊芙琳今年就来提扩大交易量、并且也没隐瞒与“其它城市”的交易，那这事儿简直膝盖都不用、萧云就能晓得这绝对是伊芙琳的老师在推动…… 再综合上伊芙琳来提扩大交易量，却完全没有提超级适合当军用干粮的粉条这一点——伊芙琳的老师跟掌握森林精灵军队的军方势力感情不好、或者说是想抱大腿军方不让，这种猜测简直呼之欲出……港口的克莱斯特将军可是私下自己掏钱跟自家买了不少粉条的，就算精灵战士们不说，他们上半年买的粉条没有全部用于阿纳纳斯这一点也是明显得像是混在一众雪狼人中的大河，也就是说有着相当话语权的伊芙琳的老师很可能拿走一部分乃至是大部分的粉条去当“敲门砖”了（没利润可图的前提是没要钱，纯送），但是人家没有领情…… 简直阔怜……萧云都忍不住想掬一把辛酸泪。 总之，有了伊芙琳提供的信息，完善了萧云推测中阿纳纳斯城“空降派”一系的权力代表形象，那么接下来，就是萧云是否与这个派系深入合作的选择。 很明显，虽然是个艰难地争取着回归中央而未遂的空降派，但这位长老也不是啥一般战士——她的弟子可以代表阿纳纳斯进行涉及巨额金币的交易，还可以从阿纳纳斯军方代表人物之一的克莱斯特将军手中夺食，让克莱斯特敢怒不敢言，说明这下放的几十年里人家完全没闲着，把阿纳纳斯的权力抓得很死，把地头蛇的本地派打得丢盔卸甲。 那么问题就来了……在伊芙琳口中温柔和善睿智慈祥的格温多琳长老，一个身为空降派却全面压制地头蛇的强者，人家看得上雪狼族部落吗，就算能合作，合作的诚意能有多少？ 萧云嘴上应付着伊芙琳，在他心里面，一时间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 这位空降派的政治目的必然是回归中央权力中心，这个是不用脑子都能得出的结论，这会是驱使她行动的最强原动力，她会极其迫切地渴望做出成绩，这是妥妥的加分点——雪狼族出于自己的目的同样希望把生意规模做大，在这一点上双方的利益是共同的。 但问题也就在这儿了……现在主导与雪狼族生意的就是伊芙琳的老师、格温多琳长老，人家动或者不动都已经握有主动权，以雪狼族目前处于绝对弱势的立场，还真没啥筹码能压得住合作的“天秤”……都谈不上有平等对话的立场，合作个毛啊？人家有必要跟你交涉吗？ 而不选择这位强势的空降派的话，老实说，就克莱斯特将军那粉条给人截胡都捏着鼻子忍了的表现，这届的本地派实在是不咋上得了台面…… 思来想去，萧云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还是时机未到。” 那个朝雪狼族伸了黑手、还能在伊芙琳的老师眼皮底下将伊芙琳从上一回的交易中支走的阿纳纳斯城权力者，萧云并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空降派”还是“本地派”；而自家部落现在的体量，并不容许萧云为了复仇去冒险、去脑袋发热，去图快。 孤家寡人随便赌，随便押注，萧云不行，他得为整个部落负责，得为雪狼族这个族群和跟随雪狼族的猫族、灰矮人、地精负责。 战术选择上可以浪，战略选择上一定要稳如老狗。 打定主意，萧云没事人一样地笑着继续与伊芙琳女士谈话，邀请对方在部落里多玩两天，伊芙琳女士对这个提议十分心动，但在挣扎了一番后遗憾地谢绝……她还要把空间道具中的货物带回去，按理说早上她就该走，留到现在已经是她玩心炽烈了。 萧云看着跟所有人一样下意识地投喂兔狲幼崽的伊芙琳，脑中忽然闪过灵光：和伊芙琳的老师合作挑战性太强，但伊芙琳本人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这个想法貌似不错，萧云琢磨了一下可行性，眼睛开始发亮——果然办法总是比问题多的，眼前这不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萧云立马开动脑筋思考争取到伊芙琳倾向的办法，显然，光靠猫族卖萌是不足够的，这位女精灵法师虽然年轻但也分得清楚轻重，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必须另辟蹊径。 脑中一转，萧云迅速拿定主意，当即……厚着脸皮装嫩、装作很不好意思地：“伊芙琳，我可以向你请教一些关于魔法的问题吗？虽然我们雪狼族感知不了魔法，但在旁观巴尔克使用魔法时，我也产生了一些想法，可是巴尔克也说不清楚他的魔法是怎么用出来的，所以我一直想跟你这样很厉害的施法者寻求解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冒昧？” 年轻的伊芙琳当即露出怜悯的表情……这位纯善的女精灵还是比较体贴人的，没有直接质疑禁魔种族的萧云狂妄地自称啥对魔法有想法，礼貌地道：“我担心我的所学不够为你解惑，但我会尽力一试。” 萧云当即面色一变，严肃地：“巴尔克使用攻击型魔法时的过程是操控魔力捕捉元素能量，聚合风元素或火元素为他所用，形成非自然形成的风力或火力。而在使用非攻击型的魔法伎俩时，他的使用方式是将魔力具象化，形成某种魔力集合而成的物质，将不属于实际物质的魔力转化为模仿任意质量的物体，从而影响到物质世界，这是我通过观察产生的对魔法的粗浅理解，这个理解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呢？” 伊芙琳张大了嘴巴…… 前半截她还非常淡定，这确实是对魔法使用的常见理解——后面半截跳跃性太大了吧？这是怎么跟前半截连起来的？ 萧云秒速变脸，切换成腼腆害羞模式：“伊芙琳？我说错了吗？” “呃……没有，虽然我从未听过有人如此描述魔力……但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么理解也不能说不对。”伊芙琳一时词穷，磕磕巴巴地。 “这样啊，我还以为都是我瞎想的呢。”萧云害羞地摸摸脑壳，下一秒再度严肃脸：“既然如此，那么我想，可不可以将魔力理解成一种能量呢？比如说我们燃烧木柴或者黑石，可以产生火光和热能，将食物放置在热能辐射区域内，可以将生的麦饼烤成熟的麦饼，这是热能影响物质变化的体现。魔力在没有被施法者使用的时候虽然无处不在，但并不会影响到物质世界，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说，魔力是一种存在形式与热能不同的能量。” “已知的能量以多种不同的形式存在，按照物质的不同运动形式分类，我们雪狼族将我们能够感知到的、用肉眼可以观察到的能量划分为为机械能、热能、电能、光能等，也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能量存在形式，不过我想原理应该是差不多的，我这样来进行推测对不对呢？” 伊芙琳一脸呆滞：“……” 她感觉不对，非常不对，明明她才是见闻更广博、知识更丰富的施法者，为什么她会需要这么艰难认真地思索才能听懂阿云在说什么？！ “伊芙琳？我又说错了吗？”萧云极其不要脸地切换成羞涩脸。 “应该是……没有错……吧？”伊芙琳硬着头皮道，身为施法者，她怎么阔以说其实她也说不准呢呢呢呢！ “那我就继续说了哦~”萧云变脸似的再再度一脸严肃，“考虑到魔力并不像热能这样能让我们雪狼族这种禁魔种族直观地感知到，那么我想，魔力比起热能，在存在形态上应该是更接近光能。光能也有不集中、或非长期直射的情况下不会直接影响到物质变化的特性，在我们雪狼族的理解中，是频率和连续性上相对温和的辐射能量。比如说把一张树皮纸放到阳光下，并不容易燃烧起来，而用冰块或者玻璃做成的凸面镜将光能辐射集中到一个点上，就可以将树皮纸点燃。那么我就想了，施法者利用魔力的方式是不是也是类似的原理呢？” 伊芙琳：“……” 虽然她确实是非常认真地在听、非常努力地在理解……但从萧云开始提及频率和连续性这种涉及物理学领域的术语时她就已经听不懂了。 第118章 胸怀 萧云倒不是故意糊弄伊芙琳, 他所说的确实是他对魔力这个他看不见也感受不到的“能量存在形式”的理解。 作为一个标标准准的务实派、实用主义者, 萧云深知用虚无的噱头去长期地抓住某个人的注意力是不实际的，就算是地球上那些商家炒作的收割智商税的商业概念、一整个智囊团外加海量资金砸出来的啥“排毒、宿便”等看上去一套一套的欺骗民众的说辞，时间长了一样会被消费者看穿并竖起中指……这还是大众智商被拉到平均线（约等于负）的情况下, 现在面对着一个智商上肯定没啥毛病的单独个体，你随口拿个站不住脚的虚无理论短时间内能震住人，但时间长了呢？ 他又不是只打算“欺骗”住这个女精灵法师一段时间, 他的计划是要跟这个女精灵法师建立起稳固长期的友谊关系, 那么他拿出来说事就必须是有充分理论依据的东西——将魔力认知为某种辐射能量，以光能为参照物进行分析比较, 乃至在此“假说”基础上以物理公式（波速=频率X波长）计算魔力波动、摸索魔力共振频率等尝试，萧云都已经利用巴尔克这个“能够系统地储存魔力辐射能量的非自然辐射源”做过实验了…… 所以萧云在抛出了雪狼族的物理能量认知后，再转回来对他使用的名词进行解释：“光能射向大地，绿叶植物吸收能量进行光合作用、成长茁壮, 我们雪狼族认为这是绿叶植物对光能这种辐射能量的利用形式……我们雪狼族认为光能是最具代表性的有频率、连续性的能量辐射，具有微粒和波动的特性。微粒，是指肉眼看不见的储存能量的粒子, 或者也可称为量子，波动特性，是指光能能量辐射发射、转移、被物体吸收的热能过程中的运动频率。此时, 我们雪狼族假设光能辐射的过程和强度建立在发射、转移过程中频率和波长基础上, 比如天空的云层比较厚时，光能辐射被云层阻止，频率和波长受影响, 此时我们感受到的阳光就不会特别强烈，只能看到光线，光辐射产生的热并不明显……” 伊芙琳女士努力地集中精神听萧云讲解，知识这个东西是互通的，虽然她对于萧云使用的一些术语感觉比较违和，但以身为施法者的强悍理解力和接受能力，她模模糊糊地摸到了萧云想要传达的信息：那就是将太阳光这种常见的自然现象进行符合一定逻辑的分析、并试图用成体系的理论依据来对阳光的传播过程进行解释。 转过这个弯来，伊芙琳女士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对着萧云忍不住有种瑟瑟发抖的冲动——是她太年轻了吗？所以她其实完全不了解雪狼族这个种族？居然会想到利用对太阳光的分析认知来解释雪狼族不可触摸的魔力，这种想法怎么这么大胆……又让她怦然心动呢？！ 看到这个女精灵法师毫不掩饰的求知欲和强烈的好奇心，萧云便知道这波稳了……立马结束他其实早就忘得七七八八的光能概念，转而对魔力进行讲述：“假设魔力是某种能量辐射，那么自然存在的魔力必然是跟光能一样有特定的传播频率、有连续性的辐射能，巴尔克操纵魔力的过程，是将自然传播时低频率、低波长的魔力辐射能进行人工修正的过程，比如提高区域范围的魔力的频率和波长，使魔力这种辐射能的强度发生变化……” 这一段理论萧云其实也还不能分析得比较透彻，毕竟他是真的感知不到任何魔力波动，所以他在这方面的假说并不是很能站得住脚，好在这个地方他有个大杀器——在利用巴尔克进行研究时，他发现魔力这种辐射能量在共振频率提到到不同程度时会具有不等威力的具象化表现，或者说是，魔力操控的自然元素可以对特定自然现象进行人工模拟强化，加强对物质世界的影响力。 于是在讲解得差不多后，萧云拉着伊芙琳对着开山采石的工地跑，让这位女精灵法师亲身实验魔力共振性的威力……呃，其实这个地方是有点取巧的，别说是魔法这种不科学的玩意儿了，自然的风力与建筑物产生共振都可以把大桥震塌——不过管他呢，能支持自己的理论就行！自然科学魔法科学都是科学！ 自然风的横力产生的震动频率和构筑物的固定频率相同或者相近时，才会产生风荷载共振，这是需要特定气候环境（比如台风）才有可能出现的自然现象，施法者人为操纵的风元素能量就要比自然风可控得多；萧云让伊芙琳对一块几十吨重的巨石使用风魔法对巨石的同一个面制造特定的横力，伊芙琳半信半疑地按吩咐驱使风力，并不足以对该吨位的巨石形成撼动的风元素能量定向制造横力没多久，本应该屹立不动的巨石便因横力产生的共振而剧烈摇摆起来…… 伊芙琳女士嘴巴张成O型：“……” “伊芙琳你可以同时操控两道输出功率等同的风力吗？如果可以的话你尝试着往这块巨石的左右两侧同时输出，风向要一致，着力点要相同，对巨石产生的力的频率要对等。” 精灵族是魔法的宠儿，这种巴尔克需要努力半天才能做出来的精细操作对伊芙琳来说跟玩儿一样，然后她便看见……巨石不但摇摆晃动得更加剧烈，表层的石皮还像是被风力腐蚀一样瑟瑟脱落…… 萧云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可以了。这还是作用在实心的石头上呢，如果伊芙琳你用这个办法对付房屋，再结实的屋子都得给你吹塌了。” 伊芙琳停止释放风力，不敢置信地盯着被最低阶的风系魔法摧残得不忍目睹的巨石看了半天，呆呆地：“风魔法原来是这么厉害的吗……原来我其实并不懂得使用魔法……？” 萧云呵呵一笑：“这不算什么，如果你会控制声波共振，那么你甚至可以把这块巨石震成粉末，拿来开山别说多好使。” 伊芙琳直接无视了萧云说啥施法者来开山的话，认真地道：“阿云，你愿意收我为弟子吗？” “……哈？” “我一直以为魔法的强大只体现在精神力和控制元素上，却没有认真地考虑过魔力到底是什么，魔力为什么能让我们这些施法者操控，控制，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认真地对待让我们施法者可以借用元素能量的魔力……我想，这或许是无知导致了我们的傲慢，阿云老师，我可以请求得到您的指导吗？”伊芙琳越说越激动，迈前一步，双手捧心，两只眼睛里全是星星。 萧云：“……”我想跟你做朋友你却想拜师…… “呃……其实我已经有一位弟子了。”萧云委婉地。 “我知道，但圣布里奇的王子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也并不是只有您一位老师。”伊芙琳不肯放弃，再度逼前一步，“您对魔力如此细致地进行分析研究，这样的探索精神让我十分羞愧，又万分地尊敬，我确实是非常期望能得到您的指导，在您的指点下求索魔法。” “……我觉得这可能有难度，毕竟我是雪狼人……” “正因为您是雪狼族，身为禁魔种族都没有放弃探究魔力的本源，这样的您如果不值得施法者们尊敬，那施法者的傲慢将不可被原谅。” 萧云一退再退，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如果作为禁魔种族的我居然冒昧地指点你，那么岂不是冒犯你原来的老师？” “格温多琳老师怎么可能会因我对魔法的虔诚之心而责怪我呢？！”伊芙琳一脸不可思议地，“施法者的道路是求道者的道路，先行者为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在对魔力的细致观察和研究探索方面您和您的种族都值得所有施法者尊敬。还是说，您认为我没有成为您弟子的资格呢？” 说到最后一句她直接眼光含泪、语带哽咽、泫然欲泣……搞得萧云一脑门的汗。 “培养弟子代理人什么的，又特嘛要来一次吗？！” 捡了个精灵弟子的萧云发出如此感叹，他还真没想过在森林精灵中间培养啥代理人搞风搞雨——虽然森林精灵整体实力上比不上雪山精灵，人家雪精灵普通的战士都要求魔武双修，而森林精灵这边大头战士就只是大头战士，可森林精灵这种庞然大物也不是他觊觎得起的，这方面萧云有逼数。 等他把正式收成弟子的伊芙琳带回部落介绍给巴尔克，这头蠢龙惊愕过后还居然愤怒地指过来：“你不是已经有我了吗？！” 萧云雷得不轻，脑门上暴出青筋：“怎么说话的！注意措辞！” 伊芙琳震惊地：“阿云老师，你收下了这头绿龙？” “阿云你要这种弱小的精灵干什么！” “请原谅我的冒昧，阿云老师，绿龙是很难缠的，被缠上就很难摆脱了，我建议您多加斟酌。” “你们精灵族才是最烦人的好吧！你是不是有什么邪恶居心？为什么要纠缠阿云？！” “等等，你们哪来这么大对立情绪，之前不还好好的吗？”萧云都搞不明白了。 “从根本上来说，龙族并不算是施法者，只不过是懂得粗浅的魔法学识的野蛮种族罢了。”伊芙琳毫不客气地。 “有她没我！”巴尔克更直接。 萧云：“……” 这尼玛会魔法的内部还有歧视链呢。 这事情得利落的解决，不能拖，造粉厂目前还离不了巴尔克，伊芙琳的话萧云也确实需要有个在森林精灵内部能为自家说话的代理人——感情都是虚的，利益才是实打实的，没有感情的萧云在这方面从来都拎得清。 “我认为，如果施法者自认是探索未知之路的求道者，那么施法者就更需要具备包容兼收、海纳百川的胸怀，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阻碍人思想进步的不是无知和弱小，而是傲慢。” 伊芙琳呆了呆，缓缓地把头垂下去，沉痛地：“是我狭隘了，阿云老师。” “龙族是大陆上最强大的种族，身为了不起的绿龙领主，你确定要和一位年轻的精灵计较一些你们两人之间本来就不存在的、只是因为惯性带来的偏见？” 巴尔克嘴巴撅得老高，倒是不再哔哔了。 萧云总结道：“如果你们非要出于毫无道理的偏见歧视对方，那么首先你们最应该歧视的是我才对，因为我们三人之中，我是唯一一个不被魔法祝福的雪狼人。” “巴尔克领主，请容许我为我的狭隘傲慢道歉。”伊芙琳连忙向巴尔克躬身，好不容易才拜的老师她可不想立马就被扫地出门。 “哼。”巴尔克别过脸去，嘴巴里嘟囔着，“反正是我先来的。” 萧云：“……” 这尼玛，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带孩子…… 想起带孩子，萧云猛地虎躯一震，卧槽他怎么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事——部落里四年没有新生儿了！ 伊芙琳赶着把货物送回去再过来跟随学习，萧云叮嘱她方便的话带一些能带出来的精灵族魔法典籍出来，送走依依不舍的女精灵，萧云立马跑去找青草。 “青草，你跟阿月都结了四年的伴侣了，怎么还没有怀上幼崽？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青草把肩膀上抗的大豆袋子放下来、提着袋角往泡发大豆的水池里倒，头也不回地：“幼崽？没有时间怀啊，工作队的活儿一年到头忙不完，哪里有时间发情哦。” 萧云：“！！” 艹！还真特嘛忘了这茬！ 强悍如兄贵的雪狼族雌性要生幼崽也是需要比较放松的备孕环境的，毕竟雪狼族是胎生不是卵生，怀孕期间还要注意适当的休息放松，不然会对胎儿有影响——原主长成个豆芽菜模样，很大的原因就是原主的老妈怀他的时候没好好保养，参加战斗啊、餐风露宿啊啥的。 部落里没有新生儿显然是不利于长期发展的，可是让部落里有生育意愿的雌性回家备孕吧……也不靠谱。比如青草，她花了这么多时间心血把工作队带上正轨，忽然要她离岗半年，一是会破坏工作队现有稳定局面，二来，青草也不一定愿意……她要是真觉得怀孕比担任工作队的负责人重要，早就来找萧云提这事了。 萧云顿时就纠结了……这里面的平衡是一个很为难的问题啊！ 偏偏草根族长还没回来，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部落里应该在收大豆了吧，不知道今年的收成如何。” 草原中部偏西北方向，某座无名山脉中，一望无际的牛羊分布在山体一侧的坡面、地面间，几十名半人马在羊群周围巡视，不时出手驱赶被牛羊引来的野兽。 约三十多米海拔的山腰平台，草根族长站在边缘处遥望西南方向，无限感慨地。 草根族长身后，略微整理后充当临时营地的平台上，密密麻麻好几百号人或坐或躺，正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小花将皮袋中剩余的粉条全倒进铁锅内，拿着树枝修成的长筷搅拌了下，满面风霜的脸上浮起浅笑：“等我们回去就知道收获如何了。比起豆子，我倒是更关心红薯，要不是我们出来时粉条带得多，没准儿我们现在正饿肚子呢。” “带得再多也用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两千斤。”红叶清点完装粉条的袋子，忧心忡忡地走回来，“食物方面倒还能想办法，牛羊的草料是真的跟不上，一路走一路放牧速度太慢，我怕到下雪时我们还没赶回部落，那就麻烦了。” 七个部落跟着运输队回来，人员方面还罢，各个部落的牛羊是真的累赘……再紧赶慢赶一天也走不了几十公里，还得绕开虎族、猫族，队伍前进的速度可以想象。 “不要紧，只要出了中部基本上就安全了，我们可以派点人回去报信，阿云会抽出人手来接应我们的。”草根族长转过身来，笑呵呵地坐到篝火边，“小花，盐还够不够？” “够的，阿天早上刚看过，盐和辣椒、花椒都还有的多。” “那就多放点盐和辣，现在到了晚上有点凉了，多吃辣不怕冻。” 这边大锅煮着粉，另一边，花豹鱼骨和雪豹迷迭香抬着两片剥了皮、用水清洗过的羊肉满头大汗地赶回来：“羊杀好了，切块煮还是烤来吃？” “这头羊拿来煮吧，毛毛杀的再拿来烤。”草根族长招呼一声，又补充道，“让毛毛多杀一头，粉条不够了，大家多吃肉。” 鱼骨把羊肉扛过来让红叶剁，迷迭香转头跑出去通知杀羊的羽。 出门在外不可能像在部落内那样讲究，七个部落中的百来名幼崽优先分配粉条，战士们也可以分到一碗，其他人就只得吃几口尝尝味道，更多的要靠烤肉和煮肉填肚子……好在调料充足，便于携带和存放的咸菜也还有不少、能缓解下油腻，简单烹饪的肉不至于特别难以下咽。 除了雪狼人外，跟着运输队走的还有几十名先后“捡”到的半人马、二十来个身有残疾的灰矮人、猫族、百余名或主动或被动跟队的地精…… 半人马都是给赛尔说服后半信半疑地跟着来的，地精中一部分是原本依附半人马或依附雪狼族讨生活的，一部分就纯属是行进途中偶然碰上、被红叶等人追到老窝挖出来打包带走的——草原部族不待见这些脏兮兮的小家伙，红叶等人可是很清楚这些擅长打洞开石头的小东西有多好用，看见了指定不会放过。 吃饱肚子的红叶、小花、羽带着雪狼族战士去替换看管牛羊群的半人马们，已是饥肠辘辘的半人马战士赛尔跟红叶交接后，领着他的族人们踢踢踏踏地爬上山来。 “粉条的数量不多了，一人只有一碗，多吃点肉吧，下肉的咸菜还有。”草根族长领着帮忙的雪狼人给半人马战士们分发食物，半人马战士倒也不是很挑嘴，大片的羊肉夹着咸菜，吃得飞快。 被强迫带着走的地精到现在也不习惯混在雪狼族的队伍里，一窝窝地挤在一块、丑丑的大眼睛紧张地看着来来去去的雪狼人，草根族长过来给他们发食物，他们也是要盯着草根族长看半天才敢上来拿…… “现在忙着赶路大家是比较辛苦，对你们也没办法特别照顾。到了地方就好了，你们有一部分族人就是客居在我们部落里的，都已经和我们一块儿过了好几年了……” 草根族长有空闲就给这帮畏畏缩缩的地精讲点安抚的话，可惜作用并不很大……其实依附雪狼族过日子的地精小族群在草原上并不罕见，七个部落中就有一个部落也养了十来个地精，奈何这些小家伙警惕心实在是强，不跟着过几年安稳日子、哪怕有同族现身说法他们也不会相信。 将近六百号人都吃饱肚子，队伍就得开始出发赶路了。速度快又灵活的半人马和一部分成年雪狼人负责驱赶牛羊群，雪狼族的战士们分为两批，一批打前头开路、一批押后面盯着队伍中有可能掉队的人，幼崽都保护在中间，残疾的猫族和灰矮人坐到狼化的雪狼人背上，百多名地精混一块走，跟在幼崽们屁股后面……这些小家伙别看腿短，耐力是很靠谱的，一路小跑也跟得上。 臃肿的大队伍一直走到漫天星光才找了个有山丘的地方停下来，草原上的秋季夜间温度能降到五度以下，风又大，雪狼族的幼崽都会觉得冷，更别提身体比较差的猫族、灰矮人和地精，为数不多的帐篷和毛毯必须优先分配给他们。 草根族长跑前跑后把比较体弱的人都安排好，战士们也分配好巡夜的人手了。 半人马战士赛尔分到上半夜轮值，他和他的族人脚步轻快地避开横七竖八躺地上呼呼大睡的成年雪狼人，忽地，眼角余光又看见了熟悉的场景，让赛尔脚步一缓。 草根族长看上去仍旧结实强壮，但毕竟年纪在那，年轻时又把身体糟蹋得比较狠，已经不怎么顶得住夜晚的寒风了。好在出门时萧云特地给她弄了个可以躺进去只把脸露出来的睡袋，还做得比较宽大，草根族长没有独享，把睡袋打开来铺到被风的干燥地面上后便将那名残疾得最厉害的灰矮人抱过来，让这个老灰矮人跟她一块儿睡。 双腿膝盖以下缺失、面部毁损严重的老灰矮人，连赛尔都不太愿意直视他的脸，草根族长却毫不在乎地让这名老灰矮人天天跟她挤睡袋……这样的行为落在赛尔眼里，也落进了他的心里。 这一路上，赛尔积极地寻找四散的族人，找到一个便说服一个跟着雪狼人走，又主动带领族人担负起力所能及的责任，很大程度上就是被草根族长的行为打动——再动听的话语也没有实际行动打动人心，雪狼人连那样身体残缺、必须依靠他人照顾才能活下来的灰矮人都可以接纳，赛尔还有什么好防备他们的呢。 远远看着草根族长再次用行动无声地表达对老灰矮人的照顾，赛尔收回视线，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西南面的天空。 他也开始好奇这些雪狼人的家园，那个位于草原西南边陲的部落是个什么模样了。 第119章 选择 天似苍穹, 四野茫茫。 秋季的草原，千里绿野渐渐染上金黄, 劲风吹过时，一望无垠的绿黄彩波肆意翻滚, 虽不如雪山上的冰雪世界美丽而纯粹, 却也别具粗犷风情。 一群雪精灵战士登上植被已被金黄替代的矮山, 为首的女精灵战士走上朝南坡面远眺南方, 忽然面露惊容。 “那是……半人马？” “嗯？”上等兵亚尔林闻言上前几步, 手搭凉棚挡住秋日里虽不再炙热却仍旧刺眼的眼光，顺着同伴指的方向看过去。 精灵族都有极佳的视力, 两千米外，翻滚的草浪中缓缓踱步的身形高大的半人马战士也能看得颇为清晰。 “还真的是半人马啊！”亚尔林惊了。 “仔细看，更远点儿的地方有羊群, 那个半人马在放牧。”军衔提到少尉的赛琳娜皱眉指向更远处。 “真的啊！” “哇，真奇怪！” 几名雪精灵战士惊奇地大呼小叫，都没人开口喊累了。 “等等……快看那！”视力最好的士兵吉尔伯特忽然指着另一方向叫道。 赛琳娜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因相隔太远，随季风翻滚的草浪又阻碍视线，看了好半天，大伙儿才看清……那似乎是一群人，一群雪狼人，还夹着几个半人马，正分散开在一片林地前休息。 “雪狼人？半人马？”赛琳娜一脑门的问号，“这两个种族什么时候走到一起去的？” 众人面面相觑, 没人给得出答案。 “他们似乎是在迁移，树林中好像还有人。”吉尔伯特道。 “在这个时候迁移啊？”有战士惊讶地道。 “少尉，要过去看看吗？”亚尔林问道。 赛琳娜想了想，摇摇头：“不……还是不了，我们不可过多地插手诅咒之地。” “诶——”刚升上等兵的吉尔伯特显然不太认同，“少尉，这真的合理吗，诅咒之地都快一团乱了，我们却还要遵守盟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规定就是规定，我们作为王的御军，更有严守盟约的必要性。”赛琳娜肃容道，“不管怎么说当初同意帝国遗民进入诅咒之地是我王、兽皇、森林精灵女王和矮人王共同许可的，那么在没人触碰到诅咒之地的禁忌前，我们就不该干涉草原上的事。” 吉尔伯特还想说什么，亚尔林略微伸手制止了他，并给了他个安抚的眼神。 雪精灵战士们四散开来休息，亚尔林检查了遍背囊中的物资，拿了水袋，走到坐在石块上的赛琳娜这边来。 “你觉得不满，对吧，亚尔林。”不等下属开口，赛琳娜便轻笑着出声。 亚尔林摊开手，挨着赛琳娜坐下：“我只是不太明白，所有人都知道虎族蠢蠢欲动，那为什么不在虎族造成更大的危害前制止他们呢？” 赛琳娜道：“四十多年前……快要五十年了吧，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在新兵营吧，亚尔林。” “是的，我在二十年前才转入御军。” 赛琳娜点点头：“那个时候我在王的近卫队中。女王的使者来访时，恰好是我执勤期间，所以，我听到了一些事。” “是什么？”亚尔林的好奇心顿时被提了起来。 “当时的虎王欲在诅咒之地建立王国。”赛琳娜轻描淡写地，“他联络牛头人要求配合，牛头人拒绝了，恼羞成怒的虎王便准备攻伐牛头人部落。” “这？！”亚尔林惊了，“这怎么能行！” “这当然不行，牛头人是诅咒之地最古老的原住民，帝国遗民进入草原时，也曾取得他们的认同，我王与女王皆为见证者。若是虎族反噬牛头人而我们精灵族视而不见，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所以当女王的使者提出抑制虎族的建议时，我王并没有反对……”赛琳娜一声轻叹，“建议的内容是，我族与森林精灵截杀歼灭虎族精锐战团，暗精灵主母毁去虎族矿脉，矮人王中止与诅咒之地的所有贸易——并未让兽皇出手，以免造成更大杀伤，不过这也已经足够让虎族一蹶不振了，百五十年间积蓄的实力一夜尽失，再无一统草原可能。” 赛琳娜转头看向震惊的亚尔林，笑了下：“你觉得这样的做法对不对呢，亚尔林。” “呃……”亚尔林一时间难以描述自己的感受。 “刨除那些看上去正义凛然的说辞，其实也说不上对或不对。”赛琳娜抬起头看向苍穹天际，眯起眼睛，“虎族是上一位兽皇的遗族，远东已经有了新的兽皇，谁愿意看见大陆上再多一位半神强者呢……即使只是有这种可能也不行。既然虎族已经输了，那就永远输下去好了。” “但我们的王却不是这样想的。”赛琳娜话锋一转，眼中满是景仰，嘴角不自觉地带起浅笑，“他一方面痛恨虎族的短视，另一方面，他又确实是期望帝国遗民能够在诅咒之地重新站起来。所以这一次，我王不会同意提前插手的，他想看看虎族究竟有没有半神遗族的器量。” 亚尔林神色古怪起来，犹豫了下才道：“这……就我们去年在虎族王庭所见，我觉得……” “你觉得虎族会让我王再次失望？” 亚尔林连忙点头。 “也谈不上失望的。”赛琳娜摊手，“我王所期盼的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并非对虎族有多重视——上一次我幸运地面见我王时，他对雪狼族也有些感兴趣，若是雪狼族表现出比虎族更大的可能性，那么我王自然会将视线转移到雪狼族身上。” 亚尔林皱着眉头，他总得这样的答案并不符合他的预期，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了开口问询：“可在得出结论之前，虎族对草原的破坏已经造成了啊，东部的半人马和中部的猫族，不是已经——” 赛琳娜好笑地打断了他：“你在想什么呢，亚尔林，你觉得我们雪精灵必须要为所有的族群负责？那你也太自大了吧。” “啊……”亚尔林反应过来，脸顿时涨得通红，连忙摇头，“我没有那么狂妄的想法，只是……” 赛琳娜没有继续调侃他，笑着摇摇头：“诅咒之地的所有部落都不是我们雪精灵的附庸种族，他们有权按他们的想法去过他们的生活，如果我们自持实力肆意干涉，那绝不是帮助。” “所有的种族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天地，都必须用自己的双脚站起来。” “我们精灵族对草原上的监视，只不过是给虎族适当施压，让他们不要过于肆无忌惮而已。” 这群雪精灵战士稍作休息，便再度出发朝虎族王庭方向赶去。 与他们错身而过的运输队迁移队伍，在风向转变时，有人抬起头抽了抽鼻子。 “奇怪……怎么好像嗅到雪精灵的气味？还有些熟悉？”阿雁抬手摸了摸脑壳，狐疑地看向北面。 “换班了阿雁，我来巡逻，你去吃东西吧。”红叶从休息的树林方向走过来，远远地招手。 “来了来了！”一听到可以吃东西了，阿雁便兴奋地往回跑。 树林中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大部队便分散在小溪两边休整，阿雁跑到烹煮食物的地方，花豹鱼骨看见了他便直起腰招手：“这边，阿雁！” “有什么好吃哒？”阿雁吐着舌头跑过来。 “有鱼，用牛油炸脆的鱼块，骨头也可以吃。”鱼骨拿碟子从大锅内装了满满一盘递给阿雁。 “诶……没有粉条了吗？”阿雁眼巴巴地。 “粉条都给幼崽留了，今天起战士也没粉条吃了。”鱼骨挥手赶人。 “……我几年前也是幼崽来着……”阿雁噘着嘴嘟囔。 鱼骨给他逗乐了：“你要是愿意承认你现在也是幼崽，那我就跟草根族长说让你去分粉条。” 旁边小口啃鱼块的残疾猫族都忍不住笑，阿雁脸一红，端着碟子灰溜溜跑了。 “他跑了他的鱼汤就没份了，来我们把他的鱼汤分掉。”鱼骨也笑，拿起勺子从旁边汤锅里舀出鱼汤，分给坐在周围的残疾猫族。 鱼骨几个猫族战士随运输队出来原本是摩拳擦掌着准备跟中部的猫族部落打交道的，却没想到中部的环境这么险恶，让他们一时间没了用武之地……不过现在他们倒也没闲着，队伍里重度残疾猫族和灰矮人他们也可以照顾。 小溪这边鱼骨给猫族分汤，另一边，迷迭香正皱着眉头检查老灰矮人双膝部位。 “已经用过药了啊，怎么还会溃烂流脓呢？迷迭香，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草根族长坐在旁边，细致的照顾人工作她有点麻爪，不住抓耳挠腮。 迷迭香用煮过的干净白棉布擦掉老灰矮人溃烂的旧伤口流出的脓液，洒上一层药粉后包扎好，再托起老灰矮人的头给他灌了点儿炼金药水，最后擦了把汗，冲草根族长摇摇头：“他的伤口上本来就有脓疮，听赛尔说一直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也许是因为他的年纪本来就比较大了，受伤的时候伤口恢复得没有其他人那么好……只能看他能不能撑过去了。” 草根族长眉头都快打结了：“提姆的药很好用的，怎么就对他没有效果呢？阿一的手臂切断过后伤口都恢复过来了啊。” 雪狼族战士阿一整条右臂坏死，随大部队回程后越来越严重、甚至影响到他的身体，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给他做了切除“手术”……把整个废掉的右臂自腋下位置切断。坏死的右臂去除后，阿一的身体便渐渐恢复，如今已经可以自行走动。 迷迭香只能苦笑……雪狼族的体质跟怪物一样，年老的灰矮人哪里能拿来一块比。 这话不能直说，迷迭香只能委婉地：“药已经上过了，接下来赶路时我们都注意着照顾点儿，只要能撑到回到部落，阿云肯定可以把他治好。” 接下来的数日，雪狼族战士们轮换着带老灰矮人赶路，长期昏迷的老灰矮人已经没法儿坐狼背上，必须要用人形小心地抱着走。 但就是这么一路小心翼翼，老灰矮人在又一次发热昏迷后还是没能再醒过来……他实在是年纪太大了，双腿受伤时又没有得到比较好的照顾，能撑着多活两年全靠灰矮人比猫族还要强悍的体质。 摸着老灰矮人渐渐变凉，怎么抱着都暖不热的身体，草根族长绷着脸，眼泪大颗大颗地落。 这些天里想尽办法也没有把老灰矮人救回来的迷迭香难受得说不出话，把脑袋钻进鱼骨怀里便不肯动。 “唉……”红叶叹息一声，默默走开，用爪爪刨了个坑，将老灰矮人埋了进去。 老灰矮人的死亡仿佛是一个不详的信号，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夜间越来越寒凉，又先后有两名灰矮人和五名猫族倒在路上……有的跟老灰矮人一样是莫名其妙地发热、发烧，原本好了的旧伤恶化、时不时陷入昏迷，有的是夜里睡过去后便醒不过来，天亮时尸体都僵了。 这种死人的速度把队伍里的人都吓坏了，草根族长再也不敢让这些残疾的猫族、灰矮人自个儿睡帐篷，全让身强力壮的雪狼人陪着他们睡，用体温给他们保暖。 另一边，轻装上路的雪精灵战士早已进入草原深处，虎族王庭统治区域。 本着不干涉原则的雪精灵们一路行来并不与任何部落接触，但越是顺着布雷江沿岸往中部走，雪精灵们便越疑惑——以往经过这些靠近布雷江的区域经常能远远看见放牧的雪狼族或猫族，而今年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人明显比往年少了不少。 “少尉……” 离虎族王庭还有一天的路程，选了块地儿扎营过夜，随便应付了晚餐后，亚尔林再次找上赛琳娜。 “不必说了，我知道情况不对。”赛琳娜坐在帐篷中看着地图，随意招手示意亚尔林坐下，“沼泽这块，我记得有东面和北面各有一个猫族部落……难道他们也迁移了？” 刚出雪山没多久的时候便远远见过迁移的雪狼族队伍，发现少了许多雪狼族部落后赛琳娜也没太往心里去。但连猫族部落都少了几家，这就有点奇怪了。 总不可能中部的猫族还会跟着雪狼族迁移吧？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亚尔林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亚尔林？”赛琳娜抬头看过来。 亚尔林心一横，耿直地：“我们和森林精灵对诅咒之地的监管是有限的，如果虎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肆意出手，并不攻击牛头人部落但却将其它部落一网打尽，那么我们依然是不可干涉吗？” “到不了那个程度。”赛琳娜皱眉道。 “那就是说我们要等他们将我王的容忍耗尽为止？”亚尔林不满地。 “不要激动，亚尔林。”赛琳娜叹气道，“我王并不会以自己的偏好去干涉别族，或是自以为是地决定别族的命运，你难道不信任我王吗？” “……是我冲动了。”亚尔林愣了下，有些懊恼自己口不择言。 “容许帝国遗民退入草原是对他们的庇佑，若非如此，兽皇是不会放过这些遗民的。但有着如此器量的仅有我王而已，女王陛下、矮人王，暗精灵主母，他们只不过是乐意给新任的兽皇来点儿下马威。”赛琳娜一脸骄傲，斩钉截铁地，“若虎族挑战我王的容忍底线，那就是他们在自寻死路。” 亚尔林精神一振：“少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赛琳娜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任何族群都有权选择属于自己的道路，这是我王一贯以来的坚持。要走哪一条路，全看虎族怎么选择。” 百余公里外，虎族王庭，不请自来的客人坐在王帐中，面色不善地与虎王对峙。 牛头人族长哈罗德怒发冲冠，凶狠地瞪着上座的主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哈罗德。”虎王懒洋洋地摊着手，“我们攻击了无关的猫族部落？哈罗德，你们牛头人以为我们虎族的战士空闲到没有事干吗？” “哼！”哈罗德鼻子中喷出粗气，一双牛眼瞪得更加凶恶。 “为了草场发生摩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当初猫族夺走雪狼族的草场时，怎么就没见你们牛头人为雪狼族出声呢？”虎王冷笑着道，“还是说，自诩顺应自然原则的牛头人对我们虎族有偏见，猫族可以做的事情我们虎族却不能做？” 哈罗德的凶脸顿时有些憋不住，但还是不肯认输地瞪着虎王。 “你说猫族只是逼得雪狼族远走，而我们虎族却凶残地将猫族都抓回来当奴隶？”虎王哈哈大笑，“失去草场的雪狼族迁移过程中会损失人口，会大量死人，而我们把猫族抓来当奴隶可是好好地养活着的。你不如承认对我们虎族有偏见算了，哈罗德族长，反正这种事情我们虎族已经习惯了……真是可笑，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去指责精灵族奴役附庸种族呢，他们使用附庸种族的历史可比我们虎族长久得多吧！” 哈罗德族长狼狈败退，气呼呼地离开。虎王盯着他的背影，冷哼出声。 虎王很清楚这些看似蠢笨的牛脑袋其实非常精明，他的祖父被迫带领族人撤进草原时，这些牛脑壳凭着原住民身份向北大陆的强者们卖了好大一份人情。他的父亲没有看清这一点，结果吃了个大亏，连自己都身死在当时那场变故中。 同样的亏虎王不会吃第二次，两年前被这群牛脑壳用蹄子踩到脸上，虎王也忍了下来，这一次，他当然还能继续忍。 独自坐在王帐中的虎王，脸色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帮牛脑壳都找上门来了，这两年的动作太大了点吗……”手指轻敲着扶手，虎王低声自言自语，“粮草，奴隶，战士……还不足够，还需要更多……” “——更多。” 虎王眯起眼睛，金色竖瞳中精光乍现。 虎族精锐战士团近乎全灭，矿脉被毁，交易断绝，父亲身死，这一系列惨痛的经历让虎王知道自己的族群看似被北大陆的强者庇佑，其实在别人的眼中已经如同墓中枯骨。 那些顶级的强者，要的是苟延残喘的虎族，要的是虎族存活下来成为兽皇心中的一根刺，如果虎族看不清自己的处境，想要强大，想要繁盛，前一秒还貌若庇扶者的强者们下一秒就会变脸。 而这样的定位……虎王怎么可能甘心！ 他的祖先也曾是大陆上的顶级强者！ 他的族群也曾是大陆上如同精灵族一般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强大种族！ 虎族，绝不应该是龟缩在诅咒之地这种穷山僻壤中终日与牛羊粪作伴的落魄种族！ 强者们不容许虎族在草原上强大，那虎王就作出渴求重返远东的姿态，他赌对了，当他表示出这样迫切的渴望后，暗精灵主母不再派人从地下破坏他们的矿脉，甚至还派出商队与虎族继续交易，森林精灵不再关心诅咒之地的情况，矮人王更是懒得将视线投过来——强者们不在乎虎族到底能不能够重返远东，但他们很乐意看见虎族地给兽皇找不痛快。 虎王一点点地试探强者们的底线，从拿下东部、征服半人马，到逐步向猫族下手……他惊喜又厌恶地发现到，那些口口声声喊着诅咒之地禁止战争的强者们其实根本不在乎草原上情况如何，半人马被虎族杀了多少，有谁为半人马说过半句话？ 兽皇以借兵的名义试探虎族重返远东旗号目的性时，虎王毫不在乎地从听话的雪狼族部落中抽了六十名精锐战士给兽皇拿去消耗，自那之后，兽皇不也借着虎族重返远东的“野心”、利用虎族让帝国内有二心的派系浮出水面？ 说到底，那些面上光鲜的强者们不过是利用虎族罢了。 虎王手撑扶手从座位上起身，大步走下台阶。 “王。”守卫听到动静，小跑着从门外进来。 “让大帐来见我。” “是。” 军帐中的大帐由虎族最有资历的精锐战士担任，轮值的大帐很快赶来王帐。 “猫族中的战士都从奴隶中抽出来，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以附庸战士的身份跟随王帐。愿意的，编入三等卫队中，不愿意的，送去东部。”虎王吩咐道。 “是，王。”大帐有些奇怪虎王的命令，但并没有质疑，恭恭敬敬地领命退下。 虎王负手退到王帐内室居所，召来侍从伺候酒水。 “早就应该学着精灵族的手段，立一批‘附庸战士’起来了……”品着矮人朗姆酒，虎王惬意地眯起眼睛，“但愿那些小猫咪们能聪明点儿，知道怎么做选择……去了东部再想活着回来可不容易。” 想要打败强者就必须学习强者，虎王也是近些年才琢磨出这个道理。 第120章 卫生问题 每年的丰收季, 萧云都要被小小打击一番，今年也没例外。 最让萧云蛋碎的是稻大爷，这东西不愧是细粮, 就是娇气得你没话说，伺候起来麻烦不说产量还很不给面子，亩产一直保持在三百二到三百七之间, 显而易见, 部落里想一年到头吃白米饭的日子还远…… 小麦倒是比较给力，这两年在良种选择和播种前消毒（鱼塘消毒粉也适用于麦种播种前消毒）上下了功夫, 亩产突破魔咒般的四百斤、达到了平均四百五的水准, 当然, 还有个更重要的产量突破原因是蚯蚓粪跟上了——草根族长带出十来个养殖熟手, 每个人能负责二十亩蚯蚓床（人类的话三~五亩就够呛），产出的蚯蚓粪甚至要动用灰矮人制造的方头手推铲车去拉…… 苜蓿的产量没增反降, 这点萧云比较淡定, 今年人手是多了不少但大部分是生手, 别的不说收割期的耗损都比往年大。反正苜蓿种的亩数多, 到得明年生地种成熟地，产量自然能回来。 红薯和土豆这两样就有点糟心了，今年的雨水虽然没成灾但确实是比去年泛滥, 地里头的积水排不过来, 部分根系被沤烂，两茬种下来平均亩产在五千斤左右，比去年降了一层……还好人手多开的地也多, 不然粉条的生产就要受到影响。 除此之外，花椒树、辣椒、野芋、菜蔬等等作物也有不同程度的减产，全靠广种薄收撑着台面…… 那么这个“广”有多广呢？ 去年部落仅有七千余亩地，今年开到了三万一千亩，部落前的河流顺着往上走、两岸都是田地，往最远的苜蓿田跑一趟以雪狼人的速度也要走半小时…… 就算有轻微减产，收获也是满仓满谷的辣！不要紧不要紧！ 拿着大刷子蘸着石灰在仓库墙壁上刷了一排大字“仓库-37”，萧云退后一步欣赏自己还算端正的字体，满意地点头：“嗯，不错，很标准，写得这么大还能这么端正的也只有我了。” 提着石灰浆桶的羊毛奇怪地看了萧云一眼，伸手指向数字7的下半部分：“这里明明就歪了呀，这儿斜错方向了嘛。” “不要计较这些细节……”萧云转头拉着羊毛就走，“仓库都编好号了，现在我们去把大棚也编个号，蚯蚓棚和种植棚分开编数，免得认错……” “蚯蚓棚是草盖压瓦片，种植棚是玻璃顶，怎么可能认错哦？”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谁教你学这么杠的！” “阿云你只比我大两岁耶！” “总归是比你大！” “那我还比你高呢？” 萧云：“……”这熊孩子！ 才刚走出仓库区，就遇到了去森林中拖橡子回来的队伍。 部落里现在完全不缺猪饲料，苜蓿和红薯藤足够把发展壮大到九百多头的驯化野猪群喂到肚皮滚圆。不过白捡的饲料也没有不要的道理，所以忙完了收割工作，萧云还是要安排人去把橡子拖回来……好歹百把万斤呢！喂了橡子的猪肉还比较好吃！ “大水，橡子别往仓库里面装了，直接送到养猪场那边去，旧猪圈改来堆饲料了，装那边方便喂。”萧云上前喊道。 大水摸摸脑壳：“诶？那要磨粉的话不是还要拿回来磨？” “用不着了，直接丢给猪啃。”萧云摆手，“以前是喂猪的饲料紧缺才这么讲究，现在没这个必要。” “好勒。”大水招呼朝后招呼一声，赶着牛转弯…… 雪狼人的力气和耐力终究不能跟曲角牛相比，萧云将新长成的四岁青壮牛穿了鼻环后，大伙儿对利用牛力越来越得心应手。 带着羊毛把大棚区的建筑编完号，放羊毛去看她的豆芽，萧云把刷子和桶提到水渠边清洗干净归置好，跑去检查新建宿舍的封顶情况。 工程队现在分成了两块在忙，蓝果带的主力部队在外面修通往产煤区的路，阿月带的小队在部落里盖房、挖下水道、修整部落周围被踩烂了的小路；两边齐开工，给地精的采石队、阿山的砖厂、火炎族长的水泥厂带去了很大压力……阿山舅舅好几个月锁在砖厂里一步不出，火炎族长更是连偷攒零食的小爱好都顾不上了。 但所谓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萧云反正是觉得同属蠢萌一掛的阿山舅舅和火炎族长这半年来聪明了很多，连气质都有少许改变……所以他不但不准备随着天气变凉放缓工程进度，还打算抢在下雪前再加盖一间带地暖的大屋子。 “要盖多大？”阿月听了萧云的话，都没说抱怨忙不过来，很直率地把任务接了过去。 “面积比照仓库，高度三米五左右，盖在现在活动房后面那块地。”萧云就喜欢阿月这种敢于任事的精神，“原本那块地方不是萨尔的蘑菇房吗，蘑菇房搬去大棚区了，那里就一直空着，很应该利用起来盖个大点的通间。现在我们开工作会议活动室已经坐不下了，新盖的这间以后就算是部落里的会议室，有什么正式的活动也可以在里面举行。” 阿月埋头盖了小半年的房子已经很有经验，想了想便道：“要盖这么宽的话可能找不到合适的梁柱，撑不住屋顶。” 现在部落封顶用得比较多的是瓦片，瓦片的重量比玻璃大，蔬菜大棚用的钢架没法用在人员活动频繁的屋内。 “这个我跟巴鲁商量过了，巴鲁正在尝试制作钢筋，有钢筋再来做水泥预制板，可以不需要梁柱封顶。”萧云道。 灰矮人自家有成套的冶炼工艺，但他们的工艺体系是长期被暗精灵奴役形成的，偏科严重——以纺织业举例，松解自然纤维的开松机和纺织机他们会做，梳理动物纤维的梳理机他们就不会，还得萧云绞尽脑汁地回忆滚筒梳理机；用于宝石加工、木材加工的硬质合金配方灰矮人也有，拉铁丝钢丝的模具他们自己就造得出来，但当萧云提出用做混凝土建筑、水泥预制板的钢筋时，巴鲁便一脸懵逼给他看…… 幸好萧云并不打算在土地广袤的草原上搞啥高层建筑，需要的钢筋能够承受一定程度的拉应力、能与混凝土有勉强过得去的粘结能力就行，这个开发起来难度不是很大，巴鲁听明白后便拍胸脯接下了任务。 阿月爽快地点头应下，萧云欣慰地拍拍他的胳膊，转头又奔着畜牧区去。 一看见萧云出现，忙了一天才刚能喘口气的青岩便跳了起来，手指朝前怼、满脸写着拒绝、直接喝道：“我这里事情够多了！接不下任务了！” “哎~年轻人别这么冲动，难道我每次来找你都是给你找事儿的不成？”萧云不认同地。 “你就是！”青岩坚决地。 “……”萧云换个套路，笑呵呵地凑上前把青岩的爪爪挪开，“别这么说嘛，因为青岩你很可靠，所以大家才会放心把更多任务交给你的啊~” 青岩面色一变，转身想跑。 “哪里跑！”萧云一个飞扑、从背后一把将青岩的双臂架住，他好歹是二十多岁的雪狼族小伙子，力气还能输了咋地。 “别以为你是幼崽我就不敢揍你！”青岩奋力挣扎。 “你咋回事好好说话都不会非要动手动脚地！” “我要打人辣、我真的要打人辣！” “收声，你还是不是战士！” “这个时候你倒肯承认我是战士了啊！” 一群雪狼族幼崽推着装满牛粪的手推车从旁边经过，嘻嘻哈哈地冲着滚到地上去的俩人直乐。 “阿云又来找青岩玩了？” “是哦，阿云只跟大人们玩~” 给某头幼崽用蛮力摁着、又不好真还手的青岩愤怒地拍地：“你们几个！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是在玩的！！” ……稍待片刻。 萧云盘着腿端端正正地坐着，语重心长地：“你这个人就是被害妄想太严重，咱们俩是什么感情，是一张炕上睡了几年的感情，我能坑别人我也不能坑你啊！” 青岩盘着腿坐在他对面，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这次真不是来给你加任务的，而是和你商量一件非常重要、事关我们部落以后发展的大事。”萧云强行无视青岩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一本正经地。 “啊。”青岩敷衍地随便应了一声。 萧云就当他是答应了，当即笑眯眯地：“首先呢，我考虑到你给部落里带了几年的孩子，也是时候解放出来了……” 青岩额头上瞬间冒出一片青筋，很有种当场打死对面这货的冲动——他这几年的焦虑煎熬压力折磨在这货心目中就是带·孩·子？！ “这事情回头要拿到工作会议上让大家讨论，现在呢我是提前跟你通个气。到明年开春，春耕结束后，我打算把灰矮人的工业区搬到丘陵那边去。”萧云正色道，“原本我们是计划路修通了再搬，但是现在部落里的情况你也清楚，虽然我们人手多了不少但还是仍旧谈不上充足，运煤、运铁矿回来依然很耗费人力。那倒不如将冶炼工作在丘陵地区那头展开，缓解我们运输上的压力，只运生活用煤和冶炼好的钢材需要的人手就没有那么多了。” 青岩心头一动，忍不住把视线落到萧云脸上，以他对萧云的了解，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差不多猜出萧云是啥打算。 萧云就很满意青岩这种理解力：“只让灰矮人过去当然不行，肯定要移一部分人过去。现在的话人选还有待商量，我的想法是让红叶过去带这个头，你来和红叶搭班子，在丘陵那块儿搞一个新的部落居住区出来。这事儿很有挑战性，你们啥都得从头开始，青岩，你想不想去负责这件事？” 青岩的呼吸顿时就有点儿急促…… 萧云说他是在部落里带孩子，这话青岩很恼火但也得认……大部分雪狼族幼崽都归他带，然后吧做的都是些工作队不用管的杂活儿，从畜牧牛羊到喂猪到养兔子，时不时的给工作队打打下手啥的——好基友球球都独挡一面风风火火地搞毛纺厂了，偏偏他还这么不上不下不尴不尬，要说青岩心里没点想法，那不阔能。 如今部落里人口过千，按照草原上的习惯，确实到了分出一部分人迁居他处的时候；部落采取的种植牧草畜牧模式倒很不必为了草场问题分散，但移出一部分人去开辟与部落保持紧密联系的新区也是有必要性的，而这，显然是青岩有机会独挡一面的机遇。 萧云见青岩开始沉思，便知道他心动了——任何种族都是差不多的，满足了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后便会自然而然地追求更高的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青岩在部落内领导安排人数众多仅次于工程队的二级劳动力队伍，能够获得大伙儿的尊重，但这对有需求层次逐渐上升的智慧生物来说并不足够。 无关贪心或欲求，人走上更高的台阶，看向的必然是更远处的风景。 “阿云……这个新区，要怎么发展呢？”青岩想了又想，还是没法开口拒绝，甚至忍不住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他可不想因为出去建设新区而被阿云丢到脑后，他还没蠢到到了现在还看不出部落的发展方向很大程度上是被阿云的意志影响的。 萧云哈哈一笑：“青岩你知道虎族有个王庭的嘛，咱们也是在草原上发展，但是咱们不去学虎族那一套，我们不搞什么王庭，我们和精灵、人类一样，也来搞属于我们草原人的城市。现在的部落是第一个城市，你们要去的丘陵新区是第二个城市。不同的地方只在于分工，部落这边是全力种田生产，你们的新区呢，要专注于冶炼制造。部落建设要用的钢铁、工具，由新区提供，新区需要的粮食物资，部落提供。” “不是说把人分出去建设新区就等于是分成两边了，咱们还是一家人，根本不可能分，你想独立是不阔能哒，腿都给你打断！” 青岩：“……” 把部落盖成独城是站不住的，任何城市都需要卫星城，以冶炼制造为主的丘陵新区就是萧云作为试验点的第一个卫星城。红叶很靠谱，青岩的组织能力很强，放这俩出去萧云比较放心。 青岩气呼呼地起身要走，萧云连忙拉住他：“开个玩笑嘛，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 “还不是你！”青岩怒道。 “好了好了，咱们还得商量下你走了谁接你的班继续带孩子呢，你觉得鱼骨如何？” “我……” “阿云——！” 萧云和青岩同步回头，惊讶地发现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的居然是小花。 “小花，你们回来了？”萧云惊喜地迎上去。 小花满面风尘、神色憔悴，身上的太阳布衣物脏得跟什么一样，人也是疲惫得不行，找到萧云后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喘气。 “还没有呢，大队伍还很远，草根族长让我提前赶回来报信。”喘了半天，口唇开裂的小花才缓过劲儿来，急切地道，“路上死了好多人、好多！” “什么？！”萧云大惊失色。 一年中最忙的时间已经过去，工作队多多少少抽得出人来，再加上陆续到的五个部落里的战士，萧云很快拉出百来人的接应队伍，带上物资、药物、炼金药水，急急忙忙赶往运输队回来的方向。 连续跑了十几个钟头的小花萎靡得不行，但她不肯休息，强撑着加入接应的队伍里。躺在萧云化的狼背上休息了几个钟头，稍微恢复体力的小花坐起来跟萧云讲了好会儿，才算是让萧云了解到运输队的情况。 这次出行很顺利，有谨慎的红叶、毛毛，还有老成持重的草根族长在，一路上都没遇到过危险，回来时还成功地带回来了七个中部的雪狼族部落。 却没料到，问题恰恰是出在回程的后半段，切确地说，出在降温后。 草原上本就有较大的日夜温差，当夜间气温开始降低后，随队的残疾猫族和灰矮人便出现旧伤复发、感染、发烧发热等情况，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死了一小半。 草根族长受到惊吓，将保暖的物资集中给残疾者使用，才勉强将余下的人保住。 但从十天前夜间气温降到零度后，队伍中又出现人员染病情况，连续有人身体发热、全身乏力、呼吸困难、呕吐、拉肚子、食欲不振，并陆陆续续出现死亡！ 萧云听得一脑门的汗……小花描述那些渐渐衰弱死亡的人时非常惊恐，因为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身体的温度提高人就会变得脆弱，明明没有受到伤害却莫名其妙地死去，而萧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水土不服！ 说是水土不服其实也不对，更正确的称呼应当是食物中毒。出门在外没有条件保持较好的卫生习惯，饮用生水、接触到病菌细菌等，都会出现类似于食物中毒的症状，若不能及时缓解，就会逐渐衰弱直至死亡。 在火炎部落里生活过的人都会被强迫提高个人卫生，懂得让自己保持干净，轻易不会喝生水，自然不担心这个问题；但从中部来的雪狼族，从来没接触过西南部这边的微生物环境、本身就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再加上降温、食物缺少维生素、自身不讲卫生等因素，不出事才怪了…… 当初火炎部落好几年的时间才迁移到西南边陲，缓慢的迁徙过程也给了火炎部落适应的时间；若是当时火炎部落不是走一路停一路、而是目标明确地对着西南边陲跑，那么原主很有可能活不到萧云穿越过来…… 萧云简直想仰天长叹……所谓百密一疏，他方方面面考虑了一大堆，偏偏就是没有想到环境适应问题！ 那么一大帮不讲卫生的雪狼人混在一块儿赶路，随行的还有大群牛羊，不出问题才怪了！ 还好，他考虑到新来的人早晚也要剃毛消毒除虫，把剃头专用剥皮刀带来了，消毒粉也装了一袋…… 没有牛羊拖慢速度，一路狂奔、跑了二十小时左右便看见了庞大的牛羊群，萧云带队冲进去与草根族长汇合，放下背上驮的物资，二话不说指挥人起灶生火，亮出磨得寒光闪闪的剃头刀。 草根族长：“……” 半人马赛尔和他的族人们负责照看牛羊，眼见一大群白狼进入队伍中，赛尔难掩好奇心，让族人替他看着点，提提踏踏跑回来看究竟。 才刚走进帐篷处，赛尔便一脸惊愕地发现……那些奄奄一息的雪狼族病人正被人从帐篷中搬出来放到开阔处铺着的草垫上，一群陌生的雪狼人凶神恶煞地把病人们的衣服脱掉、脑袋上的毛剃掉，然后从铁锅中拿出湿热的布卷狠狠地在病人们的身上搓…… 一块儿赶了几个月的路，赛尔对同行的雪狼族也算是比较有感情了，连忙快走几步上前看那些陌生的雪狼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因半人马的身高优势，还没挤进人群中、他就震惊地看见了他的朋友雪狼族战士阿一…… 要不是阿一标志性的断臂，赛尔差点就认不出他这个老朋友了，阿一的脑袋给剃得清洁溜溜、黑乎乎的皮肤给搓得雪白雪白，正被草根族长抱着灌药…… “……他身上有新伤口，又完全不讲卫生、伤口附近的皮都是黑的，伤口能不复发感染才奇怪了，头发里还一堆一堆的虱子，哪里养得好，拖得越久越严重。” 赛尔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挽着袖子的幼崽，边絮絮叨叨地跟草根族长说着什么、边把一堆乱糟糟的白毛丢到火里烧。 “跟这个还有关系吗？”草根族长很吃惊。 “身体好抵抗力好、气温又不太低的话当然不怕，现在降温了，抵抗力差又不注意卫生，幼崽和年纪大的、受过伤的就很容易生病。”萧云抄起剃头刀，摁住下一个雪狼人的脑壳，刷刷把大片毛发剃下来，“这个就是有旧伤的，刚才没洗干净看不出来，现在你看，肚子上好大一个疤。” “唉，我早知道这点就好了！”草根族长给阿一灌了药，拿过叠在一旁的干净太阳布衣物给阿一穿上，无比懊恼地。 “也不能怪你，是我没想到叮嘱你们这一点。”萧云把剃下来的毛塞到用石块垒的火灶里，捏着下巴给人灌药，“这边再来个人给穿衣物，哪个有闲？” “我、我！”阿雁抓耳挠腮站在旁边半天了，一听招呼马上举手。 “你……我靠！阿雁！你怎么脏成这样，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别捣乱，先去把你自己洗干净再说。” “……我只是这几天没洗手而已嘛。”阿雁可算注意到自己黑漆漆的爪子，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到身后。 “别废话了赶紧去洗手，趁现在烧的热水多！”萧云喝道。 阿雁灰溜溜的蹲到一边去…… 人群外的赛尔：“……” 百来号接应的人加上草根红叶等人一快动手，很快就将几十名病号搓洗清爽、喂药穿衣、再安排进透气通风的干净帐篷中修养。没染病的雪狼人们全程好奇地围观，见被刷洗后又喝了药的人呼吸开始缓和，还有人中途醒过来撑着说了几句话，惊奇得不行…… 萧云将病人们安顿好，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向一张张乌漆墨黑的脸，深吸口气、高声喝道：“好了，余下的人挨个过来剃头消毒洗白白！” 蹲在前排围观的一名幼崽呆了呆，本能地意识到不妙，起身想跑，被萧云就近抓住：“来来你先，幼崽优先。” “诶——我不要！”这名幼崽急了，看见别人被使劲儿搓固然好玩，他可不愿意自己也来一遭。 “要的要的！”萧云哪里能容忍一帮顶着丐帮头的黑泥人在眼前晃荡，不容分说地把这名比较年幼的幼崽按住，亮剃刀。 周围的雪狼族中有一部分人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偷摸起身想开溜。 “抓住他们！”萧云大喝。 红叶、羽等听惯了命令的人下意识扑了过去。 “啊啊啊！” “嗷嗷嗷！” “别跑！” “……”半人马赛尔默默地退开几步，又退开几步。 第121章 代价 十来岁的幼崽被强按着剃头、搓洗黑漆漆的脸蛋脖子手臂躯干屁股大腿，用水烫热的毛巾和猪鬃刷子刷下来一层层的老泥, 嗷嗷惨叫声中丐帮弟子的伪装从这名幼崽身上一点点褪去, 还原成了个白白净净的小光头。 萧云满意地拍了下这个小崽的毛茬脑壳：“这才像样嘛, 来自己把衣服穿上, 脑袋从这里套、胳膊从这两边伸出来。下一个！” 被搓得全身发痛的幼崽抽噎着自己把款式简单得和直筒麻袋差不多的衣服套身上，揉了揉眼睛……继续蹲在旁边，一脸苦大仇深地围观萧云折腾下一人。 “别闲着, 来帮手把毛丢火里烧了, 注意别让虱子跳到身上，不然还得给你重新刷一遍。”萧云哪里见得别人闲着，毫不客气地支使人做事。 幼崽打了个哆嗦，苦着脸上来，十分小心地把胳膊伸直了抓毛…… 别说是皮肤比较嫩的幼崽了，皮糙肉厚的成年雪狼人也给刷得嗷嗷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么多人等着刷洗，哪能跟对待病人似的那么温柔慢慢搓呢？一刷子下去能白一块皮，拿毛巾搓的话没有十几下来回压根搓不白。 赛尔懵逼地看着一个个黑漆漆的雪狼人摇身一变大白脸儿，世界观碎了一地——原来雪狼人是这么雪白雪白地？那层黑的全是泥？！ 他不由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呃, 相比雪狼人原本黑漆漆的爪子, 他的手看上去好一些, 起码掌心的部分是可以看见部分肉色的, 颜色也没那么深。 赛尔犹豫了下，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嘴里沾了点口水，在掌心中最“干净”的那块儿稍稍用力一搓。 一层老泥卷成条儿被他搓了起来。 赛尔：“……” 视线再度投向热热闹闹大刷洗的雪狼族, 乱毛燃烧的臭味儿越来越大，倾倒的污水渐渐染黑小溪水面。 赛尔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默默退步，扭头就走。 两小时后，也给剃了头的红叶带着一群雪狼族战士来跟半人马换班，并叮嘱赛尔把所有人都带到溪水边去。 赛尔挣扎了片刻，硬着头皮带着一无所知的族人们回去。 帐篷区溪水边，先前所见的那名有点儿特别的雪狼族幼崽站起身，抬头打量赛尔和其他半人马，眉头拧得很死。 赛尔顿时心里打鼓，偏偏他的族人们都没说有人察觉到危机啥的，还很好奇地在那交头接耳：“他们变得好白啊？雪狼人是这么白的吗？” “脑袋还弄得奇奇怪怪的。” “煮这么多锅水又没放食物进去，这是在干什么呢？” 萧云还是第一次看见半人马一族，实话说，挺有些开眼界……这帮半人马，马身非常雄骏，马身的肩高就和自己差不多高，原本马头的位置是类人的腰部以上上半身；人身的部分规规矩矩地穿着兽皮衣物，剪裁版型看上去还挺不错，说明半人马有一定的手工技艺能力。 从人身的部分看，这群半人马有男有女，肌肉度和成年雪狼族差不多，女性有明显的胸脯曲线，但和地球人幻想的半人马不同的是，他们的面相颇具“非人”特点：脑袋比较长，脑门宽下巴短、眼睛到嘴巴的部分占了全脸的三分之二。 这么非人化的长相，基本上就和地球上的阿宅YY出的俊男美女绝缘了……不存在的，不但完全不符合人类审美，还可以说是相当地丑，跟地精一样丑得各有千秋。 跟这帮半人马一比，肤色比较怪异的灰矮人都可以算得上是眉清目秀…… 这也就罢了，雪狼族里面要说长得端正的其实也只是少数，萧云没那立场去挑剔颜值，最让他蛋疼的是半人马的毛量问题——看上去应该算是头发分类的毛发从头顶到后颈、到整个人身背部的整条脊椎、一直绵延到马身上去，都不晓得该说是头发呢还是鬃毛…… 更纠结的是，马身上全是毛…… 萧云头痛地盯着他们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无奈叹气……鬃毛能剃，马身上的马毛难道还能全剃不成？ 草根族长也意识到半人马的卫生难搞，皱眉盯着赛尔的马身看了好会儿也想不出办法：“怎么办，阿云？” “……剃鬃毛，刷马毛吧。我们的除虫粉应该可以用在他们的马身上，跳蚤除掉，马毛用肥皂刷顺刷干净，应该也可以杜绝染病。”萧云道。 草根族长点头：“只能这么办了，赛尔，你们过来。” “草根族长。”赛尔领头上前，眼睛一直警惕地看着旁边那名幼崽，对方果然没有出乎赛尔的意料，刷一下就把那把寒光闪闪的小刀亮了出来。 赛尔：“……！！” 其他半人马：“？？” 草根族长解释：“做卫生工作是为了预防染病，去除身上的虫子和杂乱的毛发可以让身体更健康，我们部落都是这么做的，很少有人生病。” 赛尔并不很能理解这么做和生不生病有什么联系，但是他信任草根族长不会害他们，再说雪狼族都给剃毛刷洗过了，半人马也不好意思搞特殊……眼睛盯着那名让他颇有压力的幼崽，赛尔犹豫了下，转头朝族人们点点头，自己带头曲起四条马腿跪坐下来。 “开始了啊。”萧云把袖子挽起，神色郑重地上前。 因技术和剃头刀不够专业的问题，萧云只能把毛发割到只剩坑洼不平的毛茬，没可能说真剃得出亮堂堂的大光头。但拿着锋利的刀子在离皮肤那么近的地方比划也是挺吓人的，才刚上手，看不见的赛尔还罢，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半人马们紧张得连抽冷气。 嚓嚓的剃毛声在耳边响起，虽然看不见，赛尔也感觉神经绷紧…… 从头顶到背部、一直剃到马身处，鬃毛落了一地，赛尔的脑袋、背后只剩下一截怪异的毛茬，丑哭度和非人度以火箭的速度上升…… 萧云把剃下来的乱毛踢开，早就待命在旁的草根族长提着毛刷和水桶就上来了。 成年半人马光是马身的吨位就有八、九百公斤，体积可以想象，俩雪狼人一边站一个合力给赛尔刷洗，萧云给他刷人身部分，草根族长给他刷马身部分。 萧云刷人刷出经验来了，毛刷沾水先对着赛尔的马脸过去，轻重适度地一刷子下去，赛尔脸上的肌肉有点抽，倒还没到痛到嗷嗷叫的程度。 草根族长的话就没这么温柔，主要全是毛的马身本来就比较难刷，沾满水的刷子在马身上用力一过，黑漆漆的污水滴滴答答往下落。 赛尔：“……”好痛！忍住不能叫！ 赛尔忍住了，草根族长却叫出来了：“好多虱子、好大的虱子！” “把除虫粉投到热水里再刷。”萧云探头一看，马身上豆大的跳蚤也把他吓了一跳。 草根族长把除虫粉撒到水桶里搅拌搅拌，大刷子蘸了水，用力一刷。 赛尔感觉马身上一整块皮都给狠狠揪了下：“嘶——痛痛痛！” “忍一忍，刷不干净呢。”草根族长又是几刷子下去。 赛尔龇牙咧嘴：“轻轻轻点~~” “别动，再动刷歪了。”草根族长腾出一只手摁住马屁股，手上刷得飞快。 赛尔五官扭曲、用力握紧拳头咬牙强忍。 草根族长：“阿云，马尾巴里也好多虱子呢！” 萧云再度探头看了眼，一脸嫌弃：“啧……尾巴的毛太蓬了，除虫粉撒不透，一会剃了吧。” 赛尔：“？？” 其他的半人马们面色发白，默默后退，又后退…… 狂风骤雨般地强刷了二十分钟后，赛尔憋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差点虚脱；刷毛的的草根族长和围观的半人马们却是完全没有同情他，反而是震惊地张大嘴巴…… 萧云：“卧槽！” 阿一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才醒来，当他睁开眼睛时，虽然身体感觉还是很乏力，但却不知为何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轻哼了声，阿一用仅存的左臂支持着坐起来，然后他便发现……他睡的帐篷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羊毛毡很清爽、角落里没堆得乱七八糟，周围的空气很清新，身下铺的也不在是臭烘烘硬邦邦的兽皮，而是柔软的毛毯。 阿一眨巴下眼睛，抬起左手，翻来覆去地看……这是他的手没错，他的手啥时候这么白的？怎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拉起盖在身上的同样很干净的兽皮，阿一摸了摸身上穿着的布料衣物，他知道这是草根红叶他们穿的太阳布，不过他记得这种太阳布衣物都分给猫族灰矮人和幼崽们了，而且自个儿身上穿的好像比草根他们原来穿的要干净…… 嗅到外面飘进来的食物香气，阿一揉了揉空空的肚子，缓缓起身、走出帐篷——然后他便呆住了。 他看到了他的老朋友赛尔。 赛尔大约是正准备进帐篷来看他，跟他撞了个正脸，这位半人马老哥鬃毛没了，尾巴上的毛也没了，这还不算什么，赛尔甚至连“色号”都变了——在阿一的记忆中整体和树皮一个颜色的赛尔，居然变得雪白雪白，不但人身白得亮眼，马身上的毛发也白到反光、油光水滑、柔顺明亮…… 阿一：“赛尔？！” 赛尔：“……” “你怎么变色了？”阿一想了半天只能想出这个形容词。 “你自己也一样啊。”赛尔面无表情地道。 阿一呆了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又捞起衣服下摆看肚皮……惊愕地抬起头：“我怎么也变色了呢？” 赛尔让开位置，示意阿一往前方开阔地看。 溪水边的空地上，一排大锅冒着腾腾热气，一大群雪狼人正围在周围等着吃东西，每个人都穿着太阳布衣服，每个人的脸、脖子、手臂都雪白干净…… 阿一恍然脸，抬手摸脑壳，“我还以为我们雪狼人只有刚出生的幼崽是白色的，长大了就会变黑呢——诶，我的头？？” “阿一你醒了？”抱着木柴路过的雪狼人看见阿一，惊喜地。 阿一盯着这名同族近看之下更觉别扭的毛茬脑袋看了数秒，立马就知道自己的脑壳为啥摸起来是这个手感了…… 灰扑扑的半人马刷掉成年老泥后居然也是雪白雪白的，这点儿萧云也是万万没想到。但这并没有什么暖用，半人马实力证明了“一身孝”也没法俏、就算刷得白白净净一样丑，仍旧与地精平分秋色当仁不让……雪狼人刷白了好歹颜值+5呢，他们那负数的颜值完全没法救。 不过这帮家伙有用倒是真的，天生的骑兵，跟虎族血海深仇；晓得草根族长连半人马都带回来了，萧云心里面便默默地给这位族中一宝点了个赞——自己人多多益善，半人马的加入还能弥补下雪狼族在速度方面的缺陷。 至于说半人马对外形象不好、全是好战好斗且蠢等负面印象问题……这算个球的问题！ 用过早餐，萧云便跟草根族长商量回归安排，三万余头牛羊拖住大部队的行进速度这事得给它拒绝掉，现在夜间气温降到零度以下、白天也只有几度，随时可能下雪，一旦下雪，这么多人焊在雪地里就麻烦了。 “没必要所有人都跟着牛羊走，抽一部分战士来赶牛羊，其他人抓紧时间上路，早一天回到部落早一天好。” 这个提议草根族长当然不会反对，她之前没法这么干是因为食物紧缺、要靠杀羊维持消耗，现在萧云带了物资出来接应，这个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七个中部部落的族长对这事儿也没有反对，在路上走了几个月所有人都很疲惫，之前病死一批人更是让族长们心有余悸，纷纷表示愿意将族中的战士留下——看出中部要乱、能毅然决然下定决心跟着往西南迁移的部落族长必须不能是火炎那类卖萌的货。 虽然还没看见火炎部落，但是人家短短几天的功夫就能拉出百多号人的接应队伍送来大批粮食物资，已经足够证明火炎部落的实力；都千里迢迢跑来跟别人融合了，自然没有到这个时候还死抱着族里的战士不放的道理。 萧云倒不打算还没让人进门就先把别人的人拿来用，他带来的战士抽一半和红叶、羽他们押后就行了，再加上那六十多个半人马，顶够。 大部队当即出发、全速赶路，没有了牛羊群的拖累，三天后的下午，这些千里而来的客人们便看见了火炎部落的建筑群。 “草根族长，那就是火炎部落？！” 一位来自中部的雪狼族族长眼睛都直了，不敢置信地：“好多房子啊，你们部落和王庭一样呢！” “好像比王庭还大！”另一名族长道。 “嗯嗯，房子比王庭多好多啊。”又一人道。 草根族长毫不在意地：“有人手的话，房屋其实想要多少都可以盖出来的，我们去年时的房屋只有现在的三成，多出来的都是今年才盖的。” 族长们都不说话了，敬畏地看着草根……草根族长说的话是大实话，可听在族长们耳中就是有种淡淡的霸气。 “没想到火炎部落只是十几年不见，就变了这么多。”一名族长感叹，“以前我们都住在王庭附近时，也没有感觉火炎部落和我们有多不一样。” 萧云意外地看过去：“峰族长认识火炎族长？” 峰族长点头：“十几年前我们两个部落的草场是挨在一块儿的，放牧的队伍经常在一块儿烤肉。” 萧云不说话了，难怪原主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峰部落的印象。 草根族长看了萧云一眼，既然阿云不说她也不会特意去提阿云对部落的贡献，反正只要相处一段时间阿云的锋芒是想藏都藏不住…… 部落巡逻的战士已经发现了接近的庞大队伍，有人跑出来看究竟，发现是自己人回归后开心得不行，立马分了人回去报信；等大部队进入部落广场范围，青草已然领着工作队带着装水的容器、铁锅，提着消毒水、拎着毛刷赶了过来。 电解的消毒水可以有效杀灭大部分的病毒细菌，之前在外面没条件，现在自然要补上，别的不说，部落里还有萨尔这个人类，从外面带点啥病菌感染给他的话，体质比猫族幼崽还差的萨尔绝壁要凉…… 人只要换洗干净衣物就行，携带回来的衣物、物资要么用消毒水喷洒、要么用热水煮烫，快速搞定“洗尘”程序，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终于能够进入火炎部落中安顿。 对于草原人民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壮观的建筑群让这群来自中部的雪狼人近看之下更加敬畏……有虎族王庭作为参照物，他们对火炎部落的实力要比原本西南边陲的小部落认识更加清晰。 新盖的宿舍就是为这批人准备的，萧云原本的期望是能来五百人就不错，现在算上半人马地精啥的一共来了五百多，也算达到预期；不过半人马住不了有炕的屋子，还得给他们另盖…… 新增劳动力到位后第一个要考虑的必须是上岗培训，这个萧云经验丰富，休息一天让大部分人恢复精神，成年的立马划拉到工程队和工作队学习适应工作节奏，没成年的丢给青岩带。 至于计划外的十二个残疾猫族和九名残疾灰矮人，也不难安排，集中住一屋、全划给球球的毛纺厂，重活儿干不了做做手工活总能行，缺胳膊缺手掌的就跟上肢健全的搭伙踩脚踏式梳理机纺织机，总能贡献一份劳力…… 木有感情的萧云毫不客气地把残疾人都安排去工作，倒是无意中缓解了这些残疾者的心理压力，一路上受雪狼族照顾就算了，到了人家的部落里还是吃闲饭的累赘这是个智慧生物都受不了。 青岩抽空赶到球球毛纺厂，进了车间，很快就发现了角落里或两两搭伙、或坐在地上用完好的上肢摇着手摇纺车纺线的残疾者，走了几步又停下，目光扫过无一完整的猫族同胞们，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迷迭香刚走你就来了。”秋从纺织机上下来，语带调侃地，“你们都觉得我不能安排好他们还是怎么说啊？” “怎么会。”青岩再度叹气，“我只是……他们……唉。” 秋沉默了会儿，幽幽地：“不止是你们，我也是一样的。看到他们，会忍不住担心……‘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前者指的是残疾的猫族，后者，指的是当初那些选择依附虎族而离开的族人。 青岩没说话，只是脸色黯淡下来。 秋惨淡一笑：“阿云的故事中，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听故事的时候不觉得，轮到自己身边发生类似的事……才知道代价这个词有多残酷。” “球球……” 秋转过身，朝青岩摆摆手：“你去忙你的事吧，我要开工了。” 青岩又复转头看了眼角落方向，咬了下嘴唇，转身走出车间。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活动房中，萧云眉头紧蹙。 忙到现在才有时间坐下跟来自中部的七位族长交流，他们提供的情报让萧云很是惊讶。与先前自家迁来的五家不同，这七个部落原先都居住在布雷江沿岸靠近中心地带的区域，对虎族的动向了解更多。 不扯什么地缘政治，就说普通人打架都知道集中力量精准打击比一巴掌呼一片有效，虎族对居住在偏僻地区的雪狼族部落下手、又疯狂攻击猫族部落，这到底是咋想的？ 因夏的部落对虎族的态度，萧云本还以为虎族对草原上人口最多的猫族玩儿的是打一批拉一批的套路，万万没想到人口最众的猫族在虎族那儿完全没有姓名？ “这么干是要付出代价的。虎族的人口不足以实际统治整个中部，现在就这么搞，绝壁要出事。”萧云一脸困惑地，“逼急了兔子都会反抗，何况猫族再弱也有尖牙利爪，这个道理虎族没道理不懂啊？” 族长们面面相觑，不解地看向草根。召他们来的是草根，怎么说话的人却是这名幼崽呢？ 火炎族长更是人都不来，太古怪了！ 草根族长顾不上给族长们解惑：“阿云，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很奇怪。”萧云摸着下巴思索，“虎族的传承没断，现在他们又确实是草原之王，没道理搞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这是在搞什么呢？” “你觉得虎族肆无忌惮的行为有问题？”草根族长想了想，猜测道。 “雪精灵和森林精灵都说，虎族跟半人马有长期摩擦，但真正全面进攻半人马是从四十多年前开始。我们部落十几年前之所以从中部向外迁移，原因是猫族抢了我们的草场，如果那时候猫族就被虎族虎视眈眈，那么他们不会还有余力来抢我们雪狼族的草场，也就是说，虎族攻击猫族部落懒得找像样的借口，是在我们部落往外迁移之后。” 顿了顿，萧云眯起眼睛：“这两件事证明了一点，虎族在发起攻击前是会深思熟虑、衡量利弊的，而不是脑子一热就开战。” 七位族长一脸惊愕地瞪着萧云。 “的确如此……中部的部落七成以上是猫族部落，王庭就算派出所有的战士也最多只能攻打其中三成，而且这样的话就会导致王庭空虚，东部也分不出人手来控制。”草根族长赞同地点头，但她还是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原因，“那虎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原本有不少猫族是愿意依附他们的啊？” 萧云心中一动，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在他心中产生，只是这个猜测未免有些惊人，连他自己都惊疑不定。 “你想到什么了吗，阿云？”草根族长神色一动。 “呃……我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可能性。”萧云咽了下唾沫，“第一个，是虎族拥有强大的外援，所以他们无须担心猫族反噬……不过这个可能性有点站不住脚，若说虎族始终有着重返远东的野心，那么他们不会不知道过于强大的外援意味着什么。把自家的安危依托于外人这种事情，我觉得虎族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危险性。” “第二个可能，就是有某种‘压力’迫使虎族不能、或者说不敢把倾向于他们的猫族拉到麾下。” 萧云说到这儿，不自觉地心惊肉跳：“若是有这么一个不容许虎族拉拢利用倾向于他们的猫族的‘压力’……那么，好像也可以说得通为何虎族放着现成的草原不占，非要‘重返’远东了……” 第122章 机会 草根族长面部肌肉微微抽搐, 眼睛睁大, 瞳孔收缩, 明显是被萧云的猜测惊到了。 七位族长完全是木住的，压根反应不过来—— 草原的王庭，被人所控？！ 虎族被某种外力压制？！ 这……这到底是……？！ 萧云倒是已经从震惊中缓解过来了。当他的思路往这个方向转了一个弯, 他发现眼前的迷雾顷刻间又散去了大片, 北大陆的格局在他眼中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布龙菲尔德说是说南北大陆, 但南大陆与北大陆并不相等, 南大陆似乎没啥姓名，北大陆却强者如云；他刚来的时候就知道北大陆有个很了不得的兽皇，后来又慢慢从人类、猫族、牛头人、精灵族的口中知道北大陆还有矮人王, 雪精灵王，森林精灵女王，以及神秘地下世界的暗精灵祖母。 他来之前雪狼族没有传承, 没有自己的文字, 挣扎在温饱线上无力关注外界, 萧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只能依靠对外采集信息, 总结各方“证言”来自行归纳、自行判断。 这显然会让萧云接收外界信息颇为被动……传话的人超过一个, 话的内容就会产生变化，就像他对虎族的定位——草原部落受王庭辖制、兽皇像草原王庭借兵, 光是这个公开公认的信息就足够误导萧云认为虎族是被北大陆承认的“小国国主”、在北大陆有一定发言权和地位的了…… 之后又是夏从牛头人那传达过来的信息：虎族视本族之外的种族为奴隶。 无疑, 这个信息跟前一个定位是冲突的，萧云在当时被动接受后只能稍微调整对虎族的定位，而没有可能去质疑牛头人的信息真实性——毕竟牛头人没有必要在这个地方撒谎, 且作为草原原住民之一的半人马被虎族打残也不是什么秘密，是公开的、连南大陆人类都知道的事儿。 在这个阶段，萧云认为虎族是“自大、野蛮”的地方统治者，是蛮横短视的暴君，否则的话难以解释虎族的行为模式……任何智慧生物对于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必要这么吃相难看，就像封建时代的皇帝视国家为自己的财产谨慎经营，而短暂治理国家的官僚集团搜刮分割国家财富向来“大方”一样——虎族并没有实际统治草原，那么草原住民成为了他们的奴隶、依附了他们才会觉得这是属于他们的财产，反之则不然。 这样的搞法在萧云看来自然是又嫌恶心又不愿意沾染……宁愿和聪明人打一架不和糊涂蛋说句话，在草原上说一不二强势无双还这么玩，虎族绝壁是他最不愿意接触的糊涂蛋——有权力制定游戏规则的人不但无视规则、还根本就不在乎建立游戏规则，跟这种人说个鬼啊！ 森林精灵和雪精灵的态度也让萧云更加确认这一点，无疑，这紧挨着草原的两家大佬对草原采取的都是高高在上的轻视或自认为管理者的傲慢态度……他能接触到的的森林精灵中，海琳、凯等精灵战士们对草原上的态度是很漠然的，是完全不在乎的；较为核心的伊芙琳呢，对虎族是颇为厌恶、懒得提及的。 雪精灵的态度就更赤果果了……人自认是草原上的监视者，基层士兵、士官发现草原部落失踪居然勃然大怒、展开搜寻…… 无论是前者的模式冷淡还是后者热情过度地“管过界”，都侧面表达了一种颇为傲慢的态度：两家精灵大佬对虎族在草原的统治权持保留态度。 当然，这样的态度并不会让萧云轻视虎族，毕竟……从草原为一体的立场上看，精灵族的观点属于“外人”、乃至是敌人立场的观点，骨子里的灵魂来自人类的萧云还不至于连屁股决定脑袋都搞不清楚——死了的敌人才是好敌人，虎族还活蹦乱跳呢，在敌人嘴里必须没好话。 地球上的国际主流观点中，印度的国际形象就比中国好到不知道哪去了……谁不是恨不得往中国国际形象上踩上一万只脚？ 这也正是萧云在猜出虎族真实境况后震惊的原因，他自觉已经是用最大的恶意来猜度两家精灵，万万没想到他还是太天真——很明显，如果真有某种压力压制着虎族不允许他们利用现成的条件来强大自身，那么这波使坏的人里面别管还有谁，两家精灵都必然有姓名。 轻吐口气，萧云并没隐藏自己的想法，组织了下语言便将其对在坐的族长们分析了一番。 草根族长神色愈加凝重，初次参与这种会议模式的七位族长惊骇得下巴不住往下掉…… “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残酷啊。”草根族长苦笑着道，“强大如王庭，原来也是身不由己吗？” 萧云点头：“结合各方信息，这是最具可能性的猜测。猫族的人口是十倍于虎族也十倍于我们雪狼族的，猫族的弱也只是相对而言。虎族原本只需招招手就会有至少一半的猫族部落跟随他们，比如西南部的原夏部落。但他们却没这么干，而是采取了冲突更加剧烈的兼并方式，那只能说明，他们如果公开招揽猫族力量为己所用，代价会比用更激烈的并吞方式还大。”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岂不是也会被盯上？”草根族长面色一变。 萧云自嘲一笑：“那是当然的啊，阿树和木木的事才刚过去多久。” “这——”草根族长大惊，“这岂不是说，我们不能再继续去中部了？” “还是要去的。”萧云摇头，“我们没有大规模接纳猫族，只是聚拢族人的话应该没关系……虎族采取的也是大部落集聚模式，只是自己的种族聚居不会触及底线，这一点虎族已经替我们踩过雷了。” 能摸着虎族过河，自然比自家瞎着眼睛到处撞来得强。 草根族长松了口气：“那就好。” 萧云严肃地道：“现在的情况是虎族明显不甘心于现状了，他们要奋力一搏，中部最多三、五年就会变成战场，这之前我们一定要尽力将中部的族人转移出来。” 草根族长连连点头，终于跟上他俩思路的七位族长齐齐抬手擦汗……说是说族长议事，这会儿他们连半句话都插不进去，光是理解都费尽心力。 “其实这对我们雪狼族来说也不算是坏事，虎族引走了‘隐藏的敌人’们的绝大部分注意力，正是我们抓紧时间发展自身的好时机，这是我们雪狼族的机会。”萧云笑了下，看向七位族长，“接下来就要请诸位族长协力相助，我们雪狼族齐心协力建设家园、开垦良田，多多地积攒粮食，让更多的族人到来时能够有屋子住、有食物吃。这只靠我们一部分人去努力是不够的，需要大家一起来出力。” 族长们纷纷点头，与火炎部落旧相识的峰族长出声道：“我们也是雪狼族，也要为雪狼族的未来出力。我建议让各部落的战士们一起训练，将来有什么万一，我们也能有将敌人阻挡在外的力量。” 萧云眼睛一亮，这位峰族长显然又是个靠谱的族长，当即笑道：“此前我们人手紧张，没有条件让战士脱产训练，现在多了这么多人，也是有条件来做这件事了。” 谈及这点其他的族长们也说得上话了，雪狼族部落的族长采取的是长者制，但能活得比较久还能有足够威信的依然是战士居多，在场的族长们包括水泥厂里埋头工作的火炎族长，年轻时（六十岁前）都是部落里的战士。普通的战士怎么成为精锐战士，族长们心里有谱。 各自交流了各部落拥有的精锐战士数量，到了晚上的集体会议上，萧云正式地向二十一位雪狼族族长提出战士脱产的建议。 如火炎类型的蠢萌自然是乖巧闭嘴不添乱，如草根、峰族长、栗族长等有想法的族长们出声讨论了一番后，确定了新的战士队伍结构和未来发展方向： 二十一个部落中所有的精锐战士合共五十二人，分为两队，一队由羽带领，二队由小花带领。 普通战士一百三十六人，分别划到两支队伍中参与训练巡逻，充分地脱产训练三年后能进入精锐战士行列的留下，不能的退下来参与工作，另选族人加入战士队伍。 战斗力贵精不贵多是雪狼族作为天生战斗种族的统一认识，毕竟真打起来五个普通战士也比不上一名精锐。但限于之前各个部落的艰难生存境况，再有天赋的战士也要参加狩猎甚至是放牧工作，天赋没有得到更好的发挥，精锐战士数量自然极其稀少…… 红叶就属于有天赋的一类，萧云穿过来前她完全没有精力训练，来了之后更加木有。现在部落有条件让红叶脱产，但是萧云又私下跟她提了由她来带领管理丘陵新区发展建设的建议，这让红叶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萧云可不打算让红叶去冲锋陷阵浪费人才，没给她纠结完的机会就把两只战士队伍给敲定了。真要说的话阿山舅舅也有战士天赋，还不是给他锁死在了砖厂。 而且吧，这个脱产战士也只是相对而言……总人口仅有1700+的部落中要让188人完全脱产压根不实际，到了农忙季节就算是精锐战士也得下田劳作，更别提明年开春雪化了战士们又得往中部奔波。说白了，只是让战士们从日常的繁琐工作中脱身出来罢了，真想完全不劳动，那是不存在的。 敲定战士队伍编组后又过了数天，第一场雪落下后，羽、小花、赛尔等人才赶着庞大的牛羊群回到部落。 雪狼族战士们进入熟悉的部落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开始下雪后羊群便出现大片冻死冻伤，短短两天的工夫死了百多头羊，羽和小花愁得不住挠头，现在可算是能把心揣回胸腔里。 半人马战士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懵逼地四处打量比虎族王庭还壮观的雪狼族部落，嘴巴大张、满面惊骇，原本就丑的马脸更加丑得惨绝人寰…… 在新落成的宽敞会议室里把这群洗澡困难户刷白白、彻底除虫后，彻底从战士身份剥离、转为“行政”工作的红叶擦了把汗，把赛尔等人带到用大棚（……）改的马房……呃，半人马宿舍。 搬开木门，新开的窗户透进室内的光线让并不具备夜视能力的半人马们看清楚了他们的新居：极其宽敞通透的大房间内，地面是新铺的水泥，隔出一半的空间铺了干爽的稻草和地毯，作为他们睡觉时的地方；另一半的空间安置了一些类似于酒吧吧台的高桌，作为半人马在屋内进餐时的餐桌，考虑到半人马的高度，这餐桌光是高度就有两米二；余下的空间里留出容许吨位大（平均八百到一千公斤的体重，上一章吨位写错我马上改）的半人马自由活动的通道，尽头处的墙壁上订了几排挂式衣架，并摆放了一个高大的双开门立柜给半人马们放置个人物品。 虽然是用大棚临时改的房间，比起半人马们原来要么是露宿要么憋屈地挤进去的逼仄帐篷简直不知道高大上到哪里去了……连赛尔都忍不住动容，感激地看了红叶一眼。 “嗯……这边的屋子供暖和我们住的地方不太一样，是地下火道集体供暖，没有独立的火炕。温度方面倒不用担心，不会觉得冷的，只是也暖和不到哪里去……呃……吃东西的话你们这没法开火，所以每天到了用餐时间要你们抽人出来去食堂领……”红叶不太好意思地介绍道，拿大棚改给他们住让红叶有点儿面子挂不住，谁叫现成的宿舍半人马没法住呢！ “这样暖和已经很好了，我们不怕冷、不是，这里面很暖和了，并不觉得冷，我们很满意。”赛尔忙道。 欣喜的半人马们连连点头。 “满意就好。”红叶松口气，“那你们先休息两天，缓一缓再说别的。赛尔，你安排两个人和我去食堂领吃的。” “我和你去。”赛尔招手示意族人们留在新居内休息，又叫了个年轻的小伙儿出来，和他一块儿去领食物的地方认路。 大棚区和生活区比较近，离得最近的是萨尔的蘑菇棚，半人马的宿舍与萨尔的蘑菇棚中间就只隔着羊毛的豆芽棚，出门没走两步，赛尔便震惊地看见一个人类从与他们居住的新居类似的大房子里出来。 “啊！！”萨尔一看到非人特征明显、丑得跟地精有一拼的半人马，不由得惊叫出声、惊恐地退后几步贴到墙上。 “这是萨尔，和我们雪狼族一起住的人类。”红叶介绍了句，“萨尔，这是刚来的半人马。” 萨尔看到红叶安心了许多，但完全不敢靠近，挤出个勉强的问候笑容便紧张地退入蘑菇房内。 赛尔&半人马小伙：“？？” 红叶见怪不怪，领着两人继续往前走：“萨尔胆子比较小，以后熟悉了就好了，他人很不错的。对了，他的这两间蘑菇房比较重要，里面种植的东西不能见光也不能受冻，尽量不要靠近哦。” “好，我会跟族人们说的。”赛尔点头，偷摸拉了一把不住回头看的小伙子，狠狠地瞪过去。 红叶又笑：“不过你们以后估计也没多少时间好奇萨尔的蘑菇房，我们部落里冬天要干的活儿不多，要学习的东西却很多呢。” “怎么说？”赛尔奇怪地。 “学习啊，算数和文字。”红叶道，“放心，你们第一年来阿云不会太勉强的，这个冬天呢你们只需要学习简单的加减乘除运算和认识最基本的文字就行。” “……”赛尔费劲地理解了半天终于听明白红叶的意思，整个人都惊了，“算数？文字？？” “对的，会算数了做什么都方便，比如你们这么多人一顿要吃多少食物、哪一种食物每个人消耗多少、所有人一块儿要多少才够吃，这些都要会算数。”红叶耐心地，“认识文字也是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因为有些比较复杂的任务只要嘴巴传达的话容易传错话，把工作内容写到树皮纸上，就不会搞错了。” 说着红叶从腰包里摸出一张树皮纸，举起手递给赛尔：“你看，这是改建你们住的宿舍时的工作安排，准备多少毛毯、你们的餐桌要多高、还有柜子和挂衣物的钉子衣架，这些都写在纸上再交代下来，我们干具体工作时就不会遗漏。” 赛尔接过树皮纸，才看了一眼就觉得眼晕，忙不迭还给红叶：“这个是必须要学的吗？” 红叶哈哈一笑：“对的，所有人都要学。别紧张，学起来其实也不难……” 赛尔心里安稳许多，他有点担心万一族人学不会的话会被雪狼族嫌弃，但想想雪狼族都说不难，那么他们半人马学起来应该问题也不大。 这么想着一行三人便进入了生活区，这边的屋子相对于平均高度五米以上的大棚区来说要矮小得多，让赛尔看了心里就有点安逸……雪狼族给他们住的屋子很大，这明显就是很重视他们嘛！没得说，让做啥他都干了！ 却在此时，一声痛苦的、放弃治疗的叫声响起：“我怎么就是搞不懂啊啊啊啊啊！！” 两名半人马惊骇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见两排房屋中间的过道上，一名女性森林精灵狂奔而出，抱着脑袋从他们侧面冲过、奔向雪还没扫干净的广场远处…… “这？！”赛尔震惊地看向红叶。 “是我们阿云的新弟子，森林精灵伊芙琳。”红叶脸色一点没变，完全是见惯了大场面，“她在下雪前来的，跟随阿云学习知识。放心，她学的东西和我们学的不一样……” “……”赛尔的脸色有点变，他忽然觉得他好像有点乐观过头…… 生活区深处，巴尔克站在大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搭着凉棚看着跑远的女精灵，直到人不见影儿了才幸灾乐祸地退回屋内：“阿云阿云，那个笨蛋放弃了~逃跑了~当逃兵了呢~” “你可真好意思说她说笨蛋啊……”萧云抬起头，哭笑不得地看过来，“我不是说了先让她理解我们这套运算的数学逻辑吗，你是有多闲，这么使劲儿插嘴把她往弯路上带？” “分辨不出我说的哪些话是逗她玩的就是她笨！”巴尔克得意洋洋地。 “……”萧云默默下炕，抓起巴尔克的衣领子往外推，“你走，去玩你自个儿的，别来这里添乱了。” “你还说你不是嫌弃我！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巴尔克不干了，手抓着门框大叫。 萧云再次被雷得不轻：“我特嘛都跟你说了说话注意点……注意用词啊白痴！” “好啊你还骂我是白痴！” “行了你给我走，玩你的去！” “我不走、我就要在这！” 屋内，7-9号宿舍的住户们坐在炕尾吃着东西，面无表情看着门口推攘的两人。 “大河，每次阿云过来了巴尔克就跟着来，好吵人呢。”猞猁咔嚓咔嚓啃着肉饼。 “巴尔克这么喜欢缠着阿云的吗，以前都没发现。”金猫一边把烤麦饼撕成小块泡到汤里，一边好奇地道。 “因为以前阿云只给巴尔克单独讲那些我们听不懂的算数嘛，现在多了伊芙琳，巴尔克就会觉得阿云不重视他了。”大河一副过来人的样儿，酸溜溜地，“这种事情我也经历过，以前阿云对我可好了，什么都想着我，后来他就只注意蓝果他们，不管我了。” “你还真好意思说啊！！”萧云回头怒视。 半人马们休息了两天缓去一路上的疲惫，赛尔恢复了精神，正忐忑这么吃闲饭有点儿不好意思，青草、大水和青岩三个就找上了门来…… “近看果然很强壮呢！”大水逮着赛尔从人身摸到马身，一脸的惊奇，“这么壮的话基本就不挑活儿了吧，什么都能干了。” “是呢，腿多粗，拉绞盘磨盘榨大豆油的话肯定可以榨得很漂亮。”青岩很满意地。 “等等，青岩，你那儿补充了那么多幼崽，用不着和我们工作队抢人吧？”青草目光犀利地看过来。 “但是我们确实需要更有力气的人，你也知道河水冻上了，水力没法用，我们还有好多大豆没来得及榨出来。”青岩据理力争。 青草和大水互相看看，觉得貌似也有道理……便勉为其难地点头：“那分你两个，其他人得归我们。” “好吧。”青岩觉得能有两个就不错了，伸手指向赛尔和另一个最壮的半人马，“那么这两人归我。” “也行。”青草爽快点头，转头跟大水道，“我那里还有百把万斤麦子等着磨，阿云又要我们队赶紧烧出酱油缸，大头得归我，大水你觉得如何？” “行。”大水笑道，“这样的话他们的学习小组就得你来安排人了哦，我们组要赶紧把水渠里养的鱼捞出来加工好，再晚点那些鱼都要冻死了，抽不出太多人手来。” “没问题！” “那赶紧分人，不然等巴尔克反应过来又要争半天。” “哈哈哈……” 赛尔懵逼地看着自己的族人们被这三人瓜分一空，他自己也被自称青岩的黑皮猫族拖走…… 在比较暖和的房间里拉着让沉重石磨旋转下压的绞盘绕圈，这种“榨油”的活儿对于拉力比照曲角牛的半人马来说完全不算个事；黑皮猫族还怕他们拉起来无聊，安排了个猫族的幼崽拿着树皮纸坐在旁边给他们讲新奇有趣的人类故事，一天的活儿干下来虽然出了一身汗，但并不觉得难熬。 掏豆渣的间隙有雪狼族的幼崽端来滋味丰富的“豆腐脑”给他们补充盐分水分，活儿干完了，黑皮猫族还给他们各发了五个精致小巧的铜币，并带他们去福利部告诉他们可以用铜币换取额外的零食……赛尔扫视了一圈堆满各种物品的福利部货架，虽然还不清楚可以换到什么，只看雪狼族对他们的付出这么公平地给予待遇，就感觉这趟真是来对了。 不过到了晚上，半人马的宿舍里来了几个抱着树皮纸的雪狼族、带着他们一起学习后，赛尔就不这么想了——难怪他们宿舍里这么贴心地给准备适合他们高度的桌子，原来除了让他们当餐桌用外，还是要他们写字算数的啊！ 第123章 责任 “人鱼根本没有阿云画的画像漂亮, 他们的耳朵是一层怪怪的肉膜, 皮肤颜色有蓝色的、还有白色的、灰色黑色都有, 然后他们的鼻子鼻梁这个部位宽宽的、平平的，看起来脸很怪。” “哦哦——！！”幼崽们惊叹地。 “那也许人鱼公主和普通人鱼长得完全不一样呢？”金猫幼崽阿江偏着脑袋疑惑地，“比如木木, 你就和大河长得完全不一样，你丑, 大河好看。” “你这个死孩子说谁丑呢！”木木扑到幼崽堆里、搂住阿江使劲儿挠他肚皮。 “哎哟痛痛痛木木欺负人辣~~！” “哈哈哈哈哈……” 笑闹了半天安静下来, 羊毛好奇地：“木木, 人鱼里面就没有好看的人吗，和人鱼公主一样好看的。” “嗯——”木木放开阿江, 双手抱胸使劲儿想了半天, “好像也看见过一个好看的人鱼, 但是他的鼻子也是宽宽平平的, 要说的话，还是精灵比较好看, 伊芙琳那种的好看。” “哦哦——！！”幼崽们齐齐感叹, 这回是赞同的感叹，体型、体格上差距不大的智慧种族审美是差不多的。 “木木, 外面的矮人和我们的灰矮人有什么不一样？” “差不多啊，他们皮肤的颜色不那么奇怪吧，和人类差不多。” “木木木木，人类呢，外面的人类是什么样子的？” “人类啊, 好看的很少，奇形怪状的很多哦。”木木神色一正，“人类和阿云讲的一样，很邪恶，会笑着欺负人，和我们的萨尔完全不一样，大家以后看到外面的人类不要和他们靠得太近，南风都差点被人类骗走呢！” “咦——”幼崽们惊了。 “我才不会被骗走呢。”蹲在炕头大灶处烤麦饼的南风不满地转头看过来，“我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类只是想骗我们雪狼人去当坐骑。” “诶，这么过分的嘛，那你们还忍得了哦？”金猫幼崽阿江惊讶地。 “做生意没有办法的辣。”木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满面沧桑地，“阿云说了，开门做生意，付钱的都是客人，如果没有做过分的事情就不能把客人赶走……当然，要是在店里打架呀、吵闹呀，就可以把客人丢出去。” “对，打架的一定要丢出去，不然会破坏店里的桌椅。”南风道，“有一回就有人砍坏了我们的桌子呢，海琳帮我们修了好会儿才修好。” “人类真阔怕！”幼崽们又惊了。 “除了人类，还有一些好玩的客人。”木木道，“有一种黑黑的精灵，跟青岩一样黑，还有一种蛮族，蛮族的块头和我们雪狼人差不多，不过他们的耳朵和人类长得一样，跟我们不同，而且他们的手指只有四根手指，手指头的关节却比我们多一截，很奇怪呢。” “咦——” “还有兽人，也分成好多种，很喜欢吃辣的一种蛇族兽人是最古怪的，脸尖尖的、鼻子细细的，眼睛长长的，舌头可以吐出来一大截，开头还是分叉的。蛇族的视力很不好，我听他们说他们看不到静止的东西，要靠舌头来感知。”木木越说越来劲，“这些蛇族最好玩了，辣椒很刺激舌头嘛，吃了辣的他们就会感知不到周围的环境，走到哪撞到哪，但是他们又很喜欢吃辣，然后每次来吃了酸辣粉，他们就变成瞎子了，要坐好会儿才能走路……” 红叶过来找人，掀门帘进来发现一堆幼崽围着木木、听木木在那里口若悬河，顿时哭笑不得：“你们不是在学习吗？就是这么学习的哦？” 偷玩被抓包，挤成一团的幼崽们赶紧分散开来抓着写有文字的树皮纸抓耳挠腮。 “嘿嘿……学习好会儿了，这不是放松一下嘛……”木木不好意思地。 “你还有脸说，让你们去精灵港口做生意，回来了认的字都丢干净了。跟幼崽分一个学习小组还敢把学习风气带坏，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红叶没好气地伸手捏住木木的鼻子，捏得木木求饶了才放开。 “阿树呢？”收拾完木木，红叶才发现要找的人不在屋里。 木木揉着鼻子，委屈地：“阿树去看战士队训练了。”顿了顿，又道，“怎么没有把我编回战士队里啊？我的伤都好了的嘛。” “那是因为还要你和阿树去负责港口的生意，明年你教个人出来接你的班，就可以去小花的队伍了。” “诶，进战士队就不让我去港口了吗？”木木紧张地。 “那肯定的啊，你还想两头占？” “呃……不行的吗？”木木一脸纠结。 红叶气乐了：“肯定不行啊，我都出来了！” “诶~~我不要辣~~”木木往后一倒、在炕上打滚，惹得幼崽们不住嫌弃。 红叶懒得理她，抬脚就出了门。 屋外气温大约在零下三十度左右，非常冷，天空中还飘着鹅毛大雪，这样的天气除了日常工作外其它活儿是不安排的，毕竟咱们阿云不是什么魔鬼……不过战士的训练并不受天气影响，仍旧在部落东面的空旷地带照常进行。 红叶顶风冒雪地走出部落东面，一抬头就发现站在雪地里的熟悉背影。 大略平整出来的训练场上，小花正在摔打她的伴侣阿天，羽拿着长矛撵得阿雁他们几个年轻战士嗷嗷叫，所有的精锐战士都在积极地训练着小伙伴，气氛热烈得风雪都挡不住。 站在场边的阿树羡慕地看着他们，头顶、两边肩膀上积了一层雪都没注意。 红叶陪着阿树静静地站了会儿，她是可以理解阿树的心情的……自己是因为阿云托付了重要的任务才暂时离开战士队伍，阿树却是没得选择——内脏受伤后体质大不如前，力气、反应均受到影响，想成为战士已经不可能了。 雪越下越大，慢慢淹没并排站着的两人小腿，连场中训练的战士们的身影都看不太清了，红叶叹了口气，伸手揽住阿树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两下：“阿树，我们回去吧。” 阿树收回目光，眼皮下垂：“……嗯。” 他还是很不甘心，要红叶用力揽着他才肯转身，给红叶的蛮力拖着往回走，阿树紧绷的身体忽然松懈下来，默默抬起手背揉了下眼眶。 红叶忍着不去看他的脸，双眼盯着前方：“你们从港口回来这么久阿云没有给你安排工作，是想让你好好地放松一段时间。这半年来你和木木他们在精灵港口那为部落赚回来不少辛苦钱。但是阿树你这个人是很靠得住的，阿云那个性格，不把有用的人支使去干活儿的话他就难受，所以他还是忍不住让我来找你……” 阿树忍不住噗嗤一声：“红叶，你私底下就是这么看阿云的啊？” “我说的还比较好听了，青岩说得更过分呢。”红叶也笑，“反正阿云每天想到你还闲着他就吃不香睡不好，觉得这根本就是浪费人力……所以阿云说，希望你在来年开春前去食堂帮牛角的忙，给战士们多多准备好吃的肉食，让大家更有力气训练。” 阿树身体一僵。 红叶还是不看他，继续用力揽着他的肩膀往前走：“阿云说，阿树你是很想亲自保护我们的部落的，就算你自己上不了战场了，你肯定也愿意为保护部落的战士们出一份力，所以让你来亲自参与养肥战士们的工作，以后战士们训练出来了，上战场了，保护部落的功绩也有你的一份。” 阿树情绪上来、低声呜咽了一声，又很快忍住，破涕为笑：“好。” 红叶就当没有听到那一声实控，轻松地道：“阿云说是这么说啦，其实就是想压榨你的劳动力。现在食堂里的活儿可不好做，那么多战士天天训练，食量多大，还要换着肉类给他们吃，一天羊肉、一天猪肉、一天兔肉轮着来，免得吃腻了吃不下，训练起来没体力……” 阿树一开始还当红叶是想劝慰他才这么说，等他去了食堂找牛角报道，才发现红叶说阿云的坏话真没白说…… “一天要杀两百只兔子？！”一手拿刀、一手提起五、六斤重的草原灰兔，阿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一天，是一顿。一天的话要杀四百只。”牛角擦了把汗，手腕上的兔毛沾到了脸上，龇牙咧嘴的表情别提多滑稽，“养兔棚那边十几万只兔子等着杀，再不赶紧吃掉下一批兔仔生出来都没地方住了。” “怎么会这么多兔子？！”阿树惊得刀都掉了。 “还不是青岩那个家伙心大，说是要消耗苜蓿留了一大批种兔，前面刚养的时候还不让吃，结果兔仔一窝一窝的下，养兔棚扩建一次又一次，现在反而是来不及吃了。”牛角麻利地杀兔剥皮，说话间就把完整的兔皮剥下来、丢到旁边的框里，“阿云也说兔子是繁殖得最快的，现在看可不是快到吓死人，原本只养了几千只，前后下了三轮兔仔，数量就多到现在这样了。” 阿树：“……” “咱们赶紧杀，一会就要准备午餐了，让他们多吃点兔肉。”牛角道。 阿树连忙动手，他俩都是当过战士的，现在不当了本事也没丢掉，杀兔剥皮一气呵成。 要做这么大份量的兔肉慢慢剔骨头肯定不可能，全部把骨头砸碎也没那功夫，捣腾干净的兔肉直接切块大锅红烧，抄着铁铲翻炒是个力气活，牛角没让阿树干，只让阿树去帮忙切酸菜、酸萝卜。 二十多人的食堂队伍忙得人仰马翻，可算赶在午餐时间前把1700号人的食物准备好。食堂不包送饭，各个屋住的人要自己来取，厨子们坐下喘口气时，阿树忽然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前几天吃的羊肉和猪肉好像味道不太对……难道里面也夹了兔肉？”阿树抽着嘴角看向牛角。 “啊。”牛角往嘴里丢着炒豆，毫不隐瞒地，“是阿云让我们这么干的，轮到吃羊肉和猪肉的天数就往大锅菜里加兔肉凑数，每天至少消耗两百只。” 阿树：“……” “反正肉块做熟了样子看上去都差不多，没所谓辣，猪油炒过以后味道也没啥区别。”牛角大大咧咧地，“下仔的母兔万多只呢，转眼又要下一批崽子，青岩还打算雪化了继续加盖兔棚，大家早点习惯吃兔肉也好。” 阿树：“……” “阿树你去卖了半年的粉条，做东西倒是越来越好吃了呢。”牛角眼睛亮亮地看过来，“一会儿做点拿手的东西给我们开小灶嘛？” 阿树：“……” 阿树以手扶额，阿云也好，牛角也好，部落里这熟悉到骨子里的感觉真是……让人没空忧伤。 油盐管够香料充足炒出来的肉菜，拿来配着菜蔬和淀粉类主食食用，成年雪狼人一顿能吃掉一斤左右，猫族和灰矮人撑死半斤，萨尔这个人类和地精们份量还要再往下压一压；毕竟肉这个东西虽然好吃但也容易腻住，一腻住就塞不下肚……菜蔬、淀粉类啥的可以过量吃，肉还真的难以过量，所谓饭饱肉不香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现在的部落还没到食物过剩的程度，尤其是新来的人们，每一顿都会把碗盘吃得特别干净，丁点儿油腥不剩。 花豹鱼骨用麦饼的面皮裹了块兔肉，再夹一筷子的酸菜萝卜进去，喂到双手残疾的猫族嘴中，这名缺失双手的猫族幸福地一口把面皮裹肉吞下，快速咀嚼，眼睛弯成月牙。 “慢点吃，要不要喝汤？” 残疾猫族雪豹连忙点头。 鱼骨端起汤碗小心地喂给他，看他开始饱嗝，便道：“饱了吗，还要不要再吃？” 残疾的雪豹连续打了几个饱嗝才停下，坚决地：“要吃。” 鱼骨以前也是饿过的，能够理解，耐心地将余下的食物都喂他吃下。 一路跋涉，活着抵达部落的残疾猫族和灰矮人共有二十一人，这些人都安排住在一个屋，互相之间可以照顾，但也还是需要健全的人来帮忙；比如这位缺失双手的雪豹，他可以用双脚踩踏脚踏式纺织机参加工作，可自己实在是没办法进食，猫族们商量过后，便自发报名安排了个“义工”队伍，每天抽两个人在用餐时来帮忙。 像这位残疾雪豹一样没有自理能力的人倒也不多，旁边那位断了半个手掌的猫族猎豹就可以自己端碗呼噜噜地吃得贼香。 “呼……嗝、真好吃。”猎豹放下碗，手揉着肚子打饱嗝，见坐他附近的雪豹吃得满脸油，习惯性地凑过来伸舌头就舔。 鱼骨：“嗯……私下舔没关系，如果阿云在的话，不要让他看见哦。” “？？”猎豹动作停住，惊恐地看过来，雪豹也是瞬间僵住。 来了十来天足够让他们知道雪狼族幼崽阿云在部落里有多厉害……大几百人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硬是找不出个闲人来；再加上之前有过因伤残被虎族抛弃、丢到野外等死的经历，心理阴影很大，一听他们的行为会让阿云反感，顿时就吓住了。 鱼骨也注意到自己没说清楚，连忙解释：“阿云不喜欢我们猫族舔来舔去，被他看见的话会被说。不过也只是说一下而已，阿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生气的，雪狼族部落也不会随便把人赶走……当初青岩自己一个人找来，还受了很重的伤，他们也并没有嫌弃青岩。你们看，现在青岩在部落里很有地位的。” “说我什么呢？”青岩一进门就听到自己的名字，一边转过身去把门板合上，一边好奇地问。 “说我们刚来时候的事。你找我？”鱼骨跳下炕动手收拾餐具。 青岩笑着和残疾者们点点头，冲另一名来这儿帮助残疾者的同族打了个招呼，上前帮忙：“嗯，是来找你，有点事要和你跟迷迭香说。” “好，我收拾了这边去你住的屋子。” 青岩拍拍他的肩膀，直起身看见坐在炕上的残疾雪豹脸上大片油脂，自然地弯腰凑上去，把油脂舔掉。 鱼骨哭笑不得：“我才刚说别舔来舔去……你就不怕阿云说你啊？” 青岩混不在乎地：“随便他说啦，反正还不是要干一样的活儿。” 鱼骨：“……” 弄好手头的事儿，鱼骨回房间叫上迷迭香，对着青岩住的1-2号宿舍赶来。阿云事儿多，牛角呆在食堂，其他人各有各的事儿，1-2宿舍里每天用餐时也看不到几个人，青岩坐在炕头整理一大堆树皮纸，看见他俩进门便招呼他们坐上来。 “你俩把手头的事儿转给别人，没什么问题的话从明天开始你们跟着我，学一下我这个队伍是怎么带的。”青岩没废话，上来就开门见山。 鱼骨和迷迭香都是跟他从小玩到大的，鱼骨稳重，迷迭香细心，虽然后者有懒散的毛病，但青岩担心鱼骨一个人带不好这么多人，还是把他算上了。 鱼骨愣住，迷迭香眨巴了下眼睛便道：“阿云给你安排了别的任务？” 青岩看着迷迭香，产生了萧云看大河时一样的情绪……这家伙很擅长做细致的工作、又很聪明，偏偏就是懒散这点让人头痛。 “是的，阿云想把灰矮人的工业区搬到丘陵那边去，红叶要过去主持建设新区的工作，我去帮红叶的忙。”青岩点头，“阿云和我的想法是，让你们来接手我的事儿，带我这个队伍、负责好畜牧区的养殖，给工作队打好下手。” 鱼骨表情凝重，他有点儿心动，但又十分担心自己做不来……他可不像夏那样只考虑是否大权在握，青岩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他是很清楚的，看顾所有的牛羊、非常重要的养猪场、还有一直在增加扩大的养兔工作；负责其中一项就相当头大了，更别提一把抓。除此之外青岩还得经常安排人去给工作队打下手、完成工作队顾不过来的杂务，在鱼骨看来他简直就是个怪物。 嗯……要不是青岩组织能力强到逆天，萧云早就把养猪场和养兔划分出去了…… 迷迭香的表情也非常严肃，但这货的思路和鱼骨完全不是一个路数，“深思熟虑”了三秒钟后，这家伙便貌若正经地沉声道：“这个事情我觉得鱼骨就可以搞定，用不着我来拖鱼骨的后腿，就不要算上我了吧，我就给鱼骨打打下手跑跑腿，挺好的。” 鱼骨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青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分钟，青岩十分理解为毛阿云每次跟大河说话都忍不住吼起来…… 强忍着一巴掌糊到迷迭香蠢脸上的冲动，青岩耐着性子道：“不要老是逃避你觉得麻烦的事，迷迭香，我这个队伍不好带我是很清楚的，现在我能勉强维持，是因为最早我带队伍时队里人少，现在的这些人是一点一点增多的，给了我几年的学习时间。现在要让鱼骨一个来面对这么大的团队这么多的事，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是这样啊。”迷迭香依然一脸深沉，貌若正经地，“既然这样的话，青岩你更加要集中精神来指点鱼骨了嘛，再多我一个的话你也教不好。” 青岩额头上冒出青筋，牙缝里挤出声来：“哪有这种事，一个人学和两个人学有什么区别，学习小组还二十多人一个组呢。” 迷迭香装模作样想了想，作出灵机一动的样子、右手握拳击到左手掌心：“对了，说起来咱们的队伍要负责的活儿真的是很多呢，不然这样好了，多找几个人和鱼骨一块跟着你学不就好了吗，学不会的该干啥干啥，学会的就帮鱼骨的忙。当然了，我也会帮鱼骨的，毕竟我们是好朋友——喵嗷！！” 青岩忍无可忍、一巴掌糊到迷迭香熊脸上把他摁倒、整个人骑上去抓住迷迭香的脑壳使劲儿抽打：“都说了不准逃避你是不是听不懂啊！！” “我不想去做那么麻烦的事情~~！”迷迭香边反抗边尖叫。 “你再说！再说！” “反正我不干！不干！” “……”鱼骨嘴角抽搐，默默弯腰把树皮纸挪开、让出地方给他俩撕。 约五分钟后。 青岩的嘴角破了，左边脸颊上多了道爪痕，衣领也给撕破了个口子，但心情很好，把一叠树皮纸按角上的编号铺开，挨个介绍：“从左到右就是我们队要负责的工作。第一个，是畜牧区的工作步骤，从上到下，是每日要注意的工作重点；检查当日草料，分配好早中晚三次投喂的量，每栏安排的人员数量为……给出的喂食时间为……检查栏内卫生的时间……挤奶……每周要注意的事项……小羊分栏……如何及早发现怀孕的母羊并移到产房针对性管理……” 鱼骨学东西算是相当快，被红叶专门夸过，畜牧区的工作自己也亲身参与过，可听青岩这么一条条的重点列下来，没几分钟他就开始头大、头晕目眩…… 鼻青脸肿的迷迭香瘪着嘴要哭不哭，委委屈屈地坐着认真听…… 其实拿迷迭香对比大河在一定程度上对迷迭香不太公平，大河那种人拿着鞭子都抽不走，而迷迭香还是能抽走的。 第124章 下雪天学习忙 站在部落旧址的几间废弃泥砖房前, 蓝果一时间有些恍惚。 才刚刚过去四年……不，五年, 他就已经彻底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这会儿看见泥房子, 那些被他丢到脑后无暇挂念的记忆才渐渐浮上心头。 他走上前用手摸了一下泥砖垒起来的墙壁, 五年前让族人们第一次能够睡在温暖的火炕上熬过漫漫长夜的屋子这会儿已经风化得不能看了，屋顶的芦苇草棚烂成了泥渣一样的东西，墙壁也被雨水冲刷得低矮了一大截。 “……五年了啊！”蓝果轻声低叹。 “蓝果？怎么了。”阿月提着两把大锤子踩着厚厚的雪层走过来，发现蓝果愣愣地站着，随口问了句。 “没什么, 只是忽然想起第一次住在屋子里过冬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蓝果笑着侧过身, “时间过得好快呢。” 阿月没明白他的意思, 一脸茫然。 “不说这个，我们开始拆吧。”蓝果从阿月手中接过从灰矮人那借来的矿锤, 双手握住手柄，看了眼坑坑洼洼的泥砖墙壁，又笑道, “说起来，当时阿云提出要把这些泥砖房拆掉火炎还死活不同意呢，说是以后有可能还要住。现在新盖的大棚都用上水泥砖了，这种泥房子还会有谁愿意来住呢。” 阿月嘿嘿一声, 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部落往北面迁移一千米、盖出新的水泥砖房后阿云提出拆除旧屋把土地利用起来种菜，当时他也是反对者之一；那会儿觉得阿云小孩子太不懂事、这么好的房子才用了多久呢就看不上了，可现在真让他和伴侣青草回来住这种泥房子, 别人不用说，青草就要揍他一顿。 拆除几间泥屋对成年雪狼人来说不算啥费事的活儿，两人汗都没出多少就把当年部落盖的第一批屋子给拆成废墟。等到开春雪化、铲走这些泥砖残块，狠狠地翻耕两遍就能成为合格的菜地。 两人扛着锤头往回走，一块带了这么久的工程队，蓝果和阿月已经颇有共通语言，边走着阿月边用手比划道：“阿云想把下一批家庭住房盖到这一面来，鼓励族人结伴侣居住，那这边的路就要顺着这块儿修，排污下水道得这边接过来……靠我手里这点人手忙不过来呢，蓝果你那儿明年的任务重不重？” “你就不要指望我了。等我把路修好，丘陵新区建设计划肯定是要落到我头上的。”蓝果摆手，调侃地道，“刚来的新同族不是都在工作队里面学着适应嘛，比起问我，你不如跟青草问问，看哪些人好用，提前预定。” 阿月叹气：“我头痛的正是这个了，青草都跟我提了几次了，新来的同族干活儿倒是努力，就是带起来难，力气用不对地方……牛角以前怎么挖地基的你记得吧，越努力越坏事。” 蓝果乐了：“你这个话要是被阿云听到又要说你了。熟练工不靠自己带起来还指望天上掉吗，别说别人了，以前我们也不会啊，刚盖生活区那会儿不是把排污下水道的陶管埋歪了，就是两头排过来的管子对接不上，还不是慢慢学起来的。” 阿月想想也是，嘿嘿一笑，抓了抓脑壳：“那你可别跟他说，他上次就说了我半天，说我哪里都好，就是心态保守、不愿意通变，不与时俱进……念得我头都大了。” 蓝果忍不住笑，他其实觉得阿云说阿月没有说错，阿月的性格就是安于现状，适应了一种生活方式就不愿意换，接受不了随时出现新挑战，为这个，阿云索性把他放眼皮子底下教、留在部落里搞扩建，没放出去修路。 看周围没人，蓝果凑到阿月耳朵边：“我教你一招，下次如果阿云笑眯眯地来找你，见面了把其他人支开、然后对着你一通夸，你就要警惕了……不是要给你分配很麻烦的任务，就是要给你上教育课……” “那我还是情愿被他说一顿。”阿月立马道。 “哈哈哈……” 两个工程队的大佬回到部落内，他们俩都是有伴侣的人，都分配了家庭式住房，两家还挨在一块儿，工作之外也特别亲近。交还矿锤洗了手，正准备凑一块儿玩玩阿云做给大家玩的军棋，南果的伴侣雪花就回来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呢，快去会议室，阿云要上大课呢。” “又要上课吗？这次要讲什么呀。”阿月好奇地道。 雪花说：“我不知道哦，族长们都已经过去了。” “有没有叫战士们呢？”蓝果起身下炕，把还没打开的军棋收好。 “好像没有，小花毛毛他们还在训练呢，倒是看到红叶过去了。” “红叶没有进战士队嘛，她不算辣~”阿月嘿嘿笑着出门。 蓝果迈出房门走了几步，想到了啥，回头喊：“雪花，你也来听。” “有什么好听的？”雪花已经坐到炕上了，正准备脱鞋。 “来嘛，一起去，没坏处的。”蓝果催促。 雪花在青草的工作队，今天雪一直断断续续的下，上午干完了日常的活儿下午就比较闲，反正也没别的事，便勉强地跟出来。 大会议室盖在活动房后面，算是目前生活区里占地最广的建筑，铺屋顶用的是钢筋做骨架的水泥预制板、封顶时间快，二十多天便落成。 蓝果三人掀开厚厚的兽皮门帘进入宽敞的房间内，热气扑面而来，地暖和壁炉同时提供供暖让大会议室比一般的宿舍住房还暖和，但黑石消耗也大，所以平时不怎么用，一般有啥碰头会都在活动房里进行，没啥大事并不动用这间屋子。 蓝果一打眼就看见了盘腿坐在前排交头接耳的族长们，二十一个雪狼族族长都在，两个猫族族长（含夏）也在。再往后，是地精老沙门、灰矮人巴鲁，红叶、阿山、秋、青岩、大水、青草、大河、鱼骨、迷迭香等人。 蓝果心中一动，拉着伴侣雪花坐到青草附近，安安心心地等待阿云上课。 战士们在部落内的发言权被阿云限制，这是蓝果两年前才琢磨明白的事。 这还没完，战士们渐渐从权力中心剥离后，加入进来的各项工作负责人在自己负责的事务上话语权一天比一天大过与族长们的“特权”，去年时族长们对人员上的分配就已经插不上嘴，如今又多了这么多的族长并列，原本拥有绝对权力的族长们已经不可能再以某个人的意志影响到部落里的发展变化。 琢磨出味道后蓝果对此是很有些心惊肉跳的，可冷眼旁观下来，这样的变化蓝果也确实是挑不出错，甚至还很有好处……比如说对工程建设一无所知的火炎如果插手他负责的道路建设，那绝对不但帮不上忙、还会延误工期。 接受了现实后再去客观地留意部落内的人事变化、权力结构变化，蓝果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内心渐渐地愈发赞同阿云的做法——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外行不指导内行，不管是在工程队还是在别的项目上都是有道理的。 理解了这一点，再去回味阿云调整部落里权力结构的过程，蓝果满心满眼只有佩服二字……他可不是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许多事情他都默默地看进了心里，不说阿云拿来举例的那些故事，夏的部落为着族长这位置出了多少事？青岩被流放，部族分裂，三百多人的部落只剩下十分之一的人口狼狈地跑来投奔——权力结构变化、权力转移这种事儿，真心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完成的事。 阿云的手段让这一过程在部落里无风无浪地进行、不引起任何内部动荡便完成了整个操作，看不懂还罢，看懂了的人，想不佩服阿云是不可能的。 更别提阿云从来不避讳于在部落内谈权力，他甚至是直白赤果地让大伙儿去理解权力到底是啥、权力会让人产生什么样的改变、权力在受限制和不受限制的两种条件下会往哪个方向转移——翻来覆去地讲，拿自己举例讲，让大伙儿多思多琢磨多体会，生怕哪个手底下管着事儿的人搞不清楚围绕着权力有可能出现的一系列戏法；要是谁浑浑噩噩地过日子，阿云简直恨不得拎着别人的耳朵使劲儿往人脑子里灌…… “都来齐了啊？” 蓝果从沉思中醒来，抬头看向大门处，便见阿云精神奕奕地抱着一大摞树皮纸走了进来。 “诶——又要做题？”大河这个标准的学渣看见那摞树皮纸，当即抱头惨叫。 “少啰嗦，再废话你做双倍题！”萧云恶狠狠地。 大河赶紧捂住嘴巴，旁边的青岩没良心地笑得很大声。 大伙儿都是盘腿坐地上，萧云把树皮纸放下，也是盘着腿坐好，手一拍那摞“考卷”，笑呵呵地打量了一遍众人：“大家的学习态度很积极，我非常高兴……哦，雪花来旁听啊？这个很好嘛，雪花的好学精神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哦！” 雪花心虚地看了眼伴侣蓝果，憨厚地傻笑。 “今天的大课，要给大家讲的不是虚构的故事，而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我们讲出门在外与别人打交道要多听、多看，为的是从别人的经历中学到对我们有用的经验知识，当我们遇到类似的事情时，我们可以做到心里有数，不容易慌张。那么我们现在要讲的呢，就是虎族的故事……” 坐在前排的峰族长自萧云进门后便坐得特别端正，萧云开始上课后，峰族长上半身略微前倾，听得十分认真。 来到火炎部落这一个多月，先后跟着上了六堂“大课”，峰族长的世界观可谓刷新了一遍又一遍……连火炎部落发展得这么惊人的势头都没有幼崽阿云给大家上课的内容更让他震撼。 中部的部落每年都会与外来的商队打交道，与商队接触过数次的峰族长自认算是个眼界开阔之人，别的族长琢磨的是新生的小羊能不能健康长大，而峰族长的眼睛是盯着虎族和猫族的——自十年前借出的三名精锐战士一去不回后峰族长便察觉到虎族没安好心，不等临近的猫族借故抢草场便提前带着族人向布雷江沿岸转移；待从牛头人口中听说王庭有来自兽人帝国的人出入，他立马带着部族过了江、远离王庭控制区……他不能肯定虎族能为祖先的情分而不朝雪狼族下手，虽然雪狼人并不畏惧战争，但他也不愿意让族人消耗在战场上。 看见断臂战士阿一后，峰族长大呼庆幸、同时也难免自得……若非他有先见之明，阿一的部落遭遇的事儿他们原本也是有可能遇到的。 峰族长的这种自信，在上了第一堂课后便彻底被打碎…… 火炎部落不但警惕地防备着虎族，还把目光投向了隔着大海的南大陆，他们以人类王国复杂的环境为蓝本、以讲故事的形式让族人们了解理解各种形态的斗争，层次比自己得意的那些小心思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阿云这堂课讲的是虎族的故事，也是草原上雪狼族和猫族的“起源”，远东帝国权力斗争的失败方、退入草原苟延残喘、掩护虎族撤退中雪狼族和猫族的牺牲——这些内容都是夏从牛头人那儿得知传达过来的，如今再次听到，别说其他人苦大深仇，连夏都不甘地握拳了拳头。 再来，是三个种族在草原上的生存轨迹、以及虎族在四十多年前的内部剧变、上一任虎王的死因……这部分的内容是萧云收下伊芙琳这个弟子后的好处，这在草原上属于“机密”，连牛头人都讳莫如深，骄傲的森林精灵可没拿这些东西当回事。 最开始打算将草原经营起来的虎族并不打算朝“自己人”猫族和雪狼族下手，而是预备拿牛头人来立威，结果步子迈得太大扯到蛋、招致多方联合打击一蹶不振……这种草原上的机密萧云毫不保留地在课上讲出来，别说是峰族长、草根族长这类聪明人，连蠢萌的火炎都听得目瞪口呆。 讲述的间隙，萧云顺带给大伙儿分析了一番为毛虎族会扯到蛋，呃，为毛那些强大的势力不容许虎族经营草原——从结果倒推当时的格局局势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容易：你虎族之前出过半神级别的大陆强者、狂拽霸气的兽皇，现在你手底下小弟还在、还繁衍出十来万人口，你说你想迎着风口怒唱一首重头再来，人家能给你机会不？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类似的寓言在这个世界也是有地！ 没让你虎族死到僵硬就不错了，你丫还想跳！不阔能！ 萧云以颇为简单粗暴尖酸刻薄的用词分析讲述了一番北大陆几大势力在水面下做的龌龊事、不能为外人道的阴暗心理，他要传达的是一个朴素的、直白的、颠补不破的道理：啥兽皇精灵王矮人王，名头再高大上，说白了和我们故事中那些因利驱动的人物没啥区别。 讲完了虎族的悲惨历史，接下来便是对新虎王上任后王庭在草原上的行事风格改变进行的分析：喊出重返远东的口号，拿偏居东部的半人马来试探各大势力的底线，对猫族和雪狼族这俩小弟的态度转变，与原为头等强敌的兽皇接触、跟远东帝国勾勾搭搭——虎族为什么要这么干，这么干有啥好处有啥坏处、采取某种方针的目的是啥、从现在可知的结果来看成不成功等等，将自己的分析理解扳开来揉碎了讲给大伙听。 大会议室里坐着的几十个人听得大气都不敢出，每个人都露出了世界观被强行破碎的纠结扭曲表情……就连拉低在场众人智商下限的火炎族长都听出了萧云讲述中的险恶之处，一张方脸拧得不行。 “……综上，是我个人认为的虎族采取疯狂手段死中求活的全过程。”萧云讲得口干舌燥，拿起挂在腰上的水带咕噜噜灌了一大口，“现在大家自由发言，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 “——我的天呐~”大河夸张地吐了口气，唯一的优点、那张帅脸都拧巴了，“怎么就，想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活着不难，活好才难。”萧云不认同地摇头，“饿不死冻不死就能活，稍微勤奋一点积攒粮食，日子总能过下去。但想要活得好，有理想有追求、有目标想要完成，这才比较难。如果说前者是矮山上的捷径，后者就是萨马尔雪山的登山路。像大河你这家伙么肯定是毫不犹豫对着矮山跑，虎族虽然目前是我们雪狼族的敌人，人家也不像你这么没干劲。” 大河瘪嘴翻白眼，青岩朝着她直乐。 草根族长摇头苦笑：“这么看来，摆在我们眼前的路也是一条艰难的登山路啊。” 萧云摊开双手，开了个玩笑：“大家参加过工作了都很清楚的嘛，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轻轻松松就能活得很好的好事哦。想吃到兔肉就得忍受兔粪的臭，想吃到面粉就得精心伺候好几个月的土地。要是真有不用努力拼搏就可以活得很好的地方，那我肯定头一个冲过去，天天早起敲锣打鼓地喊人起床我也很累的，硬是比你们少睡半个小时。” 参加过工作的人都会心地笑，下雪前才来的七位族长倒是没有类似体验，不过从不下雪的日子里部落内的工作安排也能感受得到一二，心有戚戚焉。 “半人马真惨。”红叶叹气，“难怪阿云你没有把赛尔喊来……要是我听到我们雪狼人变成人家拿去试探别人态度的工具，我肯定要气死。” “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那么自己就会变成随别人任取任用的工具。这一点祖上阔过的虎族比谁都清楚，所以他们选择了奋力一搏。”萧云点头，“从别人的经历吸取经验，看看虎族，我们虽然不知道怎么才能通往成功，但至少可以不去踩虎族踩过的雷，摸着虎族过河。比如现在我们可以明确地知道，在我们足够强大前不能去做会招致他人忌惮的事，还要学会弯下腰去讨好麻痹潜在的敌人……虎族都捏着鼻子跟远东帝国打交道，对不对？” 大伙儿齐齐点头，接受了阿云的教育若还是硬要头铁刚正面，那课都白听了，那些题目也白做了。 “好，那么现在到了布置作业的时候了。”萧云笑呵呵地把摆在旁边的树皮纸抱起来，“今天的作业是写作文，题目是‘我是虎王’，假设你们自己坐在虎王的位置上，你们会选择带领虎族朝哪个方向发展。作文没有标准答案，大家按自己的思路想法写，全文不得少于800字。” “不要嗷嗷嗷嗷——！！”大河再度双手抱头，叫得特别大声。 “你给我写1600字！”萧云瞪过去。 大河朝前一倒、瞬间扑街。 萧云不理她，起身把树皮纸挨个发给大伙儿：“一人领五张，错别字不要超过总文字的十分之一，不会写的字问问别人，别写拼音上去……来，雪花你的份拿好……对了，大伙儿平时没事也催促一下有伴侣的雌性，不管雪狼族猫族还是地精灰矮人，要发情交配的抓紧点，现在怀孕等到开春时前期比较危险的三个月已经过去了，还来得及参加春耕工作……孕期参加工作双倍零食补贴，待产期放假，福利多多哦！” 雪花哆嗦着接过萧云递给她的五张树皮纸，爱恨交织的目光复杂地看向伴侣蓝果。 “……”蓝果心虚地把视线别到一边。光想着拉雪花来旁听学习、以后多点进入决策层的机会，偏偏忽略了作业这一茬…… 萧云发完作业，很满意除了大河外其他人都没有太大怨言，笑呵呵地：“这个是大课的额外作业，完成这个的同时学习小组的常规题目也别放下哦。” 迷迭香终于忍不住要叫苦，鱼骨眼明手快地把他嘴巴捂住…… 作者有话要说：　　私底下愤愤不平的萧云：穿越里那些一点拨就开窍、虎躯一震就忠诚满值的小弟哪来的？怎么我特嘛想带批能用的人出来就硬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教？！口水都干辣！ 第125章 宣传阵地 “第一个五年了。” 在自制的日历本上记下下雪以来的天数, 萧云把这本用线装订的本字放入木箱中，侧过身看向窗外。 最早盖的这批水泥屋子并没有留出窗户, 夹了金属丝的玻璃是后来才敲掉墙壁嵌进去的，美观性负分，实用性嘛倒是还行；窗台上摆了排陶制的方格器皿种着葱蒜, 旁边还拉了个木架、搞了个水培的红薯藤养着。 在萧云的影响下，草原人民也渐渐养成了利用一切空间种菜的习惯……胃口最小的兔狲幼崽一顿都要吃半斤菜蔬呢！多种点是点！ “第一个五年计划……实施得不怎么样啊！” 萧云叹气，其他方面还罢，就算离目标有差距起码也是开了个头；最失败的是人口方面，集聚的人口现在才1700多，这也就罢了，新生儿一个都没有——最小的幼崽还是迁来的部落带过来的，一名六岁多点的雪狼族雌性幼崽。 草原人民习惯了几年看不到新生儿, 萧云可有点受不了这个。但这事儿他捉急也没用，草原人民的生理构造、繁衍习性和人类不一样, 成年的人类女性生活安稳身体健康就能生，而草原人吧……这么说有点尴尬，确实在生育能力上进化得不咋样，一方面是受发情期的限制，另一方面则是雌性的生育机能受本能影响，本能感觉生存环境不适合产崽，她们就不会选择怀孕。 为了达到预定计划萧云把所有人包括自个儿全当牲口使，雌性全给工作压力和学习任务压得抬不起头来，能有闲心发情怀孕才怪了…… 可就草原上现在这复杂的外部情况, 萧云哪敢让雌性丢下工作专心怀孕，所以他能拿出来的鼓励生育政策也只有从福利待遇上下手了——反正这也不算黑心，地球上的孕期妇女坚持工作岗位的多了去了，还没有双倍待遇……相比之下自己还是很善良地！ “下一个五年计划的工作内容现在基本都已经起步了，接下来只是时间问题……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跟牛头人学习韬晦。” 摸着虎族过河不表示雪狼族能去学虎族的套路，萧云自个儿都觉得虎族的想法太偏颇赌性太大、成功率不乐观，肯定不会脑抽地照虎族的搞法来；那么下一个五年除了自家稳扎稳打地走种田路线外，对外策略上萧云便得好好思索一番。 在这方面，值得雪狼族参考学习的无疑是牛头人——人家也是个体战斗力强悍的种族，虽然没有采取大部落聚居的方式，但人口显然是要比雪狼族和虎族多的，还广结善缘、哪哪都是他们的朋友领他们的情；偏偏人还从来不招忌惮、两边精灵对他们的风评都挺好，这就很值得揣摩了。 圣母这点首先打叉。不可能当圣母的，这辈子都是不阔能的。 广结善缘倒是很有必要，在这点上萧云甚至还想做得更深入一点，来来回回的跑起打秋风有啥意思，索性一家老小都搬来吃我们的喝我们的……就很妥。 再来便是牛头人讨大佬喜欢的原因……这点可就让挠头了。 “这帮牛脑壳丑得一匹，还交流障碍，精灵族咋就看他们那么亲切和善呢？”萧云怎么都想不明白，难道圣母光环真心恐怖如斯？！ 可要让萧云照牛头人那个搞法，他也确实接受不来啊！ “爱好和平但有肌肉……大气……嗯……这些是可以学的。”萧云摸着下巴，将这两点在纸上写下。 牛头人是爱好和平没错但人家也不弱，惹火了一样跟虎族刚正面，不管在哪个世界，没肌肉的人喊出的和平口号都毫无意义。 雪狼族需要的也是这个，喊和平口号的同时得把肌肉练起来。确保战士们的训练供给是一条，武器装备的研发是一条，前者经过五年的努力已经能做到，后者的话仍需继续努力，毕竟底子太薄、大部分族人才刚刚结束扫盲，人员还有得培养——别说啥借助外力，巴尔克也就罢了，算是半个自己人，就这萧云还不是很放心用；而要去依靠伊芙琳来点出适应本地的军工魔法科技树，这特嘛是先肥雪狼族呢还是先肥森林精灵呢？上赶着给别人做嫁衣？ 这点上萧云没得选，把伊芙琳拉到自己人阵地培养出猫族施法者再点魔法军工科技树是他唯一能选择的路。若不然把希望放在伊芙琳身上，到时候科技树点到一半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你搬石头打天去……苏联大佬跟新中国那些恩怨纠葛先例在前，咱不能往这坑里跳。 揣摩了会儿，萧云忽然心中一动。 他想起了牛头人毫无保留地传授耕种技艺时的事——从来没有种过田的雪狼族找上门求指点，牛头人可说是丁点儿犹豫没有地给种子给技术，开口要铁制农具时人家也给了，这说明了啥？ 北大陆这片地儿上，或者说整个布龙菲尔德大陆，牛头人指导过种田的会只有雪狼族吗？ 草原死了个巫妖王被换了个诅咒之地的名儿前，牛头人就住这了。人家一直没有大规模繁衍、肌肉只保持在自保这个程度，但各方大佬都默认了牛头人的地主地位，这是没有原因的吗？ 虎族不开眼想用牛头人立威，还没动手呢各方大佬就毫不犹豫出人把虎族摁下去，反应速度快得一匹；反观半人马，给灭了全族精灵族都懒得吱声……这难道也是没有原因的吗？ 萧云恍然大悟，重重地一拍大腿。 牛头人自家是圣母，各方大佬可不见得有牛头人这毛病，那么为啥这些大势力对牛头人都分外地宽容优待呢？ 只能有一个原因：好为人师、连没有利益关系的弱小雪狼族牛头人都肯倾囊相授种田技术，尤其是麦稻这两种主粮，牛头人连哪个阶段要如何照料都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萧云自个儿就会种麦，稻子怎么伺候全靠牛头人教，牛头人只差在对肥料方面利用不足）；那么在不知多久之前，别的种族向牛头人请教时，牛头人难道还会敝帚自珍吗！ 萧云忍不住跳到地上光着脚丫子来回转圈，激动得不住挥舞手臂。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与和平低调的牛头人部落的接触让他漏过了太多细节，他实在很应该早点发现牛头人的特殊之处——胆大包天的奴隶商人连精灵族都敢偷摸下手抓，但无论是从卡莱尔王子还是从港口上的冒险者口中，都从来没听说过奴隶市场上出现过牛头人！ 那个巫妖王被多位大佬联手镇压，第一反应是对着牛头人在的草原跑。 龙族会被屠，长得跟牛魔王一样的牛头人却没听说过被冒险者干掉炫耀武功。 在这个魔法科技走了歪路、没有为民生所用的世界，精灵族能繁衍出几百万人口、兽人帝国能繁衍出几千万人口，连矮人王国那边公认荒芜贫瘠的地儿丁口都在千万级别，南大陆人类王国更是不用说——这帮民科袁隆平真是做出了好大功绩！ 粮食种植上全种族都要领牛头人的情，这方面都要喊牛头人老师，牛头人的面子能不大吗！ 萧云急急忙忙穿好鞋，出门对着7-9宿舍跑。 这会儿不是用餐时间，今天也没下雪，生活区特别安静，7-9宿舍里只有伊芙琳一个还在苦逼地啃着天书一般的数学公式，萧云跑进去脱鞋上炕坐到伊芙琳对面，伸手先把她手里的线装本挪开：“伊芙琳，问你件事。” 伊芙琳抬头一看是老师，连忙放下羽毛笔正坐：“阿云老师，你请说。” “大陆上发行最广的期刊读物是吟游诗人大陆游记，如果我们草原人也想让我们写的故事为人所知，能不能借用吟游诗人的渠道，在他们的刊物上登载呢？” 伊芙琳怀疑自己听错了：“……哈？” “我们草原人的故事，包括但不限于体裁。”萧云重复。其实想要对外宣传雪狼族、草原人民的形象，自己来发行一本刊物是最妥的，不过看看自己的家底……以及草原人民给人的落后印象……萧云觉得咱还是别把步子迈得太大。 伊芙琳先是一脸懵逼，随后想到了什么，神色紧张起来：“老师，我也认为那些很有趣的故事若是流传出去肯定会很受欢迎，但这么公然地传播嘲弄人族王室、贵族的内容必然会引起人类王国的不满，那样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 “别误会，我们要传播出去的不是单纯的故事。”萧云摆手，“那种茶余饭后看的东西就算流传开来也没有太大意义，我想流传推广的是我们雪狼族的部分传统技艺，在健康餐饮、手工业和农业方面起到教育推广作用的知识，这些知识才有下力气去发行推广的意义。” 伊芙琳：“……” 来雪狼族部落客居学习一个多月，伊芙琳已经颇为深刻地了解了自己这位老师直白到毫无情趣情调可言的实用主义风格。最明显的一点，她带来的精灵族艺术类书籍老师只听她念了几页便一脸嫌弃；连受众最广、发行量最大的大陆游记，她翻译给老师听后老师的评价也是“真特嘛能水，网文要写成这德性铁定扑街扑到死”……虽然听不懂，看语气神态就知道不是好话。 现在，伊芙琳对阿云老师的思维模式更加无话可说…… “所以……老师你想推广的是……指导烹饪的教材？”伊芙琳尽力平和地。 “只教做菜的话受众太单一，实用性也不高。我们雪狼族除了在烹饪方面有心得，农业、手工业、烧砖制瓦、陶器、廉价好用皮实的树皮纸、采煤、榨油、防止染色等都是有一定长处的，可以按照从易到难的步骤一步步地刊载到大陆游记上面向整个大陆进行推广介绍，让看到我们草原工具书的人能够学到一技之长。”萧云信心满满地道。 “……”伊芙琳无语了好会儿，尽量委婉地：“……呃，老师，我个人是觉得这样的内容很值得一看，可是，大陆上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文章内容广泛流通过……所以……” “我知道，单纯的工具书愿意看的人不多，死板地登上去吟游诗人估计不肯干。但是我们可以对其进行包装嘛，用故事的外壳来卖工具书的内容，这样不就妥了吗？”萧云道。 “嗯……比如？”伊芙琳擦了把汗。 “比如说我想在吟游诗人大陆游记里面登载一篇长篇连载的美食，我想想，嗯，名儿就叫美食猎人游记，一期编一个美食猎人的小故事登上去，故事里面包含一份菜谱，既看了故事又能学做菜，岂不是两全其美？还可以给我们雪狼族出产的农产品、副食产品打广告，对了，也可以给圣布里奇的香料打广告，到时候我会找卡莱尔要赞助。”萧云越想越觉得有理，“来来，我先来现场编一个美食故事，你用通用文字写下来，我不会写你们那种弯弯绕绕的字，正好有你这个现成的翻译……” 伊芙琳哭笑不得，偏偏还没法拒绝，只好拿起羽毛笔端端正正坐好听老师口述。 “第一个故事里教的菜最好是做法不太难又直白粗暴地好吃，我想想……嗯，兔肉貌似各个地方都有在吃，那这第一篇就讲冷吃兔吧。” 伊芙琳听到冷吃兔这个词儿顿时精神一振、口腔中开始分泌唾液，这种麻辣味儿的兔肉丁实在太过美味、让喜爱清淡口味的她都欲罢不能，一想到这种食物的烹饪方式可以写下来传播到大陆各个角落、让所有人都嘴馋她吃过的冷吃兔，她便忍不住有点儿小激动。 “主角人设的话……嗯，第一章还是要给主角设置一个神秘的背景，让人去期待后面的情节，这样吧，伊芙琳，你这么写——圣布里奇王国边境线上的小镇，一位胖胖的店主经营着一家生意糟糕的小酒馆……” 伊芙琳连忙动笔将萧云现编的故事写下来，这个以美食为主线的故事非常地简单粗暴、没有任何文辞文藻，上来就讲了一个濒临倒闭边缘的小酒馆在神秘过客的帮助下利用圣布里奇出产的香料和随处可见的野兔打造出一道美味的下酒美食冷吃兔、完成绝地逆袭的过程： 开篇是胖店主被对门的大型酒店帅气老板嘲笑生意冷清，并暗示胖老板关门回家去种地；随后是主人公登场，神情寥落的黑袍男子落魄地坐在街边休息，善良的胖老板将黑袍男子叫进冷清清的酒馆中给了一份免费食水，黑袍男人便让胖老板在店门口搭灶烧锅，秀出高超身手抓回来十几只野兔，当街为胖老板烹饪冷吃兔；香味引来行人流连，走到对面大酒店的客人不由自主地倒回来进入胖老板的店中，连帅气有钱的对面老板都忍不住打开窗户朝外打量；然后么就是冷吃兔作为下酒菜在店里供应，生意火爆、日进斗金…… 这就是一个毫无内涵的、简单粗暴的套路故事，备受套路轰炸的中国人可以说是看了开头就能猜到结果，但这种神仙过路帮助善良败者打脸逆袭的套路剧情能在地球上流行也正是因为这种套路够经典。明知道这完全就是阿云老师现编的故事，作为代笔者的伊芙琳在写下结尾后还是忍不住好奇起那个又强大又神秘又会做菜的男人到底是谁…… “我还没想好。”萧云双手一摊，“名字都还没起呢，不然我能让他在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只是一个路过的美食猎人’？当然这么自报家门也很装逼啦，中二青年读到会很爽……下一章再慢慢想名字咯！” 伊芙琳：“……” 开篇美食故事写完，接下来就是农业推广故事……这部分内容萧云摸着下巴想了想，把牵出农业线的主人翁设定成了游历中的森林精灵游侠——还指望宣传自家形象的连载故事能在精灵族搞的大陆游戏上刊登呢，萧云不讨好他们双方怎么能行！ 看大陆游记上那些花式炫文笔的文章，足够让人知道这帮精灵多自恋，把他们的人设定成博学多闻的农业科普教育主人翁，不怕他们不吃这套~！ 当然，这毕竟是宣传草原人民热爱和平创造、推广雪狼族形象的连载，雪狼人必须有姓名，所以这个森林精灵游侠必然有一个雪狼族好友…… 萧云懒得想名字，精灵游侠就叫海琳，雪狼族好友就叫红叶，伊芙琳落笔的时候手一抖、差点把羽毛笔鼻尖戳坏。 “这样起名是不是太……不够正式了呢？”伊芙琳算是亲身体会到了老师随口编出脍炙人口故事的能力，用膝盖都知道这两个故事肯定会大受欢迎，就这么随便拿一个精灵战士的名字套到主角身上用实在是让她接受不能。 萧云蹙眉苦思半响：“那要给他起名叫克莱斯特，算不算对克莱斯特将军不尊敬？” 伊芙琳二话不说就把精灵将军的名字写了上去。 “其实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嘛~”萧云摆摆手，喝了口水，“好了，我们来把精力放到故事内容上——” 故事中的森林精灵克莱斯特和雪狼人红叶，设定上就是行走在各种族间的移动文明传播塔，走一路指导一路农业相关、把雪狼族的农业知识和手工技艺推广出去。 与伊芙琳商量了一番“世界背景”后，萧云把故事开篇的地点放在了西大陆的矮人王国——整个布龙菲尔德大陆农业环境最差的就是矮人王的家，全国高原和山地广布，温带大陆气候，虽然不缺雨水但耕地面积稀少，除了家里有矿这点能称道，别的方面说起来都是泪…… 矮人王国国内大部分地区是山区和荒漠，后者就别提了，跳过，重点就放在山区部分，故事便在此展开。 哥俩好感情深的精灵游侠克莱斯特和雪狼人红叶搭乘跟吟游诗人协会租来的飞空艇横穿西大陆，中途遭遇风暴、被刮到了一处无名山区，两人发出求救信息等待协会救援，但携带的粮食不够，只得向本地人求助，开始与本地的山区矮人村落打交道。 这个矮人村落住的地方七山二水一分地，一穷二白穷山恶水，让人见之心酸，擅长耕种的雪狼人红叶和博学多闻的克莱斯特便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为矮人村落在山地上开辟出梯田，造出水车将水提上山浇灌种植农作物…… 伊芙琳自己都是第一次听说山地还能开出梯田，这地方仔细地问了半天萧云又用物质拟态魔法做了实验，大为震撼，十分虔诚地把这部分的细节仔仔细细地写上去。 美食故事只写了两万字，农业推广故事足足写了三万，伊芙琳连晚餐都顾不得去吃、熬了一个通宵把这两个内容翔实干货十足的开篇故事写完，红着眼睛抱着珍贵的稿子看向萧云：“我不能让这么重要的故事闲置在我手中，老师，我想现在就赶回去、请求克莱斯特将军联络吟游诗人协会。” 萧云不住打哈欠，困得要死：“不再多检查一下修改错别字？” “我才不会写错别字呢！”伊芙琳羞恼地甩了下肩膀，跳下炕对着屋外跑，踩到雪知道凉了才倒回来穿鞋。 “那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诶等等，你的作业本没带！” “……”伊芙琳二次倒回来拿作业本。 伊芙琳的坐骑在下雪后便混在牛羊的产房里享受幼崽们的照顾，她出门对着畜牧区跑了一半，忽然想到了啥，又倒回来……对着厨房跑，厚着脸皮跟牛角要了半罐子的冷吃兔。 飞行坐骑算是大陆上最迅速快捷的交通方式，就算大雪遮天蔽日、必须降速飞行，也能保持70公里的时速；没到中午，冻得直发抖的伊芙琳就回到阿纳纳斯城，并直接闯进了克莱斯特将军的家。 将军的妻子忍着笑给伊芙琳拿来毛巾，心急的伊芙琳顾不上洗澡驱寒，直接将自己写好的稿子交给克莱斯特。 放在上面的稿子标题是美食猎人游记，下巴变圆的克莱斯特眼睛一亮，拿过来就开始读…… 读到一半，精灵将军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向伊芙琳。 伊芙琳起身走到壁炉边把放那儿解冻的罐子抱过来，拿勺子舀出油汪汪、红艳艳的冷吃兔装在碟子里，递给精灵将军。 就着冷吃兔读完美食猎人的故事，克莱斯特心潮起伏，眼睛发亮，再度目光炯炯地看向伊芙琳：“这个又强大又神秘又会做美食的男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哪个种族？” “……”伊芙琳艰难地，“阿云老师说，他还没想好。” 第126章 阿云老师的风格 克莱斯特将军俊美无匹的脸差点裂了…… 伊芙琳赶紧补充：“老师说他会在下一章想好。” 克莱斯特：“……”这个解释你要问精灵将军满不满意, 那肯定是不满意的……但他还能嗦森么！ 定定神，克莱斯特将军实在不愿意看见这篇中塑造出来的神秘男人被原作者这么糟蹋, 便道：“伊芙琳, 这篇游记的插画决定让谁来画？” 伊芙琳“诶”了一声, 一脸的懵逼——卧槽她光顾着为这两篇游记兴奋，把重要的插画给抛之脑后了！ “我来画。”克莱斯特将军深沉地，他算是看出来了，伊芙琳拜了雪狼族的老师后人也变得不靠谱了, 他不能让那个理想中的男子被这对师徒这么可劲儿的糟蹋！ 随随便便能活几百年的精灵哪个走出来不是多才多艺, 克莱斯特不但武技一流、战术一流、颜值一流（下巴圆了也无损颜值），在艺术领域也颇有建树，尤其擅长人物绘制、书法和诗歌, 当即请他的妻子为他准备笔墨稿纸, 将游记中那个让他心生向往的神秘男子描绘下来。 不知名小镇清冷的街道上, 一个男人侧身看过来，带兜帽的黑色半身斗篷盖住了这个男人的上半张脸，灰黑色为主题的皮甲被强壮有力的身躯绷出硬朗流畅的曲线, 微微下躬的身型仿佛蓄势待发的猛兽；兜帽阴影下, 若隐若现的一只眼睛眼神锋锐冰冷, 神情淡漠, 唇角如刀, 修长有力的手指挡在完全隐藏的左眼前方，似乎是在阻挡窥视者的视线，又仿佛是正在衡量窥视者的脖子需要从哪儿切开。 “……将军的人物依然是这么出彩呢, 正应该由您来绘制这篇游记的插画，纸上的人物仿佛有了灵魂一般。”伊芙琳心虚地鼓掌。 克莱斯特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将自己精心绘制的插画小心地卷起、用丝带与原作稿纸轻轻绑在一块，这才坐回来，捧起第二份原稿开始。 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不以您为原型的话，阿云老师就要拿海琳来当主角了。”伊芙琳沉痛地。 “……”克莱斯特将军无语半响，只得忍着违和低头看文稿。 没有任何累赘的描写和无病呻吟般的咏叹，《精灵游侠与他的雪狼族好友大陆游记》开篇上来就是俩主角搭乘小型飞空艇横穿西大陆遭遇强劲风暴，惊险万分地降落在不知名山区，物资遗失食物紧缺、不得不在荒凉大山中野外求生…… 饥肠辘辘的两人为了找食物弄出不少笑话，先是雪狼人红叶抓起肥胖的虫子递给精灵游侠“去掉头就能吃”，吓得精灵游侠逃之夭夭，后是游侠找到可食用的野菜煮成菜汤，逼着雪狼人捏着鼻子灌；轻松有趣的搞笑桥段不但缓解了开篇时的紧张气氛，又从侧面说明了两人感情深厚。 介绍了两主角的人设和背景后，接下来便是与当地土著矮人村落打交道的剧情，总结起来可归纳为：上门求助被村民接纳，不忍矮人穷困出力帮忙，思想保守的矮人村长不信任外乡人、要求驱赶他们，俩主角想办法获得村民支持，作手将山坡改成梯田，大段文字描述梯田改造中遇到的困难和聪明的精灵游侠想出来的解决办法，梯田成型，又建造出水车解决灌溉问题…… 雪狼人红叶强悍的非人体力和动手能力与精灵游侠克莱斯特聪明的大脑相结合，一步步地攻克难关、解决问题是这篇游记最深层的爽点，对矮人无感也压根没啥亲密雪狼族好友的精灵将军越读越眉飞色舞，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他甚至觉得自己要真是“游侠克莱斯特”的话，帮助他没放在眼中过的矮人也不是啥问题了。 这个过程中文内又巧妙地设置了许多搞笑桥段，总能戳中读者的笑点，要不是精灵将军极力控制，他的笑声搞不好要把外面客厅里的妻子惊动。 萧云要说做别的事儿还行，文学功底他是指定没有的。但是上辈子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有个好处，网文漫画电影游戏他都有接触，所以他很清楚通俗要怎么才能吸引到读者的注意力——那就是将代入感无限强化，让读者在时能够代入到主角身上。啥艺术性、感性、文学性咱都不讲究，读者能跟主角感同身受，这篇通俗才算是成功。 然后嘛就是套路化的爽点往剧情里塞……作为反对者的反派一定要是章节中最有身份的人，然后让这个反派被低调有实力的主角强势打脸，这种反转逆袭桥段不管是哪个世界的人民都喜闻乐见。 至于夹在文字间的干货和私货嘛，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东西了……反正不管干货还是私货都能增加文章厚度，让里虚构的故事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 三万字的读完，克莱斯特收拢稿纸，矜持地、目光炯炯地看向伊芙琳：“这一篇的插画要让谁来？” 伊芙琳心领神会，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海上新商路开辟之前阿纳纳斯城想联系吟游诗人协会还得费点时间，现在协会都申请了个据点常驻在城中，要找这帮由各个大陆的精灵族和少数别族行者游侠组成的自由协会别提多简单。克莱斯特将军出面揣着文稿和他绘制的插画上门，协会据点的负责人拜读过后，拍着大腿开启联络水镜跟总部交涉，立马将这两份游记文稿加塞到了本期发行的《大陆游记》里面去。 精灵族的行动力是很靠谱的，远比拖沓的冒险者协会靠谱，五天后伊芙琳神采奕奕地回到雪狼族部落，身上就揣了几本新一期《大陆游记》的样刊。 “今天这本游记就会被吟游诗人协会送到全大陆各个角落，老师，我们的名字会被无数人看到呢！”伊芙琳激动得双手捧心，满面红光。 “哦哦，那不就很棒棒。”萧云随口敷衍着，淡定地翻开样刊。 精灵族做事情还是很细致的，全大陆独一份的月刊弄得很精美，纸张也颇为讲究，翻开封面，登载的第一篇游记就是他的作品。 虽然萧云不认识样刊上的通用文字，但是这篇游记的插画已经足够暴露一切……主人翁画得跟黑衣版的刺客信条似的，腰部的位置还很“忠实原著”地画了把怪异的方片菜刀——除了自家用的菜刀是这个形制，萧云还真不信这个大陆上能有人揣这种方片刀出门。 “这上面写的什么？”萧云指着插画页上方的文字问。 “这排大字是标题，《美食猎人大陆游记》，下面的是著作者，第一排是你的名字，原著：雪狼族阿云，笔者：森林精灵伊芙琳(*////▽////*)。”伊芙琳又羞涩又兴奋地。 萧云满意地点点头，精灵族还是很有节操的，没忘记把他要求的雪狼族著作者标上去，还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翻过不认识的文字页面，再看到下一篇农业推广的卷首插画时，萧云更加满意了……这篇的插画画的是并列的两人，一个是轻装打扮的精灵游侠，另一个魁梧大汉脑袋两侧仔细地画上了雪狼族的耳朵，这宣传打得好啊~ “画得很有神韵，尤其是我们的族人。这是谁画的？”萧云兴致勃勃地。 “是克莱斯特将军亲自绘制的呢！”伊芙琳振奋地。 萧云：“……”那浓眉大眼的家伙还真好意思把和自己同名的主角画得这么帅啊。 行吧，看在红叶也被画得很帅的份上，原谅他了。 “老师，吟游诗人协会希望下一章的文稿能尽早提交，以避免像这次这样仓促改版，内页插画都来不及雕刻彩版，只能用黑白的。”伊芙琳又道。 “啊……晓得了，回头有功夫再来忙这事。我去看看红薯怎么样了，你把这几天落下的作业补一补。”萧云拍拍屁股起身就要走。 伊芙琳连忙扑到炕桌上抓住萧云衣角：“等等啊老师，一般来说登载到游记上的文稿都是提前一个月提交的，现在已经晚了哦！” “之前不也赶上了嘛，这回晚个十天二十天的也来得及，再说我也没法一下编那么多故事，等我想几天再说。”萧云把她爪爪拍开。 伊芙琳直接垮过炕桌抱住萧云的腰：“那是临时加塞的——你不要骗我，明明只要你愿意的话你马上就可以想出故事来的！” “你能不能讲究一点、矜持一点，抱来抱去像什么样！”萧云呵斥，“我脑子也要休息的嘛，来来松手，我先去取材。” “取材？” “对啊，下一篇精灵游侠游记我们就写克莱斯特和红叶怎么教没有田地的穷人种水培红薯，很实用的嘛，解决民生问题。好了松手我真的要去取材了~” “你又想骗我！红薯怎么种你最清楚了，根本不用取材！”伊芙琳抱得更紧了。 萧云：“……”伊芙琳这头精灵比巴尔克那头蠢龙难忽悠，愁！ 冬日里依然隔天就要开工的造粉厂，正兢兢业业抽取粉条水分的巴尔克不知为啥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爽。 “……奥斯顿是不是又在偷偷骂我？”巴尔克疑惑地抓抓脑壳。 吟游诗人协会在布龙菲尔德大陆的总部位于南大陆北段的不冻港，著名的商业中心城瓦伦丁城。 瓦伦丁城属于南大陆北部联邦中最强大的国家克洛宁王国，国土面积为南大陆之最，人口近五千万。如此规模的人口基数再加上克洛宁王室的励精图治，国力鼎盛、精英辈出，拉弥亚商团那强大的海上军团和入驻各地的巡逻队近三成来自于克洛宁，施法者协会、炼金术师协会、吟游诗人协会、冒险者协会、猎人协会等自由势力中也不乏克洛宁人的身影。 艾萨克的小团队在草原上开始下雪后便搭乘冒险者协会的船回到了气候较为温暖的南大陆，当北大陆已是冰天雪地之时，位于南大陆最北端的商业中心城瓦伦丁才刚刚开始下雪。 这一年的冒险收获颇丰，艾萨克索性用团队里大家出的团费在瓦伦丁最热闹的商业区长租下一栋小楼作为团队的据点。这地方的租金可不便宜，一年就要二十几个金币，对于艾萨克的小团队来说也算价格不菲；但既然想在瓦伦丁城招募到可靠的新队友就要舍得出钱，且住在商业区中也另有好处，至少市场上的价格变动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得知，不至于在交易时被人瞒骗糊弄。 橡树酒馆中，艾萨克和亚力正与一位植物猎人攀谈。 请到这位植物猎人小妞可不容易，这种放弃了战斗正职走偏门的人才在哪个团队都极受欢迎，因为他们能让团队在经过某些特殊地区时不会让那些值钱却不显眼的宝贝从眼皮子底下漏过，为了争取到与这位小妞喝一次酒的机会，艾萨克足足付了三十枚银币给情报商人。 但很遗憾……艾萨克得到消息的时间太晚了，这位克洛宁本地人的植物猎人小妞在一天前刚刚答应了某个大团队的邀约，得知艾萨克与亚力的来意，她很抱歉地摇摇头，施施然起身离开。 “又是西奥多，上次我们看中的炼金术师也被那家伙抢走了，那混蛋难不成是专门盯着我们的吗？”植物猎人离开后，亚力便忍不住抱怨道。 “我们这种小团队本来也不请不到炼金术师，就算不是西奥多，也会有其他大团队出手。”艾萨克叹了口气，闷闷地灌了一大口酒，“更何况西奥多的团队带回来两头活的奇美拉大出风头，选他们还是选我们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 亚力脸颊上的肌肉抽了抽，晦气地：“嗨，那我们得怎么办，难道要去街上捡人？” 没有团队看中的零散冒险者若是连流连酒馆的钱都出不起，就只能在街上游荡意图碰到不挑人的团长，可这样的人一般实力低下，就算请到团队中来也发挥不出多大作用。 艾萨克摇摇头：“我们可分不出人手去照顾新人，算了，下午我再去找情报商。” 亚力低声骂了一句黑心又不靠谱的情报商，吃了两口小菜又暴躁地拍桌子：“太难吃了，这种烤肉也敢卖二十铜币一盘，给雪狼族的烤串提鞋都不配，免费赠送的泡菜都比这玩意儿好吃十倍！” 这边亚力刚拍了桌子，另一边更大的拍桌声从吧台处传来，亚力吓了一跳，扭头看去，便见一名酒糟鼻的魁梧蛮族冒险者正大声冲着侍者咆哮：“我可是听说橡树酒馆是这条街上最好的酒馆才上门的，结果你们连冷吃兔都没有！” 侍者大约是见惯了发酒疯的人，懒洋洋地：“我们橡树酒馆的酒水已经是这条街上最讲究的了，从来不掺水，也不会把发酸的酒勾兑后卖给客人，至于你说的什么兔子肉……那玩意儿城外的树林子里多的是，你可以自己去抓来烤。” “我说的是冷吃兔！谁要吃那些骚兔子肉！”冒险者大怒，再次用力拍桌。 “你愿意冷吃热吃都行，总之我没有听说过这条街上有哪家酒馆拿兔子肉来糊弄客人，或许你可以去下城区的草棚子里找一找？”侍者嘲弄地道。 暴躁的蛮族挽起袖子就准备把吧台掀了，侍者脸色大变，连忙朝外跑，坐在附近的冒险者纷纷拿起自己的酒水小菜换位置准备看热闹；正在这时，有人推开双扇门跑了进来，一脸惊喜地朝店内喊：“阿鲁多，那边有家酒馆推出了冷吃兔，正在店门口弄，快来！” 蛮族冒险者粗壮的手臂都抓住吧台边缘了，闻言立马松手转身，跟着同伴大步离去。 “冷吃兔？兔子还分冷吃和热吃吗？” “没听说过，什么玩意儿？” “这人是来找事的吧，兔子肉哪有牛肉好吃。” 店内的客人们交头接耳，坐在靠门位置的人好奇地起身走出门朝外打量，没多会这人便一脸惊奇地朝座位上的同伴道：“那里围了好多人呢，还有股香味传过来，这味儿可真是香！” 这人的同伴们也走到门口去，然后这群人便跟之前的蛮族冒险者一样呼啦啦跑了个干净…… 吃冒险者这饭碗的就没有好奇心不重的，店内客人们面面相觑，纷纷起身…… 客人一下子走了大半，原先还有心情嘲弄蛮族冒险者的使者坐不住了，也跟着跑出门…… 艾萨克和亚力吃了大半年雪狼人的美食，完全不相信除了雪狼人还能有人搞出更美味的食物来，稳稳地坐着把酒喝完才起身出门，然后吧……刚走出酒馆大门，他们就嗅到了旁边街道传来的刺激性十足、熟悉感强烈的动人香气。 “雪狼族跑来瓦伦丁开店了？！”亚力惊喜地叫了一声，拉着艾萨克就跑。 他们这会儿才动身显然是晚了，那家推出“冷吃兔子”的店门给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排排的后脑勺和屁股把他俩挡在了最外面。 “有这么夸张吗，一道下酒小菜而已！”亚力挤了几次没挤进去，反而被普遍强壮的冒险者们拿屁股拱了出来，就很气。 “就是，一道小菜而已，真是没见识。”旁边有个叉着腰的胖子酸溜溜地。 亚力见这人系着围腰就知道这也是在这条街上开店的，好奇地：“怎么，难不成你会做这个冷吃的兔子？” “游记里写得清清楚楚，来个傻子都会。”胖店主脸色不太好，口气也挺差。 “那你们怎么不做？”亚力朝密集的人群指了下。 胖店主沉默了下，不太情愿地：“才刚派了人去抓兔子。” 亚力压根不觉得这些手残的家伙能弄出雪狼族的美食，开口就想嘲讽，艾萨克把他拉住，疑惑地看向胖店主：“你是说，游记里教人做冷吃的兔子？” 胖店主大约是看到隔壁生意太好心情极差，懒得回话，转头就走。 “这家伙怎么回事！”亚力骂道。 “等等……”艾萨克再次打量围观的人群，发现这些人中有不少人胳膊里夹着书。 冒险者们粗野蛮横，大部分人倒是识字的，毕竟这个行当只靠蛮劲可没法混，不识字找到宝图都看不懂、更别提出售收获时被黑心商人忽悠瞒骗。 吟游诗人协会出的大陆游记中华丽过头的遣词造句很为冒险者们诟病，但游记中确实也经常会提到对冒险者有用的信息，在冒险者中有一定的市场；艾萨克带着亚力小跑到书店时，店里人头济济，生意并不比旁边的酒馆差。 “这不是艾萨克先生吗，这期的《大陆游记》早上刚到。”老板认识艾萨克，笑呵呵地把崭新的书本递过来。 亚力不识字，一脸无趣地站在门口懒得进去，艾萨克付了钱走出来当街翻开，第一篇游记的卷首插图便看得他一愣。 大陆游记精美的插图算是这本刊物的卖点之一，画技精湛的精灵们会将造型特别的魔兽画上去，冒险新人们很多就是靠游记中的插图来辨别猎物的。但把描绘的重心放在人物上，还是个用斗篷遮蔽面容、种族都看不出来的人物，这还是第一次。 再一翻开内容……艾萨克的脚步就停住了，惊奇万分地顺着印刷精美的文字往下看，根本不舍得把视线挪开。 “写的什么呢，艾萨克？”亚力等了会儿发现艾萨克都不肯动，好奇地问。 “写了个很有意思的故事。”艾萨克随口道。 “念来听听呗。”亚力道。 艾萨克拉着亚力走到书店边墙根下，翻回开头给亚力念，没有累赘的多余描写、朗朗上口的文字，流畅直白节奏明快的剧情很快把亚力的注意力吸引进去；平时做事情没啥耐性的他居然保持着颇高的集中力把不算短的故事听完，艾萨克念到最后一句时他还一脸意犹未尽：“这就完了？没有了吗？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没有写。”艾萨克翻到后面看了眼再翻回来，轻吐口气，“这篇游记真是与众不同，居然在故事中把一道名品美食的做法都完整写了出来，详细得生怕别人学不会一样。” “这是谁写的游记，我现在都很想吃冷吃兔了，我们不如也去那家店排队？”亚力急切地。 艾萨克翻回去认真看卷首插画，顿时一愣：“雪狼族阿云……？” “果然是雪狼族写的游记啊，我就说别人根本不可能做得出这么好吃的东西。走吧艾萨克，我们去排队。”亚力更心急了。 艾萨克抬起头看向同伴，无比纠结、无比匪夷所思地：“你不好奇吗亚力，雪狼族会做美食我们都知道，可是写游记……这也太古怪了吧？” 亚力跺脚：“你到底要不要去吃，你不去我去了！” 圣布里奇王宫中，卡莱尔王子笑着摇头，一脸无奈地看向带着游记来找他的提姆：“老师的风格真是……太明显了。这篇游记肯定是他口述后再让森林精灵写的，只有阿云老师才会这么无视文学性和艺术性，只在乎文章能不能传达他的想法和目的。” “明年的香料会卖得很好。”提姆笑呵呵地把卡莱尔说不出口的话说出来。 第127章 敬爱的阿云老师 卡莱尔再度笑着摇头, 提姆说的没错，这篇《美食猎人游戏》中用了很多笔墨来描写如何将常见的野兔烹饪成美味可口的冷吃兔，神秘的斗篷男子认真详细地指导胖老板如何选择、加工香料，缺少某种香料时可用什么替代，简直就是一份香料使用教材……就连卡莱尔王子读过后都忍不住想亲手尝试制作，更别提其他人了。 “不止如此, 阿云老师还将游记的地点放在了圣布里奇。”提姆笑着道, “我在协会中的朋友向我发来水镜通讯, 询问游记中提到的小镇是圣布里奇的哪个边境镇，弄得我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这篇游记越受欢迎, 知道圣布里奇的人就越多, 在选择香料时, 或许会优先考虑我们呢。” “是啊……老师总是如此地为我着想, 时常让我惶恐羞愧。”卡莱尔翻到卷首插画页, 用手指抚摸过原著者的名字，眷念地道，“相比之下，我实在没有为老师付出过什么。” 在阿云老师的指导这一点上提姆是十分羡慕卡莱尔的，这三年多来卡莱尔经由阿云老师的指导在圣布里奇已是说一不二；就连他自己, 只是偶尔得到少许提点也是获益良多。 “像阿云老师这样为弟子着想的老师确实全大陆也不多见。我的老师好几年没有跟我联系, 上次给我写了信, 询问的却是圣布里奇与拉弥亚商团的冲突、圣布里奇是否会外聘施法者参战……若非我得到王子殿下的信任，我的老师或许都忘记了我也是他的弟子呢。”提姆酸溜溜地。 卡莱尔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调侃地：“是这样吗, 我都没有听你提过呢，原来炼金术师协会更看好我？” 提姆不好意思地笑笑，勉强地转移话题：“说到拉弥亚商团，王子殿下有没有得到他们的新动向呢？” 卡莱尔王子体贴地没有继续炼金术师协会和他的老师的话题，他能猜出提姆为什么之前没有说这件事——提姆的老师也只是低阶炼金术师，若他来到圣布里奇，看在他是提姆老师的份上卡莱尔必须对他提高待遇层次，这会不利于接下来邀请更高阶的施法者。 “泽维尔老师来信向我提及此事，联邦正讨论几时发兵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南部乡下小国圣布里奇……不过就由谁主导征讨这一点联邦成员国产生了争议，这三年来圣布里奇的海贸获利并没有多到让联邦成员国心动的程度，但若能继承圣布里奇与森林精灵贸易的渠道无疑能提高在拉弥亚商团内部的分成占比……”卡莱尔王子将手一摊，自嘲地，“费迪南德王室对圣布里奇的统治权在他们的眼中已经是随时可以掀翻的腐朽桌子，我都不知该对此如何表示。” 贤者泽维尔是卡莱尔拜的第二位老师，长居于埃利奥特宫，相较于卡莱尔拜的第一位老师、教廷红衣主教柯蒂斯·哈维·马库斯，算得上是对弟子较为负责。 提姆轻蔑一笑，淡然地：“随他们怎么以为了，圣布里奇可不打算屈服。” “没错，亲爱的提姆，圣布里奇从不屈服。”卡莱尔王子哈哈大笑，将《大陆游记》夹到胳膊里，另一只手揽着提姆往外走，“你来前我正准备接见拉塞尔家的伯爵，现在伯爵想必等得不耐烦了，我们一起去见见这位麦克伦的绅士。” “拉塞尔家……雅珈蓝的拉塞尔？”提姆吃惊地。 “是的，雅珈蓝的拉塞尔。我们南部六国还未谈拢，雅珈蓝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卡莱尔满面红光，在亲近的朋友面前他无需掩饰骄傲，“雅珈蓝王室很早就希望政教分离、取消教产和十一税，他们的国家没有港口，愿意让出三成收益来借用圣布里奇的海上商路，这一次直接派来了拉赛加家年轻有为的伯爵商谈……公主们正缺乏优秀的夫婿人选，我得看看这位伯爵是否如传言中那样才华横溢。” 王子殿下与宫廷法师塔中最年轻的施法者走出偏殿，守在门口的两排侍卫行动迅速、井然有序地跟上随行，一路前往正殿，王宫来往的女官侍从纷纷退到两侧，驻足躬身。 “说到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在见过阿云老师之后这样的词汇很难用在其他人身上了吧。我向大河打听过阿云老师的年岁，今年也不过是他出生的第二十一个年头而已……我们初次在草原上遇到他时，他才十七岁。”提姆苦笑道，“想想我自己，十七岁时我还在干什么呢，而阿云老师十七岁就已经是足以指导我们的智者了。如果王子殿下用这样的标准来为两位公主殿下选择夫婿，我会很担心公主们能否嫁出去。” “没有关系，若没有足够优秀的年轻人那我的两个妹妹就一直留在王宫中好了，我是不会让她们嫁给庸碌之人的。事实上，我觉得圣布里奇若是出现女亲王也很不错。” “呃……” “哈哈哈哈……提姆，你也有无话可说的时候吗？” 大王子安东尼丧生，二王子卡莱尔携带着一整个船队的物资归国，身后追随着六十多位大小贵族，国王陛下心情如何外人不得而知，至少在表面上国王陛下并未对卡莱尔殿下表示不满，还借口身体衰老之故移到行宫修养，让出了代表王权的王宫正殿。 卡莱尔当然不会蠢到立即占居正殿，他仍旧居住在偏殿中，并将被丢到角落里无人理睬的两位公主接来安置在大王子所住的另一偏殿，还将父王丢下的部分政务交给两位公主代理——这样的行为是否虚伪暂且不说，起码表达了卡莱尔王子的态度：他并非独占权力蔑视亲情之人，甚至是乐意于让亲人来分享权力的。 这样的表态有没有打动国王陛下不好说，起码王城中的贵族们是吃这套的，乐于分权的王储总比独揽权力的暴君来得强；至于安东尼王子死因存疑……既然没有证据证明是卡莱尔王子干的，那又有谁会吃撑了来找唯一王储的麻烦呢！ 国王陛下都没有为心爱大儿子的丧生找小儿子的麻烦，那么别人又何必没事找事——贵族们更懂得权衡利弊，垂垂老矣的国王与年富力强的王子，如何选择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 而最根本的原因是，大王子安东尼性格暴戾、目中无人，跟他交好的贵族实在是没几家……卡莱尔显示出才能后国王陛下便毫不犹豫地支持二王子，本身也说明了对大王子的失望。如今国王陛下为了卡莱尔王子的声誉没有作出任何指控，只是用装病来表达不满，人家两父子的家事，外人就别去瞎凑热闹了。 在正殿的会客室中与拉塞尔家的年轻伯爵会面的过程耗费了卡莱尔王子两个小时的时间，微笑着送走这位外界传闻极有才华的伯爵，转过脸来对着好友提姆时，卡莱尔没有掩饰嫌弃：“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拉塞尔家的名头给了咱们这位伯爵太大的压力，原本仅有的少许灵气也被压抑住了，这样的男人可没有资格与圣布里奇的公主并列。” 提姆忍不住笑：“我觉得他还是有些长处的，没有你说得这么糟糕，是你的眼光太高了……也许你应该听听公主殿下的意见。” “还是算了吧，她们还太年轻。父王以往忽视了对她们的教育，我也不够重视我的妹妹们，我担心她们被浮夸的表相迷惑。”卡莱尔王子坐下，将放在茶几上的游记拿到手中，“我想让她们再多经手一些政务，多了解那些表面光鲜的贵族私底下是怎么回事，到了合适的年纪，再安排更有才能的年轻人和她们接触。” 提姆无可无不可地耸肩，卡莱尔现在变得有些强势，但这在他看来不是坏处……一国的王储若是容易被人说服打动、不够有主见，那才是最糟糕的事。 “说起来，连雅珈蓝都派来了拉塞尔伯爵，那五国难道没有派出使者？”提姆好奇地。刚进入宫廷法师团的他这段时间忙着与圣布里奇的宫廷法师们磨合，对于其它方面都有些疏忽了。 “派来了，但使者的身份不够。”卡莱尔轻描淡写地，“他们或许想要拿我与安东尼之间的龃龉说事，我想我需要给他们一些时间冷静一下。” 提姆有些愕然，随即又有些想笑，卡莱尔表面上依然是那位宽厚包容、心胸广阔的王子，性格倒是越来越强硬霸气了。 “或许是认为你太过年轻，所以轻视你了吧。”提姆笑道，“这样正好，我们能再多点儿时间把海上商路抓到手中。” 卡莱尔很高兴提姆总是和他心意相通，点头道：“我正准备在新年晚会时宣布将圣布里奇商团更名为泽根商会，正式邀请雅珈蓝加盟。”笑了笑，调侃地看着提姆，“还有一份邀请函想要发给炼金术师协会，只是不知该在抬头处写上谁的名讳。” 这就是要将仅属于圣布里奇的商团改成接受多国势力加入的商会，卡莱尔王子以费迪南德王族的名义来掌握主控权，将商会的性质从地方王国带领升级为南大陆一方势力。 提姆呆了呆，顿时兴奋起来：“那当然是……布龙菲尔德大陆总部的会长阁下。” 卡莱尔笑着点头：“那就要请提姆·汉弗莱先生为费迪南德王族联系会长阁下，询问尊敬的会长阁下是否愿意赏脸。” 提姆连忙挺直腰背，将手按在胸口，笑容洋溢地：“很荣幸能为您服务，我的王。” 两个年轻人相对而视，哈哈大笑，卡莱尔拍了下游记封皮：“你去忙吧，我要专心看书了，我每天可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那我就告退了，不打搅王子殿下的休闲时光。”提姆笑呵呵起身朝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我还没有正式拜会过两位公主，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一番？” 卡莱尔嫌弃地挥手：“快走，成年前我是不会让她们跟年轻男子打交道的，四十岁以下的男人禁止进入偏殿。” 提姆都惊了：“哈？那岂不是让公主殿下更加难以分辨男性好坏？”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卡莱尔自信满满地，“明年我会邀请阿云老师和大河来圣布里奇过冬，没有阿云老师的教导和大河的洗礼，我是不会放心妹妹们去认识那些庸碌无能的男性的。” “……”提姆本来还想为自己正下名，想想阿云老师的头脑和大河的外形，啥话没说，灰溜溜走人。 卡莱尔愉悦地看着提姆狼狈的背影消失，这才低头继续翻书，没看多久，他就震惊地站了起来。 “殿下？”随侍一旁的侍卫小心地。 卡莱尔完全没听到侍卫的呼唤，眼睛盯着纸上的内容不肯挪开。 这几年的历练下来卡莱尔已经学会了用政治家的眼睛看世界，再加上对阿云老师的了解，他毫不怀疑阿云老师是利用吟游诗人协会发行的这本大陆游记在与看不见的敌人做较量，而这也是卡莱尔震惊的主因。 “谁会对草原上的部落有如此敌意，逼得阿云老师选择用这种办法来自我保护？”卡莱尔的额头上渐渐冒出汗珠，心中愧疚更深……他实在是太过关注自己，不知关注老师，一次次地靠老师出手帮忙站稳脚跟，却对阿云老师的处境一无所知！ “雪狼族的敌人……拉弥亚商团投送过去的物资兵力并不足够深入草原威胁到雪狼族，那会是是谁呢……难道是草原王庭？”刚冒起这个念头便被卡莱尔自己否决，“不，也不对，以阿云老师的睿智，若雪狼族的敌人是虎族，那么他根本不会用这种办法来为雪狼族做宣传，他只会尽可能低调地发展自身，为胜利积攒筹码，看准时机给予虎族致命的一击。” “除了草原王庭……还有谁能给阿云老师这么大的威胁呢？” 卡莱尔在会客室里绕着沙发转了几圈，始终想不出这个潜在的敌人到底是谁，这让他感觉有些无力，叹着气重新坐回去。 “从圣布里奇投运物资兵力过去太困难了，阿云老师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一直没有把他们的处境告诉我吧……”卡莱尔面露苦笑，搭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握成拳。 “我果然是过于年轻，不够可靠，只不过是收拾好国内的局面，我就开始沾沾自喜了。”意识到自己的无能让卡莱尔羞愧得无地自容，“圣布里奇的王子在布龙菲尔德不算什么，圣布里奇的国王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真是……骄傲得太早了！现在的我根本谈不上对老师有任何帮助，甚至不够资格让老师告知我他的困境，我到底在自满得意什么呢！” 忍着羞臊将游记合拢抱在怀中，卡莱尔蹭地起身，大步走向门外，侍卫们赶紧跟上王子殿下的脚步。 走出正殿，感受了下逐渐变寒的天气，卡莱尔招手交出一名侍卫，吩咐道：“去将希尔保特亲王请来，我要问问他今年城中防寒措施进展如何。” “是，殿下。” 侍卫匆匆离去，卡莱尔王子转头回自己的偏殿，心中琢磨着与亲王的会见……希尔保特亲王的爵位跟父王同代，到他继位，希尔保特亲王便要退位让贤。之后希尔保特还能保有哪一层的爵位就要看他的意见，受此压力，希尔保特亲王对他还算恭敬。 也是看在这份恭敬上，卡莱尔王子让希尔保特亲王在他独揽的毛线生意里插了一脚，由希尔保特亲王来负责王城内的低价毛纺品运作。 之前对提姆的话不全是开玩笑，卡莱尔王子是认真考虑要从两位公主中选择一位继承亲王爵——他很赞同老师对亲王制度的看法，但要直接削去亲王爵确实并不容易，阻力会超乎想象，所以卡莱尔王子决定用公主继位来缓和削去亲王爵有可能引起的冲突。 若果在他之后圣布里奇的亲王能形成公主继承的传统，那么亲王爵对王权就谈不上了制衡了，再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也没有可能借着亲王的存在无事生非。 “希尔保特今年四十一，不在限制范围内……也是时候让两位公主接触实事了。”卡莱尔轻吐口气，转头看向两位妹妹居住的右殿。 老师对于培养使用雪狼族的雌性红叶没有丝毫的顾忌，也不在乎所谓的世俗成见，那么圣布里奇的公主应当也不会输给雪狼族雌性太多才对。 “女人们也投入工作不是坏事，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男人的压力。”卡莱尔王子低声自语，“男人们若是发现女人会跟他们抢工作，多少也能更有干劲一些吧……输给女士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站得最近的侍卫听到了卡莱尔王子的自言自语，惊得下巴不住往下掉…… “嗯？下雪了啊。”卡莱尔王子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产生的想法和将要采取的行动有多么惊世骇俗，摊开手掌接住飘落的雪花时，他脑中想的全是怎么利用希尔保特在王城防寒工作中的疏漏处来逼迫这位堂兄在公主参政上退步。 圣布里奇的冬天很短，下雪最多半月。王城开始下雪时，北大陆草原上的冰层已经冻到厚达半米。 临近部落的河面上成了幼崽们新进喜爱的游戏场所，萧云让灰矮人和兔狲合作弄了批带冰刀的皮靴子出来，不怕摔打的幼崽们更是玩得连吃饭都能忘记。 去年雨水大，人工河道的水没断，幼崽们霸占了自然河流，萧云想要凿冰捞鱼就只能往人工河道来。 用开矿的锤子和钢钎凿开厚厚的冰面，新鲜的氧气立即将河底的鱼吸引过来，直接下网捞，一捞一网兜；最开始时这么捕鱼还有些刺激性，现在么，连最爱吃鱼的牛角都捞得一脸淡定…… 捞了几桶鱼拎着往回走，过桥时幼崽们看见阿云便远远逃走、让萧云想叮嘱他们别玩太疯都没机会…… “这帮小崽一玩就玩这么疯，还是作业太少了！”萧云不满地。 “……”牛角闭紧了嘴巴不吱声，只要不是给他加作业，爱谁谁。 草原上的淡水鱼要说肥美的话够呛，数量倒是挺多，水渠里随便放养都养活了不少，很能调剂缓解大伙儿吃兔肉吃到腻的胃口……没办法，小兔仔三个来月就要增加一批，又不断有母兔成年，最近为了消耗兔肉连猪都不怎么杀了。 回到部落、和食堂的人一块儿把新捞的这批鱼清蒸红烧水煮装盘，萧云领了自己的份量回宿舍享用，才刚坐下，伊芙琳就满身风雪地回来了。 “老师，说好的第二章要给美食猎人安排身份，结果你又糊弄了一章，吟游诗人协会很不满意呢~”披风一脱、伊芙琳就爬到炕上来抢萧云的水煮鱼吃，这个精灵小妞真是越来越不尊师重道了。 “不满意拉倒，烂尾算求，只登精灵游侠那篇算数。”萧云没好气地。 “别这样嘛老师~~”伊芙琳哭笑不得，“猎人协会来信询问游记里的美食猎人到底是谁，连女王都注意到了游记上我们的作品，才刚登两章就烂尾，会有很多人气恨我们的。” 萧云打量了下伊芙琳身上之前没见过的蜘蛛丝袍，呵呵冷笑：“是恨你才对吧，你现在风头很大哦，你给人气恨关我啥事，我就不信有谁无耻到来找我这个雪狼族幼崽的麻烦~！” 伊芙琳也知道自己逼着老师要故事很让阿云恼火，厚着脸皮嘿嘿地笑，拎了袋金币放炕桌上：“上一期大陆游记卖得很好，吟游诗人协会给了两百金币的稿酬，还送我了这条漂亮的法袍，金币在这，衣服就归我辣~老师你不会想穿裙子吧？” “谁说我不要裙子的，青岩身材不就和你差不多，他可以穿啊。”萧云拉长了嗓门儿。 伊芙琳：“Σ(⊙▽⊙\"a！！” 萧云故意朝她小腿位置看：“稍微改短个二十厘米，球球也是能穿的嘛。” 伊芙琳：“￣□￣｜｜？！” “……我觉得改二十厘米的话不能用稍微这个词儿。”伊芙琳实在是接受不了萧云偶尔在用词上的不严谨，硬着头皮吐槽。 “你信不信我真让青岩来穿裙子。”萧云面无表情。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伊芙琳秒速低头。 “说吧，还有什么事。”萧云白她一眼，还治不了你。 “嗯……长老议会和克莱斯特将军托我向您带话……”伊芙琳不好意思地搓手手，“按照您的菜谱烹饪的冷吃兔确实美味，但是仍然很有兴趣尝试原版到底是什么味道……所以，想购买一批原风味的冷吃兔……” 萧云答应开春后提供一千万斤的酱油，这个数额在阿纳纳斯城接触过的交易规模中那真是相当地史无前例了；客居在部落里的伊芙琳自己就特别清楚部落里为了产出这个量的酱油忙到啥地步，烧酱油缸人手不够时她还去帮过忙——当然，就算是帮忙期间作业也没少过。 除了酿造酱油、醋、泡制各种调味酱料，还有制作粉丝粉条、羊毛加工、大棚菜蔬种植、蚯蚓养殖、牛羊畜牧、养猪、养兔子、加工兔毛兔皮猪鬃猪皮等等无数的活儿要做，以及身在其中才知道痛的学习任务；在北大陆居民整体猫冬的惬意日子里，部落里这千多号人硬是忙得就算大雪天气也只能休息半天……这样的工作强度下，伊芙琳来开这个口确实是特别地不好意思。 “卖了！”萧云干脆利落地一拍炕桌。他也是吃兔肉快吃到吐，要能卖出去那真心是感谢森林精灵全家。 第128章 火炎部落的价值 冷吃兔的成本=养殖成本+加工成本+香料+豆油, 其它还罢, 豆油的成本是真高, 毕竟种的大豆不是专为榨油培育的转基因大豆, 一亩地种下来400多斤大豆也就能榨出三十来斤豆油, 萧云琢磨着这价格怎么也不能低了, 但是开太高的话也担心森林精灵不买账…… 他这刚琢磨上呢，伊芙琳便唰一下掏了卷羊皮纸卷来, 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老师，这是克莱斯特将军签名的合约, 您看看有没有问题。” 萧云做个招手手势, 伊芙琳便麻溜地展开来念道：“今与雪狼族阿云签订冷吃兔购买合约, 议价为三十金币一吨……” “等等。这个价格是克莱斯特将军出的？”萧云神色古怪地。 “是长老议会的几位长老与克莱斯特将军商议后的出价。”伊芙琳道。 三十金币等于三千枚银币, 等于十五万枚铜币，三十金币买一吨冷吃兔, 等于每斤的单价为75枚通用铜币（二克重），这个价格以本世界的物价来说是有点小贵的，森林精灵买过去绝壁没赚头。萧云很奇怪这帮绿皮尖耳朵为啥忽然就这么实诚了，琢磨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东西又不是民生刚需, 需求量小，人家买过去就是自家消耗的, 就算对外出售那也是极少部分, 当然乐意在这方面给雪狼族点甜头。 想清楚这些，萧云也爽快：“行，就按你们的合同办, 第一批先来多少吨？” 伊芙琳眉开眼笑：“克莱斯特将军说，先来十吨就好。” 十吨就是两万斤，这也不是啥“就好”的量了……不过反正部落里有的是兔子，萧云麻溜应下，签了合同立马出门去找青岩——要杀那么多兔子，幼崽们的半天假全部取消，统统回来工作！ 兔肉炒制后会缩水，但这个缩水的量比起苜蓿养大的肥硕草原灰兔来说不算啥，阿纳纳斯要的两万斤的量也就是宰杀几千只兔子的问题，三百多个雪狼族幼崽齐上阵，当天就杀出足够的兔肉，在食堂前摆开大锅开始炒制。 兔子自家养的，花椒干辣椒自家种的，豆油自家榨的，用来代替味精的糖也是自家做的……炒冷吃兔还用不着占食堂大厨们的时间，幼崽们挽起袖子亮出胳膊也能上阵；唯一麻烦的只有封装的容器，小瓶小罐的现烧是来不及了，索性就用酱油缸代替，散装分装啥的丢给森林精灵自己去头痛，咱只管量足就行。 就这，萧云还有点忿忿不平：“拿糖代替味精也太不划算了……等等，我记得最早的味精是从海带里面发现的？海带汤蒸发后留下的结晶就是谷氨酸钠？” 猛地一拍大腿：“卧槽这也是笔好生意啊！咋就遗漏了呢！” 旁边满头大汗炒菜的羊毛给他吓了一跳。 “羊毛你看着点，我想起个重要的事情，得赶紧回去记下来。”萧云把锅铲递给旁边的幼崽，擦着手快步往宿舍走。 海带生长在低温海水中，草原西海岸就有，但野生的海带一般长在海底礁石和砂砾上，不潜下水去采不着，萧云就没打过这玩意儿的主意……部落里不缺菜蔬、不差那点维生素。 但既然现在想到了海带还关系着味精这笔好生意，那萧云指定不能放过——味精这玩意儿在现代的确是被许多野生养生专家诟病没错，但咱可别忘记了味精面世仅仅一百年就改变了地球人民的饮食结构~！ 吃这方面的生意，那永远是大众口味说了算！ 把这事儿记到本子上，萧云又开始摸下巴…… 从他开始做生意起，他就没想过搞垄断、搞奇货可居。这倒不是他不知道垄断的好处，而是以雪狼族的体量，你玩不起垄断操作——小儿抱金过市必死无疑，这道理放之诸天皆准，要不是酱油羊毛粉条这些走量的生意他都把利润让出一部分跟合作伙伴分，潜在的敌人早就跳出来糊你熊脸了，还能给你机会怂着发育？ 味精这门生意虽好，可仅靠雪狼族一家吃不下，他得拉个合作伙伴。 摆眼前的合作伙伴当然是阿纳纳斯森林精灵，但是吧……酱油这门生意已经喂了丫们满口肉了，再送味精这块大肥肉上门，万一把人胃口养大了咋办？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这么搞是要出事的！ 虽然森林精灵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节操下限都很高，可难道要萧云去赌人家的节操永远高？可别忘记那个偷摸阴了阿树木木的家伙就藏在阿纳纳斯高层里面！ “卡莱尔倒是不错……但是圣布里奇离咱这太远了。”萧云摇头叹气，圣布里奇离得远不是没好处，他可以放心地把毛纺品的末端市场交给卡莱尔，尽可能地避免威胁到森林精灵和暗精灵的纺织生意、避免产生利益冲突；但是离得远也有坏处，守望相助啥的就指望不上。 草原上的另外两家可选合作目标，首先牛头人可以PASS——萧云毫不怀疑一心为民的牛头人根本不会在乎啥市场利益、随随便便就能把味精生产流程泄露出去，要选丫们一块干，除非萧云也想专职当跨国界跨种族圣母。 虎族倒是不错的合作目标，可惜丫们跟雪狼族的新仇旧恨还没处理，这会儿人家又憋着劲儿想搞事……等虎族再受教育彻底点、晓得弱者要有弱者的品格了，萧云才会考虑找上门去。 至于说雪山精灵，别想了，不阔能的。 为啥勒，因为雪精灵太牛逼了。牛逼到战士出门魔武双修，精灵王狂拽霸气、一统江湖，随便来个雪精灵战士我王我王挂嘴上的地步，这么牛逼的人物萧云觉得还是离远点好——他敢开口就是一千万的交易量跟阿纳纳斯做生意，是因为人家是独立的城邦，精灵女王的统治属于辐射统治；阿纳纳斯的高层只要没有全体脑壳坏掉那就会重视自身利益高过全族利益，狂拽霸气地来一句“雪狼族会赚钱干脆拉过来做一家人”这种可能性要比雪精灵小得多…… 今年冬天雪精灵战士艾德和修上门的时候，萧云总共百把万斤的交易量就把人打发走了，压根没装一千万那个逼……装逼也是要看对象的！ 雪精灵只购买了他们族内消耗所需的酱油醋、烤肉酱、粉条，本身也说明了人家压根没有转手倒卖的心思，用不着，不缺那三瓜两枣！ 对着这么霸气牛逼的雪精灵，你上门说人想跟你们谈一笔影响全大陆、全世界人民饮食结构的大生意，这和自家洗刷干净再打包好送人家床上有毛区别？ 叹了口气将本子合上，贼有弱者品格的萧云很有逼数地：“先封存吧……有了合适的合作目标再说。” 哭着嘶吼什么弱者也有人权之类的文青病萧云是不会犯的，既然没那能力搬石头打天，那就把脑子用在改善自身处境上才是正经。 “说起来，战士们也训练了快俩月了。”走出房门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萧云再度摸下巴，“差不多可以搞武装拉练了，练兵嘛，学学PLA的办法指定没错。” 某头幼崽如此说了……数天后，冰封的布雷江江面上，便出现了188名全身裹在厚厚的毛皮衣物内、背着硕大的牛皮背包、踩着滑雪冰刀鞋、手上腰剑带带着长枪短矛宽背砍刀等武器的雪狼族战士。 雪非常大，寒风裹着雪花拼命往战士们露在帽子口罩外的皮肤上撞，睫毛、眉毛上挂着冰晶，就连一直呼气的口罩上也冻了一层冰。 阿雁冷得全身都快没知觉了，膝盖硬是弯不过来，一个没注意滑倒在地、呲溜溜地在冰面上滑出去十几米，忙不迭抽出匕首狠狠往冰面上一扎，这才将失控的身形停稳下来。 “阿雁！”羽拉开口罩喊了一声，连忙滑上来搀扶，废了半天劲儿才把阿雁从冰面上拽起。 “呼……我好累啊……毛毛……我滑不动了……”阿雁脸色苍白，喘得直不起腰来。 “大家的体力消耗很大，休息一下吧。”小花慢一步滑过来，看看阿雁的脸色，对羽提议。 羽往东面看了眼，今天进度他有些不满意，但再看看战士们，除了阿雁外也有好几个人双腿直打颤，只得点点头。 野外搭冰屋这种操作现在连幼崽都会玩，战士们自然更加擅长。一部分战士用兔子油脂抹过的木柴燃烧起来烧化雪水，一部分战士蹲在河边凿开厚厚的冰层捞鱼，岸边的冰屋成型时，铁锅里煮的鱼也差不多熟了。 “没时间炸鱼块，大家吃的时候小心点鱼刺。”小花端鱼汤发给跟阿雁一样动弹不得的年轻战士们，“到下午应该能赶到红树林高地附近，我们在那里过夜，到时候就能有好吃的吃了。” 换平时阿雁肯定会抱怨一二，这会儿他是真没力气，哆嗦着捧起汤碗，连灌了半碗才缓和过来：“冷死我了……阿云真过分，这么冷的天气还把我们赶出来。” 旁边一名原居于草原中部的精锐战士便笑：“还好了，以往我们部落冬天缺食物，只裹一层兽皮就出来狩猎了。这个‘拉练’还给我们准备了吃的带出来，还有这么暖和的衣服穿，已经很好了。” “是啊，在外面还能喝到这么好喝的汤。以前出来狩猎能带点盐就不错了。”另一名精锐战士懒洋洋地。 “别挑三拣四了，阿一的族人被关在东边，这个天气里能不能吃饱还不知道呢。”阿天伸手刮了下阿雁的头皮。 阿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只是随口埋怨一下阿云嘛，你们不要都这么正经地说我啦。” 几个战士都笑，原来和阿雁同个部落的阿天羞恼地又刮了下他的头皮——别部落的年轻人全加起来都没你话多！ “水烧开了，进冰屋去泡脚，第一小队的人先进去。”守着篝火的羽喊。 冻得厉害了用热水泡脚恢复体温是阿云出的主意，战士们试了两次发现还真有用，便乐此不疲……洗热水澡是没条件了，泡脚只要带个几个大点儿的铜盆出来就行。 188名战士，除担任队长和副队长的羽、小花外，186名战士分成了六个中队，三十个小队，每小队六人，由一名精锐战士担任小队长；六人分组的模式正好与雪狼族战士巡逻狩猎时的组队习惯接近，在长期的狩猎生活中雪狼族战士凭借本能摸索出了最适合自身的“狼群战术”：一人正面接敌、四人左右侧翼进攻，最后一人游走绕背，再强大的敌人面对这种四面八方交错递进的进攻模式也得满脸花。 至于说不是很强大的敌人……那随便怎么都能搞定。追不上的另说。 休息了两小时，如阿雁这样的年轻战士恢复了七、八成的体力，队伍再次开拔。雪地用滑雪板，冰面穿冰刀靴，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出发一周后就进入了草原中部核心地带。 这一天夜里，队伍选择了一处冻硬实了的沼泽地过夜。 “阿云给的任务是接触五个以上的部落传递友好信息，照目前的速度，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着突破一下任务目标，与尽可能多的部落进行接触。” 冰屋中，羽和小花召集六名中队长，头碰着头商量接下来的行进安排。 “好啊。”六名中队长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听了羽的计划，六人眼睛发亮，忙不迭点头。 “我们部落原来就住在这一带，我知道周围几个部落在哪里聚居。”一名中队长跃跃欲试地。 “别急，知道部落在哪，还要考虑好怎么去说服别人，取信别人。”羽抬手制止，“阿云给的手册你们都看完了吧，谁有信心能按着上面说的做？我们这些人可以分成三批同时分头联络三家，我可以带一边，你们再出来两个人带队伍。” 六名中队长立马把嘴巴闭得死紧，小花更是偷摸挪动屁股离羽远了点儿，生怕被指名…… “总要有人来负责说服工作，不主动的话我就随便点了？”羽无奈地。 小花很清楚真等羽点名自己绝壁跑不脱，连忙道：“要不这样嘛，队伍随便谁带都行，说服的话，从战士里面找人？阿雁就挺会说的，我觉得让他来干这个合适。” “对对对，战士里面肯定有人擅长这个的。”中队长们齐齐点头。 羽：“……” 羽再次发现阿云盯他和红叶、蓝果的学习进度总是盯得特别紧不是没有道理的，领导工作确实难做…… “行吧，我们从战士里面找人。”羽打起精神道，“但是我们这些带队伍的人也不能说什么都不管，还是要看着点，有些话仍然需要我们来说，比如部落里是怎么安排工作、怎么提供生活所需的，以及对幼崽和年长者的照顾……细节的地方要说清楚明白，让别人安心，毕竟嘴皮子动一动就要让人冒险跑上两千多里路去投奔我们，我们得明白人家心里是会不安的，要让人知道我们部落到底哪些地方值得信赖……” 小花偷摸叹气，以前羽特别不爱说话，经常让人忘记他的存在；自从开始带战士队伍，羽就越来越啰嗦了。 又两日后，在这冬季最寒冷的天气里，各个缩在家里猫冬的部落开始迎来远方的客人…… 阿纳纳斯城中，克莱斯特将军眉开眼笑地迎来十缸原版冷吃兔，二话不说给自己和自己的兵留了两缸、又给另一位将军送去两缸，再给负责城市物资管理的部门送了两缸、与他一块儿敲定这单生意的几位本地长老安排两缸，最后剩下的两缸冷吃兔才送到了长老议会。 克莱斯特将军这是很明显地在对长老议会中最有话语权的格温多琳长老表达不满……去年的粉丝贸易确实是把这位好脾气的将军气坏了。 对此，格温多琳长老只是淡然一笑，将一缸打包送往斯蒂芬斯献给女王，一缸留在议会，此事便给她轻描淡写地化解。 格温多琳长老也是在表态，阿纳纳斯是女王的属城，敬献礼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点上没人敢明着跟她对着干。 当然，她也默认了阿纳纳斯应当保有自己的利益……这点上她也不会蠢到和本地派对着干。 设置了恒温法阵的书房温暖如春，安逸闲适地享用完下午茶的格温多琳长老放下新一期的《大陆游记》，手指在扶手上轻敲了数下，便猜出了雪狼族作出此等行为的深意。 自己的试探行为被雪狼族看穿、并猜测出她这个“敌人”潜伏在侧，这并没让格温多琳长老意外，她也并不在乎；人类贵族豢养宠物会剪去宠物的利爪，雪狼族想要从森林精灵这儿借得赖以安居的“势”，当然需要躺下去把肚皮露出来。 “……火炎部落的族长确实不错。”格温多琳长老略带赞许地评价。 被试探后没有急于羞恼愤怒，而是警觉地发现自身处境并调整对外策略，用不会扩大冲突导致自身陷入危机的办法来表现自身潜力价值、争取被人正视，极力规避被人当做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野草一脚踩烂，这样的应对在格温多琳看来也是相当优秀的。 从一开始，格温多琳长老看待这个主动上来跟精灵族做生意的雪狼族部落着眼点就跟其他人不一样——克莱斯特将军和伊芙琳会因为雪狼族的商品价格低廉而感觉占了别人便宜，她是不会的，因为她看得出火炎部落让出利润是为了求得庇佑。 森林精灵的友谊又不是什么廉价货色，这种程度的让利理所当然。 而现在，格温多琳长老对雪狼族的看法甚至比之前好了许多……确实目前的火炎部落只是一粒刚发芽的种子，但他们也确实把自身的潜力、价值体现出来了，这样识趣机灵的表现在格温多琳这儿自然能够获得正面评价。 “要押什么程度的注呢……”格温多琳长老拿起茶杯，优雅地品了一口，视线落到虚空处，开始思考这个雪狼族部落已有的本钱。 内海对岸，不冻港瓦伦丁。 跟情报商打交道打得焦头烂额的艾萨克终于陆陆续续招募来数名成员安顿在据点中，解决了开春后展开冒险的人手大事，艾萨克总算能松口气，享受难得的安逸时光。 这个月瓦伦丁最流行的词汇除了冷吃兔外就是美食猎人，猎人协会设置在城中的分部门槛差点儿被踩烂，协会官员受够了不住上门询问的拜访者，让人正式地贴出公告、宣称猎人协会从来没有美食猎人，也根本没有擅长做美食的雪狼族猎人取得过协会徽章，一时被人引为笑谈……艾萨克听说这事儿后也狂笑了五分钟的，猎人协会的职业徽章又不是什么秘密，连盗贼都可以在他们那儿考取宝藏猎人职业徽章，真有美食猎人的话完全没必要遮遮掩掩。 比起大家喜欢的美食猎人游记，艾萨克其实更喜欢精灵游侠这一篇，他甚至买了一本新的游记封存起来放在背囊里，盘算着往后退休了去买一片廉价的山地当地主——南大陆平坦点儿的地都有主了，还特贵，山地的价格仅有平地的十分之一。 坐在房间里重头翻看精灵游侠游记，艾萨克再次产生了邀请雪狼族加入团队中的念头……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他亲眼看见那么多人给幼崽南风丢到沙滩上去，可不想自己也来感受一回。 正看得嗨皮，轰隆隆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这动静一听就是矮人阿诺德，只有他走路这么没轻重。 果然，“哐当”一声、他的房门就被阿诺德推开了，这个性格操切的矮人小短腿迈得飞快、直接把一本崭新的厚书怼到艾萨克脸上：“我抢到新一期的游记了，艾萨克，快给我念念美食猎人的故事，看看这章有没有说他到底是谁！” “游记出了？”耳朵特别尖的亚力蹭一下从隔壁房间跑过来。 “别抢，蠢货，你又不识字！”阿诺德一巴掌把亚力伸过来的爪子拍开，执着地怼到艾萨克的鼻尖，“我好不容易抢到的，书店门口全是酒馆餐馆的老板厨子、挤进去可废事了！” “好、好，我给你们念。”艾萨克哭笑不得地接过书本，他也很好奇这一期精灵游侠克莱斯特会不会有更好的农业知识传授。 作者有话要说：　　注：味精的化学名儿谷氨酸钠，谷氨酸就是氨基酸的一种，咱就别杠啥不健康吃了得病了啊，啊？ 人家卖酸奶打广告还特意说自己含有氨基酸呢_(:з」∠)_ _(:з」∠)_ 注2：对咱们阿云和格温多琳长老这类型的人来说，所谓的敌人和朋友，只看双方在一定时期内的利益冲突不冲突，啥是敌人我就一定要杀他全家之类的，不存在的……我觉得他俩势均力敌，阿云走出草原了斗起来能比较精彩。 _(:з」∠)_ 第129章 休刊 《美食猎人游记》的第二篇故事, 地点仍旧在圣布里奇。 这个故事的开篇对地球人尤其是中国人而言是非常俗套的, 起码流行了几千年的那种俗套：自称美食猎人的神秘男子路过一处小镇，整个小镇大半土地属于一户贵族人家，贵族小姐在庄园养病, 与路过的神秘男人来了一场浪漫的邂逅。 把神秘男人换成赶考的书生的话，这个故事接下来的发展和结局, 是个中国人都能随口编出来…… 但萧云显然没兴趣写啥贵族小姐爱上我, 所以在浪漫的邂逅后剧情开始180度大转折：身娇体弱、行动举止如弱柳扶风的美丽贵族小姐对神秘而强大的美食猎人一见倾心、展开追求，主角却眉头一皱，一脸嫌弃，甚至直言对方对食物没有感恩之心、有条件丰衣足食却糟蹋食物浪费粮食放纵自己瘦成麻杆，如此过分的女人和他这种以终极美食为人生追求的硬汉是没有前途的？！ 贵族小姐一脸懵逼，艾萨克念到这个部分, 听故事的阿诺德和亚力也是一脸懵逼…… 这个世界的话本传奇也不乏穷小子泡上富家女、贵族少爷爱上俏女仆的桥段，意YIN嘛, 在哪个世界都差不多；可是像这个美食猎人的反应这么清新脱俗的, 大伙儿还真是完全没见过。 这还没完, 这美食猎人接下来的操作更加超越本世界人民理解范围：人带着贵族小姐去看镇外农场贫农过的是什么日子，一家人跟喂养的羊猪鸡鸭挤在狭小的茅草顶泥屋里过日子、小孩没有裤子穿、到了夜里要靠抱着猪睡取暖等剧情直接把贵族小姐吓懵了…… 美食猎人指责贵族小姐身为农场主人不关心农场发展、贫农温饱，还有心情挑剔贫农吃不上的精细粮食，将贵族小姐数落得眼泪汪汪…… 到了最后美食猎人总算是还稍微有那么点怜香惜玉的良心, 跟贫农买了肥猪，宰杀后取里脊肉和排骨给贵族小姐做了两道酸甜口的美食，一道糖醋里脊一道糖醋排骨——这个部分既是烹煮教材也是加塞私货, 美食猎人用果酸代替醋烹饪里脊，烹饪过程中再度嫌弃贵族小姐不关心自家领地发展、连圣布里奇正流行的调味酸醋都不了解，顺带告知最能开胃的酸醋要到哪去购买…… 把广告打得这么硬核，也是前无古人了。 最过分的是这一章节仍旧用了起码两千字来描写这两道酸甜口的美食是如何美味如何诱人，挑食的贵族小姐吃得胃口大开、啃得不顾形象，甚至重新爱上了毒舌又暴脾气还不肯走寻常路的美食猎人…… 当然这段恋情依然是没有结果的，教育了一番眼眶含泪楚楚动人的贵族小姐，美食猎人拉了下兜帽，逼格爆表地留下一句“我只是个路过的美食猎人”便潇洒离去，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还是没有说他到底是谁啊！！”阿诺德抱头嚎叫。 亚力则是流着口水一脸期待地趴到窗户边朝街面上看：“哪家店能尽快推出糖醋排骨呢？” “这个故事纯粹是为了卖雪狼族的醋吧！”艾萨克哭笑不得地，“这个阿云，根本就没打算正正经经地写游记啊！” 不得不说，艾萨克发现了华点…… 教人种田的精灵游侠游记阿诺德和亚力并不感兴趣，听完美食猎人的故事这俩拍拍屁股就走了，艾萨克可以清静下来慢慢欣赏。 才刚看到一半，艾萨克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惊愕——没有田地也可以用水来种植食物？城市中的贫民使用盆装水水培或利用院落、墙角、窗台、屋顶等狭隘空地种植救急口粮？ 艾萨克虽出身不错，可身为家中次子的他并不受父母宠爱，成年后有爵位的老爹给了他一千金币就把他打发了。之后艾萨克虽说也没沦落到去过苦日子的地步，但确实是见过穷人的生活的，所以他非常明白这一章的故事中精灵游侠克莱斯特指导的知识有多么重要——别的不说，瓦伦丁的下城区就挤满了贫困人家，要是这些人家也能尽可能地利用空间来获得救急粮食，那真心是非常了不得的功绩了。 再认真地往下逐字，艾萨克越看越觉得有可行性……克莱斯特在这一章节中详细地指点了矮人王国城市中的穷人如何利用现有条件来进行种植，只要有阳光能照射到的空间哪怕是不挨着地都可以用来水培，培植过程中水培营养液如何调制（见25章土制磷肥）、如何稀释到清水中使用、如何换水等等讲解得清楚明白。 而若是家中周围有空置的土地或空间，就算只是一个巴掌宽的窗台也可以利用木板制成长条形的栽培器皿填入泥土，种植葱蒜——土培部分克莱斯特也贴心地介绍了让作物增加产量的办法，树林中腐熟透的落叶黑土、野外挖来的蚯蚓土都是不错的作物用土。（粪肥部分本来萧云也要写上的，被伊芙琳极力劝阻了……利用这玩意儿太有黑魔法风格，不适合前期宣传） 按照这份教材来，城中穷人房前屋后乃至屋顶区域都可以利用，一名勤劳的家庭主妇每年起码可以给家里解决几百斤的救急口粮（红薯土豆芋头）——可别说什么红薯廉价不用种，要知道许多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人手里根本就没有钱！ “这一章故事可以解决多少穷人家庭的餐桌问题啊！”艾萨克忍不住赞叹，隔了会儿复又摇头扼腕，“可惜了，需要接受指导的人根本看不到这篇游记。” 底层穷人连饭都吃不饱，更不可能识字，就算是识字，买得起买不起《大陆游记》也是个问题……一本游记的价格是两枚银币！合计100铜币！这笔钱够一户三口之家吃用一个月了！ 艾萨克租下的这栋小楼雇了三名女佣打扫卫生烹煮食物，每人每个月的薪水只有几个银币，也就够冒险者们的两顿酒钱；就这，艾萨克放出风声招人的时候瓦伦丁下城区的工会还带了十几个人来让艾萨克挑选……中城区的工作对于下城区人而言那都是要抢破头的。 艾萨克默默地站了会儿，抱着游记走出房间，下楼召来三位来自下城区的女佣，找了个借口要给她们讲故事。 三位女佣的年纪都比较偏大，最年轻的也有四十来岁，这是艾萨克挑女佣的时候故意选的——他招募的成员的皆是青年男性，他可不想在自己团队的据点中发生诸如强迫女佣之类的恶心事。 三位女佣十分不解主人家为什么要给她们念书本上的故事，但这份工作关系着她们的家人能不能吃饱吃好，也都没有提出反对。提着心在沙发旁边的木椅上坐下，听艾萨克少爷开始念精灵和雪狼人在矮人王国的冒险故事，才刚念到一半，这三位下城区妇女便惊诧万分……对于游记她们也并非一无所知，但描写的不都是一些勇敢的冒险者如何狩猎强大的魔物、赚到让她们只能想象的大笔财富、与美丽非凡的公主小姐互相爱慕的故事吗？ 就算是冒险者帮助穷人，那也都是只帮助美丽少女的啊……且所谓的帮助总脱不开打抱不平或劫富济贫，动动手指头得到平民们的千恩万谢后便潇洒离去，怎么还会有住到穷人家中、教导穷人种植出食物的故事呢？ 虽然觉得十分古怪违和，她们还是忍不住陷入了游记中的故事剧情里，尤其是那些种植葱蒜红薯土豆的详细描写，听得她们心潮澎湃、激动不急……能在中城区工作的她们买得起红薯土豆，姜葱蒜这些辅料就比较勉强；尤其是姜，像她们这样在下城区比较宽裕的人家一个月最多买一小块，每次切下薄薄的一片放到汤中调味，更多的人家是根本吃不起的——窗台、屋前屋后的空地她们家也有一小片，能自己种植出姜葱蒜，那得省去多少开销！ 艾萨克念完一遍，见三位女佣神色十分专注，便笑道：“这本游记中讲解得十分详细，但我没有种植经验，不知道像他说的这样做能不能种植出作物来，你们呢，你们对这方面有了解吗？” 女佣中年纪最大的一位连忙点头，满是皱纹的脸笑开来：“我以前曾在农场工作过，听上去很有道理呢，贵族老爷们养的花也只有这么精细了。”顿了下，她很不好意思地，“艾萨克少爷，能不能再给我们说一遍姜和葱蒜是怎么种出来的呢，我担心我不够聪明，没办法记住所有细节……” “当然可以。”艾萨克翻回去将跟姜葱蒜有关的段落重新念了一回，“如果还有哪个地方没有明白，我可以再念一次。” “不用了，我们记下来了。”年长的女佣赶紧摆手，开心地道，“蚯蚓钻过的泥土和用吃剩的骨头泡发的水能让作物长得更好，这真是太神奇了——我的女儿住在附近的镇上，她家里有个不错的庭院，要是能全种上姜蒜，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是啊，我也想在我家里种上一些。”另外两名女佣一脸兴奋地附和。 “精灵族和雪狼族是我所见过最擅长种植的种族，就和传说中的牛头人一样，按照他们教的做一定可以有收获的。”艾萨克很开心能够帮到她们，愉快地道，“精灵族和雪狼族毫无保留地将这些知识写到游记中，就是希望能被更多有需要的人看到。如果你们的亲戚好友、邻居街坊也需要这些知识，希望你们能替精灵族和雪狼族将这些知识传给他们。” 女人是容易被真挚的情感打动的，三位女佣纷纷点头，表示她们会将她们记下的知识教给她们周围的人。 “艾萨克少爷可真是个好人。”艾萨克离开后，三位女佣忍不住凑在一块儿感慨，“还是头次看见对我们这样的人也如此友好关照的年轻少爷呢！” 艾萨克获得好人卡X3…… 圣布里奇的《大陆游记》发行时间要比北部商业中心城市瓦伦丁晚几天，卡莱尔王子虔诚地拜读了新一期的游记，立即召来亲王和两位跟随亲王接触实政的公主，让他们安排人在国内推广家庭式种植技术。 “这……如果所有人都在自家种植姜和蒜，岂不是会影响到我国的香料生意？殿下，我们应该禁止这本游记在国内发行。”希尔保特亲王翻了一下游记，立即不满地道。 卡莱尔眉头一皱，没有说话，视线投向坐在一旁的两位妹妹。 大公主性格比较懦弱，小公主天性活波、这半年来又被卡莱尔重视宠爱，恢复了作为王室娇女的自信骄傲，抬起小下巴可爱地道：“兄长，我国的香料都是农场和庄园种植出来的呢，如果那些没有田地的平民在家中种植一些姜蒜就可以影响到圣布里奇的香料贸易，那岂不是说我国的香料贸易特别地不稳固？” 卡莱尔露出赞许的笑容微微点头，希尔保特亲王一脸尴尬。 “但是……如果那些平民将种植的姜蒜投到市场中售卖呢？那岂不是会扰乱市场秩序？”希尔保特亲王前面被卡莱尔狠狠地敲打了一番才勉强答应让公主参政，这会儿特别地不满小公主的不懂事，拉长了脸道，“若要推广家庭式种植，那么这些平民就要多缴一笔税。” 卡莱尔这下是真的不高兴了，板着脸呵斥：“亲王还请谨慎言辞！” 希尔保特亲王一脸不悦：“殿下，我有何处说错？” “不说城中居民只靠那点儿狭窄的住处能种出多少姜蒜，就算他们将自家种出的姜蒜卖出去赚取点儿额外收入又如何？勤劳者本就该比懒惰者过得丰裕，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身为费迪南德王室中人，你竟如此心胸狭隘？”厅中没有外人，对这个同辈的堂兄卡莱尔也懒得留脸，“连平民赚几个铜币你都难以接受，那么贵族们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是否也让你寝食难安呢？” 希尔保特亲王又羞又怒，偏偏还不能反驳——卡莱尔要是把这后一句质问传出去，那在贵族中他的名声就要烂大街了……尤其是那些靠着海贸发家的贵族，连穷哈哈赚几个铜币都要计较，那他们辛苦赚来的金币岂不是会让希尔保特怀恨在心？ 这一期的《大陆游记》在圣布里奇引起了由王室主导推广的民间勤劳致富热潮，在别的国家和地区也引起了不小骚动。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聪明人是很多的，能将上一期讲的将山地化为梯田与这一期讲的利用腐熟落叶、蚯蚓土给作物增产这两点相结合在一起的不是少数，当然，发现到这一点的人绝大多数都不会对外宣扬，而是偷偷地在自家的领地中开始实验…… 矮人王国作为游记中的“主场”，在精灵游侠游记被人津津乐道地传播开来后自然也注意到了游记上的内容。 刚过百岁的矮人王正是最年富力强的时候，这位在大陆上出名了几十年的顶级强者翻看了两期游记后哈哈大笑：“森林精灵这是在帮雪狼族扬名吗？他们准备把雪狼族扶持起来？” 游记的内容毫无疑问是杜撰的，矮人王在西大陆的统治不容置疑，若真有精灵和雪狼人入境指导矮人梯田技术，那矮人王早就收到消息了。 对于森林精灵和雪狼族拿自家来当指导范例这点，矮人王并不会觉得受冒犯，西大陆是布龙菲尔德大陆上公认农业发展最差、最不适合农业的地区，高原山地广布、全国大部分地区是山区和荒漠。几代矮人王兢兢业业地按着当年牛头人传授的经验来推广农业，也仅能维持住全国上下千把万的人口。再多点，就养不活。 这篇游记若是通篇嘲笑矮人王国农业落后，矮人王肯定要抄起神器战锤打上门去找麻烦……但既然人家不但没有嘲笑还给出了解决田地紧张问题的办法，那矮人王肯定是要领情的。 矮人王一声令下，一只军队立即顶着风雪往西大陆南部山区调遣、展开大规模梯田开垦计划——气候最适合耕种的南部山区正如游记中描述的那样七山二水一分地，当地粮食产出维持本地消耗都勉强，更别提向国内输送。矮人王这是打算豪赌一把，看看森林精灵和雪狼族给出的办法能不能解决王国内粮食供给问题。 “要是真能产出粮食，扶持雪狼族这种事儿可就不能只让森林精灵来干了。”矮人王摸着大胡子，目中精光闪现……别看游记的主角是森林精灵，长期和森林精灵打交道的矮人王可是非常清楚那帮绿皮尖耳朵压根没有这等本事——横跨大陆的精灵山脉阻隔了西大陆和北大陆之间的联系，精灵之森中大部分的土地也是山地，而森林精灵能做到的只不过是尽可能利用少数平地种植粮食，并非生活在极寒地区，人口也只比雪精灵多那么几十万。 换句话说……矮人王用膝盖都猜得出真正想出办法的是雪狼族，森林精灵当主角不过是雪狼族不够有份量。 这也让矮人王产生了疑惑：“那帮兽人蛮子是怎么变得这么聪明的，难道说他们找回传承了？可这说不通啊，那群兽人蛮子的传承不就是怎么打架么，哪有教人种田的！” 想不通，矮人王就丢下不想了……去年通过森林精灵买了不少雪狼族出产的酱油，大大缓解了西大陆食盐紧张的问题——四个铜币一斤的酱油够一户矮人家庭用上一个月，这个价格相较拉弥亚商团运来的要以银币计价的盐那真是良心到没有谁了，在这事儿上矮人王对雪狼族就挺有好感，就算雪狼族真的找回传承了矮人王也没啥感觉。 《美食猎人游记》和《精灵游侠与他的雪狼族好友游记》只刊登两期便引起了不同层次读者群体的广泛专注，后者引起的震动、变化还需时间酝酿，前者可谓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便改变了无数人的餐饮习惯——热爱刺激性食物的是冷吃兔的忠实拥趸，热爱酸甜口的对糖醋这一神奇菜系欲罢不能；三流的厨子乃至是一般家庭主妇、女佣照着细致入微的菜谱制作出来的新菜都能殴打常规食物，让不少人大呼以往吃的都是什么猪食…… 两道菜谱显然不足以满足发现新世界的吃货们，好奇精灵游侠克莱斯特和雪狼人红叶还能有什么神奇农业技术传播的人也不再少数；万众期待、殷切盼望中，时间终于再次来到《大陆游记》发行的日子—— “致歉：因著作者雪狼族阿云外出取材逾期未归，本期《美食猎人游记》、《精灵游侠与他的雪狼族好友游记》休刊一期。” “噗——” 无数天不亮就赶到书店门口排队的餐饮业老板、厨子口喷鲜血。 “【消音】——” 就指着这两篇游记过日子的冒险者们骂出了各种方言各种腔调的家乡话。 “咳咳咳咳咳咳——！！” 圣布里奇王宫中，卡莱尔王子失态地咳得好大声。 “……” 矮人王国，单手捧着游记的矮人王面部肌肉抽搐、粗粗短短的手指一把抓到了腰间的神器战锤手柄上。 精灵之森，王城斯蒂芬斯，精灵女王一身典雅素净的家居长袍坐在沙发上，翻开游记封面后呆了大概三秒钟。 “是不是阿纳纳斯给雪狼族的订单太多了，让这个阿云无暇编写？”女王殿下不悦地看向女官。 “呃……”女官无言以对……她辅佐女王要忙的事儿可是很多的，哪有那么多的闲心去关注阿纳纳斯那种乡下小城？ 今日仍旧是一片热火朝天的火炎部落。 萧云盘腿坐在炕上，一手炭笔、一手钢尺，慢条斯理地在树皮纸上绘制部落第三期扩建设计规划图，拉长了嗓门儿道：“所以就跟你说，灵感这个东西是很重要的，编不出来就是编不出来，你不能急，只能等，不然更急更没有，晓不晓得？编故事又不是画图纸、搞建设，赶工赶工总能逼出个结果来，这种意识流的东西怎么阔以操切呢~~~~” 炕桌对面的伊芙琳，一脸欲哭无泪…… “再说了，前面两期故事已经很能表现咱们精灵族和雪狼族的诚意了嘛，读故事的人已经可以明白咱们对美食农业绝不藏私的大气风格了嘛，休刊一两期啥的有什么关系~~布龙菲尔德多大，我就不信还能有人跑来找咱这幼崽的麻烦~好了你不要堵在我面前碍事了，开春了咱又开始开展建设工作，我这规划图得赶紧做好，很忙地~！” “你还要再休一期？！”心力交瘁的伊芙琳慢一步才听出萧云话中之意，立时惊恐万分。 “这算啥，人家休刊几年的都活得很滋润，我只打算休刊两期已经很道德了。”萧云混不在乎地。 伊芙琳深吸口气，沉声道：“最好不要……阿云老师，这一次休刊已经让吟游诗人协会焦头烂额了，寄到各个分部骂他们的信件多到吓人——休刊两期会出事的！” 萧云呵呵一笑，关我屁事，死道友不死贫道。 拖稿而已，多大事！寄刀片都寄不到他这！他才不信会有人万里迢迢跑来堵他呢！ 信心满满的萧云全身心投入到部落工作中，把刚适应工作节奏的新劳动力们指使得团团转；出去拉练的战士队伍归来、带来一批中部部落开春后将迁来融合的好消息，萧云立马开始写新区建设计划书，忙得不亦乐乎——新区要建、田地要扩张、排涝防洪工作要继续延伸、工作分类要更加深入细化；部落里的每一分力都要用到刀口上，要坚决杜绝任何浪费人力资源现象！ 工作让人快落！ 如是嗨皮地忙活到开春雪化，萧云立即组织人手对河岸两边的田地进行延展开垦、不挖到农田一望无际不罢休；而也就在他兴冲冲地带动着大伙儿大干快干开荒之时，一群从地下冒出来的黑皮精灵堵住了开荒队的去路。 “卧槽尼玛往地下世界排水被丫们发现了？！”萧云看清那帮黑皮尖耳朵个个面带不善，心里立马打起鼓来。 “雪狼族阿云在哪？谁是雪狼族阿云？！”为首的大胸暗精灵黑着脸高喝。 最前面用狼型扛着三角犁的木木丁点儿没有掩护萧云的意识，特疑惑地转头往萧云看来。 大胸暗精灵立马钻进人群、身法特滑溜地冲到萧云身前，特别愤怒地将纤细的手指头怼到萧云鼻子上：“原来就是你——你不是外出取材了吗！！你这个大骗子！！” 萧云：“？？” 第130章 法兰克盛宴 伊芙琳身为格温多琳长老的弟子, 在阿纳纳斯是被作为下一代长老来培养的。 所以她虽然跟随萧云学习研究如何用科学的办法量化认知魔法魔力，本人也不可与阿纳纳斯城脱节, 雪停后便赶回去为长老议会做事, 耽搁了十来天才返回来。 骑着飞行坐骑赶往部落的路上, 伊芙琳的脸色是相当地不好看……老师与她合著的两篇游记只登了两期便休刊至今，连续两个月未供稿，吟游诗人协会那名分部负责人平原精灵里奥·席尔维斯特几乎急死，这十来天里堵得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差没把脸皮薄的伊芙琳羞臊得想跳河…… 她也很急的啊！可是老师那个人是说不通的呀~！她有什么办法咯！ 要只是这样也还罢了……更让伊芙琳心火上升的是女王陛下的女官居然也发来信函询问游记连载事宜——老师这个笨蛋拖稿拖到连女王都惊动了！！ 要不是舍不得老师那颗聪明的脑袋，伊芙琳真想跟丫同归于尽！ “但愿格温多琳老师给的办法能解决此事, 否则就只能拉下脸来把阿云老师绑到阿纳纳斯了——不解决连载问题绝不让他回部落！”伊芙琳深呼吸数次, 暗暗下定决心…… 在部落广场上降落, 跟正带着队伍扩建广场的阿月远远打了个招呼, 让飞行鸟自己去畜牧区, 伊芙琳抬头挺胸、一脸坚定地直奔萧云住的1-2号宿舍。 “要加油、伊芙琳！这次绝不能给老师回绝的机会，一定要说服他，强硬地说服他, 让他知道我这次是绝不会退让的！！” 胸中燃烧着旺盛斗志的伊芙琳, 在经过活动房时忽然脚下一滑。 十几个雪狼人正百无聊赖地站在活动房门口, 其中比较靠外的木木连忙伸手搀扶了她一把：“诶, 伊芙琳？”低头看地面，“没有水啊，你怎么滑成这样，鞋子坏辣？” 伊芙琳整只胳膊撑着木木强壮的手臂, 狼狈地站起身，惊疑不定地看向活动房内。 活动房一般是幼崽们在里面玩儿，接待客人时才腾出来用，这会儿阿云老师就正在里面招呼客人，正比划着说话；阿云老师身前的地毯上，坐着六个一脸便秘的暗精灵，为首的女性暗精灵嘴角一直在抽…… “……我们雪狼族是不会写那些空泛空洞的东西的，那是在亵渎文字，所以我们雪狼族的故事一定要有内容，有内涵，有教育指导意义，能对读者有所帮助……要不是我们雪狼族如此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我们的游记故事也不可能打动那么多读者，唐·安其罗女士，你说对不对？” “之前刊载的两篇游记、四个故事都是我多年摸索累积之作，别的不说，诚意那是绝对满值。这种诚意满值的故事要创造出来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时间……你说你们精灵族也并不认为两个月六十天只是一点点时间，这个我能理解，可光是时间充足就能创作出脍炙人口故事的话，那大陆上不早就游记传奇话本满天下、本本皆精华了吗？活了一把年纪的人多了去了，你说人人都有故事，那么这些故事又有多少可以达到我上面说的三个要求呢？内容，内涵，教育意义，达到哪一个？” 伊芙琳走进活动房内，对上被阿云老师嘴炮轰炸、一脸无奈的暗精灵女子投过来的生无可恋的视线，忍不住心生同情……说来暗精灵和森林精灵、雪精灵之间关系算不上好，但伊芙琳这会儿看她简直就跟看之前的自己似的…… 看在共苦的份上，伊芙琳友好地伸出了手：“日安，施法者伊芙琳。” 大胸暗精灵早就不想听那个智者幼崽叨逼叨了，当即站起来伸手与伊芙琳交握：“日安，深渊之镰唐·安其罗……你是那个笔者伊芙琳？” “是的，我是阿云老师的弟子。”伊芙琳沉痛地。 “……辛苦你了。”唐·安其罗发自肺腑地。 萧云完全无视一来就和敌人“同仇敌忾”的逆徒，安逸地喝了口水，笑眯眯地看过来：“回来了，伊芙琳，作业完成得怎么样？” 伊芙琳默默掏出厚厚的一卷卷子…… 唐·安其罗先还没听懂啥叫作业，看见伊芙琳摊开这叠厚厚的卷子、上面全写满了文字后顿时惊呆了…… “嗯……还行，看来这段时间没偷懒。稍后我再给你改作业，现在你也先坐下来，和我们部落的新朋友聊一聊。” 萧云把弟子的作业卷起来收好，招呼两位女士坐下，又笑眯眯地看向唐·安其罗：“安其罗女士，我说了这么多了，你能了解我的难处了吧？不是我想要辜负读者们的期望，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呃……”伊芙琳嘴角也开始抽搐，她刚才还不确定，现在可以确定这群暗精灵的目的和她一样了…… 唐·安其罗默默转头看向屋外，十几个雪狼人蹲在门口无聊得数腿毛玩儿，看上去特别地淳朴无害；但安其罗十分清楚，假如他们真要动手绑走这名‘智者’幼崽，那帮看似无害的雪狼人马上就能变身给她看——早些年兽皇还没换人的时候雪狼族被戏称为兽人中的蛮子，这外号不是白叫的。 怪只怪地下世界太大了，暗精灵的老家又比较靠近西大陆那头、离诅咒之地好几百公里，前线又还在跟矮人王火拼、抽不出多少战士来跑这趟……想来硬的实在是没条件。 深吸口气，唐·安其罗勉强堆起暴躁满分的笑容：“阿云先生，主母派我来察看雪狼族智者阿云安危，并命我如有不妥可酌情协助雪狼族寻回智者阿云，也就是您。如今您安·然·无·恙自然让人心喜，但若就如此让我等无功而返，是不是也不·太·恰·当呢？” 萧云面色不变，心里叹气……雪精灵森林精灵下限都挺高的，这黑皮暗精灵就硬是不行，一开始抢人未遂也就罢了，现在都特嘛坐下来谈了，还是不甘心贼走空趟——都是精灵，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暗精灵这客军审时度势不敢来硬的，萧云这边地头蛇占了地利人和之便，但也不太敢硬……于是他装做认真地想了想，右手握拳击左手掌心：“大老远跑来当然不好让你们空着手回去，这样吧，我们雪狼族也有一些自信的土特产，不如你们顺手带点回去，也替我们问候一下你们老母……主母。” 唐·安其罗血管差点气爆，扑上前逮住萧云衣领子：“你当我们暗精灵是什么？嗯？！” “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嘛~” “特意指导矮人是什么意思！当我们暗精灵是死人吗！” “哎呀都说了下一章我们会写个适合地下世界的农业指导教材……” “那你倒是写啊！” “这个还需要时间的呀，我跟你讲了的嘛~” 伊芙琳目瞪口呆看着这俩，片刻后呆滞地转头左右张望……发现门口的雪狼人们根本不为所动，屋里坐成一排的五名暗精灵战士也是一脸冷漠。 “……已经重复这样好几次了。”坐的位置比较近的一名暗精灵战士对上伊芙琳的视线，勉为其难解释了一下。 伊芙琳：“……” 果然，几句话后唐·安其罗又被阿云老师劝坐下，然后甩开舌头开始他那套拖稿理论…… 伊芙琳以手扶额。仿佛看到了暴躁版本的催稿的自己，这种既视感让人心塞塞的。 又一遍车轱辘话下来，阿云老师仍旧战斗意志满满，深渊之镰一脸崩溃匍匐在地，显然是已经对人生失去了希望…… 赢家·萧云咕噜噜喝了口水，招呼木木进来带客人去新房子里休息安顿；毫无战斗意志的唐·安其罗不开声别的暗精灵自然也不敢招惹他，一帮黑皮小帅哥就这么面带敬畏地看着他大摇大摆出门…… 伊芙琳同情地看了眼怀疑人生的唐·安其罗，点头告罪追着萧云跑出去，出了暗精灵的感知范围才凑到萧云身边低声道：“老师，格温多琳老师托我向你带句话。” “嗯，格温多琳长老有什么指教？”萧云目光炯炯看过来。他对那位长老印象倒挺不错，虽然当初拿来糊弄他们的那两颗祝福树到现在也还没结果，但那批果树扎实要得。 伊芙琳神神秘秘地拉着萧云走到没人的地方，这才说正事：“格温多琳老师让我问一下你，是否有兴趣参与今年的法兰克盛会。” 萧云疑惑地：“啥玩意儿？” “精灵王主办的、五年一次在冰雪王城中举行的北大陆盛会，矮人王、兽皇、我族的女王、暗精灵的主母届时皆会出席。”伊芙琳解释，“盛会也对素有名望的南北大陆各族贤者、智者发送邀请函，格温多琳老师认为老师符合邀请条件。当然，是否出席以你的意愿为主，若老师有兴趣的话，格温多琳老师便会向精灵王推荐。” 萧云一脸懵逼……卧槽？！ 都特嘛穿过来五年了，头次听说这事！ 忽然间萧云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牛头人也在邀请之列吗？” 伊芙琳有些奇怪老师为什么这么问，点头道：“当然，牛头人的哈罗德族长是重要的嘉宾。” 萧云一拍大腿，尼玛破了案了——我说虎族才刚想拿牛头人立威就被干挺了呢，原来人家才是一处玩儿的！ 牛气冲天的精灵王出面举办布龙菲尔德门槛特高的顶层碰头会，把全族的代表拉到一块儿叨嗑，看上去倒是很有异界联合国的搞法；不过这个法兰克盛宴到底能起啥用、能解决多大的问题，估计也是跟地球上的联合国一个尿性——矮人王跟暗精灵主母在宴会上碰面的时候没准儿还会极有风度地握手谈笑，出来了还不是一样猪脑子打出狗脑子来…… “这个盛宴，虎族有份参加吗？” 伊芙琳露出了最开始认识她时那种特别意气的傲娇小表情，矜持地：“各族的智者和贤者自然是都在邀请之列的。” 言下之意，没智者贤者的一边玩泥巴去。 至于这个智者贤者的标准么……也是有发言权的人说了算。 萧云不由得一笑：“要这么看，你的老师格温多琳似乎有些托大了，我这个雪狼族的‘智者’水分太大，精灵王不见得看得上眼。”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的。”伊芙琳自信地道，“其实格温多琳老师已经争取到女王陛下的支持，此外，矮人王也对老师您赞誉有加。” “……哈？！”萧云更懵逼了，这个层次是不是跳得略快？！ 伊芙琳眉飞色舞地：“矮人王在老师的第二篇游记刊登后派出军队前往西大陆南部山区开垦梯田，向女王请购了一批优良麦种播种。那批梯田已经发芽，矮人王为此特意向女王送来一批魔精矿石作为谢礼。” “矮人王真有魄力！”萧云忍不住拍大腿，果然能成名的都不是啥简单战士。 森林精灵讲究含蓄，伊芙琳的这番话看似简简单单，其实透漏了很多东西……矮人王主要感谢的还是慷慨借麦种的精灵女王，对雪狼族估计也就是嘴巴夸夸，毕竟中间隔着精灵之森，矮人王再牛逼咱也攀不上——归纳下来，就是伊芙琳的那位空降派老师格温多琳慧眼识英雄、向雪狼族伸出了橄榄枝，一力给咱抬轿子。 你说答不答应，那肯定是要答应的。虽说成为联合国的成员国也备不住五大流氓要搞你，但你能进得了那个门，起码别人要搞你的时候你能知道刀子是从哪个角落飞过来地~！ 所谓的“罚酒三杯”，上得了席面才有被罚酒的资格，桌子都挨不过去，罚个屁！ 萧云琢磨一番内中利弊，正要点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伊芙琳那假笑咋这么熟悉？ 卧槽简直跟我仿佛一个模子出来地！ “格温多琳老师说，长期拖稿导致怨声载道、让吟游诗人协会各个分部难做这种事，想必雪狼族的智者是不会愿意见到的呢。”伊芙琳笑眯眯地。 “……你给我等等，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吧？”萧云嘴角一抽。 “诶，我听不懂，老师你说什么？”伊芙琳还偏头装可爱。 “逆徒，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心思，这个条件是不是你自己加上去的？！” “对了阿云老师，我听说矮人王也很喜欢看老师你的游记呢，忽然断了两期，矮人王很奇怪老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特意托付女王陛下留意草原上的情况呢~” “卧槽你居然威胁我？！” 伊芙琳脸皮不太绷得住，整张脸都红了：“也不是这么说啦，暗精灵都找上门了，老师你不怕在法兰克盛宴上被矮人王质问为什么要拖稿吗？你那套说辞糊弄我们就算了，矮人王不一定信的。” “……”萧云仰天长叹，“这世界上坏人真多。” 伊芙琳：“？？” “为难我一个雪狼族宝宝。” “……”伊芙琳面无表情。 阿云老师的无耻言行伊芙琳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有那么点儿免疫力。无视了萧云的装嫩，伊芙琳很坚强地：“老师你怎么就答应暗精灵要教他们知识了呢？” “本来是缓兵之计，被你一搞，缓不成了。”萧云白她一眼。 “那……也可以换成别的内容嘛。” “没所谓了，反正我本来就打算编个养菌菇的章节出来。话说，你那个长老老师怎么忽然想到要帮扶我们部落一把？”萧云好奇地。 “其实两年前老师就表露过重视火炎部落的意思，只是她很忙，没有时间来做这些事，当时的老师你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显露才能，我和格温多琳老师都以为火炎部落是族长说了算。”伊芙琳诚实地道，“直到这次格温多琳老师又提起火炎部落，我才有机会告诉她阿云老师你的事。” 萧云一脑门的黑线……森林精灵这帮铁头娃的耿直之处就是这么藏不住，伊芙琳这精灵软妹说的话都这么实际——我要一直不露头你们就当雪狼族是路人了是吧？就算真这么想，你能不说出来吗！你丫都在咱这蹭了多久的饭了，客套礼貌呢？！ 忍不住抬手刮了伊芙琳一头皮，萧云气哼哼地抬脚走：“行了我知道了，晚点我来找你编故事，我先忙开荒去……特嘛的，硬是被一帮精灵耽搁半早上！” 一帮精灵之一的伊芙琳：“……” 上门搞事的暗精灵都让木木他们看住了，萧云没了后顾之忧，出了部落便撒开腿往开荒处跑。 他这个身体的素质吧，要跟人类比那肯定是小超人一类的，过了二十岁后骨头越来越硬、力气越来越大，扛个两百斤跟没扛一样；但要跟同族比吧，就有点那啥……萧云私底下找过红叶找过羽素质还找过小花，三位经验丰富的大战士对于他能不能练出来这点的意见是统一的——红叶和小花还客气点，羽那个不会说话的直接说他成为战士的希望比蓝果还小！ 当然，这事儿萧云也不是没有自觉，毕竟现在部落里雪狼族的幼崽多，跟同龄人横向比较一下，很容易发现自个儿的短板在哪——过了二十岁的幼崽里面他的个头是最矮的，身板儿是最单薄的……别说啥阿山舅舅也矮，阿山舅舅体格标准啊！扎扎实实比他厚一圈儿有木有！ 大概是基因方面的原因，雪狼人不长肥肉只长肌肉，好吃好喝能养出羽那种标准的一层皮下脂肪就很不错，这就让萧云连用肥肉充块头的机会都木有，就很尴尬…… 以往萧云也没觉得这算个事，这回暗精灵找上门来他才有点皮皮挫……尤其是那个大胸暗精灵唐·安其罗，当时要不是周围堆了百多号雪狼人，萧云很怀疑那家伙会不会把自己扛起就跑…… “也不知道那个鬼传承能不能让原主这种变异的弱鸡也有牛逼一把的机会……要有的话，想方设法也要搞回来。”小跑着经过工作队正翻耕的农田，专心思考的萧云连族人们跟他挥手打招呼都没看见，“不管那个格温多琳是什么用心，有机会跟北大陆的大佬们搭上线总是好事。传承这事儿肯定不能找精灵族帮忙，兽皇也绝壁不可能……这么看来，能争取的只有矮人王了。” “这特嘛就很尴尬——以矮人王表现出来的智力，不可能看不出菌菇培植技术对暗精灵更有利。” 再琢磨了会，萧云又觉得这样也没毛病……讨好人也是要讲究手法地，一昧顺应可不是啥好事，那更容易出事。 游记肯定要继续编，借游记中的人物传授的农业知识也仍旧要往非平原地区方面的应用技术上走——萧云还没二逼到去鼓动别人来跟自个儿抢这片丰饶的土地，就算要推广这方面的知识，也得等他在草原上站稳脚跟了再说。 所以他才要拖稿……一个月一期，他肚子里哪那么多货够掏！ 大不了以后美食猎人那篇不断更，嗯，或者把精灵游侠游记主题拐弯到养殖上去…… 虽有这样那样的麻烦，利用《游记》作为载体来为雪狼族扬名仍然是值得的，这一点从格温多琳这个干翻了阿纳纳斯地头蛇的精明人物毫不犹豫地押注到他身上就能看出来。 可别说什么无要求扶持、无条件给雪狼族抬轿子，不存在的，格温多琳长老采取这个行为必然有其政治目的；她确信她的目的不与雪狼族冲突、对双方互利互惠，且雪狼族占不到她的便宜，这一点也是用膝盖都能想得出来——不然的话她不会轻飘飘地让伊芙琳传话，而是自己跑过来讨价还价要求限制一番了。 若说这样的政治人物因轻视或善意等原因而不对要拉到自己“阵营”的小弟进行限制，那才是不阔能地~梁山泊收人还要个投名状呢。总而言之，那位不是啥一般战士的长老出手押注的目的最终是为了给她自己盈利，这个是用不着怀疑的。 对于这点，萧云的感想是喜闻乐见……能被利用说明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被利用到什么程度、几时抽身而退、过程中自家能不能抓住机会捞到好处才是他的战场。 “但格温多琳毕竟是空降派的代表人物，如果我就这么旗帜鲜明地上了她的船，哪天她钻营成功调回权力核心了我特嘛就得麻爪……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将视线投向南方，萧云脑中浮现克莱斯特将军那张下巴微圆的脸……去年在港口匆匆一瞥，圆润了几分的花美男可把萧云惊得不轻。 “克莱斯特将军的身份或许还不太够格与格温多琳扳腕子，得给他加点干货。这位是个实诚人，跟伊芙琳一路数，戒备警戒线可以往下拉低一点。” 萧云眼睛一眯、脑子一转，数秒的功夫便酝酿了个勾引精灵将军的计划出来…… 所谓同类相斥，完全没接触过格温多琳的萧云狗鼻子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嗅到对方和自己相差无几的气息，就算格温多琳隔空投过来代表和平的橄榄枝，萧云也要戴上手套才敢去接；接的时候还担心自家这东风被人家那西风压倒，先暗搓搓把保险工作准备起来…… 第131章 魔鬼幼崽·云 深渊之镰唐·安其罗, 有称号的深渊行者，用大白话说就是人在行者这个领域内有姓名, 大陆级别的名人这一类。 伊芙琳只是某城市的预备役长老都相当有牌面，安其罗这位在主母面前都有姓名的自然是更有牌面——每年几十万的金币流水从她手上走，暗精灵对外贸易中至少两成比例的生意从她手上过。 这么位牛逼人士赶在刚开春这会儿带了几个人便不辞辛苦跑到春寒料峭的诅咒之地来“催稿”，那必定是对雪狼族阿云爱得深沉……也恨得深沉, 要知道暗精灵是相当不耐寒的, 气温低过十度他们的耳朵就要耷拉下来, 战斗力直线往下掉…… 初春的草原白天还罢，到了晚上是真冷，一群暗精灵坐到暖烘烘的炕上，基本上就不愿意下来了。 安其罗掏出从游记上裁下来的《美食猎人》书页装订成的“合订本”, 就着雪狼族提供的晚餐把两章故事又看了一遍，不知不觉中吃下平时两倍量的食物, 撑得直打嗝。 “难怪他们可以写出《美食猎人》, 雪狼族在烹饪一道确实独具所长。”跟她用一张炕桌的副手也撑住了，摸着肚皮、恋恋不舍地盯着桌上吃剩下的酸辣粉羊杂汤葱油饼豆腐脑，“可惜无法说服智者阿云……这些食物我们是没办法学会了。” “嗝！”安其罗提起智者阿云就很有气, 脸黑黑地，“那个混蛋真是岩石脑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固执的家伙，他真的是雪狼人吗，什么时候雪狼族也这么善于诡辩了！” 副手想笑又拼命忍住，他跟着唐与人类、兽人、矮人都打过交道, 最狡猾难缠的人类商人都没让唐这么头痛过。 “这个部落里确实没有猎人协会的人出入，看来猎人协会没有撒谎，‘美食猎人’确实是著作者杜撰出来的，他们和雪狼族没有联系。不过这样的话我们通过给猎人协会施压让智者阿云妥协的办法也用不上了……唐，我们或许需要想想别的办法——” “嘘。”安其罗将手指竖在嘴前，副手连忙闭嘴。 过了十几秒，几名走路完全没声音的猫族幼崽便挪开门板走了进来：“我们来收餐具了哦~诶，你们还没吃光？” “份量太足了，我们得休息一下才能继续吃。”安其罗秒速换上亲切笑容，还掏出地下城出产的糖果来诱惑猫族幼崽，“真不好意思，能多给我们些时间吗？” “好啊。”猫族幼崽们笑嘻嘻地上来拿糖，很自来熟地挨着暗精灵们坐到炕上。挨得最近的兔狲幼崽看了眼安其罗炕桌上剩的食物，还贴心地指着酸辣粉道，“粉不可以泡太久，要先吃的。” 安其罗一个不留神，自己的手就放到兔狲幼崽的小脑壳上去了…… 暗自咬牙切齿地把不听话的手收回来，安其罗给个眼神副手让他赶紧把剩下的粉吃掉，自己则和颜悦色地对着兔狲幼崽道：“我们暗精灵是第一次来你们部落，对你们部落不太了解，没想到是由像你们这么小的幼崽来负责分配食物呢。部落里的食物很充足吗，每个人每顿分配的食物是多少呢？” 兔狲幼崽双爪捧着糖舔，偏着小脑袋道：“不是啦，大家都是自己去食堂取食物的，因为伊芙琳说暗精灵很怕冷，所以牛角才让我们来帮忙送。” “呃……” “份量的话，是看自己能吃多少。用萨尔当标准，我们猫族吃的份量比萨尔多半份，1.5倍，雪狼人要吃萨尔的三到四倍，然后你们精灵的话，是参考伊芙琳的标准，比我们猫族多一点点。”兔狲幼崽随口就把自己学过的算数知识带出来了。 安其罗：“……”一脸稚气的幼崽说话都这么有条理……还有，那个绿皮施法者居然这么能吃？！ 精灵族内部的小族群大约是基因进化方向不同、差异明显，肤色不用说，体型上也有较大的区别：雪精灵居住于雪山上，耐寒、耐低气压，普遍体格比较强壮结实；森林精灵居住在森林中，更重视轻灵敏捷，体型最为修长精瘦；暗精灵住在寒暑不侵的地下城，不抗寒也不耐热，体型就没有针对性进化，该细的地方细、该大的地方大，倒是赏心悦目了，但身体素质啥的就要差一点…… “原来如此。”确定这个部落不缺食物，安其罗微笑着继续打探，“那还是我们害得你们跑这么两趟呢，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们了。” 兔狲幼崽不好意思地：“嘿嘿……不用谢的啦，这个又不累。我们平时要干的活儿比这个累多了。” 安其罗惊诧地再度打量这名幼崽，她可是王庭的常客，对猫族并非全无了解，这名幼崽再怎么看都不超过十岁：“你这么小也要干很辛苦的活吗？”若是雪狼族和虎族一样将猫族当成奴隶用倒也没什么，但在这个部落里猫族可是自由来去的。 “也没有很辛苦，就是偶尔有点累。”兔狲幼崽舔了下嘴唇，不以为然地把自己一天的工作量数了一遍，手巧的小型猫族别管成人幼崽都编在球球毛纺厂里面，相对于青岩、大水青草他们的工作队，毛纺厂的活儿也就是比较繁琐和磨耐性，确实算不上辛苦。 ……不过这个也够惊人的了，别说安其罗目瞪口呆，强撑着吃粉的副手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虎族怎么奴役猫族奴隶的安其罗并没有深入了解过，不过暗精灵自家役使地精和灰矮人，也没有这么狠——承担这种强度的工作，这些猫族居然不但不逃跑还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留下来？！雪狼族是怎么做到的？！ 唐·安其罗难以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使用话术手段从这名兔狲幼崽口中又掏了许多情报出来……然后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雪狼族不光是把猫族当奴隶使，对自家也贼狠……相较之下，猫族至少不用去负担苦力活，还算是受到一定程度的优待。 顺带还知道了一个事实——这个部落里说了算的不是啥族长，而是智者阿云这个魔鬼。 没错儿，除了魔鬼，安其罗想不出来要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货……魔鬼或许都没有这名幼崽这么让人心生畏惧，毕竟魔鬼想奴役谁还得依靠哄骗对方签订含有陷阱的法则契约。 而魔鬼幼崽阿云只需要用蛊惑性的言论和一些看上去很大方的“福利”就把这么多人的心给牢牢地捆住了——他们住的屋子吃的食物是自己创造的，他们领取的所谓额外福利也是自己的辛劳所得的原材料、自己加工而成，幼崽阿云所做的只不过是给这些草原人安排分工，再貌似大方地将他们的劳动所得分配给他们，这个过程中，幼崽阿云压根没有出一分钱！ 最过分的是内部流通的铜币还是用他们出产的货物从外面换来的，足量的铜币幼崽阿云还不肯发，让灰矮人重新铸成一克的铜板再发，发下来的钱币又用他们的劳动所得、所谓的福利食品回收回去，全过程中消耗掉的只是这些被欺骗的人付出的汗水，幼崽阿云积攒下的却是大量的物资！ 安其罗那个羡慕嫉妒恨简直没法说……暗精灵奴役地下世界居民还要付出大量的人手充当监工，幼崽阿云呢，连这个监工成本都省掉了！ 暗精灵们终于把餐盘里的食物都搞定，几名猫族幼崽收拾了碗盘打打闹闹地走了。副手等到再也听不到这些幼崽的动静，一脸兴奋地凑到安其罗这边来：“唐，要是能把智者阿云绑回去的话，主母会非常高兴的……他一个人可以顶得半个地下城的监工。” 安其罗对这个建议很是心动，但在一番深思熟虑后……她还是摇了头：“看上去是这样，但真要把这一套在地下城展开却并不容易。阿云给这些猫族、地精和灰矮人的蛊惑中最重要的部分是让这些愚蠢的奴隶认为自己是部落的主人之一，这样的蛊惑之言若在地下世界流通开来，主母可以忍受，其他家族的人却不一定能接受。” “别说别人了，让你和一名地精同室而居，你要将它当做族人一样对待，哪怕只是表面上，你做得到吗？” 副手哑口无言…… 唐·安其罗出身自暗精灵中的高等贵族，比起出身平民的副手，她更能看穿智者阿云这套蛊惑行为的适用性建立在哪一方面——不管是不是装模作样，魔鬼幼崽阿云确实给这些被奴役的种族塑造了完美的错觉，满足了这些低等种族精神上的虚荣，而这个最基本的地方恰恰是地下城无法复制的。 主母提倡暗精灵之中不当以出身分贵贱、让她这样的高等暗精灵也和平民副手立场平等，让暗精灵族爆发出巨大的潜力、短短几百年间征服地下世界，这就已经是极限了……要知道暗精灵一族的人口不过几十万，地下世界的居民哪一族都比暗精灵多得多！ 蛊惑人心的手段只要有用，就不算是错误的伎俩。以地下城的下一代领袖备选者为目的进行培养的唐·安其罗，并不会在这个方面轻视幼崽阿云，相反，了解了这个部落是如何更有手段更有效率地压榨奴役子民的真相后，安其罗是相当佩服他的。 这样的人和这样的手段无法为主母所用，这是安其罗最感觉可惜的一点…… 夜晚是暗精灵的舞台，夜色是暗精灵最好的保护色，月亮升起来后，一抹轻灵的身影悄悄离开暗精灵借住的宿舍，在黑夜的保护下鬼魅般地靠近阿云所居住的屋子。 “冷死了！”深渊之镰安其罗身法灵动、脚步无声，速度却实在是有点慢……初春草原上的夜晚简直冻得和寒冬一样！ 终于摸到了阿云所住的屋子，安其罗的手僵硬得屋顶都没法爬，只能哆哆嗦嗦地藏在墙角…… 屋内亮着灯火，雪狼族有节奏的鼾声中两个人的声音特别清晰，安其罗听出这是幼崽阿云和那名绿皮施法者伊芙琳在对话，顿时精神一振。 “老师，这一章的故事依然在圣布里奇展开？” “当然了，别的人类王国我又不熟。” “……好吧。”（铺开纸皮的声音响起） “等我先想想，这章讲美食猎人教人做什么好呢……嗯……这样吧，这章就讲最百吃不厌的酸辣土豆丝和醋溜白菜。龙套的话，就写个跟随卡莱尔靠海贸发家的小贵族好了。” “老师，你对卡莱尔也太好了吧……” “你少让我气点，我对你也能特别周到！行了，开始写吧，嗯，这章还是从龙套配角的视觉来展开故事，这样比较有逼格，你这么写，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安其罗一时激动，差点儿把墙皮抠下来——这个可恨的骗子！还说什么要几个月时间酝酿故事，你丫这不是随口就编出来了吗吗吗吗~！！ 一夜过去。 只睡了半晚上的萧云依然是很早便自动醒来，麻溜跳下炕、把同屋的牛角青岩等人推醒，三分钟搞定洗漱、拎起专用的铜锣出门展开叫醒活动。 熟悉的、刺耳的金属敲击声在部落上空响起，勤劳的一天就此展开。 受了冻、整个人都有些发热的唐·安其罗缩在柔软的毛毯里双手抱头、面目狰狞……那个混蛋果然是她的克星！她都这么不舒服了，还要体验这种穿脑魔音！！ 前一天的几名猫族幼崽照例来给暗精灵客人送饭，发现其中一名客人似乎被冻病了，半点儿没怀疑、立马为安其罗端来一份热乎乎的胡辣味羊杂汤，让安其罗感慨地逮着这帮猫族幼崽的小脑壳挨个摸……这么可爱的小东西，真亏虎族和那个该死的幼崽狠得下心去奴役。 休息到下午，安其罗恢复精神，立马跳起来去找阿云。虽然不知道绿皮施法者伊芙琳是怎么说服了他继续连载，至少自家跑这趟的目的算是借力完成了。那么接下来回程之前，她得给自己这趟行程再达成一些额外目的……雪狼族与森林精灵和人类的交易安其罗也略有所知，魔鬼幼崽带领下的雪狼族不甘于屈居草原默默无闻，那么地下世界暗精灵伸出的橄榄枝他们也没有道理拒绝。 之前安其罗没什么兴趣弯下腰来和这群体量太小的帝国遗民打交道，但在发现了智者阿云的魔鬼属性后，安其罗觉得雪狼族还是可以高看几分的……虽然欺骗她这点让人十分窝火，但幼崽阿云比起虎王那个蠢货显然更有投资押注的价值。 想在非用餐时间找到萧云可不容易，安其罗带着副手差点没把雪狼族跑了个遍，最后赶到距离部落十几里外的农田开垦现场才知道这家伙的具体下落……又奔波了好几十里路、差点跑到地下世界入口的地方，满头大汗的安其罗才愤恨地看到了萧云的身影。 草原上的地势整体趋于平缓，些微的山地还是有的，这道离丘陵地区仅有几公里的小山包便是阻隔在修路工程上的障碍物。萧云带着学有所成的弟子伊芙琳搞破坏性较大的科学魔法应用实验，自然优先选择来祸祸这种迟早被铲平的地方。 萧云站在离山包两百米的地方，对伊芙琳叮嘱了一番细节后让她自己上前，巴尔克一脸不爽地站在旁边、嘀咕啥这种山包自己一个人就能轰平之类的话全给萧云强势无视。 但是这货的嘀咕却给了伊芙琳不少压力……自家人知自家事，对魔法魔力的细微操控她肯定吊打巴尔克，可要说精神力的量，她就连巴尔克的一成都赶不上；老师对她倾注了极大的心血，万一实验失败，她以后跟巴尔克斗嘴可就只能躺平任嘲了…… 用风元素将自己托举到高于山顶二十米的位置，伊芙琳深呼吸一番调整心境，展开双臂用简化的手势呼出魔法阵，直径为三米的圆形阵图自她身后显现轮廓、缓缓凝聚成形。 “阿云，她根本就没有听你的话嘛，你看，她还是把你的科学魔法当成大型魔法在用。”巴尔克像是找到嘲讽的点，立马朝着萧云嚷嚷。 “行了，你当精灵和你这头龙一样精神力随便用、不操心耗损过量？”萧云不满地，“她的精神力有限，当然要选择更适合自己的应用办法。尽信书不如无书，全听我的不如没有我这个老师，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巴尔克委屈：“那我不听你话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夸我？” “自己有想法和不听劝谏肆意胡来能是一回事？！” “那我不想工作也是因为我有自己的想法！” “你给我死一边去！” “不去，这也是我自己的想法！” “……” 幸好隔得远、风又大，伊芙琳没听到巴尔克这货的胡搅蛮缠，不然好容易成型的魔法阵搞不好会崩掉…… 施法者在使用大型魔法时用魔法阵可以更有效地控制精神力的输出、达到以最少的精神力控制更多魔力的效果；但伊芙琳这会儿呼出魔法阵并不是为了控制超出平时总量的魔力，而是为了能够更精确地控制魔力——老师的科学魔法理论中将魔力视为可被魔法师干涉使用的辐射能，在此基础上，以精神力改变自然状态下魔力的频率、波长、以达到最精确的控制效果，这种入微的难度和比简单粗暴地追求控制量大得多。 将自己的精神力投入魔法阵中，伊芙琳便可暂时无视在输出上的操控，转而专心地控制释放出来的精神力，对魔力进行捕捉。 感受到魔法阵吸纳的强大魔力，伊芙琳额头上出现汗意，更加集中精神：“这种程度的魔力并未突破我自己的极限，但精确地役使这种量的魔力却是我从未尝试过的，不能图快，首先，抽出一部分……” 魔力的波动与魔力可以达成的对物质世界的影响是划等号的，这是施法者的常识。但相较于施法者们追求的控制总量，阿云老师另辟蹊径的波率想法确实没有人尝试过。 “波动越大、频率越快、波长越短，控制时间便越短，要尽快地在短暂的时间内提升魔力震动频率——” 伊芙琳抽出部分魔力，将这部分的魔力共振性与自己最擅长的风元素达到同一频率、并将其共振频率提升到自己所能控制的极限程度——这一通操作具象化的表现便是：身为二阶施法者的她于呼吸之间便在自己身前凝聚出魔法波动极强、只用肉眼看也能感受到巨大威胁的、不逊色于禁忌魔法的恐怖风旋涡！ 正赶往这个方向的唐·安其罗面色大变、惊愕地抬头看向高处、浮在半空中的伊芙琳——她感觉到极其可怕的魔法波动！ “怎么可能？那个绿皮居然是三阶施法者？！” 伊芙琳额头见汗，这团魔力失控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连忙双手前推、如房屋般大小的风漩涡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和绝大的威势砸向山包；“轰——”地一声巨响，大地震颤，山体仿佛被巨兽撞击般摇晃，山石滚落、烟尘弥漫！ 伊芙琳一脸呆滞，眼见烟尘向自己滚来，连忙挥手释放阵风将其吹散——烟尘散去，小山的山包硬生生缺失了巨大的一块！ “……我做到了！老师！”伊芙琳激动地转过头、视线往下，振奋地向萧云放声尖叫。 “不错！再接再厉！”萧云也挺高兴，用力朝她摆手。 “哼。”巴尔克酸溜溜地，“这种程度的风魔法我随随便便都能做到，有什么好高兴的。” 萧云都懒得理他…… 伊芙琳开心得在空中转了几圈，这才冷静下来，再次看向崩了一大块的山包，擦去额头汗水，深呼吸调整心跳，复又抽取了一部分魔力出来。 这次抽取的魔力比上一次还少，因为伊芙琳将要实验的是她只做过实验、但并未实际使用过的招数——空气魔法！ 以魔力精确操控空气进行压缩、达到液化程度，空气也能变成威力恐怖的炸弹……这种神奇的魔法从未有施法者尝试过，伊芙琳必须慎之又慎；捕捉了一片空间中的空气、将魔力塑成不可见的圆形向内挤压，这个操作的难度比起控制风元素不知道大了多少倍，没多会儿，伊芙琳的脑门便汗珠密布。 与弟子的紧张谨慎相比，站在地上的萧云可谓是感慨万千……魔力是一种能量，使用魔法的过程是施法者们利用魔力塑造物质或影响物质世界的过程，这套理论就算不用他来归纳也是本世界土著们的认知——可就是这种本世界的“常识”，在地球上却是千难万难。 地球人想要将能量转化为物质，唯一的办法是在实验室中以高能粒子对撞机让一个获得了足够能量的电子与光相撞、制造出一对含有正反物质的粒子，而这对正反物质会在瞬间湮灭……耗费研发资金以亿计，还是美金，制造的物质也只能存在一瞬间。 而这些施法者呢，理论上只要精神力跟得上消耗，魔力能量转化的物质想存在多久就能存在多久——这么了不起的伟力居然只拿来打架、互丢风刃小火球，简直是浪费世界规则！ 第132章 变脸狂魔·云 站在远处的唐·安其罗：“……？？” 一个禁忌魔法下去轰平一座山不算是什么太难以置信的操作, 相对于高阶施法者们释放的禁忌魔法来说伊芙琳只是轰掉了一座小山包的山头，这个威力其实得算比较弱鸡…… 尤其是看清伊芙琳的魔法阵图只有小小一团，唐·安其罗只要脑子没坏就不会把她当成三阶以上的高阶施法者；阵图大小是与施法者的实力划等号的, 三阶施法者的阵图放出来最小也是伊芙琳的三倍，这么袖珍的阵图还不够格和大佬做朋友。 这就让安其罗非常地想不明白了，一个弱鸡二阶施法者居然可以模仿出大佬级的魔力波动？！这是什么神奇操作？！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 以二阶施法者的实力释放出一个伪·禁忌魔法削掉了山头后，伊芙琳居然还没力竭、还继续飘在空中施法？！ 这不魔法！！ 正当安其罗感觉这一切都不真实时, 她又感受到了伊芙琳施展魔力产生的波动, 然后她的脸色更加匪夷所思起来…… 暗精灵也追求魔武双修，当然暗精灵的追求没有雪精灵那么高, 一般而言只要专精两、三个魔法能辅助自身战力就行, 十项全能啥的他们并不觉得有此必要, 拥有称号的深渊之镰在魔法上的修行也就雪精灵上等兵的水平。 以实用主义的眼光来看，这样的水平确实也已经足够了……身为行者的安其罗本身大陆一流的身法再加上自施法的辅助, 单论捉对厮杀，大陆上若有个人排名的话安其罗肯定能进前千。 比如现在，拥有自施法能力的安其罗至少可以看得出伊芙琳到底厉害在哪, 而不是只能无知地喊666…… ——伊芙琳的魔力波动, 改变了！ 改变的幅度还非常之大！ 若说先前的风魔法是一场迅猛短暂的疾风骤雨，那么现在伊芙琳正酝酿的魔法就像是沉稳而缓慢地拍打着岸边礁石的海浪, 一波波绵长有力的波动压抑得让人缓不过气来。 安其罗神色凝重，眉头紧拧，惊疑不定地：“这到底是什么魔法……西里尔, 你见过这样的魔力波动吗？” 副手西里尔茫然摇头，他的实力要比安其罗差得多，只能感觉到浮在空中的伊芙琳正在使用某种危险的魔法，却没法儿精确地感受到魔力波动。 安其罗紧盯着伊芙琳，这种魔力波动本就十分诡异，超出她理解的施法时间更是让她一头雾水；数秒后，她想到了什么，视线落到地面上那名魔鬼幼崽的背影，眼角直跳——说起来，伊芙琳确实是口口声声称他为老师，那么……这个魔鬼幼崽教给伊芙琳的会是什么呢？ 雪狼族明明是禁魔种族，他总不可能指导伊芙琳魔法，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至于旁边的那头绿龙——雪狼族教伊芙琳魔法都比绿龙指点森林精灵靠谱点。 地下城也有龙族出入，安其罗还能不知道龙族是咋回事？这帮吃传承饭的家伙靠着天赋强悍肆意妄为，对魔法的理解还不如暗精灵呢！ 龙族连构造呼出魔法阵图都不会，防护老巢用的还是最古早的手绘魔法阵！ 正在安其罗绞尽脑汁思索之时，伊芙琳终于完成对了空气的压缩，在她身前出现了一片大小不等的“水滴”。 这些水滴可不是凝聚自空气中的水元素，而是将空气极致压缩而成的液态空气，被伊芙琳的御使的魔力小心地包裹着，看上去无害，实则是比炼金炸弹还危险的玩意儿；伊芙琳完全不敢大意，双手缓缓前推、谨慎地将“水滴”推向山体，并按照实验要求将水滴分布在特定的区域。 用了十几秒的时间将魔力包裹着的“水滴”贴合到山体表层，伊芙琳松了口气，双手同时打了个响指、解除隔绝液态空气的魔力。 “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轰鸣在山体上炸开、山体剧烈晃动，连站在几百米外的安其罗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面色剧变——这比之前的威力太大！ 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施展两次禁忌魔法是不可能的，别说伊芙琳只是二阶魔法师，就算是三阶施法者也不可能！ 深渊之镰视线投向萧云，神色愈加凝重。 “卧槽、呸呸呸！！” 站得比较近的萧云被烟尘砂石糊了一脸、忙不迭往后退。 “哼╭(╯^╰)╮！”巴尔克一脸不屑，抬手一挥，劲风凭空出现、呼地一声往前卷去，扑到近前的尘土碎石被风力向外吹走、呈弧形退散。 绿龙出手还是挺不凡地，周围的空气瞬时一清，被炸得只剩底座的山包残骸十分地显眼…… 伊芙琳从空中飘落，一脸激动地看向灰头土脸的萧云，眼眶里泪光闪闪，嘴皮子在动、却发不出声音来。萧云知道她是激动到失声了，把脸一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并比起大拇指：“不错，干得很漂亮，伊芙琳，你做到学以致用了。” “呀~~”伊芙琳发出小猫般的叫声，捧着脸原地转了三圈，又扑过来挂到萧云身上，“太棒了老师！禁忌魔法才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也做得到了！” “都说不要搂搂抱抱地，像什么样……”萧云嫌弃地抓住伊芙琳的脑壳把她推开，“你辛辛苦苦啃了几个月的中级数学初级物理学，达到这样的应用效果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还拿去和传统魔法师打打杀杀的魔力应用比，有点出息！” 伊芙琳哭笑不得，得，禁忌魔法在老师这儿没牌面，她用错比喻了。 巴尔克在旁边脸都黑了，他总觉得萧云就是在说他…… “现在只不过是实验成功证明我们的理论没有出错罢了，并不算什么。”萧云严肃地，“求知之路易进难出，咱们这不过是刚摸到科学魔法的大门，迈进去一只脚，后面的路还长得很，伊芙琳，不要骄傲自满啊。” 伊芙琳连忙收敛神色，老老实实地：“是，老师。” 萧云点头：“你还得继续磨炼魔力上的操控，我们有了理论也需要有把理论应用于实践的能力，所谓实践出真知，光是埋头学习是检验不出真理的。” “好的老师，那么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伊芙琳虚心请教。 萧云铿锵有力地：“进工程队。” “……诶？”伊芙琳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进工程队。”萧云神色庄严、说服力满分地，“工程队修桥铺路挖山填沟，每一项工作都要按计划、按图纸来，你用你的空气爆破能力协助工程队施工，不管是挖路基也好，开山也好，都要精确地按照工程队的预订计划来，不能延误工期也不能误伤到同队工友，这是个长期考验，伊芙琳，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伊芙琳简直惊呆辣！ “不要这种脸色，我不是说了吗，这是考验，也是修炼。”萧云手一伸、把巴尔克拉了过来，“巴尔克在造粉厂的工作也是如此，每日抽取大量粉条里面的水分而不破坏粉条的完整性，就是为了磨炼巴尔克对魔力的控制能力和应用魔力上的瞬间爆发力。你看，刚才巴尔克精准地一次性吹走所有沙尘、一点没漏，这就是他修炼的成果……做什么事情都要一步一步打好基础，拈轻怕重怎么能行！” “……”伊芙琳嘴角直抽，又不得不非常痛苦地露出认同的神情，极其不情愿但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一脸呆滞的巴尔克：“……”原来你特意叫上我就是为了这个吗！你是不是魔鬼啊！ “呵、呵呵。” 一声尴尬而不失礼貌，嘲讽而又不失矜持的笑声响起，俩暗精灵不知何时摸到了附近。 “你们走路能出点声吗？”萧云不满地。 安其罗用死鱼眼瞪着他，嘴角微抽：“你的弟子伊芙琳刚才就看见我们了，是你把她吓得太厉害，她才没有时间提醒。” “是这样啊，我误会两位了，有什么事吗？”萧云一点都不生硬地切换话题，态度也从一秒前的拒人千里之外转变成略带好奇的友好笑脸，说话的语气、用词更是转换得丁点儿破绽没有。 唐·安其罗硬是被丫厚颜无耻的程度惊得呆了一呆。 副手西里尔直接懵逼…… 巴尔克&伊芙琳面无表情，习惯了，真的。 当天夜里，部落内。 萧云领着安其罗来到7-9宿舍门口，将木木喊出来，把她往安其罗身前一推：“介绍一下，我们部落的木木，三十五岁，雌性，单身，西海岸精灵港口雪狼族食品店首席大厨，最受欢迎的厨子，擅长酸辣粉、各类面食、卤煮、烧烤，食堂会的菜色就没有她不会的。吃苦耐劳，勤恳活泼，一年从业经验，地下城要开雪狼族食品店分店的话除了她我也找不出更好的负责人选了。” 木木一脸呆萌：“喵喵喵？” 安其罗盯着这名雪狼人，尤其是胸口，看了大概三秒钟才勉强地把视线移开：“你是说，雌性？” “一看安其罗女士就没怎么跟我们草原人打过交道。”萧云淡定地侧过身子，示意她看7-9宿舍内正在炕上玩耍打闹的住户们，“里面的雪狼人和猫族，几个雄的几个雌的你数数看？” 安其罗：“呃……” 萧云又朝里面喊：“大河，来一下。” 大河溜溜达达地下炕走过来。 萧云手搭着大河的肩膀，面朝安其罗：“你说这男的女的？” 安其罗措手不及下差点被大河过于帅气的脸、袒露的胸肌闪瞎狗眼：“嗯……” 萧云又把猫族猞猁喊出来：“猜猜这是少女还是小伙子？” 唐·安其罗躬身低头：“对不起，我错了。” 陪同的伊芙琳同情地看向深渊之镰，向老师认错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又是满满的既视感呢！ 拖走茫然的木木，萧云继续前往夏所在的宿舍，把这头曾经一度野心勃勃的斑豹喊出来：“这位是夏，猫族的族长，聪明灵活，很有冲劲和干劲的年轻人。让他和木木一块搭班子去你们地下城开店，只要不是你们暗精灵哪个大家族没事找事，保管出不了问题。” ……在场所有人都没觉得萧云这个幼崽夸年轻人的口吻有毛病。 斑豹夏，在带回十二名残疾猫族后终于彻彻底底地沉静了下来。 一般人不经历过大痛苦、大磨难的话很难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夏好歹还是比一般人要强些；萧云观察了他一整个冬天，发现这家伙总算晓得自己不姓龙名傲天、知道成大事前必须要低下头来做事了，便琢磨着给他点起飞的机会。 智商没什么问题、嗅觉还挺灵敏的夏看见阿云特意带着暗精灵找过来就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被阿云看见了。 若是以前的夏，会恼怒萧云这样的行为对他不够“尊重”，现在么……他只会发自内心地佩服萧云与他的不同处。人走出傻逼的阶段再回过头去看自己的人生，对自己的了解那是绝壁透彻心扉，换成是他一直站在高处俯视他人，他可不会对“手下败将”这么仁慈。 认为自己有能力和能够证明自己有能力是彻彻底底的两码事，自部落生变后到现在，体验了千般滋味的夏已经能够认清这一点。 安其罗傲然一笑：“放心吧，深渊之镰这个称号在地下城还是有一些作用的。” 萧云就很欣赏这种有实力的傲气，愉快地拉上夏和木木，继续各个宿舍挑人——人口多了就是这点好，要干啥事随随便便能把人选拉出来，不用像之前那样扳着手指头抠着计算。 拉出六名雪狼人八名猫族合计十四人的班底，全部带到活动室一块儿交代到地下城出外勤打工赚钱顺带把对外据点扎下根来等事宜——闭门造车会落于人后，落于人后就要挨打，所以草原人民不光是自家要搞发展，对外的窗口也要有，了解外界并让外界了解草原人民，把食品店开到外面去就是最好的途径。 这些道理萧云并不打算藏起来让别人猜，啥帝王心术在萧云这儿是没有市场的，为了装逼耽搁做事效率的人都应该拖出去打……所以他压根不搞啥高深莫测人设，拉好班子了立马将他们这趟“外勤”任务的细节全给交代个详细，哪一步为啥要这么干都讲得清楚明白，不能让任何人误解他的用意。 甚至于在交代这些事情的时候萧云还让唐·安其罗在旁边坐着……毕竟草原人跟暗精灵就算是集体中了降智光环也产生不了直接利益冲突，做事儿自然是要能多敞亮就多敞亮、千万别怕放在阳光下谈，因为万一产生误会的话，解除误会更特嘛费时间…… 于是唐·安其罗便一脸麻木地旁听了一小时的魔鬼幼崽现场指导“以食品店为窗口进行的情报信息收集、世事人情训练”、两小时的“食品店运作手册、员工条例一二、定价和成本核算、如何处理恶客、如何防备坏人”……等等。 要不是身处于人家的老巢里，安其罗真有种强烈的绑走幼崽阿云的冲动——这家伙生为雪狼人真是太浪费了！ “森林精灵绑他倒是便利，不过这些绿皮爱面子，这种事情做不出来，扭扭捏捏让个施法者来拜师，呵……唉，真可惜！”安其罗不住扼腕，这个可惜是为暗精灵感叹的，暗精灵一族也有不少施法者，但要说服那些家伙来拜个雪狼族幼崽为师……就算说这话的是她深渊之镰，也绝壁要打起来。 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的族人是什么尿性安其罗还是挺清醒的。 陪客的伊芙琳就很淡定，不管是阿云老师的牛逼之处还是厚颜无耻，习惯了就好。 给大伙儿上了一堂就职前紧急培训、放他们回去休息，萧云再看向两位精灵女士，正经脸迅速切换成亲切友善交际用笑容：“伊芙琳，你今天也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伊芙琳秒懂，半句废话木有起身离开。 “安其罗女士，很感谢你能为我们部落提供进入地下城了解外界的机会。”萧云笑呵呵地，“我听说地下世界也是冒险胜地，每年有大量冒险者团队出入，且要向你们暗精灵缴纳三成赋税？” “呵呵……阿云先生还真是直接呢。”安其罗僵笑。 “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越开诚公布越好嘛~”萧云神色不变，“安其罗女士，你也看见了，我们部落很不富裕，大家的日子过得挺艰难的……” “就我在王庭所见，虎族不见得有雪狼族善于积存财富。”安其罗正色道。钱这方面可从来没有人能占到暗精灵的便宜，这方面她是不会认输地！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虎族那是忙于备战才忽视了民生发展，我们这点家底跟虎族比起来差得远了。”萧云笑道。 安其罗并不意外偏居一隅的雪狼族部落也知道虎族的情况，说实话，见识了这名奸猾的幼崽，这儿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以让她震惊了：“请理解，阿云先生，地下城的税收是我们暗精灵重要的资金来源，这是主母与所有大家族的共识，并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行者能干涉的。” 萧云叹气：“既然这样……我也只能说声得罪了，我们这些草原穷人赚点儿钱不容易，地下城的税收我们负担不起，这个分店还是往森林精灵那边开好了。”又堆起勉强的微笑，“当然，我个人是非常希望见识地下城的繁盛的，以后若有机会，还请安其罗女士不计前嫌。” 安其罗：“？？”谈判有你这么谈的吗？！你丫变脸速度敢不敢慢一点！！ 萧云又笑呵呵地补了一句：“森林精灵只收我们三十税一，对冒险者协会也是同等待遇。去年下半年时精灵港口的船队来了一次又一次，今年想必来的人会更多，以后你们两家精灵还能交流交流经营冒险胜地的心得经验呢。” 安其罗气得嘴角开始抽抽——难怪连她都频繁听到冒险者们提起精灵之森，原来是这帮绿皮坏了规矩……所以你特意支走伊芙琳就是为了拿这事来威胁老娘？！ 萧云露出向往神色：“像你们这样能就近接待来自各地的冒险者真是让人羡慕，如果我们草原人也有这样的实力就好了。冒险者们进入草原，吃喝住睡都要付钱，咱们光是把旅馆食品店开到各个冒险者们的必经之地就能赚个满盆满钵。还能利用地主之便兜售情报，哪条路线上有值钱的魔兽，哪个团队正缺人，谁急着用钱手头又有好货出售……这些情报若是都由我们来售卖，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吧。对了，若是本钱足够的话还可以在部落里弄一个抄底收购的交易行，反正冒险者们的收成也是要让商人转手的，倒不如我们自己来赚这个转手的钱……吸引来的冒险者越多就能赚得越多，这生意太划算了。” 安其罗恼怒的表情还没从脸上下去，惊愕就上来了，把个超模级的大美妞颜值拉低了无数分…… “有那么多办法可以从冒险者身上赚到钱，还能让人家心甘情愿地掏、给了钱还要对你们充满谢意，为什么你们暗精灵手握着那么大一个地下世界却只盯着收税呢？”萧云露出恰到好处的幼崽式疑惑表情，好奇地盯着安其罗的眼睛，“难道说你们暗精灵非常忙，没有人手来管理地下城，所以只能选择这么简单粗暴还讨人嫌的盈利模式？” 他故意重重地叹气，眼神中流露出同情，轻声嘀咕：“暗精灵主母还真不容易呢……” 安其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萧云的言外之意她要是听不出那她就白混了，这货根本是在赤果果地嫌弃她们这些主母信任的追随者有木有！ 萧云端起水杯悠哉地喝水，现在需要做选择的换人了，他完全不用急。 森林精灵这尊大神离得太近，咱是不低头做人也不行。暗精灵的话，没摆平矮人王前请别装逼……钱这方面从来没有人能占到咱的便宜，森林精灵不行你们暗精灵也不行，这方面他是不会认输地！ 第133章 狼皇の绝密计划 唐·安其罗退了一步。 虽然咬牙切齿, 虽然恼羞成怒，但唐·安其罗也确实是个合格的暗精灵贵族——在实际利益面前，深渊之镰不会太坚持面子。 当然，用免除缴税来获得指点就是安其罗的接受极限了, 让萧云借机打探暗精灵上层结构什么的是不阔能的。萧云自己也有逼数，压根没问敏感问题, 打听了下安其罗能支配的人力物力（势力范围）、听安其罗介绍了一番地下城势力格局, 略微思索，萧云便拿了个方案出来： “鉴于安其罗女士能支配动用的人手物资和地下城的复杂情况, 我认为安其罗女士最好不碰已经有主的资源, 将视线往下看……” 钓人上钩……咳咳，招商引资时项目牌面能弄多大弄多大，到了真金白银见真章这步, 做事的原则当然是要诚实地为双方的实际利益服务（正经拉投资的和搞传销的都是这德性……）——萧云不会蠢到继续吹逼啥地下城整体市场经济如何如何发展，那跟安其罗有个屁关系！她自己都交代了地下城多少牛逼大家族摆在那, 还不知道蛇随棍上就太不识趣了！ 有称号的深渊行者咋地, 钱面前谁都得弯腰！ 总之……既然暗精灵大家族在地下城势力惊人, 那么萧云就不能让安其罗把步子迈得太大, 不然的话萧云很担心明年他还能不能看到这个大胸美妞，所以萧云给的方案是尽可能不触及原有资源分配阶级利益的盈利办法：成立专为底层零散冒险者服务的地下城冒险工会。 这个工会吧，很没有逼格，性质和人类港口城市的苦力工会差不多（参考横店龙套演员工会、旧上海黄包车行），将大团队看不上、精英小团混不进去的底层杂鱼归拢利用起来…… 安其罗一开始听萧云说让她把视线放在那些毫无用处、连税都交不了多少的底层零散冒险者身上时她还很不满意，等萧云把这个毫无逼格的工会运作模式盈利模式给她细细地讲解, 安其罗的下巴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还能这么玩？！ 把底层冒险者当成工具为自家赚钱、还要在吃住上从这些冒险者身上扒皮，这这这……你这货果然是个魔鬼啊！！ “……你自己就是地头蛇，没有人比你们更清楚地下世界哪些地方更适合战斗力比较差劲的冒险者进入。你安排自己人来带团，以介绍人的名义把这些零散冒险者组织进来编进团队，事前不提前收钱，事后抽成收益的十分之一；冒险者们的收获你以工会的名义抄底收购，自己转手，反正你本来就是管地下城对外贸易的，职务之便不用白不用……再加上安排吃住上的收费，别看每次都收得少，积少成多积沙成塔，细水长流流着流着就多了。” “工会运作切记不可杀鸡取卵，给冒险者们保证一定程度上的收益、确保双方共赢，又不像大团队那样对习惯了自由散漫的冒险者们管头管脚，来去自由，这样一来为你赚钱的人才能越来越多……我们雪狼族种苜蓿收割了一茬都是要留根长下一茬的嘛！” “若是发现潜力不错的会员，可以介绍给大团队、甚至是帮忙介绍拜师，要能出一两个从底层逆袭一飞冲天的人物，你这个工会的名声想不起来都不行……” 萧云一通海吹，吹得安其罗整个人是头晕目眩眼花缭乱，世界观咔咔的裂——把光是听都觉得羞耻的无耻经营手段讲得这么理所当然，安其罗觉得暗精灵输了！ 可是她又好心动呢~肿么回事，她果然是被这个魔鬼诱惑了吗！！ 萧云安逸地喝了口水，笑眯眯地：“安其罗女士对这个方案满意吗？你要觉得还行，咱们就来把这个方案落实到纸面上，我口述你写，通用文字我不会。” “……”安其罗深沉地盯着他看。 “呃……女士？” “阿云先生，您今年多大？”安其罗目露精光。 萧云嘴角一抽：“不约。” “诶？” “我们雪狼族不对外通婚，死心吧。”萧云果断地。 安其罗没在说什么，脸上表情十分惋惜…… “再说了，我还是个宝宝呢。”萧云又道。 “……”安其罗额头上刚消没多久的青筋又上来了。 她怎么就这么想打人呢！ 可眼前这货确实打不得，因为这货给的策略实在是太贴心——都不用她特意明示，只是稍微介绍下地下城各大家族阿云就听懂了她的意思，给她制定了《地下城冒险者工会》这么个能让她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低调敛财、将招来大家族忌惮敌视可能降到最低的方略。 如此惊才绝艳的好主意只换取雪狼族的食品店免税，深渊之镰拿自个儿跟他联姻的心都有了，自然不能打…… “别愣着，来赶紧的把计划书写好，免得遗漏。”萧云塞了一叠树皮纸和炭笔过来，“弄好了我还得去睡觉呢，老是拖到半夜才睡对我的发育不好……” 安其罗拿起炭笔专注地写了会儿，忽然觉得不对——等等，这货的笔和纸张怎么看上去像是提前准备好的？！ 深渊之镰呆了片刻，默默抬起来头看向萧云。 “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说了不约。”萧云给盯得鸡皮疙瘩此起彼伏，挪动屁股离这个心机黑皮妞远了点。 “……”安其罗脑门儿上再度暴出青筋，低下头咬牙切齿地用力书写——可恨！如果她有四阶行者的实力，绝壁抢了这货就跑！ 抄写了大几千字的计划书揣怀里回到住处，安其罗一阵长吁短叹。 “唐？”眯了一觉的副手西里尔揉着眼睛爬起来。 安其罗比个手势让他继续睡，一双眼睛深沉地看着窗外的黑夜。 布龙菲尔德大陆从来不缺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当代大陆知名人物中，精灵王、矮人王都曾是一时天骄。 尤其是矮人王，即使处于敌对立场安其罗也对他极其佩服，短短二十年时间将濒临分崩离析的西大陆拉回正轨、重组矮人王国军队，还悍然打到地下世界来抢矿脉，这样的组织才能至少在暗精灵高层中根本找不出可相提并论的人来。 精灵王更不必说，若非巫妖王横空出世又如流星般坠落的过程过于耀眼，与巫妖王同时代的精灵王本该是那个时代最具传奇性的人物——年仅三百岁便登上强者巅峰、成为布龙菲尔德大陆半神之一；原本较之暗精灵弱势的雪精灵更是在他的带领下成为布龙菲尔德说一不二的王者，连精灵女王、兽皇都黯然失色。 毫无疑问，雪狼族阿云是足以称得上天才的——安其罗并不关心雪狼族的传承是否寻回，地缘上的距离和双方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决定了暗精灵和雪狼族成为敌人的可能性极低，她没有必要去关注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她在意的是——雪狼族阿云，到底是什么层次的天才？ 身为禁魔种族却可以指导施法者，明明是出生在贫瘠诅咒之地部落中的未成年帝国遗民，却拥有如同本能般敏锐的政治嗅觉，更重要的是……他非常善于以最趋利避害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轻浮骄傲、好勇斗狠的天才不值一提，安其罗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这样的人说不准下一次想起他的名字时早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但如同雪狼族阿云这样年轻轻却有着活了几百年的暗精灵或许都不具备的老辣手段的人，这就相当地可怕…… “虎族兽皇的时代，作为头号附庸种族的雪狼族被人铭记的只有他们的战斗天赋。虎族的时代过去，雪狼族也随即消失在各族视野中。”安其罗目中精光闪现，低声自语，“难道说，雪狼族会像矮人和雪精灵那样崛起……？” “不，不太可能。就算阿云真是那种层次的天才，现今的雪狼族比起当初的矮人王国和雪精灵也实在相差太多。” 深渊之镰不由得再度叹气。 “他生为雪狼人，果然是太过浪费了。” 萧云完全不知道暴躁的黑皮大美妞对他的评价居然这么高，用一通口水糊弄掉暗精灵那坑爹的税率后他就开开心心地回屋睡觉去了。 才刚躺下，伊芙琳便提着灯笼出现，笑颜如花：“老师，该继续写游记了，昨天只完成了一篇呢。” 萧云：“……” 暗精灵一行留在部落住了几天，待萧云准备好让木木他们带去地下城开店的物资、最主要提交了下一期刊登在游记上的稿件后，唐·安其罗这才带着人施施然离开。 千叮万嘱木木到了地下城别人来疯、又找夏谈心让他看好自己人，送走他们后，萧云长长地出了口气……温室里的花朵总是要见风雨的，希望这批人去了地下城那个混乱复杂的地方能够把学到的东西学以致用，磨炼成才。 “阿云，你怎么完全不跟暗精灵提做交易的事呢？”一起来送人的草根族长等到大伙儿都散了，拉着萧云悄声问道。 萧云直接摇头：“不能和他们做。” “为啥？” “这帮黑皮下限太低。”萧云解释，“暗精灵和我们成为敌人的可能性是比较低，但最好也别当太亲密的合作伙伴。这帮人跟森林精灵和雪精灵不一样，贪心起来脸皮可以直接揣兜里，和他们做生意有赔本风险。” “……”草根族长目瞪口呆脸：“是、是这样吗……那我怎么看你和那个胸口很多肉的暗精灵相谈甚欢？” “不做生意的话，暗精灵还是可以当个熟人的嘛。”萧云笑呵呵地。 草根：“……”连朋友都不算是吗…… 萧云满脸笑容，笑意却没到眼底。 真正的原因当然不是这个，时机合适的话他甚至连虎族都可以考虑合作，怎么会在意暗精灵是不是没下限呢？ 但真正的原因不能说，即使是草根族长也不能说。 “究其原因，雪狼族太弱。” 吃过午餐，将碗盘收拾好放到一旁，萧云盘腿坐在炕桌前，翻开用英文写下的、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十年计划·绝密版”。 不管是横着比、竖着比，雪狼族在布龙菲尔德大陆都太弱了，就算想方设法把草原上十来万丁口里面能拢的全拢到碗里来，也还是弱得一匹——跟周围一圈儿牛批人士、精灵族兽人帝国矮人王国一比，就是个弟弟。 自家这么劣势，不发展自救不得行，可又担心发育期间那些大势力哪个闲出屁来了给咱搞事……怎么办呢？只好玩点手段了。 恰好，矮人王正跟暗精灵为了矿脉打得不可开交。丫们掐上了，有闲心给咱搞事的势力就去了俩，既然如此丫们自然是掐得越缠绵长久就越妥当——为嘛精灵游侠游记开头两篇故事要放在矮人王国展开，当然是为了默默地隔空给矮人王出出主意、让矮人王后勤压力小点…… 为嘛接下来马上要刊登的是地下世界收益最大的菌菇培植技术呢？当然也是为了给暗精灵缓解后勤压力…… 咱不是美帝，没法儿牛逼轰轰地两边发枪，那咱给你们想办法解决下粮食压力总能行？ 反正萧云觉得很行…… 这么猥琐、乃至称得上是恶意满满的“阳谋”，当初萧云想到利用大陆游记来为雪狼族打宣传战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脑子里，他连一秒都没犹豫就选用上了——国家势力之间管你个球的猥琐阴损，人家把虎族摁在地面上啃泥的时候谁特嘛跟虎族讲过温情？ 有朝一日雪狼族代替了虎族的位置，难道要萧云揣着一脸天真去恳求别人动手的时候温柔点？ 聪明人不干傻逼事，萧云绝不愿意在草原人民奋发自强的路上看见一排摩拳擦掌的拦路大佬——若说他之前还有自家玩自家的小市民想法，在看见肚子上俩血洞、昏迷不醒的阿树后这种幼稚天真的念头当场就给草原上的季风刮得干干净净了。 弱者没有人权，落后就要挨打。自己不想挨打，那就只能让别人去挨……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椰子打到别人的脑壳时比较不痛。 “矮人王和暗精灵掐得欢，兽皇和精灵王互相忌惮……这四家情况继续保持不变的话，警戒线可以一直拉在A级。”眼睛盯着用英文写下的笔记，萧云面无表情地用炭笔轻轻在最后一个单词、“wood elf”下划了一条线。 “森林精灵，威胁度S级。” “没有外敌，自给自足，兵多将广，实力雄厚……这是个铁乌龟啊。”萧云默然摇了摇头，从伊芙琳处能获得的情报仅限于阿纳纳斯城和周边的几个精灵城市，毕竟伊芙琳只是个未获准游历的年轻施法者，对中央权力结构一无所知。 “看来，只能借法兰克盛宴的机会与伊芙琳那位老师接触的机会打探一二……”萧云摸着下巴，眼睛微眯，脑中默默思索着，“不……最好别过于心急，伊芙琳的这位老师不是什么简单战士，被她嗅出什么不对来就不妙了。” 定定神，长长地、轻微地吐出口气：“不必着急，我还有时间。” “阿云，准备出发辣~！” 欢快的叫声中，兔狲幼崽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进来：“种子都装好筐啦，去播种呀~” “哦？你们吃了东西就开始干活儿了？”萧云转过脸来，笑意盈盈。 “嗯嗯，青草说今天开始播种黑豆，我最喜欢吃豆腐脑了。”兔狲幼崽嘿嘿乐道。 萧云将本子合上放回箱子里，笑呵呵地：“爱吃好啊，多吃点东西长得壮。”穿好鞋，习惯性地弯腰把兔狲幼崽抱起来。 “诶，阿云不要抱，我自己走。”兔狲幼崽不太情愿。 “好好……哎呀，小孩儿长大了都不可爱了。”萧云装作失落的样儿。 “……那你继续抱着好了。”兔狲幼崽勉强地。 萧云一乐，轻轻掐了下兔狲幼崽的小脸蛋。 他这人，除非有需要，不然的话他是没什么兴趣为自己的行为找漂亮借口的。阳谋坑人、利用弟子这种事儿也不会说是为了保护谁谁谁、煽情地说啥为了孩子的笑容之类的话……想要让自己和自己的族群、以及可以团结的族群得到和平，除了斗争别无选择，仅此而已。 春耕期间除了阿月带的扩建部落的工程二队，包括蓝果的工程一队在内所有人都要参加春耕春播；成年雪狼族和大型猫族分队伍沿河岸两侧向上开荒、翻耕耕地，雪狼族的幼崽和小型猫族、猫族幼崽们便要承担播种工作。 苜蓿种得早，苜蓿种完是大豆，大豆种完是小麦、水稻、红薯土豆芋头菜蔬及少许辣椒姜蒜葱等能够适应草原气候的香料；全员上阵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月，等到夜间气温也能保持在十几度时，部落开垦出来的田地已经达到六万亩。 新地不种粮食，全补种上苜蓿和大豆；去年种了一年苜蓿大豆的熟地，靠近水渠的种稻、不靠近的种麦，若有连麦子也不能种的旱地，便插上红薯秧苗，不浪费每一分辛辛苦苦翻耕出来的田地。 忙完田地里的活儿，接下来还不能闲——三年前森林精灵送来的那批果树，萧云用果实种子尝试着培植树苗，三年努力下来很是成活了一批，全得移栽到部落下方、毛纺厂与沼泽地之间的空地上，把属于部落的果园建起来。 果树怎么栽种萧云是完全没有接触过，一切全得靠自己摸索，不过部分道理和种田是共通的，想要有收获就得做好病虫害防治，鱼塘用消毒粉、电解消毒水、蛇藤除虫粉啥的能用全用上…… 捣腾完果园，萧云还抽出时间去看了眼当初跟果树一块儿来部落里安家落户的两棵祝福树——嗯，这俩大爷依然清清静静地呆在大棚区后面的空地上，花也不开，果也不结，除了树叶在大冬天也不会掉落外，硬是看不出还有啥用处。 “得，就当观赏树放着吧。”萧云反正也没抱太大指望，远远看了眼就走人了。 一年中最重要的春种结束，蓝果的工程一队继续开工修路。送稿件归来的伊芙琳丧着脸跟着蓝果离开的第二天，红叶和青岩带领的三十名雪狼人、十名猫族、外加四十余名灰矮人的“丘陵新区建设队”也要出发了。 除了毛纺厂的莎莉他们几个，所有的矮人全跟着去新区。有雪狼人的保护，灰矮人们对于换个地方生活冶炼并不排斥，发现队伍里面有食堂里抽出来的厨子后便特别安心…… “来回一趟也就是半天的事情，用不着紧张，放心地去吧。”萧云挥挥手，直接让想说点啥的青岩闭紧了嘴巴。 “紧张的是我啊，阿云。”鱼骨脸色灰白地，“真让我来接任青岩的工作可以吗？我……我觉得我好像做不到。” 萧云拍拍鱼骨的肩膀：“安啦，不是还有迷迭香跟你一块儿带队伍吗？” 迷迭香一脸死相地站在旁边。 “不是，说好我和迷迭香一起接手的，可你又把他分出去让他只负责喂兔子？”鱼骨哭笑不得。 萧云严肃地：“鱼骨，难道你不觉得迷迭香这个做事儿拈轻怕重的家伙就该让兔子粪扎扎实实熏个够吗？” 鱼骨：“……” 青岩好奇地看向一脸死相的雪豹，公然开口问：“你怎么惹到阿云的？” 迷迭香小脸刷白，委屈地瞪青岩：“还不是你说不管怎么说阿云他都不会生气？！” 青岩好悬没笑出声来，强行忍住、好奇地：“那你到底说他什么了？” 萧云笑眯眯地看过来，迷迭香立马闭紧了嘴巴。 “行了，都等着出发呢，别在这废话了。”红叶手臂一伸把青岩拖过来夹到胳膊里，另一只手朝萧云挥挥，“我们走了啊。” “去吧去吧。巴鲁，有事多跟红叶商量，别在外面受伤了。” 巴鲁很高兴萧云念着他，走得老远了还在用力挥舞他那短短的手臂。 一块儿来送人的青草目送红叶等人走远，大伙儿解散时好奇地抓住迷迭香的肩膀：“迷迭香，你到底是说阿云什么了？” 迷迭香：“……” 才刚走出去几步的萧云倒退回来，一脸微笑地看看迷迭香又看看青草：“今年我们人多，六万亩地种得轻轻松松，大家忙完春耕一点儿都不累，还很有精神，这很好——” 青草隐约感觉到不妙，但她的反应没有大河那么快，只是呆呆地看着萧云。 “既然这样，我们就继续开荒吧。部落周围那么多好地丢在那儿长草让人看了实在是心痛，不如能开多少就开多少出来，反正苜蓿、红薯不挑地，多多益善。”萧云笑容满面地，“所谓心有多大，地有多广，以咱们草原人豁达的心胸，正该要把眼睛能看见的土地都利用起来才对嘛！” 青草&迷迭香：“……” 萧云背着手愉快地去找族长们商量此事，迷迭香战战兢兢地等他走远，这才转过头来瞪着青草：“你到底是有多笨？！” “……”青草眼神儿发直地看着他，“所以你到底说了阿云什么？” 迷迭香“喵嗷”一声，抱头蹲地。 第134章 太受欢迎了肿么办 “这怎么可能呢？” 巴尔克一脸匪夷所思地把一块小半个巴掌大的夹层钢片在手中翻来翻去, 钢片是灰矮人冷轧成型的的合成钢片, 两块钢片间夹着一层以铜线排成的魔法阵图, 钢片表层的白色胶凝物质是巴尔克亲手镀上去的，外形上看只是一块极轻薄、极小巧的双层钢片。 让巴尔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也就在这里, 这块怎么看都跟炼金造物和魔法学识扯不上关系的钢片, 居然极其神奇地具有魔法增幅器的性能、和施法者们用的魔杖是一样一样的！ “……白学现场。”萧云嘴角一抽, 把手里面厚厚的实验笔记拍到巴尔克脑门上, “有什么不可能的，魔力是能量辐射，使用魔法的过程是人为干涉魔力辐射能频率和连续性的过程, 那么在施法过程中使用的魔杖、魔法增幅器其作用重点便在于魔力磁波共振介质。” “硅钢（含碳量极低的硅合金钢）和氧化镁（晒盐后的盐卤水制取）都具有良好导磁性，硅钢电阻系数大、磁滞损失和涡流损失小，作为魔力能量共振介质的性能当然比传统的铜、魔精矿物、木制法杖优越，再加上氯化镁作为绝缘层, 内层用铜丝排上法阵图，这样的魔力增幅器要是还比不上传统魔杖, 那特嘛我们这几年辛辛苦苦研究是图个啥？” “……”巴尔克找不到反驳的点，可低头看看手中方方正正的夹层钢片, 作为魔法生物的他还是本能地排斥这玩意儿, 即使这东西现世也有他一份功劳——铜丝、灰矮人制造的钢片和自己从晒盐剩下来的卤块里面提取的东西居然能作为魔法增幅器？魔法女神晓得的话会不会降下神罚把他轰成灰灰？！ “……就算阿云你这么说，难道我们就不能把‘它’弄得好看一些吗？”巴尔克十分纠结地，“谁会愿意接受这么个钢片居然是魔力增幅器？” 萧云双手一摊：“没办法的咯，为了提高磁感性能、降低磁滞损耗，保持辐射能共振介质的性能, 钢片板型必须平整，表面质量必须绝对光滑，想弄成漂亮造型就要毁其性能，你说性能重要还是造型重要？” “……”巴尔克纠结得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 萧云也不是不知道魔法增幅器这种东西造型越diao、逼格越高大上就越好，这样才卖得出价钱——两施法者对掐，一方抽出根低调华丽有逼格的魔杖，另一方掏了块平平整整的钢板出来，这特嘛算咋回事？想笑死对方直接躺赢咋地？ “不然这样好了，钢片加装个皮套、弄成护腕形状戴在手上用，虽然也没魔杖有逼格，但起码也有隐蔽性强的好处，巴尔克你觉得呢？” 巴尔克想象了一下逼格高大上的施法者伸出手来、手腕上戴着战士才戴的皮套钢腕，脸色就有点绿。 “要不然做成铁拳套，钢板嵌在手背位置上……” “还是护腕吧。”巴尔克死鱼眼。 萧云胳膊搭到一脸死相的绿龙肩膀上：“你要这么想，好歹咱们开发出来的是新型魔法增幅器，造型再尴尬那也是施法者们用的玩意，还能量产、价廉物美，比起啥大工匠辛辛苦苦几个月才磨得出一把的法杖魔杖牛逼多了。” 巴尔克斜着眼睛看他：“阿云，你该不会是为了追求量产放弃审美——” “哪能呢，我能不愿意咱们出品的魔法增幅器卖高价？这不是技术限制吗！” “你说的像是真话，但是鉴于你以往的行为，我总觉得你不诚恳……” “那是你的错觉！错觉！” 支开伊芙琳偷摸开发魔法增幅器这事儿让巴尔克重新相信萧云对他的重视，看在萧云“浪子回头”的份上，巴尔克放弃身为龙族的骄傲（主要是审美）、捏着鼻子配合萧云把第一批量产型“魔法钢腕”捣腾了出来；面对着一箱子整齐摆放的魔法皮套钢腕，萧云成就感满满，巴尔克以手掩面……还好这批魔法皮套钢腕上不打制造者的标记，不然他这辈子都没脸出门了。 “阿云，这些东西你会卖给森林精灵吗？”巴尔克提心吊胆地问，如果萧云真这么打算他肯定要拼命阻止——那帮绿皮尖耳朵要是看见这种造型的魔法增幅器不笑死才怪，咱这骄傲的龙族丢不起那人。 萧云转头看过来：“你觉得我哪根头发丝儿看上去很蠢？” 巴尔克盯着萧云那头短短的白毛：“呃……” “想什么呢！”萧云甩个白眼，“资敌也没有这么资的，这批东西只能卖去人类王国。” 巴尔克立马眉开眼笑，资敌这词儿他喜欢，说明萧云其实也并不喜欢那帮绿皮尖耳朵，美滋滋有木有！ 他才刚暗爽了两天，跟工程队修路修水渠、吃了一个多月灰的伊芙琳就给萧云调回来了……气得巴尔克晚上睡觉咬毛毯角。 终于不用吃灰的伊芙琳回到部落里气还没喘匀，萧云就把十几个猫族战士塞给了她…… “——魔法学徒？”伊芙琳呆呆地。 “对~你不是二阶施法者吗，可以收弟子的嘛，那就帮帮你老师我，带几个能玩魔法的出来。”萧云点头。 “老师，你为什么不自己来呢？”伊芙琳莫名其妙地。 萧云不说话，默默地看着她。 片刻后，伊芙琳右手握拳击到左手掌心——阿云老师是个雪狼人来着。有理论、能指导有基础的施法者，但要让老师去带学徒，那就太勉为其难了…… 老师让她带学徒，明显是认可了她在魔法上的进步，伊芙琳很是激动，当即点头应下、欢欢喜喜地带着这些猫族去做水晶球测试——理论上来说除了雪狼族、半人马、蛮族和人类，其他的种族多多少少都具有魔法亲和（包括地精），但这个亲和的程度也有个体差异，实在太低的话也不行；此外还有精神力限制，初始精神力低于标准线的话是很难入门的，倒不如索性放弃魔法之道选择它途。 好在这些萧云精挑细选出来的猫族战士都挺争气，没有一个被入门检测淘汰，全员走上转职之路…… 这边伊芙琳摩拳擦掌带猫族学徒，另一边，雪狼族战士们也要准备出发了——大量雪狼族还在中部生活，萧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同族懵懵懂懂地身陷危机而不自知，能捞回来的都得捞回来。 送走羽和小花带的战队，部落里需要萧云亲自处理的事儿就没多少了。算算日子差不多，萧云便组织一批人将货物装船，顺流而下，前往精灵港口。 “这条人工河也是时候起个名字……”坐在原木绑成的木筏上、欣赏着河道两边不住后退的景色，萧云摸了摸下巴，“嗯……这么细小的运河叫啥长江黄河也未免太不知羞耻，就叫晋江吧！” “晋江？”草根族长今年没跟战士队伍，萧云这趟把她也叫上了木筏。 “晋升的晋，江河的江。”萧云随口道。 草根族长无所谓地点点头，用“江”来区别人工河与自然河流也行。 去年的雪不算大，今年雨水可以预计不会有去年那么泛滥。对于种田来说是好事，但晋江这条运河没有充足水流就得停摆。于是萧云在春耕结束后便调用了工作队几天的时间、在晋江上游与河流交接处修了个拦河的水坝、优先确保这条运河的水运。反正在这片地儿上也不存在抢水问题，随便萧云怎么搞。 几百里的直线距离顺水而下飘了一天便到达目的地，入海口的峡谷内雪狼族去年就扎了一排木桩下去供木筏木船停靠，连夜将货物卸下来往精灵港口运送，到天亮时，忙出一身汗的大伙儿总算能躺到木屋床上休息。 海琳一听萧云来了，忙不迭赶来找他交流感情，结果没说两句就被萧云撵了出去——这货纯粹是来炫耀他跟那个特漂亮的精灵战士妹子好上了的，困得要死的萧云有心情听他扯淡才怪了。 一觉睡到中午，刚爬起来洗漱完，海琳那张让人生气的喜不自胜脸又怼了过来：“阿云，莎柏琳娜答应我的求婚了！” “那你很棒棒哦。”萧云翻个白眼，穿上衣服往阿树的食品店走。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我要结婚了哦！”海琳的大脸孜孜不倦地继续怼上来。 “你们精灵族也兴随礼？”萧云疑惑地。 “啊？” “没什么，你结婚了你的好基友凯怎么办？”身为单身狗的萧云才没兴趣庆祝别人新婚大吉，打定主意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什么叫凯怎么办？”海琳疑惑地。 “你都结婚了人家还形影单只啊少年~” “那关我什么事？” “这就对了，你结婚关我什么事？” “……” “这么久不见，阿云你还是这么冷淡。你还以为你会为我高兴，毕竟当初是你教我的烤肉技巧让我获得了莎柏琳娜的心……”海琳一脸忧郁地。 萧云脚步一顿，更加冷漠地斜视过来：“有事说事，没事憋哔哔，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知道不知道？” 海琳当即急切地把丫那张大脸怼过来：“《美食猎人》第三期中的酸辣土豆丝到底要怎么才能切得均匀？！你看我的手，都切得伤痕累累了还是没办法达到美食猎人的程度啊！！” 萧云细一看，发现这货的双手还真是给自个儿祸祸得不轻，嘴角一抽：“你用什么刀切土豆丝的？” “这把。”海琳连忙把插在腰上的短匕首拔出来。 “……游记中明明写得很清楚，美食猎人用的是方片菜刀，比巴掌略宽、一个半手掌长的菜刀，你是怎么误认为你用这种小刀就能达到美食猎人用专业刀具的效果的？” “可是那种长方形的刀根本找不到啊？” “自己找铁匠打啊傻鸟，刀背略厚刀身薄，再装个手柄就完事了！” “……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笨啊！” 跟海琳闲磕着牙走到阿树的食品店，这儿的生意依然不错，都过饭点了还有不少人在排队。 “今年的冒险者多了不少啊？”萧云打眼一看都是付费客户，精神一振。 “是比去年多了很多，冒险者协会的船队来了三次了。”海琳诚实地。 萧云嘿嘿一笑，压低声音：“你们阿纳纳斯赚翻了吧，听说克莱斯特将军领了不少分红，以将军的性格，也给你们发好处了吧？” 海琳得意地一笑，比了个手势、同样压低声音：“没错儿，港口轮值的战士每人二十金币……是伊芙琳告诉你的？她分到的更多，格温多琳长老就她这么一个弟子。你还让伊芙琳跟你一块儿写游记，吟游诗人协会送给她老多礼物了。”说到最后语气有点酸溜溜，明明是他最早认识的阿云…… 萧云貌似八卦地：“哦？格温多琳长老和克莱斯特将军谁领到分红最多呢？” “当然是长老啦~”海琳不无羡慕地，“格温多琳长老负责与冒险者协会合作的大部分生意，跟随她的人都分配到不错的工作，就算是把自家改建成家庭旅馆也能收益不菲。” 萧云默默点头，格温多琳这个空降派果然是把本地派拿捏得死死的……这对他来说是个机会，只要克莱斯特将军稍微有点心气，暗地里把这位精灵将军拉到船上来就不难。 两人站旁边等了会儿才空出位置来，萧云赶紧抢地方坐下，指使海琳去排队。 刚解下腰间皮囊喝了口水，好几名冒险者便呼啦啦围到萧云身边。 萧云：“？？” “你好，朋友，似乎没有看见过你，刚来的吗？”最先凑上来的金毛青年正要开口，一名满脸横肉的大胡子冒险者大巴掌伸过来把金毛青年推开，笑容灿烂地把大脸怼过来，唬得萧云脖子直往后伸。 “西奥多！我先来的！”金毛青年怒道。 大胡子朝后给个眼神，又涌上来几名冒险者把金毛青年和他的瘦猴同伴抱着拖走……这帮人还全程面带微笑，似乎是在努力证明他们不是在搞事，只是朋友之间开玩笑…… “……”萧云看看大胡子过于殷勤的态度，再看看周边冒险者们对大胡子等人的羡慕嫉妒恨，差不多就知道这是啥情况了。 “不约。”萧云沉声道，并往正踮脚往这边看的阿树等人一指，“我跟他们是一起的，港口这的雪狼族都是一个部落出来的。” 大胡子冒险者顿时一脸的失望，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萧云的耳朵，臊眉耷眼地领着人散开。 “这帮冒险者还没死心呢。”萧云又好气又好笑，没进精灵之森、留在西海岸的冒险者团队挺热衷于发展雪狼族同伴，这事儿他去年就听木木提过；木木阿树他们一路拒绝到今年，没想到这帮家伙还挺有毅力。 不过……这种热情也不是坏事，萧云扫了一圈喜爱雪狼族美食的各族冒险者们，感觉这帮家伙也可以利用一下的样子…… 正暗搓搓琢磨着呢，南风端了一大碗卤煮欢快地朝他跑来：“阿云阿云！” 萧云眼皮一跳。 “吃卤煮阿云，我煮的！”南风欢喜地把大碗摆萧云面前，“我现在煮的比阿树煮的还好吃哦！” 退到一边正跟大胡子斗嘴的金毛青年、瘦皮猴同伴两脸愕然地看过来，大胡子和他那一帮小弟更是毫不掩饰地投来火辣视线。 “雪狼族阿云？！”跟萧云坐一桌、正埋头嗦粉的冒险者猛然抬头，拿筷子（没错，学会用筷子的更多了）指着萧云，语气无比激动地。 萧云秒答：“不是！” 呆萌的幼崽南风还没明白情况：“阿云，你在说啥？” “你——”萧云给堵得一口气上不来，可这会儿说啥都晚了，下个瞬间他便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淹没…… “喂喂？！你们干什么？！”阿树、小鱼几个都惊呆了，赶紧丢下漏勺跑出来救人…… 正在排队的海琳：“卧槽你们这些冒险者要造反？！” “混蛋小心点！！”有被撞到的冒险者大怒。 “别吃了蠢货，雪狼族阿云在那！人最多的那儿！” “哪个雪狼族阿云？” “美食猎人的雪狼族阿云！” “@#￥%……&*（）——！！” 约半小时后。 港口中绝对没人敢乱来的、克莱斯特将军常住的旅馆中。 萧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狼狈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身上自制太阳布常服上的纽扣给扯落了大半，腰间的水囊、装着一卷空白树皮纸和炭笔的腰包都没了，袖口还破了个大口子。 对面的精灵将军胳膊支着扶手、手掌掩着下半张脸，眼神空灵地望向无人处……萧云就是瞎了心也不会当他是在装深沉，丫根本就是在极力忍笑！！ “商船到来前，阿云就先住在我这儿吧。”憋了半天好歹把笑意憋下去，克莱斯特将挡脸的手移开，沉稳地微笑着道……要不是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萧云就信了他的邪。 这家伙的脸怎么比去年还圆了…… “没想到我和伊芙琳合著的游记会这么受欢迎。”萧云厚着老脸点头，又装作不好意思地，“我们擅自借用了将军的名字，有没有为将军带来困扰呢？” 克莱斯特无所谓地一笑：“冒险者们旺盛的精力和好奇心有时候确实会带来麻烦。” 萧云死鱼眼，行吧，你是大佬，再骚扰也骚扰不到你。 这趟萧云跑精灵港口来除了要找机会跟随圣布里奇船队的海族打交道外，也有跟克莱斯特拉一下关系的意思。奈何……现在并不是时候，这特嘛再次见面的情形也过于诡异了点；萧云啥话也不好说，精灵将军给他安排好住处便先老实地安顿下来。 刚进到房间里喘口气，就有善解人意的精灵妹子送了针线、毛巾和吃的东西过来。萧云接过东西礼貌道谢，这精灵妹子却不肯走，眼睛发亮地把脸蛋儿怼到萧云鼻子前：“阿云……先生，美食猎人到底是谁呢？” 萧云：“……”今天特嘛是有毒吗，起来开始被人拿脸怼到现在…… 精灵妹子双手捧心、眼睛发亮地：“游侠原型是将军的话，美食猎人也有原型的吧，对吗？阿云先生，美食猎人的原型是谁呢？” 萧云瞪着死鱼眼跟这个试图卖萌的精灵妹子对视了数秒，抢过身夺门而出、对着克莱斯特住的房间狂奔过去——这日子没法过了！ 当萧云厚颜无耻地抓住时机跟精灵将军挤一屋时，雪狼族租下的港口东区，睡饱了才刚爬起来的草根族长等人刚出门，便被一群冒险者堵了门。 草根族长和族人们：“？？” 金毛青年·艾萨克、大胡子·西奥多，这俩人精犀利的目光扫过一片兽人族中的蛮子·雪狼人，不约而同将视线落到草根族长身上——这些雪狼人壮实的程度都差不多，但草根族长的气质比较沉稳、仔细看的话也能看出她年纪看起来也比较大。 艾萨克和西奥多同时抬脚向前迈步……下一秒，无数只黑手猥琐地伸出来对艾萨克抱腰堵嘴，把丫往回拖。 刚才在食品店那吃过亏，这回艾萨克是把团里的所有成员都叫上了，身高体壮的兽人麦尔肯和新招募的强壮团员们立即冲上去解救自家团长，矮人阿诺德和盗贼亚力则是靠着身法灵活小巧偷袭西奥多。 再下一秒，两群冒险者开始互殴…… 草根族长和族人们：“？！”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一名雪狼人懵逼地。 “不知道……”草根族长茫然摇头，她对冒险者这个群体的了解仅限于木木阿树他们经营食品店的经验；紧张地盯着两群互殴叫骂的冒险者打量了会儿，草根族长不太确定地，“嗯……没有拿武器，也没有打要害，下手比较轻……可能是，在玩耍？” 族人更懵逼了：“啊？特地跑到我们门口来玩耍？这是为啥？” “他们是不是想跟我们一起玩耍，所以玩给我们看？”另一族人猜测。 “有可能哦！” “噫——他们打得到处是鼻血，脸随随便便就肿起来了，我不想和他们玩。”有个族人嫌弃地。 “我也不想。” “我也是。” 草根族长倒没嫌弃主动“示好”的冒险者们，不过她本能地觉得这些人实在有点儿诡异，于是提议：“他们要在这里玩就让他们玩吧，我们绕开走，先去阿树那里吃东西。” 大伙儿齐齐点头，于是便由草根族长领头、排着队从旁边空挡处离开…… 因比较靠前且一直在互相较劲往前挤、又互相使劲儿拖对方后腿的关系，掐得相当凶狠的艾萨克和西奥多听完了这群雪狼人的全程对话；四条手臂扭一块的两人呆滞地看着这帮人远去的身影，完全回不过神来…… 不知哪来的黑手捶了艾萨克一拳、踢了西奥多屁股一脚。 “——哦哦哦哦哦！”自暴自弃的俩团长更加凶狠地掐了起来。 第135章 阿云的身份？ 对于冒险者们来说, 诅咒之地西海岸得算是未开拓之地。 所谓未开拓之地, 指的是没有冒险者营地的魔兽泛滥区——相对的已开拓区域，冒险者协会会将大型营地驻扎过去, 成立新分部、招揽商队商会和冒险者团队进驻, 并引起一批为冒险者们服务的普通人，包括厨子杂役妓女等；作为组织能力最强的民间协会, 冒险者协会的分部是很有含金量的，某些成熟冒险胜地的营地规模甚至不输给中小型市镇, 且每一座冒险者营地都能为协会带来一笔可观的收益。 而若是该片区仍有三级及以上魔兽游荡, 那冒险者协会自然不会冒这个险……任何势力或个人进行投资行为都是为了盈利, 任意三级魔兽出没都有可能引起大量财物人员损失，人家协会的钱也不是大水冲来地。 经过去年一年的探索, 冒险者们将西海岸安全之地由精灵港口向内推了百公里, 这个范围内扎营过夜可以保证基本安全, 再远一点，就不行了…… “四级魔兽阿克雷诺斯？还有这玩意儿？！”新嫩的青年惊讶地道。 “没错儿，往东南方向走三天，有一片沼泽地，那头阿克雷诺斯去年的时候就盘踞在那附近。”不住打酒嗝的老冒险者满面红光地拍着桌子，语气夸张地, “去年我们曾隔着沼泽看见过那个大家伙，我的天啊，那个长着鹿角、一身红毛的鬼东西体型真是惊人，比我们来时坐的船还大！” “后来呢？” “后来我们当然是撒腿就跑了, 哈哈哈！”老冒险者大声笑道，“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那鬼玩意儿往东走了，据说袭击了拉弥亚商团海岸巡逻队的驻地，哈哈哈！那帮蠢货，连阿克雷诺斯都没有清理掉就敢大喇喇地把营地扎下来，也太小看这片草原了！” 呼噜噜嗦粉的草根族长抬起头，看向隔壁桌那个高谈阔论的人族冒险者，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族人们：“鹿角，红毛，听上去怎么这么耳熟？” “是啊，和那种会用角放火的红毛怪好像呢，红毛怪头顶那对角长得挺像鹿角的。”一名族人道。 “那东西的肉很好吃，以前我们部落和附近的猫族部落一起狩猎的时候抓到过一只，听战士们说那东西跑得特别快，脚上的肉很香，可惜没有猫族的话战士们追不上那东西，所以猫族部落的人把脚拿走了。不过躯干部位的肉也很香。”另一名族人流着口水道，“当时我们部落整整吃了十天才把那头红毛怪吃光呢！” “哇，这么经吃？” 草根族长眼睛一亮：“诶对，就是那个，以前我们从牛头人那儿分到一些这个东西的肉，听说是别人送给他们的……后来你们还有抓到过这种红毛怪吗？” “没有了。”那名族人很遗憾地，“这个东西很少的，而且总是躲在沼泽深处，我们抓不到。那个猫族部落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偷偷搬走了，自那之后再也没吃到过。” 雪狼人们纷纷表示遗憾，好奇那种肉到底有多好吃…… 隔壁桌，吹牛逼吹得正嗨的老冒险者呆呆地看着他们…… “他们说的红毛怪，不会是阿克雷诺斯吧？”刚出来混的新嫩冒险者不懂得看眼色，愚蠢地追问。 “……肯定不是！阿克雷诺斯可是四级魔兽，四级！”老冒险者面红耳赤地。 “可是阿克雷诺斯也是用角释放火球——” “闭嘴！菜鸟！” 冒险者协会分部长“战神”普利莫，今天的伪装是个八字眉倒三角眼的中年人。 热衷于把每天下午的悠闲时光消磨在雪狼族的露天食品店内的普利莫分会长，与他的好友幻术师“幻惑的终结”肖恩占了张平台边缘处的小桌、就着烤肉卤煮下酒，说不出的惬意放松。 身为行者的普利莫年老体衰、感知下降；而肖恩不同，施法者的年岁增加只会壮大精神力而不会衰退，即使无须刻意倾听，露天平台上十几桌客人们的交谈依然会主动钻到他耳朵里；听到雪狼族的交谈，肖恩哑然失笑，啼笑皆非地摇头。 “怎么，你‘偷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儿？”普利莫调侃道。 “这可不公允，旁听怎么能说是偷听呢。”肖恩不在意地轻笑着，低声将雪狼族对四级魔兽阿克雷诺斯的评价复述了一遍。 “……”饶是人生经验丰富的普利莫，听到这番话语也是哭笑不得，“‘兽人中的蛮子’，当年这个外号还真没叫错，即使沉沦，雪狼族依然是兽人族中的战斗种族……把能在一夜之间毁灭镇子的四级魔兽当成难得的食材，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他们做得出来。” 叹了口气，普利莫颇为惋惜地：“我都有点喜欢他们了，这样的风格相当符合我的喜好。可惜……‘雪狼族阿云’居然公开讨好暗精灵，这样的做法实在让人难以认同。” “我的朋友，也许雪狼族并不像你认为的那样想那么多。”肖恩倒是不以为意，“利用腐木、木屑培植菌菇这个技术受益的并不仅仅是暗精灵，大陆上有太多的人并不拥有适合耕种的土地。” 普利莫摇摇头，并不打算就这个问题与老友争执：“算了，老伙计，那不是我们应该去关心的事，你和我所剩时间不多，正是应该享受人生的时候。” 肖恩哈哈一笑，端起酒杯。 普利莫获得战神称号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即使是人类中顶尖的强者，他的年岁也算得上是衰老。 原本作出远离总部纷争、来到偏僻的诅咒之地分部养老的决定时普利莫是做好了茹毛饮血的准备才拖拖拉拉地过来的，没料到森林精灵把西海岸的港口经营得不错，又有雪狼族开设的食品店能大大地满足他的胃，这样的养老生活普利莫再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 肖恩的情况和他差不多，虽然看起来仍旧年轻，但“幻惑的终结”到今年已经过了两百岁……人类可没有精灵矮人的寿命，即使肖恩身为施法者拥有普通人两倍的寿命，他的生存年限也到了极限，若无意外，数年后肖恩便得回归魔法女神的怀抱。 平静地对待死亡的两人没有掺和外务的兴趣，虽然知道雪狼族阿云此刻就在克莱斯特将军下榻的旅馆中，也没有上门拜访的兴趣……即使他俩都算得上是那两篇有趣游记的忠实拥趸。 “没想到去年在圣布里奇王子的酒会上见过的那个雪狼族幼崽就是‘阿云’，还是卡莱尔新拜的老师，还写出了那么有新意的游记，真是人不可貌相。”肖恩灌下半杯果酒，感慨地道，“如果我是二十年前，不，十年前知道有这样年少有为的天才存在，那么我想我会愿意认识这样一位新朋友……” “那可是让圣布里奇的王子甘愿拜师的雪狼人，难道你这位幻术师还试图收个雪狼人来当弟子？”普利莫调侃道。 “不，不是弟子，是朋友，普利莫。”肖恩笑道，“能想出用编撰的游记来为自己的部族打算将来的人，难道不值得尊敬吗？” 普利莫撇嘴：“也包括讨好暗精灵？” “你看，你还是很在乎这个。”肖恩忍不住笑道，“你我的同族，人类中也有许多卑劣之人，若别族将你我与那样的人并论，我想你是绝对不会容许的，那么你又何必为了少数几个暗精灵去痛恨整个地下世界居民呢？” “我已经是这把年纪的人了，不想去保持什么风度、大度。”普利莫哼哼着道。 肖恩居然很认同地点头：“你说得很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做这么多年的朋友，普利莫。” “你果然是个奇怪的家伙。”普利莫乐了。 “彼此彼此。” 这俩个老家伙一人一瓶酒，直耗到晚间用餐高峰期即将来临前才拍拍屁股回住处。 作为冒险者协会的分部长和大陆上知名的强者，他俩有在精灵居住区常住的待遇，与克莱斯特将军同住一家旅馆。这家规格最高的旅馆有独立的庭院、花园和贵客们专用的浴池，前院的庭院里特地移植了不少德鲁伊培育的花卉植物，每个房间有特地分配的女仆负责收拾房间准备餐点——别的旅馆可没有这么细致讲究，甚至不允许住客在房间内用餐。 精灵将军住在二楼东侧的房间，肖恩和普利莫住在西侧，中间隔着走廊和一片安置了沙发、书架的休息区；不过肖恩和普利莫从来不进那地方……一是遇到精灵将军行礼问候太麻烦，二是旅馆里不许饮酒，他们更乐意呆在雪狼族的露天食品店消磨时间。 也正因如此，赖在克莱斯特将军套间里的萧云这之后都没遇到过这两位…… 货物运到港口的第三天，圣布里奇船队到港。 这次来的船队规模更大，足足六十艘船、港口差点儿停不下。卡莱尔王子没有出现在船队中，负责此次交易的提姆忙了几天才完成卸货、安排好往森林精灵运输的队伍；把手头的事儿处理好，提姆便赶来见萧云——去年萧云还能自由自在到处乱跑，现在他可没法乱跑，跟提姆交流都要靠达伦两头跑在中间传话。 克莱斯特将军……的客厅中，萧云把卡莱尔王子的境况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 “这么看来，卡莱尔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跟他父王的关系了。在这点上，卡莱尔没有处理好啊。”萧云皱眉道。 “这……陛下难道还会对卡莱尔不利？”提姆讲述的重点明明是希尔保特亲王，萧云提起老国王让他有些惊讶。 萧云嘴角一抽，这帮家伙明显就是宫斗戏看得少了：“用用脑子，提姆，原本卡莱尔已经把希尔保特摁下去了，甚至逼得希尔保特捏着鼻子接受公主参政，而这位亲王是圣布里奇保守党的领头羊，这说明什么？说明希尔保特若是没有强有力的支持，根本不可能在跪了之后还强硬地爬起来和卡莱尔继续扯皮——除卡莱尔外圣布里奇能给希尔保特支持的，有谁？” 提姆虽然惊讶，但却并没有特别意外，而是露出苦笑：“是这样吗……” “你和卡莱尔其实也有察觉，只是难以接受现实。”萧云看他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坐旁边的大剑战士达伦还真不知道这事，一脸的目瞪口呆，这才是真正没猜到的表现…… 提姆苦笑摇头，犹豫了下才叹息着道：“再怎么说国王陛下也是卡莱尔的父亲，我们确实很难相信陛下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不满，公主殿下……也是他的女儿啊。” 可以理解，小家庭两代人之间的纠纷都剪不断理还乱，更别提王室。萧云并没有苛责的意思，只是有些不太满意：“去年我就提醒过你和卡莱尔要剥离身份光环去看人，你们只是用耳朵听了，没有往心里去。父亲，国王，都只是身份，若将老国王当成一个正常的普通男人来看待，你们就不会这么束手束脚。” 将身体前倾给提姆施加少许压力，萧云沉声道：“想一想吧——国王老了，但还喘着气睁着眼，哪个男人掌握了一辈子的最高权力，愿意在没闭眼断气前看到另外一个男人夺走属于自己的权力？” 提姆难掩惊骇之色，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圣布里奇的春天比草原上来得早，现在已经很温暖了吧？冬天时窝在壁炉前哆哆嗦嗦身体发僵的老人，这会儿应该也有力气走出房门散步了。”萧云眼睛微眯，毫不客气地，“假设你是那个在自己身体有心无力时不得不向自己的儿子退让一步的男人，当你发现活力又回到了你的身体里、你依然有体力精力去掌握圣布里奇的最高权力时，你真的会不后悔几个月前的决定吗，你真的……甘心吗？” 提姆整个人一下子软了下来，旁边的达伦简直听得瑟瑟发抖。 “希尔保特亲王忽然提出要将两个公主嫁出去联姻，这不会仅仅只是他的个人意志。”萧云坐直身体，“无论卡莱尔让公主代理实政的用意为何，在老国王看来，这都是年轻力壮的子女对他的挑衅，发嫁公主正是为了让卡莱尔知道他的不满、让卡莱尔自觉将权力交还。在这一块卡莱尔处理得倒还不错，迎回老国王又将船队交给你，用这种办法来表达示弱态度而不是硬刚，这样的处理方式缓和了矛盾爆发。” 提姆缺乏的是卡莱尔的眼界，经萧云提醒后立即明白过来，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阿云老师……” “卡莱尔很信任你。”萧云打断了他的话，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微笑着道，“船队对他有多重要你是最清楚的，提姆。卡莱尔将承载他梦想理念的船队交给了你。老国王回到中枢后他应当很难有机会跟你独处了，对吧，提姆，卡莱尔相信你可以理解他的意志，在他作出决定时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相信着这一点。” 提姆心头浮上的那抹阴影被萧云的话语吹散，不自觉露出笑容，软下去的腰背也挺直了。 “这份信任很沉重啊，达伦，你可得把咱们这位新船长看好了，他可不能出半点意外，不然的话圣布里奇这一跌倒，还不知道要便宜了谁去呢。”萧云开了个玩笑，将提姆有可能产生的质疑全部抹去——他其实有点恼火卡莱尔没有把话对提姆说明白，越是亲近的人要是产生了裂痕那特嘛问题才越可怕……万一提姆以为卡莱尔将他抛出来当必死的替死鬼，这特嘛是要出大事的！ 没辙，只能他来给卡莱尔擦这个屁股。 “阿云老师，你认为有刺客在船员中？”提姆问出这个猜测时，神色已经颇为自然。 萧云拍大腿：“这种事情用膝盖想想都知道啦！卡莱尔的根基就是船队，要是实际控制船队的人换成老国王的人，那么在老国王活着的时候卡莱尔还敢动弹吗？要不是圣布里奇就剩他一个王子，估计卡莱尔早就不敢呆王宫里了……当然，要不是这样，卡莱尔也不会轻易放手船队。你来的路上安然无恙，那是‘接手’的人需要跟一次海贸确认交易流程，到回程的时候你就没有这么安逸了。” 达伦连忙道：“接下来我会紧紧跟着提姆的。” 提姆有些低落，长长地叹气：“……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都是为了圣布里奇啊。” 萧云嘿嘿一笑：“正常，男人就是这德性，只要没死干净想的念的都是权力。管不住自己贪心的人多了去了，不缺老国王这一个。” 提姆和达伦盯着他看了会儿，不由自主将视线往他腹部下方移动…… “看毛，我是那种管得住自己地！管得住自个儿的也多了去了！”萧云没好气地，“贪心不是坏事，会坏事的贪心才是坏事，懂不，前者是驱使人进步的原动力，后者是只会让人沉溺于互相拖后腿、大家来比烂的糟心落后封建思想；智慧生物之所以为智慧生物，就是要有把自己的贪心欲望放在正确的地方的智慧才叫智慧生物，不然和只知道吃睡交配的畜生有毛区别！” 提姆和达伦赶紧连声称是。 克莱斯特将军不在，萧云放肆地在人家的房间里教育徒弟的小弟，反正这家旅馆十分清静、并不担心被人打搅。 萧云万万没料到的是……距离他直线距离大约二十米、走廊另一头的房间里，住着个不用刻意“窃听”也能感知到周围动静的传奇魔法师“幻惑的终结”。 肖恩一脸懵逼，不敢置信地盯着房间东面的墙壁。 肖恩对面的椅子上，普利莫捧着新一期《大陆游戏》、正美滋滋地品读美食猎人游记；没有赏心悦目华丽描写，但情节十分新颖、桥段十分吸引人的游记让普利莫落欲罢不能，明明两小时前才去雪狼族的食品店填饱的肚子竟隐约感觉饥饿…… 把两万字的游记看完，普利莫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正准备跟老友交流体会，结果一抬头吧……就看见了老友别扭地扭着脑袋别着身体、神情痴呆，仿佛中了石化术一样。 “肖恩？老伙计？嗨？” 连喊了三声肖恩才回魂，僵硬地把脑袋转过来，神色依然是那副活像是见了鬼的模样。 普利莫也知道肖恩的精神场有多强大，眉头一皱：“……难道你无意中听到了什么惊天阴谋？森林精灵准备干掉所有冒险者？” “不不不……”肖恩摆手，抹了把脸冷静下来，神色古怪地瞪着老友，“真让人惊讶，你要是知道的话也会吓一跳，普利莫，那个‘雪狼族阿云’，真的是卡莱尔的老师……” 普利莫用看白痴的眼神儿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这不是那个王子自己早就说过的吗。” “不，我是说——等等！”肖恩伸手比个暂停手势，再度看向房间东侧的墙壁。 隔着数堵墙、走廊另一头的房间中，提姆正一脸纠结地说道：“我想卡莱尔不难应付希尔保特亲王，但陛下的事情确实是……让人不知如何办才好。联邦已经在筹备出兵的粮草，圣布里奇拖不起了，现在却，唉。” “卡莱尔不打算顺应国王的意愿将公主随便嫁掉？”萧云问。 提姆点头：“卡莱尔认为两位公主卷入此事全是因他的缘故，不能让公主为他的错误负责。” 萧云很满意，出了事情立马爽快地让别人背锅，这种没志气的人成不了事，卡莱尔也算没冤枉他这一番苦心栽培：“以卡莱尔目前的实力、国内的声望，老国王的事情其实也不难解决。” 提姆当即露出惊悚的表情…… “想什么呢，弑父这种事情怎么能做，在你眼中我就那么黑心？！”萧云没好气地。 “呃……当然不是……”提姆松了口气，赔笑道。 “老国王年纪大了呀~”萧云也懒得较真，拉长了嗓门儿道，“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王子又孝顺，怎么忍心父王为国事受累呢，当然是请到行宫去好好休养、颐养天年为佳。咱们的王子殿下最大的愿望是老国王可以长命百岁，为了国王能健康长寿，王子很应该严禁闲人去打搅国王的修养……儿子操心年迈父亲的身体，这拿到哪里去说都是正道理嘛！” 提姆呆了呆，神色微妙起来……这不就是，软禁？！ 萧云呵呵一笑，用眼神告诉提姆：恭喜你猜对了。 李二凤怎么安置李渊的？咱是没当过皇帝，但咱可以抄优等生作业嘛！ “啪”地一声，肖恩拍桌而起。 普利莫：“？！” 肖恩神色惊疑不定，他还以为卡莱尔拜个雪狼族老师是为了开拓商路考虑，万万没想到这个雪狼族的幼崽居然真的是卡莱尔身为王子身份的老师？！ 大量书籍填补阅历缺陷确实能编撰出有趣的游记，为部族的长远打算也可以算是身为弱势种族的本能，这样的天才，并未超出肖恩的理解。 但身为雪狼族的幼崽、才活了二十余年就拥有如此老辣的政治手腕，这就不是一句天才可以解释的了！ 再想到雪狼族居住的草原别名，传奇魔法师·幻惑的终结·肖恩，不由得联想到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可能…… 第136章 卑微の萧云 肖恩是个人类, 所以他非常清楚北大陆这些异族对巫妖王极高的评价缘由为何……对自身没有威胁的敌人，强者们总是愿意用宽容大度的态度来展现器量的。 如果梅尔维尔·J·班克罗夫特依然在生——作为将自己成功转化为巫妖的亡灵法师, 他的寿命接近龙族——那么强者们在表面上或许会礼貌性地表示尊敬, 私底下指定没什么好话…… 当然，虽然清楚这一点肖恩也并不会为此有多不满, 毕竟比起这些异族, J的同胞、南大陆的人类对他的态度才叫让人齿冷：从旧帝国庞大的尸体上吸取无数血肉的人类各国绝不会承认自己参与了一场鲜血盛宴，旧帝国覆灭并被肢解的源头必须着落在‘J’身上；在南大陆，J的名字甚至不允许被提起……如果不想被所有的王族敌视的话。 肖恩唾弃这无耻的人类世界“共识”, 但他并没有能力改变什么——所有人都说谎时, 唯一说出真话的人会被其他人丢石头。传奇魔法师“幻惑的终结”或许很强，但还没有强到能跟整个人类世界所有王族对立的地步。 肖恩在自己时日无多时选择来到诅咒之地等待死亡降临, 只不过是他对J的身后名没有得到公正评价而做出的小小抗议……他所能做到的也仅能如此了。 这当口, 肖恩被自己的假设吓得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心脏难受得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捏紧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巫妖的命匣没有被毁去便可以无限复生, ‘J’自我埋葬的是他身为人类的骸骨……难道……难道说‘J’真的绝望到对人类毫无眷念了吗？他寄生了雪狼人——他选择了雪狼族？！” “布龙菲尔德大陆唯一的人类半神，选择了雪狼族！” 普利莫被肖恩剧变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游记起身搀扶：“你没事吧？老伙计？” 肖恩没有听到普利莫的声音，巨大的、来自精神上的痛苦让他浑身颤抖、汗如雨下……他无法接受他得出的结论会是事实, 哪怕这个结论只是他毫无依据的猜测，也让他极其难受——‘J’的下场是所有人族施法者的心结，如果J放弃人族，那不知多少人族施法者会信仰崩塌。 “这是不可能的……”普利莫听到他的老朋友苍白着脸、哆嗦着嘴唇自言自语，声音轻忽得像是梦呓, “这是绝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普利莫叹了口气，举起左手，往肖恩后颈处不轻不重地砍下；肖恩眼睛一翻、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将老友扶到沙发上靠下，普利莫神色凝重，将视线投向肖恩之前盯着的方向——将精神力化为场是三阶魔法师的基本功，四阶以上的传奇魔法师拥有的精神场比任何防御道具都可靠；肖恩到底是听到了什么，让他的心境崩溃、连精神场都无法维持？ 拥有“战神”称号的普利莫并不是战士，而是一位行者，千年来唯一一位因擅长正面搏杀而从战士那儿抢走战神称号的传奇行者，且五十年来没有哪一族的战士能将这个称号从普利莫手中抢走：当然，除擅长搏杀之外普利莫行者的本事也没有放下，他脱下臃肿的家居外袍、扣紧胸口的扣子、再将袖子拉下来盖上手腕；打开门走出房间，当他的两只脚都迈出房门时，他的身影竟渐渐淡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空气中。 “找出船上的刺客然后杀掉？你脑子里在想什么骚东西？”萧云一脸嫌弃地朝提姆甩去大白眼儿，“多用用膝盖想一想，别把膝盖闲在那儿吃白饭，孤身行动的刺客能混到卡莱尔视如眼珠子、一直由你们来亲自盯着的船队上吗？没有有一定身份的人作内应，刺客上得了船？就算上了船，他如何在船上那种封闭空间内持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隐匿行迹？” “呃……”提姆不由得想起安东尼时的事，吐了口气，“这么说来，果然有贵族背叛了卡莱尔。” “背叛这个词儿不要经常挂在嘴上说，显得人傻兮兮的。”萧云更加嫌弃地，“忠诚不过是上位者用来洗脑下位者的说辞，说说可以，用不着真的信。真有忠诚，那应对的也不是某一个人；要么是给某种信仰，要么是给自身利益，所谓的背叛，背叛的也只能是这两种。啥谁谁背叛了谁谁，切，幼稚不幼稚，小孩子过家家呢！” 老板对员工喊一百倍对企业忠诚奉献，不如实际点给员工加工资更能达到目的……给别人洗脑反倒把自己给洗残了都是傻缺，偏偏这种事情硬是古今中外源源不绝！ “……”提姆一脑门的汗，阿云老师什么都好，就是这种丁点儿体面都不讲的直接实在让人难以习惯。 “安东尼退场后卡莱尔太过度自信了，白白控制国家几个月，都没说把圣布里奇的军队牢牢抓手上，搞得自己这会儿这么灰头土脸。”萧云懒得管提姆适应不适应，犀利地，“老国王把年轻力壮的王子当成了政治对手，卡莱尔却扭扭捏捏转不过这个弯来。这事儿啊，只能你们来搞定、帮卡莱尔一把——用不着在船上找刺客，刺客说到底是别人手里的刀，有那心思去跟刀较劲不如把拿刀的手砍断，这才叫一劳永逸。” “阿云老师，请教我们怎么做。”提姆精神一振，被喷了半天总算到戏肉了。 “船上有贵族两头下注、帮老国王把刺客带上来，这是显而易见的，用膝盖都能想到……外来的陌生人在一个多月的航海期间不可能不吃不喝不拉，代替老国王握着这把刀的手臂，其在船上某处必然藏有相关痕迹。你们要做的，是找出这些‘证据’，然后在所有人面前毁掉。” “呃？！”提姆和达伦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萧云淡然地道：“不要总是想着打打杀杀，能跟船的都是至少在表面上投靠了卡莱尔、且对船队有一定贡献的贵族；以你们俩的身份在整支船队里大肆检搜已经足以让部分人不满，还要凭借一些‘证据’就要针对某个人、对他们的同类喊打喊杀，这是要逼他们翻脸吗？” “找出证据但并不顺着往下搜查，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毁掉，用这种态度告诉那个两面下注的，你们希望事情到此为止——刺杀成功的条件是目标不设防，对方只要是没有蠢到无药可救，自己就会去处理刺客。” 提姆若有所思，达伦则是有些不情愿，显然，这种处理办法他不太能接受。 萧云笑了笑，朝达伦道：“你觉得这样不够爽快利落，我也是。但是做事情哪有总能随心所欲的呢？再怎么说现在卡莱尔还没有成为国王，他还需要更多圣布里奇的贵族支持他，所以他和跟随他的你们，都不能直接粗暴地对投靠过来的贵族下杀手……要玩残一个贵族，也不是只有真刀真枪地干上这一个办法。” 达伦勉强地点点头表示他可以理解，听出更多东西的提姆则是呆滞数秒后悚然而惊……他怎么听阿云老师的意思是，卡莱尔成为国王后就可以无顾忌地搞清算？！ 萧云给了提姆一个自己意会的眼神儿，这种话用不着明说。 中国封建王朝的皇帝哪个下刀杀功臣不是在江山稳定后？学着点！ 越是团队不稳的时候越是要稳定人心，曹老板就是这么干地~ 企业创业、新设部门团队起步阶段，老板管理层总是特别能容忍员工，说白了也就是这么回事——都特嘛还是草台班子呢，动不动这个踹了那个炒鱿鱼，还干个屁！ 提姆完全不想在回程时天天等着人来暗杀，从萧云这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后松了口气；趁卡莱尔不在没人跟他抢占阿云老师的时间，逮着机会继续请教积压在他心头的问题…… 走廊上，蹲在门边墙角处偷听的普利莫一脸惊骇。 普利莫和肖恩的交情已有好几十年……最开始的时候算是忘年交，普利莫还年轻的时候肖恩就过百了，后来普利莫慢慢变老，两人间也没了年纪隔阂；这么多年下来，肖恩的思考习惯普利莫是很清楚的，连只在施法者中流传的“J”这个代号普利莫也从肖恩那儿得知过详情。 “难怪肖恩反应那么大……”悄悄起身离开，走过中间休息区域，普利莫抬手擦了把汗，“这个雪狼族幼崽——太可疑了！” 转过头看向后方安静的走廊，普利莫的神色有些复杂；他不是施法者，没有肖恩那种狂热的信念，但他也是人类……几千年来人族唯一出过的半神若是抛弃了人类，那也太让人揪心了。 一无所知的萧云完全没有自个儿一通扯淡就误导了两位人类传奇级别强者的自觉，搞定了弟子的后顾之忧后立马忙活跟海族联系的事……不管是捕捞天然海产还是搞海水养殖，这个世界都没有比海族更适合的合作对象了。 且跟海族合作还比跟精灵族合作靠谱……因为丫们不但不是一整体，还比较散沙。 所有的种族中，海族的人丁兴旺仅次于人类——所有的浅海海域、人类站不住脚的海滩都是海族的繁衍生息之地，不缺食物来源又没啥天敌，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悠闲。 而也正是因为日子容易过，这个人口总量仅次于人类的海中大族就相当地咸鱼……按地域成立了N个海国、N个海王海后、一大堆海族贵族，不打仗、不攻伐，沉迷艺术传承艺术创作，时不时还有啥名头特大的公主贵族之类的海族跑到岸上来当歌星…… 当然，海族虽然咸鱼但也并不容易讨好。这个种族在萧云的理解中有点儿像魏晋时期那些特立独行的名士，看得起你就和你打交道，看不上的话眼神都懒得给——搞海贸的人多了，争取到海族护航的却没几个，卡莱尔当时也是借了森林精灵艺术品的噱头才勉强跟海族拉上的关系。 对此，萧云表示全无压力……讨好文青还不容易？马屁拍到点上就行！ 他托提姆将一篇伊芙琳手写的故事文稿转赠给那位温斯顿家的少爷，当天晚上，这位耳朵是一层蓝色薄膜、鼻子形状奇怪但还是颇有颜值的海族贵族少爷就坐到了他的客厅里。 嗯，确实是他房间的客厅里，晚上克莱斯特将军也在屋里休息，萧云脸皮没厚到主人在家还硬是要用别人客厅的程度。 着装和人类贵族差不多的温斯顿少爷给人的感觉果然很文青，是那种萧云在地球上时最不愿意打交道的群体——你跟他说实际，他跟你说情怀，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写着不切实际，跟萧云这种极端实用主义简直就是天敌，除了工作需要外萧云压根不会跟这类人有交际。 而这会儿就正是有需要的时候了……工作上的事儿没有矫情余地，尤其是跟人打交道这种大事。捏着鼻子陪着这位海族文青吹了半天雪狼族对海族的浪漫想象、绕着特意美化过的《海的女儿》故事强调了一番雪狼族对海族的尊崇向往，把对方拍得身心舒畅后，这才转到正题、谈及味精合作。 “生长在低温海域，长圆筒形，无毛刺，浅黄色或肉色……你是说，海蚯蚓？”听了萧云一番描述，温斯顿少爷露出古怪神色。 “呃……”萧云也明白两个世界会有不同的命名习惯，想了想后问道，“你所说的海蚯蚓是不是个体肥大，肉味鲜美……？” 温斯顿少爷的脸色非常一言难尽，似乎是嫌弃萧云说了什么粗鄙之语又不太好直说，委婉地：“我们海族的食谱上没有海蚯蚓。至于阿云先生所说的鲜味来源，我们海族食用的是海带。” 萧云仍然很执着：“那么这个海蚯蚓是不是大概这么长，很粗肥，在砂粒里面钻的时候跟毛毛虫一样蠕动……” 温斯顿少爷脸色都变了……要不是眼前这位雪狼人是写出《美食猎人游记》的雪狼族阿云、又满怀对海族的友好写出了《海的女儿》，温斯顿少爷弄不好已经抬脚走人——没奈何，他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是的，正如你所描述，海蚯蚓和你所说的‘单环刺螠、海肠’是同一种生物，应当是我们海族与雪狼族的命名习惯不同所致。” 这位少爷仔明显是忍耐到一定程度了，不能再压榨人家的接受力，萧云立即调整策略、将合作的重心放在海带上——最古老的味精海肠在宋代时就成就了鲁菜，若说做味精生意海肠必然是比海带更优越的原材料；近代海肠捕捞过度，再加上科学技术发展，味精的主料才转移到高淀粉农作物上。 粮食肯定不能拿来糟蹋，萧云连酒都不愿意酿更别说做味精，那么海带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海族有食用海带的习惯、也有在低温海水中培植海带的技术，倒是没想过能把海带做成香料卖；这东西技术门槛不高，萧云将海带制取谷氨酸、也就是味精的原理和大概流程讲了一遍，温斯顿少爷脸色越加和缓，爽快地点头应下此事，然后又把话题拉到了文艺创作方面——这就是文青最大的毛病！正事顺便做做，无关紧要的东西倒是兴致勃勃！ 萧云心里那个糟心，还得表示出很积极很有兴趣的态度与对方相谈……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任性，对于职场人士来说，不管你是自闭内向还是清高傲慢，都得适应且必须学会擅长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会做事救不了不会做人，但会做人一定救得了不会做事~！丰厚的人际关系人脉网络可以拯救业务能力低下的咸鱼，这道理放之四海皆准~！ 就比如此刻狂拍着温斯顿少爷马屁、狂挠着文青少爷仔痒处的卑微の萧云……为了获得温斯顿少爷的友谊，他正强迫自己成为文青。 西边走廊的房间中，肖恩和普利莫相对而坐。 “……如何？”普利莫有些紧张地。 肖恩的表情那是相当地……一言难尽，扯着嘴角道：“我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J’。” “怎么说？”普利莫很惊诧。 肖恩长吐口气，用力摁额角上消不下去的青筋：“半神，不，任何传奇级强者都做不到这种毫无尊严的事——他对海族贵族的吹捧我简直听不下去！他好歹是卡莱尔的老师啊，身为王子的老师作出如此有失身份的不体面行为，他到底在想什么？！” “……”普利莫嘴角一抽，“好吧，我也不认为传说中的巫妖王是你所描述的这种人……他不是连暗精灵都卖力讨好吗，如此对海族也不足为奇。” 肖恩缓了会儿、把恼火压下去，抽离因误解产生的情绪，这位传奇魔法师倒是可以给予萧云公正的评价：“不提我们自以为的误会，把这个阿云当成普通雪狼人来看的话他的所作所为倒也不真就那么不堪，反倒是颇为让人惊叹。温斯顿少爷年纪是他的十倍，听上去却像是更不懂事的那个一样……虽然我不认同这种不体面的讨好，但必须承认，他确实是用最有效的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争取到了海族贵族的好感。” 见普利莫有些不以为然，肖恩便又加了一句：“若这名幼崽在雪狼族中的地位一直不变，三十年，不，或许更短一些……二十年后，雪狼族必然能在北大陆占有一席之地。” “真的假的？”普利莫惊了。 “他那仿佛天生的政治嗅觉和老辣手腕你是知道的，对于这种年纪的人来说拥有这些已经足够让人惊讶。而更让人惊诧的是，他并不为自己的才能骄傲、被自傲所限……你觉得贤者泽维尔会不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讨好别人？” “怎么可能。”普利莫即答。 “这就对了，同样是卡莱尔这个王子的老师，本该年轻气盛的雪狼族阿云却可以弯得下腰……不仅如此，他还十分清楚该用什么手段去取悦对方，并严谨地执行。”肖恩感叹地摇摇头，“冲着你狂吠的狗，和平静地看着你、揣摩如何更快速地咬住你脖子的狼，后者才是最让人畏惧的啊。” “我承认这个雪狼人很特别，但他能被你这么称赞也实在让我意外。”普利莫不由得笑道，“老伙计，我被你说得都对他有些好奇了。” “不瞒你说，我已经开始后悔去年的酒会时为什么没有跟这个雪狼族的年轻人好好接触。”肖恩苦笑道，“与这位雪狼族年轻人相比，我倒是成了被偏见和傲慢限制的那个。” 仍然是一无所知的萧云，在送走了心满意足离去的温斯顿少爷后整个人显得特别心力交瘁——逼文青当正常人，文青会悲愤地喊士可杀不可辱；逼正常人当文青……呃，逼狠一点还是能做到的，就是心累┓(;_｀)┏。 行吧，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 和海族的合作要借用森林精灵精灵的港口，这方面萧云已经打算好了，刚好趁这机会跟克莱斯特加深下感情、再混熟点，有些话才方便出口……交浅言深是大忌，才蹭了个脸熟呢，萧云这就上门去跟精灵将军说啥咱帮你斗空降派长老，克莱斯特不把他当傻子才怪。 另一方面的话呢……萧云摸着下巴思索，也是时候拉拔点人类到自己的碗里来了。 海带加工成味精需要在西海岸进行，但部落里这点人手经不起到处撒，可以考虑雇工模式——人类王国可不缺人，隔着内海的南大陆有的是廉价劳动力。 原本草原上生存艰难、危机四伏，部落养个萨尔都小心翼翼，自然不可能说去人类王国那边招雇工。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森林精灵港口往这一摆就是天然堡垒，又有冒险者们勤奋地清理周边魔兽，除了大雪封冻的那几个月，雇一批人类过来放在西海岸搞搞味精加工还是靠谱地~ “嗯……圣布里奇离得太远，招人运人还得借冒险者协会的船队。”萧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找个机会跟冒险者协会联系一下吧。” 第137章 狼皇の无敌嘴炮 冒险者协会这个有活力的民间团体萧云还是打听得比较清楚的, 总部在南大陆人类王国中一个小国家的王城里，分部遍布各个冒险胜地，其内部官员分为三个部门, 调研部、运输部和防卫部。 调研部么就是负责新地开发、财政人事的部门, 据说也会接一些暗杀、保护之类的生意, 兵强马壮、汇聚了协会内大部分的精英。 运输部么很容易理解, 来往南大陆不冻港瓦伦丁和诅咒之地精灵港口的船队就归运输部管。 防卫部么就是各地建设的冒险者协会营地防卫部门、和各个城市中固定据点的统称。 组织结构明确、权责范围清晰，在这个大框架下，虽然冒险者协会内部也有诸如争权夺利渎职拖沓等官僚集团都避免不了问题，但在运营效率上确实能够殴打不少还在搞土地权力分封、贵族世袭制度的国家——要不是协会体积臃肿、成员来源复杂, 又没有明确的组织纲领、做不到上下意志一致, 萧云觉得以冒险者协会的体量都足以插一脚玩玩权力游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冒险者协会真是一个具有明确组织纲领、政治目的诉求的庞大团体, 那这王那皇的估计也不会容许他们发展成如今的规模……只能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防卫部的分部长就任以后, 调研部的人基本上就不出现在精灵港口了, 萧云是想找人也找不着。那么他想跟冒险者协会联系上, 突破口必然是在那个防卫部的分部长身上。 于是第二天一早萧云便麻溜地去找他的小伙伴海琳, 得知冒险者协会分部所在地后甩下海琳直奔过去；结果分部里面只有一些负责文件录入的文员和面向冒险者的窗口人员，压根看不到那位分部长的身影。 戴着兽皮帽子遮住耳朵、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的萧云还被分部的文员当成可疑份子, 在萧云开口打听分部长行踪后眼神儿变得特别犀利…… 好容易打消对方疑虑、问到了这个分部长的住处, 萧云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尼玛，他都跟那个分部长做了起码一周的邻居了，现在还满世界的找人！ 海琳那个逗比也不说直接说清楚！ 呃……等等，好像是咱没给他时间说清楚来着…… 臊眉耷眼地倒回去找海琳把关于分部长普利莫的情报打听个清楚明白, 萧云琢磨了下，没有跑去港口东区找草根族长，而是径直回到精灵旅馆。 从海琳口中得知这位分部长普利莫和一个貌似施法者的好基友天天光顾阿树的食品店，可得出这位分部长并不反感或者是憎恶、排斥雪狼族的结论；但阿树他们却不认识普利莫和他的好基友、从未提起过这个人，这就说明这个分部长也没有什么跟雪狼族打交道的兴趣。那么在请出草根族长之前，他有必要去确认一下这位分部长的态度。 既然对方是这么个藏得住的大佬，有点儿鲁莽的礼貌年轻人人设在初次接触上应该更能起到试探作用；打定了主意，萧云便没找旅馆内的精灵侍者打听消息，自个儿跑到二楼西侧走廊挨个敲门。 敲到第三间的时候，一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青年人类男性从第四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看清这个男人，萧云顿时精神一振、立马知道这个大兄弟肯定不是啥一般人物——这哥们长得像年轻时的英国明星加里·格兰特、通身气质又特像老年时期的伊恩·麦克莱恩，一头银白长发松松扎了个马尾垂在一边肩膀上，披着灰布长袍、脚踩着露脚趾的布鞋，要能再老一点儿的话，妥妥儿闲云野鹤文艺范的世外高人。 不够老的世外高人默默看着萧云，深沉的眼珠子仿佛看透了一切……连眼神都够逼格，可以点个赞；可惜脸上少了点皱纹下巴也没有大胡子，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你好，先生，我想找冒险者协会分部长普利莫。”脑子里转着不太礼貌的念头，表面上萧云笑得十分淳朴憨厚，还故意装出少许腼腆拘束。 肖恩：“……” 要不是知道这个雪狼族幼崽从里黑到外，肖恩保不准就得给这货蒙骗过去了…… “普利莫的房间是这间，你敲的是我的门。”肖恩索性也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什么人？” “我是雪狼族的阿云。”萧云咧出八瓣大白牙，说话的语尾自然地往上挑（年轻人特有的说话习惯），“我们部族想租用冒险者协会的船，族长派我来请见普利莫先生。” ……这家伙是经常打着族长的旗号肆意妄为吗，撒谎还真是张口就来——你住在这儿的这段时间里几乎不出门、你们族长是怎么派你来的！ 肖恩内心疯狂吐槽，表面上倒是很淡定，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云道谢，但并没有马上抬脚进去，而是笑得十分纯洁地站原地扯闲篇：“先生，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肖恩。”肖恩简洁地。 “很抱歉，我这么莽撞地跑来乱敲门打搅到你了，肖恩先生。”萧云装作不好意思地。 “……没什么。”肖恩懂这货的意思了，自己先抬脚进屋，这名奸猾狡诈的幼崽这才跟了进来——要不是知道这货的底细，肖恩简直当场就要被丫装出来的恭谨表现给糊弄住了！ 普利莫知道雪狼人阿云找来，早把《大陆游记》收好、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等着了；萧云一进来，他便目光炯炯地看了过去。 ——这个看上去有些急促紧张的年轻人是谁？ 普利莫眼神儿都有些发直…… “你好，普利莫先生，我是雪狼族的阿云。”萧云一下就觉得不太对劲，一时间倒没多想。 普利莫看了肖恩一眼，缓缓点头：“你好，雪狼族的年轻人，你有什么事？” “我们部落想租借贵协会的船只，族长让我来请问一下普利莫先生是否方便。”萧云忍住了偷看旁边那个施法者的冲动，老老实实地。 普利莫沉默……卧槽这话怎么接？他这个分部长是来养老地，不管这些的好吗！ “坐下说吧。”肖恩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圆场。 萧云……萧云赶紧貌似感激地道谢，扫向这个灰袍施法者的眼神就很不对劲。 他确定他完全没有和这两人打过交道，去年卡莱尔的酒会上这俩连个正脸都没和他撞上，怎么他们对自己好像……很了解似的？ 肖恩还罢，尤其是这个普利莫，那种“陌生”的感觉完全不是没见过自己、而是认为自己和他认知不一样而表现出来的陌生！ 若说是因为这俩也看了他写的那两篇游记……那就更说不通了！那样的话不说是好感吧，起码也不该有这么明显的疏离啊！ 揣着这种古怪感，戏还得继续唱，萧云坐下后将两腿分开比肩部略宽、双手搭在两边膝盖上、上半身微微前倾、脖子前伸，用肢体语言告诉对方他十分迫切地想得到答案：“普利莫先生，我们会按照市价来付船只租金的，请问贵协会是否方便将船只租给我们呢？” 这个坦率礼貌的年轻人是谁啊？！普利莫面无表情，内心嚎叫。 肖恩咳了一声。 普利莫回神，将身体后仰、双手抱胸，貌似深沉地：“这得询问一番运输部的船只是否有空余，我现在不能给你回答。” 萧云的眼神儿立马变得颇为犀利……不说普利莫忽然变换成防御姿态这种明显的行为（交谈中忽然双手抱胸、双手十指交叉都意味着对话题不安、抗拒）暴露了许多东西，就是他这话也有很大的问题！ 要是别人搞不好会被这个回答糊弄住，他是不会地！好歹上辈子也在全球500强的大企业里混到区域经理职务、市场营销财务项目一把抓、只有总公司空降下来镀金的行政人事主官能对他形成威胁，哪里会不清楚同一组织内部不同部门之间协调合作的道道？ 以冒险者协会三大部门的职权范围划分，调研部是总揽财政人事（决定开拓哪片新地、投入多少人力物力、开拓到啥程度）的大佬，防卫部是直面市场的营销中心兼生产生管（面向冒险者的窗口部门&负责当地商贸活动）的老二，而运输部就是个跑腿的弟弟——连技术部门都不算！ 普利莫说这话，要么他这个分部长只是个吉祥物、压根不管事；要么就是他心不在焉，身为本地分部市场营销一把手却没把雪狼族送上门的生意当成一回事，并且对萧云的来意有非正面的揣测——这特嘛不管是哪边都挺蛋疼啊！ 肖恩再度咳了一声。 “雪狼族租用船只打算用于哪一方面运输？”普利莫深沉脸道。 “……我们部落正与海族协商合作，需要一些人类劳动力……”萧云看了肖恩一眼，嘴角开始发抽，“听说瓦伦丁有许多人族没有工作，我们部落想从瓦伦丁雇佣一些人族……” 普利莫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可怕，旁边的肖恩惊愕地看了过来。 “雪狼族也打算像精灵族一样吸引人类附庸？”普利莫相当不友好地质问。 “是雇佣。”萧云咬重字眼，“我们部落收留了一位人族被流放者，知道人类很难熬过草原上漫长的冬季，所以我们只想在春天到秋天这段时间内从瓦伦丁雇佣人类来西海岸工作。” 这下肖恩忍不住要插话了：“你们部落收留人类？！” 萨尔这个活招牌让萧云拿出来利用也不是一次两次，以理所当然的语气纯洁地：“是啊，他叫萨尔，听说是被人类的贵族流放的，在我们部落住了快十年了。” “……”肖恩和普利莫面面相觑，听到这话，虽然他俩都知道眼前的雪狼人不是啥好人，但看他也顺眼了不少。 然后这俩老头便发现萧云正用更惊愕的眼神儿看着他们。 肖恩：“……” 萧云：“……” 萧云瞪起死鱼眼：“要是猜错了的话我道歉……两位先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呢？” “哦？为何这么说。”肖恩硬着头皮道。 “嗯……在我说出我们部落的人族同伴后，你们的态度与之前相差得有点大……”萧云抽着嘴角道，“尤其是，普利莫先生对我似乎有点……不太有好感？” “……”普利莫看向老友，“肖恩，我刚才说了什么了吗？” 肖恩一脸蛋疼。 “好吧。”萧云脸部肌肉抽了下，前倾的身体坐直，“我想我应该没有跟两位先生打过交道，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的话，我希望时间能将其化解。普利莫先生，我听说贵协会运输部搭载冒险者的船票价格是一枚金币，这个价格是我们部落难以承受的，我们希望能以别的代价抵消，比如为贵协会在西海岸的开拓工作提供便利，是否有协商余地呢？” 肖恩叹气：“好了，你不用试探他了，普利莫并不管这些事。” 萧云神色一点儿都没变。就很淡定。 普利莫总算反应过来了，当即黑了脸：“见鬼！” 明明他也是个精明人，居然被个小鬼头唬住了！ 年岁不饶人啊，反应都变慢了。普利莫恼火过后，有点点心酸。 “我们雪狼族是很有诚意的，无论是在与贵协会合作还是雇佣瓦伦丁的人族上。”萧云又不是来打脸的，态度依然很诚恳，“如果两位先生愿意给予机会的话，我们雪狼族会证明我们对人族的友好。” “怎么证明？”普利莫凉凉地。 萧云诚挚地道：“我们结算给雇工的薪水可以是通用钱币，也可以以六个铜币一斤的价格换成等量的粉条，就是我们的食品店出售的那两种粉，这也是我们卖给圣布里奇和森林精灵的价钱。” 普利莫&肖恩同步露出认同表情、微微点头——北大陆多山地，人口密集的瓦伦丁周边根本无法粮食自给，一半要靠外地进口，这就导致了瓦伦丁的粮食价格要比别的地区贵三倍；能提出这个条件，雪狼人阿云显然是做过调查、有备而来。 看他们这反应，萧云倒是有些微妙……这两位比他想象的还重视人族利益？ 这世界的人类可没有什么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共识，互相插刀、拖后腿、比烂的德性跟地球人一个造型；这俩据说是“传奇级”的行者+幻术师忘年交基友组合……难不成还是那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无国界人士？ 很有可能，萨尔指定没可能跟这俩沾亲带故，但他们听说萨尔给咱养了十年后态度却很明显地瞬间转变！ 萧云就喜欢这种节操高地！ 他才刚这么想，幻术师肖恩便出声道：“这是你用来收买人心的手段吗，雪狼族阿云，你打算用这种办法稳住雇佣的人族，达成你的某种目的？” 萧云：“……”卧槽咱出道这么久，你是第一个上来就把咱当坏包看地！ 萧云强笑着道：“肖恩先生对我的误会是不是有些……” “我就直说吧，我与卡莱尔的另一位老师，贤者泽维尔相识。与泽维尔比起来，你这位雪狼族的老师给予卡莱尔的指导实在让人心生忧虑。”肖恩不怎么客气地打断了他。 萧云眨巴下眼睛，卡莱尔不阔能自曝隐私，提姆和达伦更不会没事找事，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悚然而惊：“你窃听克莱斯特将军的房间？！” “恕我冒昧，克莱斯特将军是位高洁的精灵。”肖恩面无表情。 萧云：“……”那特嘛就是劳资污秽咯…… 这货也太不客气了！ 但肯把这么不客气的话直接说出来反而证明对方确实是被自己的提议打动了，道理跟有购买意愿的顾客才会挑刺商品压低价格是一样的，萧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平静了下来：“肖恩先生认为我给予卡莱尔的指点和帮助是错误的吗？” 肖恩一时噎住。 萧云淡然地笑道：“如果一棵小树能终身生长在温室里那当然是好事，但事实是所有的小树长到一定程度后就会被移植到室外，迎接室外的狂风暴雨、酷暑寒冬。有这么一棵向往着成长为苍天大树的小树苗向肖恩先生询问温室外的天空是什么模样时，肖恩先生是会诚实地告诉他温室外的天空并不永远晴朗呢，还是欺骗他，让他永远沉溺于不切实际的幼稚幻想中呢？” 无话可说的肖恩：“……” “我们雪狼族有一句谚语，所有的幼崽都要知道冬天的雪有多大才能够得到成长。因缘际会下我巧合地被卡莱尔当成老师，我自然会尽我所能地告诉他，冬天的雪到底有多大。” 肖恩盯着他看了片刻：“唆使卡莱尔对付自己的父亲，也叫做‘雪有多大’吗？” 萧云这下确信自己昨天跟提姆和达伦的对话真的被这个貌似高人的施法者偷听去了……妈滴，这些会魔法的家伙是开了作弊器吗！ 心里恼火，表面上牌面肯定不能输，萧云坦荡地笑了下，仿佛对方说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既然肖恩先生对卡莱尔有所了解，那么应该也知道圣布里奇如今的处境。我想肖恩先生不会认为一个家庭中父子之间的情分比一个国家的未来更重要，年老昏聩的父亲成为阻挡国家进步的拦路石时，若身为儿子的卡莱尔因所谓的父子之情对此视而不见、不承担起费迪南德这个姓氏的责任，毁国家大义成就亲情小义，那这样的弟子我反而是不敢也不愿意承认的。” 肖恩有些发怔，普利莫倒是坐不住了，惊愕地道：“你在说什么？圣布里奇是什么处境？” “圣布里奇的船队往返北大陆已经是第三年了，普利莫先生。”萧云微微点头。 普利莫好歹是传奇级强者，不点明的话他会忽视，萧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哪里还会想不清楚，恍然大悟地：“原来如此，拉弥亚商会该有所动作了啊——”随即一脸不满、懊恼地嘀咕道，“真见鬼，又要乱起来了吗。肖恩，若这么说的话他也不算做错，都这个时候了费迪南德那个老家伙还在折腾什么狗屁事！” 肖恩又好笑又好气地瞪了眼老友。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卡莱尔是在与你相识后才起头倡导圣布里奇自行开辟海上商路，如今圣布里奇引起拉弥亚商会的敌意，似乎与你脱不开干系。” 萧云哈哈一笑：“肖恩先生，被关在笼子里割肉的猪难道就没有挣扎反抗的权利了吗，就算是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的啊。拉弥亚商会，不，北部联邦割了圣布里奇这么多年的肉，圣布里奇连反抗自救都成错误了吗？” 肖恩再次一噎。 “偷听”的时候不觉得，真的直面这个狡诈的雪狼族幼崽，还真是让人头大——每次都被正面怼回来算咋回事！ 偏偏这家伙还总能把他那套歪理邪说讲得十分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但终究是你唆使卡莱尔挑起了战争。”肖恩有些恼火地。 “抱歉，肖恩先生，我不太能认同你的和平理念。我相信大部分的智慧种族都是向往和平的，我们也必须知道和平从来都不是靠退让妥协得来的。即使是政治的妥协艺术，也只能建立在能以实力逼迫敌人愿意坐到谈判桌上来的前提上。”萧云仍旧很淡定，平静地抛出大杀器，“不管是人与人之间，还是种族与种族、国与国之间，道理都是共通的，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普利莫忍不住拍桌叫了一声好，最后这段话他尤其喜欢，能以行者之身夺得“战神”之名，这位老人的头铁性格那也是相当出名地；就这番话听下来他甚至都不介意萧云曾经讨好过暗精灵了，看这个小家伙特别地顺眼亲切。 肖恩则是神情恐怖地盯着萧云看了半天后，忽然抬手释放了个什么魔法，一团光雾照着萧云兜头盖脸地卷过来。 萧云都还没来得及惊诧，那团扑到他身上的光雾就散去了，啥感觉没有，就仿佛被某种清风稍稍吹了下似的。 萧云：“诶？” “亡灵侦测没有反应，你果然不是巫妖王？”肖恩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儿自语道。 萧云：“啥？！” 第138章 其实我是穿越者 自萧云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亲眼见过包括听说过的聪明人中, 幻术师肖恩无疑可以排到前三。 但聪明人不表示不会干傻事, 比如, 这货居然以为他是啥啥巫妖王…… “我们雪狼族是禁魔种族, 就算巫妖王想要附身到我身或是要来取代我, 他的黑魔法对我能有效吗？”萧云哭笑不得。 禁魔种族的特性肖恩当然非常清楚, 高阶的施法者拥有的精神场可以轻易察觉一定范围内智慧生物的精神波动、甚至可以以此来判断别人是不是在说谎；而这个雪狼族幼崽就坐在他面前, 肖恩的精神场却完全感知不到其精神波动……雪狼族的精神力和施法者压根就不同频。 “确实雪狼族并不畏惧黑魔法侵蚀灵魂，但你确定没有在诅咒之地深处见过奇怪的人或遇到过古怪的事？”肖恩表情凝重地, “或是，你是否有位神秘的老师……？” “肖恩先生, 巫妖王已经死了几百年了，保不准骨头都烂了，放过人家好吗？”萧云牙酸地, “你要是硬觉得有必要为我的‘异常’找一个理由, 说我是精灵王的私生子都比啥巫妖王复生靠谱……喂我只是随便扯淡的！不用真信啊！” 肖恩伸手来摸萧云的狼耳朵, 捏了几把确认是真货才放开…… “恕我冒犯，我不认为有人能生而知之, 施法者协会几千年来的记载中从未有过特例，即使有，也不过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噱头。你的才学见识已经远远超过天才范畴, 雪狼族阿云，你对此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肖恩语气严厉地。 想忽悠这货难度挺高的啊……萧云眯起眼睛，觉得他不说实话是不行了。 “确实如此, 肖恩先生，我的确有过非同一般的经历，但我可以保证这与巫妖王绝对无关——其实，我是一名穿越者。”萧云脸色深沉地。 肖恩&普利莫：“？？” 萧云利落地把他曾经对阿山舅舅的那套说辞加油添醋地又扯淡了一遍…… “弥留中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没有神和魔法，只有科学？！”肖恩&普利莫两脸懵逼。 “没错，一夜之间我在那个世界经历了三十多年的人生，以一名普通人类的身份生活在人类国家中，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当我醒过来后，一时之间，我竟分不清楚我到底是人类萧云还是雪狼人阿云。”萧云一脸感怀地，“那之后我就不想死了，因为我发现我从那个世界学到知识可以帮助我的族人——” “等等，你记得从‘梦中世界’学到的知识？！”肖恩惊恐地。 “对，不然的话从来没有离开过草原的我如何懂得那些人类斗争的手段呢？”萧云十分坦然地。 两名传奇级强者四眼懵逼地看着他，完全回不过神来…… “穿越两个世界的经历造就了我现今的智慧，这就是真相。”萧云沉声道，“跟那个巫妖王毫无关系，事实上，要不是因缘巧合成为卡莱尔的老师，我甚至不知道我们种族居住的草原还有个诅咒之地的别名。” 两名传奇级强者依然四眼懵逼…… 萧云淡定喝水，在这个有神有魔法的世界“穿越”并不算什么，北大陆这块也没人能喊着“异端”冲过来把他烧死……要是脑子不清楚说啥没错我就是巫妖王之类的话，那才真正死定了。 “没有神和魔法，所有人都孱弱不堪……怎么会有这样的世界呢？”普利莫匪夷所思地，“那岂不是别说魔兽，一般的野兽都能肆意攻击村庄和城镇？” “那个世界的人们想出了聪明的办法来对付那些野兽，比如利用工具、制造出孱弱的身体也能使用的杀伤性武器来对付野兽。”萧云解释。 “只是来回不同世界的‘穿越’，可以将人改变这么多吗？五阶施法者施展空间通道前往魔界，归附于恶魔的黑暗囚徒可自行选择堕落，诸神时代去往神国的强者也并不是少数。”肖恩勉强回神，连连摇头，“且你说你曾经去往的那个世界所有人都可以接受如你这样的知识传承，这无论如何也太过让人难以置信。” “因为那是个没有神的世界啊，肖恩先生。”萧云笑道，“再怎么绝望也无法向神明乞求垂怜，再怎么虔诚也无法获得神明帮助，所有的种族都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来争取生存空间，所有的同胞都是进步路途上的同伴。若是再将知识限定在固定范围内，那么那些没有神明庇佑的种族要怎么对抗残酷的世界繁衍生息呢？” 别说肖恩，连普利莫都被这种极其对神不敬的话给惊住了。 “即使如此，照你所说你也只在那个世界生活了三十多年而已，如此短暂的时间你又能学会多少东西？”施法者倒也不是很迷信神祗，肖恩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嗯……也许是因为我本来就是天才？”萧云懒得解释什么国有公立教育制度、网络时代信息大爆炸，索性厚颜无耻地。 肖恩&普利莫：“……” “说起来，雪狼族和人类中的一部分确实是勇武女神的信民。”肖恩想到了啥，惊惧地捂着胸口，“勇武女神……知识之神……难道你所去往的那个世界是知识之神的神国？！” 萧云嘴角一抽：“……你非要这么扯，那也行……” 科学神教硬要说成是知识教派也没啥毛病，就是理工科的神职跟文科的神职哪边占主导地位有点争议而已，问题不大。 肖恩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点，不允许信民公然祭祀她、信仰她、崇拜她的勇武女神·兼职·知识之神一直是诸神时代最奇葩的存在，与魔法女神的恶劣关系也是举世皆知；若果这位奇葩女神把自己的神国搞成没有魔法和神明的世界，并偶然接纳过一位雪狼族的幼崽，那似乎也说得过去…… 这么一联想，肖恩忽地又全身一震，再度露出恐怖的表情。 “又怎么了？”萧云都有点心累了。 肖恩盯着他看了半天，迟疑地摇摇头，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作为雪狼族的你幸运地得到知识之神的眷顾，你将这种眷顾分享给你的弟子，那么你是否想过，你的帮助对于卡莱尔来说或许并不代表幸运呢？” “……你跟牛头人肯定很有共同语言。”萧云面无表情地。 肖恩：“？？” 都是一个圣母操行，瞎鸡儿操心。萧云心里面暗骂，面上还得打起精神继续应对：“强健的马匹会被拉到战场上，也许会死在某场战斗中。而劣马可以一直呆在磨坊里拉磨，拉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肖恩先生，你觉得健马和劣马哪一个更幸运？” 肖恩皱眉：“你这种歪理——” “以‘为了别人好’这种理由去禁止鸟儿飞翔，马儿奔驰，你认为这是正确的吗？”萧云打断了他。 肖恩眉头简直要打结了，旁边的普利莫却忍不住点头认同，恼得肖恩瞪了他一眼。 “因曾经在人类世界生活过的关系，我对人族有着仅次于雪狼族的情感。”喷差不多就行了，萧云毕竟不是来打脸的，诚挚地表明态度，“对人类国家来说走哪一条路更好，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说法。但不管选择什么样的发展道路，让人们家中厨房柜子里能有隔夜的粮食、菜篮子里能有下一顿的菜蔬，出门的时候身上能有遮丑的衣物，这都应该是有能力的人有必要去做的事、应该去选择的终生追求，肖恩先生，你认为呢？” 肖恩浑身一震，惊愕地看着他：“你……” 普利莫眼睛发亮，再怎么咸鱼混日子他也是本地冒险者协会的分部长，每年两次雪狼族运来的大量粉条和毛纺品他是看得见的，这两宗运量最大的货物只与卡莱尔交易、不经别的贵族之手；再加上游记中不遗余力地对农业学识进行推广，这两方面的表现都证明了雪狼族阿云没有说谎。 “我在那个世界，在你认为的‘神国’中学到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雪狼族现在并没有兼济天下的本事，所以我们只能独善其身，拼尽一切努力工作让自己的部族发展起来。这个过程中，能余泽多少人就余泽多少人，能让多少人吃饱肚子就让多少人吃饱肚子。” 肖恩神色开始纠结，他发现他不但正被对方说服，而且还十分认同这种理念，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之前对萧云的问责显得无理取闹起来…… “对于圣布里奇，我所能做的是协助我的弟子卡莱尔争取到对国家的管理权，辅导那个血还未冷的年轻人、为最底层那些你们这样强大的顶级强者都不放在眼里的普通人类多考虑几分；对于内海对面那个我从未去过的港口城市瓦伦丁，我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给那些食不果腹的人提供工作机会，让他们赚到能够养活自己和家人的粮食。” 普利莫深深地吸了口气，咸鱼数年的身躯在瞬间充满了力量，腰背下意识地挺直，整颗心都躁动起来。 “这就是我选择的、我们雪狼族所选择的‘独善其身’之道。”萧云平静地看着一脸纠结、气势明显低落下去的传奇魔法师，淡然地道，“如果肖恩先生认为我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所采取的手段不够光彩、隐患又大，所以我就不应该去做的话，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肖恩嘴唇动了动，他在理智上明白这家伙依然是在搞歪理邪说，感情上却被这套说辞激得热血沸腾；一句抱歉正要脱口而出，眼前忽然一花。 普利莫直接冲到萧云身前、两手抓住萧云的爪爪，一脸激动地：“我的血也仍旧未冷，萧云先生，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否让我成为你的追随者？” 萧云：“……(o言o)？？” 肖恩：“普利莫？！” “好了老伙计，我和你一样厌恶纷争，但正如阿云先生所说，退让和妥协是无法将争斗消除的。”普利莫随口回道，两眼依然亢奋地盯着萧云，“我并不是知识之神的信徒，但我可以从现在开始信仰她，阿云先生，你是否愿意代表知识之神接纳我这迷途知返的羔羊呢？” 萧云：“……松手。” 稍待片刻。 面对目光炯炯、纳头便拜的传奇级行者普利莫，萧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漂亮了……可那特嘛也没算骗人嘛，只不过是换了种角度来表述而已！ 当然这并不是坏事，来试探冒险者协会分部长的态度把人试探成自己人了，牛逼大了好吗！ 心里得意洋洋，表面上萧云依然很平（zhuang）静（bi）：“普利莫先生，我得申明，我们雪狼族并不信仰任何神明，所谓知识神国的猜测只是肖恩先生的猜想而已，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 中国人认为为了神灵信仰去打仗完全匪夷所思，但地球上的西方人为了这破事猪脑子都打出狗脑子来了，更别提这个真有神的世界……为了避免后患，这事儿萧云得撇清。 “我明白。”普利莫用一种我懂你不用多说、知识之神本来就是奇葩的眼神儿会意地道。 他要怎么误解萧云就不管了，换上笑脸道：“我们雪狼族并无种族偏见，人类，地精，矮人，猫族，在我们看来是什么种族都无关紧要，只要认同我们的理念都是我们雪狼族的朋友。追随之类的话不必再提，若能获得你的友谊、追求同样道路的同伴又多出一位，我们就已经非常高兴了。” 普利莫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唐突，他倒不在乎外界对他如何评价，但若因他的缘故让正努力“独善其身”的雪狼族被抛到风口浪尖显然不是好事，当即爽快地一笑：“能成为雪狼族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萧云就很喜欢这种又机智又爱憎分明的老哥，跟这种不墨迹不黏糊的人打交道是真的轻松，再加上人下限确实高、有那么几分忧国忧民的气质，驱使起来也更容易……咳咳。 再看向神色复杂的肖恩，萧云再度打起精神：“肖恩先生，你是大陆知名的施法者，我也久有耳闻（从约一小时前开始），我尊敬你的信念和坚持，但也请相信，我们雪狼族也会坚持我们的信念。” 肖恩纠结地动了动嘴皮，又幽怨地看了眼做啥决定都过度果断的老友，叹了口气：“在我年轻时，曾坚信不疑只要努力就可以达到目的……到了如今的年纪，回过头去看时，才发现除了年纪的成长外我几乎一事无成。也许，我的坚持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有价值。” “……”萧云虎躯一震，等等，你这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帅哥到底有多少岁？你这把嗓音难道才是你的真实年纪？！ 普利莫哈哈一笑：“肖恩，我们年轻时遇到的那些古板的老家伙们即使犯了错误也不肯承认，那可是让我们十分鄙夷的事，还好，你还记得这个。” 肖恩没好气地瞪了老友一眼，萧云则是面皮微抽……尼玛原来这俩年纪差不多是吗！施法者还带保鲜功能啊！！ “话虽如此，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不能确信你选择的道路是否正确。”肖恩犀利的目光逼视着萧云，他可没有普利莫那么直肠子、听人把话修饰得十分漂亮就动了心；虽然无法监测到萧云的精神力波动确认萧云是否撒谎，但肖恩本能地就觉得这货话里有水分，“我确信你会利用普利莫的友谊来达成你的目的，作为普利莫的朋友，我必须确保普利莫不会受你所骗。” “老伙计，你啊……”普利莫朝萧云摊开手，无奈地：“阿云先生，肖恩的性格向来如此，还请不要介意。” 萧云介意个球，他简直要笑歪——扯淡了半个多小时还看不出这个至少看上去很年轻的老帅哥是个傲娇那他就白混了！ 傲娇他多熟呢，部落里就养着一个！（巴尔克：“？？”） 傲娇的话要反着听，这货这番话听上去咄咄逼人，其实么和普利莫的直接跪舔……呃，纳头便拜差不多~ “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呢。”萧云笑吟吟地，“普利莫先生还要负责分部事务走不开，肖恩先生是比较自由的，对吧？那么我们组织好人手去瓦伦丁招人的时候肖恩先生也请跟着一起来吧，我坚信事无不可对人言，非常欢迎肖恩先生对我贴身进行监督。” 萧云这反应对普利莫来说完全超纲，一脸懵逼：“诶？” “……”肖恩隐约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艾萨克和他的小伙伴们在西海岸沿线风餐露宿十来天，踹了一处魔兽巢穴、设陷阱捕捉到十来只铁皮蝙蝠、又围杀了一头巨型食蚁兽后，满载收获、喜气洋洋地回到精灵港口。 “今晚一定要大吃一顿！谁来和我比拼吃辣？输的人掏钱请客！” 将收获堆在旅馆走廊上，矮人阿诺德立即兴奋地招呼同伴们。 “疯了才会跟你拼，你自己去吃那种魔鬼辣吧笨蛋！” “哈哈哈，不如来比喝酒啊阿诺德。” “见鬼，我放在这儿的袜子被谁穿走了？” “够了老兄、快把鞋穿上，你的袜子不会有人敢穿的！” 古板的旅馆管理员抬着托盘出现，面无表情地往乱哄哄的走廊上一扫，恨不得把旅馆拆了的冒险者们立即安静下来。 “抱歉，女士，我会管好他们的。”艾萨克连忙放下登记物资的本子站起身。 旅馆管理员冷漠地：“您已经是第五次说同样的话了，艾萨克先生。” 艾萨克一脸尴尬……团里的成员大部分是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他能有什么办法咯。 “您的团队回来得正是时候，有件事情要通知您。”旅馆管理员微微躬身，“雪狼族向冒险者协会申请了一份团队招募令，征集可靠的团队随船前往瓦伦丁，我奉命通知像您这样优秀的团长在天黑前前往分部面见普利莫部长。” 艾萨克连忙道谢，待旅馆管理员走人了才反应过来……这么急着来通知，怎么像是想赶他们走图清静的意思呢？！ “艾萨克，雪狼族的招募令啊！”亚力、阿诺德几个已经激动地围上来了。 《美食猎人游记》前后刊登了四期，主人翁美食猎人的身份依旧没有曝光，不知道多少赌徒开盘赌美食猎人的种族、焊了多少资金在各个盘口里……之前雪狼族阿云现身引起的骚动，部分原因就是为着此事。 艾萨克倒是没有参赌，但他也确实十分在意美食猎人的真实身份——这个又强大又神秘又会做美食的男人如今已经成了冒险者们最关注的人，关于他的原型到底是谁众说纷纭；反正艾萨克认为对南大陆十分了解的美食猎人应该是个人类，而不是亚力认为的雪狼族…… 当然，除却好奇心外还有确确实实的利益，雪狼族与圣布里奇做生意的事儿港口这的冒险者全知道，大船大船的物资搬进搬出瞎子都看得见；再加上雪狼族与森林精灵关系亲近、雪狼人个体实力又非常让团长们眼馋，能有接触的机会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我会尽力争取。”艾萨克点头笑道，“如果能成，刚好可以把我们的收获顺路运回去。若是不行，那就多攒点儿再回瓦伦丁，毕竟船票也不便宜。” 把身上满是风尘的衣服换掉，艾萨克带着亚力直奔协会分部，一进门就就接待的专员迎上来、将艾萨克带到会客室。 “西奥多……”从已经到了的几位大团团长中看见老是跟他撞上的竞争对手，艾萨克都没力气生气了，“最近跟你总是特别有缘分啊。” “嗨，伙计，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你们团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西奥多看见他也颇为不满，没进精灵之森的大团没几个，还高兴竞争对手不算多呢，这就又来一个。 “两小时前我们才赶回来，倒是意外地回来得巧了。”艾萨克笑道。 “好吧。”西奥多翻个白眼，什么狗SHI运，“但很遗憾，也许你这只是白跑一趟，你的团队中大半是菜鸟，可不适合参与这种以团队来执行的任务。” “谁知道呢。”艾萨克继续笑。 “来了几个团？”一道浑厚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正较劲着的艾萨克和西奥多立马闭了嘴，另外几个坐旁边看好戏的团长也将视线投了过来。 “在港口的团长应该都来了，我们请求了森林精灵的附庸种族帮忙通知。” 会客室的门被领团长们进来的专员推开，一位其貌不扬、嘴唇上有道八字胡的精干老人当先走了进来。 “‘战神’普利莫！”团长们精神一振。这位传奇级的行者担任精灵港口分部长的事儿不是秘密，但他实在是太擅长伪装和隐匿了，除非他主动以本来面目现身，不然即使是团长们也很难知道他出现在哪。 普利莫身后又跟进来俩雪狼人，一个是大伙儿天天见的、自称身体有严重旧伤虚弱不堪、但随手就能把三阶战士从露天平台丢到沙滩上去的阿树店长；另一个嘛……看上去非常年轻、面部稚嫩、但神态气质给人感觉却完全是成年人的古怪幼崽。 雪狼族阿云！ 艾萨克&西奥多这两个近距离见过萧云的团长眼睛发亮。 这三人进了屋排排站，战神普利莫扫了一眼已经到位的几位团长，偏头看萧云，萧云再偏头看阿树。 阿树点点头，视线向团长们投来，第一个看见西奥多，立马抬起手臂—— 西奥多露出惊喜神色—— “这个人在店里喝酒打架好多次，两次砸坏桌子、三次打伤别人，我都记得他了。”阿树耿直地指着西奥多团长对萧云道。 萧云转头看普利莫，普利莫便朝西奥多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 西奥多：“？？” 艾萨克差点儿笑粗声。 第139章 上岗培训 总共九位团队成员在二十人以上的团长，留到最后被雪狼族雇佣的只有艾萨克和另一名女性团长。 艾萨克·罗宾斯, 二十五岁, 虽说是成年后被踹出家门自生自灭, 好歹接受过中产贵族人家的家教, 下限算比较高, 团队中新人多、自己和团员在冒险者协会的记录上没啥劣迹；本人也并不好酒, 没在雪狼族的店里跟人动过手……吵架倒是吵过几次, 不过只要没动手砸坏东西，在雪狼人看来都不算啥。 另一位女团长名叫汉娜, 约三十多岁，是一名女战士。汉娜的团队成员比艾萨克的团队多一倍, 因女性较多的关系整体气氛比较和谐，无明显恶劣记录；虽然有数度试图勾引南风和小鱼这两个幼崽的嫌疑……但既然未遂，那也就不算事。 就这, 萧云对这俩冒险者团队的素质也不太看得上眼……奈何冒险者们整体风气实在是太差了, 团长带头闹事的、团员三不五时搞事的、甚至恶名远扬被多个国家通缉的都不在少数, 只得矬子里面拔高个、捏着鼻子将就。 这样的人招来了并不能马上用，萧云实在不太敢指望这些目无法纪桀骜不驯的冒险者遵纪守法严守章程做好雇工安保工作；跟两位团长签了合同, 便让他们回去整顿人手、次日天亮前到港口东边海滩上集合，出发前抓紧时间搞搞上岗培训。 艾萨克&汉娜这俩团长这辈子估计还是头次听说冒险者给人打工要“上岗培训”的，愣了半天…… “我相信两位的团员都是武技过人经验老到的冒险者, 但毕竟两位和两位的团员们并不熟悉我们雪狼族的做事风格，那么在上船前我们双方很有必要好好磨合一二，两位认为呢？”萧云笑眯眯地。 “呃……”艾萨克想了想貌似没啥毛病, 点头同意。 汉娜团长看站在旁边的普利莫分部长啥话都没说，便也点了头。 次日，天色蒙蒙亮时，合计六十余名冒险者哈欠连天、怨声载道地被自家团长赶到东面海滩上；一到地方，就被十几名早早赶到、排排站那等着他们的雪狼人震了一下。 萧云走出队列，笑呵呵地迎上前来对俩团长点了下头：“真不好意思，我没有把集合时间说得太清楚……现在天都亮了呢！” 汉娜团长懵逼地扭头看向东面刚刚泛起的鱼肚白，艾萨克一脸尴尬……“天亮前”这个词儿他倒是听萧云提起过，但没有太在意。 “搞什么，嫌弃我们来晚了？现在不就是早上吗？”冒险者中起床气大的嚷嚷道。 萧云没理那家伙，依然直面两位团长：“在开始培训前，我想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两位团队的战斗力，这没有什么问题吧？” “当然了，阿云先生。”艾萨克连忙挺直腰杆。 “这就好。”萧云点头，转脸看自己族人，“草根族长，辛苦你一下，栗族长，你也来，摩尔，阳光，梨子，你们三个出来。” 草根族长、栗族长带着三名刚过二十岁的幼崽出列，萧云笑呵呵地介绍：“这位是我们部落中年纪最大的草根族长，这位是栗族长，以前也是战士。这三位是族中幼崽，最大的二十四，最少的刚满二十，就由他们五个来试试两位团队的战斗力，有没有问题？” “……”汉娜和艾萨克呆滞地盯着壮得像头熊一样的草根族长，这特嘛叫年纪最大？！ “那么我们就开始了啊。”萧云就当这俩默认，笑着退后三步。 艾萨克和汉娜还没反应过来，特意只穿着包臀短裤的五名雪狼人已经扯下裤衩、原地变身成五条白毛巨狼…… 艾萨克&汉娜：“？？” 不住打哈欠、一脸不爽的冒险者们：“？？” 五头白毛巨狼迅速分散成四组，体型最大的一头绕过呆滞的两位团长撞向散漫无序的冒险者们，三头较小的从两侧包抄、最后一头体型瘦长的转圈绕背…… “别愣着了、小心！”艾萨克连忙回头提醒，才喊了一句便不忍目睹地看到自家的团员被迎面怼上去的那头大狼撞得歪七扭八…… “这就来了？！”麦尔肯仓促间把小身板的亚力推开，自己被埋下脑壳俯冲的狼头撞到肩膀、200多斤的兽人硬是给撞飞出去。 “喂喂认真的啊！”人群中有个穿法袍的看见同伴被包抄侧翼冲进来的“小狼”一爪子拍飞，连忙掏出法杖、一记瞬发火墙唰一下出现在自己身前。 这道看上去有点儿霸气的火墙下一瞬间就被那头体型稍小的白毛巨狼冲垮……边龇牙咧嘴地用稚嫩的声音喊着烫、边抬起爪子把穿法袍的家伙摁到地上。 “梨子，阿云说不穿重甲的打轻点！”另一道稚嫩的声音从旁响起。 “我晓得，我没有用力，你看他还好好的嘛。”给烫了下的梨子抬起爪子，灰头土脸的施法者立即弹了起来，撒开腿往外跑。 “嗷呜！”从另一边侧翼杀进人群的小狼摩尔一嘴咬住个穿得跟铁罐头一样的重甲骑士，叼起来甩飞…… “别慌、别乱！一起反攻！”总算有冒险者反应过来，手持盾牌原地使用冲撞撞开两头互相合作的小狼其中一头；他的同伴适时跟进补位、长枪甩出枪花把另一头围上来的小狼逼退。 这两人带头反击控场成功，被冲得七荤八素的冒险者们立即本能地向他们靠拢、按职业结成阵地，总算阻止了侧翼进攻的三头小狼骚扰。 紧张地在外圈围观的汉娜团长看到这一幕，腰杆立马直了起来。 “汉娜团长，那是你们团的骑士兄弟？”艾萨克有些羡慕地。 “对，盾骑士爱德华和长枪维恩。”汉娜眉飞色舞，想在冒险者中混到别名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对骑士兄弟可是她团队里的宝贝。 混战仍在继续，侧面顶住了，侧面却是一路溃退，草根族长冲到哪哪就倒一片，矮人阿诺德给撞飞几次又被自己人踩了无数大脚，气的大喊：“这边再来点人、不是战士的别再上来了！” 麦尔肯揉着肩膀趴起来，跟一群战士排成一排、抄起武器上前想把草根族长堵住；却没料对方向后退两步、蹲身起跳，轻轻松松跳过两米高的战士人墙，又把后面才刚集结起来的人群撞散…… “快上啊！不限制住这个大家伙咱们根本就啥也干不了！”一名行者走位半天完全找不到出手机会，不由急了。 “你来限制看看？！”被草根族长撞飞两次的战士恼火地。 一名施法者找到机会举起法杖施法，将草根族长脚下沙地腐蚀了一小片、让灵活地穿插走位把人掀翻撞飞的草根族长动作一顿，惊喜地喊道：“有效果！来人掩护我！” 话音刚落，体型较为瘦长的栗族长硕大的狼脑壳就出现在这名施法者身后，头一低将人衣领子咬住，迈开腿溜溜达达地跑走…… 刚准备冲过来掩护这名施法者的冒险者们：“……” “太过分了啊！”冒险者们那个气的，“这不是赖皮吗！” 人群外，萧云朝两位团长手一摊：“没有保护好施法者，不是我们的错哦。” 艾萨克&汉娜：“……” 赖皮的栗族长把那名施法者叼到几百米外的地方、效率极高地刨了个沙坑把人埋得只剩上半身在外面；又溜溜达达地跑回来，目标明确地朝冒险者中穿法袍的、拿弓的下手…… 三头小狼眼见突破不了以骑士为主结成的阵地，便转头将被他们冲散的人群往外驱赶、不让这些人去加厚那个阵地的防线…… 几名行者趁着混乱潜行到草根族长后方、同步朝皮糙肉厚的屁股上打出背刺，结果草根族长只是嗷地喊了一声痛、后腿一撅把这几名行者踹开。 “雪狼族防穿刺，打个屁！”行者们气得把匕首往沙地上摔。 “战士们快上啊！”被栗族长追得到处跑的游侠捉急地喊。雪狼族不怕魔法又防穿刺，只有用钝器、重兵器的战士骑士能有效限制。 “你上给我看看！”好容易把栗族长拦住、结果被栗族长跳起来爪爪踩脸的战士没好气地。 唯一结成阵地的骑士兄弟一看首尾都崩了，没辙，只得抽出人手来围攻在人群中来去自如的栗族长，然后被早就虎视眈眈的三头小狼撞到了阵地内一顿操作…… 约半小时后。 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被埋在沙坑里的三名施法者和几名游侠挖出来，再扫一遍灰头土脸、个别人鼻青脸肿的团员，艾萨克和汉娜这俩团长的腰杆悄然弯了下去…… “还不错，利用游侠走位将栗族长引到腐蚀的地面处，再用战士骑士把他爬出来的路堵上，给我们制造了一人非战斗减员，两位的团队还是有点配合的。”萧云笑呵呵地。 “呵、呵呵……”汉娜团长干笑，要不是骑士兄弟牺牲阵地稍微作出点成绩，她这会儿真是啥脸都没了。 艾萨克完全不想说话，甚至想原地消失；他的团队里大半是新人，全程扮演鸡飞狗跳角色…… “我不是战士，并不很了解战斗，但就这次磨合的经验看来，很显然有组织有纪律的团队要比散兵游勇更有战斗力，两位团长觉得呢？”等这俩都点了头，萧云笑容更甚，“虽然我们只是短期雇佣关系，但我听说瓦伦丁是很乱的，地下势力横行。我们这样的外来者跑过去招募工人，我很担心会有人找我们的麻烦，所以为了避免到时候出事，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强调一下大伙儿的组织性纪律性，这一点两位是否认同呢？” “阿云先生，你的意思是……？”艾萨克不确定地。 “我希望两位的团员能够稍微修正一下目前这种散漫的精神风貌，不能这么继续无组织无纪律下去。”萧云笑容亲切地，“毕竟……我们打算招募的工人比较多，总不能到时候还要让我们去分心保护工人之外的人啊！” “……”俩团长脸都黑了……他们也在瓦伦丁过冬，瓦伦丁虽然乱但并不是你说的这种龙潭虎穴好吗！ 奈何自家的团员确实是被五名非战士的雪狼人吊起来打，俩团长实在硬气不起来…… “请放心，我们雪狼族绝没有要插手别人团队内部事务的意思，我们只是希望两位的团员至少能有我们雪狼族的纪律性，我想这对两位的团队不会是坏事。”萧云又补充道。 俩团长面面相觑，无奈点头。合同都签了，雇主说啥就是啥吧…… 萧云在地球上参加工作是从底层一步步干起来的，现代社会至少有小学初中文化水平的工人都难免有眼界不宽见识不高、打交道时按照自己的封闭逻辑胡搅蛮缠、小农思想的问题，这个世界99.99%文盲率的工人素质那更是别指望——一帮五大三粗的异族人招揽他们出海，人家搭理你才怪！ 就算把待遇提高到超出当地薪酬水平，愿意来的搞不好不是地痞流氓就是街头混混，甚至是一开始就打算搞事的诈骗犯……这都是当初刚出校门在建筑公司基层跑腿时亲眼见过的血的教训！ 所以他需要招募冒险者团队配合招募工作，要的不是武力，而是这些人中大半是人族，且对瓦伦丁熟门熟路，比较容易获得当地人信任，尽可能地减少麻烦——理所当然地，这些浪惯了的冒险者必须彻彻底底地调教一番才能用。 一场下马威打服这些散漫的家伙，接下来萧云便毫不客气地对这帮人展开上岗培训。要磨性子最好的办法是参加重体力集体工作（拿枪逼着啃老族工地搬砖，三个月必然脱胎换骨），但这帮人好歹是冒险者，萧云没可能让他们去种地修路，那么就索性模仿一下军训模式……强度也不高，大概就是中学生军训强度翻个十倍的水平。 阳光灿烂的沙滩上，六十多名冒险者在沙滩上来回跑了十公里后被要求列队做俯卧撑、仰卧起坐、深蹲…… “这就是磨合？你们雪狼族跟别人磨合就是这么干的？”跑了十公里、百多个深蹲下来膝盖胀痛的艾萨克实在是忍不住，一屁股坐下来边喘气边朝萧云喊道。 萧云看了他一眼：“汉娜团长，你的搭档艾萨克提前中止训练，你们俩深蹲加五十个。” 同样满头大汗的汉娜杀人般的目光立马落到艾萨克身上。 “为什么有人犯错还要牵连其他人的啊？！”另一边，被草根族长加练的冒险者实在是气不过。 “这是为了培养大家的团队精神呀，我们雪狼族都是这么做的，有人犯错的话大家都要被说的呢。”草根族长和善地，“好了，你们这一组再加练二十个。” “？！”这名冒险者都惊了，恼火地朝旁边的行者一指，“我跟他又不是一个团队的，要什么团队精神？” “但是你们现在是一个团队了嘛，临时团队也是团队呀~再加二十个。” 气炸了的冒险者展开身法就想跑，草根族长秒速变狼、在丫还没加速前将人扑倒，一屁股压到这个想造反的家伙身上，狼脑壳面朝惊呆了的冒险者们，笑呵呵地：“你们继续，一会儿我给他单独加练。” 这人的小伙伴们盯着被压得不住挣扎的同伴，默默将视线别开…… 汉娜团队中的三名施法者不用吃这种“魔鬼版团练”的苦头，其他人挥汗如雨时这弎就坐在旁边看看；一开始还有心情调侃别人，时间一长，头顶上的太阳也把这三个施法者晒得扛不住。 “我们到底坐在这里干什么的，不如跟雪狼人说说，我们先回去？”其中一名施法者提议。 “……我觉得最好不要。”年纪最大的施法者朝萧云所在位置看了眼，“我总觉得，那个家伙似乎就是在等我们开口……而且肯定没安好心。” 汉娜团队中六成的人是女性，这三位被梨子拿爪子摁过、又被栗族长刨沙坑埋过的施法者都是女性。听最年长、感知最强的人这么说，另外两位便忍住了没有嗦发…… 极其消耗体力、磨砺意志的魔鬼版团练搞了一周，效果那是相当地强——再一身是刺的冒险者都给雪狼族抹平了，让立正不敢稍息，让左转不会非要右转，连跟别人说话的时候都知道用“请”这个字眼儿了…… 这期间也不是没有冒险者试图反抗或逃走，结果嘛，不是被雪狼人变成狼用沉重的爱（体）意（重）压服，就是被给雪狼族买通的精灵战士抓了回来——抓到一个逃跑的冒险者给一周的免费餐券，那帮值守港口闲得浑身长毛的精灵战士没事就跑来沙滩上转悠……再是速度天赋逆天的冒险者，难道还能跟森林精灵比速度？！ 冒险者协会运输部的船进港当天，萧云召集全员黑了一个色号（包括三位不参加的施法者）的冒险者们，用他那招牌式的亲切笑容笑眯眯地：“这一周来辛苦大家了，我很高兴我们之中没有逃兵……” 队列站得比较整齐、大约有地球上幼儿园大班小朋友水平的冒险者们：“呵呵。” 不是你身后那群雪狼人和远处那帮闲出屁来的森林精灵，你倒是看看有没有逃兵啊混蛋！ “……大家的精神风貌比之前好了很多，我非常欣慰，我相信在接下来的合作里我们双方都能愉快地合作、配合，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扯了一堆场面话，萧云这才话锋一转，“我们的学习训练目前暂时告一段落，请大家解散回去后收拾好个人行李物品，明日天亮前到码头处集合上船……”顿了下，萧云的眼睛眯成月牙，“请不要迟到哦。” 明明太阳很大、气温接近三十度，冒险者们还是全员齐刷刷打了个冷颤……一周的接触下来这个雪狼族阿云到底有多讨厌不守时所有人都见识过了，这家伙在这方面确实从来不开玩笑！ 于是到了次日，黎明前的黑暗来临前，连逆反心理最重的盗贼亚力都老老实实地背着行囊出现在码头处…… 艾萨克的团队打算借这次机会把之前狩猎的收获带回瓦伦丁出手，汉娜这边也是一样，每个人都背着大包小包；两边人手混合一处集合、点了人头，俩团长同时松了口气——没有人逃跑，他俩不用去面对萧云那张笑眯眯的脸了。 也正在此时，黑暗中亮起火光，几名不知潜伏在何处的森林精灵举着火把、身影浮现。 “全都来了啊，怎么就没有人跑路呢？”海琳把这帮冒险者数了两遍，十分遗憾地。 凯打了个哈欠：“我都说不用来看的啦，要跑的话前半夜就偷溜了，早被轮值的人逮回来了。” “真是的，我还想再赚两张餐券呢。”海琳摇着头，失望地转过身往回走。 “你也太贪心了，你都抓过几回了。”凯和另外俩精灵战士嫌弃地跟上。 艾萨克&汉娜：“……” 冒险者们：“……” 两位团长啥话没说，心里面都在深思一个这八天来他们思考了无数次的问题：当时我到底是不是脑壳有坑，为啥都不多考虑下就在合同上签了字？！ 艾萨克对此尤其万分心痛，他之前还是那两篇游记的忠实拥趸、对雪狼族阿云好感满分来着——太年轻了，识人不明啊！ “大伙儿都来了？”黑暗中又冒出来一大群人，不用打火把也能视物的雪狼族成群出现，为首的幼崽依然笑容满面，“正好，大家行李放这吧，三位施法者帮忙看着，其他人来先搬一下货。” 租下协会运输部的船队花出去几大百金币，雇佣这帮冒险者也是几大百金币打底，这钱别提让萧云多肉痛，索性也不空跑，让部落里看家的工作队运了一批货物下来，带到瓦伦丁去卖。 趁这机会，也让萨尔随船回他的家乡去看一眼——萨尔的老家在瓦伦丁隔壁的波顿领地，人兢兢业业在部落里种了五年蘑菇、后两年经萧云做通思想工作后又带了几个徒弟出来，萧云总不能一点福利都不给他安排。 冒险者们默默地把行李堆到一处，自然而然地排成队列跟着雪狼族行动搬货，丁点儿质疑不满声音没有。 萧云满意地摸下巴，还行，这番功夫没有白费，这帮家伙算是勉强可堪一用了。 咱这雇佣的钱，可不能白花！ 第140章 请君跳坑 从北大陆西海岸到南大陆不冻港瓦伦丁需要十~十二天的航程, 这是颇为枯燥泛味的一段时间。 这个世界早就诞生炼钢技术, 合成钢都被炼金术师们捣腾出来几百种，造船自然不再依赖天然木材；但限于技术限制（主要是跨大陆通行手段多样化、战争形式玄幻化, 航海需求不强烈, 造船业便也没法像地球上那样蓬勃发展）即使是远航船只也没法儿造得太大，内海航行的船当然也就大不到哪去；船上空间有限，娱乐活动匮乏、精神食粮紧缺，坐船那叫一个无聊上天。 以往每次乘船出海, 普利莫都得带上几桶上好的朗姆酒打发时间，但这次跟着雪狼族的队伍一起出海, 战神的体验那可是非常地不一般…… 一大四小五条内海船只组成的船队, 最大的主船大厅内, 中间的桌子拼在一起，几名雪狼人铺开案台摆开工具, 正在“表演”麦粉的N种吃法： 左边案台是煮面小组, “参演成员”为幼崽梨子和草根族长；草根族长粗壮有力的胳膊灵活地在半空中舞动，从揉好的面团上扯下来的一截面粉被她反复拉伸、拉成又细又劲道的面条，随手甩到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锅中；守着大锅的幼崽梨子手中的漏勺轻轻一挥、捞起上一波下锅的拉面装碗, 麻利地添加用豆瓣酱炒的红油、麻辣兔丁哨子、焯过水的豆芽、葱蒜等，手腕一甩，新鲜出炉的红油兔丁拉面便稳稳地滑到了长桌另一边。 正好排到队的冒险者立马将碗抢到手中、蹲到一边, 用自备的叉子大快朵颐。 “咕噜”一声，坐在大厅一角的普利莫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右边案台是烤面筋小组，“参演成员”为栗族长。揉好的面团经过密封静置发面后放在清水中揉洗, 洗下来的面筋摊开切成条放到烤架上刷料翻烤，与烤兔肉、烤韭菜同吃，风味无穷，连船上原本的厨子都蹲在栗族长烤架前排队等待。 洗面筋过程中洗下来的面粉水也没浪费，案台中间的凉皮小组用的原料就是这玩意儿，一勺子面粉水舀到特制的铁盘子里摊平、十盘一笼放在蒸锅里煮，三分钟取出铁盘、将凉皮撕下来大刀切条装碗、加辅料凉拌，吃完拉面和烤面筋的人排队的点儿就在这处…… “这些家伙怎么来来回回吃个没完！”等了半小时也不见大厅中排队的人减少，普利莫坐不住了，心里面暗骂着，身体非常老实地……起身加入排队大军。 给雪狼族做事儿最大的好处无疑是包三餐，这个福利别说是普利莫扛不住，不少冒险者就是为着这口吃的才狠不下心跑路…… 大厅里百多号人（冒险者+船员）排着队，走廊另一头的餐厅里，走到哪得能获得优待的四名施法者就不用去跟别人挤，他们享受的是跟雪狼族一样的贵宾待遇——不用排队，等着别人送上桌就行。 豆油下锅炒香姜蒜辣椒花椒，加入豆瓣酱炒出红油，煮过的五花肉切片下锅翻炒，铁锅升腾的热气、弥漫开来的香味把隔壁餐厅等着投喂的四名施法者勾得不行，口水哗啦啦地流。 兼职大厨的幼崽摩尔忽然想到了啥，把脑袋从厨房里探出来：“忘记问了，你们谁不能吃辣？” 一名年轻的施法者连忙举手：“我不太能吃……” 摩尔：“哦，那你等一下不要吃回锅肉。” “——等等，其实我也能吃辣的。”年轻的施法者秒速改口。 摩尔：“？？” 萧云忍着笑朝摩尔挥手：“没事你继续炒，下一锅少放点辣就好。” “我还是去帮忙吧，他炒得太慢了。”坐萧云旁边的幼崽阳光实在等不及，起身朝厨房跑。 “你来干嘛，今天轮到我炒菜耶！”摩尔不情愿的声音很快从厨房中传出。 “谁叫你炒这么慢？” “别过来！” “……”萧云转脸看另一桌，“再去个人，免得他俩打起来。” “我去。”立马有个成年族人站起来。 肖恩默默目送那名成年雪狼人的背影消失在门边，收回视线看向萧云：“没想到雪狼人这么擅长烹饪，每一位走出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高级厨子。” 萧云笑得有点儿尴尬，这方面他是一点都不想骄傲——这帮家伙都太爱吃了！学别的东西不快，做菜倒是一看就会！ 搞得现在部落里最受欢迎的职位是食堂厨子……这特嘛还有天理吗？！ 好说跟着普利莫吃雪狼族喝雪狼族的前后蹭了十来天（水平高过食品店的）饭，现在肖恩的态度再没有一开始那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就是还有点面子下不来、拉不下脸皮跪舔…… 吃完饭给半小时的消食时间，萧云这便放出族人、把散落在船上各个角落的冒险者找出来拎到大厅集合，再度开始强化纪律教育——限于船上的空间，跑跑跳跳是没地方，站队列深蹲俯卧撑啥的就没问题。 全员练到精疲力尽、爬都爬不起来，萧云才放了这帮家伙一码……不是他吃多了闲得没事干爱折腾人，而是这帮家伙要是精力旺盛的话那真是麻烦一出出的冒！ 刚上船那两天萧云没理他们，短短四十八小时打架十几起，这特嘛能忍？！ 肖恩在自个儿分到的房间里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下定决心出来找萧云，一到大厅便见里面躺了一地尸体…… “肖恩先生？”萧云迈过“尸体”走出来，意外地，“你找普利莫吗，他应该在甲板上，和梨子和摩尔、阳光他们钓鱼。” “……”这个老帅哥傲娇地将脸别开，“不，其实我想跟你谈谈。” 来了！萧云心中一喜，面上稳如老狗，自然地点点头：“好，我正好也有空闲，我们去餐厅吧？” 草根族长和栗族长慢一步从大厅出来，见阿云跟肖恩走了，面面相觑。 “阿云不是说一会儿给我们上课吗？这课还上不上了？”栗族长嘀咕。 “等会儿看看，反正我们也没别的事，闲着呢。”草根族长不怎么在意地，“我看看……他们躺得也太难看了，咱们给他们搬回去吧，不然回头没地方用。” “行。”栗族长弯腰随手捞起个冒险者扛到肩头，又再捞起个夹到胳膊里，“等等，往哪搬？我又不晓得他们哪个住哪个房间。” “四个人一间塞进去就行啦。”草根族长道，“对了，别的种族和我们不一样，男的和女的要分开放，胸口有肉的不要和没有肉的挤一起。” “呃……”栗族长为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里夹的胖子，“这个算有肉还是没肉？” “嗯——”草根族长蹲下来盯着这个胖胖的冒险者看了半天，“没有胡子，皮肤光光的……”伸手捏捏人家胸口，不太确定地，“应该算有肉的吧？” “噗！”半死不活被栗族长扛着的冒险者实在是忍不住、特别痛苦地笑粗声。 只剩半口气的胖冒险者艰难地抬起头：“……我是男的！” “真麻烦！”栗族长不满地。 “很难分啊。”草根族长叹气。 倒在门边的冒险者们听到这番对话，还能动的都硬撑着自己爬了起来…… 汉娜团长一点儿也不想被人捏着胸口分辨男女，脸色苍白地扶着墙壁站起，哆嗦着双腿往前走了两步，膝盖无力、一下软倒，把刚勉强坐起来的艾萨克压了个瓷实。 一瞬间仿佛看见天国祖父的艾萨克：“……” “对不起，老兄……你知道的，我没有恶意。”汉娜再次强撑着站起，扶着墙不敢松手，“见鬼……早知道这帮雪狼人这么讲究规矩，我一定把打架的家伙狠狠揍到死。” 艾萨克挣扎着翻过声，平躺着大喘气：“没关系……哈、我也是。” 俩团长交换个同病相怜的眼神儿，齐齐叹气…… “我都开始怀念以前无聊烦闷的航海经历了，天天闲着除了喝酒没事干有什么不好，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嫌弃坐船的日子呢？”艾萨克心酸得想掉泪，这日子简直比他以前接受骑士训练时苦十倍。 “雪狼族的食物加上无所事事的日子才叫舒服呢。”汉娜瞪着死鱼眼，“吃过他们的面食，根本无法想象再回去吃那些比木棍还硬的面包要怎么活下去。” 现代地球上的面包松软可口，主要原因是专门培植的低筋面粉加上科学的、机械化的烤制流程；若是换成麦麸都没去除干净的普通面粉用烤炉手工烤制，就算不特意加木屑增加重量，吃起来的口感也是相当地一言难尽……雪狼族的粉条之所以能打，跟这个世界的主食战五渣有很大关系。 艾萨克回忆了下之前在船上吃过的东西，那种强烈的后悔立时打消了一半…… “太邪恶了，他们果然是用美食在摧残我们的心志和毅力，让我们明知道是场灾难也不得不跳到他们的陷阱里！”旁边，趴着动弹不能矮人阿诺德悲愤地捶地。 “没错，就是这样的！”跟阿诺德躺一块的女冒险者苦大仇深地。 “诶？什么陷阱？”俩族长搬了一趟人回来，好奇地。 冒险者们：“……”安静如鸡。 “他们在说我们坏话。”栗族长机智地猜道。 “是这样吗，哈哈，这算什么啦，做这些比种地修路轻松多了，这都要生气的话去到我们部落里你们可怎么办。”草根族长随手捞起俩冒险者。 汉娜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你们部落也要练这些？” “不练，我们要干的正事多了去了，哪有时间玩这种游戏。”草根族长耿直地。 冒险者们：“……”再次安静如鸡。 等俩族长扛着人走了，阿诺德老脸刷白地：“我有个不妙的猜测，这些雪狼人该不会以为我们这些种族体力跟他们差不多吧？” “开什么玩笑，这些怪物把柔弱的人类当成什么了！”女冒险者激愤拍地板。 “不……我想不是这样。”艾萨克抽着嘴角道，“那个和我们一起用餐的萨尔可不用像我们这样训练，应该是……我们是冒险者的关系。” 这番话一出，向来以自己从事的行业为骄傲的冒险者们无不痛哭流涕…… 萧云和肖恩一番密谈，神清气爽地出来，发现走廊上、大厅里活动的冒险者们都特别安静老实，要么捧着游记在看、要么低声聊天，连个吵架斗嘴的都没有。 “你俩干了啥？”萧云惊奇地来找俩族长，那帮家伙平时没力气打架闹事，但吵嚷斗嘴的力气还是有的，今天咋了这是。 草根&栗：“？？” “阿云，今天还上课吗？”栗族长只关心他关心的事儿。 “要上的，帮我喊一下其他人，我去把那三个玩疯了的逮回来。”萧云一拍脑袋，抬脚往外走。 内海的风浪不大，海面比较平静，甲板上就成了三名幼崽玩耍的空间。萧云走出船舱，头一抬就看见梨子一脚把摩尔踢下了海…… “喂？！”萧云都惊了。 又听嗷呜一声，摩尔变成狼型一身是水地从海中跳上甲板，一下将哈哈大笑的梨子扑倒。 “？！”萧云没明白这违法物理常识的一幕算咋回事，连忙跑到甲板边缘往下看。 然后他便无语地看见普利莫腰上系了根绳子正在海水中扑腾，阳光则是抓着甲板上垂下去的缆绳、正扛着条海豚往上爬。 俩人视线对上，阳光攀爬的动作一下僵住。 “……放回去，海豚不准吃。”萧云额头冒出青筋。 阳光瘪嘴，恋恋不舍地松手，不住挣扎的海豚噗通一声落回海里。 “怎么放了……呃，阿云来了啊。”普利莫钻出水面，尴尬地笑。 “船员不是叮嘱过无数次了吗，船队周围徘徊的海豚不准吃，你们在想什么！”萧云气得用力拍船舷。 “这不是没吃过吗……”普利莫小声哔哔。 “咱们没吃过的东西多了去了，都要尝一下吗，啊？阳光！还不给我爬上来！”萧云那个气，“普利莫你也上来，给你们能耐的，仗着这船没有螺旋桨能把你们卷死是不是！” 普利莫理亏，臊眉耷眼地上船…… 原来指望普利莫这个战斗力能正面刚雪狼族的老人能管管三个幼崽，却没想到这货跟跟幼崽们疯到了一起去。再一回头、看见甲板上的两头幼崽撕咬得漫天白毛飞舞，萧云感觉自己的胃开始绞痛：“——还不住手！！” 把越来越皮的三名幼崽狠狠地说了一顿，萧云心累地把这四个拖回船舱大厅内，开始上课。 “今天我们继续讲招工期间、及以后管理工人要注意的问题。” 雪狼族迟早是要进入布龙菲尔德各族视野的，跟丁口最多的人类打交道也是早晚的事。一开始萧云打算用圣布里奇作为族人了解人类社会的窗口，但圣布里奇实在是太远了……单程一趟就要航行一个多月，他哪来这么多时间耗在路上？ 退而求其次选择瓦伦丁和萨尔的老家波顿领地，那么给族人打“预防针”的工作就要做到位……若说冒险者们被压榨的是体力精力，雪狼人被压榨的就是脑力，也很难说哪个更轻松…… “我们这次招募，哪些工人是我们招募的目标呢？首选，是城市底层及村镇农民中有家有口的青壮年男性和有孩子的妇女。前者有承担家庭生活开销的责任，后者要供养孩子，只要我们能够提供高于当地平均水平的薪资报酬，这两类人能够下得了力气去干活儿，吃得了苦，不会动不动放弃……” 大厅角落，被叫来旁听的艾萨克&汉娜：“……” “次选，是未婚青年女性，少女也可以，这类型的工人以村镇里的农民、贫困家庭为主，城市中的青少年女性不见得能吃苦。最后，才是没有家庭负担的单身青年男性，为什么要这样分呢，因为这类没有家庭责任要负的人不太稳定，我们的工厂又靠近精灵港口，万一有人做到半路跑去当冒险者，那我们前期的就业培训投资就打了水漂……” “冒险者的门槛没有那么低吧！”汉娜黑了脸，小小声哔哔。 艾萨克没说话，悄悄擦了把汗，神色中有掩不住的惊异……虽然阿云讲的是他们的招工目标人群，可他怎么越琢磨越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甚至可以通行到其它领域呢？ 冒险者团队中人员流动频率最高的确实就是单身男性，其次是单身女性，最后才是有家庭负担的男女……尤其是前者，赚了几十个金币便懒得餐风露宿辛劳奔波、跑去花天酒地把钱花完了才回来的比比皆是！ 萧云把草根族长和栗族长带出来，本就有把这两位族长留在西海岸担任正副厂长的意思——草根族长有带团队搞蚯蚓养殖的经验，栗族长呢，则是性格贼精……最早一帮雪狼族族长中厚着脸皮顶战士位置来打工的就他一个。有他辅助草根族长，萧云也比较放心。 至于其他的成年族人和三名幼崽，则就是纯粹着跟着出来涨涨见识的了……当然要能有谁表现突出，萧云也会麻溜地提出来用。 “……我们预计的招工名额是五百人，这五百名工人投入工作后最大的问题是管理问题，只靠我们自己人肯定是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的，所以我们有必要从工人中选出表现优异的积极分子来充当中层管理，也就是类似于我们部落里大水、青草他们干的活儿。以人类来管理人类，也可以尽可能避免我们作为雪狼族与人类在生活或别的任何习惯方面差异引起的矛盾摩擦。” “什么样的人类适合来担任这个中层管理工作呢，这个不用说，大家都知道，勤奋、聪明、有一定组织能力、能团结引领他人的都是预备人选，我们主要来说说什么样的人不能用。” “第一种不能用的是思想模式走极端化的人，非黑即白，以偏概全，受人一点小恩小惠就感激涕零、把别人抬到无限高，什么地方不合他的意了，又马上翻脸；这种人能力再强也只能当普通工人，不能提拔，因为这类人太情绪化、太不稳定，做啥事情‘只对人不对事’，没权力还罢，有权力了，哪怕是豆子那么点点大的权力坏事的可能性都大过于成事，不可靠。” 族人们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草根族长摸着下巴死记硬背，栗族长则是连连点头。 艾萨克和汉娜这两位团长的下巴不住往下掉，眼睛瞪得贼大，俩人脑中来来回回转的都是同一个念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冒险者中思维逻辑走极端化的人不在少数，坑过团队、同伴的也不在少数，俩团长都吃过类似的亏；但他们并不能有效率地把自己吃过的亏总结归纳，只能作为只可意会的经验累积到阅历中，现在听萧云这么一说，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 “第二种不能用的，是不能正确区别责任落实的人。这类人也分两种，一种是过度外归因，一种是过度内归因。在某件事情做错、出问题的情况下，前者会将所有的错误原因归于他人，拒绝承认自身犯错，这样的人责任感低下、攻击性太强；后者呢则是把什么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对于下属没有指导价值，也担不起大任。” “所谓的管理层并不光是去管理别人，这种动嘴皮子的事情谁不会做呢？合格的管理层不光是管好自己手头的事情，自身也要成为下面的人可以参考学习的榜样，让手下人觉得跟着你有前途、能进步，激发他们的工作积极性，这样的管理层才能成为团队发展进步的中坚力量……” 艾萨克瞠目结舌，汉娜龇牙咧嘴、重重地掐大腿。 俩团长在受雇于雪狼族前并不熟悉、没打过交道，但这会儿他俩脑子里的念头再次神同步：这番话怎么没有早五年/十年听到！否则的话我/老娘能少走多少冤枉路！ 一路跌跌撞撞摸索着带团队，不管是艾萨克还是汉娜都吃过无数苦头暗亏，所有的经验都要靠撞得灰头土脸去累积，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相对于懵懵懂懂地被萧云往脑子里强塞知识的雪狼人，他俩更懂得这些话的价值有多么珍贵。 另一边，对这些完全没兴趣的普利莫明目张胆地打着哈欠，肖恩在听到一半后注意力便放在了两名团长身上。 见他俩这反应，肖恩暗暗点头……阿云果然很懂得如何用不显山不露水的手段收买人心。 以前肖恩会厌恶这种玩弄人心的伎俩，现在上了萧云的船后嘛……真香。 第141章 不缴税，啥都好说！ 瓦伦丁, 克洛宁王国第二大城市, 南大陆北方三大不冻港中最大的一个，常住人口近百万，流动人口无法估计。 既然是南大陆最大的北方港口，码头规模自然极其震撼——当站在甲板上的萧云看见海平线那头升起的海岸线时, 首先入目的便是一眼看不到边的大小船只。 “不愧是天然深水港，这港口比洋山码头还大了吧？”震撼过后，萧云不无感叹地……精灵港口停靠个几十艘船都勉勉强强，这地方海岸自成凹型将广泛的深水区包了起来，码头可劲儿往两边修，吞吐上千只大小船只简直轻轻松松。 “阿云先生, 那边就是拉弥亚商团的专用码头。”冒险者协会运输部的官员一脸羡慕地朝西面一指。 “好多船、这么大的船？！”萧云顺着人指的方向看过去，当时就惊了——倒不是说他没看过更大的船, 实在是这个世界的造船科技树就没咋点过；卡莱尔船队的主船吨位不过五百多吨、排水量两千吨左右，冒险者协会运输部的主船只有人家一半大；虽然是钢铁大船, 造船技术含量硬是没比郑和下西洋时期强多少。 而跟算得上是内海小霸王的卡莱尔的主船相比，拉弥亚商团的船就堪称巨无霸了——肉眼看过去就是姚明和潘长江的区别！ “那是去往远东大陆和布拉德里克大陆的船队。”运输部的官员不无嫉妒地，“布龙菲尔德大陆只有克洛宁能造出这么大的船, 且拒绝外售。我们的船无法横跨大海, 与布拉德里克的贸易只能依赖空艇，有时候还不得不向拉弥亚租借运量。” 萧云点头表示理解, 内海和近海冒险者协会还能捞点汤水，远海这块协会就只能看着人家吃肉，难怪运输部在冒险者协会内部没啥地位……咳咳。 作为最强·民间有活力的团体组织, 冒险者协会在瓦伦丁也有自己的码头，不过相比起刚看过的拉弥亚商团的专用码头，这地方就显得很袖珍……还跟公用码头挨在一块，跟独占好大一块区域的拉弥亚商团码头简直天上地下。 雪狼族租用了运输部五艘船六成的运量，主船带两艘小船合计运过来600多吨的货物，运输部还很厚道地让雪狼族免费借用他们的仓库；全体族人齐上阵加上冒险者们的辛勤汗水，两天时间把货搬下来装库登记、跟运输部把仓库钥匙拿过来，接下来要干的，就是把这些货物卖出去。 这批货物以粉丝粉条、毛线、醋、密封罐装副食等走低端市场的商品为主，冒险者协会没那么多人手来赚低端市场的钱，不然的话萧云直接就抛售给他们了…… “阿云先生，需要帮你们联系一些本地商人吗？” 运输部借给雪狼族暂住的两层自建小楼中，跟萧云已经混得很熟的官员玛格丽特忙完协会内部物资交接便殷勤地跑来询问。 “多谢了，玛格丽特女士，肖恩先生已经去帮我们找买家了。”萧云正就着房间里的煤炉子烤麦饼吃，请人坐下后熟练地将烤得外焦里嫩的麦饼中间破开、塞进去一勺子连骨头吃的麻辣兔丁递给对方。 玛格丽特是位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人类女性，长期在外奔波的生活吹得她满面的风霜，有些显老，人倒是很精神，性格也挺随和。 “有肖恩先生出面的话那就好办多了，市政厅多少会给一点优待。”玛格丽特笑呵呵地。 萧云也笑呵呵地……没解释。他连暗精灵的税都不愿意交，肯交钱给瓦伦丁市政厅才有鬼了。 同在房间里的还有两位族长和两位人类冒险者团长，俩族长都专心致志地吃烤饼夹兔丁，俩人类团长交换了个意会的视线，默默将视线下垂。 在瓦伦丁逃税这种事情他们反正是没见人成功过，但若是雪狼族阿云的话……还真不好说。 玛格丽特蹭了一顿饼，走的时候还捞走了两斤装的冷吃兔一罐。打发走这名运输部的官员，萧云转过脸来看俩团长，笑意收掉，正经地：“来说说瓦伦丁地下势力吧。” 只要他不笑，艾萨克和汉娜紧绷的精神就要放松许多，当即你一言我一语、将他们所知的情况一一道来。 约半小时后。 “这么看来，瓦伦丁的水很深啊……”萧云摸着下巴，眼睛微眯，“下城区工会，盗贼兄弟会，红色卡门，想在本地招人绕不过这三个地头蛇——那如果放弃在城区招募，直接去周边小镇乡村呢？” “呃……”艾萨克欲言又止。 “没事，你说。”萧云道。 “瓦伦丁是‘自由’之城，在这座城市中只要遵守一定的规矩，外乡人是可以避免很多麻烦的。但如果出了城的话……阿云先生，我想我们最好不这么干。”艾萨克委婉地。 “怎么说？”萧云奇怪地，“别有顾忌，这里就我们几个。” 艾萨克犹豫了下，苦笑道：“阿云先生，南大陆不是草原上，不在乎野外风险的话可以到处走……尤其是克洛宁王国，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有主人的。以贵族的规矩，进入他们领地的……‘无主的奴隶’，都归他们所有。” “……”萧云理解了下这番话，嘴角开始抽，“等等，你的意思是……？” “克洛宁的法律规定，异族进入某位贵族的领地又没有主人在身边，贵族可自行决定异族归属。”艾萨克苦笑更深。 草根族长还没理解过来，听懂了的栗族长目瞪口呆。 “怎么会有这么扯淡的规定？那异族冒险者经过这些贵族的领地他们也要抓？”萧云蛋碎了一地。 “被雇佣的异族冒险者和有所属团队的冒险者倒不在此列。”艾萨克擦了把汗，“只要缴纳双倍于人族冒险者的过路费就行。” “……我算是明白为啥有着这么牛逼的天然深水港，这地方的经济还是上不去了。”萧云瞪起死鱼眼，排外成这样还发展进步个屁，这港口带来的红利根本惠及不到普罗大众、更别谈辐射开来福泽周边地区。 汉娜心有戚戚地插了一句：“我也是克洛宁人，如今这样的规定还是这代王室努力的成果，听我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甚至不允许本地的冒险者外流，只能在当地活动。” 这点萧云倒不难理解，封建政权最常见的懒政毛病体现出来就是这德行，管理流动人口困难那就索性禁止人口流动，反正再怎么困窘落后也穷不到金字塔顶端那一小撮，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想想肖恩离开的时候特意叮嘱过让雪狼族人别出瓦伦丁，可见克洛宁这个人类王国封闭排外的程度石锤无解。“这样就只能在城区招工了吗……”萧云皱眉，实话说他的招募目标重心是偏向农村地区的，城区中的老油条倒不是说不能用，而是要多付出时间成本去调教。 可要是硬往乡村跑的话，那估计要浪费更多时间去跟本地贵族撕比掐架……貌似更不划算的样子！ “算了，就从城区里招吧。反正我们只要几百人，出点血就出点血。”拍大腿做下决定，萧云脑子里转的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再赚回来就完事了…… 这个季节的瓦伦丁没有冬季时那么热闹，每年来这儿过冬的冒险者此刻要么奋战在远东大陆、要么奋斗在西大陆或是地下世界，街道上的人流起码少了三分之一。 上城区，城中富贵人家集中居住的街区里，一众奢华府邸中城主府反倒显得其貌不扬。 “看看是谁来了……噢，肖恩，你可是位稀客，老朋友，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瓦伦丁？”年过六十仍旧精神矍铄的城主大人哈哈大笑着快步走进客厅，冲客人展开双臂。 “两年前我不就来过吗，菲利普。”肖恩起身，笑着跟菲利普城主拥抱了下，“这是……萝拉？才多久不见，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菲利普城主的孙女萝拉笑嘻嘻地提着裙子行礼，随即扑上来抱住肖恩的腰：“肖恩，你什么时候收我当弟子呀？” “当然是我们的小萝拉不会再扑上来抱住青年男性的时候了。”肖恩笑呵呵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萝拉，要淑女一些。”菲利普半是责怪，半是宠爱地。 寒暄了几句，菲利普让管家将萝拉带出去，待客厅的门关上，老城主没再掩饰情绪，一脸关切地：“肖恩，你决定‘回来’了吗？” 肖恩收敛笑容，缓缓地摇摇头：“你知道我的，菲利普，我的决定从不更改。” 菲利普失望地叹了口气：“肖恩，他真的很需要你——” “看在我们三十多年的情谊上，请别再提起会让我们双方产生不快的人了，好吗。”肖恩平静地。 菲利普遗憾地点点头，转移了话题：“这次来瓦伦丁打算呆多久，不介意的话请留下来吧，我们也应该珍惜时光，好好叙叙旧。” 肖恩沉默了下，轻声道：“在我认识的青年俊杰中你一直是最为耀眼的一位，菲利普，三十年前如此三十年后也是如此。” 菲利普不由得一笑：“你可不是会这么夸赞别人的人，肖恩，可别说是同情我的衰老不堪才说这样的话。” 肖恩摇头道：“不，我是认真的，菲利普。三十年前的瓦伦丁只是一处毫无特色的小城市，是你让这座城市变成了克洛宁第二大城。你建立起自由贸易的码头、港口，你一力扛起压力、让瓦伦丁成为克洛宁唯一的自由之城，这样的成就是我也达不到的，即使我能比你活更多年也无法完成。” 菲利普露出发自内心的自豪笑容，连手腕都有些不受控制——让“幻惑的终结”肖恩如此之高地评价一个人，整个布龙菲尔德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你知道贤者泽维尔的弟子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吗？”肖恩忽然转口。 “噢，这一年来再没有谁能比这位卡莱尔王子更让人如雷贯耳了。为了这位王子，贵族议会和军方在半年内往瓦伦丁发了三次增税令，只看那些严厉的措辞，若非我不是瓦伦丁城主的话，我简直要以为瓦伦丁七成的收入落到了我的腰包里。”菲利普听到这事儿就气，做了个夸张的手势、语气不无讽刺地道，“据说军方需要在今年内征募出十万军队的粮草，真可笑，整个联邦难道是只有克洛宁出兵吗？又或是我们克洛宁如此大方，将整个联邦出征的消耗都包揽下了呢？” 肖恩仿佛又看见了年轻时的菲利普子爵，不由失笑：“瓦伦丁的财政又不是你一个人掌控，推到拉弥亚商会那边就完了，还是说你又忍不住跟贵族议会吵起来了？” “反正我向来是被议会认为毫无贵族风度，如今我都到了这个年纪，再被嘲讽一番又算什么。”菲利普气哼哼地。 “三年前名不见经传的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三年后的现在却让克洛宁的议会、军方纷纷扰扰，对于这位贤者泽维尔的弟子，菲利普，你是怎么看的？”肖恩笑着把话题拉回去。 菲利普想了想才道：“我听说过他在圣布里奇采取的一系列举措，如果费迪南德家能再强大一些的话……我认为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是啊，圣布里奇的舞台太小了，没有让这位王子施展才能的空间。”肖恩点头，又道，“不过，若这位王子殿下能将南部六国联合起来呢？” “那样的话我就只能卸掉瓦伦丁城主这个职位了，我可经不起议会军方两边勒索，这种发财的好机会那些家伙是不可能放过的。”菲利普再次气哼哼地，“你怎么会专门来说这事儿，肖恩？联邦不会给那个费迪南德家的小子发展起来的机会的，更别提他还只是王子，他没有这个时间。” “卡莱尔扳倒他的大哥又收拢国内近半贵族投靠、获得国民支持，只花了三年。”肖恩平静地，“如果今年内他能平稳地从王子过度为国王，那么也许联邦的军队还在路上时，其它的南部国家已经跟这位王子谈好了协约。” “这怎么可能，我记得圣布里奇的国王比我还年轻两岁吧？难不成这位王子极其地……胆大包天……？”菲利普狐疑地。 肖恩缓缓摇头：“这位王子在泽维尔之后又拜了一位老师，这位老师指导卡莱尔在三年时间里从默默无名的二王子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并……教给了他如何在不弑父的前提下平稳接替王位的办法。” 菲利普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惊诧得说不出话。 肖恩苦笑：“我和你一样，在不知情前以为卡莱尔的成就源自于泽维尔的教导……可仔细想想，泽维尔收了那么多王室弟子，又有谁能如卡莱尔那样锋锐？” 菲利普慢慢坐回去……虽然肖恩表达得很委婉，他也理解了这位老朋友的意思，沉默良久后叹气道：“看来我应该回老家去养老了……总不能等到别人不耐烦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后才知情识趣。” 肖恩此来便是为了提醒菲利普此事，性格刚硬的菲利普跟贵族议会一向不和，若真等到双方撕破脸的时候菲利普可没办法平稳下台。见不用自己劝他也能想通，肖恩放了心，转而道：“虽是如此，你可还没法儿闲下来，你们家原来的封地已经被占去了吧？得为后代打算一二，萝拉出嫁时总不能没有嫁妆。” “我当然知道，肖恩，但我的儿子实在是不成器——当年，我太疏忽于对他的教导了。”菲利普长长地叹了口气，一瞬间看上去仿佛老了好几岁。 肖恩微笑劝道：“你的儿子若要跟你自己相比较，那在你看来肯定是愚不可及的，可若跟别的贵族子弟相比，他可要像样得多。再说了，瓦伦丁被你经营成一块大肥肉、谁见了都眼红，隔壁的波顿领地却是一贫如洗，你若是以转让瓦伦丁为筹码索要波顿领地，贵族议会是不会拒绝的。” “波顿领地？”菲利普一脸不解，肖恩也是克洛宁人，应该知道波顿领地有多糟糕才对——唯一的城市破破烂烂、几个镇子穷得连当地小贵族一年都做不起几套像样的衣服。 肖恩神秘一笑，这才是他此来的真正目的……一心为王前驱又被议会看不惯的菲利普没有攒下几个身家，他总得为自己的朋友打算一二。 对外人没有好脸、嘴巴不饶人甚至是有些尖酸刻薄的肖恩，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要不是动了帮扶一把老朋友的心思，他还没法子那么快抹下面皮承认对萧云的敬（跪）佩（舔）。 对于肖恩这点小心思，萧云的态度那是非常地明确：不缴税，啥都好说！ 肖恩对菲利普城主卖安利之时……一群冒险者&雪狼人拖着人力平板车正赶往下城区。 瓦伦丁城区离港口足有五、六公里的路程，因路面（相对于部落里的道路工程）烂得一匹的关系，萧云让闲不下来的三名幼崽变身驮货，还没进下城区就因起了极高的关注度…… “我的天、这么大的狼？” “老天爷啊，这是魔兽吗？！” 瓦伦丁的居民不能说没见识，但绝大部分人这辈子估计都是头一次看见活的雪狼族，进程的土路上遇到的出入城区的市民一个个的全给惊得往路边缩，等别人走远了又忍不住伸长脖子看…… “阿云先生，怎么说这也实在太惊人了呢……”艾萨克擦了把汗，小跑几步追上萧云，委婉地劝道。 “没事，自由之城嘛，随便啦。”萧云无所谓地，“兽人里面能变身的又不是只有我们雪狼族，有啥大惊小怪的。” 艾萨克：“呃……”人家能变但是不会这么夸张地游行啊！ 三名幼崽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被当成异类，边走边吐着舌头好奇地东张西望。 梨子：“好多人唉，萨尔、萨尔，你看，好多和你一样弱弱的人唉！” 人群中的萨尔：“……” 跟着来的几名冒险者：“……” “萨尔你老家不是在这里吗？有你的亲人吗？”摩尔兴奋地。 “说话呀萨尔！”阳光等不及，伸舌头兜头盖脸地朝萨尔舔去。 萨尔吓了一跳，连忙朝旁避让，哭笑不得地：“我老家不在这儿，这里没有我的亲人。” “你的亲人跟你一样弱弱的吗？”阳光追问。 萨尔：“……” 跟着来的几名冒险者默默地离萨尔远了一点……若是一开始还因为这个家伙不用训练很有些羡慕嫉妒恨的话，那现在就是相当地同情了。 越靠近下城区，土路（萧云绝不承认这种比乡村公路烂十倍的路是正经道路）两边或呆若木鸡、或驻足张望的人越多；一辆出城的马车溜溜达达地迎面过来，赶车的车夫在看清三头巨无比大的雪狼后哧溜一下把马车赶到了路边的野地里…… “也太不小心了！”萧云皱眉看了眼侧翻的马车，朝草根族长点了下头。 很有助人为乐精神的草根族长立马离开队伍跳下路基，双臂一展、吐气开声、“喝”地一下，将起码上千斤的双厢马车翻过来放正，顺带把不住挣扎的两匹马扶起；再把摔得晕头转向的车夫拎回来、稳稳地放在马车边，这才拍拍手归队。 道路两旁的路人们：“……” 队伍里的冒险者们：“……” 车夫回过神来晓得道谢时，雪狼人们已经走远了…… 城门口。 一整个小队十多个守城士兵都跑了出来，如临大敌地等着走哪哪空一片的雪狼族队伍靠近。 “入城费是多少来着？”萧云转头看艾萨克。 “人不用交，货物要交税，一车一银币。”艾萨克神经都麻木了，一板一眼地。 “真鸡儿贵……”萧云一脸不爽地掏钱。 见他这举动，差点把武器抽出来的守城士兵纷纷松了口气……愿意交钱就是正经进城做生意的，他们不用硬着头皮去喂狼嘴了。 “等等！”萧云掏钱动作顿住。 才刚松口气的守城士兵们又紧张起来，几个新兵忍不住偷摸朝老兵身后躲。 “货物按车交钱，人身上带的东西不用交钱吧？”萧云目光炯炯地看向这群城门兵丁中身上铠甲看上去最贵的那个。 “……不用。”城门官硬邦邦地道。 “我们是雪狼族，那三个驮货的是我们族里的幼崽，他们身上的货按你们的规矩是不用交钱的，对吧？”萧云半侧身，朝队伍中间的三名幼崽指去。 城门官：“……” 守城士兵：“……” 第142章 雪狼族招工（一） 城门官名为多米尼克, 克洛宁人，刚过五十岁。年轻时当过冒险者, 十六年前瓦伦丁城发布不拘出身征募令，有家人要照顾的他便毅然放弃冒险生涯，投奔了菲利普城主。 今年是多米尼克担任北城门城门官的第九个年头, 这些年来他见过各色各样的种族、各色各样的冒险者、旅行者，甚至与以贪婪闻名于世的龙族打过交道……但遇到这种刁难还是第一次。 多米尼克视线在说话的异族青年脑袋两侧非人象征的耳朵上停留了数秒, 又将眼睛转移到对方身上穿着的太阳布衣物上, 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是你们的规定，没什么问题吧？没问题的话把车点一点，钱付了我们好进城。”萧云见这个穿铠甲的啥话不说, 理直气壮地催促——规则内允许的、合理的避税就算是地球上最牛逼的税务机构IRS也没话说，你们这还能比美利坚税务局更无懈可击不成！ 城门官多米尼克：“……(o言o)”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艾萨克一脸麻木，汉娜一脸崩溃。 雪狼人们满脸写着纯洁…… 空气凝固了数秒后, 多米尼克退了一步, 干巴巴地：“没问题，先生。” 萧云当即转头喊：“把板车拉过来，赶紧的，别耽搁时间。” 冒险者们臊眉耷眼地上前帮忙推车——周围那些各族人士投过来的惊诧佩服哭笑不得视线简直快把好面子的冒险者们逼疯了！比当街果奔还尴尬有木有！ 十二板车的货物交了十二个银币，算算就是600铜币、八斤正版冷吃兔打了水漂, 萧云脸色当时就不太好看……八斤冷吃兔够打发运输部官员玛格丽特四次, 拎去收买那些精灵战士足够丫们把阿纳纳斯城情报卖个底儿掉——不是他吝啬，而是这种花出去毫无价值的钱真心和打水漂没区别！ “既然是商业大城就应该鼓励商人商品流动，搞什么城门费呢, 简直太伤害别人做生意的积极性了，这地方的城主怎么想的！”萧云一边数银币交钱，一边不满地冲着艾萨克叨逼叨。现代你拉着货到处跑要交过路费，那好歹也是当地政府修出平坦大道给你用了，就瓦伦丁这稀烂的道路建设，哪来的脸收过路费！ 艾萨克无语望天：“……阿云先生，瓦伦丁的城门税已经是克洛宁王国最低的了，别的城市城门税最低也是所有商品的半成。”（约二十分之一） “所以说这个国家的经济实在是不行，这特嘛都不叫竭泽而渔了，池塘里的鱼苗刚丢下去呢就全捞出来煮汤了！”萧云更加嫌弃了。 收钱的多米尼克：“……” 旁边检查货物的老兵：“……” 雪狼族的板车上拉的都是毛料、食物、餐具、桌椅板凳，检查就是走个流程；驮着货的三名幼崽经过时特意趴下来让查，守城士兵们你推我让半天，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老兵硬着头皮上前翻看了下便赶紧退开放行。 “趴也别趴那么实在啊，肚子一沾地脏成这样！怎么连面子工程都不搞的，城门多打扫下会咋地……” 目送这只奇怪的队伍在那名异族青年的嘀咕声中走远，一群守城士兵完全回不过神来…… “多米尼，这个雪狼族是不是游记里的雪狼族？”一名年轻的守城兵呆呆地道，“精灵游侠游记中会变成巨大白狼的红叶的种族？” “……应该是。”城门官多尼米克僵硬地点头。 “红叶不是特别豪爽大方吗，怎么真正的雪狼人是这样的啊！”年轻的士兵一脸崩溃，感觉特别幻灭。 “不奇怪，又不是所有雪狼人都是红叶，精灵中像克莱斯特那样博学睿智的也没有多少呢，住在我家附近的吟游诗人除了晚上唱歌吵人睡觉外就看不出什么本事。”旁边的老兵插话道。 “不，我觉得只是那个雪狼人比较特别……”多米尼克擦了把汗，“嗯？等等，刚才那个骑士叫那个雪狼人什么来着？” 瓦伦丁是座依附山体所建的巨型环形城市，山脚下的区域属于下城区，多为平民聚居，进了北城门没走多远，下城区最为热闹的环城主干道便出现在一行人眼前。 作为克洛宁王国唯一的开放城市，又受惠于港口带来的商业活力，瓦伦丁的下城区并不如其它城市那样直接等于贫民窟的代言词——虽然建筑群整体比较老旧、但街道还算宽敞，能容下四辆马车并列，路旁的商家鳞次栉比，新人身上的衣物也比较干净完整；除数量最多的人族外还能看见不少非人异族，或参与商业活动、或在街边闲逛。 异族虽多，队伍中三名驮着货物的幼崽仍然到哪都是最显眼的存在，热闹的街道因这一行人的出现硬是安静了一瞬间…… 萧云打量了一圈勉强有中国二十八线乡镇城乡结合部基建水平的街道，转头看艾萨克：“下城区最穷的地方在哪？” “……下城区南城那块。”艾萨克愣了下才道。 “走着！”萧云豪气地示意艾萨克带路。 艾萨克下意识抬脚迈步，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阿云先生，南城那边有点儿……” “走就是了。咱们要是要招人去海外的，这地方的居民满面红光、小日子滋润着，那有那出海打工的拼劲？”萧云挥手。 艾萨克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顺着下城区环形主干道往南走，越往南，商家越少、街道两侧的建筑物越简陋、路上行人穿着的衣物也渐渐出现补丁；走了快半小时绕到最贫困的下城区南城部分，萧云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第三世界国家贫民窟——青条石砖块建筑被黄土墙、木屋取代，房顶看不到瓦片只有草棚顶或各种能获得的遮蔽物；还有些屋子似乎是用捡来的废弃帆布搭个木架子盖起来的，歪歪扭扭地很有几分原始雪狼族部落的风情…… 这地方已经几乎看不到商家了，就算有做生意的也是路边摆摊的小贩，好点儿的木屋都是酒馆赌坊；街边徘徊着四、五成群的闲散人员，墙角根处随处可见神色麻木的乞丐，路两旁幽深的小巷中，不时有打扮暴露、穿着廉价的女人朝外探头探脑。 艾萨克皱起眉头，汉娜也有些不舒服，这种污水横流垃圾遍地、到处是强盗小偷乞丐妓女的地方他们也不爱来；冒险者们虽被那些贵族老爷视若粗俗无礼的社会不稳定份子，中城区的消费他们还是支付得起的。 萧云却是眼睛发亮，频繁朝路边那些闲散人员投去亲切目光，走了一段看见一片稍微清爽点的地面，便朝那一指：“就是这了，来来把我们的招工处搭起来！” 雪狼族人自然不会质疑阿云的决定，冒险者们也是默默地上前帮忙……最有可能劝萧云一嘴的艾萨克都没吱声。 艾萨克也是有尊严的，总是被打脸他也很心累的。 桌子案台摆开，铁桶内层糊泥做成的炉子塞进炭块生火，和炉子一个造型的桶型锅、铁锅放上去，装着各类香料的罐子在案台前排开来，又将几张桌子拼成长桌，长桌周围摆一圈儿小马扎——没错，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个马扎，中国传统手工工艺制品，腿交叉作为支架，上面绷帆布或麻绳等，可以合拢，最为价廉物美便于携带的小型坐具，到了现代仍旧没有被淘汰。 他们这一群人在这忙活，吸引到街道两头不少闲汉的注意，本地居民们悄悄地从各家奇形怪状的住处里朝外窥视，一些大胆的还走出了家门，站在小巷子口或直接走到大街上来远远地围观。 萧云没让三名幼崽恢复人身，但也不许他们在这么脏兮兮的地方打闹，各发了一袋糖块让他们老老实实坐在旁边，狼屁股下还给垫了兽皮……狼形态刷洗起来别说多费力，能干净一点是一点。 这么干当然是为了避免没必要的麻烦，三头大狼这么一蹲，那些蠢蠢欲动的闲散人员……呃，疑似本地帮派分子就没敢过来吆喝搞事；虽然肖恩去走上层路线可以为雪狼族的招募活动省去无数事，但扮猪引来底层势力玩打脸也没啥意思，能省点事点就省点事。 炭火生起、锅烧热，一大罐油汪汪的麻辣兔丁倒下去，随着油温升高，带着浓郁香辛料刺激性气味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几分钟不到，街头巷尾更多的本地居民走出家门，或趴在墙头、或缩在街角，无数双热辣的视线投向了这群古怪的外乡人…… 萧云看准备工作差不多、围观的人群也有一定数量了，朝艾萨克一摆头：“来，上。” 艾萨克：“呃……” “别磨磨唧唧的，盘靓条顺一小帅哥，人又生得正气，又是个骑士，还能有谁比你更有说服力呢？来来上上上。”萧云催促。 艾萨克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案台前，站直了身体，一脸上刑场的坚毅：“各位居民，各位同胞，今有雪狼族来此招募——” “你背台词呢吗，注意态度，态度！”萧云在后面呵斥，“要亲切友善老好人，措辞要大白话！” “……”艾萨克心一横、放弃治疗地，“大伙儿注意了，雪狼族来招募工人了，吃住全包，月薪五个银币！工作地点在北大陆草原西海岸，来回路费雪狼族包揽，每年工作八个月，冬季时会让大伙儿回来过冬——” 五个银币！ 围观人群顿时一阵骚动，中城区的薪水也就三、四个银币，那还不是一般人可以争取到的工作，且还会被下城区工会抽成……若能月赚五个银币，日子简直不知道能好过多少！ 不过吧……异族跑来招募工人这种事情即使是在克洛宁最开放的瓦伦丁也是第一次见，且还是要求远离家乡出海去工作，居民们虽然心动但仍然选择观望，并没有人敢上前。 萧云就很嫌弃艾萨克放不下架子的样儿，转头看了看冒险者队伍，抬手招呼其中俩兄弟：“爱德华，维恩，你俩过来。” 骑士兄弟是汉娜手下的得力干将，很不幸地被萧云记住了名字、操练的时候有意无意总记得他俩；见俩人又被点名，其他的冒险者纷纷投来同情目光。 “阿云先生。”盾骑士爱德华别管啥心情，态度那是相当地礼貌。 “你俩走人群那边去近距离宣传下，重点讲一讲咱们雪狼族的福利待遇，跟他们说明我们只招今明两天，且招满五百人就走人，让要报名的抓紧机会，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当场签订用工合同的，可以带全家老小来咱们这里狠狠吃一顿！还给百斤粉条的安家费！” 骑士兄弟出身底层，打小就是街头流浪儿，武技是汉娜教的、名字也是汉娜给起的，没有艾萨克那种死活放不下面子来的别扭劲儿，把萧云的话记住后便走出招工处，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分头游说那些又心动又害怕的本地居民。 这片街区的居民一个月的生活费就勉强够一本《大陆游记》的价钱，对于雪狼族的了解只仅限于在上城区工作的人传回来的只言片语，对“雪狼族红叶”这个游记中出彩的配角认知度相当低，拿这个当招牌肯定不行。当过多年街头流浪儿的骑士兄弟知道这些居民关心的是什么，专找那些面相憨厚、粗手大脚、身边有小孩的居民，直指重点地展开游说： “知道粉条吗？游记里面提过一次的那种用特别的技术做出来的食物，这种食物在南大陆吃不到，我们冒险者在北大陆经常吃。二到三两粉条可以煮出满满的一碗粉，足够成年人一顿吃饱……签了用工合同的话，雪狼族会一次性支付一百斤粉条的安置费用，你家有四口人对吧，省着点可以吃两个月！” “别担心，雪狼族知道你们会关心家人生存问题，你们每个月的薪水可以在雪狼族那儿换成等价的粮食，雪狼族与冒险者协会运输部关系非常好，可以托他们帮忙运回来，你们的家人去码头领就行……” “安全问题？完全不用担心，你们工作的地方就在精灵港口旁边，再没有比那儿更安全的地方了！” “雪狼族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招两天，招满五百人的话也许会提前结束——” 盾骑士爱德华的口才还不错，他选定一名抱着小孩的居民展开劝说后没多久身边就围上来不少人，随着他将雪狼族的福利一一说清，抱着小孩的那名男子投向雪狼族招工处的视线便越热忱。 这名抱小孩的南城居民名字叫山姆，原为隔壁波顿领地农夫，十五岁时跟随同村村民前来瓦尔克求生，在下城区一住就是十年。 克洛宁采取的土地权力封建分封制度对顶层贵族来说无疑是最为可靠便利的，一头猪坐在领主的位置上都能过得轻松惬意、骄奢淫逸；相对的，底层平民的人生那就是炼狱模式了……农奴苦出黄胆水，自耕农自由民也好不到哪去，交完领主的税赋剩下的粮食喂饱一家人都勉勉强强，也难怪瓦伦丁敞开怀抱后涌来了这么多的人口——三十年间人口涨了近百倍，这拿到哪个世界都是个奇迹。 但瓦伦丁虽然商业活动自由繁盛却也消化不了这么多的人力，尤其是下城区南城这块，大部分普通居民唯一赖以求生的手段便是在工会那儿登记后等待工会安排、上码头去当苦力……虽然会被工会抽走不少钱，但起码能养活自己和家人。 现在这个月份是海运贸易淡季，码头苦力的工作也得轮着来，不少居民家庭断了粮食，不得不让家中女性做起皮肉生意——即使如此也很难以缓解困窘，南城这块儿实在是吸引不来多少“客人”。 山姆家中倒还没到那地步，但一周才能轮到去码头工作两天、如此稀薄的收入也让他和他的家人不得不勒紧了腰带过日子；大人能忍，小孩是忍不了的，让出口粮的山姆从昨天起就只靠喝水糊弄肚皮，现在抱着女儿的手臂都有些发软，不说那高达五银币的薪水，光是一百斤的安家粮和全家人饱餐一顿的待遇都让山姆极其心动。 但……若他离开的话，家里便只有妻子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这让山姆很有些迈不动脚。 正当山姆犹豫不决时，雪狼族的招工处、有个异族人将一大堆切成丁的肉块丢进了油锅中，随着“滋滋”的爆响声，浓烈的肉香气被风吹向人群，“咕噜噜”的咽口水声顿时响起一片。 “爸爸……”一直安静地趴在山姆胸口的女儿抬起头看向父亲，咬着手指，小脸上全是渴望。 乖巧的女儿不会娇蛮地对父亲喊饿，这让山姆在心酸之余迅速下定决心，谦卑地弯腰向给他们解说的骑士大人道谢后，钻出人群，大步向雪狼族的招工处走去。 围在旁边听的人中早就有人心痒难耐，只是下不定决心去冒这个险，见山姆动了，无数人的视线刷刷集中到山姆身上—— 山姆横下心一口气走到案台前，待他看清案台后站着的凶悍冒险者和那些体型惊人的异族，瞬间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萧云一看这情况，迅速转头看向萨尔。 萨尔立马从人堆里走出来，友好地冲山姆笑着招呼：“嗨，老兄，别紧张，来坐这儿说话。” 萨尔的通用语里带着点儿波顿领地的口音，山姆一下就听出来了，惊异地望着对方呆了呆，反应过来后连忙搂紧女儿鞠躬：“日安，尊敬的老爷。” “你也是波顿人啊，这可真巧！”萨尔的态度更亲近了，拉了条马扎坐下，再度朝山姆招手，“我不是什么老爷，你叫我萨尔就好。坐下来说吧老兄，你的女儿真可爱，她叫什么名字？” 提起女儿，山姆紧张的情绪便缓和许多，不好意思地慢慢挪过来：“她还没有名字……” 在得罪波顿领地的贵族被流放之前，萨尔那也是个街面上吃得开的人物，一通寒暄解除对方的戒备心，用自己在雪狼族部落生活的经历现身说法强调雪狼族对人族到底多友好，又以熟练的手法将人家的小姑娘抱过来坐膝盖上投喂——虽然跟兔狲幼崽不大对付，但在哄幼崽和投喂方面萨尔也并不马虎。 穿着低调奢华有内涵（太阳布）、仪态风度颇有贵族气质（萨尔祖上好歹也阔过）的老爷这么平易近人、这么直接地表达对自己孩子的喜爱态度，山姆感激得一塌糊涂，寒暄着寒暄着就把自己的家底交代了个一清二楚，半推半就地就把卖身契……呃……务工合同给签了，还留了自己女儿当人质，扛着百斤重的粉条在冒险者的陪同下狂奔回家去喊老婆孩子…… 山姆一家四口坐在长桌前凶神恶煞地嗦粉、连骨头带肉嚼兔丁，还在观望的人群终于松动，成群结伴地往雪狼族的招工处奔来…… 萧云双手抱胸，拿肩膀撞了下喊话喊得口干舌燥、还被萧云嫌弃地让他闭嘴的艾萨克：“看见没，人家那才叫正确的做事态度，长得没你帅气质没你好，但就是比你顶事，啧啧~” 艾萨克看了眼被一群本地居民围着唾沫横飞的萨尔，默默把脸别开。 因满脸横肉（……）没被要求“接客”的汉娜团长同情地看了艾萨克一眼。 下城区南城这块儿几千户人家，青壮年男性大几千，但大部分人因顾忌太多、胆子太小、不愿意远离家乡出海等原因始终没敢上来报名，都抱着等报名的这批人工作一年把薪水带回来后再跟风的打算……于是热热闹闹地招募了三个多钟头，签了合同的也就三百来人，离五百人的目标还有点距离。 萧云这人吧，能一天搞定的事情才不耐烦拖两天，便逼着艾萨克带上骑士兄弟走街串巷地宣传、把那些还躺在家里捱饿的人喊出来…… “除了五百名的男工名额，女工我们也招，能来多少算多少，这点要注意喊出去。”萧云叮嘱，走低端市场的羊毛毛纺品需要大量纺织工，小型猫族完全不够用、部落里不得不一再扩建装原毛的仓库，要能装两船女工回去，那就啥麻烦都没有了。 “等等，要召女工全去男的不得行……”萧云又往冒险者队伍看了眼，“女的都出来，汉娜，你也跑一趟。” 汉娜团长：“……”满脸横肉也不保险了吗！ 为免这帮家伙出工不出力，萧云又让草根族长跟着去“监督”…… 人群外围，几名脸色阴沉的男子看着一名雪狼人和数名冒险者离开“招工处”钻进巷子里，互相打了个眼色，悄悄退走。 第143章 雪狼族招工（二） 下城区除了城市扩建初期规划好的环形主干道外, 其它地方都相当地不讲究，基本上是租了地的地主想怎么盖就怎么盖；导致整个下城区除主干道外其他的大小街道巷子如同迷宫一样复杂、又如同层叠在一起的蜘蛛网般混乱不堪。 几名男子离开雪狼族招工处现场，在曲折小巷中转了十来分钟后钻进一间用破旧帆布当成门帘的木屋中。 这种白日里也拉下门帘的木屋多为低等娼馆，进门后便能看见走廊边摆着的条凳上坐着十来个年龄不等、神情麻木、面颊瘦削的娼妓；几名男子看也没看她们一眼, 匆匆从她们身前穿过。 “巴里特老爷。”坐在进门第一个房间内的中年男人看见这几名男子匆匆进入, 连忙起身鞠躬、点头哈腰地。 “嗯。”为首的男子敷衍地点点头，领着人进入房间直入后方内室。 娼馆的主人一直恭恭敬敬地弯着腰，等内室的门重新关上才直起身, “呸”地一声吐了口口水, 走到走廊上冲那些女人们吆喝：“看看你们的样子像什么样, 刚捞上来的死鱼都比你们好看！还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都滚出去拉客！” 巴里特从娼馆内室的暗门下了地道, 在滴着水的地道里小跑了几分钟后终于抵达目的地……一间不知是哪户人家挖通到地道来的地下室。 “怎么样？”等在里面的男人似乎已经相当不耐烦, 巴里特一进门便急声问道。 巴里特赶紧把腰弯下去：“少爷, 那些雪狼人没有卖货，我只看见他们在跟南城那些穷鬼攀谈，似乎是……” “似乎是什么？”少爷不满地, “别卖关子, 直接说！” “是……他们似乎是想招那些穷鬼当工人。”巴里特抬起头, 费解地, “我们回来时，他们已经招募了三百多人。” “招工人？！”少爷惊了下，随即面现不快，“雪狼族跑来瓦伦丁招工人？巴里特, 你没有再跟我开玩笑？！” “当然不敢，少爷。”巴里特再次把头低下去，“他们确实是这么说的，招工人到内海对面去工作，五银币的薪水，冬季时会把工人运回来。” “特地跑来瓦伦丁就为了招工人？”少爷冷笑道，“哼……他们从冒险者协会的船上卸下来的货难道准备烂在仓库里？巴里特，你的本事退步了还是看不起我？你觉得这种回复就可以糊弄住本少爷了吗？” “不敢，少爷。”巴里特的腰又更弯了一些。 “那就滚过去跟着！”少爷勃然大怒，手中还装着半杯酒的精美酒杯猛然砸到巴里特头顶，“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打算跟谁接触、要把货卖给谁！费迪南德家的杂种靠着那些雪狼人的货干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吗？拉弥亚怎么会供养你这种蠢货！！” 巴里特完全不敢抬头，倒退着退出了地下室。 “全是废物！”少爷骂骂咧咧地将桌上的酒瓶扫到地上，站起身后又抽了小心翼翼陪伺在旁边的侍女一嘴巴，这才稍微消了点气，转身走向楼梯。 与这间地下室相连的是一座靠近中城区的住宅，等了几个小时一无所得的少爷没有兴趣继续在空气糟糕的下城区呆下去，让侍女给他披上斗篷、拉下兜帽遮住脸，出门上了马车，直奔上城区。 拉弥亚商会在上城区拥有独立的会馆，会馆奢华程度比起某些贵族人家的府邸也不遑多让。迈入自己熟悉的住处，伸手搂抱了下笑吟吟迎上来的美丽情人，少爷心头的火气才彻底消散。 依偎在少爷怀中的情人与少爷一番撒娇，直到少爷答应为她请来海族公主在生日宴会上唱歌才心满意足，想起了正事：“对了，艾迪，两小时前马卡斯·菲利普来过一次，等了你半小时才走呢。” “你怎么不早说？！”艾迪少爷蹭一下站了起来。 “人家这不是跟你说了嘛~” 艾迪少爷这会儿没心情理睬情人撒娇，匆匆走出房间：“管家！” “少爷。”穿着执事服的白发男子立即迎上来。 “准备马车，我要去城主府。” 数分钟后，艾迪少爷的马车再次驶出拉弥亚商会瓦伦丁分部会馆，驶向城主府——菲利普公馆。 菲利普城主的儿子，年过四十仍旧沉醉于花天酒地的马卡斯开心地迎出门，将艾迪少爷带去参观他的收藏品，两人亲密得就像是亲兄弟一样。 菲利普公馆对面的街道，一道藏在风景树阴影中的身影若影若现。 “拉弥亚果然是盯着雪狼人的……不好办啊，菲利普的儿子怎么跟商会的人如此亲近，菲利普那家伙老迈昏庸了，都不管儿子了吗？”潜行状态下的普利莫没什么形象地蹲在树根边，抓了抓脑壳。 下城区。 草根族长、艾萨克、汉娜、骑士兄弟等人，在走街串巷二十分钟后……毫不意外地迷了路。 狭窄得只能容两人并行的小巷中，绕来绕去都是一样盖得紧紧巴巴的自建破烂木屋窝棚，居民还相当地不友好，说啥也不开门、对他们的喊话完全不理睬。 “我闻到里面有人的气味的，不如我们闯进去？”一行人拍了半天门毫无动静，草根族长提议道。 “呃……不太好吧。”艾萨克可不敢让草根乱来，又继续努力拍门，“打搅了，里面有人吗？能不能问一下路，我们愿意付钱。” “吱呀”一声，正敲的门没开，侧后方一道歪歪斜斜的木板门倒是开了条缝，门缝里露出张瘦得跟骷髅似的人脸，惊惧地看着门外的外乡人。 “你好……”汉娜马上转身凑上去，结果“嘭”地一声，木板门又关上了。 汉娜：“……” “我来吧。”盾骑士爱德华侧着身体从草根族长身边挤过来，凑到门边，“你好，女士，我们迷路了，想找到回大街上的路，如果你愿意给我们指路的话我们会支付酬劳，可以吗？” 合上的门板再次开了条缝，那张瘦巴巴的、惊慌的脸又露了出来：“钱、付多少？” 爱德华从腰包里掏出一枚硬币，温柔地道：“女士，如果你能有空闲带我们走一程的话，这枚银币便当做谢礼。” 亮闪闪的银币无疑对住在这种窝棚中的居民有着强有力的诱惑力，门缝中人咽了口唾沫、两眼发直地盯着爱德华手中钱币，稍稍犹豫了下，将门拉开了一半。 看清这位住户的形象，即使是见惯穷人的骑士兄弟也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这是怎样瘦骨伶仃的一副躯体，破烂的布料勉强遮着羞耻处，胸口、手臂、大腿，皱巴巴的皮肤下骨骼清晰可见，竟像是除了骨头和皮肤外便什么也没有了一样。 “我以为以前的阿云就够瘦了，怎么还有瘦成这样的？！” 草根族长十分不忍，大巴掌把爱德华推开，掏了块糖出来想塞给对方，但看看对方那最多有她三根手指粗的手臂，草根族长硬是不敢碰到人：“人类，快吃点糖，阿云说了有糖分就有力气。” 这位女性居民完全被草根族长魁梧到比她的房子还高的身板儿给吓住了，待看到草根族长拿出的糖，瞬间便将恐惧抛到脑后、凶狠地伸手过来抢过糖，忙不迭往嘴里塞。 糖块入口、甜味在舌尖弥漫开来，这位女性居民身体轻微晃了晃，缓缓地蹲了下去。 草根族长：“？？”求助地看向艾萨克。 “应该——没事？”艾萨克也看不懂这是什么反应。 “……她大概是第一次吃到糖。”汉娜叹了口气。 “是这样啊。”草根族长抓抓头皮，“我以为只有我们雪狼族以前的日子不好过呢。”草原上的糖可贵了，阿云带着大家种田前大伙儿也没吃过几次。 几人耐心地等着这位唯一愿意搭理他们的居民把糖块吃掉，女性冒险者中身材最娇小的一位挤过来将她扶起，见她身上的破布实在是烂到不像样，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谢谢……谢谢……我叫玛丽，我给各位老爷带路……”玛丽受宠若惊，连连鞠躬，险些栽倒在地。 “别急，慢慢走。”艾萨克有点怕这人摇摇晃晃的步态，招呼汉娜往后靠、让出位置，又朝她的住处看了眼，“你家里还有人吗，让你的家人给我们领路也是可以的，你……或许需要休息一下。” 玛丽连忙摇头，满脸哀求地：“他们不在家……我可以的，各位老爷，我真的可以的。”难得可以赚到银币，她实在不想放弃。 艾萨克为难地看了眼其他人：“不然你先缓一缓，不要这么激动，艾丽莎，先扶她坐下。” 身材娇小的女冒险者劝慰着这位女性居民坐到自家门槛上，掏出一小袋子肉松给她吃，让她多恢复点儿力气——雪狼人给的零食中最受欢迎的就是肉松，她也是自己攒下来的。 “嗯？”草根族长耳朵一动，扭头转身，发现刚才拍了半天没拍开的那家人打了开门、露出两张同样是瘦巴巴的脸，四只渴望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吃肉松的女性居民。 “我就说有人在的嘛！”草根族长耿直地一指。 那两张脸朝后一缩，没几秒又忍不住露出来，又畏惧、又渴望地盯着巷子里的外乡人。 “嗯……”骑士兄弟中的弟弟维恩神色一动，跟自己的哥哥爱德华低声商量了几句什么，爱德华连连点头，侧着身体穿过草根族长，跟艾萨克和汉娜低声商量。 “就应该这样做的嘛！”汉娜一拍手。 “但是这地方巷子太密集，没地方摆开。”艾萨克皱眉道。 “借用她家不就完了？把这破棚子拆了，地方就有了。回头我们再给她家盖间好的，就这种棚子，找到材料了半小时的事。”汉娜往玛丽家的房子一指。 “……也是啊。”艾萨克眼睛一亮。 说干就干，游侠姑娘艾丽莎抱起玛丽指路，把汉娜和骑士兄弟带出去，其他人则就地拆屋…… 对门的邻居刚才还羡慕玛丽混到东西吃，一转眼便见玛丽家的房子给拆了，吓得赶紧把门关紧、回去继续睡着捱饿。 约一小时后，靠躺着降低身体消耗的这家人，忽然闻到让他们的灵魂都颤抖起来的食物香味…… “五银币薪水招工人，男女都要，管吃饱、给安家粮食！” “报名了就有东西吃，赶紧来啊！” 这户人家看家的是两姐妹，在北城给人跑腿的父亲一天只能保证姐妹俩吃一顿半饱，除了必要家务外，没什么事时便要靠睡觉对抗饥饿。听着外面的喧哗声、闻着食物的香气，姐妹俩实在是按捺不住，又从铺在地上充当床铺的干草堆中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门开了条缝，侧着脸往外偷看。 对面玛丽家的房子给拆得干干净净，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摆了炉子铁锅、桌子马扎，食物的香气正是从那沸腾着的铁锅中飘出。 骑士兄弟面朝四个方向各喊了一通，便见门扉禁闭的各家各户都出现动静，有的开了门、有的推了窗，无数双眼睛从各个角落瞄过来。 爱德华感叹地道：“瓦伦丁的贫民靠码头做工过活，赚到的粮食必须优先供给家中的男性，在这种海贸淡季，女人除非去‘做生意’，不然基本吃不到东西，当然没什么人能有力气走得出家门……出得了门也走不了多远。” 好人家出身的艾萨克一脸懵逼…… 冒险者中过的苦日子的包括汉娜齐齐点头，他们确实是忽略了这茬。 草根族长十分震惊：“啊？为啥不给吃饱？！” “呃……”一群人类完全不知如何回答。 “不吃饱的话哪有力气干活儿，那不是更要别人来养活吗？”草根族长非常不理解。 一群人类默默看了看草根族长壮得跟熊一样的身板儿，就很为难……好在这时有受不住诱惑的本地居民走出了家门，步履蹒跚、畏畏缩缩地朝这边靠近，缓解了人类的尴尬。 不得不说，真看到这些躺在家里捱饿度日的人类女性，这帮至少已经脱离温饱线挣扎的人皆感觉到了震撼……那个名为玛丽、连站稳都费力的女性居民压根不是个例，她的邻居们跟她相比实在是好不了多少。 最先壮着胆子靠近的是一位形容衰老憔悴、枯瘦如柴的妇女，她不住咽着唾沫，渴求地看向冒险者们：“各位老爷，你们要招工，我这样的能行吗？” “嗯……”艾萨克为难地看向草根族长，玛丽那样的比较年轻就算了，养一养还能恢复健康，这个实在是…… “纺线并不要力气，兔狲幼崽都可以，应该没问题。”草根族长很不忍心，当然不会拒绝。 爱德华听草根族长给了指示，便主动迎上去：“女士，为我们工作需要搭船出海去北大陆西海岸，你家里有问题吗，有没有孩子需要照顾、走不开的呢？” 妇女急切地道：“骑士老爷，我的孩子十四岁了，她、她也可以去吗？” 爱德华再度转头看草根族长。 “十岁的兔狲幼崽都可以纺线，十四岁的人族应该更没问题。”草根族长用力点头。 爱德华便温柔地：“女士，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和你的孩子都可以为我们工作……” “我愿意、我愿意！”妇女感激得不知怎么说好，“我的女儿还在工作，我去叫她回来，可以吗？” “当然，我们今天会在这儿一直招人，招满了人才会离开。” 有这个妇女带头，住在附近的居民陆续前来报名、渐渐络绎不绝；住处临街、有力气走到大街上去的人有犹豫的资本，饿到连出门都艰难的人，那可以说是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了，出海工作的风险比起近在眼前的饿死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最早报名的妇女在用工合同上签了名后美美地吃了一顿煮得颇为软烂的粉丝（萧云看过居民玛丽的身体情况后只让汉娜他们带了粉丝过来、且叮嘱每人不可以吃得太饱、油要少放，避免胃出问题），便忙不迭地去找她的女儿。 本地人是不会在迷宫般的巷子里迷路的，这位妇女熟练地穿过蜘蛛网般的小路、来到大街上，焦急地等了好会儿，总算看见了游魂一样地从街道另一头走过来的女儿。 “妈妈？”看见妇女，女孩儿紧张地朝后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娼馆的人跟着才跑向母亲，拉着她躲进小巷内。 不等妇女开口，女孩儿便弯腰从鞋子里掏了几枚铜币出来塞到她手中：“最近搜得很紧，我实在藏不下钱来……妈妈你用这些钱买点儿面包吧，尽量不要来找我，被看到的话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宝贝，听我说，不用再去娼馆了，我们一起走，去内海那边工作，我们走得远远的，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得到我们了。”妇女紧紧地握着女孩儿的手。 “妈妈？你在说什么？” 妇女压低声音，快速而急促地：“有一群老爷到我们家那儿招工人，我看得很清楚，他们之中有三位骑士，那些骑士老爷还听一个非常强壮的异族老爷的话，那个异族老爷穿得很好，是我年轻时曾经看过的一种精灵出产的布匹……我们跟着他们走，兄弟会的人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 “真的吗？！”女孩子惊喜地。 “快，跟我去报名，报名后我们就跟着他们走。”妇女拉着女儿的手马上就要走。 “等等……妈妈，我想通知一声温妮她们。”女孩子跟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如果温妮她们愿意的话，就把她们也带上吧？” 妇女犹豫了下，咬牙道：“好！” 女孩子便让妇女等在巷子内，自己跑出去找同样被兄弟会强迫的同伴。 对于最底层的贫民而言，自尊和贞洁是种奢侈品。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出卖肉体换取求生机会，没人会觉得可耻。 但在南城，想出卖自己也不是容易的事……与工会有关系的人家能获得工会庇佑，能在自己家里“开张”，赚到的每一个铜板都能换成粮食落入自己或家人的肚子里。 而那些弱势的人家、家中女性又没有衰老丑陋或是衰弱得像玛丽那样让男人看了就倒胃口的话，那么做不做皮肉生意都由不得自己。 天色渐渐暗下来，在萨尔的嘴皮子攻势及骑士兄弟的努力下，萧云一共收到了五百六十多名男工合同，满意地拍拍手：“行了，差不多了，大家辛苦！来个人去通知下艾萨克、汉娜那边，准备收工回去了。” “阿云，他们回来了！”栗族长眼神还不错，朝街道另一边指去，“好多人唉！” “嗯？卧槽！” 可不是吗，去的时候十几个人，回来了，身后乌泱泱跟着一大群…… 出了招工点迎上去，萧云看清跟在他们后面的都是人族女性，不由得一愣。 “艾萨克，你们没跟她们说清楚我们会在几天后来接人？” “说过了，不过……”艾萨克非常纠结。 “我来说吧。”汉娜现在也有点觉得艾萨克一身少爷毛病，挤开他上前道，“是这么回事，我们一共签了六百一十七名女工，其中有三十多个是被盗贼兄弟会控制的妓女，她们想跟我们走，不想卖皮肉了，但要是现在不把她们带走，估计盗贼兄弟会不会放人。” “多少？”萧云眼睛顿时瞪得贼大、贼亮。 汉娜也不是蠢人，哪还不知道萧云的痒处在哪：“我们签了六百一十七名女工。到后面合同不够用，是几个人一起签一张，很多人家不强求签了合同就要领安家粉条，说是我们来接她们时再给就行。” “漂~亮！！”萧云眉开眼笑、重重地一巴掌拍到汉娜肩膀上，“干得不错，大家都很棒棒！今晚弄好吃的犒劳大伙儿！” “嗯……”艾萨克一脸便秘。 萧云没理这个少爷仔，目光炯炯看向后面那群神情瑟缩的预备役女工，露出特别暖男的微笑：“大家不要怕，签了用工合同就是我们雪狼族的人……工人了，谁也抢不走！” 草根族长转头道：“听见了吧，我们阿云很有办法的，他说了不怕就不用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事过特殊行业都懂得察言观色，这些待上岗女工硬是不怕壮得跟头熊一样的草根族长，还挺相信她的话，纷纷点头。 三十多个人也不是安顿不下，萧云当即指挥大伙儿收拾东西上路，再晚点儿就出不了城了——城内的旅馆住宿费很贵地！ 刚把坛坛罐罐啥的装好车，萧云忽然发现街面上没有人了。 “嗯？”萧云眉头一皱，事若反常必有妖，难道是…… 正四处观察普利莫有没有藏在附近呢，几条小巷中忽然呼啦啦涌出来百多条精壮的汉子。 “把女人留下！”打头的是个一脸暴躁的中年男人，“哪来的瘪三，谁给你们的胆子跟兄弟会抢人？！” “操凸(艹皿艹 )！吓劳资一跳！还特嘛以为拉弥亚不讲基本法了呢！”萧云脸都黑了，“一帮皮条客跳成这德行，瓦伦丁药丸！” 城主府中，菲利普城主忽然一哆嗦。 “嗯？”肖恩奇怪地看向老友。 “真奇怪……今天总感觉一阵阵的恶寒。”菲利普城主疑惑地抓了下脖子后面，“难道是有人这一整天都在咒骂我？” 第144章 狼皇の不满 “遭了！” 兄弟会的人一跳出来, 已经蹲在这附近盯了雪狼族大半天的几名男子顿时面色大变。 “怎么办, 巴里特？”一人紧张地。 “这些蠢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巴里特脸色难看, 磨着牙道, “要是坏了艾迪少爷的事——” 他的狠话还没摞下来, 便见一名白发狼耳、壮得像头熊一样的雪狼人冲进兄弟会队伍中, 大巴掌抬高向下一按，便将带头的娼馆老板、兄弟会副会长马丁拍到了地上, 抽搐半天硬是爬不起来…… 十几把匕首砍刀朝这名雪狼人挥去, 人轻轻松松……一个侧移，撞翻了好几个围上来的人脱困，大脚丫把被撞倒的人踩得嗷嗷惨叫…… 又数名雪狼人杀进兄弟会队伍，举手抬脚间必有人被放倒、再起不能, 密集的队伍转眼间空出来好大一片…… 巴里特&小弟们：“……” “你们不准动啊！”萧云转头严厉地朝三名幼崽一指，“你们几个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这帮混混可没冒险者经打。” 阳光几个哼哼唧唧、特委屈地蹲在原地。 艾萨克、汉娜等冒险者：“……” “艾萨克, 汉娜，你们以后还要来瓦伦丁的, 收拾这些地头蛇就不用你们出手了。”萧云一点也没有戳了人家一刀的自觉，手朝两边街道指了下，“去把两边路堵了, 别让人跑脱。” 俩团长一言不发各自动身。 一分钟多点、两分钟不到，百余名在下城区横着走的兄弟会成员·扑街。 暗中观察的巴里特等人：“……” “巴里特，怎么办？”先前问话那人干巴巴地。话没变, 意思变了。 “……不管他们。”巴里特惊魂未定，咬牙道，“别忘记我们的任务……误了艾迪少爷的事，少爷不会放过我们的。” 另几人齐齐点头，特别安心地蹲在原地——巴里特真说要给兄弟会出头，那特嘛才头大呢！ “一百零八、一百零九……好了。” 草根族长把最后一个鼻青脸肿的兄弟会成员头朝北脚朝南横摆到最末尾，起身看了眼沿着街面整整齐齐躺平成排的本地黑恶势力，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萧云：“……” 冒险者们：“……” “我说随便丢旁边就好……算了，随你高兴吧。”萧云扫了眼蒙块白布就成灾难现场的找茬份子们，擦了把汗，“不管他们，我们回码头。” “噢，走勒~”百无聊赖蹲了大半天的幼崽们早就不想呆城里了，欢快地撒丫子往前跑。 “回来！你们走中间，跑前面吓到别人咋办！”萧云大喝。 冒险者们：“……”原来你也有自觉的吗！ 临走前回头看了眼被雪狼人们胖揍一顿后还整整齐齐排开摆街边的兄弟会成员，艾萨克内心毫无波动——这帮家伙说白了就是没勇气也不够实力当冒险者、躲在城市里窝里横的废物，别说是雪狼族出手了，一般的冒险者团队收拾丫们也不费什么事。 当然了，正常情况下冒险者们并不愿意招惹地头蛇，毕竟谁也不愿意平白惹上一身骚、还没好处捞……但现在能叫正常情况吗，为几个银币能为难城门官的阿云，怼他脸上抢人能有好下场？胖揍一顿都是轻的！ 收拾好东西出发，无论冒险者还是雪狼族对于主动跑出来挨打的兄弟会成员都没啥感想；雪狼族这个战斗种族的名气是近二百年来了衰落了才不那么显眼，可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一帮连战斗职业都没有的街头混混能跳脸嘲讽地……拉弥亚商会都顾忌重重不敢刚正面呢，谁给丫们的自信？ 倒是待上岗的女工们走得老远了还不住回头看，在她们看来只手遮天的兄弟会出动了这么多人手居然随随便便被打倒、她们居然能这么光明正大地离开下城区，若非自己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妈妈……”脸上还残留着劣质化妆品的女孩儿握紧了母亲的手，少女特有的雀跃欢快重新回到她稚嫩的脸蛋上，“我们可以走了，妈妈。” “嗯。”母亲的胸膛仍旧在不住起伏，数分钟前那一幕给她的震撼还没有退去，“是的宝贝，我们可以离开了……可以……离开了……” “不要哭，妈妈，我们应该高兴。” “……是的，宝贝。” “呜……呜呜……”和母女俩一块走的另一名少女忍不住痛哭出声，周围女性受到感染，有的用力捂着嘴，有的默默擦拭眼眶。 “……诶？”草根族长回头一看，一帮弱得跟豆芽菜似的人族女性呜呜咽咽的哭，都给她整麻爪了，“这、阿云，她们怎么了？” “没事，她们不是难过，她们只是需要发泄一下情绪。”萧云没什么表情地。 草根族长不解地抓脑壳，边走边回头。 萧云能够理解这帮人族女性的心情，对她们发泄情绪的哭泣并不会感觉不耐烦。 俩族长加六、七名成年族人一起动手，五分钟摆平百多条精壮汉子，并不表示这帮黑恶势力真就如此弱鸡……若对象是一盘散沙又整体营养不良的下城区居民，这帮家伙指定牛逼得跟开了挂一样，拳打孤儿脚踢寡母，吊得上天。 就像解放前“名声赫赫”的八大胡同，对于当时的老百姓来说不就是进去了就别想出来、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炼狱？ 自觉被欺压的底层，向更底层抽刀时便愈加凶神恶煞面目可憎；公权力没有负起应尽的责任时，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层层向下食人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世间常态。 再怎么唯实用主义，萧云并不是真就铁石心肠，这一天深入下城区招工的经历对他并不是没有影响。为家人糊口而过度压榨生命力的青壮年男性，基本上没有一身整齐衣服、手脚粗糙如树皮面皮发黄的妇女，瘦弱饥饿、没有力气到街头巷尾玩耍打闹的孩童，见得越多下城区住户便让他心里越不舒服，对那位肖恩一再盛赞的菲利普城主评价直线下降。 尤其是看到被强迫卖身的妇女中居然还有未成年人，这就突破了萧云的接受底限——还特嘛克洛宁官僚之星、贵族良心呢！出一两个特例你丫不知道也就算了，不知者不怪，也不能要求执政官全知全能；可这特嘛搞皮条客生意的都嚣张成这德性、恨不能满世界炫耀丫们欺压最底层有多威风霸气，身为城主不管不问，这“良心”可真够值钱地！ “渣渣！”萧云面无表情，负分差评。 汉娜虽然被萧云评价满脸横肉不亲民，但毕竟是女性，还是能比老爷们细心，见萧云这一路上脸色淡淡的，下意识就觉得丫指定在憋什么坏水…… “……咱们今天任务都完成得不错，应该没人招惹他，那么……”汉娜默默朝队伍中仍旧不时抽泣的待上岗女工们看了眼，似有所悟，“——应该就是这事了。我就说他不可能对打到脸上来抢人的家伙这么仁慈，打一顿就放过，哪有这种好事……” 萧云侧过脸：“汉娜，你一直怪眉怪眼的看着我看什么？” “有吗，没啊。”汉娜坚决否认。 “嗯。”萧云没较真，转脸过去继续赶路。 汉娜眼睛直视前方，内心疯狂OS：“居然没有借题发挥提一堆要求——果然是在憋坏水！” ……女人的直觉还是很可怕的。 他们这支队伍走出南城没多久，藏在自己家里等待事情过去的南城居民们悄悄走出巷子查看情况。 这种家家户户都挨得极近的地方没什么秘密，兄弟会的人集聚时消息就在本地人之间传开了。 南城居民没人没吃过兄弟会的亏，但要他们冒险去通知那些招工的外乡人也是不可能的，包括在雪狼族务工合同上签了名的人在内，所有人都选择了装聋作哑——外乡人能狠狠收拾一顿本地名声比工会差得多兄弟会自然是好事，若是外乡人败了、被兄弟会赶走了，那就等于他们白白饱餐一顿还领了一百斤粮食，怎么都不亏。 山姆也是晓得明智自保的聪明人之一，他家住处临街，为避免两帮人打起来时受到牵连，他甚至将老婆孩子和刚领到的粮食带去了亲近的朋友家躲藏，直到外面没有声音了才偷跑出来看情况。 招工的外乡人已经走了，街道上十分平静，要不是街道一侧排排躺平了百多个兄弟会成员，这条街完全看不出发生过什么——街面上完全没有“大战”的痕迹、临街两侧住户的房屋墙壁也没有丝毫毁损。 山姆震惊地看着那一大排躺平了的、平时不可一世的兄弟会成员，半天回不过神来。 天色愈加暗沉，被整整齐齐地排好的兄弟会成员一动不动，只偶尔能听到某个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山姆躲在黑沉沉的巷子里观察了半天，确认确实没有人来，赶紧脱下破烂的麻布衣衫把脑袋罩上，蹑手蹑脚地跑出小巷、靠近那排躺平了的兄弟会成员，一点点地蹭过去、蹲下，偷摸摸索这些人的口袋。 没多会，山姆便从一个衣服没有补丁的人身上摸出来几枚银币、十几个铜币，惊喜地塞到裤兜里。 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傻瓜，山姆摸到第五个人时，旁边的巷子里急匆匆地跑出来三、四个人，同样拿衣服遮着头脸、鬼鬼祟祟地靠近…… “你们干什么……嗷！”有人被掏兜时醒了过来，才刚厉声发出质问，便被紧张的山姆一拳头锤晕……码头上练出来的强壮手臂和碗大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像山姆这样胆子大、第一批上前“摸尸”的人大约有十几个，各掏到数量不等的钱币后欢天喜地离去；第二批出来看情况的人慢了一步、掏不到钱，便索性把兄弟会成员携带的武器、皮带、腰包等零碎卷走，个别不甘心的还把好点儿的外套也剥走…… 剥衣物时兄弟会成员醒过来的更多，然后便幸运地获得了拳打脚踢再次昏迷的待遇……前面的人都是这么干的，从众随大流对于群众来说从来都没啥负担。 等到胆大的妇女也跟着家中男人跑出来时，这些兄弟会成员连带补丁的衣物甚至内裤袜子鞋子都保不住了…… 两小时后，兄弟会的人觉得不对劲、派了人跑来南城看情况时，看到的便是一百多条清洁溜溜的汉子…… 萧云等人赶在关城门前抵达了北城门。 城门官依然是早上那位多米尼克，当他看见雪狼族的队伍中多了三十多个一看就知道是下城区最廉价妓女的妇女时，脸色顿时变得特别精彩…… 多米尼克年轻的时候当过冒险者，知道兽人族和人类不一样、兽人族没有人族全年发情的功能，开妓院的赚不到兽人族的钱；于是他看向那几个冒险者中人类男性的眼神就特别意味深长……外加佩服。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咋就这么饥不择食？ 思想相对比较单纯的艾萨克：“？？” 骑士兄弟：“……” 出了城门，艾萨克疑惑地：“爱德华，那个城门官认识我们吗？” 爱德华：“……” 萧云噗地一声。 巴里特几个站在大街隐蔽处看着雪狼人出了城门，特别地纠结。 “还跟吗，巴里特？”下属小心翼翼地。 “跟个屁！”巴里特没好气地。城市里面跟踪下还罢了，追出去百分百暴露，他还没活腻呢！ 天色黑尽后，带着一群营养不良妇女赶路的雪狼族才回到了冒险者协会运输部码头。 腾出来五间房间给这些妇女住，萧云脚下不停马上去将之前雇佣的医生带过来给这些妇女看病——雪狼族和冒险者们可以可着劲儿折腾，普通人可不行，为避免招来的工人就业未捷身先死，船到港那天萧云就通过玛格丽特把医生雇好了。 话说，一开始萧云还以为雇给人类看病的医生很麻烦、费用很高，跟玛格丽特一打听才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医生这个职业，在这个世界居然是归类到“不入流”里面的！ 为嘛呢，是因为这个世界有炼金术师这个不科学的施法者分类存在——肯砸钱、断肢再生的传奇级别炼金药剂都能买到，一般的病痛，带有治疗效果的炼金药水也能搞定。 不光是砸了医生的饭碗，连教廷都恨得咬牙……炼金药水抢了神官们多少生意！ 至于说炼金药水价格不菲、穷人消费不起这个问题——穷人的命能叫命？ 种种原因下，这个世界的医术并没有获得相应的地位，医生跟为底层服务的手艺人区别不大。在布龙菲尔德这个教廷不昌盛的地方医生还能活跃在人口密集地，换成是教廷圣地所在的布拉德里克大陆，医生甚至会被当成邪教徒处理…… 总之，请到一位医术精湛的人族医生萧云并没有付出太大价钱，五金币包年、器械药材食宿费用报销，对方一听忙不迭收拾了东西就过来了，直接住在港口里不挪窝…… 陪同带着眼镜的医生连夜给三十六名妇女做了体检，正当壮年的西里尔摘下手套，没有避讳一屋子神情紧张的病人，直截了当地对萧云道：“全都有性病，这五个下体都烂了，还用铁棍烫过伤口想遮掩，根本治不好。还有那个，看到她身上的疮了吗，已经到后期了，烂到脸上的话就没救了。” 萧云本来是不想进来看妇科检查的，在发现西里尔医生对病症比较明显的病人态度敷衍后不得不进来盯着；这会儿看这货讲话一点不客气，就不太高兴：“能治的先治，不能治的就开药控制病情，回头我找炼金术师要药。” 西里尔先生跟萧云接触不多，拿他当幼崽打发、不耐烦地挥挥手：“治疗这种病症的炼金药水起码十个金币一瓶，这价钱都够买个健康女人了。要我说这几个就不用管……” 萧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不说话。 病症严重的几个妇女面如死灰。 “阿云，还没好吗？”恰在此时，玛格丽特找了过来。 “女士。”西里尔医生态度瞬间转变，客客气气地躬身行礼。 “玛格丽特，瓦伦丁还有没有别的医生？”萧云道。 “有的。”玛格丽特点下头，无所谓地，“阿云，你觉得这个不行？那好吧，明天我再给你带一个过来。”转脸看西里尔，话都懒得说，做了个让他收拾东西的手势。 西里尔医生一脸懵逼…… 下一瞬间，这个混迹于中城区的医生总算是明白过来，连忙转脸面朝萧云：“阿云先生，她们的病我可以治的，不能治好的那几个我也可以把她们的病情控制在不会继续恶化的程度，请相信我能够做到，中城区再没有比我更擅长这个的医生了。” 萧云也不是那种容不得别人犯错误的人，走到木板床前拉起那个脓疮烂到身上的女性，将她的手摊开面朝西里尔：“你仔细看看她的手，你的手都比她细腻十倍！如果她有得选择、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饭吃，你觉得她会去出卖自己身体染一身病吗？！她的出身好点、能在没有人吃人的地方靠自己的努力生活，你觉得你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嫌弃她一身病吗？！” 一直心中彷徨的妇女们听到萧云如此说，再坚强的人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西里尔医生尴尬地把头低了下去。 “能治的都尽量治，治不好的我们雪狼人会想办法，不会怪你。”萧云缓和语气，“我知道你一直是给中城区人家看病，看不起这些瓦伦丁下城区最廉价的妓女。但她们以前是妓女不表示以后也是，我希望你能在治病的同时，不要以施舍心态去伤害人家的心。你也是人族，不要让我这个雪狼人觉得你们人族不是人。” 玛格丽特惊异地瞪着萧云，到萧云走过来时才调整好情绪，发自内心地笑道：“我想我明白为什么普利莫先生和肖恩先生会如此地尊敬你了，阿云先生。” 萧云摆摆手，啥话也没说，带头先出了门。 他心里高兴不起来。 怎么说他也当了三十多年的地球人，虽然穿越过来成了不科学的雪狼族，他心里面还是把人类当成自己同类的，这不是屁股坐哪边就能轻易割舍掉的问题。 但他现在确实做不了什么……他连雪狼族的安全隐患都还没搞定，哪来的精力操心隔着内海的瓦伦丁？ 现在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守地、矜持地、自私地帮助一小部分人罢了，与那些只愿意口头圣母的精致利己主义者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区别。要是庇佑了这么点儿人类就不要脸皮地把自己当成人类之友，那特嘛才是无耻到了家。 带着这种郁积心情，第二天萧云再次进入城区、搭运输部的马车拜访上城区城主府的时候，脸色就相当地不好看…… 也不能说是不好看，就是萧云实在不耐烦给表情…… 菲利普公馆客厅中，肖恩热情地引荐了他的老朋友菲利普伯爵、瓦伦丁城主，将他和菲利普年少轻狂岁月感叹了一番来暗示他与菲利普的亲近；却没料萧云根本不买账，进门时面无表情，坐下来面无表情，交谈起来了也是面无表情……说话应对看上去倒像那么回事，可你给点表情行不行？！ 菲利普城主知道眼前这个五官仍带稚气的异族青年是卡莱尔王子那个神秘的老师，又被肖恩洗脑了两天萧云有多牛逼，可以说是要多礼貌客气就有多礼貌客气；却没料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就有点不爽。 “阿云先生，贵部族来到瓦伦丁有几天了吧，不知道阿云先生对瓦伦丁观感如何？”菲利普语中带刺地。 肖恩当时就很想把老友的嘴堵上…… “呵呵。”萧云皮笑肉不笑，语气用词倒是没得挑剔，“相当不错，非常热闹繁华，不愧是克洛宁王国第二大城。菲利普城主为了瓦伦丁的发展兢兢业业，尽职尽责，正是我辈学习模仿的榜样。” 菲利普：“……”明明是极尽赞誉之词，怎么他就硬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菲利普，不如请马卡斯来聊会儿？马卡斯跟阿云先生年龄相近，应该更容易谈到一块去。”肖恩连忙插话。 菲利普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太好、容易得罪人，也赞同肖恩让马卡斯来跟萧云熟络的提议，当即让管家去把等在偏厅的儿子叫来。 没多会儿，一位油头粉面的标准贵族纨绔子闪亮登场。 这位马卡斯少爷留着修剪得十分精致的胡须，一双手的无名指和小指都戴着尖尖的、镶了宝石的甲套，头发打理得油光水滑，穿着考究、贵族仪态标准；热情且彬彬有礼地向肖恩问候时，连寒暄的措辞都十分有贵族气质，即使他的父亲和伯父介绍他认识的只是一个相貌平平气质普通（不优雅不贵族）的异族青年，轻视的态度也隐藏得很好。 萧云面无表情地看向肖恩。 “阿云先生，这位是我老友的长子马卡斯……”肖恩介绍到一半，就很有点儿说不下去——实在是萧云的眼神儿里鄙夷太过强烈了，施法者的感知又强，没法儿忽视啊！ “恕我冒昧……”萧云仍旧是语气客气礼貌、面上毫无表情，“肖恩先生，你和菲利普城主情谊深厚，令我羡慕非常。那么在这件事情上，请问，你是认真的吗？” 肖恩：“……” 第145章 不可取代 菲利普城主脸都黑了……萧云措辞再委婉也掩盖不了丫对马卡斯的轻视, 自己的儿子当着自个儿的面给打脸, 脾气本来就不太好的菲利普哪受得了这种气, 当即拉下脸来，硬邦邦地：“阿云先生，你想说什么？” “呵呵……”萧云面上缓缓浮起自然微笑, 尼玛舔精灵族是因为离得太近惹不起、精灵族又牛逼上天, 身为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素质、惹不起的大佬面前要晓得夹起尾巴做人；你个隔着内海的没逼数地方贵族咱还舔, 咱的舌头可没这么廉价。 一看萧云笑得这么“正常”，肖恩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试图插话打断，却已经来不及了。 “菲利普先生, 我个人非常佩服你将家族未来赌在唯一儿子身上的勇气，也许你期望你的儿子能在重压之下迷途知返、懂得承担家族责任？这样的父子深情实在相当让人感动。”萧云笑容亲切，语速极快地, “但很遗憾，这种佩服仅限于我个人，不表示我们雪狼族有必要陪着菲利普家冒这种毫无意义的风险。毕竟就算是小商人做生意也会寻找得力的合作者、有条件的商人更会对代理人精挑细选，菲利普先生觉得呢？” 姿态优雅的马卡斯一脸惊愕。 菲利普鼻子直接气歪, 重重拍桌：“无礼之徒！你、你放肆！” 萧云脸一板：“菲利普先生, 我认为在苛责别人提出质疑之前最好先问问自己做了什么、够不够资格。你的儿子应当是一位人族成年男性, 他的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族女性都要细嫩白皙, 还留着耽搁做事的指甲，说明他根本不负责任何实事搞不好连羽毛笔都不拿。让我们雪狼族放心将跨越内海千里迢迢运来的几百吨货物交给这样一个养得跟金丝鸟一样的人族男性，换成是你的话, 你接受吗？” 马卡斯勃然大怒、蹭地起身，就要招呼管家把这个无礼的客人赶出去，萧云下一段话就重重砸了出来。 “肖恩先生以他身为传奇魔法师的名誉担保这批货物的货款，我们雪狼族当然是信任肖恩先生的。我们可以接受只收一半订金，待贵方将货物出手后再来收尾款。” 萧云严厉地道：“菲利普城主忙于政务无暇管理家族财务，无法一次拿出一万两千枚金币货款，我们雪狼族可以理解，毕竟菲利普城主十分‘勤勉’。那么请问菲利普先生，为什么你的儿子一身的行头粗略看去至少也需上千金币置办呢？据说我所知菲利普家族并不涉猎顶级珠宝服饰生意，马卡斯这番打扮并不是为了家族生意作宣传。那么到底是菲利普先生你宠爱儿子到了不在乎家族财务情况也要供他挥霍的程度，还是你的儿子可以借着你的名字四处收钱，将你这位父亲的职权廉价抛售？不管前者还是后者，菲利普先生觉得哪个可能能让我们雪狼族对你的儿子、对菲利普家族的诚意能多上那么一丝半点信任？” 马卡斯喊管家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肖恩更是一脸愕然地将视线投向了他。 菲利普脸色涨得通红，又从红转绿，脑袋上几乎冒出烟来。 萧云能看出马卡斯的打扮价值是因为部落里养着巴尔克那头骚包绿龙，而肖恩若是认真细看的话也并不缺乏鉴赏眼光，这位传奇施法者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森林精灵碧玉？海族水纹珠？菲利普，马卡斯这是将一座庄园都穿在身上了啊，他平时就是这样的吗？” 马卡斯面色臊得通红，当即拂袖而去。 菲利普眼皮下垂，一言不发。 见老友这态度，肖恩顿时大感失望……再看萧云神色，果然，他正冷笑着看过来。 “看来菲利普先生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背着自己干了什么的，这种深沉的父爱真是让人钦佩。”萧云冷笑道，“若是菲利普先生至少能装装样子、装模作样地叫住儿子不痛不痒地训斥几句，那么我想我们还是有得谈。现在的话……肖恩先生，你觉得呢？” 肖恩心头暗骂，偏偏还不能说萧云不对——确实是他没有把准备工作做好、至少了解一下马卡斯再提其它，现在萧云把问题推到他这来，他实在是啥话都没法说。 菲利普被人这么毫不客气地拆穿，顿时脸色又红又白，羞恼万分，强撑着生硬地道：“这里是瓦伦丁，异族人！没有我的许可，你们想在这里跟谁交易那么大批货物？！” 肖恩叹气，得，这下也不用他从中说和了。 “呵呵。”萧云再次露出让人不快的微笑，拍了下大腿，“让我用膝盖想一下吧——菲利普城主如此大胆地让自己都非常清楚是个草包的儿子接手成本只需一万二千枚金币、利润两万起的生意，想必是很有自信草包儿子不会因蠢误事、把这批让一头猪都能卖出去的货砸在手里，也就是说菲利普城主对儿子能迅速找到‘下家’这一点是非常自信的。” “那么在瓦伦丁城中，能够一次性拿得出至少三万枚金币的超级买家能有几家呢？我左边的膝盖告诉我，除了拉弥亚商会不做第二人选。”萧云不无讽刺地，“肖恩先生热切地为菲利普家族考虑长远，城主阁下却只打算利用肖恩先生的热忱捞一笔热钱，只为了鼓励自己的儿子能振奋起来？” “菲利普？！”肖恩惊了，震惊万分地看向老友。 菲利普脸色极其难看，也不知是因为儿子被说成草包儿自己无法反驳，还是被萧云猜中用心。 萧云同情地看了眼肖恩，这位重感情的老哥是相当为旧人考虑的，他不惜拿自己的名誉作保，为的是让菲利普家族能在安全退位前把要接手的波顿领地人心收拾好——雪狼族这批货物运过去，直接能给没沾到瓦伦丁港口半点好处的波顿领地续一波命；后续再跟上其它治理、收拢人心手段、与雪狼族保持贸易，至多五到十年，波顿领地就能成为菲利普家固若金汤的大本营。 在这点上肖恩是非常用心的，他甚至不惜低头跟萧云讨教经营领地的办法，并为此把自己卖给了萧云……连“语言法则”的合同都签了。 奈何肖恩如此全心全意地为老友做长远打算，对方却只打算走捷径……真是替这个老帅哥抹一把伤心泪。 “菲利普，你……我……”肖恩忧伤无比地看着老友，声音都有点颤抖，“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还是这些年来，我们之间……已经无法像当初那样互相信任了呢？” 菲利普可以无视萧云的鄙夷，肖恩这么说他是受不了的，这个老头儿固执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哆嗦着道：“不是的……肖恩，我，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如果马卡斯不能振作起来，那么我死后，菲利普家要怎么办呢？” 萧云翻了个白眼，利己思想远高于利公（还特嘛是自己基本盘的公）、视家族比国家族群更重要是封建权力者再常见不过的通病。中国古代官僚虽说也是这个稀烂德性，但至少晓得要脸、私底下再怎么男盗女娼表面上一心为公的牌坊要立起来遮丑；这个世界就不一样了，牌坊都不用立，咱就是把屁股露在外面，咋地吧！ 可别说什么这是真小人、好过伪君子，真被社会殴打过的人就会知道，好歹要点脸的伪君子比完全不要脸的真小人好对付多了。 当然……萧云也啥没兴趣出言嘲讽，大环境如此又不是只有菲利普如此——就算是地球上，社会公序良俗默认国家利益在小家利益之前、身为领导人坦荡地表态“我将无我”的也就中国一家而已。 肖恩怔怔地看着不敢跟他对视的老友，他发现……菲利普确实老了，他的这位朋友输给了岁月。 这种发现让肖恩极为难受，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萧云淡定地在心中默数，人的内疚情绪短时间内可以让人反省，时间长了，内疚就会转移、转成对他人的攻击性，以此来缓解内心压力；他这一番喷有对肖恩一把年纪还识人不明的恼火、有对菲利普把别人当傻逼的恼怒，但说到底——生意还是要做地！不然他还能去把货卖给拉弥亚商会不成！ 虽然说这也不是不行……立场对立又不耽搁做生意！成年人的世界，讲个屁的对错！看在钱的面子上萧云能低头，拉弥亚商会一样能弯腰。 关键是，在卡莱尔没有结结实实地打一顿拉弥亚之前，萧云身为老师不便于资敌…… 再说了，肖恩肯“卖身”讲到底就是拿自己剩下的寿命换给老友续一波的机会，萧云再怎么看不起菲利普也不好把这个当别人傻逼的老头子一脚踢开，不然肖恩心灰意冷没有搞魔法科技的积极性了咋办！ 给出的内疚反省时间差不多了，萧云便开口道：“我想不管是草原上还是人类王国，有些道理都是共通的。如果有个人靠自己的努力奋斗获得不可被别人取代的地位，那么这个人必然会非常可靠、非常值得身边的人信赖，因为他为了保持这种地位，会比所有人都拼命努力。” “反之，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获得这种‘不可被取代’的重要地位，那么即使他天赋多高、多么具有才能，他也一定会成为废物。”萧云毫不客气地，“因为所有智慧生物的本能都是一个德行：好逸恶劳。不用努力就能被人重视，那有什么必要去认真呢？” 菲利普不为所动，对于养废了儿子这件事他本人并不是毫无所觉。 肖恩再次叹气。 萧云将双手手肘撑在两腿膝盖上，上身前倾，目光炯炯地：“菲利普先生，你确实只有一位儿子，但你并不是只有马卡斯一个血亲，你不是还有个聪明的孙女萝拉吗？如果你的孙女萝拉能成为波顿领地最年轻也最有才能的女伯爵，那么你的儿子马卡斯就仍能继续保持‘不可被取代’。” 肖恩惊愕地看向萧云，菲利普抬起眼皮，一脸愕然。 这个世界的“权力游戏”规则下，有门路有资源有背景，就算是一头猪也能稳稳地坐在贵族领主位置上……前提是这头猪不会被放出来乱跑坏事；扶持个未成年少女领主啥的，绝对比扶持一头比猪还废物的中年爷们省事——嗯这话就不用说了，太拉仇恨，当着老爹骂儿子啥的适可而止就好。 萧云这边不明说，肖恩和菲利普听懂也不难……这对老基友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喜——对啊，还有萝拉啊！虽然萝拉才十三岁，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马卡斯回到侧厅后愤怒地将厅内陈设砸了个稀烂。 像他这种从小到大受着强大父亲庇佑的贵族（中年）少爷，那真是丁点儿苦头都没吃过，甚至连让他不快的人都少见；毕竟他是菲利普唯一的儿子，而菲利普又是连克洛宁王都要重视的瓦伦丁城主，每年兢兢业业为克洛宁王国攒下大笔税赋、不知多少家克洛宁贵族要仰仗他的父亲才有钱赚。 这次与异族人的会面，父亲当然是仔细叮嘱过马卡斯的，要他无论如何不可让客人不快——这个客人可为菲利普家带来至少两万枚金币的收益，又是“幻惑的终结”肖恩所重视的朋友，看在金币和肖恩伯父的面子上，向来只等着别人讨好的马卡斯难得地稍微端正态度、在见面时也很好地隐藏了对这等野蛮异族的轻视。 自认已经够给面子的马卡斯万万没有想到，还没等他慷慨地表现出自己对异族的“平等”、“亲近”之意，对方便如此无礼地当场嘲弄甚至是羞辱他——而这期间父亲居然没有尽力维护他的尊严、肖恩更是顺着那粗俗野蛮人的话质疑起他来，简直要把马卡斯气炸！ 砸烂了最后一个花瓶，撑着柜子喘气的马卡斯在无能狂怒后又忍不住心痛起来——两万多金币从他指尖溜走，与艾迪加深交情的机会也没有了！ 父亲一直跟拉弥亚商会不太对付，这是马卡斯非常腹诽的一点。拉弥亚商会多么强大、又多么富有，担任瓦伦丁分部会馆执事的艾迪随手就能抛出几百金币的珠宝华服，比他这个城主唯一的儿子还大方慷慨！ 身为瓦伦丁城主的父亲若是愿意加入拉弥亚商会，那么菲利普家的财富绝对能在几年之内成倍增长，马卡斯是这么坚定地认为的；肖恩伯父介绍的好生意无疑能让一直自觉比艾迪低一头的马卡斯站到与艾迪等同的位置上，虽然表面上没有显示出来，但马卡斯其实颇为为之窃喜。 但现在显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个粗俗无礼的野蛮人不讲究丝毫贵族礼仪、当面就把他的面子踩烂，肖恩伯父那种失望的眼神更是让他如芒刺在背——马卡斯气得一脚踢烂了柜门，雪狼族阿云！这个名字他记下了！！ “爸爸？”随管家从旁边大屋过来的少女在走廊上看见被砸成废墟的偏厅，连忙紧张地跑进来。 “萝拉，别过来，小心脚下。”马卡斯连忙迎过去，阻止宝贝儿女踩到花瓶碎片上，“对不起，宝贝，爸爸刚才心情很差，毁了你经常呆的房间。” “没关系，爸爸。你还好吗？”少女关切地。 “别担心，我很好……管家，带萝拉回去。”马卡斯不想多说。 “少爷，老爷吩咐将小小姐请去客厅。”管家连忙躬身道。 马卡斯顿时大怒：“什么？让萝拉去见那个混蛋无礼的野蛮人？！” “嗯……正是客人提出想要问候小小姐。”管家为难地道，“肖恩先生和老爷都十分赞同。” 马卡斯当场石化。 马卡斯对着自己的父亲可以无限任性，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父亲都可以原谅。但他毕竟是个成年人了，他清楚外人不会像他父亲那样对他无条件包容……比如肖恩伯父，马卡斯就不会敢质疑这位传奇魔法师的决定。 强撑起笑容挥手目送边走边回头的宝贝女儿，马卡斯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怒气再次翻滚酝酿，简直要冲到头顶来…… 烦躁地在偏厅中徘徊了半天，马卡斯终究没忍住，出了偏厅往客厅走来，在靠近花园的走廊上驻足。 菲利普公馆东侧的窗户正对着花园，偏右点儿就是走廊，马卡斯往这处一站，客厅中的声音便隐约传出。 “……我倒是持相反意见，肖恩先生，萝拉小姐年纪尚幼，不易让人防备，若有萝拉小姐出面，波顿领地本地贵族戒备有限，更有可能的是会产生轻视之心……当然，这必然会招来觊觎，但让这些有可能影响到菲利普家族统治波顿领地的家伙们提前跳出来、提前处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这是那个粗俗野蛮人的声音，马卡斯听到这把声音心头火气瞬间爆棚，话语中的内容更是让他无比气愤。 “这倒也是个主意，菲利普，你觉得呢？波顿领地虽不富裕，但也有那么十几家贵族，若能在你卸任之前将波顿领地控制在手中，届时便能更从容地处理交接事宜……” 听到肖恩的话，马卡斯震惊得连生气都顾不上了——什么意思？！父亲要卸任瓦伦丁城主？！ 接下来的话马卡斯完全听不进去了，只觉得眼前发晕、整个儿都没了力气…… 虽然是个依附在父亲身上吸血的废物，好歹马卡斯也当了这么多年的瓦伦丁太子爷，天然比别人站得高，再废物也能练得出眼力劲儿，只听这些话他哪里还不明白：他被放弃了。 连父亲也放弃他了。 马卡斯一直认为自己迟早是要接任父亲位置的，毕竟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这次父亲又默许他借异族人的资源与拉弥亚商会生意往来，更让马卡斯确认这一点——他并不觉得自己有父亲的能力，但背靠拉弥亚商会这棵大树的话，当个城主又有什么难？ 可就在他被那个异族否定后，父亲居然改变了主意！ 马卡斯失魂落魄地扶着墙壁，内心一头乱麻。 父亲不认为他可以担任瓦伦丁的城主，甚至提前为卸任后的菲利普家族寻找出路。 父亲情愿让年仅十三岁的萝拉走上前台，也不再继续扶持他这个唯一的儿子。 这样的认知让马卡斯心头刺痛，他实在无法接受这种现实，本能地，他将愤怒转移到了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身上——雪狼族阿云！ 仇恨可以给予人力量，刚才还脚软得站不住的马卡斯瞬间就充满了力量，他站直身体，双眼冒着怒火、愤怒地看向客厅窗户，他要报复，要给那个混蛋野蛮人好看！ 萧云被邀请留宿，当然，更重要的是要他连夜为菲利普家的小姐补补课、指点这位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如何更有效率更充分地利用雪狼族提供的货源。 肖恩亲自将他送到客房，在萧云脱下外套后欲言又止。 “肖恩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的表现太过失礼，狠狠地得罪了一把你的老友，尤其是那位马卡斯少爷？”萧云脸上再无之前的不爽，笑着招呼肖恩坐下。 “……我承认这次的事情我没有处理好，是我想当然地认为菲利普能明白我的苦心，马卡斯能够负起身为家族一员的责任。”肖恩苦笑着在萧云面前坐下，“若非被你指出，那我这一场奔波就成了笑话。只是……阿云先生，虽然菲利普向来与拉弥亚商会不合，但马卡斯……却不见得跟他父亲同样立场。” 肖恩是土生土长的克洛宁人，这不是什么秘密。而任何一个有足够眼界的克洛宁有识之士，对如今发展成庞然大物的拉弥亚商会都会皱起眉头——原因无他，拉弥亚商会的势力已经超越了联邦诸国预计，这个以超越常人想象的利益紧紧绑成一团的跨国资本集团，太强大了。 虽然现在的拉弥亚商会还是受联邦各国政权控制的……但将来呢？ 任何事皆有利弊两面，若只能看到一边，就不能算是合格的政客。 萧云微微一笑，肖恩这种下限足够高的人就是值得当朋友……他虽然也有些恼火萧云没有给他的老友面子，但更担心萧云如此行事会惹来麻烦——废物做正事时没什么本事，坏起事来破坏力却是相当惊人的。 “肖恩先生，这桩生意对于我们雪狼族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普通不过的交易，我们只收一成的运费将货物卖给菲利普家，和精灵族、圣布里奇上门取货其实毫无差别。”萧云笑吟吟地道，“说到底，这桩生意中最大的受益方是菲利普家族……如果菲利普家的少爷诚心要破坏自家的生意，那么我想，比起我们，菲利普城主才更应该操心。” “知子莫若父，怎么说马卡斯也是他的儿子呢。”萧云别有深意地。 肖恩苦笑着摇头……从阿云身上他看到了太多，如今对方这种超脱年龄的理智冷静都不足以震惊他了。 送走肖恩，萧云关上客房的门，脸上的表情才冷漠下来。 肖恩是个很有下限的人，萧云尊重这样的人，就如同他虽然收了伊芙琳当弟子但也会尊重伊芙琳的态度感受一样。 对于这种下限较高的人，有些话就绝对不能说，有些事更要做得足够隐蔽…… 在看到马卡斯的瞬间萧云便判定这种人毫无调教价值。原因很简单，有追求的人才有以义导利、以利导义，最终得到义的可能——商人谈利即可，但萧云现在的身份并不是纯粹的商人，他有着明确的政治目的政治诉求，他谈的利必须要有义这个衍生物。 一个含着金汤勺骄奢淫逸地长大、一把年纪了还逍遥得跟小公主小王子没区别的家伙，导个屁的义利！ 在与海族谈合作、从克洛宁获得工人资源之前，萧云就产生了圣布里奇和克洛宁两开花的想法，在白捡了肖恩和普利片这俩“老爷爷”后萧云更是打定主意要在克洛宁王国给雪狼族“插个眼”；但把族人投放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无疑不安全，那么萧云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扶植“代理人”。 这个逻辑完全没毛病，很合理。 “马卡斯要是搞事，菲利普肯定会想尽办法救他……要是爷俩都赔进去……呵呵。”萧云无声地呢喃了一句，脸上露出和善笑容。 坑贵族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好嘛！ 第146章 反噬 肖恩头痛地摁着额头, 将本能扩散开来的精神场收缩到身体周围。 菲利普父子正在庭院另一头、与客房呈对角线的书房中吵架, 肖恩有意无意听了几句便开始头大……站在菲利普朋友的立场上，他真是有些后悔当年因嫌弃马卡斯天分不佳而没有把人收到身边来教育, 导致今日老友对这唯一的儿子竟束手无策。 当然, 这也是一瞬间的念头罢了……当施法者的弟子必须随师游历，从小娇生惯养的马卡斯哪里吃得了餐风露宿的苦头？只怕刚带出去没两天这位少爷仔就要哭着跑回家找父亲哭诉了。而以菲利普一贯的宠溺，搞不好会抱怨他苛待他的儿子，反倒两头不落好。 “唉……”叹息一声，肖恩集中精神投向客房东侧的偏厅，聚精会神倾听阿云对萝拉的指导。 “……你的爷爷是你们菲利普家的大家长, 你敬爱你的爷爷，为什么呢，因为你的爷爷在意你的感受、深爱着你。无论你是高兴、愉快，还是悲伤、难过, 无论你是貌美如花还是丑陋不堪、聪明伶俐还是笨拙，你都是爷爷的孙女, 他都爱你, 对不对，萝拉？” “嗯，我最喜欢爷爷了！”小女孩声音欢快地。 “你的爷爷会因为你悲痛时哭得很难看、你不如精灵族的小女孩漂亮、或是你没有别人家的孩子那么聪明, 就不认你这个孙女了吗？” “当然不会了！不要这么说爷爷, 我会生气的。”小女孩不高兴了。 “好的。那么我们再回到之前的问题，假设你是波顿领主的领主，非常了不起的克洛宁王国的女伯爵, 和你爷爷一样是波顿领地的大家长。那么你的领民中有的人长得漂亮、穿的干净，有人卑微狼狈、外貌不佳，你为什么只喜欢前一类人，不喜欢后一类人呢？” “啊……”小女孩似乎是傻眼了。 “领民能不能穿上好看的衣服、能不能吃饱睡足养得白白胖胖，说到底是要看领主有没有给他们养活自己、靠自己的双手挣到钱币和粮食的机会呀。明明是领主的过错、让领民忍饥挨饿形容狼狈，怎么反倒身为领主的人却对其挑三拣四呢？” “诶~~~~”小女孩非常纠结地拉长音调。 “萝拉你肯定也有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时候，我们都知道这样的小姑娘是不讨人喜欢的。而当你发脾气的时候，是你的爷爷教导你这样不淑女、不能这么做，让我们的小萝拉越来越受人欢迎。同样的，你的领民中有人不爱干净、不爱工作，那么你说，身为领主是应该去教导领民呢，还是应该把这样的领民赶走呢？” “嗯……可是如果别人不听我的话怎么办？” “这就是我们要讨论的地方了呀，萝拉，你将你认为对的东西告诉给他人，他人有可能不觉得这是正确的话语，所以不一定会听；那么我们就要去想办法让别人知道这么做是对的、去证明我们的正确性，让所有人都知道按你说的做可以填报肚子、穿漂亮干净的衣服，那么别人也不是全都蠢得连好歹都分不清楚，当然就会听你的了。” “而要怎么去证明自己是对的，又怎么去让别人肯听你的呢，首先，我们要去了解对方，要知道我们想要帮助的领民到底是什么个情况、有什么需求迫切地需要得到解决……” 肖恩静静地（偷）听着阿云劝导萝拉的话，不自觉露出笑容。 难怪卡莱尔即使被疑暗杀亲兄长、在国王在世时觊觎圣布里奇王位也能在圣布里奇国内获得大批贵族、国民支持——争权夺利的阴谋手段，又如何及得上建立在大众人心掌控基础上的、光明正大的阳谋？ 领主统治地方时难以切实控制领土，说白了就是领主需要地方上的小贵族代为管理土地和领民。若地方上的小贵族心有不满，领主被架空并不是稀罕事。 身为雪狼人的阿云非常清楚这一点，他根本不建议年幼的萝拉去跟那些比狐狸还狡猾的地方小贵族斗智斗勇，而是绕过他们直接与领民接触——有雪狼族提供的大量廉价民生物资铺路、有菲利普家全部人力资源投入支持，只要萝拉大面上不出什么问题，当整个波顿领地数万平民都知道萝拉·菲利普的名字时，那些夹在中间的地方贵族再怎么恼怒不满，也只能俯首称臣……因为直接统治领民的领主已经不怎么需要他们了，若他们还不识趣，便只有滚蛋一途。 肖恩的思绪渐渐飘向南大陆东南部海岸、那个叫圣布里奇的国家。统治王国的难度显然是要比统治某一个领地大得多，阿云是让卡莱尔怎么做的呢？先以海贸拉拢部分贵族支持，在获得人力资源和资金后着手提拔培养只忠心于自己的人手，同步收拢城市中的民心，引来大批市民和小贵族支持者、附庸者…… 肖恩曾经是克洛宁王国变革派中的主力一员，将施法者协会中关于卡莱尔王子的资料在脑中过了一遍，他便发现卡莱尔这一系列夺权做法的弱点来……这位王子利用海贸握紧了圣布里奇海军，却还没有对陆军下手。 “……任何王国最大的军权必然在国王手中。卡莱尔还没有下定决心吧，那毕竟是他的父亲。”肖恩有所明悟，又不由得再次叹气。 在王权争夺上，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对自己的父亲都还有那么一丝不忍。而他的老友……只是个风雨飘摇的瓦伦丁城主之位，他的儿子就跟他离了心。 马卡斯气冲冲地跑出父亲的书房，一路上砸坏了几处走廊上的挂画花瓶、又踢了无意冲撞他的女仆一脚，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心中的怒气仍旧难以消解。 曾经英明睿智的父亲——已经老了！ 居然会为了联邦出征南部小国这种根本就不痛不痒的小事情、放弃菲利普家经营三十年之久的瓦伦丁！ 瓦伦丁的城主之位本该是他的啊！ 马卡斯如同困兽般在房间内绕圈，全身肌肉紧绷，神情狰狞，状若恶鬼，再不见半分贵族优雅风度。 寄生虫并不是真就不知道自己是寄生虫，事实上寄生虫非常清楚自己能安逸享乐的根本在哪——马卡斯就非常清楚他能够随随便便收到几百金币的礼物全因他是城主的儿子，若非他的父亲是瓦伦丁城主，拉弥亚商会的艾迪知道他是谁？ 十个金币可以买下年轻貌美的处女，几百个金币能买下二阶以上职业强者一条命，别人难道不知道金币有多么贵重？ 让一个年过四十的、天然拥有权力和金钱的男人骤然失去这一切，哪怕父亲一直劝他到了波顿领地他仍旧能拥有超然地位，马卡斯也难以接受……习惯了瓦伦丁的繁华，他怎么可能接受在波顿领地那种穷乡僻壤虚耗下半生？！ “不，不行！”马卡斯双目发红，咬牙切齿，“这一切不能发生——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对那名异族产生报复之心后，马卡斯忽然发现他并不具备报复的力量……雪狼族是兽人族中的战斗种族，作为瓦伦丁太子爷的马卡斯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别说菲利普家豢养的打手护院水平不够、就算有实力也不是平时从不管事的马卡斯能调用的；家中的财政大权又在父亲手中，父亲可以容忍他花天酒地奢靡度日，却肯定不会支付让他去雇佣暗杀者的金币……无论刺客联盟还是冒险者协会调研部，请动这些人没有大几百金币可下不来。 正当马卡斯犹豫着是否找艾迪少爷帮忙时，父亲派了管家来请他……菲利普仍旧是疼爱他这个儿子的，不愿意之前的事儿让儿子生他的气。 马卡斯怀揣着怨气前去见父亲，在听到父亲解释卸任城主一职的原因后，他便加愈发怒不可遏——父亲并非放弃他，而是担心他无法在父亲去世后稳当接任，发现到父亲仍旧爱他的马卡斯，可谓是愤怒得理直气壮。 每个人都不是天生便拥有任性这个脾气的，当小孩犯错被父母惩罚时，年满三岁便懂得趋利避害的本能会让小孩渐渐学会管束自己的欲望。但若是任性永远不会被惩罚、反倒是一直被所谓的“爱”包容，那么任性就会转化为破坏力更大的肆无忌惮。 夜晚来临，萧云被请出来参加菲利普府上的晚宴，走出庭院时，萧云随意地往院子南侧的墙壁看了眼，发现马卡斯的马车停在原地没动。 晚宴后继续指点萝拉小姐，直到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不住打哈欠才让女仆送她回房。萧云站在窗口往下看，马卡斯的马车还在。 “忍下来了？”萧云有些意外，那个被惯坏的大龄熊孩子可不像是这么能忍气吞声的性格……难道是他看错人？ 躺下来睡到月上中天，萧云悄悄起身、走到窗边，黑沉沉的夜色下菲利普公馆十分平静，院落角落中的马车依然停留在原位。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萧云嘀咕了句，站了会儿才回到床上躺下。 普利莫那老头儿不愧是以行者之身抢到“战神”称号的牛人，战斗力强悍不说，更是个合格的城市侦察兵，短短几天时间不但查到城中几个下城区地下势力都与拉弥亚商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查到拉弥亚的人起码在马卡斯身上投注了几大千金币……与之相对的，是拉弥亚商会以极低的成本就占去了瓦伦丁码头好大一块区域，这生意做得简直了——没见到马卡斯前，萧云就给这位少爷仔贴了个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标签。 若是马卡斯对自个儿暗恨在心，要报复的话有极大的可能会去找拉弥亚。萧云自个儿进城主府时，艾萨克和汉娜就被他放了出去、分别蹲点在中城区进上城区的两处城门附近——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下，萧云才不打算拿自己的小身板去扛马卡斯的报复呢！一旦手下的冒险者发现拉弥亚商会从外面调人进来，萧云马上就会跟肖恩这个传奇魔法师绑定、寸步不离！ 要不要在城市中与动辄禁忌魔法到处甩的传奇魔法师打架，你们看着办！ 至于说出了城……在城外那种开阔空间跟一群雪狼族打架，那是石乐志。 反正只要撕破了脸，萧云不但能把“代理人”身边的糟心玩意清理清理，还能借机坑拉弥亚一把，坑不了也要黑这帮熊玩意儿一脸锅灰——奈何主意打得挺好，人家不配合，马卡斯居然忍下了这口气，这就很尴尬…… 次日，萧云继续给未来的女伯爵小萝拉上课，菲利普城主则亲自出动、召集这么些年来菲利普家族培养招募的人手，拉拔出大几百人的队伍出城前往港口接收货物——与城主做的交易当然不用缴税，但菲利普也不好意思公然破坏瓦伦丁的规矩，所以这批货并不进城。 冒险者协会租用的港口，运输部官员玛格丽特一脸呆滞地看着忙忙碌碌地搬货的人群，视线落到刻着菲利普家家纹的马车上，整个儿哭笑不得……外加敬佩：居然能把这么一大批走低端市场的货全卖给本地城主、还让城主本人亲自来接收，这帮雪狼族真是好大本事！ 这批货倒也不是说没赚头，问题是处理出去极其耗费人手和时间，不是地头蛇根本吃不下；玛格丽特还以为雪狼族会跟哪家地下势力合作或是直接卖给拉弥亚呢，没想到雪狼族这么不走寻常路…… 菲利普城主郑重地将六千枚金币的货款外加一百枚金币的护送费用交给草根族长，挥手目送这群雪狼族跟着自家队伍前往波顿领地，这才转头回城。 货比人走得慢，萝拉、肖恩和萧云可以晚一天再动身，菲利普知道这帮雪狼人去波顿领地招工只是幌子——他要是到现在还不知道雪狼族在下城区公然招人并且惹上兄弟会那他这城主就白当了——但他也并不会问雪狼族到底过去干什么，他还没这么蠢……要是人类的话他还会担心这帮人是不是想在波顿领地折腾下，外族人在克洛宁王国的地头上，折腾个屁！ 萧云正乐意城主不多管闲事，完全不解释。他本来就想从穷地方招人，没办法才捏着鼻子将就，现在能打着菲利普家的旗号去波顿领地转悠一圈，傻子才不干！ 到了第三天，在肖恩和萧云的陪同下萝拉·菲利普小姐动身前往波顿领地，走之前菲利普城主为心爱的孙女又拉□□一批人手——府内三名得力管家给萝拉安排了两个，豢养的家族打手带走一半，仰赖公馆生存的家族分支青年俊杰更是全部安排给萝拉带过去。 马卡斯全程面带微笑站在一旁，心中简直在滴血……父亲这是摆明了态度、下定决心抛弃瓦伦丁的权势去经营波顿领地那个破地方，这让马卡斯恨得暗自磨牙，原先还有些犹豫的决心坚定下来。 自己的儿子眷念瓦伦丁城主权位，菲利普可没有这么蠢。他这个位置本来就饱受觊觎，没有借口时还罢了，等到联邦正式与圣布里奇开战，菲利普毫不怀疑贵族议会那些混蛋绝对会主动延长战事大发战争财——届时挡在别人财路上的菲利普家别说是继续保持权位，不被那些虎狼分食殆尽就算是幸运了。 萝拉小姐恋恋不舍地告别父亲和爷爷，臃肿的队伍在当天便出了城。 坐在刻有菲利普家纹的豪华马车上，萧云正笑着看萝拉跟肖恩撒娇，忽然面色一僵。 他低下头拿起贵族热爱的精致雕纹水杯，状若无事地看向窗外。 曾经在信息时代生活过的岁月对萧云来说是最珍贵的财富，只要有心啥啥都能接触到的知识就不说了，足不出户就能看尽天下大事世间奇闻，对于开拓视野可谓最妥不过；脑中来回琢磨了几遍住在菲利普公馆这几天马卡斯的表现，萧云忽然想到了个连他都有些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社会新闻、道听途说、法制节目案例中无数次地重复了一个事实：若一群子女必须吞食父母的血肉才能活下来，那么最先露出利齿的，必然是最被父母无限宠爱溺爱的那一个。 “……猛兽捕食时也会首先俯首帖耳隐匿杀机、悄悄靠近猎物，智慧生物又怎么会不懂得这个套路呢。”心中轻叹，萧云的神色只有一瞬间的不忍便恢复如常。 菲利普父子的病态供养模式即使没有他横插一脚扩大父子间的裂隙，也总有难以维系下去的那一天……菲利普不可能永远是瓦伦丁说一不二的城主，当他露出疲态、无法继续供应儿子需要的奢靡生活时，马卡斯便必然会反噬。 萝拉离开的第二天，菲利普便开始作手书写递交给贵族议会的调任请求，或可说是，交易请求：以瓦伦丁城主的位置为筹码换取自己的孙女接任波顿领地，并提出附加条件一二三——不提附加条件，那些家伙们会怀疑菲利普家的用心，跟这帮混蛋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菲利普对此心知肚明。 用蜡封好信封，盖上菲利普家的家纹，将信件交给留守的大管家后，菲利普感觉心头空落落的，却又仿佛卸去了什么重担一样，浑身轻松。 “我果然已经老了啊。”菲利普暗自苦笑。早几年他还有些嫉妒过去如此多年仍旧容颜年轻的肖恩、和年纪比他还大却灵活得年轻人都比不上的普利莫，但现在菲利普已经坦然了……他年轻时向往功成名就，无所畏惧地一头扎进权力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感伤着岁月，菲利普换上城主的行头前往市政厅，在卸任前，他要将自己还未处理的事务做个了结，手底下的人也要安排好去处……如市长、市政人员这些班底他是要带走的，这些人也只能跟他走，新城主自有自己的人手，可不会信任前人留下的班子。 马车驶出城主府，坐在车中的菲利普闭目盘算着哪些人员要带走、哪些人员要剔除，忽然听到一声闷哼，车厢整个晃了下、骤然急停。 菲利普赶紧抓住车厢内的座位扶手稳住身形，还未等他喝问车夫，车门忽然被人从外打开，一支寒光闪闪的手弩递了进来。 菲利普一脸惊愕，还来不及开口问话、一根巴掌长的弩箭便刺入了他的脖子。 菲利普身体向后软倒，眼前的世界迅速地失去颜色、收缩。 最后一点光亮消退前，菲利普忽然想起出门时前来送行的儿子……说起来，马卡斯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如此关心过他这个父亲了。 刺客迅速撤退，上城区的大路中间只留下一辆车夫已经倒毙的华丽马车。 某户人家的仆人看见挂着城主家纹的马车停在路中，好奇地绕过来看了眼，被脖子折断的车夫吓得惊声尖叫。 菲利普家的大管家将老爷交代的重要信件送到中城区吟游诗人协会，交付钱币后亲眼看见游吟诗人协会放出传信鸟带走信件才安心回府，才刚回到上城区，便听闻了老爷被当街刺杀的噩耗。 悲痛万分的大管家连忙派人去找流连声色场所的少爷，两小时后才在一家顶级会所中找到马卡斯。 瓦伦丁的城主大人被当街刺杀，震动了整个上城区，惜命的老爷少爷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足足有好几天的时间里不敢出门。 幸好马卡斯少爷平安无事，市政厅不至于变成无头苍蝇…… 城主大人的葬礼上，马卡斯少爷，不，现在得说是老爷了，马卡斯老爷的挚友艾迪少爷为了安慰伤心的友人，足足送来八百枚金币的葬仪；如此豪阔的手笔让出席葬礼的贵族们暗暗咋舌，但并没有人公然议论此事，反倒是纷纷闭口不言——拉弥亚商会公然支持马卡斯少爷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拉弥亚的吃相一向难看，若是马卡斯唯拉弥亚马首是瞻，他们这些人家可就倒霉了。 瓦伦丁的贵族忧心忡忡没几天，一个消息忽然在上城区传开——菲利普城主在遇刺前向贵族议会递交了调职请求、以瓦伦丁城主的位置换取隔壁波顿领地！ 贵族议会极其重视菲利普城主的请求，忙不迭下发了调任公文、并由议长之一的公爵阁下亲自赶往瓦伦丁处理城主交接事宜！ 马卡斯用五天的时间为父亲举行了规模隆重的丧事，才刚有喘息之机、甚至还没来得及去订做新的城主服，便收到了公爵阁下派人快马送来的褒奖信件。 公爵阁下对菲利普家族急流勇退的眼界大为褒奖，声称将全力支持萝拉·菲利普女伯爵对波顿领地的统治，并暗示他已说服克洛宁王为菲利普家族分配一支家族军队云云…… 马卡斯瞬间瘫软在椅子上。 拉弥亚商会分部会馆中，艾迪少爷将密探抄送来的公爵信件放下，闭目缓和了下情绪，恨声道：“——这个废物！” 第147章 狼皇の图谋 马卡斯惧怕肖恩得知菲利普死讯, 紧捏着消息、不许人通知已经抵达波顿领地的女儿, 当城主之位引得瓦伦丁上下沸沸扬扬时，波顿领地仍旧十分平静。 波顿领地领主之位已有数年空悬，其原因嘛, 是这个破地方不但过度贫穷，还离瓦伦丁很近——底层人口跑得动的都往瓦伦丁跑了，中产人家、小贵族等有门路的也全挤破头往瓦伦丁赶；近十万平方公里的偌大领土（比福建省略小）上只稀稀拉拉分布着几万人口、连小贵族都只剩下十几家，这么个穷得内裤都当不出来的伯爵领，能有人愿意接盘才叫见了鬼…… 如今, 波顿领的人们可算是真见了一回鬼, 这天的午后, 一辆极其华丽、宽敞、车身上挂着伯爵家纹的马车带着数百人的队伍、上百辆马车驶入了波顿领唯一的城市：塔尔城。 这段时间的天气还不错, 比较清朗，坑坑洼洼、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平整过的路面除了灰尘比较大、风一吹扬人一头脸外走起来还不算太艰难……但你要是坐在马车上那就受罪了，保证颠簸得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无论肖恩、萧云还是萝拉·菲利普，都肯定不是情愿被颠成傻逼还要装逼的二缺，进入波顿领地的第二天三人便默默下了马车, 或骑马，或跟着走，宁愿被糊一脸风沙也好过跟自己的腹脏过不去。 坐在一匹矮脚小母马背上的萝拉视线扫过空荡荡的街道、关门闭户的店铺，以及路旁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行人，小脸上的神色十分沉重。 “阿云，果然如你所说，塔尔城的人也并不比那些乡村小镇上的人家好过啊。”萝拉有些低落地, “怎么会这样呢，城市不是应该好一些吗。” “流动着的水才是活水，才有生命力，才能带来繁荣昌盛。”萧云没骑马，跟在萝拉的矮脚马旁边慢慢地走，“克洛宁王国只有瓦伦丁算得上活水，所以瓦伦丁在短短二三十年前间便能繁盛起来。人们都是向往更好的生活的，深陷于死水中的人会自然而然向活水区域流动，离瓦伦丁最近的波顿领主动被动向瓦伦丁输了这么多年的血，人跑了，仅剩的经济活力也跟着跑了，当然就会比克洛宁王国其他地区更糟糕。” 萝拉严肃地点点头，挺起小胸膛，颇有少年意气地：“爷爷可以将瓦伦丁变成活水，我也可以将波顿领变成活水。” “嗯~没错，我们未来的女伯爵肯定可以做到！”萧云笑呵呵地鼓励。 跟在后面的一群菲利普家年轻人中，有几个看向那名与萝拉小姐特别亲近的异族青年的眼神儿特别复杂…… 菲利普城主唯一的儿子马卡斯一直是家族中的年轻人努力讨好恭维的目标，而对于迟早要嫁出去的萝拉小姐吧……说实话，虽然也会毕恭毕敬，但还真没多少人将萝拉看得太重要。 被菲利普城主召集而来的家族年轻人们还以为自己将要辅佐的是马卡斯，结果却被安排给了萝拉小姐；这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萝拉小姐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异族人，萝拉小姐还对这位异族青年十分亲近信赖、言听计从，连他们这些家族中人都退了一射之地，这特嘛就很尴尬…… ……要不是萧云是个异族人、迟早要离开克洛宁，萝拉又确实太年幼，没准儿这一路上就要上演宫斗争宠大戏了。 “菲利普大人何必把爵位传给萝拉小姐呢，菲利普家又不是没有人了……”有位年轻人忍不住轻声嘀咕，眼神儿里全是羡慕嫉妒恨。马卡斯是个废物在家族里不是啥秘密，菲利普大人对马卡斯失望透顶可以理解，但在家族中挑个人才也总比让年幼的萝拉继位靠谱嘛！ 菲利普家年轻一代中倒是有点儿人才的，比如菲利普的弟弟的第三个儿子，萝拉要喊一声叔叔的乔·菲利普。 听到族人低语声，乔·菲利普刻意慢了半步、不着痕迹地看向那个嘴贱的小子，狠狠一瞪，又往前方看了眼。 多嘴的家伙立马闭了嘴，走在萝拉左边的异族小子不算什么，骑马与萝拉并行的那位传奇魔法师可没人惹得起。 拿斗篷遮着脸的肖恩仿佛没有听到后面的动静一样，拢着手继续打量塔尔城中景象。 原先好歹住着几万人的塔尔城这二十年来流失了大半住户，许多房屋因年久失修而坍塌，连进城的主干道两侧都能看见房屋废墟，在城主中心地带居然能看见丛生的杂草荆棘，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奇景…… 城市都破烂成这样了，人们的生活自然相当艰难，如此庞大的队伍护送着的满载物资的车队，进入城市后居然引来了不少神色不善的家伙远远跟随，似乎很有博命抢一把的趋势……要不是萧云把外形上特别有威慑力的雪狼族都放在车队两侧、末尾又有满脸横肉的汉娜（……）带人压阵，那帮眼睛发绿的家伙没准儿早就一拥而上了。 一路行到市政厅前广场上，这周围的建筑总算是像样了点，有些正在营业的店铺，还有不少市民或农夫摆摊售卖零碎货物，保持着周边的人气、给这个破败的城市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 看见这支庞大的陌生车队，塔尔城的市民震惊得不行，再发现车队中那辆带着伯爵家纹的豪华马车，不少人更是惊诧得站了起来。 波顿领这个烫手山芋，终于有伯爵大人接盘了？！ 没多会，市政厅中跑出来好几个衣服尚算齐整、但补丁不少的本地官员，谦卑地弯着腰小跑到车队前方，领头的人一头潇洒的白发、面上满是沟壑，像老农夫更胜过克洛宁官员；这人看着衰老声音倒是中气十足，远远驻足、高声道：“敢问是哪位大人莅临？” 萝拉夹了下马腹，矮脚马踢踏上前几步：“我是菲利普家的萝拉·菲利普，谁是塔尔城市长。” 那老头惊了下，连忙将腰弯得更标准：“鄙人正是塔尔城市长，在此恭迎萝拉小姐。” “正要拜访您，市长先生。”萝拉道，“请让我们进入市政厅内相谈。” “当然，当然。”市长连忙让开道路，恭敬地在前方领路。 车队停留在广场上，萝拉跳下马邀请肖恩先生与阿云先生与她共行，又往菲利普家族人队伍中看了眼，点了乔·菲利普和另外一位堂兄的名。 与萝拉同辈的青年顿时精神亢奋，萝拉的叔叔乔·菲利普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城市破破烂烂，市政厅中也好不了多少……原本应当也繁盛一时的大厅内墙纸剥落、只勉强用白纸糊了下墙面糊弄过去，桌子、立柜上没有任何银器，连挂在墙壁上的灯台都是用木头的凑数…… 萝拉皱眉打量一番大厅陈设，疑惑地看向市长：“王容许波顿领截留三成税赋自用，这些年来塔尔城难道没有税收储备吗？怎么连市政厅都破败成这幅模样？” 这话说得很专业很到位，说明这位菲利普家的小姐是了解过波顿领才前来的，市长心中一动，原本的猜测更加确定，连忙作出一脸苦相：“萝拉小姐有所不知，原本塔尔城市政确实保有一笔税款，但在去年上任市长离职时……不仅搬空了库房，还将墙壁上的金箔都剥走了，声称不如此不足以弥补损失……我原本只是塔尔城的治安官，议会不再调派市长后临时兼任。” 萝拉嘴角一抽……强忍住不去看肖恩和萧云，板着脸走到座位上坐下，道：“我们菲利普家正准备接手波顿领地，我的爷爷派我来察看波顿领情况。你能在危难之时为了塔尔城挺身而出，这很不错，我想你应该对塔尔城有足够了解，来说说看城中情况如何吧。” 市长惊奇地抬起眼皮偷偷打量了这位年幼的伯爵家小姐一眼，见她神情沉静、面色严肃，看不出什么来，连忙打起精神，站直了身体向这位小姐报告情况。 肖恩对萝拉的表现十分满意，赞赏地点了点头，萧云也觉得这小姑娘果然没有辜负他这几天来的口水，不愧是有个坑爹父亲……在萧云看来，父母废物到极致的家庭小孩会更有危机感，成才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本能会告诉这些可怜的娃，他们根本没人能依靠…… 安静地站在旁边的乔·菲利普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视线在萧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转移到肖恩身上，默默垂下眼皮——原本只是个天真浪漫小丫头的萝拉这才多长的时间就这么懂得恩威齐下，这种政治手段，只能是来自那位传奇魔法师的教导。 乔·菲利普悄悄握紧了拳头，浓浓的不甘浮上心头……只因为出生在主支，这样的小姑娘就能轻轻松松地获得这么好的资源支持！ 萝拉坐得比较随意，这也是萧云的指点，她的身份具有天然优势，没必要随时紧绷着让人误以为她没有自信；听人说话时目光放在对方的鼻子部位，不显得过于咄咄逼人但又能表现她的专注；当汇报的人暗示自己遭遇不公、有小人时，不轻易表态、表露喜恶，因为做决定的人不可只听一面之词便被人鼓动。 “……我知道了。”听这位兼任的市长明里暗里告了半天状，萝拉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稍作沉吟，便道，“塔尔城的情况很糟糕，我想我们优先要考虑的是如何让城市中的居民恢复生气。请巴洛先生找一些空屋安顿我的随从和我的车队，稍晚些我想借用市政大厅举行晚宴，届时希望巴洛先生能将城中的官员和贵族尽数请来，我需要了解塔尔城还留下多少人家。” 没有得到继续兼任市长的承诺让巴洛有些失望，但又很惊喜这位伯爵家的小姐还是愿意看重他的，便没有说什么、连声称是，招来市政厅的女性文员招待好萝拉小姐，自己跑出去亲自安顿车队。 萝莉松了口气，这第一关算是过去了，有些兴奋地看向萧云。 萧云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怎么安顿原来的官员这点上萧云并没有直说，只是给了她一些提示，看看这个小姑娘会怎么处理；现在看来，萝拉·菲利普还是很有天赋的，本能地便晓得把胡萝卜吊在前面、让本地官僚为她所用。 一上来就砍掉原有班底倒是可以更快速地将塔尔城抓在手上，但也会导致波顿本地人跟她离心，所以适当地用本地人是有必要的……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并不是说把所有臣子都换掉，不同派系的人都得留，不然很容易玩出事——崇祯就是这么把自个儿给玩残的。 当领导并不需要事事精通，懂得用人比懂得做事更适合当总经理……呃……当团队领袖，正处于吸收知识极快年纪的萝拉无疑十分能理解萧云的指导精神，接下来便将这种用人的智慧发挥得很好： 在晚宴上见过本地人后，本地官员能留用的都放在管人位置上，自己带来的人全用在管事上。 由本地官员去组织市民中的活跃份子分批次来市政厅中学习雪狼族传授的经营理念运营模式，学习优秀的市民正式投效菲利普家（萝拉小姐）后编组放出去为未来的领主大人负责各个民生物资零售末端、宣扬菲利普家的仁慈名声；自己带来的人呢，则是直接下放到各个村落小镇、先统计波顿领地到底还有多少人口、多少土地被荒废、多少土地能够开发利用、当地民生情况如何……等等。 半个月的时间给两边人手都安排上工作，萝拉小姐累得差点儿直不起腰……要不是萧云一直拿爷爷的期望吊着她，这位贵族小姐搞不好要罢工。 “忙起来就好了，所有人都有事干，就没精神来给你找事添麻烦。”稍微整顿过的市政厅后院房间中，萧云笑呵呵地，“萝拉你看，原本你那些叔叔堂哥对你一直有点阳奉阴违，现在他们给你驱赶得跟狗一样到处跑，谁还有工夫来讲闲话？” 萝拉哭笑不得：“阿云你好讨厌哦，我才没有把哥哥们当狗呢！” “差不多啦~”萧云悠哉喝茶，“现在你还不能闲，趁现在那些本地官员有空，那帮冒险者又还在，赶紧整顿人手去把街面上游荡的闲散份子全部抓……集中起来，该修路修路，该推危房推危房，塔尔城破烂成这样了，本地人不得把城建工作搞起来？” “你说漏嘴了！你是想说抓他们的，对不对！”萝拉犀利地把小手指过来。 “不要计较这些细节……” “可把他们集中起来要管饭的嘛，我去哪里找那么多食物供他们吃？”萝拉嘻嘻哈哈一阵，又想起个严肃问题。 萧云真心特别满意这个记名弟子，虽然以前娇气了点，现在接触实事了也晓得务实精神了，笑呵呵地：“我们没有粮食，那些本地贵族有嘛~别看波顿领穷成这德性，贵族家的府邸庄园一样是怎么奢华怎么来……你召集他们，讲清楚这是为了塔尔城的城建搞的义务工程，家家都必须出钱出粮食，不出的没收庄园农场。反正你是菲利普家的娇娇小姐，任性一下怎么了，就算那些小贵族想尽办法告到贵族议会去，看在菲利普家接手波顿领这个烂摊子的份上，议会也不会给他们脸……” “这、这会不会太过分了？！”萝拉都惊了。 “哪~里过分了，只是没收庄园农场又不是夺他们爵位~要是有人公然造你的反，那正好，等你爷爷过来，夺爵位给那些跟随你爷爷辛勤几十年发展瓦伦丁的老功臣，岂不是稳妥得很。”萧云混不在乎地。没权没势么才夹起尾巴做人，有权有势又有人手，随便浪啦！ 萝拉严肃紧张地思索了会儿，痛苦地：“虽然你说的都好过分，但好像也只能按你说的做了呀。” “安啦安啦，仁慈啥的吹牛的时候说说就好，真要讲仁慈那就啥事儿都干不成。我们来这一路上你也看过波顿领的自耕农有多穷，一家人找不出两件衣服、不跟猪牛一块睡觉冬天就得冻死。都这样了，那帮本地贵族还可劲儿想办法从农民身上压榨油水，巴不得把所有自耕农全弄成自家农奴……”萧云冷笑道，“要我说，波顿领地人口剧减除了外流瓦伦丁的问题，也有本地贵族不让波顿人好好繁衍生息的问题。想要波顿领地发展起来变成活水，这帮寄生虫就得全杀了祭天。” 萧云这番话很有些杀气腾腾，但萝拉却下意识地点了下头，虽然并不是全盘接受，她也能理解并稍有认同——菲利普城主养儿子不行，治理城市的本事在萧云看来也够呛，但若跟这个世界的贵族相比的话确实能矬子里面拔个高个，至少菲利普家拥有的庄园里，农奴基本是没有的，全是自耕农。 嗯，这个世界的自耕农并不是说土地就归于他们，而是他们能以自由民的身份向领主租借土地（还要为领主服役、也就是做白工），遇到吃相好点的领主、别倒霉破产的话日子还是比农奴要好一点。 把萝拉忽悠一番赶去继续工作，萧云背着手回房间，一进门就给肖恩那张阴沉得能滴水的老脸吓了一跳。 不等萧云开口，肖恩便将一封信递了过来，这位传奇魔法师的声音和手都有些微颤抖：“阿云，这是普利莫写来的信……马卡斯，杀害了他的父亲。” 萧云心中并不是对此全无预见，但在听见此事的瞬间还是惊了——以菲利普的政治智慧，居然能这么快、这么容易地被马卡斯得手？！ 连忙快步走过去接过信件，低头展开。 “……我看不懂。”又将信还给对方，尽力作出困惑、不解、难以置信脸，“普利莫信上是怎么说的？这是真的吗？怎么可能呢？” 假的震惊和真的震惊是有区别的，萧云不敢去赌肖恩在悲痛情绪下是否还能有精细入微的观察力，只好引着他多说话。 “普利莫也……不敢置信。他和菲利普一向不怎么合得来，但毕竟也是认识多年……菲利普被当街刺杀后，他便一直留在瓦伦丁调查此事，没有来找我们。”肖恩悲痛得语气都有些哽咽，“杀害菲利普的是来自布拉德里克大陆的刺客，雇佣这位刺客的是个曾经与菲利普有过节的贵族……普利莫不相信这么个落魄贵族会有刺杀一位伯爵的勇气，在蹲守了数天后，他发现……那个落魄得连自家庄园都快荒废了的贵族，雇佣刺客的钱来自拉弥亚。” 顿了顿，肖恩的语气变得冷冰冰、咬牙切齿地：“菲利普的葬礼上，拉弥亚的艾迪向马卡斯赠送了八百枚金币葬仪。” 萧云手捂着额头，慢慢地坐下：“你冷静一点，肖恩……也许是拉弥亚商会觉得马卡斯成为城主的话比较容易控制，所以才妄自出手……也许并不跟马卡斯有关系。再怎么说，马卡斯也是菲利普唯一的儿子啊。” “呵、呵呵。”肖恩恨得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是啊，菲利普有多么痛爱马卡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要不是普利莫亲眼看见菲利普卸任城主的消息传开后马卡斯跑去拉弥亚商会、被那个艾迪拒之门外，普利莫也难以相信……居然会有这种蠢事！！” 萧云沉默下来，拉弥亚商会做事可不会顾头不顾尾，如果拉弥亚知道菲利普有让出瓦伦丁城主之位的想法并付诸实际，那么拉弥亚的人要做的事儿肯定是全力去支持自己人谋取这个位置……能干出这种蠢事的，实在是除了马卡斯不做他想。 对于菲利普的死亡，搞不好现在最后悔的反而是拉弥亚——以菲利普的政治智慧，向贵族议会提交调职申请后肯定会主动放出风声、在卸任前利用好这个时机给自家最后捞一把好处，毕竟，新城主不管来自哪个派系，要平稳接管接管瓦伦丁都得争取他这位老城主的支持。 以拉弥亚商会的政治资源，争夺新城主之位胜算是比较大的，偏偏被马卡斯这个顾头不顾腚的家伙坑了一把……于是本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他们反而比王城那边慢了一步，估计拉弥亚的人生撕了马卡斯的心都有…… 这可真是，再怎么老奸巨猾的人也防不住最亲爱的人捅过来的刀子，再漂亮的基本盘也会被窝里横的蠢货坏事。萧云摇摇头，抬起头来看向肖恩：“普利莫调查到的真相公开了吗？” “没有。”肖恩摇头，“但议会派来的公爵已经到了瓦伦丁，正对菲利普被刺一事展开调查……马卡斯那个蠢货不知道留了多少马脚等着被人抓。” “我们要全力掩盖此事，肖恩。”萧云沉声道，“自己的父亲谋杀了自己的爷爷，这种惊世骇俗的丑闻对萝拉的政治名声、对于整个菲利普家都将是致命的打击。菲利普是被拉弥亚商会所谋杀，也只能是被拉弥亚商会所谋杀！” 肖恩闭上眼睛一言不发。虽然他知道阿云这是为了老友的孙女和家族考虑，但实在是愤怒于马卡斯的所作所为，心里头的结解不开。 “我非常羡慕你和菲利普的友谊，肖恩，我能理解你对马卡斯这个不肖子的愤怒。但为了菲利普的孙女，为了萝拉，马卡斯不能背上弑父恶名。”萧云摇着头，态度坚定地，“惩罚马卡斯非常简单，但绝不能让马卡斯牵连菲利普家的名声，尤其不能牵连到萝拉。否则的话萝拉的继承权会被质疑，也许菲利普家会连伯爵爵位都保不住！” 肖恩猛然睁开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强行控制住情绪，苦笑着道：“你说得对，阿云，菲利普已经去了……我们要保护好他的孙女。” 萧云轻吐口气，肖恩能转过这个弯来就好，不然这段时日以来的努力全白忙活了：“萝拉很聪明，以她在塔尔城的表现，我们可以相信她能承担起菲利普家族的责任。但她现在仍旧年幼，作为菲利普的朋友，我想我们应该给她一些帮助……” 狠下心来坐视人伦悲剧发生，以前的萧云绝做不出这种事来……换成是之前的萧云，离开瓦伦丁当天惊觉有这种可能性后，必然会找借口让肖恩回去守着菲利普。 若是肖恩协助菲利普提前预警到马卡斯的企图、废掉这个家伙，那么于萧云的计划也并不影响，遭遇此事菲利普必然大受打击，在今后对萧云施展手段时的掣肘可能会大大降低；萧云本来就并不是很看好马卡斯这个草包少爷斗得过菲利普，在他的预想中，这对父子各自胜算一半一半。 但说到底……比起菲利普这个政治经验丰富的老贵族，年幼的萝拉更适合当好这个雪狼族的克洛宁代理人。考虑到这层可能性，萧云便选择了闭口不言。 萧云对波顿领地的期望并不仅仅是商品倾销地和对外信息窗口，有必要时，波顿领也可以是雪狼族的退路；且波顿领并不像圣布里奇那样遥远，事态不可挽回时，只需一个月的时间，萧云就能将全部族人安全地转移到波顿领来。 天秤的两端，一边是雪狼族的稳妥退路、搞不好还能当成东山再起的资本利用，一边是菲利普的性命，选择哪边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猛虎落地式感谢读者老爷们投掷的营养液！ 今天写到了咱们阿云腹黑冷酷的一面，大家不要嫌弃他呀_(:з」∠)_ 萧云：我有什么办法咯，我不心黑难道指望那帮傻白甜族人心黑？！我这是把全族的黑锅都背上了口牙！ 第148章 宿敌の初次会面 瓦伦丁, 冒险者协会运输部码头。 刚刚靠岸的大船上，一位穿着最顶级蜘蛛丝袍的长发女精灵等不及船员搭起船桥便从船舷上飞身跃起，欢快的轻风托举着她的身体、翩然落地，轻盈灵动的身姿仿佛飘落的花瓣。 运输部成员、码头苦力、正等着验看货物的商人们, 无不呆呆地看着这位英气与柔美和谐兼容的美丽女精灵,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艳。 女精灵法师似乎是习惯了这样被所有人注视，昂头挺胸、状若无人地大步离去。 “伊芙琳女士，您的意思是……你想找雪狼族阿云？” 这一次靠岸的船队上没有需要运输部官员玛格丽特亲自安排接待的客人，在看到这位貌似是临时插队上船的森林精灵后, 玛格丽特的神色有些古怪。 “对, 克莱斯特将军告诉我, 阿云老师是跟运输部的官员·玛格丽特女士一起离开的呢。”伊芙琳面带微笑, 额头上却青筋密布, “那么想必玛格丽特女士知道阿云老师的下落，对吗？” “阿云……老师？”玛格丽特神色更加古怪了。 “这很让玛格丽特女士感觉奇怪吗, 看来阿云老师对外只愿意提及他的大弟子卡莱尔？”伊芙琳微笑微笑，额头上的青筋更多了。 “……请冷静，女士。”玛格丽特要看不出这个女精灵法师快气炸那她就白混了, 连忙端正态度，“阿云先生确实是与我同行来到瓦伦丁的, 但在二十天前阿云先生便领着人离开了, 之后没有回来过，所以我也并不知道阿云先生此刻身在何处。” “我明白了。”伊芙琳微微躬身，起身大步离开、走到门外, 忽地……掏出一撮白毛，另一只手比划施法手势，风旋于她身前聚集、将那撮白毛卷了起来，“风啊，告诉我狼毛的主人在哪！” 风旋转动的速度变得很吃力，勉勉强强地将那股白毛朝南面吹了几米便迅速消散。 “(〃＞皿＜)可恶……连占卜都受禁魔影响吗！阿云老师啊啊啊啊啊！”伊芙琳一跺脚，驾驭风力朝南面飞去。 格洛丽亚走出房间，目送那名女精灵飞远，默默擦了把汗。 “女士，为什么不告诉她雪狼族在哪呢？”副手也跟着走了出来。 “雪狼族阿云是个智者。”玛格丽特丁点儿没有撒谎的羞愧感，理直气壮地，“如果阿云担心他的弟子来找他，必然会跟我们交代一二，既然他什么也没说，我们何必多事呢。” 副手面露遗憾之色，嘀咕道：“那两篇游记是雪狼族阿云和森林精灵伊芙琳合著的，他们早日碰到我们也能早日看到故事……已经断更三个月了呢。” “你说什么？”走回房间的玛格丽特犀利地回头。 “没什么。”副手赶紧挺起胸膛。 伊芙琳辛苦地隔几百米施展一次占卜术之时，萧云一行人刚刚从波顿领地回来，正通过瓦伦丁城门…… 城门官多米尼克在本月发行的《大陆游记》上看到再度开天窗的两篇游记后便确认了那么“雪狼族阿云”绝对就是本尊，书店中的客人气得掐大腿时他隐约猜到了内幕……这回雪狼族阿云还真没说谎，他确实是“外出取材”了，人就在瓦伦丁、波顿领地来回跑，哪来的时间更新…… 眼见这群雪狼人再次通过城门，多米尼克眼睛瞪大、全身肌肉紧绷、呼吸加重，用绝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动之下追过去质问那个拖稿的混蛋…… 萧云压根没功夫留意到城门官的纠结，过了城门便急匆匆往上城区赶。 这趟赶回来为了提升速度，队伍中没有马车，即使是年幼的萝拉也要骑马，一天一夜的路程连她的叔叔、堂兄都有些吃不住，萝拉倒是完全没有开口抱怨过。 肖恩有些心疼小姑娘，但全程并没有开口劝过，他也想看看萝拉有没有这份毅力……菲利普已经去世、无法为未来的女伯爵遮风挡雨，如果萝拉不能自己坚强起来，那么菲利普的家族就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急匆匆进入上城区、来到菲利普公馆，衰老许多的大管家看见小小姐、一脸惊喜地迎上前来，嘴唇蠕动，激动得说不出话。 “管家，爸爸呢？”萝拉眼眶中有泪水，忍住了没有落下。 “马卡斯少爷这段时间颇为……伤心，整日借酒消愁。昨日，马卡斯少爷出门访友……至今未归。”大管家犹豫着道，眼神游离，没有去正视萝拉的眼睛。 站在萝拉身后的萧云眼皮一抽，马卡斯这个废物……连管家都没瞒过？！ “我——”萝拉差点脱口而出要去找父亲，话未出口便忍耐下来，深吸口气道，“准备一下，管家，我要去拜访公爵阁下。” 萧云&肖恩同步赞赏地点头，只从这点看，萝拉就比马卡斯优秀了无数倍——马卡斯处理事情时的第一考虑是找别人帮忙，而萝拉，并不畏惧自己去迎接挑战。 等待萝拉更换行头的间隙，萧云与肖恩低声商量了几句，没去管马卡斯死活……菲利普的死拉弥亚商会有摆不脱的黑点，丫们比谁都迫切地希望马卡斯活着扛下罪名——刺杀伯爵这种罪名太大太重，处理不好，整个克洛宁王国上层贵族都会对拉弥亚商会失去信任。 若是拉弥亚真把马卡斯灭口了，萧云喜闻乐见，肖恩也不会有半分不忍。 上城区西城，拉弥亚商会会馆。 “肖恩回来了？！”艾迪少爷猛地站起身。 “是的，少爷，我们刚看见他和萝拉·菲利普一块儿进入菲利普公馆。”巴里特紧张地道。 “……他的女儿带着肖恩回来，他难道不知道？”艾迪少爷惊疑不定地，“这个废物——等等，难怪他从昨天起就跑来赖在这儿，这个废物！！” 艾迪少爷整张脸都有些狰狞，论心机手段他能殴打十个马卡斯，哪里还看不透马卡斯打的主意——那个废物知道瞒不过肖恩，也吃定了自己不敢动手杀他，这是打定主意要赖到自个头上来了！ 当初马卡斯求上来刺杀菲利普，艾迪少爷接下此事自然不是为了可笑的“友谊”，动手的刺客、中转的落魄贵族都在他手中，这种把柄在握，马卡斯这辈子都注定了只能乖乖听话；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事儿却成了艾迪少爷的软肋……毕竟是刺杀一名伯爵，扫尾再干净也总有痕迹留下，如果说刺杀菲利普还能全推到马卡斯头上的话，再动手杀掉马卡斯，这破事儿拉弥亚就洗刷不掉了—— 不但不能弄死这个蠢货，艾迪少爷还得保证他活着！否则，艾迪少爷就得自个儿去扛传奇魔法师的怒火。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若能将菲利普父子的死全推到自个儿头上，艾迪少爷毫不怀疑“幻惑的终结”会毫不犹豫地顺水推舟；相比起子弑父这种丑闻，拉弥亚商会野心勃勃谋杀城主父子更符合那位传奇魔法师期望的结果。 居然反过来这个破罐子破摔的废物隐隐威胁，艾迪少爷气得磨牙…… “少爷，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难道要等着别人把黑锅都甩过来吗！”艾迪少爷咬着牙道，“去把马卡斯捆了，再把那个布拉德里克的刺客绑来……我要亲手送谋杀上任城主的罪犯去见公爵阁下！” “这，少爷？！”巴里特惊了，“可是、那个刺客是我们商会雇来的人啊？” “我还能不知道吗！”艾迪少爷呵斥，“归根到底，我们不过是被马卡斯那个混蛋利用了、只是马卡斯刺向他自己亲身父亲的刀！公爵阁下也好，肖恩也罢，他们不跟拿刀的人过不去，难道还要追究我们这把刀的责任？！” “是，少爷。”巴里特赶紧躬身应答，暗自擦了把汗。还好，还好艾迪少爷虽然愤怒但并不打算把他丢出去当替罪羊……出面联系那个落魄贵族的可是他！ 艾迪少爷看着巴里特退出去的背影，什么话也没说。他知道巴里特在担心什么，不过他并不考虑让下属顶罪——不提如此大的罪名巴里特的小脑袋顶不顶得下，只论巴里特在这件事中没有过错，艾迪少爷就不能把他推出去。否则即使过了这一关，今后也不会有什么人能为他所用。 如果不是菲利普那个老混球搞了个卸任城主的戏码……艾迪少爷深吸口气，将腹内暴躁压下。这次事件说到底是他心急了些，没有确认菲利普的动向便急于出手；肖恩这个变数出现后，为避免埋在城主府的探子暴露，他中止了对城主府的监视，之后又欣喜于马卡斯这个蠢货自己把把柄递到他手上，过于操切地实施行动。 “这个亏我记下了，肖恩……！！” 艾迪少爷眼中喷出怒火，重重地一拳捶到桌子上。 躲在拉弥亚会馆客房中的马卡斯看见几名黑衣大汉粗鲁地破门而入，苦笑了下，将酒杯稳稳地放到茶几上。 被人反剪肩膀捆起来时，马卡斯一声不吭，连喊痛声都没有发出。 那个会无限包容他、无条件庇佑他的人被他自己杀害了，这之后他又没有顺利接过城主之位，艾迪少爷翻脸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 波普公爵下榻于波普家数年前在瓦伦丁上城区买下的别馆中，正接见上门拜访的萝拉·菲利普与肖恩·幻惑的终结。 勉励了一番未来的菲利普家女伯爵，年过五十仍然十分精神的波普公爵严肃地道：“议会不会容许谋杀一位伯爵的罪犯逍遥法外，请放心，萝拉小姐，本公爵将留在瓦伦丁彻查此事，必然会给菲利普家一个交代。” “感觉您，波普公爵。”萝拉连忙离开椅子，提起裙摆盈盈下拜。 待萝拉坐回去，肖恩便用手按住胸口微微颔首，沉声道：“公爵阁下，事实上，我与菲利普共同的好友，‘战神’普利莫也正调查此事，我们从波顿领地返回前，普利莫已经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肖恩还未将拉弥亚商会扯出来，一名执事便匆匆跑进客厅，躬身道：“阁下，拉弥亚商会瓦伦丁负责人艾迪·罗杰·贝克莱少爷前来拜访，声称有万分紧急之要事要像您汇报。” “哦？”波普公爵看了眼面露不快的肖恩，犹豫了下，还是出声道，“将贝克莱少爷请进来吧。” 艾迪这个名字和贝克莱这个姓氏并不够份量打搅公爵阁下接见传奇魔法师，但罗杰这个中间名有必要给予尊重……克洛宁第一宫廷法师罗杰的面子波普公爵还是要给的。 肖恩与陪坐在萝拉身侧的萧云对了个视线，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恼火、遗憾。 拉弥亚的负责人……也不蠢！ 萧云是最觉得遗憾的，如此快速地作出反应，说明拉弥亚肯定有探子埋在菲利普公馆，看来这次是没法子把黑锅全部扣过去了…… 其实这点萧云也不是没想到，但是对此他也没什么办法——难道他还能指使普利莫去将马卡斯干掉、让拉弥亚商会百口莫辩不成？ 就算他下得了这个手，普利莫也不一定肯干啊…… 艾迪·罗杰·贝克莱进入公爵别馆客厅，身后还跟着两名被人押解着推进来的男子，皆被绳索捆缚，一个神情精悍、满脸不爽，另一人狼狈不堪、跌跌撞撞，看见后者，萝拉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萧云伸手拉住萝拉的衣角，冲她摇摇头。 “……”萝拉忍了又忍，一脸纠结地坐回去。 “肖恩先生，萝拉·菲利普小姐。”艾迪少爷矜持地点头行礼，用眼神示意下属退出去、只留下刺客和马卡斯，抬头看向上首的波普公爵，“公爵阁下，等不及您的召见便冒昧前来打搅，只因我刚刚得知一件让人悲痛愤怒的严重事件……” 身为拉弥亚商会驻瓦伦丁的负责人，艾迪少爷的口才不必多说，很快便将他被“友人”隐瞒欺骗、借出下属为友人处理麻烦、却没料无意间被卷入父子人伦惨剧的“误会”过程娓娓道来；在他的描述中，他只是出于朋友间的义气才让自己的人手为马卡斯·菲利普所用，之后也一直不知马卡斯出手谋杀的人居然是菲利普城主，直到肖恩归来前一天、马卡斯躲到他的会馆中避事，他觉得不对劲，招来下属问话，才知道商会所属的一名来自布拉德里克大陆、人生地不熟的刺客，被马卡斯哄骗去刺杀了他的父亲…… 萝拉几次都忍不住开口打断、被萧云一再安抚才勉强保持冷静。 肖恩面无表情，身上的灰色法袍却无端无风自动，显然，他的心情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如果不是萧云事前一再叮嘱，这位传奇魔法师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得住——波普公爵亲自赶来瓦伦丁主持城主交接，说明下任城主必然是波普公爵的人，否则，这位公爵阁下实在毫无必要离开重要的权力中心白白跑这一趟。 也就是说，波普公爵必然会比所有人都更不愿意交接过程中出现问题——若菲利普家出现骇人听闻的丑闻，有的是人愿意就此大作文章、延缓甚至是破坏瓦伦丁城主交接！ 坐在上首的波普公爵面色阴晴不定，锐利目光不时朝低着头被捆在下面的马卡斯刺去；装模作样侃侃而谈的艾迪让公爵阁下相当不满，有肖恩这种传奇魔法师支持、却将自己落在别人手上的马卡斯更让公爵阁下恼火……心机歹毒不算难以忍受，愚蠢才是最大的过错！ 艾迪少爷陈述完毕，波普公爵没有耐心询问马卡斯是否有自辩词，而是将视线投向肖恩：“肖恩先生，你怎么看？” 肖恩冷笑了下：“公爵阁下，我想我们应有共识……马卡斯·菲利普，是个精明得连艾迪少爷都能糊弄过去的人吗？” 艾迪少爷直视前方，就像是没有听到这话一样。 波普公爵不太满意肖恩的态度，视线投向浑身发抖的马卡斯，眼睛一瞪、厉声道：“马卡斯！你有什么话说！” “我……我……”马卡斯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来看了眼恼怒的波普公爵，又看了眼冷着脸的肖恩、面无表情的艾迪，视线最后落到一脸不忍悲痛的萝拉身上，心里被狠狠地刺了一下，颤声叫道，“我、我没有这么做！” 再怎么废物，到了这份上，马卡斯也终于明白过来——身为父亲，他至少要为萝拉着想！ “我没有这么做，公爵阁下，请相信我！”马卡斯痛哭流涕，“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在被杀害前还告诉过我，我们一家将会搬去波顿领地，我的女儿将成为克洛宁唯一的女伯爵，我怎么会作出杀害父亲这种蠢事呢？” “艾迪所说的一切都是污蔑，菲利普家的财政大权在我父亲手中，我根本支付不起雇佣外大陆刺客的昂贵金币，我也根本不认识这个刺客，我什么都不知道！” 喊完这些话，马卡斯已经全身无力、瘫软在地。 坐在上首的波普公爵隐约松了口气，严厉的目光投向艾迪。 “公爵阁下，我想说的话已经全部说过了。”艾迪恭敬地弯腰道。 波普公爵点点头，眼角余光看见肖恩似乎要开口，立即厉声喝道：“来人！把谋杀菲利普伯爵的罪犯拖出去！” 马卡斯瞬间差点尿一地，但冲进客厅来的几名公爵亲兵却没有动他，更没有去碰站着的艾迪，而是拖走了满脸恼火丧气的刺客…… “艾迪·罗杰·贝克莱，你没有约束好拉弥亚的雇员，本公爵希望你能负起相对应的责任。”波普公爵语气严厉地，让想要开口的肖恩再次失去发言机会。 “我万分羞愧，阁下，我会赔偿菲利普家的一切损失。”艾迪少爷躬身道。 “肖恩先生，你认为呢？”波普公爵看似客气，实则暗含胁迫地。 肖恩拉长了脸，这种处置结果他能满意才叫见了鬼。可波普公爵根本没有给他机会便快刀斩乱麻处理了此事，此刻他还能说什么？阿云倒是给出了以与新任城主利益交换来交易对拉弥亚商会打压的办法，可谁叫对方反应速度太快、来得太是时候，让他连筹码都还来不及摆开呢！ 权力游戏肖恩也不是没玩过，他非常清楚若此时他还抓着此事不放，很可能成为那个被解决的“提出问题的人”，无奈地看了眼萝拉，肖恩勉强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再无意见。 萧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件事真相如何并不重要，只在于结果是否能让在场有发言权的人满意。这虽然有些残酷，但现实是没有哪个活着的人会愿意拿自己的利益去给死去的菲利普陪葬。 萝拉小脸紧绷，小手用力抓着裙子。年幼的她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看了这番“大戏”，她心中非常清楚——爷爷的死，父亲有一半责任，拉弥亚商会的艾迪少爷有一半责任。 波普公爵不希望再生事端，所以艾迪少爷不会受到惩罚；同样的，为了避免瓦伦丁城主交接因故被耽搁、为了菲利普家的利益，她的父亲也不会受到惩罚。 这让萝拉心痛得几乎割裂……她或许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分辨出这场复杂谋杀案的对错。 波普公爵命人将瘫软成烂泥的马卡斯带下去，一个眼神都没给这个“女伯爵的父亲”……他糊涂处理此事，不表示他看不出内中猫腻，对着这么个连自己的父亲都下得了狠手的废物，波普公爵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艾迪少爷倒是得到了客人的待遇，被邀请在肖恩下首坐下——这是波普公爵在表态，虽然处理结果上他捏着鼻子认可了“马卡斯无罪”，可不表示他愿意给谁“站台”、更不愿意沾染上这种屁事。 看似公平公允地各打五十大板，实际上纯粹是和稀泥、糊涂账，所谓上位者的处理方式，哪个世界都差不多。 萧云隐晦地看了眼他正对面的艾迪，这个家伙估计早料到波普公爵根本没有耐心去分辨对错，索性主动给波普公爵制造了各打五十大板、糊涂糊弄过去的机会……马卡斯被贵族圈子彻底割弃，拉弥亚商会则是出钱消灾，这样的结果对于拉弥亚商会来说简直不痛不痒，损失都谈不上。 对这种精明人物，萧云觉得不坑一把简直对不起自个儿……当即朝肖恩投去眼色。 肖恩似乎还沉浸在恼火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没辙，萧云只能自己来，走出座位恭敬地像上首的波普公爵行礼：“尊敬的公爵阁下，作为异族的我十分惊艳于瓦伦丁城的繁华强盛，但同时瓦伦丁城也有一些现象让我感觉非常奇怪，不知是否能向睿智的您请教一二？” “哦，雪狼族阿云，你有什么疑惑呢？”波普公爵对于能写出知名游记的异族还是比较客气的，再说瓦伦丁之前又不归他手下人管，并不在乎有人挑刺。 “之前我们部族曾前往下城区招募工人，我们发现下城区有许多成年人族并不工作，成日在街头游荡。我记得人类是勤劳勇敢的种族，怎么瓦伦丁城会让那么多的成年人族闲置呢？”萧云故作纯洁地。 “……有这种事？”波普公爵有点尴尬，心中腹诽果然是不懂事的异族，哪个城市能没有那么一些底层混混、乞丐流氓，哪管得过来！ “瓦伦丁这种港口大城，从码头到城区这条路却不太好走，又有那么多人闲着没事干，进城的时候我偶尔会想，如果能把那些看上去挺强壮又无所事事的人都拉去修路就好了。”萧云淳朴地道，“对了，还能设置个路卡，让商人们自行选择走难走的老路还是走新修的大路，走新路的话要交一点过路费，急于赶路的人就不用在坑坑洼洼的老路上耽搁时间了。” 复又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很抱歉，公爵阁下，我只是很在意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闲着不做事、还成立了什么兄弟会之类的组织拉帮结伙到处闲逛，可没有埋怨路不好走的意思。” 波普公爵“呵呵”笑着，眼睛开始发亮……瓦伦丁城的税率被菲利普经营成惯性，他的人接手了也不好随意加税；把那些成日没事干的混混流氓抓去修路，不但能让那些家伙别没事干在城里惹事生非，还能多条收钱的路子——这很妥当嘛！ 他的人接手瓦伦丁城，也确实很有必要赶紧做点儿政绩出来！ 艾迪少爷面色微变，除下城区自发组织的工会，盗贼兄弟会、红色卡门都有不少拉弥亚的线人，兄弟会甚至就是拉弥亚暗中投资培养起来的，若是全部被抓去修路，拉弥亚不就成了瞎子聋子？！ “阿云先生不太了解人类城市，如此强迫劳动会引起市民不满，对于城市稳定无益……”艾迪少爷当即强笑着插话。 “是吗？”萧云装作紧张地连连摆手，“是我冒昧了，公爵阁下，我不该胡乱说话，若让公爵阁下被市民说三道四，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波普公爵冷淡地看了艾迪一眼，笑道：“怎么会，为领主工作本就是克洛宁国民应尽的义务，那些成日游荡的家伙们不再骚扰市民，市民又怎么会责怪本公爵多事？” “……”艾迪少爷这才发现自己被坑了一把，他只是拉弥亚商会的负责人，居然对城市管理多口多舌，波普公爵能高兴才见鬼了！ 隐晦地瞪了眼萧云，艾迪少爷明悟过来，这家伙……是故意提起兄弟会的！生怕波普公爵抓错了劳工一样！ 肖恩这时也反应过来，笑着帮腔：“正该如此，我也听闻瓦伦丁有什么兄弟会、红色卡门之内的帮派组织破坏城市治安，如今有公爵阁下一力管控、将那些成日为非作歹的家伙抓去修路，不知能为瓦伦丁的市民省去多少麻烦，瓦伦丁的市民必然对公爵阁下感激不尽——听说兄弟会成员上下好几千人，修好了路，还能将年久失修的码头也修整一二。” 一听混混组织居然有这么多人，波普公爵脸色顿时严厉起来……瓦伦丁可是要让他自己的亲信来接管的，城中有这么庞大的势力游离在管理之外还了得，当即拍着大腿道：“正该如此，这些只知剥削欺压市民的寄生虫，很该为瓦伦丁出份力气！本公爵会将亲兵队留在瓦伦丁专责此事，绝不容许任何人干涉阻挠！” 艾迪少爷顿时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兄弟会有如今规模、他可是下了心血去培植的！居然毁得这么毫无价值！ 萧云一脸舒适……拉弥亚能对瓦伦丁上下了如指掌，那些混混居功甚伟，把这支蔓延在城市各个角落的手砍了，看你拉弥亚在瓦伦丁还是不是能一如既往如鱼得水！ 这两个今后会纠缠许久的宿敌，初次会面时，各胜一筹。 马卡斯在回到菲利普公馆的当天自杀，他也明白自己并没有被任何人原谅，无论肖恩还是波普公爵都不会容许他活着跟女儿前往波顿领地。 这个浑噩了一辈子的废物少爷在临死前清醒了一把、知道为了守护女儿的政治名声拼死抵赖，只是能不能获得萝拉的谅解还是个未知数……萝拉让大管家给他选了副棺材草草下葬，并没有举办葬礼。 而当萧云盘算着还能在瓦伦丁呆几天、还有哪些后续工作要处理时……二弟子伊芙琳千里迢迢地找上门来了。 “老师你这个永远不知道守约的混蛋——！！”伊芙琳卷着风力、把身体当成炮弹往萧云身上狠狠撞来，“三个月了！三个月开天窗了！！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噗——！！” 肖恩&萝拉惊愕地看着阿云被漂亮的女精灵撞飞，半天回不过神来…… 第149章 雪狼族练兵 “咳、咳咳！”萧云擦了把嘴角的血, 坚强地故作无事，“伊芙琳，这是我新收的弟子，萝拉·菲利普。” “你好, 萝拉。”伊芙琳提起法袍下摆蹲身行礼。 “你好，伊芙琳。”萝拉提起裙子还礼。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迟迟不归啊！！就算事情多脱不了身, 你就不能把稿纸送回去吗！吟游诗人协会的人找上门来了哭了哦！抱着我哭哦！”伊芙琳再度愤怒地怼到萧云脸上。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靠男人这么近……”萧云摁住她的脸把她推开，“反正上次不就天窗过两个月吗，这次多拖一个月就什么关系，吟游诗人协会迟早会习惯的, 安心啦~再说我又不是在外面玩, 忙着正事呢！哦，肖恩先生也在，肖恩先生，这是我的弟子伊芙琳。” “你好，肖恩先生。”伊芙琳提起法袍下摆蹲身行礼。 “你好, 伊芙琳。”肖恩抬手按着胸膛还礼。 “阿云老师你根本就是忘记还有连载这事了吧！！”伊芙琳转眼变脸。 “……”萧云嘴角一抽，这妞儿越来越难糊弄了！ 没辙，萧云只得答应有空马上编故事，伊芙琳才肯放过这茬…… “等等，你怎么这么闲跑过来，交给你带的弟子呢？”把伊芙琳带进客房，萧云又想起不对来。 “出师了啊，老师你不是只要我带到学徒吗？之后就是累积阅历提升精神力的事了, 他们对草原比我还熟悉，总不能我去带他们游历。”菲利普公馆的客房还是比较讲究的，伊芙琳好奇地打量着墙壁上的挂画，“这画的画技——可真糟糕！这样挂出来不要紧吗，这栋房子的主人是不是跟画画的人有仇？” 萧云赶紧倒转头跑走廊上看了眼……还好，周围没人。 “怎么说话的，让主人家听到了尴尬不尴尬，难怪你们部族不准你出去游历，你这样的瞎跑出去迟早不给人打死！”萧云气道。 “我没有说错啊，配色线条都不对，色块都糊了，构图更是糟糕得一塌糊涂，克莱斯特将军画烂了的东西都比这玩意儿像样多了。”伊芙琳不满地，“若是当着屋主人我当然不会说这些，我又不是笨蛋。” “行吧……”萧云翻个白眼，转头就走，“你先休息，我还有事忙——等下。”又再倒回来，目光炯炯看着伊芙琳，“伊芙琳，我记得你的审美很不错？” “当然。”伊芙琳立马挺起胸膛。 “那正好，你也别休息了，来指导萝拉。”萧云马上拉着伊芙琳往外走，“你别看萝拉只是个人类小姑娘，她立马要当伯爵领主的，以后还要跟我们部落做生意。你教她点没什么屁用但逼格高大上、拿出去能装逼的无用学识，免得她在人类贵族圈子里混不开……” 伊芙琳：“……阿云老师，你好像无意中把你对艺术的真实感受说出来了的样子？” “不要计较这些细节！” 把俩女弟子送做堆，萧云立马跟陀螺一样忙了起来——这点上他没忽悠伊芙琳，要抓紧时间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首先一个，就是要收集瓦伦丁市面上能适应高纬度气候的作物种子：卡莱尔这几年倒是热心地为部落送来无数种子，奈何圣布里奇的维度跟草原上完全不是一回事，大部分的种子都没法儿在草原上生存、就算能勉强养活产量也是稀里哗啦烂得稀碎……萧云哪来那个美利坚时间慢慢驯化作物，当然是从维度差不多的瓦伦丁收集比较快。 顺带还得寻找下橡胶的代替品——这个世界有类似橡胶的炼金产物，结果嘛就是橡胶树没有被本土人民重视，搞不好还窝在哪个原始丛林里被土人割着玩；而任何材料沾染上炼金术那成本都绝壁居高不下，反正穷逼雪狼族用不起…… 然后嘛，就是大肆购买染料。 没错，染料。 克洛宁也是个矿藏丰富的国家，且因人口基数厚实的关系（矮人王国的五倍）在开采冶炼方面技术比较发达（造船技术布龙菲尔德第一），矿物染料加工产业成熟、价廉物美，不可着劲儿采购那真是白瞎跑这一趟了。 乳胶、金属粘合剂等克洛宁比较盛产的东西也要采购一批，毕竟这些玩意儿雪狼族做不出来…… 比较贵的耐海水腐蚀合金样品也适当买一点，看拿回去能不能逆推出配方…… 鸡鸭鹅等禽类也要尝试带些走，能在草原上养活的话蛋白质就不缺了…… 领着艾萨克和汉娜把瓦伦丁中城区、下城区商业区跑了一遍，豪掷数千金币买走百多吨货物，三天时间就过去了；接下来么就是赶紧组织签了合同的工人上船——本来打算在波顿领地也招点人，后来过去一看那边实在是地广人稀，没下得去手。 前前后后一阵忙，萝拉也把自家在瓦伦丁的产业处理得差不多了，与这个可爱的小弟子挥泪告别，离开家乡两月之久的雪狼人们终于踏上归乡之路。 草原深处。 隔着一处不大的水泽，一群虎族战士正跟一大群雪狼族战士对峙。 刚升为“帐主”的虎族战士昆，万万没想到首次出行巡逻便遇到这么一大群“入侵”虎族草场的雪狼族，对方人多势众，而他只带了一账十二名战士，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不得。 水泽对面，为首的一批雪狼族战士并没有变狼，昆知道以人身参战是雪狼族精锐战士的特征，这让他更加不敢轻易动作。 双方对峙达半小时后，账中最年轻的战士亚恒忍不住出声：“昆，我们不会真要跟他们打吧，他们人太多了。” “我知道。”昆压低声音，“但如果我们转身就走，那些家伙就会追过来，那就更糟糕。” “那怎么办？”亚恒有些紧张了。 “还是要打一场才能走。”昆下定决心，“所有人准备——” “要来了。”水泽对面，羽身体下蹲，提着长矛的手臂微微后斜，手臂上的肌肉愈加放松，已做好发力前的准备。 “好！”一左一右站在羽两侧的小花和阿天同步蹲身。 虎族是风元素的宠儿，虎族的战士任何形态都可御使不亚于中阶魔法师的风魔法；十三名虎族战士同步化身十三头头尾长度过十米的斑斓猛虎、卷着狂风飞跃足有三十多米宽的水泽，从天而降杀入雪狼族战士队伍中。 羽目中精光暴闪，猛然起跳，手抄长矛正面刚向最强壮的那只虎族；小花和阿天迅速分开、各杀向一头；其他的精锐战士们也是各挑一个目标、上前捉对厮杀。 “吼——！！”虎族战士昆本能地知道拦住他的雪狼人是最强的一个，没有用身体去接长矛、半空中御使风力急停、一大巴掌往持矛的羽胳膊上拍来。 羽迅速弯起胳膊，手肘主动撞过去，“嘭”地一声闷响、肘尖正中昆挥过来的巴掌肉垫，巨大的反震力将两人分别震开。 战斗本能极其强悍的羽立即将长矛交到另一只手，朝对方眼睛戳去！ “？！”昆大惊，脑袋一偏、硬着头皮用牙来接矛头。 双方体型差异巨大，羽无法再度转换进攻角度，只得避让、一脚踹到对方肩部、向后跳出四、五米远。 “这个家伙……很强！”昆&羽同时产生相同念头，下一瞬间，一狼一虎再次发起对冲。 羽可以单人拦下昆，其他的精锐战士就比较吃力，好在雪狼人比较多，外围的小队眼见有谁顶不住了、便会六人一队上前接手。 雪狼族六人一组的“狼群战术”对上虎族随心自如的天赋风魔法能力及强悍的肉体并不算特别占优势，因为……想合围虎族太难。一旦背后有人包抄、虎族便会利用风魔法大幅度位移，将合围努力化作无用功。 但虎族想要命中乃至击伤雪狼族战士，也有点难度……雪狼族战士间的攻防配合发自本能，几乎没有破绽。 缠斗一阵，昆忽然发现不对……他周围的战友亚恒，对战的雪狼人怎么换了一批又一批？ 心念电转间，昆忽然想起账主间流传的一个传闻——似乎有好几个账主在巡逻期间同样是遇到过大批雪狼族战士、而后又同样将对方击退？！ “击退个鬼啊！上当了！”结合今天这事，昆哪还不明白这是咋回事，猛然积蓄风力将纠缠他的雪狼族战士击退，放声咆哮，“撤退！全员撤退！” 十三头斑斓猛虎同时发动风力，威力不可小觑，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等到强风消停时，这一账的虎族战士已经跑出老远…… “这批虎族怎么跑得这么快啊！”小花刚下去休息没一会，正准备继续上阵呢，虎族全跑光了。 “我们已经找了好几批虎族‘练兵’过了，也许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阿天抓抓脑壳，猜测道。 羽点头：“应该是这样……我们走吧，在这附近也呆得够久了。” “好勒！”打高兴了的和意犹未尽的战士们纷纷响应。 “现在看，我们想打虎族还是有点难，他们想跑我们根本留不住人。”羽甩了甩有点儿酸痛的胳膊，边收拾东西边跟战士们道，“还得多练练，找找虎族的弱点在哪……” “弱点没发现，就发现他们的脑壳特别硬，尾巴抽人特别痛。”阿天龇牙咧嘴地撩起衣服揉着腰，上面一条特显眼的红痕。 “都说了尽量绕旁边打，我们又不像毛毛这样强。”小花瞪了眼伴侣。 昆领着手下的战士跑出去几公里才停下来，朝后看了眼、发现那些雪狼族果然没有追，顿时颇为恼火…… “昆，怎么忽然就喊走呢，你不是说担心他们追击吗？”亚恒还很蠢萌地问。 “追个鬼，他们拿我们练兵呢！”昆没好气地道。 “练兵？！”旁边一名恢复人身的战士惊诧地看过来，“不是吧，难道雪狼族想跟我们虎族开战？” “鬼知道那帮蛮子在想什么！”昆糟心地，“大家都听好，回去后绝对不可以跟别人说这件事，要说也是我们打退了一群雪狼人，知道吗！” 十二名战士呆呆地盯着他看…… 亚恒拍了下脑袋：“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说怎么总听那些巡逻账吹牛，动不动打退百多个雪狼族战士……哪那么多雪狼人呢！” “还不闭嘴，就你聪明！”昆呵斥。 昆叮嘱了一番手下战士，回到王庭后便立即喊来跟他关系好的两名账主，拉起三只队伍再度赶往之前遭遇雪狼族的地方；但此时已是一天后，雪狼族早就走出去百把公里了，昆等人找得烧心上火也没找着…… 数日后，布雷江的某条支流边。 “呀呼——！”小花爬上河边高高的岩石，欢呼着跳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引来战士们一阵笑骂。 “之前变过狼的都变身过来刷洗干净，这里过去就是东部了，可没这么多地方让洗澡。”羽光着屁股站在浅水中，一边拿着大刷子给惬意地趴在河水里的阿雁刷毛，一边朝河中玩耍的众人喊。 “哪个帮我刷一下？”一名战士把人身洗干净，走到浅水区来，拿着刷子喊。 “来来我帮你！”有个跟阿雁同龄的年轻战士嘻嘻哈哈地跑过来。 “你注意刷轻点，不要又刷掉我一大堆毛。”喊话的战士把刷子递给他，往水中一趴现出狼身，“嗷、好痛！都喊你轻点！你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 羽看不过眼，抬脚朝那个搞事的小家伙屁股踹过去…… 下风处，几名赤身果体、伤痕累累的猫族正趴在草丛中寻找能吃的根茎植物，忽然听到风吹来阵阵嘻哈声。 这几名猫族迅速趴下不敢动弹，又等了会儿，嘻哈声时有传来，雪狼族特有的嗷嗷叫声也刮来了几声。 这几名猫族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耳朵缺角的低声道：“好像是雪狼族的声音……雪狼族不可能和虎族一起的，是吧？” 另两人不约而同点头，十五年前的兽皇借兵事件后雪狼族跟虎族的关系便相当冷淡。 草原上的几大种族，半人马已经凉透了不必说，牛头人和雪狼族都是有可能帮助外人的种族，只不过牛头人有实力帮，而雪狼族自家都饿得嗷嗷叫…… 耳朵缺角的猫族颤声道：“不如我们求助下雪狼族？只要一点点吃的，一点点就好，他们会给的吧？” 另两人没有说话，齐齐吞咽了下口水算是表态。 幸运地从虎族东部营地逃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来他们饿得恨不能跟牛羊一样啃草吃，虽然心里知道雪狼族很可能拿不出多余食物，但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一丝希望。 耳朵缺角的猫族带头，另两人便快步跟上。 小心翼翼地走出一人多高的草丛、远远地看见雪狼人，这三名猫族瞬间呆住了。 起码有二百来人规模的雪狼族占据了一整片河段，有的在河中央玩耍打闹、有的光着屁股在河岸边的沙地上撕咬打滚；有的变成狼身趴在河边浅水中让人刷洗毛发，洗干净的大狼散开来趴在高低不等的岩石上晒毛…… 虽三名猫族站在下风处，但他们从草丛中出来后气味也被雪狼人们嗅到，靠近这边的河岸，几名雪狼人停止打闹，好奇地朝他们看过来。 “哎呀，好脏诶！”年轻战士看清这三名猫族，当即“童”言无忌地。 阿天呼了年轻战士头皮一巴掌让他闭嘴，朝三名猫族挥手：“你们好！” 一小时后。 被雪狼人半强迫地刷洗干净的三名猫族穿着雪狼人的衣服（衣服就够他们当袍子穿）、乖巧坐在一堆雪狼人中间，三个人六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正沸腾着的大锅。 “不要急，你们长久没有吃饱的话不能吃硬的东西，粉煮软一点再吃。”小花边搅拌，边安抚地道。 “你们几个好小啊，耳朵的形状也没见过，你们是什么猫族？”阿雁围着三名猫族看了半天，还伸手去捏人家的耳朵。 “阿雁！”小花喝道。 “是山猫啦。”一名原居于草原中部的战士道，“猫族里面的小型种族，比球球他们的兔狲还小一点。”（原型：安第斯山虎猫，体型类家猫） “还有比兔狲更小的猫族啊，难怪这么小。”阿雁惊奇地揉那个耳朵缺角山猫的脑壳，揉得人家差点坐不稳。 “……”耳朵缺角的山猫呆呆地看着他。 “阿雁！”小花冲过来，一脚把阿雁踹飞，又追过去一顿踩…… 羽无视被踩得嗷嗷叫的阿雁，上前继续搅拌煮粉的锅。 三名山猫：“……” 因山猫的体型比兔狲还略小些，人形的身高只有一米三、四左右，羽想了想只给他们装了萨尔食量一半的粉，等他们吃完了又休息会，才跟他们问话。 “你们是从虎族东部的营地跑出来的？那边是什么情况？” 山猫体型虽小，但继承了猫族体型大小不影响智力的优点，耳朵缺角的山猫愣了下，便反问：“你们是准备去东部吗？” “对，我们雪狼族有个原来住在红树林高地的部落被虎族袭击，活着的人都被抓过去了，我们要去找他们。”羽坦然点头。 山猫连忙摇头摆手：“最好不要，东部的营地每一处都至少有一个中账的虎族战士看守，起码也有一百三、十四人，你们这点人救不了人的。” “我知道。”羽再度点头，“我们现在只打算找到他们的位置、查看周围地形，冬天下雪后我们才会动手。” 山猫有些惊诧，草原上的冬季出门？雪狼族什么时候有雪精灵的本事了？ 但他知道这些不是他该问的，想了想，这名山猫道：“我们在东部被虎族奴役了几年，只知道虎族在东部有五个存放物资的营地，这五个营地的具体位置，我们只知道去过的两个……这两个营地里面并没有听说有雪狼族。” 羽皱起眉头，阿一当时仓促地逃出来只勉强记得方向、但不能确认族人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想了想，羽又问道：“那么半人马一般关在哪个营地呢？” “半人马要给虎族运输物资，哪个营地都有。”山猫道。 “好吧，那就只能一个个找过去了。”阿天在旁边叹气。 山猫见自己没有帮上忙，担心这些雪狼族会不管他们，连忙道：“我们知道虎族的营地巡逻换班情况，和部分他们运输物资时走的路线，顺着那些路有可能找到另外三个营地，也许能帮上你们一点忙。” 羽眼睛一亮，跟阿天和小花交换了个眼神，恳切地：“那么能请你们和我们一块去吗？” 耳朵缺角的山猫大大松了口气：“当然。” 羽想了想，又道：“你们的族人被关的部落也可以带我们去认认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会尝试着救出来。” 羽这样说是考虑到阿云经常在念叨猫族不够用……其实草原上的猫族部落并不少，草原西部就有二、三十个，奈何猫族戒心很强，跟雪狼族交易了几年香料也没有表露出迁移意向。 三名山猫听了这话却并没有表露兴奋，反倒是情绪低落起来。 羽顿时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尴尬。 “我们部落被虎族攻陷……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耳朵缺角的山猫苦笑着道，“一开始族人们还在同一片草场上工作，后来……分散的分散，死的死，我们也不知道族人们都在哪，还有多少人活着……” 这样的事儿光是听都不舒服，更别说发生在自己身上。羽沉默不语，伸手轻轻拍了拍这个小个儿的肩膀。 周围的雪狼族战士们默默散开，或整理行李装备，或把自己的武器拿出来擦拭保养。 小花拎起刚被她收拾了一顿的阿雁，提到远处甩到草地上，便开始挽袖子：“平时叫你训练刻苦点你总不听，看见了没有，要是没有保护部落、保护族人的力量，前有猫族，后有阿一的部落，都是我们未来的下场。” “诶？等等——” “阿云说过多少回，落后就要挨打、弱小就要挨欺，你懂不懂！懂不懂！” “懂懂懂别打了好痛嗷嗷嗷！！” “我要替栗族长好好教训你！！” “阿栗才不打我呢哇哇哇！！” “红叶他们想当战士当不成、不得不为了部落去做别的事，你能来当战士还不珍惜！” 三名猫族齐齐扭头，呆滞地看着不远处被暴打的雪狼人。 阿天朝跟阿雁同龄、平时就特别皮的那几个年轻战士道：“看见了吧，再不勤快训练，就要和阿雁一样被收拾。” 年轻战士们瑟瑟发抖，齐齐点头……羽打人还有点轻重，小花动手可是哪痛就揍哪。 三名猫族：“……” 耳朵缺角的山猫由衷佩服，难怪雪狼族这么强……不强怕不是要被自己人打死。 第150章 新生儿 草原东部，越靠近约克山脉的地域地势越高, 沼泽水泽渐少、丛林草地愈密。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 飞舞的蚊虫十分吵闹, 大团大团的蚊子在草丛间盘旋，若有人类敢在这种地方将皮肤无防护地露出来, 只需数分钟便会被盯出成片肿包。 雪狼族倒不畏惧蚊虫，只是被吵得不甚烦扰，小花、阿天几个都拿自己的毛堵住了耳朵，才能忍住嗡嗡怪声趴在草丛中不动弹。 战士藏匿之地、正前方东面约四、五百米外, 至少两个账（一账十三人）的虎族战士押运着一列长长的车队，正顺着丛林外踩出来的小路自西向东而去。 这支车队装载的货物与之前见过的队伍相比并不算特别多，但装货的平板车上都用厚毛毡小心地盖着遮风挡雨，显然, 这批货是粮食的可能性大过于草料，在押运上虎族才会如此慎重。 战士们静静地趴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那只车队走得看不见, 这才纷纷起身, 猫着腰向后撤离。 “车轮压的印子很深，车上的东西肯定很重，又比一般车队多出来这么多虎族战士, 应该是送到很重要的地方去的。” 密林深处，雪狼族临时搭的营地里，小花将自己观察到的细节跟羽仔细说了一遍，道：“毛毛, 你说这支车队去的方向会不会是关阿一族人的地方？” 羽皱眉思索了半天……拍着大腿道：“去看一看再说吧！” 羽的性格并不属于灵活机变那一类，什么都讲究个“稳”字的他不喜欢冒险、不喜欢挑战未知，他更愿意在自己有足够了解的范围内做事。 今年这趟出来，萧云给他的要求是尽量摸清楚草原上的路况、搞清楚虎族草场连到哪，尽量与中部雪狼族部落接触；除此之外，是否深入打探东部、借虎族巡逻战士练兵等比较冒险的行为就只看有没有机会……有机会又没风险就放手去做，有风险，立马收手。 这样主次明确、相对宽松的要求对羽来说就很妥……若强迫他一定要进入东部啊、一定要让战士们跟虎族多接触了解啊啥的，那他搞不好会麻爪。 与羽这种需要有人明确给出命令、划出“安全范围”才能把能力发挥出来的人相比，草根族长虽然年长，“挑战精神”可就要强得多了。 草原西南边陲西海岸，离精灵港口约两小时路程、靠近晋江运河入海口的海岸线上，萧云指着空旷的荒野，转头朝草根族长笑道：“这个地方地势比较高、比较平坦，从部落里运建材下来也便利，咱们就把这块地儿盖成我们部落跟海族合作的味精工厂，由草根族长你和栗族长一起把这个荒凉地搞成热热闹闹的工厂区，有没有信心？” 栗族长咽了口唾沫，貌似是有点方，草根族长却是坦然一笑：“当然有信心，我们有什么好怕的，不是有部落的大家，有阿云你支持我们吗。” “……对！”栗族长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应和。 “好！”萧云就很喜欢草根族长这种豪气，笑着把前期规划图拿出来，带着俩族长一块走进荒野中，指着各处开始讲解这个工厂区要怎么盖……六百多名男工现在全吃着雪狼族的白饭，萧云指定不能让这帮人一直闲着，肯定要拉出来当劳动力，监督建设的任务就放在了俩族长身上。为以后发展扩建考虑，厂房可不能乱搭乱建，要有规划有计划的来。 把约有六十多亩地大小的荒野走了一圈，掏出皮尺、用石灰粉、石块标下不同功能区建设位置；工人生活区、厂区、车间、仓库、以及海族员工临水居住区等等地方都分类标注好，天色也差不多暗下来了。 回到精灵港口，萧云顾不上吃完饭、召集族人和工人代表先开了个会。 “今晚我就搭阿树他们的船回去，最晚后天早上，就会将建材分批运下来，并让阿月的团队下来配合你们建设。”萧云严肃地，“这个地方我要作重讲一下，盖房子、盖大车间房的经验我们都有，但是我们雪狼族搞建设和人类搞建设不一样，我们从屋顶摔下来也好、被石块砸到也好，没那么轻易受伤。可人类不一样，在建设的同时安全工作一定要到位，要避免在厂房建设期间出现伤残情况。” 担心族人们不理解，萧云指向混入工人代表的萨尔：“普通人类的身体强度基本上和我们的萨尔差不多，我这么说大家可以理解了吧？” 一众雪狼族这才开始紧张…… 萨尔：“……” 其他工人代表：“……” 以人类治理人类这个“政策”在工人上船后便开始执行，这些工人都是瓦伦丁下城区的居民、相互之间有一定的了解，萧云便让他们自己选出工人代表、并将自己人萨尔也塞了进去——没错，萨尔现在也是工人集体的一员了，原为波顿领地塔尔城居民的他“衣锦还乡”回老家一趟、带回来四十多个原为街坊亲朋的壮劳力。（萧云：这可不算是招工！咱没有连小弟子的人都抢！） 要盖的房子都是单层建筑，不用担心高空坠物、免去萧云头痛上哪搞安全帽的麻烦，那么剩下要注意的也就是工人跌落摔伤、被石头砖块砸到脚之类的问题……这方面问题也不算很大，这批工人八成以上干过码头苦力，不是没干过活儿的废柴。 讲了安全问题，又讲工人管理问题，这方面在船上已经讲了无数回了，总结起来就是五条：严禁打架斗殴，严禁赌博，严禁强奸鸡奸，严禁偷窃强抢，严禁以任何方式侵占他人利益。 萧云是一点儿也不指望下城区出身的居民有多讲究互助友爱、素质道德，所有不能干的事情都明明白白制定成制度，并一再重复申明、做到人人皆知，此时，他又将这五条基本制度跟六位工人代表重申：“这五条规定违反任意一条，记大过一次。违反三条，或同一条例违反三次，三次大过累加就开除，结算工资送回瓦伦丁，并永不录用。这一点对普通工人适用，对工人代表、以及以后从工人中升到管理职位的所有人也适用，没有任何人有特权，请大家务必牢记。” 萨尔很淡定，魔鬼阿云的习惯他多了解呢，违反规定必然没有好果子吃；另外五名工人代表面色各异，倒没人敢公然炸刺，齐齐点头。 “我知道大家以前的工作环境不太讲究，工会的小头领小工头手握还没鸡毛大的权力就敢肆意胡来、吃拿卡要。但我们雪狼族的规矩和任何工会、组织都不一样，这种事情在我们这儿是绝对不允许的。”萧云加重语气，“我们雪狼族所有人都是要参加工作的，没有任何人有特权躺着吃睡、占别人便宜。诸位既然现在为我们雪狼族工作，还请切实遵守我们雪狼族的风气习惯。” “是，阿云先生。”工人代表之一的山姆听了这话特别高兴，回答得非常大声。他在码头当苦力时紧巴巴的薪水被工头一再剥削，现在雪狼族坦诚说明他们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那就等于以后他的收入都属于他自己，当然极其乐意。 另外几个工人代表中有两个的神色不太情愿……本以为成为工人代表就能在工人之中有特权，萧云让工人们自行选举时这两个没少上下活动、许诺出大堆好处，现在财路还没开始走呢就被萧云把路基挖了，他们心里能舒服才怪。 萧云压根不管他们是啥心情，把该讲的讲完便宣布散会、放这些工人代表去通知其他工人。 三个人里面就必然会有至少一个人有私心，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真要求水至清，那不是有没有鱼的问题，而是连水都不会有。规章制度监管制度做到位、奖惩机制坚决执行，尽量不给有私心的人伸手的机会，那么不管心里打啥主意，不能施行就不算有错误。 搞定男工这边，接下来是女工。 萧云自己又不是没当过人类，哪不知道人类男性全年发情还毫无自制能力的德性……他根本没让女工和男工群体交集、船都是分开坐的，进了精灵港口后更是没等男工们下船就把女工全安排进了精灵族安置附庸种族的生活区。 女工同样也有600多名，选出了六个工人代表，萧云跟她们交代的内容和男工那边完全不同，提的都是分批次随雪狼族船队前往部落的安排。 这么大批女工萧云是无论如何不敢放在西海岸的，一大批男工虎视眈眈就不提了，精灵港口里精力旺盛的冒险者还少？别说什么这些女工平均颜值及格分都不到、外形比较安全，勃起的男人比起饿急眼的野兽可理智不到哪去。 搞定女工这边，又忙不迭去找艾萨克、汉娜、肖恩、普利莫…… 把该安排的事情都忙利索，月亮都升得老高了。饥肠辘辘的萧云摸到阿树的食品店、边啃着麦面饼边跟着食品店的人搭船回部落…… 形制简陋的木筏在夜色下被撑杆撑起、逆流而上，坐在船头的萧云啃完了面饼，回头看了眼船上装着鸡鸭鹅的笼子，露出疑惑神色。 “奇怪……该带的都带上了啊，怎么我老有种忘记了什么重要事情的错觉？”萧云挠挠头皮，偏头想了好会儿也没想起来。 伊芙琳天一亮就起来了，急匆匆洗漱完毕便穿上常服跑来找萧云。 “阿云老师回去了？！”只见到一脸茫然的草根族长，伊芙琳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木筏回到部落，萧云脚踩到自己老家的地面上，这才一拍脑袋、想起他遗忘了啥：“……吗的，把伊芙琳那妞儿丢了。” “嗯？”一块坐船回来的肖恩目光炯炯看过来。 “没事没事。”萧云立马朝老帅哥招呼，“走着肖恩，咱们去看跟你提过的绿龙实验室。”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肖恩有些激动地。 回程前萧云完全没有对肖恩提过他这个禁魔的雪狼人对魔法理论也有所研究，倒不是他不愿意装这个比，而是他这套理论暂时还没做到逻辑完美闭合、有些地方还没琢磨透。在没有有力实例证明的条件下拿这个来装逼很容易装成傻逼，尤其是对方还是成名已久的传奇魔法师…… 准备回来了嘛，这个逼就可以装一下了——只靠理论（嘴炮）说服人还是有点难度的，有能把理论付诸于实践的例子，那可信度无疑靠谱得多。 于是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留在克洛宁王国辅助萝拉一段时间的肖恩，回草原的心情比萧云还迫切…… “啊哈哈哈，想向我巴尔克大爷讨教新型魔法理论实践吗？没有问题！” 绿龙一如既然地……好哄，一开始看见人类传奇魔法师还隐有敌意，萧云三两句彩虹屁上去，这货的尾巴立马上了天。 巴尔克兴奋地跑出去，没多会便随手拉了个一脸蠢萌的雪狼人回来，以自己的零食换这个雪狼人变成巨狼，然后拿人家当实验体施展了一招自研发·新型魔法：瞬间冰冻术。 萧云死鱼眼看着被零食骗来的族人瞬间给冻成大冰砣子…… “这？！冰冻魔法居然能对雪狼族生效？！”肖恩惊奇地跑到咔咔裂开的大冰砣子旁边，两百多岁的人了硬是跟发现新奇玩具的小男孩没区别，“不对，根本没有感受到魔力波动，这不是魔法？” “当然是魔法！”巴尔克得意地，“将空气过滤净化、加压冷却成液体，再制造真空环境将这种液体储存起来，需要的时候释放出这种液体，它会在两秒时间内膨胀成700倍的气体！两个立方厘米的液化空气就可以冻住一整头雪狼人，要冻住我老爹奥斯顿的话，十个立方厘米就行，哦哈哈哈哈——！！” “……”肖恩完全听不懂，只觉得不明觉厉…… 见传奇魔法师都被自己惊得无话可说，巴尔克更加得意，很用力地比出个他自认为特别帅气潇洒的手势：“最重要的是，我巴尔克大爷自研发的瞬间冰冻术无论是施展还是生效期间都没有魔力波动、难以防御！禁魔的雪狼族要中招，有精神场的大魔法师要中招，穿戴一身魔法饰品的奥斯顿老爹也肯定会中招！哦哈哈哈哈——” “你这个混蛋拿我的族人做过多少次试验了！谁给你的脸自称这是你创造的魔法！！”萧云一个飞踢踹了过去…… “我又没有白白要别人配合、我的零食都给他们了的！” “那也不行你这个白痴！！” 蠢萌的族人挣脱冰冻，一边甩头抖身上的冰渣子，一边幸福地把巴尔克的零食往嘴里塞…… 肖恩：“……” 稍待片刻。 “这个是我巴尔克大爷自己……呃……和阿云一起创造的魔法：高磁闪电鞭。”巴尔克悻悻地揉着鼻子，走到比较空旷的地方，双手一搓各释放出一道电力，并在半空中相交、连成一条鞭状闪电链。 肖恩眼睛瞪大，电系魔法最糟糕的地方是难以控制、释放后是否命中全看运气，且在御使时一闪即逝、消逝速度极快；但巴尔克双手释放出来电流却丁点儿没有消逝的意思，反而是一直持续着、霹雳巴拉地冒着电光？！ 巴尔克又得意起来：“电系魔法会瞬间溢散的原因是没有导电物质留存电力，本大爷这一招高磁闪电在施展前先用魔力在双手间塑造出共振介质、模仿出魔力增幅器的非物质形态，将高强度的电力导流在双手间，任意活动延展、指哪打哪，想持续多久就能持续多久~！” “……”肖恩张口结舌，他还是听不懂，满脸的不明觉厉。 “没错，这个魔法最适合拿来电解消毒水。”萧云对这个魔法的满意度远远高于之前那个瞬间冰冻术，大点其头。 巴尔克：“……” “电……解？”肖恩努力地想跟他俩做朋友……怎么说也是传奇魔法师，全程听不懂也太尴尬了。 “就是利用没什么屁用的电系魔法让溶液中的成分产生还原作用生成新物质，我们部落大规模畜牧、圈养牲畜需要的大量消毒水就是通过电解盐水获得的。”萧云解释。 肖恩：“……” 幻惑的终结不禁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开始质疑他自个儿会不会是假的魔法师，为什么他连雪狼族对电系魔法的作用描述都难以理解…… 萧云倒是很满意肖恩这幅世界观破碎的反应，这货之前的名气太大、见识太广，不把丫原有观念敲碎就很难跟他做朋友；把巴尔克踢去上班，萧云友好地拉着肖恩进入巴尔克的实验室，从中学数学开始给这位传奇魔法师补课…… 穿过来五年，部落中的许多事务已经不再需要萧云事事经手，蠢萌的族人们经过他的大力鞭笞终于走出来不少能独挡一面的人才。比如萧云出海期间，先后从中部赶来投奔的几个部落就被族人们安排得不错——成年人参加修路，幼崽参与部落日常劳动养猪养羊，适应新环境再调到更适合的岗位，这么个流程萧云都展示了多少次了，就算是牛角都知道该怎么干。 阿月领着壮大的两倍的工程二队前往西海岸参与味精厂建设，临行前回家看了眼伴侣和新生的幼崽，抱着自个儿第一个孩子撸了半天毛都不肯放手，还是急于做事儿的青草不耐烦了一脚把他踢出门，这个蠢爹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人。 青草还在负责工作队，拎着自己孩子在部落里找了半圈发现羊毛比较有空，就把自己才刚三个月的幼崽塞了过去，扛着锄头急匆匆离开。 抱着部落最小幼崽的羊毛：“……” 萧云布置一堆初一数学题丢给肖恩，出门上食堂找吃的，经过活动房时忽然听见极其稚嫩的哼哼声。 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了几米，萧云蹭地一下倒回来。 有了更宽敞的会议室后幼崽们已经不怎么爱来相对逼仄的活动房了，这会儿屋里只坐了羊毛和两名雪狼族小姑娘，正边嘻嘻哈哈地谈笑、边缝补穿破的衣物。 羊毛盘坐着的大腿上，爬着一只软软的、估计只有成人两个巴掌大的小白狗……小白狼。 “羊毛，这是……？”萧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扶着门框颤声问。 “阿云回来了呀？”羊毛开心地站起来、单手拎起小可怜的后颈皮，“这个哦？这是青草和阿月的幼崽，还没有起名字呢。” 萧云盯着轻声哼哼的幼体小白狼，下巴不住往下掉…… 刚穿过来时，从原主破碎的记忆中接收到的、原主极其年幼时关于母亲和家庭的回忆再次重现萧云脑中——原主最早期的记忆中是被母亲放在极其粗粝、类似于粗麻口袋质感的布料上的，按萧云后来在部落中的生活经验看，那应该是雪狼族粗糙加工过的兽皮；应该还是婴儿的原主幼嫩的皮肤并没有被糟糕的粗糙兽皮擦坏，只是觉得接触面不太舒服…… 再结合当下看到的这一幕，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雪狼族的幼儿时期，不是人形。 因为原主记忆中的下一段画面，以人形跑跑跳跳的原主起码有三、四岁了。 萧云：“……(o言o)”这不科学！！ “阿云你要抱抱他吗。”羊毛忙着缝衣物，把青草的宝宝递了过来。 萧云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跟小狗崽，呃，狼崽差不多的小家伙软软的屁股就坐到了他摊开的掌心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族血脉相连的缘故，怎么看这个新生儿怎么感觉违和的萧云忽然间有种心底某处柔软被触动的感觉，很自然地把这个小东西轻轻搂到了怀里。 根本看不出是智慧生物幼儿的小家伙抬起头，抽了抽鼻子、绿盈盈的眼珠子眨巴了下，伸出双爪抵制萧云的胸口，口中发出轻哼声，似乎是不愿意被萧云抱住。 “你走得太久了啦阿云，青草的幼崽不认得你的味道，他不喜欢你诶~”羊毛没心没肺地乐道。 “哼。”萧云不理这幸灾乐祸的破孩子，抬手轻轻抚摸了下新生儿的小脑袋，心情奇妙地平静了下来。 部落有新生儿出生意味着部落的可持续发展能够继续下去，去年冬天努力劝说族人们产崽的他，虽然有点难以接受雪狼族的幼儿期跟动物没区别……但心里还是高兴的。 用手指摸了摸小家伙圆滚滚的肚皮，萧云心中原来有些模糊的觉悟开始变得清晰，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确实地影响到、改变了雪狼族的生活，部落中新出生的孩子们都不必、也不会再去经历饥饱无度、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们可以在富庶稳定的环境下生活，可以拥有无忧无虑的童年，可以健康茁壮地成长。 “……嗯！”萧云暗自点头，全身上下瞬间又充满了战斗力，双手捧起新生儿举高高，坚决地道，“一代要比一代强，一代要比一代好，你们这一代娃娃教育一定要更抓紧，争取以后个个都聪明伶俐，不会再有人为点零食就被头蠢龙骗到！” 萌萌哒幼儿：“嘤嘤？” 第151章 学无止境 运河的出现将部落往返西海岸的耗时大大缩短, 无论运送物资还是晒盐都极其方便, 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掐着时间在每年最热的时候狠狠地晒一批；虽因拉弥亚这个垄断商会的存在没法靠卖盐达成经济增收, 但充足的海盐已足够为部落发展提升极大助力。 不说卤水再利用，光是盐水电解的消毒水就帮了部落天大的忙……集中养殖畜牧，消毒卫生搞不到位可不是说笑的，地球上的现代化养殖场都经不起疫病折腾, 更别说草原上了。 新建的鸡舍鸭棚鹅棚里里外外消毒干净，负责养殖业的花豹鱼骨检查了几遍, 这才敢把阿云大老远从海外带回来的禽类移进去。 结合人类在养殖方面累积的经验，除鸡群外，鸭群和鹅群都采取半放养模式；鸭群养在靠近部落南边、果园后面的池塘处，鹅群么直接养在苜蓿田里，就地喂食新鲜苜蓿。 二级劳动力队伍已经壮大到千人以上, 这对鱼骨来说是不小的压力，他原来在的猫族部落就算是大型部落也就那么三、五百人，他这等于是一下带了俩部落的人手，愁得差点儿斑秃；还好萧云回来后答应他过段时间就把牛栏和养猪场分出去，这才让他脸上有了点笑容…… 萧云也是考虑到他本来就忙得团团转, 又要给他加塞工作, 怕不是稳重的鱼骨也要跟青岩一样把弦甭断、就此长歪……咳咳, 这才手下留情了一把。 鸡群易病，在船上就死了一批，上岸后转移到部落期间又死了一批，剩下的几十只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还好萧云带了一批受精蛋回来，借助火炕人工孵化后还能再努力一把。 大鹅就不一样了，这玩意儿不愧是家禽中的战斗种族，熟悉了鸭棚后便开始尝试着啄食苜蓿，迈着大爷步子在苜蓿田里耀武扬威。 鸭子的话适应力也要比鸡群好得多，刚放进鸭棚时还挺没精神，隔了好会儿才出来到池塘周围晃荡，习惯周围环境了，有些比较活泼的还会自个儿跑进果园啄虫子吃。 鱼骨安顿好这些为部落提供蛋白质的禽大爷，安排俩猫族和俩雪狼族幼崽留守鸭棚这边，转头便直奔着养猪场过去。 萧云给了口风后，鱼骨就从他认为比较可靠、爱养猪的人里面找了两个来专门看顾养猪场，一对金猫兄弟。 这对金猫兄弟，在猫族里面也算比较异类…… 相比起雪狼人整体emmmmm的颜值，猫族的颜值夸一句整体标准线上并不过头，就算是萌系的兔狲战士秋，除了实在“兵长”了点其实也算颜值在线，也就是说，猫族基本没有丑人。 这俩兄弟吧，刚来那会至少以萧云的审美来看也是小帅哥一对，但是日子久了，这兄弟俩的体型就开始失控了——明明是以矫健敏捷见长的金猫，居然越长越胖、越长越圆，颜值一路往负数狂奔，拉都拉不回来。 鱼骨看到这两兄弟那圆脸上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就算他本人并不是外貌协会，感觉都老别扭了…… “鱼骨，最胖的那头猪有500多斤了，什么时候杀来吃？”金猫兄硬是没发现鱼骨古怪的脸色，上来就流着口水问。 “之前订的标准不是到600斤才考虑优先宰杀吗？” “那是之前了。”金猫兄吞咽着口水，“这两年生的小猪出生后就没放出去跑过，脚越来越短、越来越没力气，肥肉多过瘦肉，肉还细腻，过了500斤就只能躺地上哼哼，除了喂食，其它时候都趴着不动。” “嗯嗯，我们养的猪没有野猪重但是比野猪好吃。”金猫弟附和。 鱼骨沉默了下……只能给出个遗憾的表情，沉痛地道：“食堂的猪油没用完之前就别想杀猪了，多少兔子肉等着吃呢。” 说完立马跑路，丢下痛哭流涕的金猫兄弟。 牛栏这边一直是幼崽阿水（与草根的孙子重名，结果萧云把草根的孙子改名成大水的那个幼崽阿水）在负责，倒是很让鱼骨省心。 阿水是阿月的弟弟，比萧云（原主）大四岁，今年二十五，在雪狼族算半大小子；哥哥阿月是个性格相当保守的人，弟弟阿水的性格也差不多，不过他要比阿月没主见得多，属于那种特别听话的人，让干啥干啥，叫走东不往西。 鱼骨过来“视察”的时候，阿水正带着一群幼崽挖水塘、给小牛弄玩泥水洗澡的地方，满头白毛都沾着泥点子。 鱼骨跟阿水聊了聊牛群，提起萧云之前跟他透的口风：“阿水，过段时间牛栏也像迷迭香负责的兔棚那样分出去单独带，让你来的话，你有没有信心？” “诶……”原本还侃侃而谈的阿水顿时就有些急促，“这个，我不行的吧？” “你都管了牛栏快一年了呀，论这方面的经验部落里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你。若换成别人，别说我了，大家也不会放心啊。曲角牛对部落多重要，运输、耕种都离不开，没有阿水你这样可靠的人来为大家看顾牛栏，那才叫糟糕了。”鱼骨立马热情地道，鼓励的套话特别有某个人的风韵…… 话说，鱼骨以前也总觉得阿云那种赶鸭子上架的强势态度别提多烦人，老是勉强别人去做那种需要非常努力才可以完成的任务；但是轮到他来管事了吧，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去学阿云那套逼人做事、逼人担责任的风格……满脸笑容地鼓励阿水时，鱼骨内心都挺嫌弃自个儿。 再嫌弃，这“精神导师”的活儿还得干，鱼骨昧着良心厚着脸皮给阿水一通吹、吹得阿水面皮通红害羞得抬不起头来，又当即拉着阿水商量哪些人跟他一块儿照顾牛栏合适——这也是从阿云那儿学来的无耻套路，强行把人拉进一间屋子里让人选择睡哪张床，有意无意地就把别人“不进屋子”的选项给混了过去。 将阿水忽悠得晕头转向、热情高涨地接下任务，鱼骨自个儿回部落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恹恹地…… “人学坏太容易了！”鱼骨很懊恼。 懊恼完了，他又忍不住脑内琢磨起阿云平时的言行——阿云是怎么影响影别人的，是怎么让别人产生做事儿的热情动力的，又是怎么将大伙儿间有可能出现的纷争提前遏制、化解的……等等。 这就让鱼骨很痛苦、很纠结，他是个吸收能力很强的人，学啥都快，但他又有些一根筋，爱认个死理；他本能地发现模仿阿云的处理办法可以更稳妥地解决问题，但他又总觉得这么干不对劲，挺违心…… “要是能像迷迭香那样只关心自己喜欢的事儿，其它啥都不想就好了！”忧郁的花豹如此感叹。 ……当然，感叹完了他还是得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让他偷懒逃避啥的，他更接受不来。 当晚的部落工作会议上，萧云与新来的几位族长谈笑风生，鱼骨全程盯着萧云，分析揣摩、观察他如何让一开始还心有忐忑的新族长们快速镇静下来并露出自然微笑；如何以最快速高效的交流方式让这些新族长们接受部落融合统一、不分种族族群、所有人为一个整体的基本认识；观察他在最初的接触后重点与那些新族长交涉、原因为何、这些新族长是不是有什么阿云发现了而他没有看出的优点特质…… ……所以说，不仅是人类，所有智慧生物的本质都是——真香。 好学的鱼骨纠结着、挣扎着，还是没忍住一头扎进了中国人五千年累积精炼而来的“用人之道、驭人之术”汪洋大海里：另一边，发现新世界的传奇魔法师则正处于溺亡边缘。 肖恩活了两百年，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样的无知——知识领域被随随便便活几千年的龙族超过就算了，阿云那个比他还年轻几岁（……）的森林精灵弟子伊芙琳，居然也懂得N多让他一听就懵逼的学识！ 被萧云丢在港口忘了带的伊芙琳是自个儿飞回来的，搞了这么出乌龙，这位漂亮的精灵妹子怨气那叫一个大……更让她生气的是老师居然毫无愧疚之心，自己跑去开会，把肖恩丢给她！ 伊芙琳完全忘记自己了当初跟萧云学习时的态度有多么勉强、多么难以扭转传统思维，萧云又是费了多大劲儿才把她的观念扭转过来；说了几遍没有起到作用，她就生气了：“不是这样的，肖恩先生，老师让我们从数学开始学习，目的不是只让我们学会解开数学题，而是要建立起用数学思维、科学的理解认识逻辑方式来认识世界的习惯，你怎么可以不好好用公式，而是用自己的精神力算法来结题呢？” “……但这不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办法吗？”肖恩没脸承认自己接受新东西、新的知识体系比较慢，厚起脸皮强词夺理。 “同样是让一个农夫吃饱肚子，施舍他能吃很久的面包和教他怎么种田能是一回事吗！”伊芙琳性子上来了，也不管对方是成名已久的传奇魔法师便直接拍桌子，“施法者认识魔法的道路是认识、分析、再构造，你教导弟子时会让弟子只要记住施法手势和魔法阵图就好，不会让你的弟子去解析魔力吗？” 肖恩就有点下不来台…… “阿云老师倡导的科学地认识魔法，也和我们传统施法者认知魔法一样，从认识、解析、到再构造。而数学就是我们认识科学魔法的最有力道具，数学可以分析一切，解析一切，认知一切，最终达到超越一切传统魔法、让我们能构造出前所未有的、不受传统认识概念束缚的自研发魔法的目的。数学是一切的基石，公式是攀登的台阶，连台阶都不愿意一步步地走上去，怎么可能攀登到科学魔法的高峰呢！”伊芙琳铿锵有力地。 “……你说得对，是我不对。”肖恩老脸都憋红了，臊眉耷眼地低头。 传奇魔法师都低了头，伊芙琳面色不动，心里简直爽翻……假咳一声，这个找到新乐趣的小妞板着脸又抽出一张题卷：“好，那么我们从头开始继续用公式解题。” 肖恩忍不住一声长叹……要不是地方不对，坐前面的小妞种族也不对，他都怀疑自己迷糊间又回到被家庭教师逼着学习的少年时光了。 萧云开完会溜溜达达地过来看情况，趴窗边一看伊芙琳正沉迷“好为人师”，心里偷乐，立马悄摸离开、回去睡觉——又能再拖一天稿了！ 已有标准小镇规模的火炎部落，每天的清晨从忙碌中开始。 刷了一夜数学题的肖恩脚步虚浮地离开房间，成排的宿舍房侧面较宽的走道上，排成排卖力地放电电解盐水的十几名猫族战士便将肖恩震了一下。 “别跟他们说话，他们要非常集中精神才可以持续释放电力。”伊芙琳后脚出来，连忙制止想靠过去的肖恩。 “这是……阿云说的，电解盐水？”肖恩费力地把这个特别陌生的词儿说出来。 “嗯。他们电解的只是添头啦，大头还是靠巴尔克的，那家伙的精神力是怪物级别。”伊芙琳揉着酸痛的脖子道，“我们走这边去食堂，这会儿工作队的人应该都去忙了，正好不太挤……对了，肖恩先生，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呃……当然是继续学习。” “我不是说这个，学习当然要学的啦，我是说你打算在部落里承担起什么任务。”伊芙琳解释道，“不参加工作的话虽然也可以去吃食堂，零食补贴的钱就没有了，福利部的好东西都没份儿。” “……我还薄有积蓄。”肖恩委婉地。 “外面的钱买不到福利部的东西的，部落里发的补贴钱币才可以买。”伊芙琳掏出一枚特别小巧的1克重钱币递给肖恩看，“就是这种钱币，两个就可以买到一碗特别香~特别好吃的甜豆腐脑哦！” 肖恩觉得自己并不是特别忍不了口腹之欲的人，但既然伊芙琳都特意提这事儿了，他总要给这个精灵小妞一点面子，便道：“伊芙琳女士担任的是什么工作呢？” “之前我担任过为修路的工程队挖路基开山的工作，然后给部落里带过魔法学徒，就是我们刚才看见的那些。后来嘛，我和地精们一起去开采了一段时间的石灰石……”伊芙琳扳着手指头数给他听，“这次我打算申请去巴尔克的造粉厂帮忙，抽取粉条中的水份，这个工作虽然很枯燥又很累，但可以顺便磨砺一下精神力。” 肖恩：“……” 如果不是伊芙琳自己亲口说给他听，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让施法者去修路？和地精一起采石头？！这是什么神奇画风！！ “嗯……稍后我请教一下阿云好了。”肖恩勉强地保持着风度，好歹也是传奇魔法师，不能看到啥事儿都大惊小怪。 “啊！”伊芙琳猛地一声尖叫，姣好的面容瞬间狰狞，“阿云老师还没有给我故事！！” ……肖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精灵小妞嗖一下蹿了出去、眨眼间跑得无影无踪。 肖恩：“……”所以要我自己找去食堂的路了是吗…… “咦，是施法者先生。”十几名地精迈着小短腿从后面走过来，看见僵硬地站在路边的肖恩，很有礼貌地齐齐躬身，“早安，先生。” “早安。”肖恩下意识退开半步。 这些地精有最早让红叶和阿山拎回来的，有随迁移的雪狼族部落跟过来的，也有被雪狼族战士看见了顺手把人一家老小全顺回来的，在部落里的日子过得不错，并没有察觉出肖恩的嫌弃，问候过了便自然地继续往前走，压根没拿肖恩当外人。 肖恩：“……” 他也知道火炎部落里养了小两百号地精，但短时间显然没法儿习惯这个大陆公认的小偷种族就这么自然地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肖恩这正一脸违和呢，前面的巷子里走出来个拎着小狗……呃，小狼崽的雪狼人，似乎正急着出门；迎头撞上这群地精，这个雪狼人眼睛一亮，立马把自己的崽子往其中一个地精怀里塞：“巴隆，你们地精今天有半天假对吧，帮我带下孩子！下午上工前要是我没回来，就交给羊毛！” “好的。”作为最早来到火炎部落的地精之一，巴隆别提跟雪狼人多熟，当即伸手把小狼崽抱过来，“放心吧青草，下午轮到加尔他们休息，要是羊毛也没空的话就让加尔带着。” 青草弯腰摸了把巴隆光秃秃的脑袋，迈开大步匆匆离去。 肖恩：“……” “雪狼族的小宝宝小的时候也这么小啊。”有地精好奇地拿金属爪子的手背轻轻蹭巴隆抱着的幼崽。 巴隆笑着边走边道：“很快就会长得比我们大了，那个七岁的幼崽就跟我差不多高。” “这个小宝宝什么时候可以变成人，巴隆你知道吗？” “不知道。”巴隆摇头。 “我知道，原来我们一起生活的雪狼族部落生宝宝的时候我见过，大概长到这么大就能变成人了。”另一名地精展开手臂比划，“出生后大概两三年就可以了，变人后有这么高。” “嘤嘤——” “他是不是饿了？我们快点去食堂跟牛角要牛奶。” “嗯，快走快走。” 肖恩在原地站了会儿，默默跟在这群地精身后。 成为传奇魔法师、获得公认称号后，肖恩这几十年来听到最多的是各种身份的人对自己的各种恭维，有意无意地，肖恩的心态也变得自满、自以为是起来……够资格与他打交道的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物，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肖恩眼中哪里还有低等种族，或者说，身份不够的人的位置？ 到这一刻，肖恩终于发现——原来自己的眼界不知不觉间竟变得如此狭隘。 他忍不住开始反思，如果阿云不是卡莱尔的老师，如果伊芙琳不是森林精灵，他是否还会认为对方有指导他的资格呢？ 这样的认识让肖恩颇为羞愧，伊芙琳和阿云都对他重复提过的、打破旧有观念成见重新认识魔法的说法，在此刻的他想来，仿佛是他们在委婉地提示他不要抱残守缺一样…… “傲慢，偏见，我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我年轻时最讨厌的那类人了吗？”肖恩苦笑着默默摇头，若非确实地体会到雪狼族毫无成见地对待地精的态度，他都还发现不了自己这个毛病……就像是他之前听到伊芙琳所说的话时自然而然地认为施法者不该去承担“低等”的工作而毫无自觉一样。 食不知味地吃了顿早餐后，肖恩找到正被伊芙琳缠得焦头烂额的萧云，恳切地：“阿云，我听伊芙琳提起在火炎部落生活的人有义务承担部落中的工作，不知伊芙琳曾经担任过的，挖路基开山石的工作还需不需要人手呢？” 萧云：“？？” 确认这个传奇魔法师脑子没坏，是真的愿意帮雪狼族修路，萧云懵逼地找了个幼崽带肖恩去工地…… “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回过头来，萧云十分不解地问伊芙琳。 “不参加工作没有零食补贴？”伊芙琳不太确定地。 萧云：“……” “别想糊弄过去，现在已经是月中了哦！你想连续拖稿四个月吗！”伊芙琳秒速翻脸。 “好好好……我这就编故事，你先松手，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美食猎人的故事随便编，随便拿厨师长王师傅的“教你开饭店”系列教学视频拼拼凑凑都能对付过去，精灵游侠游记就得分外严谨。 已连载的四期故事中，萧云借精灵游侠克莱斯特这个角色先后放出了四个技术，分别为梯田水车、无土水培或狭小空间种菜及蚯蚓土利用、菌菇培植，以及半封闭空间内建造人工堤坝截流河流、利用水生植物养鱼、鱼粪为水生植物提供养分达到良性循环的技术，还附带了一份《魔法学徒如何自力更生自制鱼塘消毒粉》详细操作流程…… 菌菇培植也就罢了，截流地下河养鱼这招那真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这特嘛就是给地下世界量身定制的；矮人王那边什么反应萧云不知道，反正第四期故事放出去，暗精灵祖母很领情地派来一队暗精灵给部落里送了几千斤魔法矿石特产…… 这第五期，指定就不能继续狂刷暗精灵好感度了，毕竟……矮人王脾气火爆这个也是大陆公认的，萧云可不想回头去参加那个法兰克盛会的时候给人当面吐口水。 “嗯……这期就讲鱼塘种莲藕吧。”给伊芙琳逼得没法，萧云想了想道，“矮人王国南部不是绿州水泽多吗，他们那气候还挺好，搞这个挺合适的。” 伊芙琳深呼吸：“老师，你是认真的？” “你老师我什么时候没认真过？”萧云正直脸，“莲藕难道不好吃吗？养藕同时兼顾养鱼，鱼尿给莲藕提供尿素，再让矮人自个儿收集哺乳动物尿液投进去……恶心是恶心点，反正我是把技术放出去了，别人要不要学又不是我的问题！” “可是……” “养莲藕采莲藕都是辛苦活，脏得很，但愿意辛苦的人就能有回报~我知道你担心我被别人指斥有黑魔法嫌疑，其实这点根本不用担心……雪狼族要真会魔法，你觉得还有兽皇虎族什么事？”萧云霸气侧漏了下。 伊芙琳一噎，这还真没毛病…… 萧云懒得解释，催促伊芙琳赶紧动笔。他自己也不是不清楚这期故事放出去质疑声会比较大，一是鱼塘种莲藕确实比较难，在中国都是吃得了苦的人才干得了这个；二是尿素利用问题，某某动物的尿液啥的……听上去太有黑魔法气质！ 但归根到底，正如他说的那样，雪狼族要也能跟虎族似的有某种天赋元素亲和、能用魔法，还特嘛能有兽皇虎族搞这么多年明争暗斗的屁事？ 第152章 得力下属 玛琪搀扶着母亲谢尔达, 她的小姐妹温妮帮她提着行礼, 从摇摇晃晃的木筏上下来踩到不知用什么东西铺成的平整河堤上，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往这边走，你们的住处在这边！”雪狼人南风单手拉着辆沉重的平板车跑过来, 另一手朝上岸的女工们招呼, “拿不动的行李物品可以放到车上，走不动的人也可以上来！” 玛琪连忙招呼小姐妹温妮帮忙, 把母亲谢尔达扶到车上——谢尔达其实也才三十多岁，只是年轻时吃过太多的苦, 让这位妇女看上去像是有四五十岁一样, 身体也比较差。 她们是搭乘雪狼族的运河船来到草原深处的第一批女工, 共有两百来人。虽只有几名雪狼人招呼她们, 但女工队伍并不混乱, 人类的女性向来坚韧且服从性高, 很快排成不算太整齐的队伍、跟着最前面拉着平板车的南风前往他们的部落。 地面很平整，不咯脚，路面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刚结穗的麦子被清风轻抚出阵阵麦浪, 看得人心旷神怡；本还有些不安的女工们行走在麦田间的道路上, 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好漂亮的田地，老爷们的庄园也没有这么整齐、好看。”一位年纪有些大的女工羡艳地低声道，“我在乡下为柯罗提老爷家工作时看见的庄园跟这儿一比就像是杂草一样，雪狼人种田真厉害。” “听那些冒险者老爷说，雪狼人还会在书本上教别人种田, 他们在这方面当然很有本事了。”玛琪应声道。才刚十四岁的人类小姑娘本就是最活泼的时候，在雪狼族的庇佑下度过了安稳平静、不需要操心安全和饥饿的一个来月，生活的苦难在玛琪眉间刻下的伤痕得到安抚，让这个小姑娘的脸上再次露出特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轻快笑容。 走在人群外的雪狼人小鱼发现玛琪个头娇小、穿的鞋子破破烂烂，跳起来朝她招呼：“那个小小的人类，你也爬到车上去呀！” “不用，我走得动！”玛琪笑着摆手。 “哦。”小鱼也不勉强，几步跑到队伍前头，“南风南风，给我鱼干，上船前我看见你偷偷揣在衣服里了，分我一些。” “是我自己晒的耶。”南风勉为其难掏了把用一种银白肚皮的细小海鱼晒的鱼干给他。 “不要小气啦，你抓这种鱼的坑还是我帮你一块儿刨的呢。”小鱼喜笑颜开，边吃边道。 “你走开，晒的时候你又不帮忙。”南风抬脚踹过去。 “住脚！”走在人群另一侧的阿月看到他俩又要打闹，高声喝道，“不要在路上打架，不然等会儿我要告诉阿云！” 俩幼崽立马老实了…… “阿月真凶，阿树就从来不拿告诉阿云来吓唬我们。”小鱼低声道。 “就是。”南风悄悄回头，苦大仇深地瞪向阿月。 阿月就作出很凶的样子回瞪。 南风赶紧正视前方：“还是阿树好！” 玛琪的母亲谢尔达就坐在南风单手拉着的平板车上，听到他俩窃窃私语，谢尔达忍笑忍得很辛苦…… 这些雪狼族都没什么心机，这是人类的女工们怀揣着忐忑上船后很快就安心下来的主因；雪狼人更不会用那种看异性的眼光看人，这无疑更能让曾经被迫出卖皮肉、或是多多少少都曾被人欺辱过的女工放心——相对于同胞中的男性对待她们的态度，雪狼人实在是友好太多了。 数分钟后，成片整齐排列的、等同乃至是超过小镇规模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前，女工们惊诧之余心有所悟：这就是雪狼族的部落了。 年长些的女性还能保持平静，年轻些的姑娘，比如玛琪、温妮等，便毫不掩饰她们的惊诧、惊奇地左右张望；雪狼族的部落和她们想象中的部落差距甚远，看上去居然比之前就震惊过她们的精灵港口更为整洁、干净，平坦且面积夸张的广场更是让人惊讶。 “南风、小鱼，这边！”羊毛站在广场口，一见到他们便用力挥手。 “羊毛！”小鱼眼睛一亮、立马跟脱缰的野狗……似的扑了过去。 雪狼族的幼崽到底有多皮，只要跟他们打交道超过半天就会印象深刻；走在前面的女工们都以为又要围观一番雪狼族式亲密互殴时，站在旁边个小个儿忽然动了，踏前半步张开手、拦腰抱住扑上去的小鱼，双手抓着这个过于好动的幼崽空中转了半圈，手一松、就把小鱼丢了出去。 嘭地一声，小鱼脸着地、摔了个瓷实…… “啊哈哈哈！”羊毛没心没肺地笑。 摔得很惨的小鱼咕噜一下爬起来，还没事人一样傻笑：“诶，球球也在啊，都没看见你。” 兔狲战士秋：“呵呵。” 这帮人族女工的工作地点就是兔狲的毛纺厂，秋肯定要自己来安排工人……都积压了多少个仓库的原毛摆那了！还一直在增加、看不见减少，秋比谁都期待人族的女工赶紧来！ “以后大家的宿舍都在这边，二十人一间，厕所浴室公用，早晚餐食堂领，午餐在厂内解决……排队进，每二十人换下一间。好了，从这里开始分下一间。” “衣物不要带进屋内，先堆在外面，一会用滚水全部烫过、晾晒后再继续使用。” “分好房间的挨个来领工作服，热水是现成的，去洗澡后换上——” 秋带了多久的毛纺厂了，论组织能力虽然比不上青岩但也不算差，小两百名女工没半小时就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丁点儿乱子没起…… 当然，也很有可能是小型猫族们都相对娇小萌系、比雪狼族还能给人族女工安全感的缘故…… 身高在一米左右的兔狲幼崽拿着剪子摇摇晃晃地进入特意修建的女工浴室，举起小手：“洗好的请过来剪掉头发哦！免得互相传染虱子！” 玛琪没想到会有人闯进来，下意识挡住胸口，看清楚是个比她还娇小可爱、偏偏又严肃地板着小脸的猫族小孩，啥想法都没了，还主动第一个靠了过去。 “请坐在这里。”兔狲幼崽摆好小马扎、和装头发的盆子，待玛琪坐好，便麻溜地……把玛琪的披肩发剪到只能盖住耳朵，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这个长度洗起来就方便了，平时要注意卫生，至少五天要洗一次，不然的话头皮会很不舒服，还会长虱子。人类比较怕冷，洗头后要用毛巾擦干净水，不然会生病……” 玛琪新奇地摸摸自己脑后的短发，此时兔狲幼崽又伸出肉肉短短的小手、把她的手掌抓过去摊开：“指甲也要剪掉……嗯你们人类的指甲比较好剪，不很硬……” 麻利地咔嚓咔嚓，玛琪的双手和脑袋都变得清清爽爽。 兔狲幼崽向其他人举手：“下一个请过来！” 折腾了几小时的卫生，换上部落式工作服的人族女工们整个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秋非常满意这些人族女工的服从性，简直比帮雪狼族带幼崽轻松到不知哪里去，便爽快地……把女工们带去上工。 没错儿，萌系男子汉就是这么讲究，离天黑还有好会儿，当然是让女工们越早接触工作岗位越好。 一群小型猫族带着女工队伍前往厂区，经过引水到部落里来的水渠时，几个光屁股玩水打闹的雪狼族幼崽特新奇地看过来。 “在这里玩就好，不可以去河边哦！”秋看见这几个年龄不到十岁、非农忙时节只需要承担轻微工作的幼崽，叮嘱了句，“特别是苔藓，你绝对不可以去河边玩知道吗？” 苔藓便是雪狼族幼崽中倒数第二小、今年满七岁那个，虽然身高上已经接近成年小型猫族，但心智完全是一小孩……闻言嘻嘻哈哈地：“知道了球球！” 这就是雪狼族和猫族“种族不平等”的地方了——不到十岁的猫族幼崽已经可以承担起正式工作，雪狼族幼崽就不行，不是萧云心慈手软，而是皮得没法、压根坐不住。 因无法解决动力问题，毛纺厂的辅助加工器械依然是以人力踩踏为主，梳理机、洗毛机等较笨重的机器人族的女工踩不动（出发招募前用萨尔做过实验），所以这些人族女工要承担的皆是纺线、纺织、剪裁、成衣等工作。 这几种分工还真是最适合这些女工，毕竟下城区的居民要是自个儿不会纺线织布、缝缝补补的话，那日子根本就过不下去……成品纺织品可不是这些人类社会的底层能消费得起的，要不然卡莱尔搞个毛线推广还能在圣布里奇捞到那么大的声望？ 玛琪刚发育出第二性征就被强迫着“下海”，还没来得及在母亲谢尔达的教导下学习纺织，不过缝纫也难不倒她，刚上手没多会就灵活地踩起了缝纫机…… 锁式线迹缝纫机最早出现在地球上是在十九世纪中叶、工业革命后，其原理理解起来并不困难，难点在于线圈缝合系统需要一定程度上的零件精加工技术，且需要研发出适用于零件保养的润滑油；前者在灰矮人们造出适用合金钻头、手工敲打出车床后得到解决，后者就是个以部落目前的工业水平无法搞定的难题……目前只能靠跟阿纳纳斯精灵交易获得。 不光是机用润滑油，机用专用的缝线部落也无法自制、都要靠买进来……底子太薄了，没办法，能把初代手摇式缝纫机提升到更为快速便捷的脚踏式，莎莉都起码掉了四分之一的头发……这机器还十分脆弱、不耐操，比较粗手大脚的猫族莎莉都不愿意让他们碰。 玛琪这边踩着缝纫机时，矮敦敦的莎莉就站在旁边紧张地盯着她；直到玛琪成功地缝合出一件毛纺成衣，又小心翼翼地拆下面板润滑压脚杆和针杆部件后，莎莉才承认她拥有操作脚踏式缝纫机的资格…… 严格的灰矮人技术监工莎莉走开去指导下一名工人，精神紧绷的玛琪松了口气，擦掉流淌到脖子里的汗水，继续认真工作——能够通过自己的双手来获得认同，这样的生活比起以前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实在好得太多，无论付出什么样的努力，她都要抓紧现在的生活。 玛琪的母亲，年纪较大的谢尔达不像玛琪这样手脚灵活，秋让她尝试操作了下厂内的机械后，索性让谢尔达去与残疾的猫族配合操作梳理机……那玩意儿笨重皮实，就算坏了也容易修。 与谢尔达年龄相近的女工们干“粗活”，年轻且灵活的女工干“细活”，很快，车间里便响起连绵不断的机械零件碰撞声。 六百多名女工分三批转移到部落内、分批次接受卫生整顿、上岗实习，十天后，积压过多的仓库中，那些最早堆积了三年以上的原毛便开始被人员充足的毛纺厂一点点地消化、加工，变成成品毛线毛纺品乃至成衣，一直眉头紧皱的秋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 没等秋高兴多久，草原西部的猫族部落自发送到火炎部落来交换香料的原毛又给他重重一记闷拳…… 这两年萧云把部落里的战士们都转投到联络中部的雪狼族部落工作上，没再派出交易队伍；前两年送出去交易的香料被这些部落消耗完，又等不来雪狼族的交易队伍，人家自然会自己想办法——你们不来，索性我们来咯！牛羊不好驱赶，送个原毛算多大事！ 草原西部的猫族部落，交易队伍去过的就有二、三十来家，这些部落并不愿意接受与雪狼族融合，但派点人手拿没啥屁用、只能消耗在毛毡帐篷方面的原毛换香料还是很稳妥地！ 于是才刚刚去了少量“库存”的原毛仓库，又塞了大量臭烘烘脏兮兮、混杂大量油脂垃圾的原毛进去……有轻微强迫症的秋，萌系严肃脸愈发苦大仇深。 秋非常希望能加快毛纺厂加工速度，但人族女工的身体平均素质比萨尔还差，没法儿像雪狼族、猫族那样长时间工作，每天十小时就是极限；就这，还会有女工出现下班后精神疲劳、萎靡不振等问题，甚至影响到次日正常上工，没辙，秋只好跑来找萧云求教。 “女工状况不好？你让那些人族开夜班了？”萧云挺意外的，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秋，“球球，看不出你个萌萌哒的小男子汉还有黑心资本家的潜质？” “我才没你那么过分呢！”秋脸都黑了，“没有加班，状况不太好的那些人族我还让她们提前回去休息。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没法儿像我们这样睡一觉就恢复精神，第二天看起来还是很累，怎么会这样呢？” 萧云没继续逗他玩儿，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嗯——我们要求的劳动强度应该没有超过人族极限，物质方面保障我们部落也肯定比她们的原声环境靠谱……那么应该是精神需求没满足的关系吧。说起来，并没看见那些女工出门散步过，球球，人族女工收工后是不是都只呆在宿舍里？” “当然不能让她们乱跑啊，之前有个女工被蛇吓哭、有个女工被蚊子叮到发烧，又有个不小心跌倒到水渠里把腿都摔青了的……”秋很头痛地，“人族太脆弱了，动不动就受伤，我们又没有办法保证部落里不会出现吓到她们的东西。” “——年轻人！过度保护是不行地！”萧云抬头拍到秋肩膀上，沉声道，“除了安排好工作食宿，你得让工人有放松精神的时间才行。这样吧，每天中午不是有一小时休息时间吗，你看看组织起她们给讲点故事，下班到睡觉前的这段时间你也别太操心地把她们都关宿舍里，让她们自由活动一下，或是组织点儿娱乐活动、或是带她们在部落里串门啊、聊天啊之类的，反正你们猫族下工后也要玩的，带她们一起玩就行了。你还可以变猫让她们撸，这也很解压。” “那些人族会受伤的呀！”秋就当没听到最后一句。 “咱们花五个金币雇来的医生干什么用的？丢那看看的？”萧云手指头猛戳秋额头，“嗑着碰着又出不了大问题，再说人家又不傻，吃了痛也晓得要注意安全，你怕啥！” 秋一肚子纠结的走了…… 刚赶回来找萧云商量事的草根族长看着秋走远，哭笑不得地：“阿云，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不一样。”萧云丁点儿不脸红地，“人族的女性和男性管理方式不一样，女性比男性威胁性、破坏力都要小得多，可以适当放宽。人类的国家人口暴涨后为啥要互相打仗消耗男性人口？就是男的多了容易出事，相反，女的多了就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草根族长就很不解：“同样是一个种族，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呢？” “因为人类的进化方向和别的种族不一样呀。”萧云道，“精灵族的女性也和人类一样有明显性征，但精灵族的性别问题并不算问题，因为女性精灵不会为了繁衍功能去牺牲个人武力进化，惹怒了女精灵也是说杀全家就杀全家……咳。总之，草根族长你别顾虑太多，你那儿的工人就是要可劲儿地严格管束，争取尽早把那些家伙的毛刺磨平，那样以后你就省心多了，可以把心思都用在生产上。” ……别说别人了，上辈子的萧云从懂事起被老姐换着花样收拾，身上的毛刺还是进了社会后才彻底磨掉、晓得自己不是啥狗屁怀才不遇的绝世天才、懂得低下头来学习圆滑处事……谁还不知道谁呢！ 喝了口水，萧云又问：“海族的人好不好相处，还能磨合吧？” 草根族长一脸的一言难尽：“海族和人族……的男性，真是两个极端，他们不太爱把不满表现出来，总是要让我们去猜哪些计划安排合不合他们的心意——说实话，阿云，海族更让我感觉头痛。” “长寿种的傲慢就是这样的了。”萧云并没觉得奇怪，“海族随随便便能活几百年，我们这种只比人类长寿的兽人在他们那儿当然不值得较真。要我说，草根族长你不用介意他们的想法，按你的考量来，面子上过的去、结果在大方向上不出错，那么海族是不是非常满意并不重要……” 在味精产业上，雪狼族跟海族的合作项目有两类，一类是海族的人捕捞海带由雪狼族组织工人加工，一类是海族的人捕捞海肠（单环刺螠）由雪狼族组织工人加工，收益除去成本（含工厂运行维护、加工消耗、工人工资等）对半分。 海洋里的水产加工利用大有可为，但因双方交情太浅的关系，只能一步步来……就这，在海肠上的合作海族还老是给脸子，而原因只是海肠外形丑陋，让海族的族人捕捞海肠在他们看来像是吃了什么天大的亏一样——萧云能惯这臭毛病才怪了！ 这个世界的渔业因海族这个海中霸主存的关系并不像地球上那么发达，陆生种族要想肆意地对大海予取予求，海族就会让丫们尸骨无存……想要利用海产品赚钱，海族就是绕不过去的门槛。 想起鱿鱼丝、烤生蚝等海产就流口水的萧云，对海族的想法就是不管丫们啥态度、脸色好不好看，反正你们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为草根族长答疑解惑两个多小时，又从新到的族长中挑了个在萧云看来大有前途的让草根族长带去“考察学习”；将俩族长送走，萧云这才有时间跟鱼骨好好谈谈。 把事权分配给别人不表示身为精神领袖就可以当甩手掌柜，里面描写的主角收到一批可靠小弟后就能闲得到处开后宫谈恋爱这种事情在现实里是绝壁不可能存在的，原因很简单：越是得力的下属就越是能在工作中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得力的下属越多，领导要处理的问题就越多。 要是得力的下属压根不来找老大，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得力的下属能干的一面只是装出来的假象，出的问题全给丫掩了盖子，二是下属们正联合起来架空老大…… 所以大家明白为什么有些特别精干的官员明明能完美解决事情，却还是有事没事就找领导汇报情况请求指示了吧……咳咳！ 因为不随时请示、只埋头做事的官员，压根就升不上去啊~咳咳！！ 呃……虽然这么说，但“请示领导”依然是非常有必要的，不管是官场还是职场都极其有必要，连发现问题和敢于提出问题都没勇气，领导怎么相信你能成事、能担责任呢呢呢呢~~ 有萧云身体力行带起来的开诚公布坦白直爽工作风气打底子，部落里倒还没发展到官场生态那一步，鱼骨要跟萧云谈的就是正经事：把养猪场和牛栏分出去。 花豹鱼骨无疑就是那种得力的下属，他的智慧不见得特别高，但有责任心、愿意为了肩头上的责任去拼尽全力这点就比迷迭香和大河那种只顾自己舒服惬意的家伙好了太多；更难能可贵的是鱼骨不贪权，知道自己的能力极限在哪，不会为着面子啊、虚荣心啊之类的无聊原因大包大揽。 “金猫兄弟负责养猪，阿水来管牛栏……”萧云想了想，有点儿迟疑，“阿水倒是没问题，但你确定要让金猫兄弟去养猪？你不担心他俩啥时候忍不住了偷小猪崽出去烤了吃？” “……”鱼骨嘴角直抽，“阿云，金猫兄弟并不是因为偷吃才长那么胖的，他们本来是战士，不巡逻不狩猎、吃好喝好才慢慢胖起来的。” “你和迷迭香原来也是战士，怎么没见你俩胖起来？”萧云还是有疑问。 “我并不想说我有多辛苦……迷迭香都把兔棚发展到五十万只规模了，他要怎么胖啊？”鱼骨瞪着死鱼眼吐槽。 “也对，迷迭香怨气那么大，巴不得部落所有人吃兔肉吃到吐，管兔棚后整个人特别有股子狠劲儿，没时间长胖。”萧云接受了这个解释，点头赞同，“那行吧，就让金猫兄弟养猪，啥时候他俩要是管不住嘴了，就罚他们去跟着迷迭香养兔子。” 鱼骨忍不住比起大拇指，说狠还是你狠！ 第153章 磨刀向谁 本着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的概念, 当伊芙琳提出她想去造粉厂参加工作顺带磨砺自己的精神力时，萧云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这个一点儿都不合理的要求。 开玩笑！巴尔克老老实实造粉是因为这个蠢货在魔法科学应用上不上心, 不肯劳心么自然要劳力；跟巴尔克一比完全算得上是学霸的伊芙琳也送去造粉, 那萧云成什么人了！ 于是萧云麻溜地把十三名猫族战士召集起来成立了个应用魔法研究小组，把伊芙琳塞进去充当小组长，然后甩出一堆研究课题糊了伊芙琳一熊脸…… “呃……纤维材料项目？天然纤维？无机纤维？合成纤维？”伊芙琳费力地念着拆开来她都认识，合到一起后完全不知道这是啥鬼的研究课题, “高弹性聚合物材料……植物胶乳？！” “没错。”萧云一脸正气地, “我们为什么要提倡科学地认识魔法？为什么要重头学习用科学的方法去认识魔力、解释魔力能量与世间万物运行规律的联系和影响？难道是要像传统魔法师那样把一生都花在研究怎么丢出更大的火球去砸人吗？当然不是！” “丢出一个小火球的魔力能量制造空气炸弹，可以炸开一立方米人力难挖的厚实岩层、让工程队把路修过去, 丢出十个小火球的魔力能量制造出大面积共振，能震倒拦路的山石, 让道路更加通畅！” “魔法, 这一存在世间、无所不在的能量，不仅仅只能用来破坏，也能用来创造！” 有力地挥动胳膊进行演说的萧云仿佛自带圣光, 转职为魔法学徒的猫族战士们双眼放光，伊芙琳也被感染得激情澎湃：“当然了, 老师, 科学魔法绝对比传统魔法来得强！” 萧云微笑点头：“我很高兴你能支持我的观点，伊芙琳。我们雪狼族热爱和平, 身为雪狼人的我追寻科学魔法之道，追寻的正是以魔法来造福世人的道路。”他露出失落表情，“我很遗憾我自己无法感受到魔力, 所以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顿了顿，视线扫过猫族战士们，“我相信大家都有和我一样的理想，我们花费在学习科学魔法上的时间，心血，都只为了达成这唯一的共同目标——让所有的智慧种族知道，并非所有的施法者都是破坏者，魔法，也绝对不仅仅是杀人的伎俩。” “嗯！！”猫族战士们齐齐用力点头。用不着以语言表达，成为火炎部落的一员后自然会理解并认同火炎部落、认同阿云的理念追求。 “我们已经走出了科学认知魔法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要研究的自然是如何用魔法的力量来寻找到能造福世人的办法。”萧云拿起小组研究课题，郑重地道，“这一步要怎么走，需要我们所有人一起来摸索。既然是摸索，那么当然是从最根本的需求：能够造福所有智慧生物的新型材料学研究开始。” “首先要研究的第一课题，是纤维。现有的天然纤维有几大类，中高端纤维如暗精灵的蜘蛛丝，一种暗精灵垄断的动物纤维；海族的海藻纤维；森林精灵的植物纤维。低端的呢，有各地都有流通的亚麻，棉等植物纤维，以及我们雪狼族出品的毛料，长毛羊提供的动物纤维。” 顿了顿，萧云笑着提问：“那么天然纤维是不是就只有这些种类了呢？你们谁能回答？” 猫族战士们一脸纯洁，萧云这话超纲了，他们听不懂…… 伊芙琳倒是听懂了，但她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犹豫了半天才道：“应该……还有的吧？” “这是肯定的。牛头人将野草培育成粮食前，谁知道哪些看起来不起眼的野草是可以当成食物的呢？”萧云笑着点头，“世界上有无数种植物存在，肯定还有某种植物如棉、麻一样能提供让我们可以加工成布料的植物纤维，只是我们还没有去发现。这，就是我们这个魔法科学应用小组要去长期地、持之以恒地研究的课题。” “无机纤维呢，我们可以将它看成是动物和植物之外的物质能够提供的纤维材料……” 地球上的布料、布制品廉价化、大众化，是从二十世纪初美国的科学家发现石油中的二元醇和二元羧酸通过缩聚反应制取后的熔融物可以抽出纤维状的细丝后才开始的——这种熔融物被称为聚酰胺，抽出来的纤维被命名为尼龙。（尼龙纤维是多种人造合成纤维的原材料，美国佬狠狠地赚了一笔） 是的，没错儿，二十一世纪的矫情逼们痛恨一切化工产物、疯狂迷恋所谓的百分百纯棉纯毛，但事实是如果没有合成纤维出现，（不算工业军工缺口）那么七十亿地球人虽说不至于多少多少人衣不蔽体，但肯定没有多少人能奢侈大方到一柜子一柜子的旧衣服往垃圾箱里扔；除极少数金字塔顶端的富豪权贵外，也压根不会有多少人有资本按季换新、年年新款…… 新中国解放初期，偏远地区人家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这种事情并不是夸大其词也不是开玩笑，光靠天然动植物纤维，压根就满足不了所有地球人在御寒美观上的需求。 以部落现有的人口基数和平均文化水平，要说现在就搞合成纤维那是在痴人说梦，但动植物纤维方面还是能下下功夫的；蜘蛛丝、树皮布（太阳布）、海藻布（海族魔纹布）这种不科学的玩意儿都有，谁说得准会不会还有啥神奇的植物动物正蹲哪个地方等着人去发掘利用呢？ 顺带还能为未来合成纤维技术打打基础、把合作纤维这个大课题先在纸面上“落实”——新中国研究原子弹的同时就立项了氢弹计划，老前辈们未雨绸缪栽的大树对后人的荫蔽那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尽；萧云穿越过来了是没大树可依赖了，那么他当然就只能选择自己来栽树…… 至于忽悠身为森林精灵的伊芙琳帮自家栽树这种事情……学术这种东西分什么种族呢，庸俗不庸俗！有师徒名分在，弟子当当苦力算什么事！ 没毛病。 没见肖恩想帮着一起栽都不够格，丫还在初中算数里沉沦…… 草原东部。 距离约克山脉最近的营地是虎族在东部最大的营地，规模起码有半个王庭大。高大厚实的围墙让这座营地形若坚固的堡垒，囤积着大量牧草、粮食、兵甲、牛皮，以及从约克山脉的冒险者们手中收来的大量魔晶石、魔核等施法材料。 除物资外，这处营地囤的兵力也为东部营地之最……足足一个大帐的虎族精锐战士！ 虎族的战士编制习惯是从兽人帝国带过来的，帐主为最基层军官，带十二名士兵；十三个帐为一个中账，十三个中账为一个大帐，士兵军官加起来足有两千多号，这样的兵力若投放到人类王国，已足够攻下一座十万人规模城池……当然，并不包括后续统治。 作为兽人这个大族中首屈一指的战斗种族，虎族没有使用辅兵的习惯，身处“前线”时，营地内自然也不会有太多本族的非战斗人员——除少数后勤军需人员外，便只有可随时舍弃的奴隶。 一年前升为帐主的战士耶鲁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看着对面库房前正搬运兵甲的自己的士兵。 耶鲁的侧后方，归属中帐的两名士兵正低着头将一名断了气的猫族从帐篷中拖出来，准备带到外面去扔掉。 那是耶鲁所在中帐的帐篷，一个脾气暴躁的军官。短短半个月的功夫，被拖出去扔掉的猫族便有四、五个。 被分配到抛尸任务的两名士兵匆匆从耶鲁身后经过，当他们走出一段距离，耶鲁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扫过去，他发现……那个死去的猫族并没有被拖在地上，是被那两人好好地抬着的。 耶鲁收回视线，继续看向自己的兵。 夹在腋窝里的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 说来有些讽刺，看不下去王帐风气的耶鲁主动调回东部才将一年，大量的战士就陆续被调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从各个草场调来的奴隶，及少数奴隶战士。 后者，是最让耶鲁和想法与他类似的人所不满的——对于兽人来说，战士是荣耀的。无论是让奴隶成为战士，还是让战士成为奴隶，于骄傲的虎族战士来说都难以忍受。 很不巧，中帐也是抱有这类想法的人之一，但他的做法无疑更加让人无法接受……至少耶鲁是无法接受的，让那些猫族的奴隶战士身负着羞辱死去，难道就能抵消虎王这一决策给战士们带来的影响了吗？ “虎王到底在想什么呢？” 半年前，这个问题只是偶尔从耶鲁心里冒出来，当时的他还觉得这样的想法颇为失敬，每次都急切地将这个念头去除。但现在，这个问题总是频繁地出现在耶鲁的脑海里，而耶鲁也已经不再那么积极地回避逃避了。 “搬好了，耶鲁。”手下的士兵擦着汗走回来。 耶鲁回神，沉默着点点头，做了个跟他走的手势，转头往营地大门方向走去。 “我们去巡逻？”士兵好奇地问。 耶鲁点头，想了想，多解释一句：“前几天我们不是在北面发现鹿群脚印吗，顺路抓头角鹿来烤，这段时间总吃肉干嘴巴里都没味道了。” 听了这话士兵们便高兴起来，其他帐的兵经常能弄点猎物换换口味，但耶鲁这个帐主总是沉默且严肃，让士兵们不敢冒昧地开这个口。 耶鲁只想快点出去透透气……若不是担任了帐主的职务，他其实是想调去别的营地的。无论是那个脾气暴躁的中帐，还是营地中随处可见的奴隶，都让他感觉阵阵窒息。 走出营地大门时，耶鲁一行碰见了那两个丢弃尸体归来的士兵。 耶鲁对他们是有点印象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人以前应该是跟他的好友亚恒一个帐；在他和亚恒回王庭轮休期间，这两人不知为何成了中帐手底下的人。 和亚恒年纪差不多、应该也就四十岁左右的两名年轻虎族战士，神色间完全看不见年轻人应有的鲜活朝气，反倒是充满了阴郁、暮气，走路时总是微微低着头，不与其他人视线碰撞。 擦身而过的瞬间，耶鲁微微侧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东部的地形不如中部那样平坦，越是靠近约克山脉丛林便越密集，这样的环境让习惯了草原的虎族战士们也觉得压抑，出了营地，感觉就像是陷入丛林包围一样。 “刚被调过来时还以为马上就要打仗了，结果呆了一年多，什么也没发生。”一名士兵嘀咕着道，“耶鲁，你知道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动身吗？” 耶鲁摆头。 “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要发霉了~”士兵夸张地朝其他人做了个鬼脸。 “你以前不是说来了这边不用去草场看管奴隶正是再棒不过了吗？”有熟悉这名士兵的老兵嘲笑道。 “那都是我多久以前说的话了！”士兵嚷嚷了句，左右看看没有外人，又压低声音道，“再说了，营地里这些奴隶……还不如在草场日子好过呢。” “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老兵拍了他肩膀一巴掌，“没外人时讲讲就算了，被别人听到，可别怪我们都不认识你。” “太无情了吧！” 耶鲁耳朵一动，抬手朝后做了个安静收拾，还在互相调侃的士兵们瞬间便安静下来。 经验丰富的老兵抽了抽鼻子，面色微变，轻轻拉了把年轻士兵，自己悄无声息地走到队伍外侧。 耶鲁站在原地等待了会儿，猛然蹲身、起跳，横扑向右侧；粗壮的右臂胳膊轻轻一划、利爪抓断如同帘子般密集厚实的藤蔓，左掌成爪向前抓出。 “锵——！！”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中，耶鲁那足以活撕棕熊的左掌利爪刮擦过一把厚实的宽背大刀；而仓促间将这样一把厚被钢刀横过来格挡的人，赫然是一名体格与耶鲁不相上下的雪狼人！ “？！”耶鲁看清对方、大吃一惊，在脑子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本能地往前突进、右臂往对方喉咙处挥去。 “吼——！！”雪狼人的战斗本能同样强悍，不闪不避，张口就朝耶鲁的右臂咬来。 此时，老兵也扑到近前，猫腰曲膝、自下而上朝那个突兀出现的雪狼人抓去。 又一名雪狼人从大树后闪现身形，毒蛇般的长矛直挑半蹲袭击的老兵。 耶鲁身前忽然出现强烈狂风，裹着想要为他助攻的老兵迅速后退。 这一番交手前后不过短短两秒钟，直到耶鲁回援老兵退回原地，其他的虎族战士才反应过来，震惊出声：“雪狼族？！雪狼族怎么会在这里？！” 被耶鲁的狂风卷出大片缺口的藤蔓后方，二十来个雪狼人从树后、荆棘丛、草丛中现身，正敌意十足地盯着他们！ “东部虽有雪狼族部落，但他们并不靠近约克山脉。你们是什么人？！”耶鲁喝道。 这群雪狼人并不搭理耶鲁，那名靠得最近、提着钢刀的雪狼族战士甚至主动冲出密林、凶狠地朝耶鲁砍来。 “小心了，小花。”握着长矛的雪狼族战士紧跟其后，攻击的目标是反应仅次于耶鲁的老兵。 “吼——！！”耶鲁大怒，一爪子拍开钢刀、野蛮地朝对方咬去。 对方也十分凶狠，直接狼化、更大的血盆大口照耶鲁兜头咬来。 密集丛林中踩出来的小路没有太多腾挪空间，耶鲁勉强避过这一扑咬，又有个狡猾的雪狼人借着同伴变身后庞大身躯的掩护、 大脚踹过来把耶鲁踢得差点摔倒…… 对于耶鲁这种虎族中的精锐战士来说变身战斗是种耻辱，可狭窄的地形确实让他没有选择，来不及扯掉衣物、耶鲁直接化作斑斓大虎，与狼化的雪狼人撕咬到一处；随着两头巨兽撕打扑咬，树枝荆棘被成片撞断压倒、不够粗壮的大树也在冲击之下折断…… 耶鲁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其他的虎族战士也不是摆设，虽雪狼族战士人多一倍也仅能与虎族胶着纠缠，打得整片密林惊鸟四起、一时间难分高下。 数分钟后，这群雪狼族战士忽然互相协助着摆脱虎族、呼啦啦一下全往密林深处退去，打得心头火起的耶鲁哪愿意这么轻易放他们走人，立即招呼士兵们追击；才刚御使风力追出百来米，又一批二十多个雪狼族战士生龙活虎地从大树上、荆棘丛草丛中跳了出来，特热情地对追击的虎族表示热烈欢迎…… 虎族的个体战力为布龙菲尔德之最，即使是精灵王的御军与虎族战士捉对厮杀也讨不到便宜去；但虎族再强悍终究还是血肉之躯，连续“打跑”了三批雪狼族战士，耶鲁的火气再大也只能选择撤退…… 他们退了，那些雪狼人倒是没有追。惊疑不定的耶鲁领着士兵退出丛林、直退到能看到营地大门的空旷处，这才稳定心神，有余力去考虑让他们非常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这些雪狼人怎么回事？？他们疯了吗？！” “他们身上居然没有那股狼族的臭味，为了来逗我们玩儿特意去洗刷白净？！” “这帮家伙到底哪里来的！” 另一边，丛林深处。 小花龇牙咧嘴地捂着皮开肉绽的肩膀：“那个领头的虎族真厉害，我的肩膀差点被他给咬穿了，嘶——轻点，阿天！” “你不要用手来碰伤口了，你的手脏兮兮的。”阿天心疼小花的伤势，吹着气给她上药。 “这里的虎族战士确实很强，应该是虎族的精锐，连我都不能独力撑太久。”羽皱眉道，“这几天我们截击的巡逻战士都是这种精锐……真奇怪，他们在这里的营地堆积这么多战士做什么？” “毛毛，你说阿一的族人会关在这里的营地中吗？”小花道。 羽沉默……这个他也不知道啊！ “要是关在这里的话，靠我们这点人就算是冬季摸过来也救不了人啊。”阿天说了大实话，“这里的虎族比之前我们去过的那两个营地多多了。” “……我们在这附近再等两天吧。”羽道，“看看能不能捡到被抛弃的猫族……活的。能问到话就有答案了。” 这话让战士们都沉默了，连大龄熊孩子阿雁都闷着脸不说话。 他们来到这个最靠近约克山脉的虎族营地周围已经有一周了，先后捡到三次被遗弃的猫族……尸体。 战士们也不是见不得尸体，草原上死人多正常呢？ 可那要是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没块好皮的尸体，就很让人难受了——不想让别人活了，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呢，为什么还要折磨人家？！ 捡回来的尸体雪狼人们都没让他们收留的猫族看见……实在是不忍心。 “虎族太过分了。”小花顾不上痛，拍着大腿恼火地，“想和兽皇打架就打过去呗，欺负咱们草原人算什么事啊！” 羽沉默着，没有把自己的不安表现出来。 他上过阿云的“升级课程”，理解力不错的他至今还对阿云对虎族的分析印象深刻；现在亲自来东部看了这边的情况，他隐约感觉……阿云的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虎族要针对的敌人，或许并不是兽皇。 虎族到底磨刀向谁，羽没有确定答案，但他可以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为什么阿云会那么急切地要求尽快聚拢同族——雪狼族，也是很可能出现在虎族的针对名单上的。 收拾好东西准备回过夜的地方，阿雁走到草丛中抱起今天刚捡到的猫族尸体，看向羽：“毛毛，我们把他埋到哪儿好？” 羽不落忍地看了眼用自己人带来的衣服裹好的瘦弱猫族尸身：“这个是雪豹……我记得迷迭香说过他们雪豹喜欢站在高处看风景，找座山把他埋在山顶吧。” 阿雁点头，回程的路上留意着有没有比较高的山，半路看到一座，便扛着无名雪豹爬上去，刨了个坑让这位不知名字的雪豹长眠。 找了根树枝插在简陋的土包前，阿雁坐下来拍拍坟包，有些伤感地道：“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迷迭香，你看上去长得和他有点像。如果你们认识，那你再次出生的时候，来当迷迭香的孩子吧……我们部落，和你们猫族关系挺好的。” “阿雁？好了没，走了！”阿天在山下喊。 “来了！”阿雁拍拍屁股起身，撒开腿跑下山。 第154章 良师益友·阿云 战士们回到过夜处, 谁也没提起那个雪豹猫族的事。 进入东部前就捡了三位山猫，进入东部后又陆续捡到十几个猫族，只是后面捡的这些就没有山猫们那么幸运，是伤残或垂死才被抛弃掉的, 身体或多或少有残疾, 还有个大约是腹脏器官受损的猫族都没来得及养好伤便死去了。 草草吃过晚餐, 羽坐在队伍藏身的山洞前放哨, 眉头越拧越紧。 阿云总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这些话羽并不是无法理解，但也只能仅仅是“理解”的程度；直到现在, 羽才察觉出这些话的份量，以及……阿云向大伙儿谆谆叮嘱这些话时, 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身为草原王庭主人的虎族, 竟会真对草原人下此狠手呢？ 羽很清楚，若非去年带回去的残疾猫族、残疾灰矮人、以及失去族人和手臂的阿一, 证明了阿云的担忧绝非源自空想, 阿云提议的战士正式编组、脱产训练等计划或许还要再等一些时间才能实现…… 这让羽此刻感觉颇为羞愧。阿云一直将他视为部落中的战士领导者, 可他之前竟没有毫不犹豫地相信阿云、支持阿云，直到亲眼看见虎族的威胁，他才随大流地按着阿云安排的路走——他之前为什么就那么短视呢，明明阿云对他的指点教导从来是跟红叶不相上下的啊！ “也许红叶更适合来当这个战士领袖, 与她比起来，我的眼界……心胸，差得太多。”羽有些心灰意懒，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在做事儿的态度上终究是不如红叶，虽然他从未表露过，但他明白至少在对阿云的信任、信赖上，他不如红叶那样纯粹。 “也许是……在发现阿云有意无意地夺取了部落中最大的话语权后，我竟不自知地产生了抗拒心情吧。” 人在发现自己的错误并产生愧疚心理时，心灵上的防御会不自觉地卸下，羽在后悔情绪下自我刨析，没怎么费力就发现了自个儿心中最深处、藏得太过隐秘、连他自己都有些忽略了的真实想法，这让羽在心中明悟的同时不由得暗暗苦笑。 “我在想什么呢，阿云重复讲解过无数次自视甚高会让人全身破绽，全都白听了呀……我是得有多自大，才会认为自己有资格去质疑阿云的做法呢——果然如阿云所说，越是对某个领域半懂不懂，就越是容易盲目自信啊！” 只有足够接近大山的人，才能知道大山到底有多巍峨雄壮。 羽不算部落中顶尖聪明那一批，他与阿云的距离也足够他慢慢体会到自己与阿云的差距；别的不说，像阿云那样几年前便能从蛛丝马迹中看出虎族的威胁、未雨绸缪地为将来做准备，此刻的羽就明白自己绝对做不到——不仅仅是自己做不到，他所全心信赖的草根族长也做不到。 这位雪狼族最强的战士低下头颅，轻声低叹，叹息声如同脆弱的青烟那样顷刻被夜风吹散。 空洞地看着虚空处的羽，羞愧、后悔、挣扎、释然等情绪一一经历过后，神色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离阿云极近的自己都直到现在才能切实地看懂、看明白阿云的良苦用心，会因误解或无知而误读了阿云的人……想必以后也会出现。 若到那时，自己一定要坚定地站在阿云这一边。 羽重重地点了下头，将这个决心深深地在心中种下。 雪狼族战士队伍在最靠近约克山脉的这处虎族营地又蹲守了数日，终于捡到了个“活口”猫族、得知营地中并无雪狼人踪迹，这才收拾东西赶往下一营地。 先后找了四处营地，这一次，运气总算站在了雪狼族这一边…… 得知阿一部落的族人下落，羽、小花等人又耐心地将周围的地形地势勘探个遍，这才匆匆离开——这次，羽下定了决心要尽可能说服所有居住在东部的雪狼族部落跟随迁移！ 虎族是知道东部有多少个雪狼族部落的，这些部落的处境无疑比中部的部落还要危险。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就一定能够打败强大的敌人。” 羽渐渐有所领悟，渐渐懂得解读阿云那些看上去莫名其妙的措施到底有什么深意。 他本来就是个善于默默思考、自行揣摩的人，当他领悟了部落里那些阿云喊出的口号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成为口号而存在时，这个沉默的男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主观能动性。 当草原上的绿色渐渐被秋意渲染上金黄时，雪狼族战士们开辟出来安全通道上，自东向西迁移的部落络绎不绝…… 合资味精厂在阿月的工程二队帮助下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建成后便立即开展加工工作，海肠粉加工基本没啥技术含量，水解海带获取的味精比较麻烦且效率低下，但终究还是能有产量；之后的几个月里，味精厂的加工范围又增加了麦麸米糠大豆发酵制取谷氨酸这一项目，当然，最后这项纯属是凑数，产量简直不能看……萧云又舍不得拿高糖度的稻米去浪费，索性能产出多少就算多少了。 加工工艺较为落后的条件下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味精，倒是很对得起雪狼族的投入，一经面世，立即受到老朋友阿纳纳斯森林精灵及一众冒险者的好评；再加上这玩意儿即使稀释三千倍也依然能提供鲜味，萧云便厚下脸皮将其价格定到了一银币十克、一金币一千克的天价——找不到更价廉物美的加工原料（比如甜菜、高蛋白大豆）前这东西走不了量、注定只能面向中高端市场，就别想着用这玩意儿捞名声了。 十克黄金才能买两斤的味精底层是绝壁消费不起，特权阶级或家里有矿的就压根不会拿这价格当回事，萧云在《大陆游记》上借美食猎人的嘴为自家打了下广告，人类王国权贵、森林精灵、暗精灵的订单就以各种渠道送了过来…… 最搞的是连兽人帝国的贵族都托拉弥亚商会过来进货——拉弥亚商会捏着鼻子托请瓦伦丁新城主帮忙，新城主又去联系了与雪狼族关系不菲的萝拉·菲利普女伯爵，于是萧云的小弟子便趁势赚了笔外快…… 这边靠着与海族合作的味精产业嗨皮发财，另一边，部落的人口也在战士们的努力奔波下大大扩张，可谓是双喜临门。 普利莫在冬季的第一场雪来临时才完成萧云交给他的任务。当这位传奇行者顶风冒雪地赶来与他的老朋友肖恩、良师益友忘年交萧云汇合时，还没进入部落，便被四处开挖的大工地、冒雪施工的大群雪狼人震了一下。 “普利莫？”刚送走回老家过冬的工人们、回到部落没几天的草根族长看见老熟人，丢下锄头，热情地迎过来，“你可来了啊，好几个月没看见了。” “草根！”普利莫与草根族长用力拥抱了下，好奇地看向热火朝天的大工地，“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这么大的雪还在忙活？” “扩建生活区，原来的房子不够用了，现在都是三十多人挤一间屋子，太难受了！”草根族长嘴上抱怨，脸上却是眉开眼笑，语气愉悦地，“今年来了好多部落，比阿云预想的人还多，还是第一头看见阿云为着人多头痛呢！哈哈哈哈！” “阿云也有失算的时候啊？”普利莫乐了。 “是的呢！”草根族长笑着带普利莫往部落里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火炎，别在这儿耽搁小伙子们施工了，一块回去吧。” 正费力地搬石头的火炎族长才不承认自己是累赘呢，就当没听见…… 蓝果忍住笑，朝草根族长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会看着点火炎的，草根族长这才笑呵呵地放弃。 “那位是……火炎族长？”普利莫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没错儿，我们部落里最大的族长。”草根族长点头。 “……”普利莫边走边回头，不住打量那个努力搬石头的雪狼人，惊疑之色掩都掩不住…… 进到广场，初次来到火炎部落的传奇行者无语地抽了半天嘴角：“……你们管这叫部落？认真的吗？” “这就是我们部落啊，这还能有不认真的？”草根族长没明白。 “……好吧。”普利莫把吐槽咽了回去……主要是跟草根族长没有熟到能随便吐槽的程度，换成是肖恩在这他就要叨逼叨一堆了——克洛宁王国稍小些的城市跟这地方一比都输了哇！ 去年冬天时部落所有种族加一块还不到两千人，今年，光是雪狼族就增加几大千、总人口达到六千多；阿月辛苦扩建的房子全分完了住处还是紧巴巴，没辙，个人物品比较多且还都相当重要的萧云只得搬到活动房来住。 草根族长领着普利莫找过来时，萧云两条腿上各吊着一大一小俩雪狼族幼崽，正拿木头绑的拖布擦青草家的小崽儿吐在地上的牛奶，肖恩则低头整理着被调皮幼崽们撕散的书页。 普利莫：“……”一族的智者亲力亲为拖地带孩子，也难怪连族长都去做苦力活…… “普利莫来了啊……等会，把鞋脱了，我刚擦干净的地板别又踩脏了。”萧云把拖布吊到窗台外面，一手把卷起来的地毯推开，另一手把一直抱着他小腿撕咬的狼型小崽子抱起来夹胳膊里。 “又是你在带？”草根进屋随意地跟肖恩打过招呼，随手把抱着阿云另一条腿的苔藓（部落倒数第二大的雪狼族幼崽）扯过来拍两把屁股。 “羊毛玩儿去了。”萧云回了句，自己抱着狼崽儿先坐下，再拿了个垫子丢对面让普利莫坐，“辛苦你了，普利莫，这趟怎么样？” 普利莫开口前先打量了下室内其他人，肖恩自己人，草根族长不用说，至于另外俩雪狼族幼崽……还不到能听懂话的时候，其中一个都还不是人形呢！ 普利莫一句废话没有、上来便直指重心：“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年北大陆的法兰克盛宴，虎王有资格出席。” “哦？”肖恩惊诧地看过来，“兽皇能允许此事？” 这俩老头铁了心上萧云的船，萧云虎躯一震嘴炮无敌是一方面，想看布龙菲尔德北大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佬们吃瘪是另一方面；不说萧云坦然承认、且以实际行动表现对人族的好感，光是雪狼族想要崛起必然会触及北大陆那些大佬们的利益，就值得这俩老头拿自己剩下的寿命来凑热闹了。 普利莫这半年可没白跑，闻言只是神秘一笑，转眼看向萧云，看他怎么作答。 “兽皇不但允许，也许还是虎王最有力的支持者吧。”萧云略作沉思，微微一笑道。 普利莫呆住了，肖恩手一抖、差点没把刚整理好的散乱书页丢出去。 “有一句被说烂了的大实话……朋友和敌人都不是永恒的，利益，才是永恒的。”萧云淡然地，“十五年前兽皇向草原借兵，虎王丁点不客气从我们雪狼族套走了六十名毛毛那个级别的精锐战士，从那之后起，兽人帝国的军方高级将领便时有出现在草原王庭，这是雪精灵给我们的情报。” “雪精灵认为这是帝国军方利用虎族搞内斗、与兽皇争权夺利……但我并不这么认为。流放虎族、猫族、雪狼族是兽皇在两百多年前就搞定的事儿，这么多年过去，在多方干涉下兽皇插手不进草原，难道还摆不平自个儿手底下的军阀头子？”萧云嘲讽地道，“一般兽人又没有半神级别的兽皇那么长寿，就算早期有跟他不对付的兽皇拿寿命也耗死丫们了……扳倒重量级当权者是个问题，给继任者当拦路虎算多大事！” 这种政治套路对于打小就学思想政治的中国人来说实在太容易看穿，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是，如果公子扶苏车翻了始皇帝继位，一开始确实是有可能受赵高李斯这类权臣掣肘；但等扶苏拿寿命熬死赵高李斯，那么这帮权臣的后代还不是扶苏想用什么姿势打着玩就用什么姿势打着玩…… “这么说，虎族反倒是跟兽皇站到一起去了？”肖恩显然觉得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这也太……没道理啊，雪精灵盯得那么紧也没发现吗？” 萧云呵呵一笑：“虎族想瞒雪精灵确实难，同样的事儿兽皇来做，难度在哪？” “呃……”肖恩一噎。 “阿云，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潜入兽人帝国去调查呢？”这下轮到普利莫困惑了。 “我怎么可能早就知道，我又不是全知全能。”萧云摇头，自嘲地道，“说白了，咱们雪狼族只是个没有资格参与北大陆权力游戏的弱鸡，谁都能来踩咱一脚……为了避免被哪位大佬不小心踩死，我当然要尽可能去推算所有的可能性。你去兽人帝国潜伏几个月，回来了不提兽人帝国分裂可能，倒是开口就说虎族要牛逼了，那么除去错误答案，剩下的结果再怎么匪夷所思也只能是唯一结论了。” “你倒是接受得比我还快。”普利莫不由赞道，他一开始查到这事儿时世界观碎得不要不要的，阿云这当事人倒是比他还冷静。 “谁叫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不会以我的个人意志为转移呢，以其无能狂怒，不如接受现实。”萧云叹气，“既然虎王这么有手段……那就只能期望他的野心更大一些，看不上这小小的草原了。” 草根族长安静听到现在，面色一变，紧张地：“阿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虎族要挣脱被当成恶心兽皇的棋子桎梏，不惜屈膝‘投敌’，所求自然不能只是维持原状。”萧云解释道，“草原王庭名义上是草原之主，实际上什么情况我们都知道。如果虎族不甘心只当名义上的草原之主……”顿了顿，萧云叹气，“那么我们估计就只能学习虎王的做法，也来个‘屈膝投敌’了。” 屋内三名成年人都惊呆了…… 草根族长是真呆住，肖恩和普利莫则是震惊于萧云的厚颜无耻…… 可仔细一想，阿云这奇葩的脑回路还是贼特嘛正确的，丁点儿毛病没有；以肖恩和普利莫这俩老头的阅历见识，稍微认真想想就能明白雪狼族要想和现在的虎族争这草原霸主之位并不实际，于是他俩的神情就特别地复杂…… 萧云见这俩白捡的老爷爷能明白过来，便也没解释。 这确实也没啥好解释的——大佬强势围观之下，俩弱鸡掐出胜负又如何？或者说，能有掐出胜负的机会吗？ 打个最容易理解的比方，地球上南棒或者北棒有把对方一波推平的实力，那么照着敌人老家导弹洗地，是不是就能解决半岛统一问题？ 别逗……南棒要输，美爹不会肯；北棒要输，中爹不会准…… 雪狼族特嘛比棒子还尴尬，背后没有爸爸…… 还有个不太贴切的比方是，地球上某些内乱国家，政府军和叛军哪边占上风其实都不是丫们自个儿能说了算…… 所以吧，虎族要是给兽皇抬进“权力游戏”里、真要来当草原的实际主人，那么爽快地交出膝盖，呃，交保护费，显然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就虎族那点子与雪狼族不相上下的人口，跟牛头人死磕、收拾猫族就够丫们折腾几年了；虽然这么说不太厚道，但能争取到几年的缓冲时间，雪狼族便还有机会…… “办法总是比问题多的，再说了，这也只是一种可能而已。”俩老爷爷不用解释，草根族长是要安抚的，萧云耐心地道，“法兰克盛宴还没开始，一切还只是未知数……如果虎王的野心不止如此，或是兽皇不允许虎王‘野心太小’，那么情况或许会跟我之前猜测的完全不同。” “这又是怎么说的？”草根族长难以心安，连忙追问。 “假设说，我只是假设啊！我们不妨尝试着站到兽皇的位置上考虑一下，他接受虎王投诚，能获得什么好处？”萧云扳着手指头给草根族长分析，“仅仅只是为了面子？故作大度？兽皇作为一代英雄人物，观其行事风格、心胸器量，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他不仅接受虎王投诚，还愿意将虎族抬回北大陆权力游戏主场，前者也就罢了，后者牵引甚多、可不是小事，兽皇这么干，必然有更大的目的在。” 普利莫若有所思，肖恩倒是一下就听明白了——哪个层次的人就有哪个层次的敌人，对于兽皇来说，最让这位半神头痛的无疑只能有一件事：布龙菲尔德北大陆，挤着足足三位半神。 布拉德里克大陆有两位半神，分占南北、和谐无比；布龙菲尔德却有三位，且都挨得比较近——自成名后从无败绩的精灵王，公认最有潜力、最年轻的矮人王，以及兽皇本人。 三位半神之下，还有森林精灵女王，暗精灵主母……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北大陆最顶层的权力结构都特嘛挤得不行，这还是长眠的巫妖王没有姓名的情况下…… 萧云的神色冷酷起来：“如果我是兽皇，我会怎么来利用好虎族的‘倒戈’呢？再如何落魄，虎族也是北大陆各种族中个体战力首屈一指的强大种族，有其价值存在；仅仅是扶植虎族这个代理人拿下地理位置不佳的‘诅咒之地’，岂不是过于浪费？” 草根族长头皮忽然有点麻，本能地觉得现在的阿云相当地……危险。 肖恩面色微变，他对萧云接下来的话隐约有种不安；普利莫完全惊呆，他跟不上阿云的思路…… “既然用膝盖都知道虎王的投诚与忠诚毫无关系，不过是利益交换，那么虎族那一大群战士不利用到极致简直对不起自个儿……”萧云冷静地道，“如果我是兽皇，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忠诚并不可靠的虎族当做消耗老对手的炮灰，或投放去针对精灵王，或针对矮人王；无论虎族在这个过程中会不会被消耗殆尽，敌人都必然要流血，敌人流血，对我来说就是赚。” 肖恩：“……” 普利莫：“……” 草根族长：“……” “结论是，如果我是兽皇，我才不会让虎族只是在草原上欺负一下弱鸡就轻轻松松过关……你们这么看我干什么，我都说了是假设！假设！” 普利莫默默看向肖恩（这事儿他做得出来吗？），肖恩犹豫了下，把视线别开（……），于是普利莫投向萧云的眼神儿就特别惊恐。 萧云就不高兴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别眉来眼去地！” “没有没有。”肖恩摆手，咽了下唾沫，“你不是兽（敌）皇（人），挺好的。” 第155章 抱大腿的智慧 若能跳出草原住民视角、以客观立场来看，萧云是可以理解虎王的选择的。 身为弱者却不肯夹起尾巴做人, “不作安安饿殍, 犹效奋臂螳螂”, 非要去奋力一搏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还得甘心情愿捏着鼻子去当别人手里的刀，确实是非常地没有逼格；但若不改变现状，那么虎族就连刀都做不成，只能一直被困在草原这处“荒芜之地”、如同丢在角落里的古旧兵器那样渐渐腐朽成废铁……相较之下, 倒不如舍身一把去拼个未知数，至少兽皇要拿他们当刀砍人, 总得给他们点儿喘息之机把自个儿磨快磨光。 当然, 理解不表示认同，反正萧云绝壁不会去碰这个虎族主动跳进去的坑——诚然弱鸡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话委实凄惨，但当别人手里的刀, 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来？ 类似的例子在地球上简直不要太多, 二战时期不管是跟轴心国混的仆从国、还是同盟国这边起码捞了个盟军名号的小国，都没啥好果子吃……国军被英国佬坑死在缅甸的部队不就连个泡都冒不出，人死得尸山血海，人家书写的二战史上你丫照样小透明。 更操蛋的是，刀要是不利了、没用处了，握刀的人撒手起来可是爽快利落得很……老蒋为讨好“友邦”就差脱了裤子主动献菊花了，“转进”WW的时候别人给过丫一个眼神没有？ 总之, 在萧云看来，主动送上门被利用不是不行，身为弱者要有点弱者的逼数, 老实输血别装逼；但再怎么谄媚讨好献菊，刀柄决不能被别人握在手中、更不能让别人代替你来决定刀锋对着谁！ 因为要落到这一步的话，这把刀基本上就离报废不远了！ 这其中的分寸掌握学问很大，区别也是显而易见的。同样是抱大佬的大腿赚权力游戏的入场券，萧云兢兢业业地给森林精灵输了几年血、为阿纳纳斯经济发展呕心沥血，获得门票同时也没耽搁自家部落发展壮大；反观虎族，不管虎王是不是为了获取兽皇的信任跟猫族割裂、以舍弃这个曾经忠心耿耿的小弟的方式来表决心，都特嘛是在自残自个儿根基…… 普利莫带来的消息让萧云做到对这一届的法兰克盛宴心中有数，接下里，便是完善参加盛宴前的准备工作——首先，是爬上精灵将军克莱斯特的床……啊不船。 阿纳纳斯伸出橄榄枝的是空降派的长老，身在草原西南角上挪不走的萧云不可能把全部的注押在鼓着劲儿往上调的空降派身上，阿纳纳斯本地派的关系一定也要打好——森林精灵这条大粗腿，萧云只要脑子没坏就指定要继续抱下去，还要抱得更稳更妥当。 之前的味精生意中，萧云并没有特意把这单大家一块发财的好生意“送”给克莱斯特将军赚人情，而是继续委托伊芙琳向她的老师卖好，是因为在这种显眼得像雪狼人头顶的泥点一样的手段太蠢，这么拙劣的招数萧云吃多了才去使。 那要怎么去爬克莱斯特将军的床……呃船呢？ 萧云呵呵一笑，当然是~~砸钱！ 没错，就是砸钱！ 再动听的语言也没有实际利益能打动人心！ 至于说拿什么钱砸，当然是上半年那批卖到圣布里奇的护腕式魔法增幅器赚来的收益砸啦~！！ 数天后，阿纳纳斯城，克莱斯特将军府上。 从瓜子脸变成鹅蛋脸的精灵将军总算是没有继续胖下去，人家作为审美高大上的精灵还是要脸的，管住嘴迈开腿、好歹保住了俊美非凡的容颜；但现在，向来风度怡人、气质蹁跹、卓尔不凡的克莱斯特将军，却露出了有损形象的呆滞表情…… 将军阁下的妻子，一位美貌度可以殴打伊芙琳的成熟精灵女性，缓缓抬手掩住红唇：“格莱特，亲爱的，这、这是怎么回事？” 吟游诗人协会遍布大陆各处的分部有一部分收入靠的是为客户邮寄物品信件，当然，价格非常之不亲民，非贵重物品或重要的信件一般没人找他们。而现在，亲自送货上门的吟游诗人带来的无疑就是非常贵重的物品……一箱子满满的金银器具、珠宝首饰。 “将军阁下，这是圣布里奇的王子卡莱尔托付我们为您送来的礼物。”人族吟游诗人神色间满是羡慕，恭恭敬敬地递上印有费迪南德家纹的信封，“请您验收一下，我们也好向卡莱尔王子回复。” “卡莱尔？”克莱斯特百思不得其解，“王子殿下怎么会送我这些东西？” 妻子面色微变，瞪大了眼睛看向丈夫：“克莱斯特，你——” 一听妻子连昵称都不叫了，克莱斯特顿觉头皮发麻，连忙道：“别误会，亲爱的，我与卡莱尔王子只见过两、三次，且仅限于公事上的往来。” “真的吗？说起来，克莱斯特你现在可是所有种族都知道的大名人了，喜欢你的人比阿纳纳斯的总人口人还要多，那些人甚至没有见过你本人，若是有这样的人见过你——” “绝无此事！所有的仰慕者来信不都是你看过后才给我的吗？” “好啊，仰慕者！克莱斯特！看着我的眼睛，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这、亲爱的？不是你让我这么说的吗，让我尊重那些来信者——” 人族吟游诗人一看这情况，立马起身开溜…… 《大陆游记》中那两篇最受欢迎的游记故事里，克莱斯特将军是原型最公开的一个，甚至连插画都是他画的；大陆各处的读者们找不着美食猎人也不知道怎么跟雪狼族联系，一封封倾述激动之情的信件便送到了克莱斯特将军这里来；阿纳纳斯城分部的吟游诗人们光是跑他家送信上门就全员混了个脸熟，自然也知道不同种族、不同身份、甚至是不同性别的热情读者们向克莱斯特表达爱慕的信件数量有多夸张。 将军的妻子危机感加深，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再三表达自己跟卡莱尔王子绝无私情没有说服妻子，克莱斯特将军只得将王子殿下的信交给妻子拆阅，以表达自己的坦荡。 卡莱尔王子的来信并不长，简单问候后便是关于礼物的解释。妻子读过信，神色竟从恼火变成铁青，一把摘下挂在墙上的长剑、一言不发往克莱斯特将军刺去…… “冷静点、柯西娜！”克莱斯特吓得跳起来往沙发后面躲，“信上写了什么我完全不知，如果那个卡莱尔发了疯，那也不是我的错啊！” “闭嘴！该死的家伙，你是什么时候跟卡莱尔的老师勾搭上的！”前·精灵战士柯西娜愤怒地。 “卡莱尔的老师？等等！他的老师一个是教廷的哈维神官，一个是贤者泽维尔，一个是雪狼人阿云，这三个人怎么可能跟我有染？！”克莱斯特整个儿哭笑不得，“前两个都是人族中的老头子，后者只是雪狼族的幼崽啊！就算你坚持认为我会勾引到别族男性，起码也要找个年纪合适的怀疑目标吧！” 柯西娜停止追杀丈夫，疑惑地：“真的？” “真的！”克莱斯特用力点头。 柯西娜还是比较了解克莱斯特的，仔细想想眼光挑剔的丈夫确实不太可能看得上人族的老头子和兽人的幼崽，这才把剑放了回去。 克莱斯特将军擦了把汗，这关可算是过去了…… 终于拿到写给自己的信件，才读了一遍，精灵将军的神色便严肃起来。 柯西娜拿出首饰把玩，见丈夫神色大变，起身看了眼院子，随意地将客厅的大门关上，这才快步走回来、压低声音道：“格莱特，你和卡莱尔有什么协议吗？” “并不……”克莱斯特摇头，又将信中文字再次细品，神色间有些犹豫，“卡莱尔只是代为传话，写这封信的，是雪狼人阿云。” “游记的著作者阿云？”柯西娜有些惊讶，“他可不是普通的兽人。” “当然不普通了……这样的智者，兽人全族能有几个呢。”克莱斯特将薄薄的信纸合拢，想了想，掌中释放出团状风力、将信纸卷成粉末。 见丈夫这么谨慎，柯西娜也郑重起来：“格莱特，我支持你作出的任何决定，但你要记住，我们是阿纳纳斯人，我们不能背叛这座城市。” “别误会，亲爱的。”克拉斯特连忙解释，“阿云在信中暗示的合作并不有损阿纳纳斯……”迟疑了下，克莱斯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地道，“也许是伊芙琳成了他弟子的关系，也许是我们双方确实合作时间比较长了……阿云看出阿纳纳斯隐藏的危机，我想，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向我们示好，向阿纳纳斯示好。” “……？”柯西娜没听明白。 “格温多琳。”克莱斯特简短地吐出个名字。 柯西娜神色微变，搭在沙发上的手抓紧了沙发套：“——等等，一直以来主导与雪狼族交易的不就是格温多琳吗？雪狼族这是什么意思？” 克莱斯特将军思索了会儿才道：“阿纳纳斯与雪狼族的合作，阿云在最早找过我一次后，便没有再与我提起过双方贸易。格温多琳给了雪狼族参与‘法兰克盛宴’的机会，阿云却反倒以这种诚意十足的方式向我示好……我想，应当是这个雪狼族的智者看出格温多琳的心并不在阿纳纳斯，她想要的是女王的垂青，所以他才再次向我发出合作邀请的吧。格温多琳回到斯蒂芬斯，雪狼族部落总不可能跟着搬走。” 柯西娜面露恍然之色，不由赞道：“这可真是个聪明的兽人，难怪他能写出那两篇游记。”这位女精灵微微一笑，揶揄地道，“这样的话……亲爱的，你可就只能跟卡莱尔王子殿下有‘私情’了哦~” 克莱斯特将军嘴角微抽……妻子十分聪明，瞬间看出他与雪狼族的合作并不能暴露到明面上，至少不能让格温多琳得知——人家这么有诚意地表白立场，还要去坑别人就太不像样；那么将军阁下暴发的这一笔横财，自然也就只能是来自于卡莱尔王子的“大方”。 “柯西娜，你啊……”拿妻子没什么办法的精灵将军无奈叹气。 无论如何，克莱斯特要领阿云的情，格温多琳越来越急切于讨好女王陛下、竟顾不得吃相，使得明明连年增长的阿纳纳斯在城市财政上居然捉襟见肘——若没有这箱意外之财，克莱斯特将军就要发愁明年如何保证战士们的装备换新了。 “亲爱的，你可别再像去年一样日渐丰润，我并不介意表现出我对我那受人追捧喜爱的丈夫的恼火，但一位发胖的精灵将军可不见得能有吸引一国的王子倾尽巨资讨好的说服力。”柯西娜捂嘴笑道。 克莱斯特不想理她了…… 柯西娜见丈夫生气，停止调侃，正经地道：“既然卡莱尔王子赠送如此厚礼，那么我们总得有所表示，你认为呢，亲爱的。” “是该如此。”克莱斯特点头道，“明年我们就抽点儿人手将码头扩建一番吧，也免得圣布里奇的船队入港时总是特别麻烦。” 柯西娜深以为然：“这很好，那么就由我来安排附庸种族吧。对了，加西亚村有一批年轻的战士刚刚通过成人试炼，我想，让这些懵懂的年轻人去港口历练一番是好事，格莱特，你觉得呢？” “当然很好，谢谢你，亲爱的。”克莱斯特目光柔和，除了爱吃醋、有机会就喜欢调侃他，柯西娜实在是一位很好的妻子。 南大陆东南海岸，当北大陆飞雪飘飘时，圣布里奇王国的气温还未开始下降。 卡莱尔王子每日清晨出城、例行探视住在城外行宫养病的父王，又赶在九点前回到王宫，面见大臣、议员们，处理当日政务。 王宫正殿议政大厅，与往年相比多了些改动：王子殿下的座位旁多了两把精致小巧的高背椅和两张堆满纸质文件的长桌，这是两位公主的座位；当王子殿下与大臣、议员们商议时，两位公主殿下便坐在一边旁听，卡莱尔王子偶尔还会特意听取她们的意见。 大臣们在早前对女子之身的公主殿下出现在神圣的王宫正殿议政大厅十分不满，但在陛下再次养病、亲王阁下日益沉默、谨小慎微后，就不再有人公然议论公主参政是否“伤风败俗”了。 尤其是南部另外五国中四国派来了王子、公主、亲王等层次的使者且皆对卡莱尔王子毕恭毕敬后，有些不要脸皮的贵族议员甚至公然宣称公主参政十分合理、王室之女本就天然拥有行使王权的资格……把一些老派的贵族气得够呛，连对公主本身的仇恨都转移了不少到那些小人身上去。 不过，这一天的王宫议政，大臣们估计就要感谢有公主参政了——王子殿下为城中某条街道房屋倒塌而政务官一无所知之事大发脾气，一口气处理了几位身上至少有子爵爵位的贵族官员，甚至还迁怒到了内务大臣身上，很有要把这位老派的伯爵当场赶出去的架势；幸好两位公主从旁劝阻，为吓得面色发白的伯爵大人说了许多好话，才让威名日重的王子殿下按捺下怒火，没有继续追究。 “哥哥，你刚才可真凶啊。”王子殿下的偏殿中，小公主夸张地比划着道，“哈瑞斯伯爵差点儿站不住，如果不是我示意侍卫上前搀扶，搞不好他会当场出洋相呢。” “会吗，我指斥他的措辞还不如教训尤米时的一半严厉，是哈瑞斯伯爵过于养尊处优了。”卡莱尔温柔地笑着，哪还有之前的凶煞模样，“小贝蒂，难道你不觉得哈瑞斯作为内务大臣实在尸位素餐、根本没有站在议政大厅的意义？” 小公主偏头想了想，为难地点头：“虽然希尔保特亲王以前提过很多次哈瑞斯伯爵如何精于政务、勤勉可靠，可在我和姐姐看来，他其实并不怎么管事……对吧，姐姐？” 腼腆的大公主只是捂着嘴笑，不肯在兄长面前批评一位伯爵。 也许是因为见识过雪狼族的幼崽到底有多皮……卡莱尔越来越能容忍说话时不太顾忌这顾忌哪的年轻人，逗着小公主道：“那么小贝蒂，你觉得谁比较适合来当圣布里奇的内务大臣呢？” “王兄。”大公主吓得一激灵，连忙出声阻止。 “只是我们自家人闲聊而已，不要太严肃了。”卡莱尔随意地摆手，“小贝蒂，说说看你有什么好主意。” “要我说的话……霍克利伯爵吧？”年幼的小公主不像姐姐那样谨小慎微，笑嘻嘻地道，“反正内务大臣的工作都是那些文员在做，让谁来当又有什么区别？霍克利伯爵做内务大臣的话，尤米就不敢欺负我了，因为我可以向她的父亲告状！” 大公主忍不住笑出声，卡莱尔也在笑，眼神儿却有点冷。 连小贝蒂都能看出内务大臣有和没有毫无区别，凭着身份坐上高位的废物本身却毫无自觉……对于未来的国王来说，这可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 “哥哥，你不是说你的老师会来圣布里奇看我们吗，他们怎么还不来啊？”小公主偏着头道。 “阿云老师当然会来的，不过他们那儿的事儿还没有做完，所以还要等一段时间。”卡莱尔笑着摸摸小公主的脑袋，“阿云老师可是很严厉的，贝蒂，如果让阿云老师知道我们的小贝蒂经常完不成课业，那么阿云老师不会陪你玩的哦~也许还会惩罚你做更多的课业。” “诶……那我回去做课业了。”小公主紧张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提起裙子就往外跑，“哥哥你不要跟你的老师说我会拖延课业嘛，我想和大大的大白狗一起玩。” “是狼！” “嗯嗯，大白狗狼！” 卡莱尔失笑，阿云老师来前他可得把小贝蒂的叫法扭转过来，不然这位可爱的妹妹也许真没机会和雪狼族一块儿玩耍了。 结束与两位妹妹的相处时间，卡莱尔王子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自己的事业了。 未加冕前卡莱尔并不考虑将自己的产业合并到王室资产中，倒不是他私心重，而是目前的王国内务官僚实在不足以让人信任……战争在即，卡莱尔没法对圣布里奇的上层结构调整过大，再怎么不舒服他也得容忍那些国家的寄生虫逍遥一段时间。 提姆·汉弗莱身为宫廷法师，却为卡莱尔负责他的所有个人产业财政出入核算工作；明明是大剑战士的达伦，却被迫管理卡莱尔的团队人事；本是纨绔贵族、逗比骑士的丹·克劳迪，却不得不充当卡莱尔的“外交大臣”；更别提王城出名的花痴尤米·霍克利，为了卡莱尔那一大堆纷繁复杂的低端产品销售链能确实地惠及底层，这位爱美的贵族女子忙碌得连头发都顾不上打理…… 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们被驱使得团团转，卡莱尔王子面上严肃，内心却隐约有种爽感。 “提姆和达伦也就罢了，把丹和尤米这两个总是只知道玩乐惹祸的家伙引上正途，这样的成就感不亚于把只将时间用在玩洋娃娃、喝下午茶的妹妹们带到政务大厅呢。” 卡莱尔王子愉悦地暗爽着，毫不客气地给小伙伴们继续增加工作量。 “……卡莱尔真的是越来越像阿云了！”又被分派一堆任务的丹·克劳迪，私底下对尤米抱怨道。 尤米狂点头，苦大仇深地：“没错，阿云就见不得他们部落里有谁闲着，连我们去做客时都逼着我们去种田！真是见了鬼了，连我这样娇贵美丽柔弱的女人都被吩咐去勘探矿石！” “对啊！我被骗着种了好几天的地，连阿山的小手都没摸到！”丹·克劳迪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整张脸都扭曲了。 尤米震惊地看着他。 丹这才意料到自己说了蠢话，连忙解释：“身为骑士，我想和雪狼人亲近并不过分吧？” 尤米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提姆、达伦！为了你们的贞洁，你们谁也别再去克劳迪家过夜了！” 丹赶紧追上去：“嗨、等等尤米，听我解释——” 坐在室内签署文件的卡莱尔，侧头看了眼窗外庭院中活力四射的小伙伴们：“嗯，很有精神嘛，看来再给他们多加一些任务也没问题。” 给卡莱尔整理文件的侍卫动作一顿，呆呆地看向尊敬的王子殿下。 第156章 牛头人的死亡凝视 草原上进入冬季一个月后, 北大陆权力者们的游戏、“法兰克盛宴”开始了。 宴会的地点在极北之地萨马尔雪山上的冰雪王城, 宴会的时间是北国如冰狱的深冬, 光这两点安排, 就能把绝大多数实力不足的弱鸡排除在外……你还别抱怨，抱怨就是半路冻毙, 人家精灵王也没说没入场券的弱鸡就不让来，但是有没有本事爬上冬季的萨马尔雪山活着抵达冰雪王城，就是你自己的事…… 作为被精灵女王“邀请”的雪狼族贤者，萧云倒用不着去爬萨马尔雪山，能走森林精灵的“绿色通道”——盛宴开始前十天，格温多琳长老便派来使者送来邀请函，并附带一封以花朵般的文字书写的“入场必读”，总结一下就是提示雪狼族阿云这个初次参加的新人宴会上的规矩，比如哪些与会者最好不接触、哪些麻烦人物别去打交道等；给了一天时间收拾行装、带上“随从”，这名使者便将萧云带往森林精灵女王之城斯蒂芬斯，借由斯蒂芬斯城的传送阵直达冰雪王城。 每张邀请函可带二位随行人员，伊芙琳乖觉地跑去占用格温多琳的名额, 萧云考虑了下, 带上了肖恩和红叶。 为嘛带上肖恩，是因为萧云从格温多琳送来的“入场必读”上看出这位精灵长老并不打算真给雪狼族当贴心领路人……人家都刻意把要交代的话在信里面说明了，到时候肯定是“放养”的节奏；人生地不熟的萧云要没个人面广的人牵线搭桥、大佬们闲聊他都插不进嘴, 难道还特意跑这种场合当“壁花”去？ 在精灵使者的带领下花了将近六天的时间抵达斯蒂芬斯，还来不及感叹这座山谷中的女王之城如何精致壮美，便被心急的使者塞进传送阵, 光芒闪烁过后，人就在萨马尔雪山上了。 几十根立柱支撑的大殿，殿堂外是裹着雪花疯狂肆虐的寒风，殿内却只是微有些凉意，彷如身处早春；宽敞的大殿内一字排开六个直径在三米左右的传送平台，萧云出现在其中一个时，等在下方的雪精灵便走上来，查看萧云的邀请函，以手势邀请三人跟随他走。 肖恩曾跟随克洛宁王参与过法兰克盛宴，自是目不斜视，只萧云和红叶跟个乡巴佬似的四下打量；忽然，旁边的平台上忽地爆发出激烈的强光，光华褪去，二棕一黄、三名体貌特征明显的牛头人老哥便出现在平台中央。 黄色的牛头人并不多，对牛头人有些脸盲的萧云一眼就把这哥们认了出来，顿时精神一振：“霍尔族长！” 黄牛霍尔闻声扭头，平静时还能看的老脸瞬间变得极其凶恶，连台阶都不走直接跳下平台，展开双臂如同要绞杀萧云那样威武霸气、杀气腾腾地冲过来。 萧云：“……日！” 肖恩惊愕的眼神中，萧云被黄牛霍尔用力抱紧，背部给大巴掌拍得啪啪作响…… 霍尔族长表达完了他的激动之情，萧云也差不多只剩半口气了…… “阿云！”霍尔族长高兴地握着萧云肩膀，刀削般的嘴角线条狰狞地裂开、一口洁白整齐的好牙闪闪发光。 “见到你可真……让人高兴。”萧云吐了口血，勉强地。 霍尔族长用力点头，嘴巴张了张，为难地左右四顾……妻子没来，没人能翻译好焦心！ “呃……霍尔族长，你是不是想说，很高兴能在这里看见阿云？”红叶犹豫了下，猜测着道。 霍尔族长立即目露凶光瞪向红叶…… “嗯——这两年没有雪狼人到你们的部落，不知道雪狼人的部落生活如何，农作物种植顺利不顺利？”红叶不太确定地。 霍尔族长用力点头，更加凶恶地瞪着红叶。 “听雪精灵说我们的部落发展得很不错，但担心我们的粮食够不够用？”红叶信心上来了。 萧云：“……”你们到底是怎么完成电波传递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一会儿再详谈？”萧云忍着不适坚强地。 霍尔族长点头，看向大殿中负责领路和安排客人的雪精灵。 雪精灵接待员与霍尔族长对视了两秒，自然地点头：“别担心，霍尔族长，你们和雪狼族的住处不远，有的是交流时间。” 萧云：“……”不能接收牛头人电波的我才是异类吗？啊？！ 另外俩棕色牛头人跟了过来，杀气腾腾的视线交汇后，其中一人看向萧云的眼神儿特别炙热，还老实不客气地“啪”一声重击萧云背部……要不是这几年萧云身体养得好，没准儿这下就得给干趴下。 “阿云，这位是哈罗德族长，他说他听霍尔提起过你的事，你能带领雪狼族种田让他十分高兴。”红叶一脸与有荣焉，笑呵呵地。 萧云：“……”强忍着把涌到喉咙口的老血咽下去，啥想法也木有。 出了大殿，眼前所见的是一条非常有冰雪王城特色的简洁走廊——没有额外的装饰修饰，就是一条立柱支撑顶棚、路面用石块拼出花纹的细长走廊；走廊两侧卷着雪花的寒风就在眼前翻腾，但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屏障挡着吹不进来；走廊的尽头，则是巍峨高墙……大约是为了避免有敌人借友军的传送点玩突袭，传送大殿并不处于冰雪王城内部。 走廊两侧每隔几十米便安排有身披银白色战甲的卫兵，进入城内的小门两侧也各站了一名起码有雪精灵上等兵实力的守卫；这么说的原因是，当客人通过小门时，这两名执勤的守卫抬起手，一道魔法光波就往客人们身上罩过来。 雪精灵接待员向头次来的雪狼族客人解释：“这是侦测魔法，检查客人身上是否有异常魔法链接……雪狼族是禁魔种族，这类型的魔法并不对你们生效，只是程序罢了。” 萧云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这位外形像无脑金发明星的接待员，果然是雪精灵不可貌相，走程序这种话坦然直白地就说出来了……他还以为只是他们接触过的那几个雪精灵战士好不矫情好不做作呢，感情这是人家雪精灵的种族风格？ 要不是雪精灵不酗酒、体型（相对于雪狼族、牛头人等种族）属于纤细修长那掛，萧云都觉得这帮红眼睛还真挺有毛子的风范…… 穿过厚实的城墙门洞，冰雪王城的真实形象便出现在萧云眼前——青条石砖为主体、线条硬朗风格极简的建筑群，偶有装饰物也只是墙壁上粗犷中带着别样典雅风情的浮雕。宽敞的街道皆为石板拼成的路面，道路两旁种植有大量绿叶树和花花草草，虽然头顶就是北国特色的寒风、城外便是封冻的雪山，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城市内气温却始终保持在早春期间乍暖还寒的程度，有些雪精灵居民甚至赤着膀子，悠闲地在街面上晃荡。 偶有居民发现出现在城中的异族，至多看两眼便又忙自己的事，好奇围观完全木有，更没有敌视防备外来者的意思，淡定得一匹那啥；只是管中窥豹便可见雪精灵这个种族是真的自信满满，虽然总人口才二、三十万，大族的气质便霸气外泄……相比之下，连城门都不让进的森林精灵就输了。 嗯，这可不是萧云的怨念。 雪精灵接待员没有领着客人走街道，而是贴着城墙往南走。 修建在萨马尔雪山上的冰雪王城北高南低、城内满是斜坡和阶梯，部分房屋屋顶也兼具道路功能；除了高层建筑较少、城区内普遍常见的只有两、三层楼高的房屋外，还真挺有几分山城重庆的味道。 不知下了多少次阶梯，眼前出现一处相对于整个城市的高低不等而言较为宽敞的平台区，修剪得当的绿植如同天然的屏障那样将二十几栋两层小楼隔离出形态各异、各有特色的院落，在细节处稍微暴露了点儿雪精灵一族粗犷大气风格下对精致美观的审美追求…… “这边就是雪狼族的住处了。”雪精灵接待员将一行人先领到一栋以灌木植物和花卉、风景树围出圆形小院的小楼前，指了下趴着藤蔓的木制拱形门前插着的名牌，“你们住在一楼，二楼是狐族贤者的住处。黛娜？” 一名穿着围裙、头发用丝带绑起来的女性雪精灵从楼内走出，大大方方地提起裙子微微蹲身，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负责这座院子的黛娜，欢迎你们，来自草原的雪狼人。” 发现站在萧云身侧的肖恩，黛娜面露惊讶：“咦，肖恩先生？” “又见面了，黛娜女士。”肖恩手按在胸口微微躬身。 黛娜眨了下眼睛，没有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笑。 “哈罗德族长，霍尔族长，你们牛头人的住处仍旧是马文的院子。”雪精灵接待员朝隔了两栋楼的另一座小院指了下，“你们都是熟人了，不用我带去了吧。” 三位牛头人同时行了个抚胸礼，雪精灵接待员还礼后后冲雪狼族点点头，便大步往来路回去。 霍尔族长目光炯炯看向红叶，红叶连连点头，像萧云道：“阿云，霍尔族长他们建议我们与狐族的贤者打好交道，稍后他们安顿好便会来拜访。” “多谢了。”萧云连忙躬身道。 霍尔族长杀气十足地看了眼萧云，这才跟着哈罗德族长去往他们的住处。 萧云：“……”要不是他已经习惯了牛头人的死亡凝视，他绝壁会把霍尔族长那鼓励的眼神误解成敌意…… 在黛娜的安排下住进一楼的客房，雪精灵提供的住处内部风格依然很有他们的气质：大面儿上走的是极简路线，细节上却怎么雅致怎么来，比如纯白色的床单上连个印花都没有，包边处却用彩线绣出藤蔓形的花边；椅子的形制简单得连扶手都没有，四条椅腿上却耐心地雕出动物浮雕…… 将客人安顿好后黛娜便离开去准备餐点，这个雪精灵一走，萧云立马将肖恩叫来询问：“肖恩，牛头人让我们亲近狐族是什意思，狐族不是帝国那边的吗？” 肖恩一拍脑袋：“我倒是忘记了，雪狼族断了传承……熊族兽皇之前，与雪狼族关系最亲近的除了猫族就是狐族，想来雪精灵也是为着这点才将我们与狐族贤者安排在一块。” “哦……”萧云了了，感情是历史原因，“狐族的贤者是谁你有了解吗？” “白狐阿罗伊，如果狐族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动，来的人应该是他。”肖恩道，“听闻雪狼族和猫族一起被流放时，狐族曾对兽皇提出抗议，只是狐族在兽人族中并不算强势，他们的意见并未被听取。前次我跟随克洛宁王参与盛宴时，白狐阿罗伊就没有随兽皇一块来，而是借用了羽族的传送阵。” 萧云听得直叹气，怎么跟雪狼族关系好的都是弱鸡…… “白狐阿罗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肖恩有些尴尬地：“我与这位狐族的贤者接触不多……” 萧云点头表示理解，精灵王主办的法兰克盛宴并不会特别地排斥某个种族，但也不会管客人们是不是和谐友好……要不是隔着内海、这世界又缺乏大规模跨海投运兵力的手段，帝国的铁骑没准儿已经打得一盘散沙的人类王国满头包了；国家经济近半靠海贸的克洛宁王国在海上没少吃兽人帝国的亏，身为克洛宁人的肖恩能跟兽人族相交甚笃才比较奇怪…… 当然了，种族不同就冷淡到横眉冷对也不至于，毕竟有资格受邀的都得有个“贤者”之名，而贤者大多挺有个性……比如贤者泽维尔，这位人族的贤者按肖恩的说法就是个无视种族成见的“国际人士”，兽人族、蛮族、精灵族跟这位贤者都有不错的交情。 萧云并不指望参与这次法兰克盛宴能为雪狼族挣到多少政治资本，哪个世界的国际社会讲的都是丛林法则那一套，再长袖善舞的外交官也没法儿挽救弱小势力——简单来说，这次他纯粹就是来凑热闹的，凑谁的热闹呢？凑虎族和兽皇的热闹，看这俩到底要在这次的法兰克盛宴上搅起啥层次的风云。 打着这样的主意，萧云就完全木有跑出去东游西逛的意思，老老实实地窝着等牛头人上门、等着同住一院的狐族小兄弟…… 冰雪王城最高处，北面城堡中。 穿着一身帅气御军军官礼服的赛琳娜少尉仰首挺胸走进城堡正殿，上等兵亚尔林和吉尔伯特一左一右跟随在她身后。 “赛琳娜！”一位身穿法袍的雪精灵眼睛一亮，欢喜地展开双臂，快步迎上去，“宝贝儿，你是特意回来见我的吗？” 赛琳娜目不斜视地……抬起修长的大长腿，一脚把这个突兀地冲过来的家伙踹开；对方夸张地惨叫了一声踉跄后退，她还刻意地露出个意外的表情，没什么诚意地：“这不是维克托吗，真不好意思，我以为是什么挡路的石子。” 进出正殿的精灵王亲卫、女官侍卫纷纷别过脸去偷笑，与赛琳娜认识的人随意地挥手打招呼，并不怎么关系深厚的便只是强装无事地路过。 “美丽的花总是多刺……”宫廷法师维克托狼狈地爬起来，这次他可不敢贸贸然靠近了，站在远处讨好地，“亲爱的赛琳娜，你是来拜见王的吗，王正接见奥斯顿领主，你可能得先等会儿。” 赛琳娜脚步一顿，维克托还来不及惊喜，便见她叫住了一位穿着长裙的宫廷女官：“奥斯顿领主又来了？” 女官提起裙子稍稍蹲身：“是的，少尉，奥斯顿领主在半小时前拜访我王。” “王没有赶他走？”赛琳娜意外地。 女官捂嘴轻笑：“奥斯顿领主是哭着找上门的呢……我王如此仁慈，怎么做得出那么残忍的事呢。” “哦——”赛琳娜懂了，王大概是在拿那头绿龙领主打发时间。 虽然幸灾乐祸并不怎么厚道，但龙族嘛……看龙族的热闹，能叫幸灾乐祸？！ 镇守极北之地的冰雪王城，数千年来为整个布龙菲尔德大陆镇压封印在极地的魔界之门，为对雪精灵一族的付出表示尊敬，每一任精灵王在本大陆都有着超然地位……当然，人家强也是真强，换成一般的弱鸡早就让萨马尔雪山整个被魔界之门吞噬、整个北大陆化作魔物泛滥区了，想不给精灵王面子，也要看自家有没有那等份量。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每一任精灵王都要被迫当深宅……时间长了，王总得找些事儿来打发时间。 既然王正美滋滋地看奥斯顿领主的热闹，赛琳娜也就不去打搅王的小小乐趣了，脚步一转便出了城堡。 “赛琳娜，我们去哪？”上等兵亚尔林问道。 “去看看今年的法兰克盛宴来了哪些客人。”赛琳娜道，“不是说女王为雪狼族要了张请柬吗，阿云他们也应该来了吧。” “女王不总是盛宴开始的前一天才来的吗？”亚尔林奇怪地。 赛琳娜好笑地回头看了眼亚尔林：“女王能让兽人借用斯蒂芬斯的传送阵就不错了，还能亲自将个兽人族的贤者带来？” “……也对。”亚尔林这才反应过来。 “雪狼族的酱料在我们用来总是差了那么点儿味道，难得阿云亲自上门，咱们用不着跑他们部落也能满足下口腹之欲了。”上等兵吉尔伯特眉开眼笑地。 赛琳娜默不作声回踹了吉尔伯特一脚，嫌弃地大步前走，把俩下属丢在了后面。 “笨蛋！”亚尔林白了吉尔伯特一眼，快步去追上司。 “……”吉尔伯特委屈，说实话有什么错！ 穿城而过的赛琳娜少尉这一路上可不像萧云他们那样被冷淡无视，沿途不住有人冲赛琳娜招呼、还有些居民强塞自家种的水果给她，等赛琳娜赶到提供给客人的南城居住区时，两名上等兵各提着个装满水果的篮子，连准备礼物的功夫都省了…… “阿云！”长驱直入的少尉欢喜地冲萧云展开双臂，热情拥抱……还好她的劲儿不像牛头人那么大，不至于每次见面都能要了萧云半条命。 “我们正准备用餐，一起来吃一顿吧。”打了几年交道，萧云已经非常熟知赛琳娜就是个披着超模美女皮的梁山好汉，毫不见外地领着人往餐厅走。 “正好，我们也还没用午餐。”三名雪精灵老熟人精神一振，流着口水走得比萧云还快。 风格大气的餐桌上果然已经摆满了食物，全都是让人无比熟悉的……面包，面包夹肉，面包夹绿叶菜，果盘，果酱，以及大碗大碗的、青翠欲滴的新鲜绿叶菜；在寒冷的冬季能拿出这等规格的食物招待客人，可说是完美展现了雪精灵的深厚底蕴——无数隔离寒冷天候的恒温法阵几乎覆盖整个冰雪王城，让雪精灵能在对于别的种族来说不异于冰封地狱的萨马尔雪山上无视季节种植收获。 “……”三名雪精灵默默看向萧云。 “这是黛娜女士为我们准备的午餐，非常丰盛，让人一看就胃口大开。”萧云笑呵呵地为赛琳娜拉开椅子，旁边的红叶殷勤地拉着亚尔林和吉尔伯特入座。 赛琳娜三人：“……” 黛娜一脸自豪地站在旁边。 “咱们也是借花献佛，用你们雪精灵的丰盛招待来招呼你们了，可别介意啊。”萧云热情地。 三人一脸便秘地坐下，黛娜才发现不对，连忙道：“这样的话份量会不够，我再去准备一些。” “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黛娜女士。”萧云赶紧阻止，“这些食物很够了，我们雪狼族也自带了一些吃的，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边说着，萧云手上一点不慢地……把桌上黛娜准备的大部分雪精灵食品推到赛琳娜三人面前。 黛娜满脸疑惑不解，偏偏又不太好问，只得困惑地站在旁边。 “……”赛琳娜面无表情，嘴角微抽。 俩雪狼人和一人类法师座位前只留下一盘烤好的面包片、一大碗蔬菜沙拉，这样的份量当然不够填饱肚子，于是萧云便自然地……让红叶把煮好的大锅杂烩面端上来。 “我们带的干粮来不及整理，就煮点红薯粉将就一下了。”萧云拿起蔬菜沙拉倒进锅内，借着热汤烫了下便混合着粉条一块儿捞起，分别给自己和红叶、肖恩装了一大碗。 相对于赛琳娜三人身前清爽的雪精灵传统食物，油汪汪的大杂烩煮粉显然有点儿上不了台面，站在旁边的黛娜脸上的嫌弃非常明显。 “我们开动了，来来别客气，开吃吧。”萧云搓手，向赛琳娜几个客套了句，立马抄起自带的筷子、愉快地嗦粉。 三位上门蹭饭的雪精灵：“……” 第157章 狼皇刨的坑 大冬天里一路从部落赶到精灵之森深处的斯蒂芬斯, 虽有人领路也把萧云累得够呛, 之后还没得进城休息、直接塞进传送阵丢到冰雪王城来, 萧云是再有精力也没力气去顾嘴, 只等着随便吃点什么便舒舒服服睡一觉。 然后他便看见黛娜女士准备了一桌子的面包、果酱、煎肉块、沙拉…… 果酱沙拉还罢，把面包当主食实在是强狼所难——雪精灵的面包倒不像人类王国那边那么不讲究、啥糟心玩意儿都往里面加；可终究是死面团烘烤出来的疑似凶器、跟现代社会专门用高筋面粉发出来的松软蓬松面包压根不是一回事，别说萧云自己忍不了, 吃惯雪狼族食物的肖恩都露出一言难尽脸，默默地用排斥、抗拒的目光向萧云表示他情愿饿着也不会吃那玩意…… 可黛娜准备好的食物也不能丢, 一来就得罪人家显然不是啥好事, 幸好有赛琳娜这几个接盘侠上门，就很妥~ 无视赛琳娜三人幽怨的视线, 萧云跟肖恩、红叶欢快地嗦起仓促间用豆瓣酱红油、罐装麻辣兔丁凑合着煮出的粉条，哧溜哧溜的嗦粉声听得黛娜越发嫌弃、别过头去不愿意看这些庸俗的野蛮人难看的吃相。 赛琳娜拿起面包片的手是抖的, 亚尔林瞪着萧云的眼睛是红的，吉尔伯特哈喇子飞流直下三千尺、食不知味地嚼着只放了一点点烤肉酱烤出来的煎肉排。 餐桌上的气氛诡异得让人窒息…… 还是红叶有点良心, 见弎雪精灵啃面包啃得咬牙切齿，默默起身拿了罐冷吃兔过来；赛琳娜冲红叶笑笑，瞪了眼萧云, 拿过罐子立马用餐刀扒拉大堆红艳艳油汪汪的兔肉到盘子里、用面包夹着吃，脸色这才稍有好转。 见弎同族就着雪狼族的食物大快朵颐, 黛娜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疑惑地不住朝萧云红叶身上打量，又不好开口问话，只好把视线投向赛琳娜。 反正都是老熟人, 赛琳娜也没顾忌，一脸沉痛地：“黛娜，这个阿云就是那个阿云，写美食猎人游记的那个雪狼族阿云。” 黛娜：“……哈？” 赛琳娜见她一脸茫然，惊诧地：“黛娜，你不看《大陆游记》？” “我刚从米里亚姆回来休假。”黛娜不解地，“大陆游记怎么了？” 肖恩“噗”地一声、连忙丢下筷子站起身：“原来黛娜女士是镇守米里亚姆的勇士，我们真是太失敬了。” “这不过是我们雪精灵一族的使命。”黛娜挺起胸膛，矜持地微微点头，又看向萧云，“我这几年错过了什么吗？” 萧云已经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向黛娜女士微微躬身，脸上丁点儿异色不敢有…… 雪精灵一族之所以能出大陆最强王者、能以仅仅几十万的人口傲视大陆各族，自然不是靠刷脸——自几千年前起定居在萨马尔雪山上的雪精灵，就担负着为布龙菲尔德大陆镇守魔界之门的职责；米里亚姆是雪精灵一族围杀剿灭魔界生物的最前线，能在那地方镇守，这个穿着女仆裙子的雪精灵女性不夸张地说单手能打萧云这样的两个…… 这也是雪精灵一族最牛逼的地方了，这个种族是不存在平民的，所有人都是战士，只分强大点或者是菜鸡点；服役时是士兵，休假时是平民，冰雪王城中某个蹲角落里数腿毛的闲汉，搞不好就是哪支部队里能生撕雪兽的军官…… “城里现在流行的烤肉酱，其实就是雪狼族卖给我们的。”赛琳娜好笑地道，“用来拌沙拉的酱油和醋、以及副食店出售的开胃小菜，都是雪狼族提供的。” “呃？！”黛娜这才震惊了。 赛琳娜站起身，眼睛眨都不眨就把装着杂烩粉的锅拉过来：“看上去不太干净，气味刺鼻，但其实这东西很好吃。”说着就拿盘子装了一点点，递给战友黛娜，“试试看。” 黛娜当然不会怀疑自己人的“品味”，拿起叉子卷上粉条，豪迈地一口吞下—— 萧云别过脸去以手掩面，那锅粉保不住了！ 果然，本来还尽着“女仆”义务的黛娜拉了把椅子就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与赛琳娜瓜分掉剩下的粉条……连点汤都没剩。 “既然你们雪狼族如此擅长烹饪，那这几天的食物就拜托你们了。”午餐结束，黛娜温柔地笑着、优雅地拿餐巾抹嘴，“床单、桌布、餐具的清洗工作我会负责，需要什么食材还请尽管开口。” 萧云默默目送黛娜女士扭着猫步用手推车推走餐具，靠近赛琳娜：“你们雪精灵连招呼客人的女仆都用这种休假期的大战士，这招待也太华丽了吧？！” 要不是本着到了人家地头低调做人的原则，随随便便惹恼女仆结果被人摁着打，算谁的？ “贤者们偶尔会带来一些不知礼数的随从，接待的人选当然要多加考虑。”赛琳娜呵呵冷笑，故意上下打量一遍萧云，“兽人族倒是不用担心这些，你们的发情期一年只有两三天？” “……”萧云嘴角微抽，“你这算是种族歧视呢，还是性骚扰呢？” 赛琳娜一扬眉：“会吗，我倒是觉得兽人族的雄性不错，总比一年到头都在发情的家伙看起来顺眼。” “……”萧云决定跳过这个话题，“赛琳娜，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总不会只是为了蹭饭？” 赛琳娜就当没有听见最后一句，好奇地：“我一直想问，你们怎么就收下了精灵女王的请柬？” “你可别跟我说你们雪精灵本来就准备给我们请柬啊——” “不，我王向来不以雪精灵的名义邀请别族贤者，但矮人王是肯定会邀请你们雪狼族的。”赛琳娜奇怪地道，“你借游记指点矮人王开垦东南地区梯田、让矮人王国额外收获大量粮食，这次的法兰克盛宴矮人王必然推举你，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们提前收下精灵女王的请柬，是不想和矮人王有关系？那你怎么又特意指点矮人王呢？” 萧云呆了呆，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貌似，格温多琳长老让伊芙琳来告诉他法兰克盛宴一事时，提起过矮人王向精灵女王赠送魔精矿石谢礼……当时萧云听到这消息还以为矮人王领的是精灵女王借种子的人情，毫不犹豫上了格温多琳的船，难道——这是格温多琳刻意借伊芙琳的口放出来误导他的消息？！ 消息本身必然不会有假，因为这种事情没必要撒谎，也就是说矮人王确实送给精灵女王谢礼过；而格温多琳要误导的，是让自己以为矮人王其实没有领雪狼族的情、或是领情也只仅限于嘴上提一句？ 萧云面色微变，如果是这样的话，格温多琳的这招心理战还真奏效了——他当时确实是根本没有想过矮人王会以法兰克盛宴的入场券作为谢礼的可能！ 可换个角度去考虑的话，矮人王身为大陆顶级强者，怎么会受了别人好处丁点儿表示没有呢？暗精灵主母那么不在乎吃相的人，都送了礼物来表达谢意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就真特嘛是终日打雁反而被雁啄瞎了眼…… “阿云？”见萧云呆呆的没反应，赛琳娜伸手捏他的脸。 萧云只觉得面颊刺痛，但没意识到自己被调戏，脑中还在疯狂翻滚念头——格温多琳真是玩了这么个小花招让自己主动上了她的船，她能有什么好处？我又有什么损失？ 是了，资金！ 雪狼族收下了格温多琳递来的橄榄枝，阿纳纳斯城的本地派就绝了跟格温多琳争夺与雪狼族贸易的经手权；雪狼族主动输的血阿纳纳斯其他派系根本沾不着边，全成了格温多琳为自己换取政治筹码的活动资金！ 雪狼族的损失呢？ 失去了与矮人王这个半神强者建立直接联系的机会。 想通这层，萧云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格温多琳截胡了雪狼族与矮人王之间产生联系的可能，但仔细想想，这并不一定是损失……毕竟矮人王与暗精灵的战争正处于僵持期，获得矮人王这个盟友，就会同步获得暗精灵祖母这个敌人；而目前的雪狼族，是情愿少点儿朋友，也绝壁不能有敌人——暗精灵祖母不是半神，但暗精灵祖母想收拾雪狼族也并不费多大事。 从这个角度来看，萧云还应该感谢格温多琳的截胡……拒绝一位半神伸过来的友好之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目前看来，在森林精灵这边凑个数显然比去跟着矮人王的战车打滚强。 轻吐口气，回过神来的萧云总算感觉到脸颊传来的刺痛——卧槽你丫要不要这么大劲！ “我还以为你傻了呢。”赛琳娜毫无反省之意，还哈哈大笑，“怎么，你后悔没有搭上豪爽大方的矮人王吗，没错儿，矮人王是比女王大方得多。” “哪儿的话，雪狼族能来参加就不错了，没有挑三拣四的道理。”萧云摆手，“呃……这不会让矮人王觉得我们雪狼族不识抬举吧？” “哪有那么小气的半神！”赛琳娜笑得更大声。 “还有这么个事儿呢？”旁边喝茶的肖恩出声了，“不过……矮人王虽然大方，但错过与矮人王交好的机会也不算坏事。” “对，暗精灵祖母向来小气，知道雪狼族跟矮人王走到一块去，就算阿云你在游记上讨好过暗精灵，她也肯定会找你的麻烦。”赛琳娜笑嘻嘻地道。 就……不愧是雪精灵，自家种族内的尴尬事也完全不当一回事，还能拿来调侃，简直就是异世界的毛子…… 萧云不想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们雪精灵不是法兰克盛宴的主办方吗，怎么你们反而不能去邀请别族贤者？” 赛琳娜手一摊，自嘲地：“当然是因为我们雪精灵占了米里亚姆，哪个种族的贤者被我们邀请，哪个种族就容易被针对。” 肖恩“呵呵”轻笑了一声，摇头道：“知道魔界之门威胁的会尊敬镇守米里亚姆的雪精灵，不知道的，会以为雪精灵占了多大便宜，这就是阿云你经常说的，越是对某个领域一知半解，就越是自以为是。” 传奇魔法师的助攻打得够漂亮，给三十二个赞。 “阿云你说过这样的话？这可太合适了，嗯，我很喜欢。”赛琳娜眼睛一亮。 萧云目中闪过精光，装作奇怪地追问道：“既然如此，雪精灵怎么不邀请所有种族都来出人出力镇守米里亚姆呢？又能缓解你们雪精灵人手紧张的麻烦、还能让各族都知道米里亚姆面临的压力到底有多大，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米里亚姆过于危险，即使是我们雪精灵，士官以下都不会派过去送死。”赛琳娜当即摇头。 “容易不容易，只看愿不愿意用心去组织罢了。”萧云不认同地，“大族出整编部队，小族出小队，划出不同片区让这些多族部队负责，雪精灵镇守后方，出问题了及时补救……死人么肯定会死的，但死几个人让各族明确了解米里亚姆的情况、避免引发更大的争端、死更多的人，两害相权取其轻，当然是人死得越少越好了。” 赛琳娜呆呆地看着他。 “或者你们雪精灵干脆出面组建一支多种族的‘镇魔部队’，专职镇守米里亚姆，主帅让各族轮流当，谁有能力谁上。镇压魔界之门本来就是为了保护所有种族的利益，各族一块儿出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萧云自信满满、眉飞色舞地，“这支镇魔部队的军需补给由你们雪精灵总揽，参与的各族出自己部队的军需资金，愿意出钱出人的就能派部队过来，不愿意的就别哔哔、这事儿以后也没发言权，这不就完了吗？” “非要自己来承担所有的责任、让别人猜忌挑刺，搞不好哪天你们防备工作松懈被别人钻空子闹出大事，那又何必呢！吃力又不讨好，还不如让战士们多多休假多生孩子，也扩大一下雪精灵的族群嘛！” 赛琳娜蹭地一下站起身：“我去拜见王，阿云你别乱跑！” 然后这个披着超模级美女皮的梁山好汉就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亚尔林和吉尔伯特追都追不及…… 坐在屋内的萧云和肖恩俩人都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这弎雪精灵跑出去后，他俩还一脸神秘地交换了下眼色…… 留红叶在客厅里休（望）息（风），萧云跟肖恩前后进入客房内，关上门后肖恩还用精神场搞了个隔离结界，这才开口道：“现在就看精灵王的反应了……阿云你也太过胆大，这种试探精灵王的招数你都想得出来。” “我没有见过这位精灵王。”萧云面色平静，半点不见之前那副急于表现的操切模样，“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凭猜测是猜不出来的，外界的传闻也并不可靠……布龙菲尔德最强的男人到底有什么样的器量，就看他接下来是什么表现了。” 肖恩点点头，复又摇摇头：“不是没人打过魔界之门的主意，但历任精灵王对此总是寸步不让……阿云，我始终认为这一招有些冒昧。” 萧云呵呵一笑：“我们雪狼族弱势得连在草原上站住脚都要小心翼翼，与我们雪狼族比较亲密的又是精灵族，若精灵王要怀疑我们背后有黑手，那他就得先跟精灵女王做过一场……有些话，强者不便说，我们这样的弱者倒无妨。”顿了顿，又道，“如果精灵王连容忍我们雪狼族提这样建议的器量都没有，那么我们早点儿知道这点也是好事。” 肖恩有些哭笑不得，他倒是知道阿云总是做好带着全族随时跑路的准备……这种以最怂的态度去做最生猛的事儿的风格，他始终是没法儿习惯。 “除雪精灵外没人接近过封印魔界之门的米里亚姆，那儿到底是风水宝地、还是至险之地，只看精灵王接下来的反应我们就可猜度一二……如果是金矿，那自然是用最烂的借口去抵赖也不会愿意让外人靠近。”萧云摊手道，“虽然赛琳娜他们一直将精灵王奉若神祗，但被身份遮蔽了眼睛、误认为身处高位者无限神圣这种毛病我不认为雪精灵就没有。是金子是铁，过了炉火就知道了。” 肖恩犹豫了下，勉强点头，这点他也是认同的——精灵王到底是无私奉献者还是欺世盗名之徒，说他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如果精灵王回绝，不管他找的是什么借口，矮人王、兽皇，甚至暗精灵主母和精灵女王都会提出质疑……北大陆的这些大山太过沉重，他们有事儿忙，我们才能有点喘口气的空间。” 顿了顿，萧云眯起眼睛：“若是精灵王真如我们更愿意相信的那样并无私心，愿意一力组织起起码比现在的‘法兰克盛宴’更有同盟性质的多族联合，那么即使是组织力最差、规则最烂、纪律最糟糕的多族同盟，也比丝毫不掩饰吃相的完全丛林法则来得强……我们的日子也能比现在好过点，好歹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人随便找个借口就把辛辛苦苦攒起来的家当砸个稀烂。” 肖恩不由得露出笑容，人族没有发言权的“法兰克盛宴”肖恩会支持吗？去他的吧！ “也只有你想得出这种以最小的动作来掀起最大反应的办法了，说实话，我居然有些期待局面往第一个可能性发展。”肖恩不无快意地道。 萧云“哈哈”一笑，倒是没有出声赞同。 捡到肖恩这个“老爷爷”，额外的收获便是让萧云更加了解当初那个人族的半神巫妖王到底是怎么回事——没错，巫妖王确实是被所有的人族王室抹黑、舍弃，但异族的强者也没见得手脚多干净，丫们压根不愿意看见布龙菲尔德多个人族的半神、联手给了巫妖王最后一击，这才导致了人口基数最大的人族居然在布龙菲尔德没有发言权的局面。 站在萧云的立场上，他倒是不觉得在这点上人族多可怜……以人类王国那些当权者的尿性，就算让人族拥有半神、风头压过异族，也不见得对占绝大多数的底层有丁点儿好处，搞不好还会被压迫得更狠…… 当然，在憋着坏水给这帮异族大佬们搞事的立场上萧云跟肖恩是同一壕沟里的战友，只不过肖恩抱持的是一种报复心理，而萧云更多的是为雪狼族争取发展空间罢了。 赛琳娜一去不回，这点上萧云并不意外，精灵王再强势、牛逼，面临这种关系全族名声利益的事儿上也得谨慎。倒是哈罗德、霍尔这帮牛头人老哥安顿好后来雪狼族的住处坐了半天，用最凶神恶煞的态度对初次参与“法兰克盛宴”的雪狼族进行最亲切的指点…… 第二天，赛琳娜依然没有传来消息，倒是跟雪狼族同一院的狐族贤者阿罗伊抵达了冰雪王城。 听见黛娜的声音走出来看热闹，看清狐族贤者后，萧云顿时虎躯一震。 狐族不愧是雪狼族的近亲，外形上确实是有些微的相似之处……比如耳朵，狐族脑袋两边的兽耳就和雪狼族贼像。 但除了耳朵之外，别的地方差距就大了——狐族的人形态体型比起兽人更像精灵族，连长相也像，居然尼玛个个走出来都是帅哥美女，这就让整体颜值平均分比较低的雪狼族非常尴尬…… “雪狼族果然也来参加盛宴了吗！”狐族贤者阿罗伊，一个满头白发、脸上的皮肤比较松垮但还是能看出帅气的老帅哥欣喜万分地向萧云和红叶走来，热情地抱了下萧云便转向红叶，无比激动地，“雪狼族的朋友，看到你们正是太高兴了！你就是雪狼人阿云吧？我知道你的名字，你著作的游记我都看过，没想到雪狼族丢失了传承，你们又找到新的传承了啊，我真是太高兴了！” 红叶：“呃……” “肖恩！听说你不在克洛宁了，原来是去雪狼族那儿了吗？”白狐阿罗伊拉着红叶不放，连对身为人族的肖恩都和颜悦色起来，“你和阿云是朋友吗？肖恩，做雪狼族的朋友你不会后悔的！” 肖恩不得不将萧云拉过来：“阿罗伊，这个才是阿云。” 白狐阿罗伊：“？？” 红叶尴尬地：“我是红叶，不是阿云。” 白狐阿罗伊大惊失色：“什么？阿云是个幼崽？！” 萧云面无表情，没成年真是对不起了哦？ 第158章 精灵王 正常情况下, 兽人族的寿命年限大约在一百五~二百岁之间, 如果成为三阶以上大战士，则寿命年限能突破个三、五十年不等，若能成为施法者，则寿命翻倍。 但就算是成为施法者寿命翻倍, 也就只是矮人族的水平……所以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来算, 兽人族依然属于短寿种, 就比人族好那么一点点。 所有的种族对于成年的标准在细节上有所区别，大体上倒是差不多的，只要个体性发育成熟、拥有繁殖能力就算是成年；在这点上寿命最短的人族可谓得天独厚，新生儿出生后只需要十几年生殖器官便能发育成熟, 繁殖能力吊打所有种族总和…… 兽人族的个体成年期比人族晚一些，幼崽需要成长到三十岁左右才能具备繁衍能力, 相比起六十岁才成年的矮人和百岁成年的精灵族已经算是很快了, 但对于萧云来说这个成年限制还是很头痛……他穿过来的时候原主才十六岁，现在五年过去了这具身体也才二十出头，换算成人类的年纪就是十一、二岁的小屁孩子, 这特嘛就很尴尬…… “原来是这样吗，我们兽人族也出了早慧的天才啊, 哈哈哈！” 一楼客厅中, 白狐阿罗伊爽朗地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这个老帅哥又热泪盈眶：“雪狼族的未来只能依托于幼崽了吗，不过短短两百年, 两百年……曾经那样强大的雪狼族也衰落至此……我们兽人一族出过多少荣耀的种族，又有多少曾经的光荣被时光埋葬……” 萧云：“……” 这头老白狐又哭又笑的画风他实在是难以习惯，跟着激动也不是，冷眼旁观也不是，就很尬…… 双方年纪实在差得太多，活了三百多岁的白狐阿罗伊好歹知道没成年的幼崽很难理解他对雪狼族重返大陆舞台的激动之情，拉着萧云讲了半天当年雪狼族与狐族的深厚情谊，便恋恋不舍地回去休息。 萧云挥手送走老头儿，转脸过来一言难尽地问红叶：“我们雪狼族的朋友，都是这么个画风？” 红叶：“？？” 肖恩默默把头别到一边，这不能怪他……他对白狐阿罗伊了解没比萧云多多少。 萧云仰天长叹，白狐一族连贤者都是这么副没啥心机的玻璃肠子，显见得是没法儿抱太大指望——别说精得跟鬼一样的兽皇了，估计弱势如虎王收拾起狐族来也费不了多大力气……咋这送上门的盟友就这么靠不住呢！ 还好他一开始就没多期待过，不然蛋都得痛碎。 盛宴开始的前一天，暗精灵主母、森林精灵女王、矮人王等重量级客人先后抵达冰雪王城。 暗精灵主母是早上来的，萧云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客厅窗户往外看，正好见到一大群盛装打扮的黑皮尖耳朵跟参加走秀的模特似的从院前经过，队伍中还看见了深渊之镰安其罗这个老熟人。 以母系社会为框架、走性感肉弹风、前凸后翘的暗精灵一族，要能忽视肤色的话确实是极具观赏性，随便走出来个都能跟好莱坞性感派女明星一战……可谁要真拿她们当玩物，那就是瞎了心了，要知道暗精灵人口也并不算多，可这帮地下女杀神却硬是靠着狠辣手段称霸了地下世界几千年——女绿皮不见得能杀人全家，女黑皮是绝壁会杀人全家。 走在暗精灵队伍中最前面那个裹着华丽长袍、披着大氅、神色冷傲的御姐，萧云只看了一眼便赶紧把视线别开……倒不是说暗精灵主母长得多骇人，而是这姐们杀气太足、气势太强，萧云很担心视线碰撞后惹出什么麻烦来。 森林精灵女王是跟暗精灵主母前后脚来的，暗精灵的队伍过去没多久，森林精灵大部队就来了。 社会结构相对均衡的森林精灵不像暗精灵那么性别失衡，性别比例比较平均，男的靓女的帅（无误）；行头上不像暗精灵那样恨不得怎么华丽怎么来、讲究的是低调奢华有内涵，队伍里面还带了不少妖精仆从——妖精族是森林精灵最大的附庸种族，一种比羽他们捡回来的山猫还袖珍的小型种族，全族生活在精灵之森深处，为森林精灵担任仆人、管家、花匠、裁缝等职责。 萧云瞪着大眼从森林精灵队伍里找到了伊芙琳，这个平时没大没小的小妞这会儿老老实实跟在一个面相极其温柔恬静的美貌施法者身后，看来应该就是一直以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格温多琳了——要不是才刚从赛琳娜那儿得知矮人王对雪狼族的态度、又被黛娜那个披着温柔女仆皮的大战士狠狠地刷新了一把世界观，萧云简直难以置信这么个看上去比赵雅芝还温柔的女精灵居然是个狠角色…… 相比起堪称顶级美人的格温多琳，森林精灵队伍中戴着王冠、骑着独角兽的女王反倒显得有些普通，也不似暗精灵主母那样浑身的煞气霸气，头微微地垂着，像是承受不住王冠的重量一样。 矮人王并没有来“外宾区”下榻，向黛娜打听后才知道，矮人王和兽皇这两位半神是直接住进精灵王的城堡中……行吧，人家是真·大佬，有特权。 两支精灵族大队伍抵达，外宾区整个热闹起来，萧云也有幸见识了一番雪精灵为啥暗搓搓拿大战士来兼职女仆：当天下午，有个跟随人族贤者而来的、据说是某联邦大国的王子就跟暗精灵起了冲突，先被暗精灵痛打了一顿，被雪精灵救治后又被痛打了一顿…… 跟肖恩红叶俩个小伙伴坐在客厅里靠窗户的位置嗑松果，边嗑边兴致盎然地看着外面街道上那个穿得像宝石展览架的联邦王子给隔壁院子穿着女仆装的雪精灵大战士收拾，一路哭爹喊娘街头打到街尾；最后是城内巡逻的雪精灵战士看不下去过来说和，隔壁的女仆才给点面子把丫拎回去……是真拎，跟拎小猫似的拽着后衣领，十分钟前还跳得跟青蛙一样的王子两条腿都是拖在地上的，连点挣扎的力气都木有。 “我们人类的小伙子确实是太容易冲动了，明知道暗精灵不好惹还敢自以为是地上前搭讪。”肖恩没啥同情心地嘴角上翘，“估计带他来的贤者只记得叮嘱他千万别惹雪精灵。真是愚蠢，暗精灵是雪精灵的客人，惹了暗精灵雪精灵会放过他？” “住我们隔壁的是那个人族贤者泽维尔吗？”萧云道。 “泽维尔连克洛宁王的面子都不给，怎么会带个联邦王子过来。”肖恩摇头，“每次盛宴都会邀请十个左右的人族贤者，也许是哪个地区的大魔法师来凑数的吧。” 进了这间院子后萧云三个就没出去过，这两天陆续来的各族贤者他们只看到少数几个，听肖恩这么说，萧云点头表示理解……其实这也不能怪主办方，人族的贤者确实是滥竽充数比较厉害。除了少数名声在外、人品能力比较有保障的“传统贤者”，那种跟王室或大贵族有关系、甚至直接就是王室中人的家伙靠着权势吹吹捧捧就把自己镀层金的家伙实在太多——闹过几次笑话后，精灵王情愿邀请人族中四阶以上的大魔法师凑数，也不乐意去搅和人类王国中的名利场官司。 “这么说来，隔壁的大魔法师想必欠了联邦王室很大的人情。”萧云貌似同情地，“这王子给打得妈不认，也不知道这趟还算不算人情还完。” 妈不认这个词逗得肖恩差点憋不住笑：“阿云，你也太坏了……” “哪有的事，我这不是同情人家嘛。”萧云幸灾乐祸地。他们弎老老实实蹲屋里不敢出门，隔壁的那个珠宝架子倒好，来了就满街的蹿，还不知死活地试图勾搭黛娜、看得萧云都心惊肉跳，活丫该…… 来冰雪王城宅了三天，法兰克盛宴终于正式开始。 天蒙蒙亮时萧云便爬了起来，叫醒红叶、换上出席宴会的正式礼服（提供者：巴尔克），才刚出门房门，便“嚯”地一声、向后一小跳。 黛娜换下了那身伪装用的女仆裙，换上一身笔挺的军官制服、踩着齐膝高帮靴，神采奕奕地站在客厅里；利落的短发向后梳成背头，原本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神儿变得锋利如刀，腰间左右两侧各插了两把一米多长的长剑，皮质的剑鞘上隐约可见深黑色的残留血迹……尼玛这货终于撕下伪装了！ “阿云你果然起得很早。”黛娜一扬眉，露出个大帅比式的爽朗笑容，“这身礼服不错，只是艳俗了些，是龙族的礼服吗？” “呃……是，早安。”萧云特乖觉地立正，求生的本能告诉他女人懒得伪装的时候是最不好惹地——别说啥女人面具厚看不穿，女人肯对你掩饰，说明人家还不打算挽袖子好伐啦！ 正在此时，红叶头一低、从另一间客房里出来，手拉着衣领口的领结、坚硬地活动着脖子：“阿云，这衣服好难穿啊……诶，黛娜，你今天真精神。” 萧云才一回头，眼皮就开始跳…… 他的体型跟巴尔克差不多，直接从巴尔克那里借了套礼服就完事；红叶就不行了，必须得现做。 肖恩提供的人族礼服款式、没回瓦伦丁过冬的几名纺织女工加班加点缝制出来的类似于西装的三件套马甲礼服，穿到红叶身上后吧……真的，要不是款式太“复古”，萧云都得以为是哪部电影里的西装暴徒跑出来了——红叶这么一收拾颜值起码提升了十个百分点有木有！ 肌肉都藏到面料底下了，兄贵度一下去、红叶都能称得上帅气了，搞得萧云低头看了眼自个儿不够雄厚的胸膛，竟有些微的嫉妒…… 黛娜貌似还挺吃红叶的恭维，眉毛位置都高了一点点：“红叶你看上去也很不错。肖恩先生呢？” 等肖恩整理好他那头累赘的银发，白狐阿罗伊和他带来的两名年轻狐族也下楼来了。一行人出了院门，住隔壁院子的人也刚好走出来。 萧云只知道隔壁住了一位人族的贤者和一位蛮族的贤者，看见这位人族贤者领头出门，萧云便知道肖恩猜对了，这位还真是个凑数的大魔法师——这哥们穿着一身类似于肖恩的灰色长袍（施法者在正式场合无须穿礼服）、左手抱着一本小巧的魔法书，手腕上还戴着个特别眼熟的玩意儿……护腕式魔法增幅器。 灰袍法师视线与萧云碰上，眨了下眼睛，微微颔首，领着随从（含神奇地消了肿的联邦王子）从侧面绕过俩雪狼人，径直往北面阶梯处行去。 “原来是‘复仇之月’，这位大魔法师可是凑数的常客了。”肖恩靠近萧云，轻声道。 “复仇之月？这个称号怎么这么怪？”萧云道。 “月亮之城的遗民，为复仇刺杀过数位教廷高级神官，被称为巫妖王之后最邪恶的黑魔法师……当然，只有教廷的教区会这么称呼他。”肖恩耸肩，“这样的大魔法师不太可能欠了联邦哪个王室的人情，也许是缺钱了吧。” 这话说得，连前面领路的黛娜都忍不住回头…… 萧云视线投向已经走出老远的大魔法师，心中隐约有所明悟。 这个世界的能力体系并不像地球上的玄幻那样分出N种等级、每种等级还分个上中下等，搞得跟网游里的等级体系一样……以施法者为例，学徒毕业就是初阶魔法师，更近一步、能娴熟操作魔法的就是二阶，比如伊芙琳；再往上，能运用精神场、能像肖恩这种随意窃听、随手开个空间结界的就是三阶。 三阶的施法者在这个世界就算是顶层战力了，龙族一般只要成年就有三阶施法者的水平……当然，这个层次的施法者上限和下限差距巨大，强的有肖恩这种获得“幻惑的终结”称号、被公认为传奇施法者的大拿，菜鸡的嘛，勉强在某个王室当宫廷法师混日子的就多了去了…… 四阶，就是半神以下最强了。强到什么程度呢？可以自己撕开空间壁垒、肉身穿越到魔界去散步那种…… 这种层次的大魔法师被人勉强去做某件事情的可能性接近于无，基本上除了某族之王这类的大佬，他们用不着给谁面子——错身而过时给了萧云这个雪狼族幼崽一个眼神，虽然很冷淡、连搭话的兴趣都没有，对这种层级的大魔法师而言已经是非常明显的表态了。 “……卡莱尔担心我有危险，请动了这位大魔法师？”萧云心里有点暖，这批偷摸制造的护腕全交给了卡莱尔，戴着护腕的复仇之月隐晦表示的友好态度从哪来，用膝盖都想得到。 虽然只是随手捡的弟子，还是看在对方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才用心调教，但卡莱尔显然是真把自己当成老师了……萧云再怎么精于算计，发现到卡莱尔的心意也有些感动。 爬了半小时的斜坡阶梯，总算踏入位于冰雪王城最高处的城堡广场。 广场上已经布置出提供给宾客行走的鲜花夹道，夹道两侧，提着篮子、抬着箩筐的宫廷侍女正鱼贯进出城堡，似乎是在做盛宴开始前最后的准备；一行人在黛娜的引领下走进夹道，等待在一旁的女官便迎了上来，将萧云等人带往大殿。 大殿内部的布置在萧云看来有点儿像电影里看过的PARTY会场，正中间留出自由活动的宽敞空间，临时搭起的平台上一群雪精灵正用乐器演奏不知曲目但颇为恢弘的音乐；会场两侧是摆满食物水果的长桌，长桌外围错落分布着沙发座椅，来得早的客人已经坐在其中，或低声交头接耳，或闭目养神。 女官将狐族和雪狼族的贤者带到一处环形沙发前，招来侍者布置酒水便利落地转身离去。 这种场合让红叶有些紧张，紧紧地挨在萧云身边眼睛都不敢乱看；组织过不少大型活动的萧云倒不觉得有什么，感谢提供酒水的侍者后便目光炯炯打量四周。 住隔壁的蛮族侍者就在旁边那桌，再过去点儿是一群兽人族，脑袋两侧拖着长耳朵的兔族、头顶有角的鹿族、方方的胖脸不知道是什么族的大脸怪、面部特点明显的蛇族、以及特征各异但从体态看就知道是不同种类熊族的壮汉…… 兽皇也是熊族，但显然兽皇这种大佬不会这么早就来到会场，反正萧云冲着那群熊族打量了半天也没见哪个是特别霸气特别有大佬气质的；倒是意外地发现了几个耳朵黑黑圆圆、脸大身胖、人形态下眼圈部位也有着明显黑眼圈斑纹的胖大汉子，引得萧云盯着他们看了特别久…… 坐了会儿，大殿入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萧云侧头看去，原来是暗精灵主母和森林精灵女王撞一块了。 这俩都是一族大佬，带来的“贤者”又多，偏巧还有些历史遗留问题、多年积怨就没化解过，撞着正脸了不出点事儿才怪…… 雪狼族坐的位置比较里面，萧云听不清楚那两帮绿黑尖耳朵僵持着在吵什么，只看见会场内披银甲的雪精灵战士都靠了过去，满头大汗地将双方隔开。 争执了几分钟后森林精灵这边退了一步，领着大批娘子军的暗精灵主母胜出，趾高气扬地大踏步进入会场内，故意高声谈笑着进入专座，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女王留。 萧云默默将视线投向其他人，毫不意外地发现……坐一块的狐族贤者阿罗伊也好，其他种族的贤者也罢，对这一幕都毫无兴趣——显然这两群尖耳朵在法兰克盛宴公然开掐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连两边精灵的“贤者”们都淡定得一匹，萧云特别关注的格温多琳长老跟随女王慢一步进入专座，那张温柔得非常标准的脸上丁点儿情绪没有。 “……就不知这个主母和这个女王，到底是真不对付呢，还是演技精湛了。”萧云摸着下巴不无恶意地想着，按理说绿皮和黑皮并没啥太大利益冲突，有价值让暗精灵主母这么摆明嫌弃的应当是矮人王才对…… 人最多的精灵族入场，原本还有些冷清的大殿立马热闹了许多，但微妙的是……各族都是自家玩自家的，丁点儿没有四处游走打交道攀关系的意思，连理当人缘最好的牛头人都是孤独地坐在角落里。 萧云面上没啥表情，内心呵呵……这种情况其实也不难理解，雪精灵傲视群雄固然牛逼，但也必然被所有种族忌惮。强者不去做好团结大部分人的组织工作，那就别自艾自怜什么孤家寡人没朋友。 喝着果汁跟肖恩低声交谈、听肖恩介绍会场内他能叫得出名的各族贤者，当萧云问到那几个耳朵特别圆的熊族兽人时，会场入口方向再次传来骚动。 萧云回头，便见一群矮矮壮壮、气势十足的矮人汉子正大步走进来，为首的是个留着矮人族标志性大胡子、戴着王冠的强壮矮人，这家伙身高大约有一米六五、在矮人里面算大块儿，身体横向发育良好，虽然只穿着布衣腰间却别着把大得有点夸张、还闪闪发光的锤子，一边大笑着一边目光炯炯地扫视四方：“怎么回事，我又是来得最早的一个吗？精灵王和兽皇都没到？” 接待的女官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入座的暗精灵主母就不高兴了，冷哼道：“矮人王的眼睛被炉火烫瞎了吧，这么多人都看不见。” 矮人王神色淡然，视线直直扫过暗精灵主母、在沉默地坐着的精灵女王身上停留，大步走向森林精灵这边，微微躬身：“久违了，女王陛下，不知你的身体是否有所好转。” 女王伸出手，一旁的女官连忙搀扶着女王起身，冲矮人王稍稍蹲身还礼：“感谢您的挂念，矮人王。” 矮人王哈哈一笑，这才带着自己人入座。 暗精灵主母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萧云偷摸打量这三位大佬，不自觉摸下巴……看来这些大佬们戏很多嘛~ “兽皇来了。”肖恩忽然低声道。 萧云连忙偏头看向会场入口，却见那儿依然空荡，愣了下，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压力袭来。 肖恩抬手搭在萧云胳膊上，萧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上经过，那种莫名压力骤然消失。 “兽皇并不像矮人王那样会随时收敛气势。”肖恩极其细微地低声道，“你还年轻……成年后就好了。” 萧云：“……” 坐他旁边的红叶露出疑惑神色，不太舒服地动了下肩膀，看上去倒不像有什么不适；再将视线转向“复仇之月”的座位，便见那位大魔法师身旁的联邦王子瑟瑟发抖小脸刷白、坐都坐不稳…… “还好有带肖恩来。”萧云擦了下滴落到下巴上的汗珠，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压力倒不至于让他出丑，但时间长了肯定会注意力不集中、精神溃散，浪费这么好的情报收集时机。 没多会儿，第二位半神·兽皇便出现在大殿通道口。 这位半神也只是穿着款式简单的布衣，脚上甚至还踩着草鞋，身上没有穿戴任何饰物，普通得就像是在瓦伦丁见过的兽人族路人一样——如果不是他每往大殿内走一步、没有得到保护的隔壁桌联邦王子面色就愈加苍白一分的话。 萧云只看了兽皇一眼，便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半神外放的气势并不能靠雪狼族的禁魔体质免疫，他居然不太看得清楚这位熊族半神的面目；跟着兽皇进来的高大兽人倒是可以看得很清楚，脑袋两侧外黄内白的兽耳、面颊上辨识度极高的斑纹……必是虎王无疑了。 各族贤者已经习惯了兽皇的出场方式，并不为此意外，跟着兽皇进场的虎王却是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嗡”地一声、无数私语同时响起。 “兽皇。” 忽然出现的声音并不高、也不刺耳，如同有人在耳边轻语一样轻柔，但却轻轻松松地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让整个大殿瞬时一静。 萧云下意识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见……乐者们表演的平台后方，通往城堡内部的走廊里，走出来一名披着大氅、穿着银甲、金发雪肤、双瞳艳红如血的雪精灵男性。 “成为半神二百余年，你仍不懂得如何控制力量吗。”精灵王如同散步那样从容地走进大殿，神态平和淡然，就像是在自家的花园里与朋友闲聊那样随意地道。 “……”萧云无声地张大嘴巴。 主机游戏制霸、steam上70%的3A大作都玩过的萧云，可谓是见惯了CG美人，也看多了YY中对逆天颜值的描述；但这一刻，萧云脑内对于这位精灵王的风姿感想只有两个字：卧槽！！ “跨越性别的美”这种句式在精灵王身上完全不够用——这家伙的颜值气质压根就是碾碎了性别界限的终极兵器！ 呆滞了零点几秒后，萧云心底控制不住地产生了强烈妒意……早知道就把大河那个行走的荷尔蒙散播机带来了，特嘛的，就很看不惯这个里里外外都透着那么一股子装逼犯意味的家伙在颜值领域独领风骚…… 第159章 虎族之刃 兽皇顿住脚步, 视线投向精灵王方向。 这位半神外放的气势仍然没有收敛，萧云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从在场其他人的脸色来看, 对这两位半神的“冲突”似乎习以为常……连肖恩都在淡定的喝茶。 数秒沉默后, 萧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大殿中消失——肖恩将手从他的胳膊上拿开、他没有再感受到之前的压力, 而原本不能直视的兽皇也可以看得真切——居然是位体型比走在一侧的虎王小一号、从哪方面看去都极其普通、毫无特色的成年兽人, 既没有精灵王那种过度暴力的惊艳，也没有矮人王那肉眼可见的不凡气度，用最烂大街的说法就是，丢到人堆里绝壁找不出来。 “失礼了，精灵王。” 兽皇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头, 似乎并不在意精灵王那有些无礼的用词, 抬脚不急不缓地走向兽人族坐的这侧。 一群身着高级军官制服的雪精灵从走廊中出来，入座在暗精灵与森林精灵中间, 精灵王步态休闲地走过去，施施然坐下。 这两位半神……不, 再加上矮人王，这三位半神确实是很有那么点儿视大殿内各族贤者如无物的气势, 仿佛眼中都只有另两位一般；这比装得, 萧云简直想给负（嫉）分（妒）…… 精灵王向女王微微颔首, 朝奏乐的雪精灵们打了个手势, 因三位半神相继入场而暂时中断的乐曲声再度响起，临近的各族贤者们也开始低声交谈，大殿内再次回复宴会气氛。 只是大部分人看上去都有些心不在焉, 视线不时投向兽皇带进来的虎王……换成别人带这位进来都不会引起如此关注，可居然是跟着兽皇来的，这就很微妙了。 萧云偷看了眼会场对面正与精灵女王低声对话的精灵王，朝肖恩努嘴：“我记得兽皇是前天来的，也就是说，虎王已经在城堡里住了两天……肖恩，你怎么看？” 肖恩只是表面上淡定，其实这货早就偷摸观察精灵王好会儿了，闻言立即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兽皇可是很低得下头的，至少表面上低得下头，肯定是用什么花招糊弄过去了……要我说，精灵王估计并不觉得虎族回归对兽人帝国能有多大影响，你也看见之前虎王进来时主母和女王的反应了吧，她们应该是早知此事了。” 萧云微微点头：“女王似乎有些厌恶虎王，一直别开视线。倒是暗精灵主母——” 此时，却听矮人王哈哈一笑，声音瞬间盖过大殿内所有动静：“兽皇，你带来的人我似乎没有见过，不介绍一下吗？” 这矮子隔着大半个会场喊话，挑衅之意傻子都听得出，大殿内瞬间又安静下来。 沉默地坐在兽皇身侧的虎王猛然抬头，金色竖瞳恼怒地瞪向矮人王。 “我们兽人族的贤者，虎族的虎王。”兽皇开口道，“矮人王年纪尚轻，没有见过也不奇怪。” “哦？虎族仍属于兽人帝国吗？”矮人王冷笑道。 兽皇“呵呵”一声，慢条斯理地：“我们兽人族并不会因些微的不同排斥同胞，只因肤色差异便永久流放、否认同胞这种事，我虽然并不反对，但也不会支持。” 矮人王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兽皇拿灰矮人说事，这简直就是在戳他的肺管子有木有！ 没等矮人王出声，兽皇便转向精灵王，举起酒杯：“雪精灵的美酒总是让人欲罢不能，精灵王。” “兽皇喜欢的话，派商队前来便可。”精灵王随意地道。 矮人王反击的时机一下就被错开去，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萧云：“……”默默喝茶。矮人王果然还是太年轻…… 三位大佬隔空喊话，有点常识的都知道把嘴巴闭紧看大佬表演，果然，矮人王与兽皇短暂交锋后精灵王开口了：“正有事想与两位商议，雪精灵一族独力镇守魔界之门已有数千年，这些年来，为守护布龙菲尔德，我族无数英勇战士陨于米里亚姆——” 萧云脸色微妙，这个贼拉装逼的家伙上来就把这事儿摊开来说不得不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咋搞的，这种靠脸就能打DPS的家伙按理说不该是幕后黑手终极BOSS之类的人设，咋还揣着精灵族的耿直人设丁点儿不崩呢？！ 精灵王明里暗里暗示了半天雪精灵不愿意再让同族牺牲、前赴后继去填米里亚姆那个坑，话锋一转、火力全开嘲讽全场：“……我族的付出被认为是对魔界之门的垄断，这实在有违我族本意。镇守米里亚姆本该是布龙菲尔德各族应尽之责，本王也当顺应众意，今日起，我族将邀请各族共同镇守米里亚姆、镇压魔界之门，兽皇，矮人王，不知两位意见如何？” 精灵王话音落下，全场静默。 虽话语带刺，但精灵王的表态确实足够坦荡，这点上哪怕是精得跟鬼似的兽皇和略嫌毛躁的矮人王确实挑不出刺……就连对精灵王隐有敌意的萧云都暗暗佩服，同时又更加嫉妒，特嘛的，身为大陆最强の男人才有这种无须做任何掩饰的底气啊！ 来之前肖恩给萧云补过课，所谓魔界之门，其实就是物质世界与魔界重合的空间通道。视通道大小、对重合区域周边造成不定影响，负面影响如魔物（含魔兽、小恶魔等）数量提升、妖兽魔化概率增加；正面影响有魔力浓郁、适合施法者成长等。 后者无疑是让各族最眼馋的点，要知道精灵一族在魔法天赋上是差不多的，但暗精灵和森林精灵这两族就压根没法跟雪精灵一样搞全员魔武双修……不是人家不长进，而是就近镇压米里亚姆的雪精灵实在是得天独厚。 要是精灵王遮遮掩掩的话，没准儿兽皇、矮人王会顺势接过话头拍胸脯表示我们来，偏偏精灵王毫不在乎地把雪精灵不再愿意为全大陆“顶雷”、要求各族一起出力的态度摆到台面上，兽皇和矮人王反倒是疑神疑鬼起来了；明明才刚口角过，这会儿却隔空互抛眼神，貌似是一时间都难以确定精灵王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格温多琳凑到精灵女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女王陛下轻轻点头，首先出声表态：“既是为了布龙菲尔德，我们森林精灵责无旁贷。” 萧云若有所思，隐晦地看了眼神色平静地坐回去的格温多琳。 会场这边的角落里，牛头人族长哈罗德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看向精灵王。 精灵王与他对视了两秒，面部肌肉舒展、露出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呃……风华绝代的笑容，微微点头：“这当然十分妥当，哈罗德族长。” 哈罗德族长狰狞一笑，复又凶狠地看向矮人王和兽皇。 萧云：“……” 矮人王转头跟自己人说了句什么，哈哈大笑，拍着扶手道：“牛头人都这么说了，我们矮人自然没有意见！” 萧云：“……” 兽皇略做沉思，也很给牛头人面子地微微颔首：“哈罗德族长所言可行。” 哈罗德族长满面红光地坐了回去…… 初次来到法兰克盛宴现场的虎王，那一脸的惊愕怎么都掩不住——同样是蹲在鸟不拉SHI的诅咒之地过日子，大佬们居然这么给牛头人面子？！ 同样是初次来到法兰克盛宴现场的萧云，那一脸的蛋疼之色也是怎么都掩不住——你们是怎么接收到牛头人的脑电波的？啊？难道只有我是异类？！ 正当萧云陷入深深的沉思时，坐在斜对面的暗精灵主母面无表情地开了口：“那个牛脑袋到底说了什么，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萧云有种当场跟主母认亲的冲动…… 精灵王身侧，一位雪精灵军官向前一步，像主母躬身行礼后开口道：“哈罗德族长提议，布龙菲尔德大陆各族向来友好和睦，但因信息不畅、地域隔阂等问题，难免因各种误会产生摩擦。如今恰逢其会，不如效仿人类王国北部联邦、成立种族联盟，合力解决米里亚姆镇守问题。” 暗精灵主母眉头拧了起来，大殿内各族贤者们互相交换眼色、视线乱飞…… 萧云简直惊了——谁说牛头人无脑圣母来着？！ 看看人家这秒速递梯子、同时讨好三位半神大佬的效率！ 布龙菲尔德大陆要是成立种族联盟，谁受益最大？当然是拳头最大的三位大佬！ 彩票都没买就开始为五百万大奖的分配权吵架这种蠢事有点政治素养的人都不会去干，对于合格的政客（政治家）来说画出来的大饼永远比不上能确实地拿到手里的饼干渣，兽皇和矮人王不会蠢萌到在这个联盟的框架没搭起来之前就开始争执联盟内到底谁说了算；不然以他俩表现出来的脾气，要是精灵王的透露出来的意思不合他们的心意，他们早就出声反对了！ 但是吧……精灵王要脸，矮人王和兽皇各怀心思且似乎不太敢相信精灵王真愿意把米里亚姆“让”出来，所以这三位是不会自己来提这事儿的——走正常流程的话应该是先纠缠一番无关痛痒的细节问题，再由某位大佬的小弟出头倡导、搞出众志成城架势再推波助澜让各族贤者捏着鼻子认账……结果牛头人压根就不犹豫、直接上来就把首倡的功劳占了有木有！ 一时间，萧云都不知道该佩服牛头人“秉性正直敢为人先”呢，还是佩服牛头人察言观色功力一流——能这么快就摸到大佬们的脉络且迅速出击、为大佬们说出他们想听到的话，谁要真把牛头人当傻逼，那丫才是真傻逼…… 偷摸把眼角余光转向兽皇身侧的虎王，嗯……这个曾经把牛头人当傻逼的家伙现在就一脸便秘……大概是知道自家当初踢到铁板丁点儿不冤了。 牛头人开了这个口子，各族贤者们再不赶紧跟上也就太没眼色，兽皇周围的兽人族贤者纷纷开口赞同，森林精灵那边的各城长老也出声帮腔；就矮人王比较磕惨，跟着他来的矮人族贤者不多，且多为军官凑数，抬轿子都抬得不像样…… 没啥反应的，就是人族贤者们了。人族又没有拿得出手的大佬，再擅长拍马屁，这个种族联盟里人族也捞不到啥好处…… “阿云，你觉得如何？”白狐阿罗伊听了半天各族贤者发言，颇为意动，但又不愿意去附和兽皇，索性看看自家小兄弟是啥意见。 “我们雪狼族自然是唯女王陛下马首是瞻。”萧云乖觉地憨厚笑。虎王抱了兽皇大腿，他抱的可是森林精灵，站队方面绝壁不能出问题。 白狐阿罗伊呆了下，头痛地抓抓头皮：“既然如此……” “阿罗伊，狐族肯定是支持种族联盟的，是吧？”萧云生怕这货脑抽发表啥不当言论，连忙道。 “当然。”白狐阿罗伊道。 “既然这样，那就精灵王怎么说我们怎么听好了。我们雪狼族人手不够，出不了战士，倒是可以在军需物资方面出点力，你们狐族呢？”萧云拉着话题往下走，坚决不给这个同盟老兄弟脑抽的机会。 阿罗伊认真地思考起来…… 既然没人公开提出异议，精灵王趁热打铁，立即放出手下得力军官游走在各族贤者间问询意向、逐一登记——既然要搞种族联盟，各族肯定要派使者前来冰雪王城长期驻扎，作为主办方的雪精灵自然有资格全权处理相关事务。 这种毫不客气的行为看得矮人王和兽皇眼皮直跳，偏偏还没法说什么，谁叫这里是人家的主场呢！ 再怎么揣好耿直人设，人家精灵王也不是卖萌的货，愿意让兽皇和矮人王“雨露均沾”才叫奇了怪了…… 那么问题来了——在座各族“你好我好大家好”是不是就符合全员利益了呢？ 显然不是。 暗精灵那边，主母忽然站了起来。 这个眼角眉梢都写着狠辣的姐们，象征性地朝坐在正中间扶手椅上的精灵王微微躬身，随即昂首挺胸、大步穿过场中，走向兽人专区。 萧云眼皮一跳，连忙去观察其他大佬的反应——矮人王眉头皱起，精灵王神色不动，精灵女王有些讶异地抬起头……而兽皇，竟起身迎了上来！ 萧云神色微变，随手拿起酒杯挡住了脸。 暗精灵主母站定，向兽皇伸出右手，手背朝上，兽皇轻轻握起这只戴着丝质手套的手，行了个吻手礼。 萧云眼角余光看见斜对面的矮人王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兽皇侧身半步，让虎王上前向主母躬身行礼，亲吻主母的手背，又招呼着主母坐下，与主母谈笑风生…… 只要膝盖没瘸（无误），基本上都知道这两方在打什么花腔了，连玻璃肠子的白狐阿罗伊都一脸惊愕地看向矮人王。 矮人王的脸色阴沉得简直可以滴出水来。 萧云就不一样，没有发言权、悄咪咪蹲角落里当观众的他，简直忍不住要狂笑……他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草原这波稳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萧云简直想出去跑两圈——兽皇果然是个老阴比！发现掐不动精灵王，这货就盯上了矮人王！ 恰好矮人王在跟暗精灵争地下世界矿脉，又恰好虎族这个落魄的凤凰捏着鼻子来投诚……许出点不痛不痒的代价、把虎族跟暗精灵送作堆去磨矮人王的血条，精灵王还没法儿找借口阻止，这种事情兽皇不顺水推舟才叫不科学！ 眼角余光瞧见精灵王神色不太好，萧云狠掐了把大腿把眉飞色舞的劲儿压下去……幸灾乐祸得挑地方，这当口还是夹紧尾巴比较妥。 萧云这个雪狼族的贤者基本就是来凑数的，不但没有发言权，坐的位置还偏，正适合暗中观察全场。 面色有些阴郁的精灵王偏头看着兽皇方向，注视数秒后似乎是轻叹了口气，移开视线，并没有出声。 当初矮人王跟暗精灵掐起来的时候精灵王没有管，这次兽皇推着虎族下场，精灵王自然也管不了；虎族自己做出的选择，又不涉及诅咒之地禁止争端这个能拿来当借口的共识，即使是精灵王也无权置喙。 女王在惊诧过后面露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快地将别过脸去。 萧云冷眼旁观这些大佬们的反应，实话说，虽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只看精灵王和女王选择坐视，虎王这舍命一搏就算是有价值了。 收回视线，便对上肖恩怼过来的大脸…… 萧云：“……” “阿云，这算是什么情况？”肖恩简直快被自己的好奇心给杀死了，压低声音急促地问。 萧云给他个安抚的眼神：“再看看就知道了。” 肖恩只好忍耐着、坐立不安地四下打量，没多会，便见数位人族贤者相继起身、走到兽皇与暗精灵主母所坐之处；又过了一会儿，蛮族的贤者也靠了过去。 肖恩：“？？” “没人是傻子呀！”萧云内心呵呵，朝肖恩打了个眼色，拉了把红叶，起身招呼白狐阿罗伊一块儿离开座位，走到长桌边挑选餐点。 肖恩本来还不太理解，走到一半时回头看了眼，发现坐在同一侧的那几个凑数的人族大魔法师都离开了座位，或是跟阿云一样走到长桌旁挑选餐点、或是找个空旷处站着聊天，这才有所明悟。 宴会进行到此时，大殿中人已经泾渭分明——团结在兽皇和暗精灵主母周围的兽人、人族、蛮族；稳如泰山的精灵王和女王；不打算站队的少数弱小部族贤者和凑数的人族大魔法师；以及，孤零零坐在一角的矮人王…… 白狐阿罗伊不太理解萧云为啥一直沉默，挑了点餐点后便拿着酒杯走到一旁跟自己带来的随从低声交谈，肖恩站到他原来的位置上、背对大殿内众人、面朝萧云，低声道：“闹成这个德性，种族联盟还能成立得起来吗？” “肯定能。”萧云面色平静，“精灵王不会放弃这个让雪精灵一族正式拥有最高发言权的机会，矮人王不会愿意主动被孤立……兽皇与暗精灵的协议，不足以让主母背离精灵族。” 暗精灵主母恼火精灵王是可以理解的，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地下世界被矮人王上门抢矿，身为同族的精灵王就像看不见一样，兽皇给她递刀子，她傻了才不接。 但你说就为这个要让暗精灵主母跟精灵王彻底翻脸吧，那也不阔能……那个满身杀气的姐们看上去可没那么蠢。 点到这个程度，萧云就让肖恩自己体会，没有继续解说——大殿内强者如云，即使在精灵王的威势下没人敢放肆窥探，终究不是谈话的地方。 兽皇会将虎族这把刀朝向谁，萧云原本的猜测是……精灵王和矮人王，一半一半。 如果兽皇孜孜不倦针对精灵王，那么这次的法兰克盛宴中，只要萧云想办法传出“种族联盟、镇魔部队”这个借口，兽皇必然会强势地插一脚进来——若是精灵王没有开放米里亚姆的打算、闭口不提此事，萧云就得自己冒险一把、装作不懂事地把之前对赛琳娜的提议溜出嘴边——将虎族塞进镇魔部队、从内部给精灵王搞事，萧云相信兽皇能抓住这个时机。 兽皇吸取之前的教训，这次不打算死磕精灵王、而是挑了矮人王这个软柿子，对萧云来说也很妥……作为只能看戏的弱鸡，萧云怎么可能期待精灵王或是哪个半神将这个所谓的种族联盟经营成铁板一块？ 必须不能啊！ 就算没有兽皇搞事，萧云自己都要下狠心勒紧裤腰带、用雪狼族现有的贸易武器给这个联盟撬出裂缝来…… 还好，这个世界的恶意并没有太针对萧云，精灵王耿直地自己把米里亚姆开放了，兽皇这个老阴比也很配合地拿起虎族这把刀捅人，各方面来说都很妥…… 默默抿着雪精灵用雪水酿的果酒，萧云眯起眼睛，视线余光扫过一脸不爽的矮人王。 兽皇自己不下场，推着虎族来给矮人磨血，矮人王有多不痛快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如果能“帮”矮人王想想办法、回阴兽皇一把，矮人王必然乐意…… 嗯，兽皇这个老阴比有点狠，还不要脸，这事儿得慢慢琢磨，务必要做到手脚干净毫无痕迹，不然麻烦就大了。 想阴半神必须从长计议，有个事情倒是现在就可以做。放下酒杯朝肖恩打个眼色，萧云拉了把红叶，笑眯眯走向围绕着女王的森林精灵们。 见过赛琳娜后，这两天萧云便一直在琢磨一件事——阿纳纳斯城中，当初到底是谁朝阿树和木木下的手。 能驱动召唤高级魔物的法阵，能不动声色地调离伊芙琳这个长老预备役而不被人怀疑，并且心机深沉心思阴暗到能对衰落到最低谷的雪狼族也抱持戒备心理、生怕雪狼族取回传承会对森林精灵产生威胁……综合以上要素，萧云真是想不怀疑伊芙琳的老师、那位看似极其温柔的格温多琳长老都不行。 第160章 狼皇の友谊之爪 上辈子幸运地生活在和平国家、且还是上升期的大国, 造就了萧云骨子里对周边大环境的安全问题不够重视、麻痹的心理；刚穿越过来时虽然也知道居安思危、发展基本盘，但终究对这个世界的残酷没有足够清醒的认识。 直到羽的巡逻队遇袭, 强大如雪狼族战士的族人半死不活地被背回来，萧云才发现, 他终究是小看了不同种族、不同族群之间赤果果的丛林法则——埋头装孙子、无比乖巧地给大佬输血并不表示能绝对安全！ 即使有足够的利用价值、利益捆绑, 如果被大佬认为你的骨头长得太硬, 会让人撸起来不顺手, 这根骨头就绝壁会被打断！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大道理，其实类似的事萧云上辈子就见过、也亲身体验过……冷战后的中国不可谓不“温顺低调”, 主动讨好美国爸爸这种事情也没少干, 但大使馆还是被炸了，银河号事件还是发生了, 811192还是一去不返了——不管哪个世界, 不同命运集合体、不同利益集团之间, 温顺低调博同情都不可能赚回来真正的和平！ 之后萧云便调整了部落发展方向，不再自个儿蹲家里埋头种田, 而是小心地、谨慎地让雪狼族走进他族视野, 以最向往和平的姿态、最谦卑恭顺安全无害的形象面向世人；同时抓紧聚拢同族、扩大部落、扩大共生族群的工作……一切, 都是为了让自己的部族不会再那么容易地被哪个心情不好的大佬随意地一脚踹来。 戴上无害的面具，萧云笑呵呵走向森林精灵，快要靠近时，他放慢了脚步，好奇、腼腆地打量这些其中大部分他都从未见过的“邻居”。 “阿云老师！”伊芙琳发现了他，连忙起身挥手, 从座位里走出来迎接，“肖恩先生，红叶也来啦？老师你们住在哪儿的，怎么都没看见过？” “我们倒是看见你们了，昨天早上的时候。”萧云笑道，“你们人真多啊。” “嘿嘿……对了老师，这是我的好朋友。”伊芙琳拉着萧云走向她的座位，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两名森林精灵适时站了起来，“伊丽莎白，苏珊，伊丽莎白是克莱斯特将军的女儿哦！” 轻快地跳到两个小伙伴这边，伊芙琳不无骄傲地：“伊丽莎白，苏珊，这就是阿云老师了，还有肖恩先生和红叶。” 伊丽莎白是个短发的精灵战士，五官轮廓确实有些像萧云见过几次的精灵将军，十分英气，且似乎对雪狼族很有兴趣：“哇，阿云！还有红叶！”欢喜地上来拉住红叶的大手，不住上下打量，“比克莱斯特画的插画帅多了，你好红叶，我叫伊丽莎白，你可以叫我莉兹。” 红叶：“呃……” “你真的很壮呢，有格莱特（克莱斯特的呢称）一个半那么壮。”伊丽莎白好奇地摸摸红叶的胳膊，拉着她坐下来，“喝果酒还是果汁呢？你的肩膀好宽啊，这是雪精灵特产的白果，吃这个！” 红叶：“嗯……”被摸来摸去让她很不舒服，将求救的视线投向阿云。 萧云默默别过头去，就当没看见…… 苏珊的态度与坦率直接的伊丽莎白不同，这位穿法袍的精灵只是淡淡地冲萧云笑了笑，倒是对肖恩有些感兴趣，矜持地与传奇魔法师攀谈起来。 萧云顺势混入弟子的朋友圈里，有一句每一句地与伊芙琳闲聊，眼角余光不住往被围在中心的女王处打量。 森林精灵来了大几十号人，就萧云观察下来，能靠近女王的除了格温多琳外便只有几个同样穿法袍、看上去地位很高的男女，以及始终站在女王座位后的两位女官，像伊芙琳、伊丽莎白这种年轻人大多被排除在外，距离女王隔着好几圈人，根本没有凑近的机会。 伊芙琳发现萧云有些心不在焉，机敏的她观察一会便发现萧云的视线往哪偏，嘿嘿一笑，低声道：“老师，你对我们的女王很感兴趣？女王陛下倒是没有伴侣，可你的年纪——” “别乱说！”萧云瞪她一眼，“我们雪狼族是被你的老师格温多琳邀请、又恰好得女王青睐才能来的，我只是在想有没有机会表达一下谢意。” “格温多琳老师并不在意这些的啦~”伊芙琳笑嘻嘻地，“至于女王陛下……我觉得你不太可能当面对她道谢的。”悄咪咪打个眼色，将声音压得更低，“看见女王陛下身旁的那几位宫廷法师了吗，他们根本不准‘多余’的人靠近女王，连格温多琳老师都是很勉强才有接近女王的机会。” “哦？”萧云露出恰好好处的惊讶神色。 “女王陛下身体不佳。”伊芙琳轻声道，“陛下继位后，于族内事务无力亲为，部分王权分于王城女官，部分王权分于宫廷法师……女官是最亲近陛下的群体，宫廷法师面对女官尚且要退后一步，又怎么可能容忍女王身边出现其他人？” 以前的伊芙琳并不会去在意这些东西，哪怕形式再激烈的斗争发生在她眼皮底下也会被这个精灵小妞忽视过去。但在成为了萧云的弟子，尤其是跟雪狼族一块听了那么多“人类王国”的故事后吧……她也懂得辨别围绕着权力的派系之分了。 萧云秒懂，这就是围绕着王权的内廷、外臣之争了。精灵女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强势的人，有意无意的放纵下，这种内斗只会随着时间愈演愈烈……像精灵王和暗精灵主母那种战天斗地的王者，这种事情就绝壁不可能出现。 从弟子口中获取到这个情报，萧云内心呵呵……如此不强势的女王陛下，曾经身为宫廷法师的格温多琳居然能混到被“下放”的狼狈地步，难怪这位阿纳纳斯的空降派有门路有人脉还特嘛这么浑身破绽。 不过这么一来，显然他这个外族是没法子找借口接近女王了，得想想其他办法。 “阿纳纳斯只来了你的老师吗，还是有其他‘贤者’？”萧云低声问道。 “梅丽长老也来了，伊丽莎白的老师。”伊芙琳朝旁边座位点了下。 萧云顺着伊芙琳的指引看过去，顿时虎躯一震……倒不是因为那个梅丽长老，而是因为梅丽长老的身旁坐着的家伙——那特嘛不是战士凯吗？ “嗨，凯！”萧云立马振奋地挥手。 背朝这边的凯身体僵了下，一脸残念地扭头……都特嘛躲着脸了，怎么还能被这货认出来？ 萧云要是知道凯的想法，肯定会说——阿纳纳斯的精灵战士里面咱最熟的除了海琳就是你，你这后脑勺我都能用泥巴捏出来了！ 正低声与弟子说着什么的梅丽长老耳朵一动，抬头往这边看了眼，目光炯炯地看向弟子：“凯，你和雪狼族阿云是朋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呃……”凯满脸的纠结。 梅丽长老不认同地皱眉，凯没办法，只得捏着鼻子站起来，硬邦邦地打招呼：“阿云。” “呵呵呵呵……”萧云立马厚着脸皮、拉着伊芙琳混到这一桌来，“好久不见啊凯，梅丽长老，你好，我是阿云。” “坐下聊吧。”梅丽长老穿着一身利落的轻甲，长相也是英气型，热情地请萧云坐下了，还用眼神逼着凯给萧云拿杯子倒果酒，亲切地，“对你雪狼族阿云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得见。听说你和克莱斯特私交甚笃？” 萧云脑袋上看不见的敌友分辨雷达瞬间启动——克莱斯特女儿的老师、相对于傲慢的森林精灵来说稍微热情了些的态度、开口就提克莱斯特拉近双方关系——结论：此人有很大可能是阿纳纳斯的本地派，和空降派的格温多琳尿不到一壶去。 这也是符合逻辑的，格温多琳再在阿纳纳斯一手则天，本地派也不可能全无招架之力，这点只看身为本地派的克莱斯特将军仍旧能够手握兵权就知道了。 “可不好意思这么说，不过克莱斯特将军确实照顾我们雪狼族很多。”萧云立马堆起个符合他外表年纪的、受宠若惊的害羞表情，“对了，凯和海琳他们对我们也很友好呢，我最早认识的森林精灵就是凯了。” 正从壶里倒果酒的凯手一哆嗦，差点没把酒水洒到茶几上。 “是这样吗，凯？”梅丽长老很有兴趣地。 “呵、呵呵……阿云你全都记得吗？”凯僵笑道。 “当然了，我对我的记性还是有自信的。”萧云别有深意地抬了下眉毛。 凯：“呵呵呵……”好气哦！可是还得笑，好气哦！ 梅丽长老：“……”看自家弟子这反应，她用膝盖都猜得出凯和阿云一开始认识时估计友好不到哪去…… 这位长老也是个人物，当机立断地……装作没有看出凯的尴尬，转过头来和蔼地看向萧云：“你们的部落刚好离我们阿纳纳斯很近，就算没有凯，我们双方也是迟早都会认识的。” 梅丽长老都把竹竿端端正正地摆在这了，萧云要还不顺杆爬未免也太不识趣，当即点头笑道：“是啊，几年前我们部落迁移过来时，族长就是觉得离森林精灵近一点儿比较安全，所以就选择住在最靠近森林的地方了。” 这马屁拍的，梅丽长老当时就眉开眼笑：“这倒是我们阿纳纳斯的荣幸了，你们雪狼族在烹饪一道别有特长，如今餐桌上若是没有雪狼族的粉条和调料，我的孩子们都不情愿呢。” 商业互吹一来一往，双方都基本可以确定对方的态度和立场了，萧云立马大胆地更近一步、笑着道：“我们雪狼族很喜欢嗦粉，我们就想，也许大家吃腻了面包的话能有别的主食来换换口味比较好……去年一年我们部落很努力地做出五百万斤粉条卖给你们，我还有些担心你们吃腻了，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我就放心了。” 梅丽长老那对漂亮的绿眼睛瞳孔微缩，连对萧云心情复杂的凯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伊芙琳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为避免冷场，她便出声附和道：“怎么会呢老师，我每次回阿纳纳斯的时候都能看见市政物资管理处卖粉条的门店大排长龙呢。我的哥哥也说，有粉条可以吃不用每天都开炉烤面包，轻松多了~” 伊芙琳这个精灵小妞虽有萧云的调教，但显然政治嗅觉还是有所欠缺，这话说出来，别说梅丽长老一脸的一言难尽，连萧云都觉得有些丢脸…… 去年两次卖给阿纳纳斯的五百万斤粉条，以阿纳纳斯城所有居民村民加上接待冒险者的消耗，那真是年头吃到年尾都吃不完；这么饱和的销售量，城中居民要买粉条居然还要大排长龙，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五百万斤粉条大头根本没有流向阿纳纳斯啊！ 梅丽长老有些控制不住面部肌肉，搭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握成拳，显然，这个数字是这位长老是头一次听见，要不是场合不对，萧云很怀疑她会不会跳起来骂娘…… “猜对了。”萧云心中暗道，这就很稳。 他不敢公然探听阿纳纳斯的情报，全靠从外部偷摸获取，再自己来总结归纳、按照逻辑往下推： 前年，格温多琳这个空降派还比较狼狈，在提出贸易规模扩大时只提起了酱油、去年一年达成的酱油交易量超过一千万斤，这应该是格温多琳之前从明面上捞取政治活动资金的大头。 去年一年，因开春时部落人力充足、农耕器械跟得上，萧云扩大了红薯种植规模，红薯粉的产量提升，萧云便利用自己身为伊芙琳这个唯一采购员的老师身份，像阿纳纳斯推销出去五百万斤粉条。 第一次交易，伊芙琳带走两百万斤时还有些勉强，第二次交易，伊芙琳一句话不说带走了三百万斤——之后，出现在冰雪王城的森林精灵队伍中，格温多琳这个前年时舔森林精灵军方大佬而不得的“边缘人”，竟出现在女王身侧。 推算出这批粉条的流向，真心是没比解数学方程式难多少……此刻再故意装作不知地透露出来看看这位梅丽长老的反应，答案直接就可以写到纸面上了。 地球上的时间线、两千年之前，美国佬推波助澜上下其手捣腾出来的恐怖分子给地球人民带去的伤痛是难以言说的，美国人一点反应木有，还很嗨皮地看热闹；2001年，恐怖分子撞了世贸中心大楼，美国佬立马跟屁股被火烧似的跳起来、红着眼睛对阿富汗发起军事进攻…… 对阿纳纳斯的本地派哭诉雪狼族的战士被人召唤噩梦骑士打残打伤，人家或许会同情你、滴两滴眼泪，但绝不可能感同身受，更不可能去牺牲自己的利益为你出头。 只有让他们确实地知道自家的利益受损、遭到严重侵害，萧云才可能获得可靠盟友！ 萧云自豪地嘿嘿一笑，像是受激的年轻人那样虚荣心爆棚地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今年也要多多生产，要是你们阿纳纳斯愿意买的话，我们可以像去年的酱油那样，也给你们准备个一千万斤的粉条。” 伊芙琳乐道：“老师你吹牛，巴尔……哪里造得出那么多粉哦，而且你还要卖粉条给卡莱尔呢！” “这有什么，人的爆发力都是逼出来的，有压力就有动力嘛！”萧云混不在乎地。 “哈哈，老师你这个话被其他人听到要哭的啦！” 梅丽长老咬紧牙关数度深呼吸，非常坚强地控制住了差点儿暴走的情绪，一双绿眼珠子绿到冒幽光，牙根都差点咬出血来。 伊芙琳是阿纳纳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梅丽长老并不怀疑伊芙琳对阿纳纳斯的忠诚，只看这个没到两百岁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暴露出与雪狼族的实际交易量是多少就知道，伊芙琳这个长老会默认的“采购员”也是被她那位老师——格温多琳长老玩弄于鼓掌之中。 去年扩大的粉条交易，梅丽长老根本不知道！ 阿纳纳斯城仍然如前年一样，两次交易市政物资管理部只收到五十万斤粉条，三十万流向市场，二十万分给克莱斯特将军和另一位精灵将军的部队。 多出来的、以阿纳纳斯的财政资金购买的另外四百五十万斤，去向不明！ 这本来就够梅丽长老生气的了，再听萧云曝光出去年的酱油交易量足足有一千万斤，梅丽长老没有当场吐血真是她修养好……这些酱油哪怕阿纳纳斯只赚两倍利润（一斤赚三个铜币）、转手给其他城市或矮人王国，那都是足足六万金币的财政收入啊！ 这笔钱甚至超过两条金矿一年的开采总和……这些钱，流到哪去了呢？！ 梅丽长老神色晦暗地打量了一遍伊芙琳身上极其华丽的蜘蛛丝袍，这位也有四百来岁的森林精灵大战士还是能保持理智的，将迁怒情绪压下去后，她想起来伊芙琳个人还有笔额外收入——与雪狼族阿云合著的两篇游记让她每年能比其他的年轻精灵多赚到几百金币的外快。 就她所知，连克莱斯特提供的插画都有两百来个金币的酬劳，作为合著者的伊芙琳当然不会亏到哪去。 再度深呼吸，梅丽长老看向正与伊芙琳谈笑的雪狼族阿云，面部的肌肉缓和下来……这个财神被格温多琳独占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归还”给阿纳纳斯了。 打定主意，这位本地派的长老温和地笑道：“贸易的事儿我不是很懂，这些都是格温多琳长老在负责的，交易量变动还得听听格温多琳长老的意见。请原谅我的好奇，听说你们部落人口比我们阿纳纳斯还少些，这么大的交易量你们忙得过来吗？” 萧云仿佛看到梅丽长老双手捧着橄榄枝诚意满满地递了上来，此时不提条件更待何时，当即作出不太好意思的样子，腼腆地道：“嘿嘿……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这两年我们部落一直在努力聚拢更多的雪狼族和猫族，人多点儿的话大家就不用工作得这么辛苦了。” 梅丽长老眼睛一亮，雪狼族这个要求真的是太低了！ 以雪狼族给阿纳纳斯输的血，人家只有这么低的要求，格温多琳却还惹怒这样完美的盟友、逼得这个雪狼族阿云借法兰克盛宴的机会来找自己寻求合作，对此，梅丽长老都简直不知该如何评价！ 冒昧地给出承诺显然不是成熟政客该做的事儿，梅丽长老并不大包大揽，委婉地表态道：“我听说草原上生存艰难，原本聚居的雪狼族和猫族不得不分散成大小不等的部落各自生存。既然你这位雪狼族的贤者能够让你的族人不再为粮食担忧，那么你们也到时机回复到你们祖先的生活模式了。如果雪狼族能在草原上建立城邦，作为你们的邻居，我们阿纳纳斯会十分替你们高兴。” 萧云顿觉全身舒爽，看这位阿纳纳斯本地派的长老十分顺眼——这才是正常的精灵族当权者、这才是符合精灵族人设的风格啊！！ 只要雪狼族别像虎族那样脑后长反骨还不知道掩饰一二、晓得把自己的利益跟阿纳纳斯紧紧捆绑，正常的阿纳纳斯高层会特意为难他们才怪——人家是把阿纳纳斯当成自己家来经营的，多个懂事机灵、就近输血的小兄弟有啥不好，谁会嫌弃自家盟友多、还是这种能给自家带来实际好处且没啥威胁的盟友？！ 没得说，梅丽长老伸出来的橄榄枝，必须接，还得是双手齐上地接！ “梅丽长老，冒昧地说，你给我的感觉真像是克莱斯特将军呢！”萧云眉开眼笑地，“我第一次见到克莱斯特将军的时候就觉得他非常像是个可靠的长辈，现在看见你，这种感觉又来了……哎呀，我这么说会不会很失礼？” “哪儿的话，我要是有你这样聪慧的弟子那我可太高兴了。”梅丽长老秒懂，毫不客气地收下萧云递过来的友谊之爪，“看看我这两个弟子，凯和莉兹（伊丽莎白）要是有你一半的聪明，那我可就省心多了。”说着用力拍了把凯的肩膀，闹得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在我看来凯就很好，海琳有了伴侣后每次都炫耀他的伴侣如何优秀，还是凯好多了。”萧云也很懂梅丽长老的言下之意，立马打蛇随棍上，“对吗凯，海琳现在真让人讨厌呢。” “呃……对。”凯神色别扭，但确实看着萧云顺眼了不少。 萧云立马拉着伊芙琳和凯大说不在场的海琳无伤大雅的坏话，有梅丽长老的虎视眈眈、再加上凯对海琳这个成天卖狗粮的也确实有怨气，半推半就地，这个有点傲娇的家伙便不知不觉地跟萧云打成了一片…… 梅丽长老和善地看着总算没让她太失望的弟子，视线往女王的方向偏了偏，露出个微不可见的冷笑。 宴会过半，赖在森林精灵专区蹭了半个多钟头的萧云看火候差不多，起身告辞，临别前梅丽长老给了他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别有深意地：“格温多琳长老曾在女王的法师团中任职，据说是因某些误会才离开，来到阿纳纳斯这处偏僻边城。”（翻译：老娘会把格温多琳踢走，以后你们雪狼族继续跟我们阿纳纳斯玩。） 梅丽长老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萧云哪还不懂她的意思，回以微笑，朝伊芙琳道：“伊芙琳，你的老师很厉害呢。”（翻译：这妞儿是个傻叉，跟她那精明老师不是一路人，可别误伤了。） “嘿嘿。”伊芙琳这个傻妞儿压根没听懂这两人交流的真意，还在那傻笑。 梅丽长老微微一笑，其实不用萧云特意暗示，她也不会去针对阿纳纳斯本地子弟的伊芙琳。给了萧云个安抚的眼神（放心老娘又不蠢），又转头看向自己不成器的弟子。 凯只得别扭地粘到萧云身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萧云就当做没看出这家伙的别扭劲儿，自然地拉着凯去找肖恩，转身的瞬间，他心里稳稳妥妥四个大字：大局已定！ 所谓小人报仇从早到晚，萧云自认自己绝壁不是啥君子，不知道还罢了，既然知道格温多琳不是啥好人，他能不琢磨着报复才怪。 要报复一城长老显然并不容易……萧云也不是没考虑过利用魔物出现在诅咒之地的事件在女王面前上眼药，只是这个操作的难度太高——不提他能不能接近精灵女王，就凭他是外族而格温多琳是森林精灵这点，他就不可能去做这个表演。疏不间亲，这个道理放之哪个世界都是通用的。 还好，他早就做好了与阿纳纳斯本地派暗通款曲的准备，那些砸向克莱斯特的重金没白费，与克莱斯特同盟的梅丽长老搭上线的过程简直如丝般顺滑。 本地派或许并不知道格温多琳到底上下其手捞了多少，但肯定对此是有所察觉的；他的目的是让格温多琳离开阿纳纳斯，本地派的利益与他一致，且本地派对比他这个外族来说具有天然优势……人家自己就是森林精灵！ 格温多琳浑身都是破绽、还有宫廷女官和现任宫廷法师们虎视眈眈，梅丽长老想“送她一程”，操作难度比萧云这个外族不知道低到哪里去了~ 所以说，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盟友才是斗争的硬道理，毛老爷子诚不我欺也~！ 回到伊芙琳这边的座位，萧云再度虎躯一震。 克莱斯特的亲闺女、伊丽莎白跟红叶腻在一处、小鸟依人地抱着红叶的胳膊，而红叶压根没看出对方眼中的小星星意味着什么，还很来劲儿地给她说着《海的女儿》…… “……尼玛，这里也是大橘已定。”萧云瞪着死鱼眼，嘴角微抽。 第161章 盛宴谢幕 红叶，四十六岁, 单身, 雌性。 雌性雪狼人的适龄生育期在三十~六十岁之间, 过了这个年龄段雪狼人的发情率会减少、生育意愿也会随之降低。 至于说强迫雪狼人生育……不存在的, 脑壳都给你咬掉。 红叶刚成年时正赶上火炎部落损失损失四名精锐战士走上下坡路、迫于升级不得不一路往草原西部迁移, 刚成为战士的红叶为部落生存操碎了心, 自然顾不上伴侣问题。 走走停停迁移了十年, 部落来到西南边陲落户。如果按照正常的部落发展路线下去的话, 火炎部落会在安顿两到三年后与本地别的雪狼族部落联系，给部落里的雌性创造结识异性、并把伴侣弄到部落里来扩大人口规模的机会, 而就在这当口……萧云来了。 红叶作为雪狼族中少有的智商正常人士, 怎么都不阔能被萧云放过，先是做牛做马、苦活累活全归她、各个种类的工作来回轮换；等红叶对“云式发展观”、“云式组织工作”有足够了解后, 立马被安排去当“丘陵工业新区”的区长、为部落开荒添砖加瓦……彻底忙成狗的红叶连战士都做不成, 自然更不可能有时间去谈恋爱找伴侣。 那么问题了, 在这个部落上下大干快干全力发展的重要时期里, 连兔狲幼崽的猫爪子都要借来一用的萧云，会容许红叶去谈不能生的百合吗？ 开啥玩笑！ 萧云毫不犹豫抄起火把……呃……大棒, 大步走上前去，拍拍红叶的胳膊示意她把屁股往旁边挪挪，然后在伊丽莎白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硬卡进二人中间, 差点没坐到伊丽莎白的大腿上。 不等这精灵妹子发火，萧云便笑眯眯地把大脸怼过来：“伊丽莎白，上次我看见克莱斯特将军时他似乎又胖了一些, 现在将军阁下如何了呢？” 伊丽莎白下意识身体后仰：“呃……” “你跟将军长得真像呢！”萧云又道，“听说人族和精灵都是子类母，女肖父，你以后可得小心些了，我看克莱斯特将军还挺容易发胖的。” “格莱特才没有胖呢！”伊丽莎白有些不满，站起身想坐到红叶那边去。 萧云立马将犀利的目光投向伊芙琳。 伊芙琳：“……” 阿云老师有多小心眼……身为弟子的伊芙琳还是有点数的，只能向好友抛去个抱歉的眼神，快步上前紧挨着红叶坐下、跟萧云一左一右把红叶包夹了起来。 伊丽莎白：“……” 红叶：“？？” “红叶，你也快五十了，有没有考虑过找伴侣的问题？”萧云就当看不到伊丽莎白投来的凶恶视线，转脸朝红叶自然地道。 红叶疑惑地：“我哪儿有那个时间？等等，阿云你该不会怀疑我没有努力工作吧？没有的事儿，我每天都盯着新区建设的呢，要不是你叫我来参加这个宴会，我都没有能睡饱的时候。” “怎么会，你有多认真负责我还不清楚吗。”萧云就很满意，胳膊往红叶肩膀上一搭，“好女人就应该事业第一，自己第二，生育第三，伴侣第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成天情情爱爱的，忒俗！” 伊丽莎白：“？？” 伊芙琳：“……” 红叶摸不着头脑：“阿云你说的啥东西呢，什么情情爱爱？” “我是说，不以生育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耽搁事业的恋爱更是应该扫进垃圾堆，这不是这个理？”萧云铿锵有力地。 “……”红叶隐约听清楚这货啥意思了，瞪起死鱼眼、嘴角直抽，“在你看来，还能有什么东西是能比工作更有价值的吗……” “当然木有！”萧云坚决地。 “所以你到底跟我说这些干嘛？！” 伊丽莎白转过头，生气地走了…… 红叶一看刚还聊得很开心的小伙伴气咻咻离开，这才意识到萧云没安好心，就很不解：“你是不是故意说话在气她？莉兹哪里惹到你了？” “你看，连昵称就叫上了，我要不赶紧棒打鸳鸳还得了？”萧云理直气壮地一指，“我可跟你说清楚了红叶，百合再好也不能生，这桩婚事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哒！” 红叶：“(o言o)？！” “森林精灵这地方不能呆了，走走走。伊芙琳，回去别忘记做作业啊，回头我要检查的！” 伊芙琳面无表情，啥话都不想嗦…… 雪狼族算是与会各族中最弱鸡的一家，宴会到了后半程，雪精灵的军官才统计到萧云这儿来。 大约是雪精灵特意安排的，来跟雪狼族接洽的恰好是赛琳娜。 这个披着美女皮的水浒好汉边解说冰雪王城对各族部队的安排边对萧云挤眉弄眼，讲的全是萧云出口转内销的那套，只不过补充了不少细节进去，比如自愿来镇压米里亚姆的各族战士食宿安排、兵甲耗损、统辖划分、每位战士自带多少干粮……等等。 精灵王也不傻，开放米里亚姆不表示雪精灵会二比到无条件帮别族练兵，该收的费用人家全得收；虽然不会去染指别族战士的统辖权但后勤捏得死紧，想绕开雪精灵来利用米里亚姆是不阔能地！ “我们雪狼族人少战士也少，就不派部队来了，再说我们雪狼族是禁魔种族，感受不到魔力波动，还是把机会让给别人好了。”萧云看赛琳娜挤眉弄眼看得实在是累，要暗示他雪精灵没把出主意的他暴露出去真不用这么麻烦地，“当然，镇守米里亚姆是布龙菲尔德所有种族应尽的责任，我们雪狼族也得出份力，如果冰雪王城不嫌弃的话，我们雪狼族愿意每季度为联盟低价提供百万斤干粉军粮，只收取加工费用，五个铜币一斤……” “阿云先生真是慷慨，请容我代表联盟感谢雪狼族对镇魔部队的支持。”赛琳娜一板一眼地道，“关于入驻冰雪王城的使者方面，阿云先生有什么想法呢？” “这个也不用了，我们雪狼族听候女王陛下的指导意见即可。”萧云谨慎地。 赛琳娜有些遗憾阿云跟他们雪精灵没有森林精灵那么亲近，但雪狼族本就是女王推荐上来的，人家不愿意换人投靠也很正常，点头道：“我会向我王如实汇报雪狼族的意见。” 收拾东西起身，赛琳娜实在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阿云，我听说你们雪狼族在地下城开设有店铺，主母和矮人王的冲突你们可千万别搅进去。” “我知道了，谢谢。”萧云点头。暗精灵跟矮人之争他傻了才会去插一脚，但既然赛琳娜特意提醒，他得领情。 赛琳娜一走，白狐阿罗伊忧心忡忡地靠了过来。 “雪狼族是禁魔种族，这次开放米里亚姆对你们没什么好处，但如果不加入联盟的话很有可能被排除在外，阿云，你们也得派战士来啊。” 这个老兄弟不大靠谱，对雪狼族倒是真有心，萧云不由得笑道：“谁都知道我们雪狼族是禁魔种族了，如果我们还派战士来占地方岂不是更得罪人吗。放心吧，虽然不能派战士来，但我们可以向联盟提供低价物资，不会让别人觉得我们雪狼族没有进入联盟价值的。” “这样也好，我倒是忘记了，你们现在很擅长种植。”阿罗伊放心多了，感叹道，“以前的雪狼族可不是这样的，这两百多年你们也改变了很多。” “一切事物本就是不断演变进化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一成不变。若只是坚持于追逐过去的幻影不肯与时俱进，那可就糟糕了。”萧云随口说了一句，视线投向坐在兽皇身侧的虎王。 这话也算是有感而发，让人迷失的从来都不仅仅是迷雾中的未来，还有所谓的“过去”。 同为草原住民，萧云对虎族谈不上太大的仇恨恶感，说到底都是夹缝中求存的弱鸡，谁又比谁高尚到哪儿去呢。 “阿云？”阿罗伊没听懂。 “没什么。”萧云笑了笑，转而问起狐族在兽人帝国的情况。 若论布龙菲尔德各大势力内部环境复杂之最，兽人帝国毫无疑问笑傲群雄……派系林立、各方利益牵扯极深，若不是外有精灵王、内有兽皇，远东那块地儿早就打得流血漂橹顺带把战火蔓延到北大陆其它地区了——兽皇时不时撩一下精灵王、矮人王，其实也有那么点儿转移内部矛盾的意思。 当然，撩归撩，兽皇也是承受不起全面战争的……当年被精灵王带着御军在自个儿老家里来回辗了小半年，兽皇还不是捏着鼻子忍了。 不过，这种对于大势力来说只是恶心一阵的“撩”，换成小势力卷进去就是不死也得残——比如这次自个儿送上门的虎族，萧云就很不看好这帮大猫。 不太客气地说，远远看着那位没打过交道的“邻居”，萧云眼中看到的只是一座墓碑…… 耳边听着白狐阿罗伊的絮絮叨叨，心中盘算着这次法兰克盛宴对北大陆格局的影响，萧云能感觉到如有实质般围绕在部落周围的迷雾稍稍褪去了一些、眼前可以看到更广阔的空间。 种族联盟的成立意味着本大陆最强的男人精灵王有了比重更大的话语权，而权力往往体现在资源分配权和制定游戏规则权；前者还罢，后者对雪狼族的发展极为重要，能有可作为依据的权力游戏规则，哪怕是最糟糕的规则，也比混乱无序来得强。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句话就是中国人几千年口口相传下来的对“规则”最朴素的认知。自己没有制定规则的条件，那么暂时栖身于某个规则中发展自身也远比一头扎进无秩序地带中赌命博未来靠谱——萧云作为绝对的务实主义者从来都不相信赌，他只相信自己的双手和大脑，厚积薄发才是他的制胜之道，头铁赌“族运”？免了吧！他没那么智障。 精灵王会制定什么样的规则，这点就不需要萧云去操心了……操心也没用，这不是他能影响得了的地方。有兽皇和矮人王牵制，精灵王怎么着也得保证大面儿上的“公平”，至少不能吃相太难看。 琢磨了个来回，萧云轻轻吐了口气……参加这次法兰克盛宴的目的算是圆满完成，接下来么，就是老老实实看大佬们唱戏，完了收拾东西回家继续种地。 “现在人多了，工程队看看拉个三队四队出来……工作队也得扩充一下，不，还是把负责农业的专门抽出来编成生产队吧。生产队模式搞个两三年看看情况，再看要不要把农场承包制度弄起来。”一想起工作，萧云浑身都是精神，眉飞色舞地规划起未来发展方向。 “……”肖恩默默看了眼明显在走神的萧云，又默默看了眼仍然在絮絮叨叨狐族家务事的阿罗伊，嘴角控制不住地抽。 雪狼族和狐族躲角落里抱团取暖，大殿中，随着宴会接近尾声，各族大佬们的争执也开始白热化…… 暗精灵主母用行动明示对精灵王的不满，到了三位半神为种族联盟的约定章程产生争议时便大大方方作壁上观，谁也不帮。 森林精灵女王倒是坚定地与精灵王站在一边，但在矮人王出声讽刺了几句后便迅速地败下阵来……没办法，主母和兽皇针对矮人王的时候女王当了观众，这会儿面对矮人王实在硬气不起来。 好在兽皇和矮人王压根不齐心，精灵王仍旧是说话份量最重的那个，在扯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细节后，以“齐心协力镇压魔界之门”为基础的种族联盟三大章程在支持者过半的情况下敲定： 各族所出镇魔部队在冰雪王城区域内互不侵犯。 各族所出镇魔部队在冰雪王城区域内不得干涉他族兵权、内政，不得驱使他族部队为仆从军。 各族所出镇魔部队只能用于镇压米里亚姆，不可派作他用，否则精灵王有权禁止其进入米里亚姆。 这三大章程确保了冰雪王城的超然地位和雪精灵的监管权，精灵王看上去还算满意。 兽皇和矮人王对此没有什么可说，章程制约的只是派出到冰雪王城来的部队，精灵王的手伸不到他们的夹带里去。 萧云也很满意，这帮大佬们果然不可能搞个种族同盟就愿意和平共处，丫们还是要继续掐……这就很妥。 章程敲定，暗精灵主母提供蜘蛛丝卷轴、精灵王在卷轴上铭刻下魔法符文，各族贤者便依次上前签名——这个世界的条约合约不会乱编空头承诺、对每条合约的限制范围都极其较真仔细的原因就在这，签了名的约定不是说想不认账就能随便撕毁的，语言的法则摆在那，越是强者越是受限…… 除凑数的几位人族大魔法师外都在卷轴上留下名字，这一届的法兰克盛宴便算完美收宫。 矮人王心情不佳，没跟女王道别便带着人呼啦啦朝外走。 兽皇并不在乎矮人王抢先，甚至还退后一步。 精灵王并不理睬他们俩的眉眼官司，站起身来将女王送出大殿。 主母一脸恼火…… 萧云躲到一边等大佬们先走，便见森林精灵人堆里的梅丽长老冲他挤眼睛，做了个隐晦的口型。 萧云微不可见地点头。 却在这时，虚扶着女王走到大殿出口处的精灵王微微侧头，视线往躲在人群后的萧云投来。 这个装逼度100%的家伙只看了萧云一眼，可能也就零点几秒的功夫，随即便收回视线，自然地扶着女王出去。 就这一眼，硬是把萧云看出一身冷汗。 “尼玛——难道我有啥地方动作太明显？！”心中有鬼的萧云忍不住产生了马上逃离冰雪王城的冲动，“这家伙啥意思？给个眼神？警告？” 肖恩奇怪地看过来：“阿云？” “没事。”萧云低下头看自己脚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提议搞镇魔部队、种族联盟，萧云确实没安啥好心……但要说阴谋，那也算不上，精灵王为啥主办这个法兰克盛宴？说白了还不就为显摆丫牛逼、有把实力套现成实际利益的心思？萧云不过是顺势而为帮忙架一下梯子罢了，就算没有种族联盟这事，啥时候精灵王想到过得去的理由了，指定也有这么一回。 “我可不能自乱阵脚，再怎么看，我这回的表演都应当是个合格的精灵族舔狗。”偷偷擦了把汗，再抬起头来时萧云的神色已然恢复正常，“等等……会不会是这货觉得我只抱女王大腿显得丫没面子？我擦，有可能，这种装逼犯靠脸就能打DPS，早就不知道啥叫逼数了！” “冰雪王城不能再来了！”萧云一头冷汗地下定决心。 倒不是他要面子不肯给雪精灵当舔狗，对他这种人来说面子毫无价值——真正的原因是精灵王太强势了！当女王的舔狗还能明哲保身，当精灵王的舔狗，很可能把雪狼族全族上下打包送到人家碗里！ 再怎么不要脸……不在乎面子，萧云也压根不愿意让雪狼族去当别人的附庸种族！ 走进通道，在人多的场合总是感觉压抑的女王稍稍松了口气，感觉胸口轻松了很多。 侧过头，女王有些好奇地：“王，你刚才在看谁？” “一个有些有趣的年轻人。”精灵王微微颔首，露出个本人毫无自觉、但杀伤力十足的笑容，“你推荐的雪狼族贤者很有趣，奥蒂莉亚。” “你是说雪狼族阿云吗，我确实很喜欢他著作的游记。”女王轻笑道，“但我其实并未与这个雪狼人接触过，是格温多琳提议的此事。” 精灵王视线后移，眼角余光看了眼低眉顺眼跟在后方的白袍法师，复又将视线移开。 精灵王与女王交谈起别的事，跟随在女王身后的女官、宫廷法师们神色不动，只是默默地与格温多琳保持距离。 队伍最后方，梅丽长老微不可见地冷笑了下。 将女王送到广场上，精灵王便转身离去。女王奥蒂莉亚目送精灵王进入城堡中，这才向身后众人招手：“回去吧。” 女王陛下身体不佳，平时极少活动，今天参加了一整天的宴会，回到下榻住后便在女官的服侍下去除礼服，躺下来休息。 两名女官照料女王已有多年，女王睡下后留了一人守在房中，另一人轻手轻脚地下楼，为女王准备醒来后要喝的汤饮。 “梅丽？”发现一楼客厅中除了总是阴魂不散的宫廷法师外还多出了一人，女官十分惊诧。若是厚脸皮的格温多琳也就罢了，梅丽可从来不往女王身边凑近乎。 梅丽长老也曾参与过十六年前的王城守卫战，曾与几位宫廷法师并肩作战，跟女官倒是仅限于点头之交。微微躬身行礼，从来没有求过人、以硬脾气闻名的阿纳纳斯城长老梅丽苦笑道：“请原谅我冒昧地找上门来，阁下，我听闻格温多琳长老正谋求调回法师团，可否容我以阿纳纳斯长老的身份，为格温多琳长老求个人情？” 女官本能地恼火这个实在是相当冒昧的请求，但很快她又觉得不对劲，若梅丽真为格温多琳求情而来，其他的宫廷法师怎么会容许她进门？ 视线扫过板着脸站在旁边的几位宫廷法师，女官耐心地道：“女王的法师团我们无权干涉，梅丽长老，若没有大团长的调令及女王的许可，谁也无权许诺法师团成员变动。” 梅丽叹气道：“我明白，阁下，我只是希望您能代为传话……阿纳纳斯已经撑不下去了，不怕您见笑，我们的将军甚至在头痛如何为战士们筹集更换装备的资金，我真是焦心响应女王号召时阿纳纳斯要如何抽出战士来——” “怎么可能？！”女官惊道，“阿纳纳斯不是与雪狼族做了几年的生意吗？你们还接纳了冒险者协会入驻，若论城市财政充裕，阿纳纳斯该当是首屈一指才对吧？” “说起来是这样没错，可惜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梅丽再度苦笑，“格温多琳长老全权负责与雪狼族的贸易，最开始的时候确实让阿纳纳斯的财政压力大大缓解……但随着时间越长、贸易量越大，阿纳纳斯的财政竟日渐入不敷出……” 女官为女王辅助政务多年，什么猫腻没见过，神色微妙起来——难怪宫廷法师们愿意为梅丽大开方便之门，格温多琳这事儿做得，实在太不体面！ 如果格温多琳还是法师团的成团，那么即使看在同僚的份上宫廷法师们捏着鼻子也要为她遮掩过去，可她已经被驱逐出法师团四十多年，谁还认得她是谁！ 脑中转过念头，女官微微一笑，上前扶住梅丽：“别激动，梅丽，坐下来慢慢说，阿纳纳斯是女王的属地，我们既为女王辅政，当然不会坐视……” 格温多琳在次日一早便获得了女王的召见。 请女王的使者坐下稍候，格温多琳强忍住兴奋跑回房间换上礼服，急匆匆赶往女王的住处。 她等这一天，实在等了太久了！ 女王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格温多琳赶到时，她已经换好常服，坐在窗边饮用茶点。 挥退女官，女王让格温多琳陪她坐下，柔声道：“我还记得，当我们在学院就读时，我的身体比现在还要差些，是你和吉娜时常主动来陪伴我，格温多琳。” “陛下……”格温多琳有些激动，往昔的时光是她坚信女王需要她的证明，女王主动提起过去，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预兆了。 “吉娜为了更好地照顾我，主动进入王宫成为女官，这些年来，她也确实将我看得比她自己还重要。”女王抬起头，幽幽地看向格温多琳，声音十分轻柔。 “而你，格温多琳，你成为了施法者进入法师团。当你说你想要有能够保护我的力量时，我十分高兴，我一直记得你当时的话……”女王的话语停顿了下，语气生硬起来，“即使在四十七年前你自作主张冒充我的使者，前往冰雪王城哄骗了我们精灵族共同的王，我虽然生气，但也没有揭穿此事。庇佑我的人，这点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格温多琳面色剧变，嘴唇蠕动着说不出话，慢慢起身离开座位，单膝下跪：“陛下，我……” “我可以理解的，格温多琳，你不甘心被大团长轻视，你想要表现你的能力、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非常能干，所以你不惜行险——”女王闭上眼睛，呼吸渐渐急促，“但你……错了，你错了，格温多琳。聪明的人很多，并不独你一个——你以为王事后没有反应过来他被骗了吗？” 格温多琳挺直的腰瞬间软了下去，面色惶然。 “王没有追究此事，因诅咒之地的协约获得和平的虎族，反过来视各族协约于无物，他们确实需要得到教训。但你的行为，并不值得称赞——”女王面庞上浮现痛苦神色，“你自认为你很了解我，格温多琳，那么你猜猜看，我够不够了解你呢？” “陛下……”格温多琳仓惶地抬起头来。 女王惨淡轻笑：“自我们还年幼时起，你就是这样对比你弱的人十分狠辣的性格……你从来不在乎那些威胁不到你的人有什么想法，虎族也罢，阿纳纳斯也罢——前者也就算了，后者，你将阿纳纳斯视作随你予取予求的弱者时，有没有想过，阿纳纳斯也是我的城市？！” “陛下，我、我……”格温多琳膝行上前握住女王的手，“我知道我太心急了，但我只是想要回到你的身边啊！” “格温——多琳！”女王用力将格温多琳的手甩开，竭力叫道，“你是不是认为我无能得没有了你就什么都做不到？！压榨一座城市的忠诚来讨好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高兴？！” “陛下？！请冷静，陛下，慢慢呼吸、不要激动。”女官吉娜发觉不对，撞开门冲进来搀扶女王，毫不掩饰地向格温多琳投去嫌恶神色。 “吉娜在魔法天赋上比你差些，你就从来也没有尊敬过她。”女王盯着悲痛欲绝的格温多琳，无比失望地，“我们三个人一起长大，我怎么会对你的事情不清楚呢？我一直希望你能够改变，但你总是让我失望——吉娜替我管理政务从不出错，可你只是接手一座城市，就给我看这样的结果……前两年我看到阿纳纳斯的财政汇报，还以为你总算想通了，可结果呢？” 借着女官吉娜的力量站起身，女王陛下扭过头，不肯再看格温多琳：“你回学院去吧，格温多琳，教导幼生精灵也好，整理王室档案也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格温多琳一下软倒在地，连叫住女王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162章 雪狼族见闻 晋江运河，冻瓷实了的冰面上, 一头布龙菲尔德大陆上最常见的驯化妖兽、体长约五米、披着厚重鳞甲的六足蜥蜴拉着巨大的雪橇车正在冰面上快速奔驰。 “阿——嚏！阿嚏！冷死了！真见鬼, 只是隔着内海就有这么大的气候差距吗，瓦伦丁最冷的时候也没有这边一半冷啊！” 雪橇上, 用木仓促板拼出来的挡风小屋中，盗贼亚力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一身皮毛，还是被冻得不住哆嗦。 矮人阿诺德哈哈大笑：“是你的体质太差了，亚力，我的故乡铁炉堡比诅咒之地还冷，这种气候算不了什么，只要不下雪, 这就是散步的好天气。” “别吹牛了, 有本事把揣在怀里的酒扔掉，阿诺德，你能不靠烈酒还能坐着不发抖我就相信你了。” “你们这么有力气斗嘴的话, 来个人代替我赶车怎么样？！”坐在外面的汉娜喊道。 亚力和阿诺德立即闭紧了嘴巴…… 骑士兄弟中的哥哥有些好笑地看了两人一眼, 起身道：“我去换汉娜团长进来休息。” “我去吧。”靠近门边的艾萨克抬手制止爱德华, 自己起身出了门。 草原上的冬季之严寒有些出乎冒险者们的意料, 尤其是对在精灵港口那儿没有得到补给的一群人而言……精灵们封港回森林过冬去了, 附庸种族也全带走了，好容易自行驾船进港、指望着能在热烘烘的屋子里喘口气，结果看见的只是一间间紧闭的大门…… 幸好，火炎部落开通的运河在秋季时没有断流，封冻的河面直接通向雪狼族部落、不至于在这冰雪世界中迷失了方向。 两位团长轮流驾车, 半天后，一行六人便在运河上游遇到了跑出来玩滑冰的雪狼族幼崽。 “人类冒险者？艾萨克和汉娜吗，那确实是我们部落的朋友。”草根族长义务在蚯蚓棚帮忙，听跑来通报的幼崽说了这事儿，洗了把手便出了蚯蚓棚，快步赶往活动房。 暴增的人口导致部落里住房紧张，幼崽们想玩都没空房间，原本划给阿云和肖恩居住的活动房最后也避免不了隔半间出来作为公用，冻得手脚冰凉的一行冒险者便被带到这儿来取暖。 “果然是你们啊。”一进门看见数张熟悉的脸，草根族长开心地脱了鞋坐过去，“咦，艾萨克，你脸上怎么长了这么多毛？” “……是胡子，草根族长。”艾萨克尴尬地。 “留胡子可不好，阿云说了胡子很容易脏，我们部落里的矮人都是把下巴剃得干干净净的。阿诺德，你的胡子还在呢？” 阿诺德不吭声，胡子是矮人的浪漫，这方面他是不会退步地！ 草根族长哈哈一笑，看向其他人：“这个天气对你们人类来说很不好受吧，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急着过来找我们的？” “出了一些变故。”艾萨克脸色严肃起来，“草根族长，阿云不在吗？” “阿云去冰雪王城参加精灵王主办的……法兰克盛宴去了。是什么事儿？很严重？”草根族长意外地。 艾萨克苦笑着点头：“是的……草根族长，确实出了件我们无法解决的大事……回瓦伦丁过冬的工人在半个月前被瓦伦丁市警司抓走了。” “呃？”草根族长一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我们本以为是本地工会没有收到工人上交的钱而借故找茬，但跟瓦伦丁工会联系上后，才知道是拉弥亚商会动的手——工人们被栽了个背叛克洛宁、向异族泄露克洛宁王国机密的罪名。”艾萨克有些难堪地解释道，“虽然我们收买了市警司的市警，可市警司方面并不敢放人，而我们又无法联系到新任城主……很抱歉，草根族长，我们没有达成你们的委托，保护好工人们。” 草根族长理了理这话里面透露的信息，生气了：“拉弥亚商会怎么这么烦人！” 艾萨克跟汉娜交换了个视线，两人都没吭声……以雪狼族和海族合作的工厂目前的味精产量，暂时是没冲击到拉弥亚商会的传统香料生意，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草根族长，有个更重要的问题是，拉弥亚商会会不会从工人口中得知味精制造的秘密？”汉娜出声道。 汉娜的团队跟艾萨克的团队目前最大的金主就是味精厂，要是味精生意被拉弥亚抢走，那他们的损失可也不小……拉弥亚商会有的是人，愿意雇他们这种随处可见的冒险者团队才怪了。 “这个倒不会。加工流程是分开来进行的，原料上我们也有做好保密工作，工人只知道其中一种原料是海带，另一批原料的发酵工艺我们并没有公开。”草根族长摇头道。 最容易被看穿的海肠加工草根族长是让雪狼人自己来的，碾碎成沫、看不出原型了才会让工人接触，海带和发酵物的加工萧云也叮嘱过草根族长要把工序分开、关键处都只由雪狼人自己操作；毕竟这玩意儿的技术含量说高也高不到哪去，最麻烦的发酵工艺就是巴尔克那个不情不愿的半瓶水捣腾出来的……当然要严格保密。 俩团长齐齐松了口气，还好，就算这批工人全废，只要味精的秘密还在雪狼族手上，他们就失不了业。 “得把工人救出来才行。”草根族长的思路里可没有抛弃工人这个选项，板着脸想了想，咬牙道，“阿云走了十几天了，应该快回来了。如果阿云有办法，就听阿云的。如果阿云没有办法——” “咔咔”声中，草根族长搭在膝盖上的手臂肌肉暴涨、青筋凸出，这位十年前还是战士的族长杀气腾腾、目露凶光：“……那么我们雪狼族的战士就要去瓦伦丁要人了。” 艾萨克&汉娜等人：“……” “女工们呢，也被抓了吗？”草根族长又道。 “呃……女工们倒是只关了两天就放了，大约是拉弥亚的人问清楚女工并不参与味精生产的缘故。”汉娜咽了口唾沫，顿了顿，又补充道，“为避免女工出事，我将我的团队中一半的人留在下城区保护她们了。” “这就好，不然球球也要跟着担心。”草根族长露出个和蔼笑容，“这次的事儿不怪你们，是拉弥亚商会太坏了。你们能赶来通知我们就很好，阿云不会为这个跟你们生气的。先好好休息两天吧，等阿云回来了，咱们再商量怎么办。” “是是是。”冒险者们点头如小鸡啄米。 以前都只见过草根族长和蔼友善的一面，猝不及防见识到草根族长霸气侧漏，冲击性还挺大……冒险者们这才想起来，雪狼族除了蠢萌外还是兽人族中的战斗种族来着…… “嗯……部落里现在确实挤不出空屋，只能委屈你们先在这间活动房挤一挤。”草根族长面带歉意地，“你们住这半间，那边用柜子隔开的半间不要过去哦，那是阿云和肖恩住的地方，阿云的东西不许人乱碰的，不然他会生气。” “有地方住就很好了，我们绝不会乱碰东西的。”艾萨克&汉娜异口同声，开玩笑，阿云谁惹得起啊！ 草根族长笑呵呵地让冒险者们先休息会儿、她一会儿让人过来，等她走出房间，六位千里迢迢而来的冒险者才松了口气。 “阿云应该会有办法解决这事儿，不会闹到雪狼族打到瓦伦丁的吧？”全程没开口的亚力瑟瑟发抖地道，别人没见过也就算了，他可是亲眼见过雪狼族单手摁住成年奇美拉的风采……万一瓦伦丁给打废了，对他们这些冒险者来说直接就是半个家没了。 “这个就不到我们操心了。”汉娜靠到墙上，用手揉着僵硬的小腿，“肖恩先生不是跟阿云一起的吗，有肖恩先生出面，就算拉弥亚不买账，新城主总要给肖恩先生面子吧。” “也对，肖恩先生是克洛宁人来着。”亚力放心多了。 “嗯……我倒是觉得，阿云肯定有办法……”艾萨克想起那个总是笑眯眯地解决一切问题的幼崽，发自内心地，“而且还是能轻松解决问题、不留后患的办法。” 汉娜正想说什么，草根族长去而复返。 “我都忘记了，汉娜，你是女性人类对吧，那你不能住在这儿，来跟我去女工住的地方。”草根族长捉急地招手。 汉娜：“……” 其他人想笑，拼命忍住。 汉娜臊眉耷眼地站起来，提起行李走到草根族长旁边，却见草根族长又严肃地看向除矮人阿诺德之外的四名人类男性：“阿云说过人类男性全年发情，发情时攻击性很高，你们不可以在部落里发情的哦！特别是女工住的地方你们不能靠近，没有问题吧？” 艾萨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亚力懵得一匹，骑士兄弟一脸呆滞。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汉娜指着几个人类小伙伴狂笑。 丢下四个呆若木鸡的人类男性，汉娜跟着草根族长穿过几排宿舍，被带到女工住处。 一进门，大战士汉娜便是虎躯一震——高出地面约半米的、占了整间屋子一半面积的床形砖台（火炕）上，十几名人族女性混杂在一堆毛色各异的大猫中间，正用特制的毛刷给这些大猫刷毛！ 汉娜：“？！” “女工住的有这一间和旁边那一间，现在屋子不够用，猫族和她们一块住，你看看要住哪间。”草根族长介绍道。 汉娜：“呃……”抬手朝火炕上指，这是啥状况？她活了四十年完全没见过？！ “住这间是吧。”草根族长点头，抬手招呼，“谢尔达！” “草根族长。”一名年纪较大的人族女性抬头应声。 “还记得汉娜吧，她和你们先住几天，你照顾一下。”草根族长把汉娜推进去。 “好的。”谢尔达连忙穿鞋下炕，习惯性地一鞠躬，“汉娜老爷。” “叫我汉娜就好，我不是什么老爷。”汉娜连忙道。 谢尔达微微一笑，马上直起身来……要能挺直腰杆过日子，谁又愿意卑躬屈膝呢。 草根族长急着去做事儿，把汉娜送到就抬脚走人了。谢尔达客气地接过谢尔达的行李，让她坐到暖和的炕上取暖，没等汉娜客气一下，趴炕上揣着爪爪享受梳毛的一头雪豹就将脑袋转了过来：“噫——好臭啊，先去洗澡再来嘛！” “迷迭香，你还嗅得到臭味吗，不是都习惯最臭的兔子粪了？”旁边的大猫打趣。 “收声！”迷迭香恼怒地一爪子挥过去。 “哎呀！”一名女工猛地扑过来抱住迷迭香的前爪，两眼发光、双手抓住大大的豹爪子，“哇~终于摸到迷迭香的肉掌了~！” “诶诶诶松手——” ……汉娜臊眉耷眼地跟着谢尔达去旁边的浴室。 等汉娜换洗干净回来，炕上趴的大猫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体长一米左右的小猫还在炕上玩闹，女工们有些在陪猫族幼崽玩耍，有些则手巧地把大猫们梳下来的毛理顺了搓成线，一圈圈绕到纱锭上…… “这儿的天气太冷了，每天有大部分的时间得坐在炕床上，不然会冻得受不了。”谢尔达请汉娜脱了鞋坐到炕上来，又顺手拿了碟炒豆摆在旁边炕桌上示意汉娜自便，笑呵呵地，“没事儿的时候就帮猫族和雪狼人梳理毛发，梳下来的毛编的线很结实呢，正好用来缝衣服，不容易被扯断。” 汉娜对谢尔达是有点儿印象的，她记得这个妇女是招工时来报名的人中最年迈憔悴的一个，后来才知道谢尔达其实比她还年轻，只是被苦难的生活过早压弯了腰。 隔了快十个月再次见到谢尔达，汉娜注意到这个当初瘦小苍老的妇女居然看起来年轻了不少，身材和面颊都圆润了起码一倍，人也精神多了。 “看来你们很适应在草原上的生活？”汉娜好奇地。 谢尔达笑得容光焕发：“怎么会不适应呢，这儿除了冬天比较冷、夏天时的蚊子大得吓人外，再没有别的不好的地方了。” “谢尔达、谢尔达。”一头……呃，一位兔狲幼崽懒洋洋地爬过来趴到谢尔达腿上，张大嘴巴，“我左边的嘴巴有点痛痛的，帮我看看。” “嗯——”谢尔达低下头，认真地盯着兔狲幼崽张开的口内看了会儿，“起了个红泡呢，花花，你是不是又挑食不吃青菜了？” “诶，怎么又起了啊。”兔狲幼崽脑袋一偏，肚皮朝上，扭来扭去，扭来扭去。 “因为你不吃青菜啊，只吃肉的话嘴巴就会起红色小泡的，溃烂后更痛哦。”谢尔达一脸慈爱地伸手挠花花肚皮。 “我不想吃青菜嘛~~”兔狲幼崽撒娇。 汉娜一不留神，也跟着把手伸到了人家肚皮上…… 正当大战士挣扎着这么撸人家的幼崽会不会不太礼貌时，有人头一低走了进来。 “咦，汉娜？”栗族长好奇地看了眼大战士，“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阿栗族长。”汉娜秒速把撸兔狲的手收了回去，“我们刚到，瓦伦丁那边的工人出了点事，我们是来找阿云想办法的。” “出事了啊？没事儿，阿云回来就好了。”栗族长混不在乎地说着，开始动手……脱衣服，“给我梳下毛，这几天有点不舒服，毛好像都打结了。” “好好好！”立马有几个女工丢下手头的活儿、拿起刷毛工具，还有人跳下炕来，挪走众人的鞋子、麻利地抱起一卷专用的毛毯、在炕边铺开…… 汉娜目瞪口呆地看着栗族长脱得精光、坦荡荡溜出小鸟，而女工们一点儿反应没有…… 脱光了的栗族长腰一弯、化成头尾总长起码有七、八米的巨型白狼，他这个体型指定是上不了炕，熟练地往铺好的毛毯上一趴，安逸地享受几名女工围着他梳理一身的长毛…… “栗族长，果然是有些打结呢。”一名女工边刷边道，“是不是这段时间没有刷洗狼型啊？” “这么冷的天气，我又不是那些小年轻，哪里忍得了把毛打湿。”栗族长满足地发出呼噜声，“也替我掏一下耳朵，擦擦耳朵里面。” “诶，好的，我去拿湿毛巾。”另一名女工起身，去炕头烧着的大灶上倒热水。 “毛掉得有点多，栗族长要注意多睡饱了，迷迭香就掉毛很厉害，头顶的毛没有之前浓密了。”又一名女工道。 “我也希望多睡会儿，但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做呢。迷迭香掉毛多吗，哪块秃了？”栗族长一下来了劲儿。 “没有秃，只是稀疏了点儿，哈哈哈，可不要说是我说的呀。” “迷迭香很小气的，知道你说他掉毛搞不好不来我们这梳了。” “好啊，是你说他小气的，我都听见了！” “哈哈哈……” 呆呆地坐在炕上、目瞪口呆的汉娜：“(o言o)……” 汉娜自认没少跟雪狼族打交道、觉得自个儿应该算是比较了解雪狼人的；可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这位冒险者团队的团长很怀疑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手脚麻利的女工们花了二十来分钟将栗族长的狼型梳理得油光水滑，栗族长心满意足地走了，女工们心满意足地整理梳下来的狼毛，商量着哪些拿来搓线、哪些攒起来织成毛料…… 谢尔达笑着道：“雪狼族也很不容易呢，除了人身外，还有狼型需要打理。” 不知道该做出啥表情的汉娜：“……” “你刚才说瓦伦丁的工人出了事，是什么事呢？”谢尔达略有些紧张地。 “味精厂那边的工人出了点麻烦。”汉娜道，“女工这边倒没什么问题。” “这样啊。”谢尔达放心了，她和味精厂那边的男工人基本不认识，当然也不太关心，只是随意地道，“要能顺利解决就好了。” 没过多久，女工宿舍又来了个雪狼人。 “是蓝果来了。”谢尔达主动下炕铺刚收起来的地毯，“蓝果的腿还疼吗？” “有点儿发涨。”蓝果坐到炕沿，揉了下老伤腿，“替我像上次那样敷一下吧，上次敷过后轻松了一段时间。” “好的。玛琪，去准备热水，拿那块最大的毛巾来。” “好勒。”谢尔达的女儿玛琪利落地跳下炕。 蓝果这边才刚趴下开始梳，又有人进来了。 “蓝果也来了？”阿树脸色有些发白，朝汉娜打了个招呼，才往里走两步又露出不适。 “把炕上清出来。”谢尔达连忙招呼其他女工，上前搀扶阿树，“阿树，你先躺会儿，缓口气。” 猫族幼崽们乖巧地让出空间，有些调皮的还跳到了蓝果的背上趴着；将阿树扶着躺下，便有女工打开收藏在窗台下的箱子，找出炼金药水、倒出少许用热水冲调，喂给阿树。 汉娜大气都不敢喘地缩在一边……感情这个随手能把三阶大战士丢出去的雪狼族食品店老板，还真如传言中说的那样是个久病不愈的伤患？！ 想起精灵港口流传最广的另一个传言，汉娜团长只觉没蛋也痛，这位食品店长阿树最开始被冒险者们所知，是因为他就是众目睽睽下当街空手制服成年奇美拉事件的主角…… 隐隐约约地，汉娜团长对激怒雪狼族的拉弥亚商会瓦伦丁分部产生了一点蛋蛋的同情……感觉就算是没有阿云，那帮家伙也讨不了好的样子…… 这边汉娜刷新了世界观，另一边，艾萨克等五人也没比她好多少。 草根族长还是比较负责的，没忘记通知青草和鱼骨照顾来部落报信的冒险者们；鱼骨忙着照顾刚出生的小羊没功夫来，青草倒是有空，胳膊里夹着闺女（……）就来了。 为了赶来报信，艾萨克等人半个多月的功夫顾不上个人卫生，自然是一身的臭味……于是便被青草带去刷洗。 盖在宿舍区旁边的宽大公共浴室里，五个爷们排成排互相搓背，青草也没闲着，蹲在旁边给自个儿的闺女洗澡，揉得小狼崽嗷嗷叫。 艾萨克盯着那只大约有正常猎犬大小、但四肢和脖子都肥肥短短、动作有些笨拙的小狼崽看了半天，犹豫再三，小心地问：“这是……？” “我的幼崽。”青草随口道，“半年前生的，还不能变人形。” “……哦。”艾萨克无比庆幸自己没有乱问啥原来雪狼族还养宠物啥的…… 又给亚力搓了会儿背，艾萨克忽然发现哪里不对，惊恐地扭头看向蹲旁边洗娃的青草，倒吸着冷气：“恕我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幼崽，是你生的？你自己生的？” “当然是我生的啊。”青草莫名其妙地。 艾萨克哆嗦着追问：“你是雌性？” “是啊。”青草就很奇怪，“哪不对吗？” 亚力一声尖叫，骑士兄弟惊恐万状地侧过身去。 艾萨克光速捂住小鸟：“……你出去。” 第163章 冒险者们的世界观 “不过是小鸟被看到而已, 怎么这么大反应？你们没脱衣服前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女性还是男性啊！”青草一脸不认同地, “阿云说过对人类的女性要小心一点、不是雌性和幼崽不要去碰到人家的身体, 一来我是雌性, 也没有碰到你们, 二来你们是有小鸟的人类男性, 你们到底在激动什么？” 阿诺德还罢，四个人类爷们简直要给青草跪下了……你们雪狼族真有脸说别人男女难分啊！！ “我们人类……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异性在旁边。”艾萨克万分纠结地。 “那好吧。”青草抖抖闺女身上的水, 夹着女儿出去了。 “咱们应该庆幸雪狼族还是讲道理的吗？”骑士兄爱德华哭笑不得地道。 爱德华这话才刚说完没多久, 冒险者们便发现雪狼族讲的“道理”和他们理解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的工作队今天休假，不用干太累的活儿。其他人都有事儿忙，你们跟着我吧。”青草这么说着, 坦然无比地把洗刷干净的五名客人带到了大棚区。 规模大小等同小镇礼堂的种植大棚, 棚顶用芦苇编的盖子在白天时移开, 冬日的阳光透过镶嵌在钢架上的玻璃顶棚洒进棚内。 青草蹲在红薯垄间, 麻利地摘着枝梢上的嫩叶, 摘满一把便将其整齐地垒在篮子里, 口中道：“这一棚的红薯是用来产鲜嫩红薯叶的，从秧茎顶端枝梢处采摘, 嫩叶以轻轻一掐就能下来为标准，人类的手都很巧, 摘这个应该没有难度吧？” “……”艾萨克毫无辩解的力气, 默默动手摘了一把嫩叶下来。 “没错，就是这样。”青草返身一巴掌拍到艾萨克肩膀上，特满意地, “你顺着这垄摘过去，到了那头再返回。” 让开位置给艾萨克摘叶，青草又目光炯炯看向盗贼亚力，亮起剪刀：“艾萨克摘过嫩叶的植株由你来修剪，每株主茎上留四、五根半个手掌长的分枝，剪下来的部分放在这个大筐里，回头会有人来收去喂猪喂兔子。你是会玩小刀的盗贼，这个肯定没有问题的，对不对？” 亚力：“……”不是，什么叫玩小刀？！玩小刀的盗贼和花匠（……）在你们看来是一回事吗？！ 把艾萨克和亚力安排了，青草豪气地朝骑士兄弟大手一挥：“你俩来这边！” 骑士兄爱德华盯着默默做农活的艾萨克，咽了口唾沫，拉了把弟弟维恩，特老实地跟着青草走到大棚另一边，一个学摘叶，一个学剪枝…… 草原上漫长的冬季，光靠秋季储备的大白菜已经不足以供应七千多人的日常所需——东部的雪狼族部落被战士队伍软磨硬泡地带回来后中部的部落又陆续来了一些，长途跋涉让这些新来的雪狼人多多少少出现缺乏维生素的症状，储备的大白菜消耗速度暴增（青菜不如大白菜储存时间长）——为了确保大伙儿能吃上新鲜的绿叶菜，萧云便专门分了个红薯大棚出来产嫩叶。 还别说，红薯叶不愧为“蔬菜皇后”，七天一次的采摘效率殴打所有绿叶菜，虽然每采摘三次就要修剪分枝施加追肥、伺候起来比较麻烦，但与优点比起来确实不算啥——这玩意儿最牛逼的地方就是对草原人民普遍患有的便秘有奇效，一周都拉不出一次的新到族人们在进食数日后，很快就赶上了老族人们三日左右一次的排便率。（消化功能、肾功能不佳的不能多吃，这两点对草原人民来说不存在） 嫩叶能吃，不能吃的部分还能喂猪喂兔子，所有产出全部利用上、丁点儿不浪费，也难怪这间红薯叶大棚会成为青草的心头宝了。 四名人类全安排上，青草让剩下的矮人阿诺德跟她一组，摘叶剪枝忙得不亦乐乎，冒险者们来到火炎部落的第一天便这么飞速地流逝。 “我们来拿叶子啦~~”数小时后，一群在迷迭香手下工作的猫族联袂而来，跟青草打了声招呼便将装筐的老叶尽数搬走。 “等会儿天黑前还可以再来搬一次。”青草朝大猫们喊。 “好的~~”大猫们挥手。 猫族们走没多久，食堂工作的雪狼人来了，将装满嫩叶的篮子串到胳膊上、搬的效率那叫一个快…… “大家加油啊，速度再快点，天黑还干不完晚上就得继续开工了，你们不能夜视，会很麻烦的哦！”青草一看摘的速度实在不算快，便冲几人催促。 冒险者们：“……” “艾萨克，他们不会真要我们把这里面所有的活儿都干完才准休息吧？”亚力简直快哭了。 艾萨克：“……” 艾萨克有点怀疑人生…… 眼见天色渐暗，没摘到的红薯垄还有一小半，五名冒险者濒临崩溃之际，还不算太魔鬼的青草使唤自己在旁边玩儿的闺女跑去喊了几个在隔壁红薯大棚忙活的工作队成员过来帮忙，总算不至于让客人们刚来就得去体验一番雪狼族的加班特色。 累得差点直不起腰的五人疲惫地走出红薯叶棚，刚来时让他们震惊不已的、建筑林立的大棚区这会儿已经吸引不到他们的注意力了，从没干过农活的五位冒险者这会儿只想赶紧把手脚洗一洗、啥也不干地坐着发会呆…… 然后，他们就遇到了从附近大棚中一车一车地把带着泥的红薯拉出来的大水工作队。 雪狼族通用的笨重钢架平板车自重在六百斤左右、载重量在二吨左右，车轮是包着牛皮的钢轮，轴承是自制车床加工的流水线粗制滥造机械零件、精度完全上不了台面那种，需要成年雪狼人才能拉动，且只能在部落修好的路面上行进。 百余名成年雪狼人从成排的红薯大棚里拉出来起码几十万斤的红薯，排成长龙送往部落南面的造粉厂，在没有现代运输队车流的对比下，这一幕确实是非常地壮观——五名冒险者怔怔地看着这惊人的一幕，连脚步都不知不觉放慢了。 “大水，今天收了几个棚？”青草朝车队中人打招呼。 “六十个。”大水擦着汗道，“这一批红薯产量还行，不过棚里的泥土该换了。明天换你们队收红薯，我们队要去沼泽里挖点土。” “别明天了，后天我们两个队一块去取土，你们队明天也轮换休息一天。”青草道，“迷迭香那边要宰杀一批兔子，正好你们队休息能去帮忙。” 大水惊讶地：“不早说要宰杀兔子了吗，还没杀好？” “是啊，本来我们队今天休息要去帮忙的，但球球那边今天抽不出人来处理兔皮，就放到明天了。”青草给大水展示了下胳膊里夹着的闺女，“也让我得了点儿闲，能带带幼崽。” 艾萨克等人沉默地盯着青草……你们雪狼人的“休假”是不是和我们理解的差太多了呢？！ “也行，最近大伙儿都忙得团团转，也是应该让大家缓一缓。”大水点头，转头朝自己队伍喊，“明天只有学习任务，剩下半天自由行动，咱们赶紧把今天的活儿搞完！” “好勒~”拉车的雪狼人们欢喜地呼应。 冒险者们：“……” 大棚区的面积是生活区的几十倍，要不是建筑物太死板统一的话，说大棚区等于是半个瓦伦丁的规模都行……呃，这也是人口爆增后住房不够住的主因；去年一年阿月的工程二队忙活的部落扩建工程力气全下在大棚区了，最后一间落成的宿舍住房还是前年盖的。 出了红薯大棚区，冒险者们又遇到了收萝卜的队伍，种姜蒜辣椒花椒大葱韭菜的队伍，管蘑菇房的队伍，收工的蚯蚓养殖队，收工的堆肥小队……等等。 五名冒险者对于全员参加工作的雪狼族风格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难怪他们身为客人也能被带去做农活……连才到他们腰高的猫族幼崽都在种蘑菇，身为成年人的他们还能说啥！ 宿舍都没时间扩建，食堂自然还是老样子，压根容不下太多人一起用餐。天气好时大伙儿领了食物往哪一蹲都能解决，现在天冷嘛，大家就得自己领了回去吃。 “你们五个人的话，按人类的食量，大概是我们成年雪狼人的两人份就行。”青草带着艾萨克几个去打饭，一路叮嘱细节，“吃完了餐具再送回来，在那边洗，看到那个小棚子没有？那里有热水和洗碗的消毒水，洗好了交到食堂来，就是那里那个门，拿进去分类装好就行。除了地精怕冷不出门，其他人都得自己领吃的，餐具也要自己洗……” 艾萨克异常地沉默，让客人自己洗碗算啥，客人还被带去劳动了呢…… 领到了食堂大锅饭，五名冒险者才有种“这趟没亏”的感觉——成年雪狼人两人份的食物是啥概念？ 满当当的红烧肉一大碗，麻辣口味的兔丁两碗，炸鱼块两碟，清炒红薯叶两盘，酸辣大白菜两盘，油炸土豆条两碗，酸菜萝卜豆芽大骨汤一锅，以及主食蒸饼/煎饼/烙饼/米麦饭若干！ 五人欢快地带着食物告别青草回到分给他们住的半间活动房，一顿风卷残云，便又都都活了回来——这才是正宗的雪狼族食物啊！难怪猫族跟着他们干活儿丁点儿怨言没有！ “不干冒险者以后，来雪狼族混日子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啊~”阿诺德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墙一瘫，“听说他们部落里的矮人用不着干农活，都是在什么丘陵新区里打铁？这个我也擅长的嘛~” “你想多了，没听青草提过吗，农忙的时候就算是雪狼族的战士也要下田的。”亚力凉凉地道。 阿诺德顿时就十分纠结……打铁就算了，种田这种事情也太难为人了。 “要去还餐具了，谁跟我一块？”艾萨克起身，把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盘装进篮子。 “我来吧。”骑士兄爱德华灰常自觉地。 俩骑士提着餐具赶到刷洗处洗干净，再提到之前青草指点过的地方归还，才刚把水汽未干的餐具点算完，回收餐具的雪狼人便问他们：“你们今天有参加工作吗，跟谁去干什么活儿了？” “呃……”艾萨克把我们是客人这句话咽下去，“我们跟青草采摘了红薯叶。” “哦，你们一起的有几个人？”回收餐具的雪狼人看了眼他们还回来的碗盘。 “五个。”艾萨克有些莫名。 “五个人，没有工作队……”雪狼人拿着一支古怪的笔在树皮纸上写了什么，从旁边桌子上的箱子里抓出一把铜币，快速地数了下便递过来，“临时工没有年份补贴，每个人是五块钱，这里有二十五块。” 艾萨克&爱德华：“？？” “青草没有跟你们交代工作补贴？”雪狼人奇怪地，视线在艾萨克胸口处停顿，犹豫了下，“你们是毛纺厂的人族女性？” “我们怎么看也不像是女的吧！”艾萨克高声道。 这名雪狼人貌似并不相信，伸出另一只手在艾萨克胸口按了按，又在懵逼的爱德华胸口按了按。 “确实不是人族女性，那就应该是青草忘记交代了吧。”这名雪狼人嘀咕了句，将铜币塞到差点气哭的艾萨克手里，“补贴交给你们了，要用的话去那边的福利部。”又很好心地提醒，“你们是刚来的吧，去的话要尽早哦，晚点儿大河那家伙就关门了，那就只能明天才买得到东西了。” 捏着一把铜币的艾萨克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雪花，给我算一下补贴！”恰在这时，有个雪狼人急火火地跑了进来。 看见这位雪狼人，艾萨克和爱德华都是一愣——他们见过的成年雪狼族无一不是大型号的，就算是雌性雪狼族也比人类战士还要肌肉发达，而这位老兄就不太一样，他的体型跟艾萨克差不多，肌肉块儿不是特别地刺眼、属于偏健美的类型，面部肌肉也不像别的雪狼人那么深刻，脸型比较标准、五官看上去说得上有点儿小帅，还留着长发、扎成个利落的马尾辫，把脑袋两侧的兽耳遮一下的话，说是个人类也毫无破绽。 “是阿山啊，今天也是所有砖厂的人都一起算吗？”雪花（蓝果的伴侣）招呼道。 “对！”阿山点头，朝没见过的俩人类笑了下，露出耀眼的大白牙，说不出的阳光灿烂没心没肺。 雪花麻利地用炭笔在本子上登记好、在带日期的砖厂表格下打了个小勾，数出一小堆三个面值的钱币：“十块的铜币七十个、五块的一个，一块的三个……好了阿山。你们是不是又一起凑钱买香锅吃啊？” “对啊！合一起能买好多个香锅呢！”阿山嗨皮地把钱拢到手中。 “就是你们天天买香锅，把大河烦得不行。”雪花乐道。 “我走了！”阿山欢欢喜喜地跑了。 艾萨克&爱德华：“……” 雪花看他俩呆呆傻傻的，好心地：“要去福利部的话赶紧去吧，正好跟阿山后面去。卖完砖厂的香锅，大河一般就没耐心继续开门了。” 俩骑士默默地出来，互相对视了眼……没忍住好奇心，默默跟在了跑远的阿山身后。 福利部是用仓库改建的，规模大小跟大棚差不多，俩骑士跟在阿山身后到达地方，当时就是虎躯一震——卧槽好多人！ 比刚才见到的食堂还热闹、各个种族混在一块，不但看见了人族女工，还看见了半人马！ 出现半人马也就算了，居然还有猫族坐在半人马背上排队…… 俩骑士呆了呆，随大流混入人群中、排队进入福利部内部——没等两人震惊福利部内部提供的食品种类之丰富，俩个自认自己在人类内部也算帅的骑士下巴就掉了下来…… 之前那个领了一笔“巨款”的雪狼人阿山，正在跟一个帅得惊世骇俗的高大男人争吵；若说阿山在雪狼族中实属异类的话，那个高大的、脑袋两侧顶着兽耳的男人简直就是所有智慧种族中的异类——连随意的站姿都透着那么一股子放纵不羁、连薄带怒意的面庞都带着那么一股子蛊惑众生、连疏于打理的乱发看上去都像是浑然天成、甚至是不经意的小动作都像是在诱惑人是什么概念？ 是一种任何雄性生物都很想打死他的概念…… 艾萨克回头跟爱德华交换了下视线，默默走向离那个帅得完全不像是雪狼人的家伙最远的地方……还是眼不见心不烦比较好。 原本俩骑士对他们一天工作辛辛苦苦才换到的二十五个铜币没什么想法，只是打算来看看热闹；转了小半圈后，不知不觉间这俩就把铜币全换成了商品，还冲着最后才发现的罐装冷吃兔不住扼腕——这里的钱能买到的东西是真多，瓦伦丁市场上偶尔才能碰见的、要以银币计数的正版冷吃兔这里只要五铜币就能买一罐，可这钱也确实是不经用，好歹是五个人一天的劳动所得呢，一下就花没了！ 俩骑士把零食带回住处，连别扭的亚力都忍不住期待起明天继续参加工作了……之前跟着雪狼族打工时吃到过的香辣面筋，一个铜币就能买到一包！虽说他们这些冒险者平时在外面一天所得肯定比雪狼族给的可怜巴巴的补贴多，可这些东西在外面吃不着啊！ “艾萨克！骑士兄弟！快粗来！” 艾萨克正准备脱衣服睡觉，闻声一愣：“怎么好像是普利莫会长的声音？” “艾萨克！是我，普利莫！” “还真是啊，普利莫会长没去精灵之森过冬，跑到雪狼族这来了？” 艾萨克爬起身，一头雾水地挪开压着兽皮门帘的门板……便见外面的广场上停着一架很有雪狼族粗暴风格的巨大雪橇，好几个雪狼族和猫族围在旁边举着火把，普利莫会长精神奕奕地站在雪橇车上，正朝这边挥手。 “普利莫阁下！”艾萨克赶紧穿好鞋跑出门，“你们这是？” “去抓鱼啊，晚上点火把凿开冰面，鱼会自己跳到冰层上来，很好玩地！”普利莫像是年轻了十岁不止，整个人的精神头极其亢奋活跃，连声催促，“快快一起去，都哪几个跟着来的，喊出来！” 艾萨克：“……”他真的很想问问普利莫会长是不是在雪狼族部落里呆得太久，都被雪狼族给传染了…… 这种得罪人的话艾萨克指定不会问，老老实实地把已经睡着的其他人叫醒，并叮嘱大伙儿穿厚实点。 “你们也太磨磨蹭蹭了，赶紧上雪橇。”普利莫不耐烦地，又看向几名雪狼人，“摩尔，阳光，梨子，今晚谁拉车？” “我来我来！”阳光不等另外俩幼崽出声，便动手脱衣服。 体长五米左右的雪狼族幼崽套上皮带，“呀呼”一声、拖着雪橇冲出部落…… 被午夜的寒风一下刮清醒了的冒险者们：“……” “普利莫阁下，你们……总是晚上出去捕鱼的吗？”艾萨克抬手挡在额头前，忍着刮脸的寒风问道。 “阿云在的时候不让，现在阿云不在，赶紧玩。”普利莫浑不在意地。 冒险者们：“……” 其他人还罢，盗贼亚力仿佛听见什么东西“咔”地一声、裂出蜘蛛网状的裂纹——战神普利莫可是行者中的神话、冒险者协会的活招牌！ 这个活招牌变成和雪狼族幼崽一个路数的蛇精病了啊！ 亚力简直有种泪奔的冲动，被雌性雪狼人看光光、身为盗贼却被迫干农活都没让他这么崩溃…… 这还没完，到了运河冰面上，停好雪橇后，一块搭车过来的猫族嘻嘻哈哈跳下车，两人一组释放出炙炎热线融冰…… “有猫族施法者，开冰比靠手凿简单多了。”普利莫眉飞色舞地。 冒险者们：“……”哪个地方是这么用施法者的啊！！ 三天后，萧云一脸不爽地回到部落里时，看见的便是……被采摘红薯叶、收红薯、参加大棚换土、薯苗追肥工作、并跟着青草的学习小组上了半天课的、从身到心都被彻底洗礼过的冒险者们。 不迁怒于人是身为职业高管的基本素质，萧云抹了把脸，平静地听艾萨克讲述了一番瓦伦丁的变故后，抬手拍脑壳：“原来是这事……早记得要防备拉弥亚商会恶心人的，事儿太多了忙忘了。” 在自己的物品箱里翻了翻，抽出来一卷用绳子绑好的羊皮纸递给艾萨克：“你把这个送去给拉弥亚商会的瓦伦丁分部负责人，我记得是个叫艾迪·罗杰·贝克莱的贵族少爷。跟他讲清楚，如果开春雪化了我们味精厂的工人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工作，那么这上面的内容就会出现在下一期的《精灵游侠与他的雪狼族好友游记》里。” 艾萨克：“呃……” “没事，你可以打开看看，也不是什么很紧要的机密。”萧云打着哈欠道。 艾萨克解开绳子、摊开羊皮纸，坐他旁边的汉娜和爱德华都好奇地凑过来看。 羊皮纸上的内容分为两个部分，上半部分用通用文字描写的是……如何从矿盐中提取食用青盐： 毒性大的矿盐是不能食用的，需要进行加工过滤，具体流程为将盐矿砸碎、用石磨磨成矿粉，加水搅拌成饱和溶液，然后用纱布包裹活性炭粉过滤；饱和溶液过滤成淡青色、只有咸味没有苦味后，将水分煮干，剩下的白色带微青晶体就是安全无害的食品级青盐。 艾萨克&汉娜&爱德华：“……” 写这张羊皮卷的人仿佛担心别人连这么简单的操作流程都看不懂，下半部分还画出了流程分解图，并附上了粉碎矿石的多人踩踏驱动式矿石粉碎机设计图、石磨结构图、以及详细说明为啥纱布包碳粉可以吸附过滤掉矿盐中的有毒成分，末尾还附带了大批量生产食用青盐的生产建议一二三…… 艾萨克僵硬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萧云。拉弥亚商会能够垄断布龙菲尔德大陆70%以上的食盐贸易，制取食用青盐的机密自然被他们藏得很深、从来没有泄露过半点儿风声……所以阿云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办法的？！ “按这上面的操作，只要是有盐矿的地方，不管团队还是个人都能获得自给自足的食盐。”萧云没啥表情地，“精灵游侠博学多闻，很愿意将这个小知识与全大陆的种族分享，但若拉弥亚商会愿意与我们雪狼族保持友谊的话，我想雪狼族红叶会稍稍劝阻克莱斯特……你们觉得呢？” 艾萨克默默将羊皮纸卷好、用绳子绑紧，递给汉娜；汉娜神色郑重地接过这卷羊皮纸，拿了块绸布包起，又用防水的牛皮裹好，这才小心地收到行囊中。 对于阿云来说，果然他们头痛万分的难题在他这儿压根就不叫事…… “呃……”放下心头大石，艾萨克的神色却没见轻松多少，他朝外面看了眼，犹豫地，“阿云先生，那边……真的不用管？” “管什么，让丫们先掐个胜负出来再说。”萧云翻个白眼，站起身，“我先睡会，你们在这半间活动别太吵。” 冒险者们目送萧云身影消失在作为间隔的柜子后面，齐齐扭头，看向屋外—— 活动房外间，夏秋时节用来晾晒粮食的广阔广场上，留守部落的雪狼族战士们围成大圈、防备正掐架的父子俩打出界、毁坏房屋；肖恩先生和普利莫会长也谨慎地在外围巡视，谨慎地紧盯着撕成一团的两头绿龙。 “混蛋逆子知不知道这几年我找你多辛苦嗷嗷嗷嗷——！” “去死吧奥斯顿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冒险者们：“……” “我第一次看见活的龙族……”汉娜瞪着死鱼眼，呐呐地，“原来这就是龙族……” “我说，应该震惊的难道不是，居然有头绿龙在雪狼族部落住了好几年……还每天兢兢业业地生产粉条？！”矮人阿诺德怀疑人生地，“之前我们见到那个绿头发的家伙时，也没谁介绍说那是龙族啊！” 第164章 奥斯顿球 艾萨克等人来到部落三天, 拢共见过两次巴尔克。 第一次看见是在食堂门口, 巴尔克肩膀上骑着个兔狲幼崽，排在他们前面打饭；第二次看见是在收红薯的时候，巴尔克过来看了下这批大棚红薯的成色, 跟青草要了批人去帮忙洗红薯去泥——主要是帮忙烧雪水，两条河都冻上了、部落里的水渠池塘自然也是冻得严严实实, 大批量用水时就比较麻烦。 相比起部落里的雪狼族、猫族、灰矮人、地精、半人马, 巴尔克在人形态下唯一显眼点儿的也就是他那头绿毛……帅不过大河、丑不过半人马、萌不过猫族，可说是再路人没有了；要不是奥斯顿老爹赖在萧云屁股后面跟着回来，两头绿龙狭路相逢分外眼绿、现出原形当场开掐，冒险者们还以为巴尔克也是跟肖恩、普利莫似的客居雪狼族的人族施法者，臭美搞了个绿毛头…… 两头体型相当、实力相当的大肚龙甩着尾巴扑腾着翅膀打架，除了体型大点、掀起的雪花惊人点，实话说实在是毫无观赏性……普利莫盯着看了会儿, 渐渐不耐烦，高声道：“别玩了巴尔克, 大伙儿都挺忙的，赶紧解决！” 躲一边的冒险者们：“……” “还用你说！”巴尔克不满地嚷了一声, 后退跟老爹拉开距离，庞大的龙身如幻影般消退、恢复更适合使用魔法的人形，双手张开、同步比划出施法手势, 巨大的魔法阵光环在他脚底下浮现。 奥斯顿一看，也恢复人身，双手前推、咬牙切齿地：“逆子！翅膀硬了、竟敢跟你爹拼魔法？！” 巴尔克双手猛然合掌, 再拉开时，两手间出现数十道鞭状电光，并迅速延展、形成密集电网：“觉悟吧奥斯顿——高磁闪电网！！” 电系魔法最大的短板是可控性低，最强的优势是施法速度和法术产生作用的速度极快；上一秒巴尔克才刚召出高磁闪电鞭的进化形态、高磁闪电网，下一秒，由几十条闪电鞭交错形成的电网就将奥斯顿罩了进去，噼里啪啦电光闪烁、将奥斯顿电得浑身酥麻、外焦里嫩…… 奥斯顿：“？？”这是什么诡异魔法？他的傻儿子啥时候学的这招？！ “啊哈哈哈哈！看我的厉害！”巴尔克将电网脱手，没有拟态魔力塑造出共振介质作为电流传输引导，笼罩奥斯顿的电网迅速消散；不过电系魔法攻击造成的麻痹、迟缓状态没那么快消失，这对巴尔克来说也就够了，这货眉飞色舞地双手比划出不同施法手势，一团诡异的白雾忽然出现、兜头罩向奥斯顿。 奥斯顿只觉一阵比萨马尔雪山上还冷的冷气袭来，体表迅速失温、眉毛、睫毛上出现冰晶…… “哦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巴尔克继续比划手势，用魔力制造出亚空间抓捕奥斯顿身周空气、急速压缩、再猛然取消亚空间。 奥斯顿本能地感觉到危机，但他不但整个龙都被冰冻上了、电系魔法的麻痹效果更是还在，完全动弹不得；于是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身前的空气出现极其危险的空间扭曲、又猛然炸开…… “轰——！轰——！轰——！” 三发空气炸弹先后炸开，奥斯顿身上的冰砣子被炸成了冰渣、四下飞溅，整个龙被轰得七荤八素天旋地转、软趴趴落地，扑街。 “哦哦哦——？”雪狼族战士们围上去拿手指捅了捅奥斯顿，没反应，遂惊奇地朝着飘落地面的巴尔克鼓掌：“厉害了巴尔克，这么快就赢了呢！” “那是，本大爷很强哒，哈哈哈！”巴尔克叉腰大笑，还很骚包地一甩头、把被爆炸气流吹乱的刘海甩正。 围观的冒险者们默默退开了一些，看向巴尔克的眼神儿透着那么一股子惊惧……这个看上去貌似很蠢的家伙，怎么会强得这么阔怕？这就是龙族的实力？！ “如此使用电系魔法果然很有效，只要精神力足够、能以拟态魔法塑造出具有足够延展性的共振介质，即使是最灵敏的暗精灵也避免不了被高磁闪电网捕捉。”肖恩赞道，“不过最后的空气炸弹似乎并未操作完全，我记得这个魔法是可以定向爆炸的吧，巴尔克，你忘记将爆炸威力集中在同一方向了？” “巴尔克大爷就爱这么炸，你管得着吗？”巴尔克不高兴了。 肖恩呵呵一笑，并不跟巴尔克计较，视线投向装晕的奥斯顿——魔法师的精神场覆盖范围内，装晕这种操作毫无可行性——眼珠子转了转，朝普利莫一抬下巴：“普利莫，把奥斯顿领主带到活动房安置吧，阿云休息好了再来商量怎么安顿这位新客人。” “等等，你们要将奥斯顿留下来？！”巴尔克惊了。 “巴尔克，奥斯顿领主是你的父亲，但也是雪狼族的客人。”肖恩先生微笑道，“雪狼族向来好客，怎么会无礼地趁客人晕迷时将客人送走呢？” 巴尔克：“(ΩДΩ)？！”立即将求助的视线投向跟阿云一块把奥斯顿带回来的红叶。 红叶抿着嘴不嗦发，无声地将视线别开。 “我不信，雪狼族不是有我了吗，还要奥斯顿干什么！”巴尔克生气了，怒指肖恩，“是不是你这个狡猾的人类对阿云说了什么？你是不是被奥斯顿收买了？！” “请冷静，巴尔克。”肖恩先生不慌不忙地，“奥斯顿领主是一位与你一样尊贵的龙族，龙族的客人上门做客，有几个主人家能不尽心招待呢？若是得罪了龙族客人，对方报复起来时，又有几个主人家承受得起呢？” “更何况——”肖恩先生故意顿了顿，别有深意地，“雪狼族是爱好和平的种族，与龙族客人为敌、攻击龙族客人这种事，雪狼族是做不出来的。” 普利莫心领神会，这个行者中的神话故意将视线投向扑街的奥斯顿领主，盯着人家的脖子来回看，露出个蠢蠢欲动的表情，手还摸向了腰间。 周围的雪狼人战士们一脸纯洁无辜。 不远处，冒险者们一头冷汗地偷摸朝后退…… 巴尔克：“……” 巴尔克看起来蠢，智商么其实还是在线的，肖恩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他哪还听不粗来，顿时一脸的挣扎…… “——混蛋你们还真想屠龙啊！！”奥斯顿忙不迭爬起身，指着肖恩及自家不肖子跳脚大骂，“肖恩你这王八蛋、我就知道人族没几个好东西！逆子！你居然想和外人一块谋杀老爹！” 肖恩故作惊奇地：“原来奥斯顿领主你没事儿啊？哎呀，这个误会就大了，奥斯顿阁下，我怎么可能提议子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只不过想建议巴尔克领主和我合作，将你封印个几十几百年，以免雪狼族的和平被打搅……屠龙这种事情，我们怎么会去做呢！” 巴尔克：“呃……” “这个就不过分了吗！！”奥斯顿气得头顶冒烟，“逆子，你身为龙族，竟与这样邪恶的人族魔法师为伍？” 巴尔克啥脾气，让奥斯顿指着一骂、刚才心底产生的那一咪咪愧疚瞬间消失：“有你过分？你是不是忘记你对我做过什么了！” “我只是抢走了你所有的首饰珠宝和女神像，不是还给你留了一些黄金银锭吗，哪里过分了！”奥斯顿理直气壮。 “……”巴尔克转头看肖恩，“我答应你，我们把这个混蛋封印起来吧。” 肖恩微笑点头，掏出法杖。 奥斯顿连忙御使风魔法想起飞，暗搓搓蹲在旁边半天的普利莫潇洒地一脚飞踢踹来、把奥斯顿踢得往前踉跄几步，迎头撞上巴尔克甩过来的高磁闪电网。 奥斯顿身周六个角上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六个肖恩的幻影，与肖恩本体一样比划出封印施法手势；被高磁闪电网困住的奥斯顿又惊又俱地发现自个儿的脚下冒出六道五彩虹光，两两交织着朝上蔓延、一层层往上编织出圆形结界、将自己包围起来。 “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客人啊！”奥斯顿简直要被气哭，朝着那个雪狼族幼崽进去的房子喊，“喂、阿云！雪狼族阿云！你们雪狼族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呃……”雪狼人战士中有人觉得不忍，为难地看向红叶。 红叶给了大伙儿一个安抚的眼神：“阿云说让我们听肖恩先生的。” “哦哦！”雪狼人战士们立马就淡定了，一个个新奇地看着肖恩要怎么把奥斯顿这个大活龙封印起来。 封印魔法属于禁忌魔法，即使是肖恩这种传奇魔法师施展起来也不轻松，而且还有启动慢、结阵慢、收阵费时等问题；若是没有巴尔克的高磁闪电网把奥斯顿牢牢困在原地，他想收拾这头麻烦的龙爹还挺难……嗯，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奥斯顿把巴尔克得罪死了，说服儿子帮忙封印亲爹也没这么容易。 十几秒后封印魔法释放完毕，五彩虹光封顶、结成球状，球体表面散发出激烈强光、在奥斯顿不甘的嚎叫声中急速缩小；半透明光壁中，奥斯顿领主难以维持人身、化作龙形，但球体内自成空间、龙形态根本无法撑破封印结界，被缩小的结界强行挤压成蝙蝠大小…… 强光散去，原地只剩下一个脑袋大小的半透明水晶球，球体中，一头蝙蝠大小的绿龙两脚朝天、仰躺在底部有气无力地喘息…… “呼——”肖恩解除幻影分身，将法杖往空间戒指一塞，走上前抱起水晶球，笑眯眯地递给神色复杂的巴尔克，“既然是你的父亲，自然要交给你保管，巴尔克。什么时候你与你的父亲和解，跟阿云说一句，我就会解除施加在奥斯顿领主身上的封印结界。” “我才不会跟他和解呢。”巴尔克白眼一翻，手上倒是很老实地……把他爹接了过去。 肖恩呵呵一笑，并不介意这货的态度。阿云说得很清楚，这头年轻的绿龙必要的时候逆着摸一下有奇效，平时的话最好顺毛撸……虽然肖恩不是很赞同阿云的措辞，但不得不说，阿云总结得很到位。 普利莫弯腰捡起巴尔克之前脱下的衣服走过来，深沉地：“其实我有些羡慕你能与你的父亲势均力敌，巴尔克。我就不一样，当我长成和我老头一样强壮时那老家伙已经衰老得站不稳了，过去的仇恨都只能放下了。” “你的老爹也不靠谱吗？”巴尔克仿佛看见知音。 “当然，那老混蛋为了个十个银币就把我卖给一个更混蛋的酒鬼鞋匠当学徒……”普利莫帮巴尔克拿着奥斯顿球，等巴尔克穿好衣服便跟龙勾肩搭背地离去，手背到背后给肖恩比了个大拇指。 肖恩会心一笑，朝其他人挥手：“行了，麻烦人物处理掉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肖恩和红叶各自回住处补眠，看了一场热闹的雪狼族战士们各回各的岗位，广场上很快便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毫无存在感的冒险者们。 “……我应该说，作为雪狼族的客人，我们还算幸运吗……”汉娜抽着嘴角道。 没人嗦发，大家都挺沉默……还没从之前的震撼中脱离出来。 “呃……说起来，今天青草好像说过造粉厂缺人帮忙……我们还去吗？”汉娜舔了下嘴唇。 “当然去。”艾萨克一激灵，连忙道，“走吧，别人都去了，我们耽搁够久了。” “对，走。”其他人纷纷响应，六人当即小跑起来、赶往造粉厂。 冒险者们直觉地认为，比起当（雪狼族的）客人，还是混入（工作）其中保险点…… 萧云睡了几个小时爬起来，先跟肖恩了解了下情况。 得知成功解决掉奥斯顿这个麻烦人物，萧云并没觉得意外……比起当初被头蠢龙搞得一惊一乍时的尴尬处境，如今的部落早已不是当日吴下阿蒙——肖恩和普利莫这俩外援不计，部落这会儿预备役（还没编到战士队伍）的战士几大百、羽他们赶往草原东部执行任务的当下精锐战士也能拉得出几十个，再加上魔武双修（虽然魔法只是学徒级）的猫族战士，收拾条老龙还不容易！ 更别提巴尔克对他老爹恨之入骨…… 让萧云烦躁的只不过是打起来后有可能会出现的战损，这种会打乱部落工作计划发展进度的事情才是他最深恶痛绝地~！肖恩能顺利忽悠巴尔克帮忙把奥斯顿封印起来显然是最稳妥的解决办法，零战损搞定这事儿是再好没有了。 “多谢你了，肖恩，没有你的话这事儿不会解决得这么利索。”萧云真诚地道，“能认识你和普利莫，真是让我极其庆幸。” “咳！”肖恩有些不好意思，“可别这么说，我们都只是没剩几年命的老头子了，在最后的无聊时光里能认识你，该说幸运的是我们才对。” 萧云乐道：“得了，咱么就别在这互相吹捧了，怪难为情的。这回大事都解决了，你看是不是也和巴尔克、伊芙琳一样，一块儿来研究看看我这套科学魔法理论有没有可行性？” “这正是我所期望的。”肖恩两眼放光地。 萧云丁点儿不废话，立马把肖恩跑食堂去拿了几个土豆、然后把人带到巴尔克实验室，将一套专为肖恩准备的实验器材拿了出来——四块锌片、四块铜片、一个小灯泡、八根电线。 以部落现有的科技水平，造出这套实验器材并不难……灯泡的灯丝材料钨矿是花岗岩的伴生矿，本地炼金术师们很早就发现了钨矿融点高、硬度大的特点，对其开发利用得比较详尽。 钨矿锻打成条、拉成丝，就有了灯丝材料；烧制的灯罩由巴尔克抽出空气再注入氮气（惰性气体）、形成密闭空间，灯泡的科技点就算是点出来了。 至于电线嘛……因伊芙琳的应用魔法研究小组还没来得及找到天然橡胶材料，电线的绝缘层是用树脂与植物油浸渍过的棉布来代替的……呃，反正是实验室用，也先不用考虑耐用性问题。 有了这套器材，接下来就很简单了——电线分别固定在铜片与锌片上，铜片与锌片嵌入土豆中，把电线依次连接起来、连成四个土豆手拉手一起走的模式，再将最后两根电线接在小灯泡上，灯就亮起来了。 肖恩：“？？” 萧云并不是在给肖恩上物理课，用不着跟肖恩讲解土豆电池工作原理（其实是他忘差不多了），而是替换概念成了魔法师释放的电力能够通过非魔法的手段创造出来、产生作用；通过电流点亮灯泡的作用讲到燃烧物质获得的热能，再讲到对这些可通过魔法师施展、也可通过非魔法手段产生的能量要如何利用起来为人所用——一言以蔽之，就是萧云打算把肖恩引到动能研究领域去。 魔法蒸汽什么的，很带感有木有！ 让肖恩这个传奇魔法师接受了非魔法手段可以创造出魔法师才能利用的能量后，萧云便带着肖恩前往食堂，指着大灶上正烹煮骨头汤的大锅道：“水被热能煮沸腾后产生的水蒸气也是有力量的，你看，这个起码半斤重的锅盖就被蒸汽顶得不住晃。我们假设一下，如果水被装在密闭的空间内加热，膨胀的蒸汽推动活塞进行机械运动、机械动能又传达到密闭空间外来转动齿轮，那么齿轮运转的动能是不是就能用在别的地方了呢？” 肖恩想象了一下，不太确定地：“你是说……就像水流推动的水车一样？” “对了~！”萧云右手握拳击左手掌心，“河水流动时，我们借助水流产生的动能来转动水车、为磨坊提供动能，但河水是不能移动的，到了冬天河面封冻后也没有水力可用。如果我们可以制造出可移动的、可随时随地提供机械动能的动力来源，那岂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让磨坊自行运作，能省出多少人力来呀。” “……等等！”肖恩露出惊疑不定神色，“无须施法者也能使用的动力驱动工具……能横跨大陆的飞空艇不就是这样的吗？难道飞空艇也是使用了这样的动力工具？” 萧云双手一摊：“我没有见过飞空艇，但既然那东西被几大协会垄断、任何人都无法拆卸，那么我想应该是有人研究出了类似的魔法科技，秘而不宣、为自家谋利。在我们雪狼族之前，只有牛头人愿意坦诚地将自家的知识向外传播，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肖恩的神色顿时有些尴尬……他从未想过飞空艇为什么能被非施法者操控，也从未想过这种“魔法科技”若是公开来能对世界产生多大改变——可至少牛头人对所有种族的影响他是知道的，阿云借大陆游记散播出去的知识能够对这个世界产生多大、多深远的影响也是可以预见到的。 出了食堂，两人正好碰见推拉着巨大的搅拌机往原工业区、现在正逐步改建成二号大棚区走的工程队。 虽然部落还没有点出机械动力科技树，但搞生产建设是不可能离得了机械辅助的，于是便出现了目前这种残缺的“人力机械化模式”——所有的机械都要靠人力来驱动，工程队的水泥搅拌机也如是，自重达十三吨的巨大机械每次运转都要四名以上的成年雪狼人转动绞盘，转移时更是只能靠一群人前拉后推…… “如果咱们可以搞出飞空艇用的那种动力机械，装两个在那个死沉死沉的玩意儿两侧，就算不指望这东西能自己开动，起码转移的时候就不用这么费力了。”萧云指着边喊号子边推拉搅拌机的族人们，感慨地道。 肖恩目送工程队在风雪中渐渐走远，心中忽然有什么地方被触动。 身为人族的肖恩，要说对雪狼族多有认同感、多把雪狼族当亲人，那并不实际……他出现在雪狼族部落、愿意跟着萧云，说白了也是他的时日所剩无多，反正没事干不如找点有趣的事儿来做。 除了那种天然的反社会份子，很少有人的心不是肉长的。大半年的接触下来，雪狼族对外族的友善，对改善自己种族生活、提携他族共同发展的热切期盼，再苦再累的活儿都能咬牙干下去的劲头，无一不在一点一滴地打动着肖恩——他看过太多只为了自己或自己的家族不择手段的人了，这样简单纯粹的雪狼族，确实就像是砂砾中的珍珠那样难得而珍贵。 “既然别人可以做到，那么我们自然能做到。”肖恩微笑着看向萧云，目光前所未有地真诚坦率，“尤其是有你这样的智者指引道路，只要方向正确了，接下来所需不过努力而已。” 萧云哈哈一笑，对肖恩拍的马屁全盘接收：“没错儿，没有什么是比努力做事就能看见成功希望更简单的了。现在可是宝贵的和平发展期，没了那些烦人的破事缠身、终于可以把精力放在生产建设上，再要不努力可是要遭天谴的。” “……”肖恩就不吐槽萧云对努力的界定了，揶揄地道，“我没记错的话，好像阿云你答应过卡莱尔，要去圣布里奇过冬？” 萧云：“……嚓，忘了这茬！” 第165章 部落需要你的脸 伊芙琳心事重重地回到部落, 把冻得直打哆嗦的飞行坐骑送到暖和的母羊产房安置后自己跑来活动房找阿云，才刚进门, 便是娇躯一震。 冒险者们带着威胁拉弥亚的羊皮卷轴回瓦伦丁去了, 活动房的外隔间又重新成了幼崽们的玩乐之处。伊芙琳进门时，外隔间的地毯上, 八岁的幼崽苔藓及另两名不到十岁的幼崽、青草的闺女正在嗨皮地玩耍。 重点是，这四个狼孩子玩耍的玩具是一个直径在二十厘米左右的透明水晶球，球里关着一头蝙蝠大小的微型绿皮大肚龙。 随着四名熊孩子的撕咬扑打, 袖珍绿龙颠来倒去地在球体中翻滚、打转，不住发出嗷嗷惨叫…… 伊芙琳：“……” 伊芙琳抬手揉了下眼睛, 再次凝神看去。 她没眼花, 被青草的幼崽啃得口水滴答、又被苔藓抢过来丢给另一幼崽、急得青草的幼崽来来去去地追的……确实是个封印水晶球。 这个封印水晶球中，也确实是关着一头绿龙。 “……阿云老师终于忍不下巴尔克了？”这是伊芙琳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念头，“还是巴尔克犯了大错了？”这是第二个念头。 伊芙琳顿时精神一振，绕过玩儿的狼崽子们直奔里间、萧云的房间。 “……工程队和矮人那边现在用的压水抽水装置，原理我们都很清楚, 上下活动的活塞将下面管子的空气抽走、形成真空，水就会在气压的作用下被抽上来，理论上和气动机有一定相似之处。但抽水的时候水是有密封作用的, 就算单向阀的密封不到位也不影响其运作，而气动机的话, 气缸结构中要求密封的地方就绝对不能漏……嗯？伊芙琳回来啦？”萧云面露意外之色，“你跪到地上去做什么，很累吗？” 失意体前屈的伊芙琳：“……OTZ” “阿云, 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个地方必须做到密封吗？”找到新玩具的巴尔克顾不上嘲讽伊芙琳，兴致勃勃地指着图纸问。 “那必须的啊，除了排气口能排气，其它地方指定不能漏气。” “嗯——回头我再调整下结构看看。”肖恩摸着下巴道。 “尽量先试出哪些结构设计得不合理，先试错。”萧云点头，“不过在气的输出上要注意点，别像之前一样乱来了，物质拟态魔法模拟出来的材料以我们目前的制造水平并不能完全复刻，要考虑到现有材料延展性适应性问题。”自然地朝伊芙琳挥手，“伊芙琳，你来看看我们正试制的气动机，你的应用魔法研究小组要能找到更好的材料，肖恩先生这边也就更省力了。” “……好。”伊芙琳一抹脸，坚强地爬起来。 能够自行产生动能的人造机械，不止是肖恩和巴尔克感兴趣，伊芙琳在听明白了气动机的设计原理和应用后也是眼睛发亮，没多会便跟上大部队、兴致勃勃地参与讨论，并就燃烧锅炉与气缸连接处设计提出了实用性上的意见，在锅炉轻型化上也很有她自己的看法。 三个半科研担当（巴尔克算半个）头碰头地商量争论了快一小时，午休时间结束，巴尔克抱起他爹……的水晶球，赶回造粉厂干活；肖恩先生继续用物质拟态魔法琢磨气缸结构；伊芙琳半句没提格温多琳的事，兴冲冲地召集猫族魔法学徒们跑去实验室里研究材料。 对伊芙琳这积极的劲头，萧云就很满意……对机械造物的喜爱从来就没分过性别，说女性对机械工业不感兴趣其实就和近现代之前说女人不通文理、只擅长管家算账，近现代理科价值提高后又说女人不通理科，只擅长伤春悲秋一样搞笑——《大国重器》、《超级工程》等纪录片多少女观众呢！狭隘不狭隘！ 就连舰娘那种日废邪教游戏，不也有女玩家坚强地存在着……咳咳。 伊芙琳醉心魔法科技研究，萧云也比较放心。毕竟她另一个老师格温多琳的事儿吧，对她肯定有某种程度的伤害——萧云能拿自己是阿纳纳斯最大金主的身份来换取梅丽长老确保伊芙琳在阿纳纳斯的地位不受影响，但感情方面是没法补偿的……毕竟格温多琳长老只是过于傲慢，对自个儿的弟子倒是挺不错，这个是不能否认的。 “年轻人啊，哪个没有过在台阶上跌倒的时候呢。”萧云如此感叹一句，一转头，便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对伊芙琳他心里面会柔软一下，可要说对格温多琳长老有歉意，那完全是不阔能的嘛！ 去年瓦伦丁之行，带回来的除了工人外还有一批能较为适应寒温带气候的作物，在部落中进行试种后，成果还算不错；其中最优秀、对草原气候适应性最佳的，当属黄豆。 牛头人驯化的黑豆优点是好养活，随便撒下去就丢那不管都能有收成，缺点是口味较差、含油量不高，百斤大豆的出油率只有五到七斤。 从瓦伦丁“引进”的这批黄豆就不一样了，蛋白质更加丰富、更适合用来制作豆制品、酱油、醋；以黄豆制作的豆瓣酱、豆豉更具风味，最重要的是，出油率达到了百分之十~！ 且黄豆虽然没黑豆那么好养活，伺候好了产量也是能对得起雪狼族付出的汗水的，同批播种的黄豆和黑豆，产量都在每亩四百斤上下，病虫害上多下点功夫，就收益、利用价值上看超出黑豆一倍有余。 不用说，等到开春雪化，雪狼族的耕种历史里黑豆肯定要被黄豆取代……萧云把四十万斤黄豆全留来做种，最怀念的黄豆芽都没准羊毛发来吃。 除黄豆外，萧云倒也带了一批绿豆种子回来，但很遗憾……这东西在寒温带的草原上没法儿大面积种植，出了大棚得冻死，只少少种了一些拿来给族人熬绿豆汤喝。 有小麦、土豆、红薯、黄豆这四大主打拳头产品，只要别出啥突发状况、战火席卷草原之类的，雪狼族按部就班地扩大种植面积开发耕种、一步步搞生产建设，和平时间越长，族人就能站得越稳当。 在大棚区转了一圈，又巡视仓库确认重要的种子都保存完好，萧云心里盘算了一番距离开春的时日，轻吐口气：“要是等毛毛他们回来再出发，搞不好时间有点紧……那就这样吧，拉访问团去圣布里奇，早点去早点回。” 入冬后精灵港口开店的族人回了部落，可从地下世界通道运输食材的地下城分店倒还是一直继续经营。萧云不是没有考虑过找借口把族人收回来避免被卷入暗精灵与矮人之争，但想想暗精灵咋也不阔能让别人打到自家老巢来，便忍住了这心。 木木在受伤过后晓得了自己再皮糙肉厚也不是不死身，虽然还是有点皮，但确实稳重了很多……值得继续培养。斑豹夏呢，去了地下城后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多大、多残酷，明白不依附雪狼族的话自家仅剩的族人搞不好就混到灰矮人地精那地位，也是肉眼可见地变老实——这俩的含金量比不上红叶蓝果青岩他们这一批，但也算是人才可用了。 既然可用，那就要下力气去培养。萧云在上一批的食材运送队伍里丢了俩人过去，把他俩换回来，这会儿应该在路上。 除了木木和夏这俩，萧云心里面敲定的访问团成员还有阿树、草根族长、阿栗族长这几人。这趟出使无疑比去瓦伦丁时更能让人大开眼界，负责的项目涉及对外的，能带去的都带上，看看别人是怎么跌倒的，有助于提升阅历——呃，没错儿，萧云用膝盖都知道卡莱尔手下混日子的废物如山如海，这是打定主意带族人去参观反面教材了…… 萧云边在部落里巡视，边在心里盘算着还要带上谁……肖恩要专心研究气动机，不能打搅，武力方面带个普利莫就够了，圣布里奇又不是啥龙潭虎穴，用不着受害妄想。 为雪狼族做代言的招牌人物的话……萧云想起这个，忍不住一脸的嫌弃——这回算是雪狼族第一次以一族的立场去访问人类王国，得讲究个规格；好歹是雪狼族在国家场合头回亮相，自己这个脸嫩的幼崽要是太显眼就会显得雪狼族“时无英雄使雏子成名”，所以怎么也得搞个形象工程。说到这一点的话，显然，除了大河不做他想…… 这就很糟心。 萧云溜达到福利部，把正来劲儿地折腾零食点心的大河喊出来，跟她提起访问圣布里奇这事—— 毫不意外地，大河张口就是拒绝三连：“不要，我不去，你们自己去。” “……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一声的。”萧云黑着脸道。 “让别人去嘛，福利部离了我怎么能行，别人不说，阿山肯定就不愿意，他最喜欢我做的一锅香了。”大河态度坚决，且还聪明地晓得玩儿曲线救国。 “……大河。”萧云语重心长，“你要明白一件事，要不是你这张面皮还有点利用价值，你觉得我会不会愿意看着你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只晓得研究怎么把混嘴的玩意儿做得更好吃？牛角他们的食堂每天提供几千人的菜饭劳动量有多大你知道不，他们那还是刚需，你这叫刚需吗？再说了，谁做的糖不是一个味道？现在正是需要用到你这张脸的时候，你确定要把你这张脸的价值浪费掉，让我重新审视你这货的存在意义？” 大河震惊地看着他。 萧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好嘛，我去。”大河憋屈地，“但你要答应，这次我跟着去了，以后福利部就一直是我的，你不能调我去干别的活儿。” ——这就是萧云最气她的地方，明明机智得一匹、晓得啥时候进啥时候应该退，偏偏就是不上进、脑子不用到正地方！ 搞定大河，萧云又去猫族负责的地方转了转……球球是不能动的，这个萌系男子汉很敬业地带动着毛纺厂的员工工作，在萧云松口、允许各部门“做六休一”后很是废了一番力气在毛纺厂里调整轮休制，生产进度一点儿没降…… 鱼骨也是不能动的，虽然养猪场和牛栏分出去了，但羊群也不是个小数目，这会儿又是小羊羔成批降生的重要时期，鱼骨一天里起码半天呆在母羊产房，为了避免影响到与毛纺厂配套的原毛产量，这头花豹就不能离开工作岗位…… 走到兔棚，远远闻到那股销魂的兔子粪味道，即使是萧云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丝同情——兔棚这边出栏率三个月提升一次，普通员工还能做六休一，迷迭香就够呛，除了用餐睡觉和梳毛，基本离不开兔棚。 “猫族只有一个夏的话不够表现雪狼族对别族的尊重重视诚意，反正兔子肉管够，就让迷迭香轻松一阵子吧。”萧云带着几分同情做出了决定…… 兔子肉能吃，兔子皮能制衣制被，兔子内脏能用来投喂肉食性掠食鸟类，吸引野生鹰、隼、雕等大型鸟类在部落周围筑巢，在夏秋季节可有效抑制鸟群侵害农作物。 兔子的消化道很短、吸收能力差，和鸟类一样有边吃边拉的特性，吃下去的饲料里面起码有40%的营养成分会被兔子排出，兔子粪也因此成了综合肥力最高的有机肥，腐熟发酵后兑水直接喷洒，能大大提高农作物产量，甚至还能拿去喂鱼。 综合以上优势，养殖兔子的实用价值不言而喻，仅次于养猪，但最遗憾的是……兔子粪实在太臭，再怎么紧抓兔棚卫生工作还是顶风臭十里，一开始养在猪圈旁边的兔棚一再向外转移、一直迁移到旧工业区北面就是明证…… 敲定迷迭香，想了想，萧云还是把青岩也添了进去。倒不为别的，开春了春耕工作结束，部落这边就要转移一批人口到丘陵新区附近选择合适的地方开荒、搞农场试点，到时候青岩这个新区常务副区长要忙的事儿更多、处理的问题更麻烦，这之前嘛，就当是给青岩安排点福利，出去放放风…… 心里面确定了访问团成员，当晚的部落工作会议上，萧云便将这次出使圣布里奇的正确性、必要性和历史意义向族长们、各族代表、各部门管理层进行了一次总结报告，慷慨陈词从今往后雪狼族将谨慎地、大胆地、开放地、带着学习心态地走出草原、走向全世界、走进各族人民视线……云云。 砖厂负责人阿山舅舅半张着嘴听萧云甩出一堆官话，一头雾水地看向哥两好的火炎族长：“火炎，阿云在说啥？” 火炎族长一如既往地严肃：“阿云要带人去卡莱尔老家玩。” 肖恩先生很不巧地坐在同一排，又很不巧地感知很强，差点没笑喷。 阿山舅舅英勇举手。 “哦，阿山有话要说，请讲。”萧云惊喜万分，难道阿山舅舅也开窍了？ 阿山舅舅蹭地起身，兴奋地：“我也要去卡莱尔家玩，阿云带上我！” 萧云高昂的头颅瞬间萎了下去。 阿山还以为萧云不同意，紧张地：“带上我嘛阿云，木木都可以去我也可以去的嘛，上次你们去瓦伦丁玩就没带我，这次也带我去辣？” “……带，带。”萧云擦了下嘴角边的老血，意兴阑珊看向其他人，“还有谁也想去的？我们去阿纳纳斯城借吟游诗人协会的传送阵，启动一次要三百金币，能挤下十二个人，还有一个位置。” 传送阵这个特别方便的东西为啥没有普及，就是因为使用代价太高。 传送阵的原理是将阵内的空间与另一头传送阵的空间做交换，每次启动传送视距离不等消耗不等量的魔晶石，而这玩意儿简直贵到坑爹——吟游诗人协会跟萧云可得算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利益同盟关系，启动传送阵只收雪狼族最低耗损、一毛钱不赚，即使如此，把雪狼族传送到南大陆的总部、埃利奥特宫的代价也达到了每人半斤黄金这么个天价…… 能坐在会议室参加部落工作会议的除了阿山和火炎这俩奇葩外，其他人至少智商是在合格线水平的，众人听了这个代价、面面相觑，都没敢随意开口。 “要不然，咱们就去十一个人好了，剩下的传送空间带点儿商品过去？”草根族长道，“传送过去的费用也太贵了……多少赚点儿回来也好。” 这话听得大伙儿齐齐点头，部落里每年的贸易收支账目不但公开、还作为教材在用，每个人学完初级算数课程就要学习算部落里的账，大伙儿都知道赚钱不容易。 刚差点被阿山舅舅蠢哭的萧云看大伙儿这么懂事，就很高兴，感觉他这些年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身边终于不全是猪队友了…… “等等！”巴尔克举手，“我也去，我有空间手环，能装的东西比你们自己带的多多了。” “倒是也行……那你爹奥斯顿怎么办？”萧云道。 巴尔克立马把脚边的水晶球抱起来，跨排递给青草：“给你的幼崽玩，她还挺喜欢这个的，别弄丢就行。” 瘫球体里挺尸的微缩绿龙一翻身坐起，小翅膀奋力拍打内壁，嘶声力竭地：“逆子！逆子！” 其他人：“……” 萧云：“……”你们俩父子我看是没有和解的那一天了。 “……”青草抽着嘴角接过水晶球，难为地看看里面打滚的奥斯顿，再看看巴尔克，“还是算了……我好好收着吧，等你回来了再完完整整将奥斯顿还给你。” “没所谓的，反正他也死不了。”巴尔克混不在乎地。 青草：“……” 奥斯顿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反正他也没什么形象了。 “奥斯顿，安静一点，别吵到我们开会。”铁石心肠·云淡定地，“好了，我们继续。除了出使圣布里奇这个任务外，冬季我们最大的任务仍旧是学习。这两天我看了一下各个小组的学习进度，发现至少一半小组的进度并不理想，在此，我必须再次重申学习的重要性……” 萧云一念叨学习吧，那是蠢萌如火炎都觉得头痛……连因块头最大而只能蹲在会议室门边的半人马赛尔都忍不住想捂住耳朵——实在是雪狼族的学习安排太沉重了！比在虎族手底下过日子的时候都难熬！ “……我很遗憾我们之中依然有一小撮人不理解学习的重要性，这是我们部落里当前最大的问题。别的我就不说了，没有最基本的算数基础，就连自己能吃几碗饭都没个数。没有最基本的语言组织能力，那更是连工作任务的内容都难以理解透彻，更别说是去带领他人。” 给全场施加了一番压力，萧云铿锵有力地道：“这种情况是决不能允许的，任何会阻碍生产发展的拦路石我们都要将其粉碎、扫除！从明天起，每个学习小组除轮休日的课程和三天一次的小组内部组织学习外，再多加每半月一次小考、每月一次大考！在春耕来临前，我们要做到让所有的学习小组成员都达到及格分以上！” 众人连哀嚎的声音都发不粗……就连刚加入部落没两月的新族长们都没有声儿——环境对个体的影响是巨大的，接受了部落里的学习氛围，大伙儿至少在这方面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 格温多琳长老参加法兰克盛宴一去不回，并没在阿纳纳斯城引起多大的震动。于森林精灵而言阿纳纳斯只是个偏得不能再偏的边缘城市，“空降派”有牌面的本来就只有格温多琳一个；长老议会中少了这么个强势地挪用财政资金的人，其他的长老高兴都还来不及，哪有功夫为她的离去大惊小怪。 梅丽长老归来后的日子可谓是忙碌而又精神，没了格温多琳截流，卖往其它精灵城市和矮人王国的酱油尾款她便可以大大方方地用于市政；原本投靠格温多琳的官员清退，欠发的部门资金利落发下，还要扶助城市中较为窘困的人家——冬季里可是很有一批冒险者选择在城中过冬的，这些人每日的消费看起来不多，但用来“扶贫”已经很够用了。 收到萧云托伊芙琳用飞行坐骑送来的信件，梅丽长老迅速联络克莱斯特，当天，克莱斯特将军便派出一队精灵战士前往火炎部落接人。 将借道的萧云一行带到阿纳纳斯后，这帮绿皮尖耳朵也没像斯蒂芬斯那么小气、连城门都不让进，很大方安排海琳和凯这俩好基友当导游、带着萧云等人在阿纳纳斯转了转……精灵族在城建上别有自己的经验，可惜他们的城市是依附山体而建的，跟处在大平原上的雪狼族不通用，只能作为参考学习了解一二。 阿纳纳斯这个穷城市没有传送阵，吟游诗人协会倒是财大气粗，但作为分部的传送阵也没法跟斯蒂芬斯那种女王的城市比较，启动非常费事；萧云等人抵达后等了半天、所需的魔晶石才全部到位并排布完毕，肉痛地交付三百枚金币的材料费，十几秒让人恶心反胃的失重后，萧云等一行人十一人便出现在距离草原数千里、南大陆东南部的中立城邦：埃利奥特宫。 吟游诗人协会有多种标签，诸如财大气粗、自由浪漫、历史学识圣地等，但有一点是吟游诗人协会最引以为傲的，那就是艺术气息。 来自布拉德里克大陆的平原精灵里奥·席尔维斯特，亲自赶赴精灵之森与森林精灵交涉成功后获得了阿纳纳斯分部长的职位，之后又醉心于森林精灵浓郁的艺术氛围，跟克莱斯特将军亲近得仿若异姓兄弟…… 回总部汇报的里奥早上收到克莱斯特将军用分部的水镜传来的消息，立即推掉当天事务、赶到传送处来迎接雪狼族阿云一行人——一来协会尤其是阿纳纳斯分部靠着雪狼族阿云的供稿没少赚，二是这个阿云是克莱斯特将军十分重视的人，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里奥都得把克莱斯特将军托付的任务办好。 等待了两个多小时，传送阵中终于闪过强光，等得打瞌睡的里奥精神一振，大步迎上前去，摆出平原精灵特有的爽朗笑容，展开手臂道：“欢迎来到埃利奥特，雪狼族的朋……友？” 只见阵中出现的一群人，除一龙族一人类外，其余人尽数东倒西歪…… 有个特别不适应远距离传送的雪狼人跌跌撞撞跑出传送阵范围，面色刷白、眉头微蹙，边踉跄行步边心有余悸地朝后看，似乎土豪才玩得起的传送阵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样；撞见迎上来的平原精灵里奥时，这个雪狼人惊恐未褪地侧头看过来，视线与里奥短暂碰撞。 就是这么狼狈的形象，这个雪狼人投过来的这一眼却硬是能给人惊鸿一瞥的惊艳感；明明丫眼底还带着惊惧，却硬是让里奥确确实实地、无比形象地理解到啥叫“摄人心魄”。 里奥：“……” 盯着对方脑袋两侧明显的雪狼族兽耳看了两秒，又将视线移到这个雪狼人脸上，平原精灵里奥瞬间产生了一种，很不想跟雪狼族做朋友的羡慕嫉妒恨…… 第166章 套路 “里奥·席尔维斯特？”普利莫作为精灵港口的冒险者协会分部长, 自然认识这个平原精灵，笑着走出传送阵, “你回埃利奥特了啊，那我们可就要厚着脸皮来麻烦你了。” “普利莫会长。”里奥连忙收回视线, “说不上麻烦, 雪狼族是吟游诗人协会的朋友，这是我该做的事。嗯，请问……？” 萧云忍着晕眩感走出来，伸出手：“你好, 席尔维斯特，我是阿云。” “阿云先生。”里奥神色一肃, 上前郑重地与萧云交握, “我可是想见你本人很久了，阿云先生，这次贵部族来到奥利奥特宫，请务必容我尽一番地主之谊。” 眼角余光扫过包括阿云在内的其他雪狼人，嗯……还好, 只有那个雪狼人是异类，其他人都还挺正常地——等等？！ 里奥见了鬼似的盯着从萧云身后冒出来的巴尔克，嘴巴微张，神色呆滞。 帅不过大河、萌不过猫族的巴尔克，混在雪狼人&猫族的队伍里其实并不怎么显眼，但他那头绿毛实在是太过纯正——满头绿毛的除了森林精灵、妖精族，就只有绿龙了, 丫又没长尖耳朵，体型又很正常，最主要的是没穿法袍而是穿了件骚包的蜘蛛丝长袍（施法者标准行头法袍是很能刷逼格的玩意儿），很难不让里奥想多…… “我们从没来过南大陆，要怎么从埃利奥特宫去往圣布里奇也是两眼一抹黑，正如普利莫会长所说，我们是要厚着脸皮来麻烦你了。”萧云笑眯眯地拉了把巴尔克，“这是客居我们部落的巴尔克，我们雪狼族的朋友。” 里奥：“嗯……” 巴尔克皱眉：“看什么看？” 萧云侧头，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眼神儿里写满了“你怎么这么孩子气爸爸还怎么信任你”。 “……”巴尔克死鱼眼，“随便看。” “呵，呵呵。”里奥僵笑，“阿云先生，各位，请随我来。” 里奥侧过身做了个邀请手势，才刚抬脚，便见一个皮肤雪白、银白色短卷发、瞳孔不像普通猫族那样竖着长而是如同一团灰蓝迷雾的下垂眼猫族靠近巴尔克，懒洋洋地朝那个疑似龙族道：“早跟你说过把发色改一改啦，要么伪装个和我们一样的耳朵出来，在阿纳纳斯就被别人当稀奇看了，你不觉得累哇？” “我巴尔克大爷凭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眼光。”巴尔克挺胸。 “会很麻烦的嘛~”迷迭香拖长了音调。 巴尔克一甩头：“不干。” “……”里奥默默将视线投向前方，不管了，是不是龙族都跟他没关系。 从封闭的传送处出来，大门一开，来自北地的诸人皆惊诧地张大嘴巴——草原上这个时节外面的世界银装素裹冰封千里，壮观是壮观，冷也是真冷；而位于南大陆东南部的埃利奥特宫呢，完全木有下雪不说，气温很暖和、还能看见太阳，目之所及的花木长得皆极其繁盛。 对比一下就是，被大雪覆盖的东三省和同一时期还能穿单衣的广州OR昆明…… “越往南的地区越温暖，埃利奥特宫在南大陆也是偏南方的地区了，和草原上的气候相差挺大吧？”里奥笑着道。布龙菲尔德大陆比他的家乡布拉德里克大陆大三倍以上，区域跨度大、南北差距明显，没怎么出过老家的人确实是很难理解当他们躲在屋子里裹着毯子瑟瑟发抖时，同块大陆上其他地方还有人穿着单衣甚至是短袖大大方方出门的。 “隔了两个气候带，这点差距很正常了。”萧云丁点儿木有震惊，朝其他人道，“把大衣脱了吧，这里只穿一层就行了。” 便见这群人（除疑似龙族外）纷纷脱下厚实皮毛外套、整齐熟练地塞进各自背的背包内，露出底下款式一致的太阳布常服…… 里奥：“……”早有准备吗这是？ 萧云又道：“我们希望能尽快赶往圣布里奇，能否请席尔维斯特为我们安排一位向导呢？” “啊当然。”里奥微微躬身，“请往这边来。” 吟游诗人协会的总部内部格局像是一座极其精致典雅的庄园，出了安全措施比较严密的传送处（看来本土人民都很有防备敌人利用传送阵突袭的意识），眼前所见便是花团锦簇、绿草如茵的庭院。 精心培育的各色鲜花分布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两侧，不远处是红枫和银杏交替、形成天然屏障般的树墙，树墙后隐约可见更广阔的庭院空间，还能听见喷泉水声，树墙上方，则是银灰色为主体的建筑群落。 走完不算太长的花丛小径，便来到廊桥形制的庭院走廊。走廊尽头连着一栋大屋，两侧有多处供人休憩的亭子、长椅，一眼扫去，能看见不少各个种族的吟游诗人、游侠。 对于突兀出现的雪狼人&猫族一行，这些见多识广的吟游诗人们并不惊奇，有的只是看了一眼便点点头走开忙自己的事，有的则醉心于聊天或书本中的世界，根本没注意有外人经过。 这样的环境老实说让萧云有些惊奇，这个吟游诗人的总部说是像财力雄厚的民间有活力团体组织（黑那啥团伙），倒不如说像大学城、学术爱好者集中地更多些…… “最近从布拉德里克大陆流传过来不少巨人历史文本，总部将其对内开放，吸引了不少人赶回来一睹为快。”里奥略带骄傲地，“可惜这些以远古巨人语书写的文本被岁月侵蚀、毁损颇多，集总部之力也难以译读完全，暂时无法在游记上公布。” 萧云：“……”明白了，你们只是看上去像是热爱旅游热爱音乐的小清新，然鹅，其实你们是真爱考古和文学的文青…… 走完庭院长廊进入大屋，这处总部的大厅给人的文学气息更加浓郁——这地儿说是大厅不如说是图书馆，两侧全是排满书籍的、顶着天花板的高大书柜，无数文青徘徊其间流连忘返，那股热情的劲儿简直神似期末考前的大学自习室…… 里奥跟客人们做了个“嘘”的手势，带着萧云等人穿过这处学术氛围浓厚的图书馆，又走了一截室内走廊，这才来到更像是大厅的地方：出现在此地的吟游诗人大多带着武器，排在大厅两侧的沙发上坐着的人中也出现了疑似客户的商人、贵族管家之流；东边设置有类似柜台的窗口部门，不少人围在那儿排队，也不知是在干什么；西面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写满文字的纸质卷轴，更多人挤在那儿围观讨论，偶尔有人上前把某卷卷轴取下来，转移到东边的窗口部门去排队。 发现萧云好奇地往西面墙壁处打量，里奥热心地介绍道：“那儿是总部发布任务的地方，我们吟游诗人协会有着不逊于猎人协会的好声誉，运送贵重货物、护送重要人士，或是想聘请有着高素养的历史教师等，来找我们吟游诗人协会就是来对地方了。” “原来如此。”萧云点头，难怪说吟游诗人协会财大气粗，独家出版发行大陆上最流行的月刊杂志、独家快递业务、还能兼职当家教……赚不到钱才叫没天理。 “克莱斯特将军有意委托我们，可雪狼族本就是我们吟游诗人协会的朋友，这怎么能算是委托呢。”里奥自信地笑道，“从埃利奥特宫前往圣布里奇只需穿过霍姆斯王国，总部正好有一位优秀的游侠要前往圣布里奇，请容我将这位游侠介绍给你们充当向导，阿云先生，我敢担保再没有比这位游侠更适合的人了。” “席尔维斯特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没有异议。”萧云笑着回应。这货的意思就是不收钱，那当然很稳妥~ “请往这边来。” 里奥将一行人带进类似于贵宾VIP室的房间，有个漂亮人族小姐姐当“包房服务员”这种。吩咐接待员照顾好客人，这位平原精灵告罪了一声便匆匆离去……霍姆斯王国正在打领地战，想平安穿过去可不容易，要请动那位游侠，光靠里奥的面子不足够，得总部有发言权的人说话才行。 里奥一走，普利莫便挪动屁股靠近萧云，低声道：“看来传闻是真的，霍姆斯王国这段时间不太平……不然里奥也不会另外找人。” 萧云点头，霍姆斯王国是南部六国之一，卡莱尔放出风声后各国先后上了圣布里奇的船，但这些国家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当权者作出这种国策层面的决定，别管对国家是不是有好处，对于“在野党”来说那都是搞事的好借口。 要么怎么说玩政治的心都脏呢，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只要对自己有好处，牺牲国家利益啥的，有几个政客能当回事。 埃利奥特宫是中立城邦，国土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除农业能勉强自给外，大部分民生物资都依赖从周边几个国家进口。邻国若是打仗，埃利奥特宫的物价就会受到影响，所以这个城邦必然对周边国家国内局势较为关注……更别提吟游诗人协会这种成员流动率极高的民间有活力团体组织，隔壁的霍姆斯王国啥情况，他们没准比霍姆斯王国的王室还清楚。 “卡莱尔自己查到的情报，最迟，夏天风季来临前，联邦的军队就会发起对南部六国的试探性进攻。”萧云眼睛微眯，“但到底是从霍姆斯进攻，还是走海路、直接进攻圣布里奇本土，还没有具体消息。现在霍姆斯王国乱起来了，倒像是……自己敞开大门一样。” 普利莫一愣，这位有着战神称号的行者并不喜欢争斗，但好歹见过足够多的“猪跑”，当时就有点惊悚：“这……难道是？” “并不确定。”萧云缓缓摇头，“但如果霍姆斯的在野势力希望把国家卖个好价钱的话，南部六国这次的联合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后的机会……六国在地缘政治上的天然亲近关系，孪生子般的国内政治形态、经济发展方向（类似于东欧、东南亚），如果能够达成政策上的一致、共同进退，六国王室之间必然形成比北部联邦更可靠的同盟关系，到了那个时候，在野势力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南部六国为何总被一块儿提及？就是因为这些国家确实非常相似，国家财政收入大头都建立在热带气候下的香料产业上，都为了确保在经济作物上的收益和国家土地主权而自行从封建土地权力分封制进化成瘸了腿的封建权力分封制。 为嘛要说这种封建权力制度是瘸了腿的制度呢，因为南部六国只是完成了对土地权力的回收，但并没有完成权力集中——缺少了活力更强的底层上升渠道、无法给上层补充新鲜血液的落后的政治形态下，中层权力依然被贵族阶级死死抓在手中；王室无法与流动性较大、较为可控的“士大夫”共治天下，只能和以血脉为最主要政治资本的贵族共治天下，这么个情况下你想要高度集权，那实在是想太多…… 就算是古代中国，那也是周天子之后经历了秦、汉、三国、东晋、十六国、南北朝、隋、一直到唐，多代成立政权的皇帝有意无意地对封建贵族世家一再打击，才在宋朝时出现体制最为完善的科举制度……可谓是再艰辛没有了。（汉朝的举孝廉基本上还是世家的游戏，唐时的科举制度仍旧受外部影响、没有后来宋时较完备的独立性。走白身逆袭路线的穿越者如果穿越到宋之前，emmmm……） 萧云对卡莱尔的一系列指点支持，其根本目的是为了给雪狼族建立一条稳妥可靠的后路。但雪狼族退下这一步并不是就准备着窝在弟子的地盘上混日子，萧云还是想让雪狼族崛起复兴的，那么绕不过去的就是本地贵族这一道门槛——看中国封建时代的世家（例如孔府）对草民的收割就知道，这帮玩意儿是没啥节操更不讲究吃相的，萧云要能对本土贵族有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信心，那都是他脑子被门夹了。 可你要是对一国王子直接说俺要鼓动你去消灭贵族，就算卡莱尔再厚道，估计人要优先干掉的也是你这个老师……人，都是要为自己的屁股考虑的。屁股面前，师徒名分算个屁。 所以萧云必然只能曲线救国，避开贵族阶级是不是有存在意义这个存在争议性的问题，采取一系列“温和”手段拉拢一批贵族获得王权，再利用手头的权力门路联合另外五国王室，达到不与贵族阶级白刃相见但能最大化强化王室权柄的目的。 这才是老阴比的玩法，咳咳…… 卡莱尔前后花了三年多的时间完成对圣布里奇国内贵族的拉拢分化政策，目前看来，只要卡莱尔自己别作死，他手底下的贵族就冒不了刺；但显然，另外五国没有他这么有心机地把自家盘子经营好，贵族们发现自己屁股下的座位被威胁到，獠牙就要露出来了。 普利莫花了点儿时间琢磨明白萧云的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十分复杂……明明他才是人类，阿云这个雪狼人反倒是比他更能看清楚人类内部的龃龉。 “你去过的知识之神神国真是让人无比向往啊，阿云。要是我也有机会能去一趟就好了。”普利莫感慨地。 萧云……萧云默默把头转到一边。当时撒弥天大谎时还不觉得，这会儿听到这事真是羞耻感满满。 正与迷迭香斗嘴的巴尔克模糊听到一半，呆愣愣地看过来：“阿云信奉的是知识女神？怎么没看过你做知识女神塑像？” “那一位是不高兴信民给她塑神像的。”普利莫道。 “有什么关系，阿云，再塑个神像来看看嘛~”巴尔克道。 “收声，再啰嗦我找机会把你的女神像全砸了。”萧云呵斥。 巴尔克立马就不说话了。 “巴尔克，一直听你炫耀你有许多生命女神像，什么时候拿来让我开开眼界？”普利莫揶揄地道。 巴尔克仰头：“你说想看就给你看啊？” 迷迭香微微一笑，不怀好意地：“巴尔克上次显摆女神像的时候被奥斯顿抢走了，好气的呢，那之后他就不敢让别人看到他心爱的女神像了，要是再被抢走可怎么得了。” 巴尔克明知道这头雪豹是在激他，但就是受不得激将法，一脸不爽地……把他最为珍藏的、真人比例大小的半身像掏了出来，双手捧高：“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了，巴尔克大爷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大方的！” 迷迭香双手比出大拇指：“不愧是巴尔克，就是豪气！” “那当然！”巴尔克鼻子朝天，貌似大方实则肉痛地将女神像递给普利莫，还强装不在意地，“拿去随便看。” 普利莫忍着笑，把女神像接过来仔细打量，还别说，这神像确实精美且极富神韵，尤其是灵动鲜活的女神像面部，那股子飞扬的精气神连他看了都有些心动，忍不住赞道：“这与我曾见过的生命女神像并不一样，但不得不说，这尊神像更有生命女神的寓意，多么美丽而又充满生气。” 巴尔克得意极了，强忍住伸手抢回女神像的冲动，目光炯炯盯着普利莫，眼神儿里写满了“继续夸、再夸点”…… 普利莫正准备继续拍彩虹屁，“哐”地一声、这间VIP贵宾室的大门忽然被撞开，站门口的接待员小姐姐狼狈地滚进屋来，一手抱头、一手捂着肚子，半天爬不起身。 屋内众人：“？！” 坐得比较靠门的草根族长连忙起身去搀扶人族小姐姐，没等她靠近，几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便抢进门内，打头的人似乎嫌弃倒在门口的接待员挡了路，毫不客气地一脚踢过去。 “干什么！！”草根族长大怒，先一步将自己的大长腿挡在接待员身前，只听“嘭”一声闷响，那家伙扫过来的大脚踢到了草根族长硬度不比石头差多少的小腿上。 草根族长半点反应木有，踢人的家伙反倒是痛得五官扭曲…… 草根族长弯腰把缩在地上抽搐的接待员搂起，冲那个龇牙咧嘴、惊怒不已的家伙一瞪眼，侧身退后，看向萧云。 也正是草根族长这一侧身让出空间，那几个凶神恶煞地抢进门来的家伙看清楚屋内情形，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咋回事？！这屋里这么多彪形大汉？！（成年雪狼人X6） 萧云面无表情起身，手一摊：“解释一下？” 痛得直抽抽的壮汉神色一滞，为难地看向身后。 “万众瞩目”中，一位梳着背头、戴着长而卷的指甲套、穿得活像个首饰展览架的贵族迈着八字步进了门：“让本子爵看看是哪来的‘贵客’占了本子爵的专用贵宾室——” 然后这位自称子爵的贵族就卡壳了，显然，屋内一堆体型惊人的彪形大汉不善的视线让这位贵族老爷的小心脏小小地受惊了下。 待看清楚这帮彪形大汉全是异族后这位贵族老爷的神色才恢复如常，视线先在普利莫身上停顿了下，又转向穿得最好的巴尔克，瞬间确定这位是“主人”，当即将双手放在腹前交叠，胸口挺得特别高，头仰得能清晰看见鼻毛，傲慢地：“霍姆斯王国子爵考伯特像你致以问候，先生。” 巴尔克冷笑了下，缓缓张开嘴—— “卧槽！”萧云、青岩同时出手，两个人迅速地、死死地捂住了巴尔克的嘴……绿龙大爷跟你问个屁的候、报个鬼的家门，龙炎一出教做人好嘛！ 不请自来者们：“？？” “巴尔克，可别忘记你答应过什么！”萧云严肃地。 巴尔克甩头挣开，不爽地瞪了萧云一眼，哼一声坐了回去。 “这位……子爵阁下，我们只是在这儿等人，很快就会离开。我们既不认识，今后也不会有交集，我想我们双方之间毫无争执必要，你认为呢？”萧云这才转向来客，尽量客气地道。 考伯特子爵完全没搭理一看就是异族的萧云，先是奇怪地看了眼坐回去的巴尔克，又将视线移向一直就坐着没动的普利莫，忽然眼睛一亮——刚才没留神，这会儿才注意到这个老家伙手里抱着个极其精美、不用细看都知道价格不菲的艺术品！ 这位贵族老爷再度逐一认真打量屋内诸人，一大群异族，一个从没见过的、似乎没啥尊严、被手下人控制住的贵族少爷仔，一个其貌不扬、估计是管家之流的老头子……这波稳了！ 萧云正准备出声赶人，便见这家伙迅猛地退了出去，身法之灵活简直让人咂舌；还没等萧云搞清楚状况，便听那家伙在外面高呼：“来人啊！本子爵发现了盗走考伯特家珍藏品的盗贼团！！” 堵着门的几名贵族打手心领神会，也跟着退了出去、从外面堵着门，齐齐嚷叫着为自家老爷造势…… 萧云：“……” 普利莫：“……” 雪狼族&猫族们：“……” 巴尔克不爽地：“刚才干嘛阻止我，直接喷死他们不好吗？” 萧云：“……”尼玛我知道贵族套路深，但特嘛还是低估了这帮家伙的下限啊！ 第167章 捞回路费 刚通过总部大佬把那位优秀游侠请来的里奥·席尔维斯特，听到工作人员赶来汇报大厅中的变故, 差点给那个跑来埃利奥特宫躲避领地战的霍姆斯贵族跪下了——活着不好吗？！ 对, 没错, 外族在人类王国没啥地位，被贵族盯上基本不死也要脱层皮，但特嘛他们一行人里面有战神普利莫，还有个疑似龙族啊！！ 一想到那个满头纯正绿毛的龙族里奥背后便出了一层薄汗, 连忙拉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优秀游侠急匆匆赶往大厅——真让龙族在总部打起架来，战损可就难以控制了！ 这边里奥心急如焚, 另一边的总部接待大厅中, 已经有一批人被考伯特子爵说动, 集聚到雪狼族呆的贵宾室前。 “本子爵说话算话，只要拿下那群盗贼、每人二十金币！本子爵只拿回考伯特家的珍藏品, 其它都归你们！” “子爵阁下，此话当真？” “当然，本子爵可没空将这群异族盗贼抓回霍姆斯审判，只要考伯特家的珍藏品能物归原主就行，你们可别将那属于考伯特家的塑像毁坏了！” “哈哈哈，当然不会！”上前与考伯特子爵交涉的几名游侠满面红光, 虽然不知道这个蠢货贵族为何对那群异族出此阴损招数，但既然有个贵族在前面顶缸, 那么他们借机捞点儿外快也是很便宜的事情……二十金币的酬劳算什么，雪狼族奴隶可是能卖出好价钱地~！ 足足七头雪狼族，要没这个子爵跳出来他们还只能眼馋呢~ 埃利奥特宫虽然只是个靠绝对中立自保的城邦、对职业强者谈不上多高的约束力, 但这儿好歹是吟游诗人协会的总部，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地~ “兄弟们，干活了！”其中一位游侠抬手往后一招呼，围观人群中立即走出来二、三十个神情彪悍、龙行虎步的汉子。 站在一旁的考伯特子爵数了数人数，脸色有些难看，这么多人他要付的钱可不是小数；但想想刚才所见的女神像，涌上来的贪婪又把肉痛压了下去。 可想想考伯特子爵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抬起手道：“等等，盗贼团中的异族归你们，人类必须给我。我怀疑那是哪个贵族家被拐骗的少爷，本子爵要将其带回霍姆斯王国。” 大河跟阿山都是坐在后排的，没了超出常识的大河的帅、以及阿山在常识范围内的帅作对比，巴尔克勉强还能看……这么个看上去出身还不错的小少爷，在特定圈子里也能值几个钱，能让考伯特子爵捞回点雇人的成本。 “没问题，子爵阁下。”领头的游侠有些不悦，但既然对方提到可能是贵族中人，便也没说什么。 VIP室内，一群人面面相觑，满脸懵逼…… 身为唯一的人族，普利莫的脸色那叫一个尴尬……真的，再没有什么比在一群不同种族的朋友面前遇到这么群卖力表演智障的同族更让人难堪的了；在听到考伯特伯爵点名要带走巴尔克后，普利莫更是黑了脸，简直没法去看那头绿龙的脸色…… 巴尔克早忍不住了：“阿云，还是让我去喷死他们吧？” 萧云：“……” “我现在也有点后悔刚才拉住你了……”萧云瞪着死鱼眼，嘴角不住抽抽，“特嘛的，说好的文青圣地吟游诗人总部，怎么也是这个烂到一匹的德行？” “到底让我去还是不让我去啊！”巴尔克急了。 萧云嫌弃地看向这货：“你以为我愿意这么盯着你管着你？还不是你丫学艺不精，动起手来根本就不精致？你自己想想你打起来动静多大、战损多高，这里好歹是吟游诗人总部，打坏了东西要赔钱的！你赔吗？” “呃……”巴尔克卡了壳。 “我来吧。”普利莫站起身。 “可以。”萧云点头，又看向其他人，“在人家地盘上打砸坏东西总归不好，细致点的人才上吧……阿栗族长，阿树，夏，青岩，迷迭香，你们跟普利莫一块出去解决外面那批人。阿栗族长，你多看着点，别让那个贵族和他的打手跑掉了。” 大河一听叫不到自己，安逸地又瘫了回去，阿山眨巴下眼睛：“阿云，我呢？” “这种室内打架再灵活的身法也派不上用场，那帮家伙想跑也没地方跑，还不到阿山舅舅你表现的时候。”萧云投了个安抚的眼神儿过去。 “……等等。”阿栗族长正要动身往外走，想到了啥、停了下来，“打到什么程度？” “别打残了，之后还有用的。”萧云秒答。 “懂了。”阿栗族长仰首挺胸、抬脚就走。 一人族战神，一退休战士族长，一个带着内伤DUBUFF的雪狼族战士，弎猫族战士，六个人两两成排出去没多久，乒铃乓啷的斗殴声、骂娘声、哭爹喊娘的鬼叫声便跟比赛谁更踊跃似地响了起来…… 普利莫和俩雪狼族退役战士就不说了，被雪狼族的悍勇比照得跟卖萌物似的猫族，人家本来也不是真就专精卖萌——诅咒之地好歹是冒险者团队也要步步为营的终极危险区域，猫族能在那地儿繁衍生息二百余年，真要专精卖萌早就族灭了，还能发展成草原上最大的族群？ 这就叫信息不对等害死人，被生存压力困在草原上二百年有余的猫族和雪狼族，战斗力真心是被容易遗忘的人类忘得一干二净…… 等外面打斗声音少了、骂娘声听不见了，萧云这才淡定起身，走到门口朝外看。 嗯……只要没被贪念糊住眼睛，这世界上果然还是聪明人多的，之前堵上来围观的人群已经退出老远、最近的都在二十米开外处驻足；没退远的呢，要么已经扑街，要么被阿栗族长和阿树摁着捶，要么被普利莫和弎猫族战士跟逗耗子似的边追边捶…… 反正是局势一片大好，集结一群乌合之众就想把雪狼族&猫族当肥羊宰，不存在地~ 淡定地打量一遍战场，萧云还有闲心慢条斯理地提醒自己人：“阿栗族长，阿树，打轻点，别打坏了。” “哦。”阿树应声，嘀咕着“轻轻地”、大巴掌呼出，某个坚强地跟他对峙着的游侠原地旋转三圈，华丽丽扑街。 “坏了！”阿树一惊，连忙上前两步把人拎起来抖了抖，见对方还有挣扎的力气，这才松了口气。 另一个坚强挺到现在的游侠实在是受不了了，转身就逃。 阿树“诶”了一声，便见闲了会儿的斑豹夏从旁突出、一记飞踹，该游侠·扑街。 猫族中的豹类，基本上就没有速度慢的…… 草根族长跟出来一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便亲自动手……将人捡起来头靠头脚靠脚、摆在墙根下排好。 萧云盯着她看了几秒，默默移开视线……草根族长高兴就好。 围观人群：“……” 巴尔克揣着手一脸不爽地出来，左右看了看：“那个要抓本大爷的贵族呢？” “在这呢。”迷迭香拖着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回来，将人放下，倒转，抓着后衣领，给萧云和巴尔克展示。 不得不说，迷迭香这个家伙真有点蔫儿坏，考伯特子爵全身的伤都集中在面部，整个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萧云跟巴尔克一打眼看过去压根认不出来…… 萧云：“……迷迭香，你在做什么？” “不是打坏东西要赔钱吗，他们乱跑害得咱们弄坏了点东西，找点东西来赔咯。”迷迭香一边说着，一边往下摘考伯特身上的珠宝首饰。 萧云抬头去看围观群众，嗯……倒没哪个真不长眼到跳出来喊不能这么干，便也随他去了。 待普利莫将逃到大厅另一个角去的俩贵族打手提回来，这场麻烦基本也就尘埃落定了。 萧云努力辨认了下被打成猪头的一帮人，将考伯特子爵的跟班打手都挑出来拖进屋内，其他人先丢在外面不动；又从迷迭香搜刮下来的首饰里挑两件看上去不太值钱的丢给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算作打坏桌椅板凳的赔偿，这便关上门开始审问。 拖过椅子坐到连腰带都被迷迭香搜走的考伯特子爵面前，萧云笑眯眯地：“考伯特子爵，对吧？” 肿成猪头的子爵低着头一言不发。 萧云转头看惊恐地坐在角落里的接待员小姐姐：“女士，刚才是谁踢了你的肚子？” 人族小姐姐不敢出声，视线倒是没忍住、飘向其中一个打手。 萧云抄起椅子走向那个躺着装死的打手，照着肩、背、大腿一阵抽，把椅子抽到散架才算完。 说实话，萧云这拿椅子抽人其实没有正经战士拿拳头打起来痛，但是看起来足够吓人，痛感也比较充足（常规格斗赛没有WWE看起来刺激就是这么回事）；被抽打的家伙一阵鬼嚎，另外俩打手瑟瑟发抖，考伯特子爵也惊恐地抬起了头。 丢掉椅腿，萧云笑呵呵看向巴尔克：“巴尔克，这个人刚才说要把你抓去卖了，你说怎么处理？” 巴尔克面无表情：“烧了吧。” “等等！我是霍姆斯的子爵，你们不能这么干！”考伯特惊了，“本子爵……不，刚才是我不对，我愿意赔付你们，你们要多少钱？我可是贵族，杀了我你们会有大麻烦的！” “呵呵呵呵……”萧云笑得十分真诚，“霍姆斯的子爵阁下，我们这些异族要是真把你怎么样了，确实会比较麻烦。” 考伯特眼睛一亮，正要大加威胁，却见萧云将手朝巴尔克一伸：“但是这位巴尔克领主若是真把你烧了，想来霍姆斯王室也不会太介意，毕竟……这是一位绿龙领主。某个不知死活的贵族居然想抓捕一位龙族的领主，龙族报复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整个布龙菲尔德大陆都不会有人对此发出质疑，你说是不是呢？” 考伯特直接惊呆了。 门外，赶到时雪狼人已经在打扫战场、错过出场时机的里奥·席尔维斯特和请来的优秀游侠也惊呆了。 在总部也首屈一指的优秀游侠震惊地看向里奥，眼神儿里写满了“你确认这群人需要我保护？” 里奥震惊的则是，他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霍姆斯的贵族能蠢到这等匪夷所思的程度……你特嘛到底是有多瞎？！ 一门之隔的屋内，萧云貌似纯良地对巴尔克劝道：“这里是别人总部，在这里烧死人不太像样，不如把他们带去外面烧？哦，对，埃利奥特宫是绝对中立城邦，在这儿弄死别国贵族搞不好会给人家招惹麻烦，反正我们要经过霍姆斯的，不如到了霍姆斯王国境内再处置这个冒犯你的贵族，怎么样？” 考伯特和他的弎打手都快吓晕过去了，偏偏巴尔克还很不耐烦地道：“怎么这么麻烦，不然就烧到不会死的程度吧，我可不想多看到这些家伙的蠢脸，太让我不快了。” “既然这样——”萧云拉长了音调。 “别、千万别！”考伯特挣扎着坐起来，无比老实地跪下，一脸愁苦但压根看不出来地哀求，“尊贵的、伟大的领主阁下，请原谅我这愚蠢的虫子不知死活地觊觎您和您的珍贵艺术品……” “对了！这混蛋还想抢我的女神像！我要烧死他！一定要烧死他！”巴尔克一听这茬差点没跳起来。 门外，里奥气到口吐白沫，把优秀游侠都唬了一跳……居然有人盯上龙族的宝物，这是什么神奇作死方式？ 萧云就很满意巴尔克这爆脾气，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这个霍姆斯贵族彻底吓瘫，笑呵呵地道：“放心吧，巴尔克，咱们加紧赶路，到了霍姆斯地界就让你随便烧。来人帮把手把他们衣服脱了，普利莫，你去找吟游诗人协会的人要几套最烂的衣服，公然押着贵族出境不太像样，咱们也给埃利奥特宫留点儿面子。” 里奥擦了下嘴角，抬手敲门。 “请进。” “阿云先生……诸位。”里奥推开门，坚强地挺直了腰，“我很抱歉让诸位遭遇如此不快的事件……并非常感谢诸位能在如此愤怒时还能顾及协会的立场。” 本还抱有一线希望的考伯特子爵见这个貌似协会官员的家伙居然这么说，直接晕了过去。 萧云微微一笑，这个平原精灵就很上道：“我们只希望能够不给你添麻烦，席尔维斯特。” “怎么会呢。”里奥坚强地笑，“考伯特子爵是埃利奥特宫的客人，也是吟游诗人协会的客人，可既然他激怒了龙族领主，那么我们只能表示遗憾……” 里奥的意思就是，无论是埃利奥特宫还是吟游诗人协会，立场都是绝对中立！只要人不是死在他们的地盘上，他们的态度就只有一个：深表遗憾和同情，但爱慕能助！ “呵呵呵呵……”萧云笑容可掬，“我们必然尽力不让此事波及到贵协会，波及到埃利奥特宫。只是，不知这位霍姆斯的子爵是来此经营产业，访友，还是度假的呢？” 里奥心领神会，立即道：“考伯特家在上个月来到埃利奥特宫过冬，据闻在第九大道附近购置了一座府邸，同来的有六位考伯特家成员，分别为考伯特子爵的堂兄弟和叔叔、女眷……仆人管家有……携带的财物有……” 站在一旁的优秀游侠听到一半才听出来里奥是什么意思，无比震惊地看向这位阿纳纳斯分部的会长，等等？你是认真的吗？！你们之间PY交易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萧云简直对这个平原精灵满意得不要不要的——这下连审问考伯特的力气都省了！ “巴尔克领主，考伯特子爵冒犯了你，他的家族应当向你致以歉意，我们雪狼族十分乐意为你效劳。”萧云目光炯炯看向巴尔克。 巴尔克眨巴下眼睛，傲然挺胸：“当然！” 萧云又目光炯炯看向里奥：“席尔维斯特，巴尔克领主并不熟悉埃利奥特宫，是否可以雇佣那些游侠代为引路呢？”说着他把手朝外一指，手指头的高度十分可疑地降到墙根那个角度。 门外躺墙根那的，只有刚才被草根族长排好的三十多个倒霉蛋…… 里奥这功夫看萧云真是别提多顺眼——难怪人家是智者，看看人家这做事全面的劲儿~！拿考伯特的钱继续雇那批蠢蛋、让他们帮忙抄考伯特的家产，直接把这通操作最后的隐患都给平了！ “能为你和巴尔克领主效劳真是我莫大的荣幸，阿云先生。”里奥恭恭敬敬地微微躬身，“也是本协会的荣幸，绝不会有任何人能拒绝你的请求的，阿云先生。” 萧云呵呵一笑，朝外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里奥笑着回请，两人这就友好无比、眉来眼去地走了出去…… 被遗忘的优秀游侠：“……” 懵逼的众人：“……” 满头冷汗的普利莫：“……” 斑豹夏无比佩服地看着萧云的背影，这么别致的处理方式，他输给阿云（？？）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萧云跟里奥一唱一和、狼狈为奸，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三十多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倒霉蠢蛋拉到自家这边、一毛钱不掏就让这些家伙感恩戴德；然后萧云派出了巴尔克和夏、青岩、迷迭香、阿栗族长、木木、阿树，领着仇恨转移到考伯特家的游侠们杀过去抄家…… 这就是萧云式解决问题的方式，要处理某个问题，就必须要分清楚主次、做出精准有效的打击。 毫无疑问，考伯特家才是主要敌人，被煽动的游侠们只是次要敌人、被考伯特子爵买来的刀，敌人可以打死，刀却可以拿来为我所用……站在对立面的敌人全部一网打尽看上去很爽实则很蠢，原因很简单，打击面越大、对主要敌人的打击力度就会被分散、起不到一击致命的作用。 再怎么说吟游诗人协会也不是死人，在人家的地头上不给人家面子，想什么呢？ “他的家人别动，仆人打手也别伤到，封锁府邸把人全部控制住了先搜财物，搜到的全让巴尔克装到空间道具里。给他家人留个一两百金币过日子就完事了，除此之外一颗珍珠都不能漏掉，阿栗族长，有没有问题？” “放心吧！”栗族长自信满满地。 “行了，去吧，动作要快，两小时内解决最佳。超过这个时间本地治安官就要过来了，跟官面上的人撞到一块了不好看。” “看我的吧！”栗族长一拍胸口，斗志昂然大步离去。 部落里说到精打细算，除了萧云自个儿就得算阿栗族长；有这么个能把传送费用捞回来还能赚一笔的机会，阿栗族长不把考伯特家墙壁上的灯台都给摘走才叫奇怪…… 转过头来，里奥总算想起给介绍请来的优秀游侠、萧云笑容可掬地跟人问候时，默默地围观了全程的对方脸上一点儿表情都做不粗来…… “……哈里斯，蛇族游侠。”体表没有太明显的非人特征、只瞳孔暴露了种族的蛇族游侠伸出手，与萧云轻轻交握便松开。 “你好，哈里斯。里奥说你是协会总部最优秀的游侠，我们需要穿过霍姆斯前往圣布里奇，这一路可就要麻烦你了。”萧云客气地道。 “……”哈里斯挺想说其实你们一路莽过去就行……当然，这种有违他职业素质的话是说不出口的，只点点头道，“乐意效劳。” “别站着了，坐下说吧。”萧云招呼着道，自己先坐到普利莫旁边，“哈里斯对霍姆斯王国颇为了解吧，可否介绍下情况呢？” 哈里斯先看了里奥一眼，见里奥对他点头，这才谨慎地介绍起霍姆斯王国的情况来。 不出普利莫和萧云的猜测，霍姆斯王国果然在六国王室采取抱团政策后出现了变故，以亲王为首的一批贵族声称霍姆斯王室投靠费迪南德家的行为等同卖国、必然招致北部联邦报复、让霍姆斯王国毁于一旦；在王室支持派发声反对后，亲王派便毫不犹豫地指使某位贵族挑了个王室派中的软柿子发动领地战争…… 普利莫听得嘴角直抽，萧云倒是很淡定……互相指责卖国、卖国者大义凛然举起正义大旗这种操作，地球上不要太多，基本操作而已。 按理说局部战争应当是比较可控的，可显然有人并不希望国内混乱迅速结束，明明是两个小领地之间的领地战，硬是在各方互相较劲的情况下扩展到让整个霍姆斯王国陷入混乱的程度；无奈之下，王室已经招回了访问圣布里奇的大王子，从六国同盟中暂时抽离…… “破坏六国同盟？”萧云眉头一扬，摸着下巴道，“这倒很有几分阴谋的气息了啊——霍姆斯王室中，除国王外还有谁是真正可靠的？” 这个问题有点儿突兀，哈里斯愣了下才勉强跟上思路：“阿云……先生，你是说，王室中与北部联邦牵扯较少者？” “对。”萧云点头。 哈里斯隐约有点儿心累……他已经发现到了，面前这个雪狼族的幼崽看问题的角度和一般人压根就不一样，别人只注意到霍姆斯王国表面上的混乱，他已经考虑到霍姆斯王国内部是否有第三方势力插手、并奔着解决霍姆斯内乱的源头方向去了。 看出蛇族游侠的困惑纠结，萧云笑着解释：“虽然并不值得炫耀，但圣布里奇的卡莱尔王子也算与我有师徒之情。有人试图破坏我的弟子辛苦几年才建立起来的良好局面，我既然被卡莱尔尊称一声老师，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哈里斯面无表情，他本能地觉得对方有吹牛嫌疑，凭你是雪狼族的智者贤者又如何，一国的内乱是你能解决的？ 可是吧……不知为什么，哈里斯又隐约感觉，对方的态度不像是在吹牛…… 第168章 被冷遇的贤者 埃利奥特宫是南大陆东南区域最小的国家，也是唯一的城邦。 城邦, 城市之国, 比照地球上的话，类似于新加坡……咳咳。 能以独立的城镇建立国家, 埃利奥特宫自然是有其特殊之处的, 这个城邦坐落在南大陆东南区与中部交界处，虽不拥有海岸线但却是陆上交通的核心；无论是从中部前往东南部、还是从东南部前往南部，埃利奥特宫都是极其合适的中转站，而造成这种陆上运输核心枢纽盛况的前提是，埃利奥特宫王室足够不贪…… 从这座城邦公开的政策和城市中能看见的经济活力来看, 埃利奥特宫确实算是人类王国中少有的、不算过度贪婪、整体风气较为开明的国家：不征收人头税、不征收入城税，除此之外, 包括结婚税、牛马税、水税、道路使用税等别的国家或多或少存在的苛捐杂税这儿也不收, 更没有无主的异族可自取、掉落到地上的货物属于国王（领主）之类的无稽规则。 “大伙儿来说说看, 埃利奥特宫这税也不收, 那税也不收，那么王室会不会穷到当内裤？”边排队等待出城, 萧云边跟族人们分析了一番可通过公开渠道获得的埃利奥特宫政策，末了笑着提问。 “……”蛇族行者哈里斯默默回头看了他一眼。 “当然不会。”草根族长摇头道。 “哦，为什么不会呢？”萧云鼓励地看向她。 草根族长指向旁边、街道另一侧刚入城的人流：“道理和瓦伦丁是一样的吧，人进城不收钱，货物要收，我们在这儿排队的功夫就过去了好几支商队，周边国家的商人都从这儿中转, 就算只收极低的货物税也是非常大的数目了。” “嗯，没错，草根族长说得对。”萧云不吝啬地比起大拇指，“还有别的呢，有没有谁要补充？” “还有商税。”阿栗族长淡定地举起手中刚在路边买的本地烤饼，“人流量越高，本地人卖的东西就能卖出去越多，外来人吃住都要花钱，花的钱都被本地人赚了，国王只要向本地人收取一定额度的商税，就比人头税和入城税加起来还要多很多。” “是的。”萧云拍手，“就像阿纳纳斯接纳冒险者，也不会问冒险者们收入城税，只为这点儿小钱就把花钱消费的客人挡在外面实在太蠢了。人气就是财气，只要能聚来人气，财源也会滚滚而来。不管是工作的人，还是路过的消费者，有足够的人气，一个地方才能发展得起来。” “诶？那地下城要收入城税的呢？”木木眨巴着眼睛道。 “那是因为暗精灵赚的是垄断的钱，去地下世界不管是冒险还是游历还是经商，外来者都只有地下城一个选择。不肯去地下城，那么带去的货物没有地方买，也没办法补给。”萧云赞赏地看了眼木木，异地工作是最锻炼人的，连木木都懂得思考问题了。 “埃利奥特宫的地理位置很好，很适应作为陆上交通枢纽，但说到底周边国家来往的商队并不是除了从埃利奥特宫通行就没有别的选择，愿意绕路的话也可以走别的路线。因为埃利奥特宫的政策更好，所以人们更愿意选择就近。”萧云将道理扳得很细，耐心地跟大伙儿解释，“同样的道理，如果地下世界再多一座地下城，暗精灵无法垄断，那么为了确保人流量不流失，暗精灵也会考虑降低乃至是取消入城税，如交易税等也会适当地下调。” “哦哦——”大伙儿齐齐点头。 “垄断的钱好赚，可是垄断到底是不是好事呢？大家认真想一想这个问题。”萧云笑眯眯地道。 “……”蛇族行者哈里斯欲言又止。 “嗯……不知道。”草根族长想来想去，琢磨不出头绪。 萧云点头，细细地讲解道：“首先，我们要有一个共识，对外垄断某个领域、某个项目，都是有成本的。比如暗精灵垄断地下城，那么她们就必须保证除了暗精灵之外没有别的势力能够在地下世界站住脚，当矮人王国进入地下世界试图开采矿脉时，哪怕矮人王保证他们只采矿、不建城，暗精灵也绝对不能容许矮人族在地下世界活动。” “这并非暗精灵好战，而是暗精灵知道任何智慧生物的欲望都是有成长性的。一开始矮人王只想采矿，但是到了后面呢？矮人王国进入地下世界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后呢？矮人王的想法永远不会变吗？”萧云摊手，“暗精灵肯定不会去赌别人的贪心会不会成长，那么为了确保她们的垄断地位，战争就是她们的唯一选择。” “嗯嗯嗯！”大伙儿再度齐齐点头。 “除垄断成本外，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失去竞争刺激的团队，会不会出现僵化、退化情况。”萧云竖起一根手指，“地下城只有一座，管理城市的执政班底、管理团队只有一套。这个管理团队没有竞争者，当地下城的管理演变出成套的、成惯性的规则体系，那么管理团队只要按部就班地执行管理任务就行，没有额外挑战，也就缺失了进步的动力。” “……”蛇族行者哈里斯默默转头看队伍前方，排在他们前面的商队围了好几个人过来偷听，站在他前面的小胡子就差把脸贴到他身上来了。 “我跟大家说过无数次，任何智慧生物都是有惰性的，任何人的梦想都是不劳而获，当自己屁股下的位置特别稳固时，没有谁还会蠢兮兮地兢兢业业，这是一条。”顿了顿，萧云又道，“第二条呢，没有竞争刺激的团队工作只是重复单一枯燥的管理任务，他们那些多余的精力肯定要找个发泄的地方，那么往哪发呢？没有敌人，当然就只能内斗了，人事斗争，权力斗争，哪个对自己有好处玩哪个。” 等大伙儿消化下内容，萧云笑着道：“中空的大树连萨尔都可以轻易推倒，内斗的团队还能产生多少作用，咱们都可以想象得到。更糟糕的是这种内斗从表面上是很难看出来的，因为这个管理队伍没有竞争者，团队干得好不好、称职不称职，地下城财政收入水平如何，都没有参照物。上面的主母不知道中层干得好不好，底层的平民呢，有不满也没办法跟主母沟通，因为中层再内斗也会晓得粉饰太平。天长日久下来，大伙儿说说，会不会出问题？” “呃……”木木转脸去看夏，夏犹豫了下，鼓起勇气，“应该……已经出了。我和木木在地下城开店期间，光是安其罗这个街区的税务官就换了三个。” “安其罗是相当被主母重视的左臂右膀，她的地盘税率可以自己说了算。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人想朝安其罗的夹带里伸手，形势如何大家都可以想象得到了。”萧云点头道，“拿我们自己人来打比方，比如说木木和夏经营的地下城食品店，如果没有阿树经营的精灵港口食品店作对比，我们大伙儿就很难搞清楚木木和夏有没有在认真工作，每月消耗的食材情况符合不符合店内每日经营所需；那么木木和夏想偷懒、三天开门两天歇业，或是侵吞属于部落的每日流水资金，我们都没个概念。” “我和夏才没有这么干呢！”木木瞪眼。 “打个比方而已嘛，不要激动。”萧云笑呵呵地，“再回到之前的问题，垄断到底好不好，只看暗精灵经营地下城上千年咱们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可是呢，再好的东西也必然有其不好的一面，那么为了消除垄断某个行业对自身团队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们可以这么选择：在保持对外垄断的同时，在内部建立竞争刺激体系。比如说咱们的食品店不是只开一家，如果暗精灵抽出人手来再建一座地下城，反正地下世界那么大有的是地方，对吧？两座属于暗精灵的地下城一南一北、同时竞争，哪座城市能吸引更多冒险者人流、哪座城市财政收入能够每创新高，管理团队的能力如何，区别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嗯嗯嗯！”大伙儿再度点头如小鸡啄米。 “很有道理啊，阿云你说的话怎么就这么有道理呢？”普利莫眼睛发亮。他以前是不爱听大道理的，但阿云教育族人时总是把复杂的道理讲得简单易懂、清晰明了，让这位最不耐烦斗争的行者都听进去了。 “那阿云，我们部落以后也要这么搞吗？所有的事儿都弄两批人来做？”草根族长不但听明白了，还听懂了萧云的言外之意。 “这是必然的，想要让某个项目良好运行、不出错，那么不管对外是不是能够垄断，对内都必须有良性竞争刺激。”萧云用力点头，“草根族长你之前管蚯蚓养殖，如果当时我们的人手不是那么紧巴巴、抽得出人力来，那么让阿栗族长也来管另一组的蚯蚓养殖，有了这么两组对照，草根族长你对自己的劳动成果不就能有个更直观的了解了吗？要从哪方面入手来改进工作流程提高产量，也可以去跟阿栗族长互相交流取经，而不是只能自己想破头了。” “对对对！”跟着出来的族人都是独当一面的管理者，特别能理解萧云的补充解释，连大河这个不靠谱的都忍不住点头赞同。 萧云很满意大伙儿的反应，鼓励大伙儿互相讨论其中利弊，自个儿掏出水囊喝水——人多了，部落的生产结构肯定要随之调整，而这个调整势必是不能影响“老人”的情绪的，且还要有向上引导的意义，所以教育工作一定要走在前面。 所谓良好的沟通是成功的一半，现代军队连士兵都要知道为何而战呢，管理层的教育更不能放下。 见萧云终于讲完，哈里斯默默吸口气，用最冰冷的眼神儿盯着就差跟他脸贴脸的偷听者。 排在他们前面的商队，几个穿着比较考究的人正打着找这帮异族、尤其是那个极其聪明的异族青年攀交情的主意，被蛇族行者这么一盯，这才尴尬地赔笑着退回去…… 把那几个想搭讪的吓走，哈里斯长吐口气，特别纠结地回头看嘻嘻哈哈的异族们，尤其是那个真心丁点儿没侮辱贤者之名的雪狼族幼崽。 埃利奥特宫国土面积狭小，仅有的农耕地只能保证主粮自给，虽气候适宜，但不夸张地说，煮汤用的姜片都得从霍姆斯进口…… 去年雪狼族的贤者阿云在游记上公布了山地改良梯田、水车引水、蚯蚓土增产等办法，除极有魄力的矮人王和圣布里奇外，埃利奥特宫是第三个由王室推动农业改革的国家——将城市周边的山脉依山脉走势改造出许多旱地，并在秋季时取得不错的收获。 以这位贤者对埃利奥特宫的贡献，按理说阿云来到埃利奥特宫后应能得到王室礼遇——比如人族贤者泽维尔就一直长居王宫中——可惜的是阿云只是出自于被兽皇流放的雪狼族贤者，这样不太上得了台面的身份让埃利奥特王室踌躇不决，在协会将消息报上去后，连点儿动静都没反馈回来…… 幸好这些雪狼人急于赶路，不然协会可真要麻了爪——总部的大佬们甚至羞于来拜会这位贤者。 若哈里斯是别族也就罢了，偏偏哈里斯也是兽人，接下任务为雪狼族充当向导的他此刻心情便极其复杂……没有盛大欢迎，没有王室礼遇，雪狼族贤者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能在排队出城的间隙站在大街上为族人指点迷津。整个埃利奥特宫，能感受到这位贤者智慧光芒的除了他这个蛇族的行者外，就只有恰好排队在他们前面的小商队商人。 “还好，还好他一无所觉。”哈里斯心中颇有些难堪地想着，“也或许……他并不在意这些吧。” “哈里斯？” 背给人推了一下，哈里斯猛然回神，这才发现前面的商队已经往前走了十几米，连忙抬脚跟上，歉意地回头：“抱歉，我走神了。” “哦，我还以为你是饿着了。”萧云嚼着阿栗族长买来的烤饼，满不在乎地，“这个要吃吗，本地人烤的东西还挺有风味。” “……不用，多谢。” “这玩意儿也太干了……巴尔克，给我拿个罐头。”萧云朝后喊。 “等等，塞了好多东西进去，我得找一找。”巴尔克把手搭在空间戒指上方，凝神感知着戒指里的储存。 “都说让你随时整理好，才塞多少东西进去呢就这样了。”萧云不满地。 “再整理也方便不到哪去，我这又不是森林精灵那种集一城之力买的手环，戒指里的空间又不大。” “你这混得也太磕碜了！” “喂！就算只是空间戒指，也值一条金矿的好吧！” “我记得我还有半罐头来着……”夹在两人间的草根族长反手掏背包，“咦，怎么空了？” “被我吃掉了。”阿山诚实地举手。 “……” 一行人携带的货物都装在巴尔克的戒指里，货物税收不到空间道具去。没风没浪地出了城，几条大路一分流、路上的行人总算没像之前那么拥挤了。 “咱们加紧点时间，争取晚上进霍姆斯过夜。”萧云伸手解纽扣，“阿山舅舅，你和我先驮人。普利莫，把那家伙捆紧点。” “放心，我的捆法这家伙跑不掉地。”普利莫自信地拉了拉绳子，绳子另一头，捆着的是半死不活的考伯特子爵……考虑到带上路比较麻烦，跟班丢给里奥处理，只把这个贵族带了出来。 哈里斯理解了下萧云这个“驮”的意思，就有点儿愣神。 便见俩雪狼人脱了衣服、化出巨大狼身…… “普利莫你带那个贵族坐我这边，草根族长，你来坐我这。”萧云安排着大伙儿分成两批、分别爬到自己和阿山舅舅背上，“哈里斯你也上来，好指路。” 哈里斯：“呃……” “放心，我跑起来比较稳的。”萧云道。年纪比较大的草根族长就没让去坐阿山舅舅那，免得阿山跑欢快了忘记自己还驮着人。 ……不是稳不稳的问题啊！ 哈里斯纠结一阵，见其他人都没在乎驮人的是不是贤者阿云，这才扭捏着爬了上去。 “这么坐太挤了，我也变狼自己跑好了。”木木不舒服地。 “不准！”萧云立马回头呵斥，“老实坐好，下批再轮换。”大路上来来往往多少人，大姑娘家的当街脱衣服像啥样子！ 大变活狼都吸引了多少人驻足了！ 木木没办法，噘嘴看看坐在自己前面的青岩，忽然伸手……把人抱起来横放在自己大腿上：“啊哈，这样就不太挤了！” 青岩：“？？” 萧云：“……”虽然还是挺有碍观瞻……好歹比让她当众露屁股强，忍了。 坐阿山背上的迷迭香：“……”回头严肃地看大河，“嫌挤你就说，我往前挤点，你可别像木木那么干啊。” “哈？”大河一副你得有多蠢的小表情，“我才不干呢，手多累啊。”说着便懒散地往后靠，丁点儿不客气地把自己的体重压到阿栗族长身上。 阿栗族长一脸嫌弃。 迷迭香：“……”总感觉在某方面输给大河了的样子…… 两条巨狼撒开腿跑起来，很快就把刚才一块排队出城门的商队甩在了后面。 他们跑远后，之前没机会搭话的商队才大胆地放声感叹： “真大，载好几个人还能跑得这么快，难怪只要是骑士都想找个雪狼族同伴，连我都想有这么个坐骑……朋友了！” “哈哈哈……你就别想了，黑市上一千金币一头都买不到呢。” “说说而已——对了，刚才那个雪狼族年轻人被人叫做阿云呢，不会是写游记的雪狼族阿云吧？” “怎么可能，雪狼族阿云得是跟泽维尔一样的贤者了吧，真来到埃利奥特宫的话早就被请去王宫做客了。” “说得也是啊……是那个雪狼族阿云的话也不会用原形载人才对。” 拘谨地坐在萧云脖颈根部的哈里斯一开始还有些紧张，没多会紧绷的神经便缓了下来，别说，阿云跑得还真稳当，比骑马还稳…… 意识到自己的念头不太礼貌，哈里斯赶紧甩甩脑壳，一本正经地坐好。 渐渐地，哈里斯又开始不太绷得住——主要这里离埃利奥特宫还挺近，大路上时不时能碰见来往的行人，狂奔而过的两头巨大白狼又实在是太过显眼，就算阿云和阿山都是靠着路边跑、尽量绕过路人，但在跑过后总能听见后方传来大呼小叫声…… 哈里斯心头一颤，他发现他忽略了个很重要的问题——主要是萧云变狼驮人的态度太自然了、连哈里斯都他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影响到了！ 没错儿，人类王国里是有很多兽人族讨生活，但不管哪个种族的兽人基本上都不会像雪狼族这样大大方方把本体亮出来……比如哈里斯，他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现出蛇身是多久以前了。 “糟糕了……雪狼族太久没有离开诅咒之地，我怎么能忘记提醒他们呢？”哈里斯懊恼不已…… 埃利奥特宫国土面积极其袖珍，萧云和阿山一气跑了几小时、绕过几道山脉，便差不多跑过了人家国土的大半；开始喘气的萧云找了个路面比较平整的地方停下，换人当载具，哈里斯一看正是机会，跳下狼背后便抓紧劝道：“阿云先生，再走两小时的路就能到霍姆斯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走过去就好呢？” 萧云穿衣服的动作一顿，抬头观察了下对方神色：“怎么说，霍姆斯那边对我们兽人族不太友好？” “嗯……”哈里斯有些词穷，“其实……我们这些在人类王国讨生活的兽人，并不太喜欢被人看见兽形。” “诶？你的意思是你们从来不变身吗？那多难受啊？”正准备脱衣服的木木好奇地道。 “其实也……习惯的话，没有什么问题的。”哈里斯勉强地。 萧云明白了：“哈里斯，不是不喜欢被人看见兽形，是人类会大惊小怪吧，看见了就觉得兽人族果然是异类，是这样吗？” 哈里斯沉默，提着考伯特的普利莫冷笑着出声：“管那些做什么，有些地方的无知乡民还会把牛头人编成吃小孩的怪物呢。” 萧云想了想，道：“我并不认为兽人族的兽形可耻或是见不得人，我们雪狼族正是因为狼形态耕地更有效率才能快速地扩大农业生产。但既然我们来到人类王国的地面上，不管我们对自己的种族有多荣耀自豪，入乡随俗也是应有的礼节，毕竟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是来我们的朋友家里做客的，大伙以为呢？” 萧云总是很讲道理，有道理的话大家都能听得下去，正准备放松下的木木遗憾地把衣服穿好，阿栗族长也很机智地把考伯特子爵接过去扛到肩上……倒不是普利莫扛不动，而是普利莫的身形不太高大，扛着人不好走路。 来之前萧云也是考虑过也许会有隐藏身份的需要，这便把提前准备好的头巾拿了出来——呃，没错儿，就是农民伯伯用来包住脑壳防灰擦汗的那种头巾，土气归土气，实用性也是很妥当地…… 用头巾包住头发盖住耳朵继续上路，只靠两条腿，速度比之前慢了不少……好在队伍里面没有累赘，身体最差的阿树赶个路也不叫事。黄昏时，一行人便穿过作为两国边境线的山谷、踏到了霍姆斯王国的国土上。 仅仅一道山谷之隔，霍姆斯王国的地界却是肉眼可见地比埃利奥特宫好得太多——出了山谷，那绕得烦死人的连绵山脉便中断了，眼前全是大平原，偶有山地也是间隔较远的小山包，连这么靠近国境线的地方都能看见收割过的农田。 “这儿的小镇没有被牵连进领地战，只偶尔会有贵族的军队过来补给。”哈里斯领头走前面，边走边回头跟萧云解说，“我们在小镇内过一夜，明早从东南方向走、沿海岸线进圣布里奇。霍姆斯的海岸线地形不佳，只有一座港口城市，大部分地区是比较安全的。” “可以，我们带的物资比较充足，一段时间不补给也没问题。”萧云点头道。 哈里斯不再说话，领着大伙儿绕过村庄，一路往小镇赶去。 对于异族而言，人类王国的村庄绝对不是啥歇脚补给的好地方……因人类王国普遍采取禁止人口流动的封闭政策，基本上一辈子不出家门的村民、乃至是活动范围仅限于周边城镇的乡下贵族都是把异族当怪物看的。 民风淳朴或许有，但能“享受”到的只限定本地人。 天边只剩下一抹落日余晖时，一行人终于看见了地平线那头的建筑群。 “我饿了，我想喝热汤，吃一碗热乎乎的酸辣粉。”木木吐着舌头道。 “到地方就好了。这个小镇专做旅行者和商队的生意，有许多还不错的小院子专门租给过路人。”哈里斯神色放松地。 “大河，晚上做香锅吃呀！”阿山目光炯炯。 “光是听到你提起这个词儿我就开始感觉烦了……”大河面无表情地。 “阿云，你做给我吃。”阿山气鼓鼓转头。 “可以可以，都行。”萧云喘着气道。 “我早就想说了，阿云你是不是只有对着阿山的时候才特别好说话？”大河斜眼看过来。 “啊，不然呢？”萧云理直气壮瞪过去。 “草根族长、阿栗族长，你们看阿云！”大河生气了。 “哈哈哈……” “不要只是笑啊！阿云好偏心的啊！” 哈里斯有些羡慕雪狼人和谐的气氛，不住回头看，忽地，这位蛇族行者面色一变，抬手做了个暂停手势。 原本落后面的普利莫不知何时出现在队伍最前方，把正准备开口提醒大家的哈里斯吓了一跳。 “很多脚步声……很凌乱，落脚飘忽，不是军队，像是普通人。”普利莫看向前方树林处，不紧不慢地道。 哈里斯：“……”忘记了这位才是最强行者来着。 “十九……二十五……三十三个气味。”阿山抽了抽鼻子，“有两个人流血了，流很多血。” “……”哈里斯僵硬转头，看向不知何时跑到前面来的阿山。 “不会是强盗团什么的吧？”萧云奇怪地走上前来。 “离镇子这么近的地方，不太可能。”哈里斯摇头。 “来了。”普利莫道。 没多会儿，树林那头便出现一排火把，缓缓地从小路中走出。 第169章 工作狂谈体制 太阳已经落下, 暗下来的天空无法提供充足的光源, 但这群人是打着火把出现的，当他们从树林那一侧的小路绕出来时, 身为人族的普利莫和天生视力比较受限的蛇族行者哈里斯都能第一时间看清楚这群人的模样。 他们俩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人类王国是他们长期生活（过）的区域，对这片独立于其它大陆板块的大陆, 普利莫和哈里斯有足够的了解。 雪狼族和猫族就没有办法像他们这样淡定, 即使是“足够了解人类”的萧云，也震惊得一时间忘记了管理表情。 这只是一群普通的人类, 再常见不过的本土居民，布衣, 草鞋, 有的人戴着满是油污的帽子, 有的人腰间插着烟斗, 大部分人的面孔上都带着显眼的岁月刻痕，面部、脖子、手臂等皮肤处有南部沿海居民常见的晒伤痕迹，是那种很难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随处可见的平民。 不平常的只是……走在前方的几个较为强壮的当地人拖行着的、两个衣衫不整、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人。 站在大路上的外乡人没有引起这群本地人的注意，他们出了树林便自然地往这边走来，并不太在意撞到了外人；若非土路上滴落的血迹过于刺眼、若非被风传送过来的低微呻吟声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这一幕看上去竟像是极其正常、和谐, 至少从这些本地人的举止上看并不值得任何大惊小怪。 “咦……”阿山困惑地转头看萧云，“阿云，那两个人不是受伤了吗？” 走在前面的本地人听到阿山的疑问，抬头往这边看来, 神色有些不善，像是厌烦外地人多管闲事那样，投来警告眼神。 萧云给了阿山个安抚眼神，皱眉往这群本地人看去。 被拖着走的两个人能看得出比较年轻，一男一女，着装上看和本地人如出一辙，果露在外的皮肤上同样有太阳晒痕，受伤较为严重的男性软绵绵地垂下来的手掌布满老茧，指甲中满是黑泥，这显然不是什么本地人袭击外乡人，而更像是……地方上的私刑。 “等等。”两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萧云走出队列，伸手虚拦。 队伍前列，身强体壮的农夫极其不耐烦，但似乎又顾忌着这群外乡人中多达半数的壮汉，压抑着火气硬邦邦地回问：“什么事？” “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萧云自我介绍道，将手往那两个气息奄奄的年轻人一指，“无意多管闲事，但这两位看上去状况不佳，能否请问，他们犯了什么错呢？” “既然知道是多管闲事，那就少管闲事！”打头的农夫怒目圆睁，毫不客气地吼道。 萧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儿看着对方，似笑非笑地：“我觉得，满足我们的好奇心比激怒我们要更妥当一些，你认为呢？” 草根族长脚下一跨、铁塔般的身躯稳稳当当立在萧云身后，木木、阿树也从左右围了上来。 “……”农夫后退了半步，跟同伴交换了个视线，极不情愿地道，“我们只是在处理村子里私奔的年轻人，你们最好别太多事，外乡人。” “私奔？”萧云一听这话就笑了，“年轻男女私奔，多少要带着点财物包裹之类的吧，他们却两手空空，你们这群人中也没谁是提着东西的。就算这对男女极其贫寒，连套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可怎么我看他们……虽然面部肿得比较严重，眉眼却极其相似呢？难道这对私奔的年轻人其实是近亲相女干？” 能捏出与真人七分相似陶像的野生手办技术宅，快速辨认并记住人的面部轮廓、五官特点是最起码的基本功（学过素描的就懂）；在萧云眼中那对男女别说是鼻青脸肿了，就算是毁容，面部骨相尤其是颧骨以上的相似度也明显得跟秃子头顶上的虱子一样。 “外乡人，你们是想找麻烦吗？！”领头的农夫面色涨得通红，眼睛瞪得老大。 有过省建基层工作经验的萧云一看丫这反应，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野路子包工头或是想侵占亲戚同乡工资财物的“刁民”被人拆穿后想胡搅蛮缠糊弄过去基本上就是这么个表现。 从萧云本心上来说他是不愿意没事找事的，但这次显然是给族人“上课”的好时机——协助萝拉·菲利普整顿波顿领地时没遇到过类似机会，被瓦伦丁吸走大量血液的波顿领地人丁稀少到人民内部压迫缺乏滋生土壤的程度——所以今天这闲事他肯定是管定了。 “很显然，如果你们不留下这对男女，也许我们双方都会有麻烦上身。”萧云老实不客气地道。 “你——”农夫正要发怒，他的同伴伸手拉了他一把，并示意他朝后看。 普利莫和哈里斯这俩行者已经各自掏出武器，把他们这群人的后路堵上了。 本地人轻视异族，但不表示他们就无知到连哪些人能招惹、哪些人惹不起都搞不清楚，空手出来捉人的这群乡民，看见手持利刃的外乡人还是知道怕的。 无奈之下，这群乡民只得丢下年轻男女，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快步跑远。 萧云没管跑走的人，蹲下来检查这对男女的伤势。 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体表有被不规则的锐面（如石块、树枝）划出来的外翻的伤口，不赶紧止血的话搞不好会出现出血性休克；就地用清水冲洗伤口、喷点儿炼金药水消毒止血，再用白棉布裹好伤处；有发热症状的女性喂了颗哈里斯提供的药丸，短暂地清醒过来一会儿，只微弱地叫了声“救救我哥哥”便又晕了过去。 “果然是直系血亲。”萧云拿了块干净的毛毯将女的包上、自己抱稳，让草根族长抱起哥哥，这才加快速度赶往小镇。 这个靠近边境的小镇惯常做的就是旅行者和商队的生意，完全不问客人来历，付了钱就提供有一定隐蔽性的独立小院。一行人住进去自个儿生火烧水、洗脸擦汗、烹煮食物，哈里斯看看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稍微清洁面部和手后便赶来萧云和普利莫合住的房间。 “这地方的伤应该是被荆条抽出来的，皮都烂了，没药治的话肯定会发炎感染、溃烂而死。”刚才只是简单地止血，这会儿萧云才有功夫用小刀割开哥哥的衣服处理伤势，越是看得仔细，眉头就皱得越紧，“这个哥哥貌似是给往死里打，没准备留活口，多大仇呢这是！” 普利莫拿着小刀替哥哥挑出断在皮肉里的荆刺，闻言耸肩道：“我是在镇上长大的，我小时候每当惹到老头子不高兴，他就会威胁要将我送去乡下。反正在我的印象中，乡下是个野蛮得让人颤栗的地方。” “怎么说？”萧云拿出药瓶，往挑过刺的血糊糊皮肉上倒。 “比如，肖恩的老家克洛宁。有乡下贵族的地方，村民就全是贵族的家畜。没有乡下贵族的地方，贵族的管家就会成为所有村民的‘神’，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给管家当跑腿，他们甚至可以把同龄的小男孩推到水井里……如果哪一家死了强壮的男主人，那么女人最好赶紧带着孩子改嫁，放弃原有的土地房屋和财产，不然的话她们会在损失一切的同时将命也丢掉。” 萧云抖药粉的手顿了顿，边上药，边叹气：“好吧……我倒是得注意给族人上课的尺度了。” “阿云，你的族人们有你可真好。”普利莫情不自禁地。 “应该换个说法，普利莫，是我身为雪狼族真是太过幸运。”萧云不无讽刺地，“如果我是出身在某个人类王国的人类，又不够幸运地没有降生在有地位的家族、并成为备受重视关爱的子弟，你能想象得到我的下场吗？” 普利莫：“这……”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我应该在某处荒地中静静地化为白骨吧？”萧云自嘲道。 “这可一点也不好笑。”普利莫苦笑道。 哈里斯站在门外听了会儿，轻手轻脚地离开。 伤势沉重的哥哥始终没有醒来，伤势较轻的妹妹在得到救治后半夜时便清醒过来了，萧云低声安抚了会儿这位不知名的农家女，弄清楚了这对兄妹出事的前因后果，随之便犯了难。 所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对倒霉兄妹的遭遇在经过地球上信息大爆炸时代洗礼的萧云看来并不显得出奇——可勉强用五官端正来形容的妹妹被村里跟贵族有联系的人家（儿子给贵族的管家当车夫）看上，哥哥带着妹妹出逃，被村人看见，恼羞成怒的“大户”人家便组织村民追了出来……然后被萧云等人撞个正着。 不管把这两兄妹留在镇子上还是送回村子里，都跟要他俩的命没区别，没奈何，天亮后萧云只能带着这俩上路，到下一个城镇时再安置……本地人流动性极低，出了百里就差不多是另一个世界，离远点儿了这对兄妹才能有生机。 赶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离开小镇，用简易担架抬着兄妹俩一口气跑出百十里地，下午时找了个靠近水源的地方停下来休息，吃了顿野餐，萧云便召集大伙儿，以这对兄妹俩的遭遇为案例，给族人们上课。 “也就是说，别人要和妹妹结为伴侣，妹妹不同意，所以她和她的哥哥就被人欺负？”草根族长听得一脑门的官司，“等等啊阿云，我们知道人类的世界结为伴侣是雄……男性说了算，可是别人都不愿意了，怎么还能这么干？” “对啊，就算勉强结为伴侣，幼崽总是要妹妹来生的吧，妹妹不愿意孵育幼崽的话，那么强行结合又有什么用呢？”大河出声道。 “这个问题，我们要剥离表面来看内涵。”萧云很能理解雪狼族的雌性对此反应比较大，抬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大河冷静，“从表面上来看，这仿佛是求偶不成恼羞成怒，但其实这件事从发生到结局，都跟求偶没有关系，与组成家庭、孵育后代更没有任何联系。” “？？”别说雪狼族&猫族满头问号，对人类世界足够了解的普利莫和哈里斯都是一头雾水。 “这次事件中，压迫兄妹俩的农夫并非出于对伴侣、对家庭成员的需求，而是一种将手中微小的权力变现为实际利益的展示。”萧云淡定地道，“这个农夫的儿子给贵族的管家当马夫，这层关系让这户农夫与贵族产生了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联系。这种联系呢，让这户农夫的身份与普通乡民有了明显的区别、他握有了最底层的、最末端的微小权力。这份权力让他能在村民中一呼百应，强迫或收拾不懂事、不跪服于他的村民变得极其简单。” “他展现自身权力、向村民展示了他收拾不服从他的人的能力，今后，他在村民中将更有话语权，更不会有人来挑战他的权威，这就是权力变现。” 众人：“呃……” “可是，为什么别的村民就一定要听他的呢？”大河还是没法接受这种无理的逻辑，“难道其他人就不会觉得这么做不对吗？” 萧云微微一笑：“这就是我跟大伙儿讲过的，权力分封制度的末端体现了。我说权力分封制度是极其有害、极其影响集体发展的，大伙儿总是不能直观地理解，那么今天就借这次事件，咱们来做一个演练……如果一个集体、一个团队，没有建立出正确有序的规则体系，而是以权力分封的封建制度来管理，会造成多么糟糕的局面。” “首先，假设我是我们这群人中最有话语权的领导者，你们所有人都习惯了听我的，按我的吩咐做事。”萧云竖起一根手指，点着自己的胸口，“身为领导者的我有管理好我们这个团队的义务和责任，因为没有形成团队的你们聚拢在我周围，我这个所谓的领导者就一钱不值。” 前面的话也就罢了，后面这半截简直听得哈里斯一头的汗……虽然贤者阿云是在打比喻，可这话里面包含的内容实在是——太过直白赤果了！ “我一个人，要直面大伙儿这么多人，每个人都要平等地对待、照顾，那显然是很累人的。一开始我平等对待大伙儿，时间长了，我不耐烦了，那么我就想，是不是能有更简单的办法来管好你们这些总是给我找麻烦的家伙，让我能省点事？偷点懒呢？”萧云继续道，“想来想去，我一个人负责所有人确实是很麻烦，我应该找两个人来辅助我，我将管理团队的权力分给他们，他们替我管人管事，我不就轻松了吗？” “于是……我选择了武力最强的普利莫，和权威仅次于我的草根族长。”萧云将手指点向两人，“我给普利莫和草根族长管理团队的权力，所有人除了听我的，也要听他们的，当然，最终还是要听我的。” “可是普利莫很强，草根族长很有权威，他们俩为什么要老老实实地为我服务，而不是将我一脚踢走、自己当团队领袖呢？” 草根族长摸着下巴非常认真地思索，向来不拘小节的普利莫则忍不住有点尴尬…… “作为直接向我负责的两个人，我自然是有精力在他们俩身上下功夫的。那么在我将权力分给他们俩的时候，我就要设定一个能够保证我的特殊性的权力分封制度，我就必须划定权力范围，让他俩各管一边，不允许越界。” “我可以这么干：团队的财务收入归草根族长管，团队中有武力、保护团队的战士归普利莫管。普利莫带战士是需要花钱的，要钱只能向草根族长伸手，而草根族长给不给钱，要通过我许可。他们产生争执，裁决权在于我。当我发现他们俩互相之间不争斗、而是商商量量地办事时，我就主动给他们俩制造矛盾冲突的点，让他俩始终保持在难以和谐的关系上，这对我管理他们俩是极其有效率的，大家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草根族长、大河、青岩等听懂了的族人齐齐点头。普利莫若有所思，他发现阿云这套理论似乎能跟他见过的许多权利斗争联系起来，让他看清楚以往看不清楚的事儿。 哈里斯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顺着鬓角滑下来的汗珠都快滴成串了…… “我剥削草根族长和普利莫为我劳动，我自己享受安逸日子，天长日久，他们必然会有不满。”萧云继续道，“那么为了保证他们俩一直听我的话，我就也给他们分享一定程度上的剥削其他人的权力。我把巴尔克和木木划给普利莫，大河和青岩划给草根族长，他们俩可以要求你们四个勤勤恳恳地为他们工作，给你们圈定你们四个的活动范围，并有权拿走你们四个的零食补贴、额外收入等。” “呃？！”大伙儿都惊了。 “普利莫和草根族长有了权力，又能肆意地剥削压迫巴尔克等四人，我建立的规则容许他们这么干，他们必然会更加对我忠心。”萧云笑呵呵地道，“可是问题还是存在的，巴尔克他们四个为什么要老实听话呢？那咱们不妨再继续把权力往下分，夏、阿树、迷迭香、阿山、阿栗族长这些人，就要听巴尔克他们的话，被巴尔克他们奴役、压迫、予取予求。如果夏、阿树你们不愿意被巴尔克他们四个奴役，想反抗，那么在这套权力分封体系中得益的我本人、普利莫和草根族长，以及巴尔克等人，都会联合起来收拾你们，让你们听话。” 大伙儿：“……(o言o)” 普利莫抬手擦了把汗。 哈里斯面色变得极其苍白。 “我们这个团队只有这么点儿人，分成阶级、层层向下压迫，始终是有点儿不像样的。那么我们把这种阶级压迫扩大到整个部落，在我们这个团队中被压迫的底层，夏、阿树你们五个，也通过我建立起来的这个权力分封体系获得压迫其他人的权力，在你们被巴尔克他们压迫的同时，你们也获得了看上去很正当的、符合规则的、能光明正大地压迫其他人的权力，那么你们还会想着反抗吗？” 全程状况外的阿山一脸纯洁，夏、阿栗族长、阿树和迷迭香四人神色严肃……认真思考的话，这个问题实在是非常拷问人心啊！ “这种以偷懒和走捷径地管理团队为出发点的封建权力制度可以确保在这个体系中拥有权力、哪怕只是一丁点细微权力的人，都可以将这种层层下封的权力变现为实际好处，直到最底层的末端，比如我们昨晚刚见过的，强迫那对兄妹的农夫。”萧云面色一肃，沉声道，“那么为了确保手里那或大或小的权力能一直被自己持有，所有人，或者说，绝大多数人，都会摇身一变成为这个最糟糕不过体制的忠实捍卫者；因为在这个体系中，你们是确实地可以获得好处、获得超过比你们阶级低的人更好的特权的。当这个封建制度规模足够大、覆盖的人群足够广时，当有人站起来抗争，甚至不需要我本人出手，在这个体系中获得利益的人就会主动地把抗争者摁死。” 除状况外的阿山，其他人的脸色都说不出的严肃，一开始没怎么认真听讲的巴尔克都露出了世界观被刷新的惊悚神色…… 萧云看看大伙儿的反应，笑着摊开手：“这个制度能确实地、简单轻松地将集体管理起来，至少每个人在这个体制中都有属于他的位置，看上去还不错，对不对？” 草根族长差点点头，猛然回神，又连忙摇头，眉头都快打结了：“不对，若是这样的话看起来所有人都在工作，但实际上是需要干的活儿都被上面的人推给下面的人了，根本就不好！” 萧云高兴地朝草根族长比起大拇指：“这就对了！这个权力分封体系说是让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但实际上还是建立在层层压迫之上的，上位者靠着自己在体制中的位置天然有颐指气使他人的特权，那么这些所谓的上位者，还会兢兢业业地工作、尽忠职守吗？就算有，那也是少数！” “而底层呢？因为自身在体制中的位置太低、天然处于被压迫的立场上，被上位者要求去干特定的活儿、被限制在固定的范围内当牛做马，就算是有别样的天赋、才能，也能难得到发挥空间！这是极大的浪费！这是在摧毁团队、摧毁集体的发展可能性！” 从工作狂的立场充分地表达了对权力分封封建制度的鄙弃、嫌弃态度，萧云神色严肃地道：“任何集体想要发展，就要尽可能地解放人力、将所有的劳动力潜力挖掘出来，众志成城，才能移山填海，才能人定胜天。偷懒地采取任何走捷径的管理方式，都是绝对不能容许、必须要一棍子彻底打死的。” 雪狼族&猫族齐齐点头，连巴尔克跟着晃动脑袋。 普利莫也点了下头，就是神色特别地古怪……阿云讲的大道理依然是一如既然地形象生动好理解，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蛇族行者哈里斯，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激动也不是，胆战心惊也不是。 “我们的部落向来采取的都是管理者带头、冲锋陷阵在工作第一线的管理模式，但我们之中也偶尔会出现想偷懒、想走捷径的家伙。”萧云严肃地将视线投向大河，狠狠一瞪，“这样的家伙咱们发现一个收拾一个、露头一个打死一个。（大河打了个哆嗦）但我们谁也不能保证在今后的工作中部落里会不会出现这种管理者应当有特权、应当合理偷懒的思想。所以，这趟出使圣布里奇，我要求大家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看看采取封建权力分封制度的人类王国，在延续这套建立在偷懒上的管理制度下运作数千年的国家，跟我们部落的工作风气、精神风貌到底有什么不同。” 神色变得极其精彩的普利莫：“……” 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阿云对人类国家的嫌弃、嫌憎，简直到了不用特意描述也让人浑身不自在的程度；而对于人类世界中的各国王室，就算阿云压根没提，普利莫也能察觉出阿云对所谓的王室绝壁不存在任何尊敬，搞不好还是负分滚粗…… 第170章 人民的力量 这个发现让普利莫十分纠结, 休息完了继续上路时, 这老头儿便忍不住凑到萧云身边来，拐弯抹角地绕了半天才把他的疑问说出口。 萧云听明白普利莫的困惑，当时就笑了。 这个世界是有真的神存在的, 统治者给自身刷光环时就没办法像地球上那样东方搞皇权天授西方搞王权神授；但握有话语权的人们想给自己的身份刷金漆依然不是啥大问题，于是各国王室采取的办法就是, 为自己的家族添加救世主光环、高贵性、神圣性、唯一性，来确保其权威。 确保王室权威性、形成王室权威性的惯性思维, 那么统治者基本上就不用在统治这个领域里面废多大力气了——别说啥异界人民这么好忽悠是不是有谁开了降智光环, 事实上忽悠单个目标不容易, 忽悠整个群体反而是很容易的……比如美国总统拢共才能上任多少年, 地球人自己说说，除了拉低全美智商下限的小布什, 哪个总统不是“光环加身”、下台了靠卖弄嘴皮子搞搞演讲依然能赚得盆满钵满？ 就算是没搞愚民政策、没把国民当猪养的中国，在某些辫子戏热播后，还能有那么一大群接受过思想政治教育的现代国人真情实感热泪盈眶地跟着唱“向天再借五百年”呢……【滑稽】 “普利莫, 你是费尔顿人吧？”萧云笑呵呵地, “费尔顿王国是联邦中不大不小的中等国家, 你对你的家乡是怎么看的呢？” 普利莫的脸色立即便带上些许鄙夷：“实话说, 我不太愿意对人提起我的家乡, 即使我是费尔顿人也很难对这个烂透了的国家找出任何赞美之词，更别提站在客观公允的立场去评价它了。” “嗯……那么你对克洛宁王国是怎么看的呢？” 普利莫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克洛宁国王倒是位有志明君，肖恩早年也曾协助克洛宁王进行改革，可惜了, 贵族中鼠目寸光之徒太多，克洛宁王的政策总是不能很好地落实。” “哦——那么普利莫，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家乡费尔顿王国也能像克洛宁那样得到肖恩这才良才辅佐，也许也能稍微变好一点点，不至于像现在那样让你连评价的心情都欠奉呢？” 普利莫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想了想才道：“或许吧……我确实偶尔会这么想，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萧云不由得哈哈直笑，直笑得普利莫莫名其妙，忍不住道：“阿云你在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抱歉。我只是在笑，思维惯性这种伟力，连你这样的人间强者也难以避免。”萧云摆着手笑道，“让我大胆地猜测一下吧，普利莫。其实你憎恨的只是贵族，你认为贵族没有尽好应尽的责任，辜负国王信任，而国王，或者说费尔顿王室，只是被贵族们蒙蔽了。国王其实是英明的，这是你心中真正的想法吧？不然对你这样的顶级行者而言，暗杀个把个贵族不是难事，狠下心来，暗杀国王也不难。你痛恨故乡的黑暗，却没有用你的武力去以武犯禁，我只能猜测，是你认为那么多的贵族你杀不完了。” 普利莫震惊地盯着萧云，连脚步都停顿住了。 “嗨，跟上，可别掉队了。”萧云笑呵呵招手。 竖着耳朵偷听他俩说话的哈里斯鸡皮疙瘩一层层的起，偏偏又忍不住侧耳倾听。 普利莫麻木地跟着走了一段，面色变了又变，匪夷所思地：“真是见了鬼了……我应该没有跟人抱怨过，怎么你居然能猜出我真正的想法？” 萧云笑着摇头，这还真不是他有读心术，而纯粹只是类似的例子在历史书上见过太多…… 中国封建王朝，除真正谋求变法、在王安石罢相后仍旧坚定不移地执行王安石变法政策、直到抑郁而死的宋神宗赵顼（皇帝居然积郁而死也是够奇葩了），及明知将背负骂名仍强势推行士绅一体纳粮的雍正（歹竹出好笋），要说还有多少个为国为民不惜己身、跟整个统治阶级撸袖子刚正面的皇帝，那还真挺够呛……绝大多数封建统治者，施政的出发点仍旧是自家屁股下的江山能够千秋万代、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就是这么低概率的优秀率，几千年下来把皇帝老儿当明君、认为坏的都是文官集团、功勋贵族的老百姓，那还不是占绝大比例……到了现代，中国人写红楼梦同人还逮着贾母使劲黑、抱着皇室大腿使劲蹭呢。 “普利莫，你也听过我们部落不少课了。什么是统治者？什么是领导人、领袖？有人团结在他身边，愿意听他的话，那么他才是统治者才是领袖。别人都不拿他当回事，他就什么也不算。”萧云感叹着道，“小到一个部落，大到一个国家，真正重要的人是谁呢？既不是贵族，也不是国王，而是占了人群中最大比例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民。” 不等普利莫出声，萧云又道：“当然，人民是脆弱的，一年的收成不好人民的日子就会过得相当艰难，也许还会饿死不少人。人民也是软弱的，贵族、国王骑在人民头顶上作威作福，人民往往只能默默忍受，一直忍受到死，毫无反抗之力。” 侧过头，目光炯炯地看向普利莫，萧云脸上没了笑意、极其严肃地：“但是，即使人民再怎么软弱卑微，我们也必须承认贵族和国王的权力来自于人民，没有人民他们就什么也不是。” “……”普利莫呆呆地点了点头。 “贵族和国王并非不恐惧人民的力量，他们竭尽全力抹除巫妖王在南大陆留下的痕迹，这本身就说明了他们做贼心虚。”萧云再度露出微笑，“其实你也应当有所察觉……所有种族中，能如此不顾吃相地将平民视为家畜的也就仅仅人族一家。精灵、矮人、兽人、乃至是别的种族，底层平民对于象征着绝对权威的统治者而言并非全无反抗之力，被人族称之为异族的这些种族，统治者必须注意吃相。” 前方领路的哈里斯脚步一顿，心中卷起惊涛骇浪。 “当然，这并不表示人族的平民比之别族更显得卑微，我向来是认为人族拥有极大潜力的。毕竟……这么多的种族中，也唯有人族有过以底层平民的不甘而使得曾经强大的帝国崩塌瓦解的光辉历史存在，这是别族所没有的。”萧云笑道，“人族平民的力量没有得到有效的引导、集中，这才让人族的人民看起来软弱卑微。但这一天迟早是会到来的，就像曾经的旧帝国平民所做到的那样，人族平民迟早有一天会在南大陆这片土地上掀起惊天巨浪。” 普利莫虽觉震撼，但更多的依然是匪夷所思，这样的论调实在太过前所未见，即使说话的是萧云也让他感觉到困惑。 “没有哪个种族的历史是由单一的英雄来推动的，使得南大陆旧帝国崩塌瓦解的并不是巫妖王，而是大量的旧帝国人民。普利莫，你和肖恩一样都是热爱你们的种族的，那么你们不妨将你们对王室的信任转移到人民身上。”萧云抬手指向南方，“如果你难以接受我的说辞，那就让我们到圣布里奇去看看，去认真地观察一番，看看拥有着巨大潜力的人民爆发出热情时，将会创造出何等的奇迹。” 普利莫满脸纠结，欲言又止，阿云是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的老师，圣布里奇的改变正是从卡莱尔得到这位贤者的指引开始，可他怎么……说得像是这事儿跟他、跟费迪南德王室联系不大一样呢？ 带着这样的困惑，一行人晓行夜宿、一路奔行，在找到城镇安置了那对兄妹后又继续奔波数日，终于踏入圣布里奇王国的地界。 才刚进入圣布里奇王国海岸线，一行人便撞见了极为稀罕的一幕——在夜间气温接近零度、对于南大陆而言算得上是寒冬的当下，他们居然碰见了将路修到国境线上来的队伍。 说是修路，其实就是挑来碎石和泥土将坑坑洼洼的路面填平，再拉着沉重的滚石碾压平整；上千名男女老少齐齐出动，用手推车、箩筐、竹篮等工具将填路的碎石子如蚂蚁搬山般集中。 有穿着蓝布外套、戴着小帽的监工在修理中的路段上来回巡视，发现有外乡人靠近，那个没有拿皮鞭、腰间绑着个牛胃水囊的监工便小跑着迎上来：“旅行者们，请从那边的小路绕道，这儿正在修路，灰尘太大。” “打搅你们了！”萧云摁住头巾上前，“我们想去往圣布里奇王城，能问下路吗？” “顺着这条小路去往镇上，在镇上租马车就行。”监工指着旁边的小路道。 “多谢了。”萧云招呼大伙儿转到小路上，边走边好奇地往修路的人群打量。 那名指路的监工似乎是觉得他们这群人有些可疑，犹豫了下、从大路上跑下来：“先生们，我带你们去镇上吧。” “那就麻烦你了。”萧云笑着回道。 这名监工转头朝着修路人群中吼了一嗓子：“瑞杰，我带客人去镇上，你看着点儿！” “知道了！”另一名穿蓝布外套的监工远远挥手。 萧云示意普利莫跟着他走前面，笑呵呵地与监工攀谈：“修路的是附近城镇的居民吗？是谁让你们这么冷的天气出门干活儿的，暖和点儿了再开工不好吗？” “是镇上的人和村里的农夫。”监工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萧云，“王城派来的人到镇上组织的，每人每天有十个铜币的报酬，还管两顿饭。” “哦，不是强迫的吗？” “当然不。”监工不太高兴地，“联邦的人要打过来了，我们当然要赶紧把路修好，让军队能尽快转移到前线来抵御敌人，这种事儿还用得着强迫吗？” “这样啊，又是谁告诉你们这些的呢，你们怎么知道要打仗？” “镇上的布告栏里贴着的呢，镇里的老爷会让人念给大家听。”监工显然觉得这群人更加可疑，警惕地不住回头打量众人，夏和青岩的竖瞳、哈里斯的瞳孔都是挺能暴露异族身份的特征，但他的视线并未在这几人身上停留，反而是不住打量体型惊人的雪狼人们。 萧云就当没发现对方的防备，像是讨人嫌的记者那样追问着惹人厌烦的蠢问题：“说起来，就算打仗也是王室的事，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吧，谁当王室对大伙儿来说就什么区别呢，联邦也不一定比费迪南德家更差，何必为了费迪南德家这么辛苦地修路呢？” 监工成功地被激怒了，猛一下跳出去老远，愤怒地指着萧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联邦的奸细？！” 普利莫忍不住笑粗声，听不下去的草根族长无奈地道：“你在干什么啊阿云，不要这么说卡莱尔啦。” 监工：“？？” 萧云摘下头巾，笑道：“无意冒犯，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雪狼族。” “……啊！”监工盯着萧云的狼耳朵看了几秒，连忙摘下圆顶小帽，饱经风霜的黑脸挺不好意思地，“原来是雪狼族，失礼了，你们是王室邀请的客人吧？镇上的老爷交代过我们，看见你们的话要及时请到镇上去。”顿了顿，这名监工又很纠结地，“我就穿着你们雪狼族的毛线衣，可是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圣布里奇的王室呢？” “抱歉，如你所见，我们这群人大多是异族，来的路上连霍姆斯的城市都没敢靠近。虽然是受费迪南德家邀请前来做客，却也很担心其他的圣布里奇人会不会反感我们甚至是讨厌我们，就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费迪南德家是否能让圣布里奇人信服了。”萧云笑着解释。 “原来是这样。”监工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带路，“这倒是不用担心的，雪狼族的先生。我原本是镇上的鞋匠，王室派了人来组织本地人工作时从镇中挑选我这样年纪较大的镇民充当监工，发给大家的钱都由我们这些镇民和村里的人总共掌管，不让那些黑心的……咳，老爷们碰到。”顿了顿，这位老鞋匠指着修路工地，真诚地笑道，“我们这些人不懂得太多大道理，王子殿下为我们着想的心意我们是能感受到的，我家的小子就在那儿挑土，攒到的钱比我领到的还要多了。” “一天只有十个铜币，这个钱够花吗？” “很不错了，干上几天就能买得起一斤毛线，让家里的女人织出暖和的衣服来穿。”老鞋匠拉开外套，露出里面素色的毛衣，“粉条有点贵，只能偶尔买半斤尝尝，但王室的人运来卖的咸菜却很实惠，一个铜币买上半斤能吃两天。”他露出个有些腼腆的笑容，不太好意思地道，“其实以前我们干上一天也见不到几个铜币，现在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个世界流通最广的钱币是铜币，但在人类王国吧……确实会出现普通人拿不出几个大钱的情况，“钱荒”的原因，与中国古代有些类似——贵族和大商人有挖地窖藏钱的习惯，金、银、铜钱，成箱成箱地往地下埋…… 卡莱尔能获得巨量铜币往下发、促动国内底层钱币流通，除了手握海贸这只金母鸡，还有个原因是卡莱尔刨了几家贵族的地窖——再温和的改革手段也是要死人的，希尔保特亲王这种级别的保守派卡莱尔不能下手，跟着摇旗呐喊的小弟不痛宰几个杀鸡儆猴，卡莱尔自己那关就先过不去……他脾气再好也不是木头人嘛！ 对于从萧云那儿学来的知识，卡莱尔做到了活学活用，他深知不流通的钱币和废铜烂铁没有区别，以修路、加固边境防备的做法来完成部分资源再分配，确实地达到了铸就坚不可摧名望资本的目的——这位老鞋匠言谈间已经把王子殿下当成圣布里奇王室的代言人，还没退位的国王已经不知道被他丢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跟这位健谈的老鞋匠边走边聊，抵达小镇时，亲眼看见这座圣布里奇的边境小镇，萧云还罢，普利莫和哈里斯都感觉到了震撼——这座小镇无疑是按照战争堡垒的规模在进行强化，城墙外多了许多已经完工的箭塔、箭楼，城墙修得比一些大城市还厚实，城门外的护城河也拓宽到了十米左右的宽度。 “这是我们去年完成的工作。”老鞋匠无比自豪地指着箭塔道，“那个能将人迅速吊上去的带子就是我敲出来的。” “这全是你们本地人自己完成的吗？”普利莫忍不住道。 “是啊，周围所有的村子都来人做工，只用半年的时间就把镇子强化成这样了。联邦的军队要是来了，咱们一定要嗑掉他们满嘴的牙！”老鞋匠哈哈大笑着道。 进入镇子后，颇有些炫耀心态的老鞋匠领着大伙儿去看了镇内最受欢迎的地方、王室开设的杂货店：各种廉价的民生物资直接面向底层出售，最便宜的咸菜、稍微攒点钱就能买到的素色毛线、几个铜钱能买一整套的粗劣陶制器皿、实在没钱的穷人也能吃得起的红薯土豆等。 “能确保最基本的民生物资供给，将民众的生活成本降低到尽可能低的程度，就能获得最大诚意的支持……人民对统治者的要求向来不高。” 镇政厅小楼中，挥别热情地将他们送到地方的老铁匠、坐下来等人接见，萧云便如此对普利莫感叹道：“严格说来，卡莱尔只是为了达成从老国王和保守派贵族中夺走权柄的目的，积极培养自己人、组建自己的团队，为依附于自己的人安排尽可能避免与守旧势力冲突过大的岗位、积极筹备应战；就这，他就赚到了无可比拟的声望，让人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诚，你瞧，这统治者当起来难度还真低。” 普利莫：“……” 他很想说卡莱尔做到这一点真心不容易，但想想阿云是指点卡莱尔的老师，这话还真没法说…… 普利莫的性格并不像肖恩那样尖锐，但并不是说他比肖恩老好人，而是他不太在乎口舌上的输赢，若论坦率直接，他跟肖恩其实是一路人。皱眉想了想，普利莫便提出了个颇为诛心的疑问：“阿云，我总觉得……你不光是轻视所有的王室，你是不是还不太看得起卡莱尔这个弟子？”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卡莱尔还是很优秀的。”萧云惊讶地。 “……所以你完全不否认前一句？” “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普利莫。从本质上来说，一头极富攻击性的猪戴上王冠，也和某些国王没有太大区别。”萧云礼貌地道。 普利莫：“……” 抽着嘴角看过来的哈里斯：“……” “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关于费尔顿王国到底是王室一坨SHI还是贵族一坨SHI的问题，我记得我明确地阐述了我的看法，那就是比起人民来他们全是一坨SHI。”萧云客气地道，“普利莫，你其实已经走到了剥离贵族的身份光环去看贵族本质、发现他们只是一坨臭不可闻的SHI这一步，那么不妨更上一层台阶，别太把王室的身份光环当成一回事……当我面对卡莱尔时，我也是这么说的。” 普利莫：“……” “卡莱尔的优秀之处正在于，他发现自己的不足，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一坨，他非常努力地作出改变、尝试着去引导人民发挥潜力……毕竟身份光环这种东西只能拿去糊弄比自己弱的人，比你强的人要冲你动手时，这玩意儿就跟沾了水的纸没区别。”萧云道，“我们此刻所见的这个小镇，正是圣布里奇人民在卡莱尔做出改变后的、正渐渐爆发出潜力的缩影。卡莱尔不再被自身的王室光环所迷惑，去做他应做的正确的事，当圣布里奇的千万人民紧密地团结在卡莱尔身周时，联邦费劲折腾搞过来的军队必然掀不起什么浪花来，我们尽可以拭目以待。” “……”普利莫咽了口唾沫，默默将视线别开。他挺心累的，不想跟萧云说话了。 萧云也不解释。确实从体量上看联邦和圣布里奇差距太大、简直是巨人跟幼童的区别，只看表相，很难让人相信双方能有一战……可战争又不是只看体量，更要看动员能力，在这点上，萧云对卡莱尔别提多有信心——就克洛宁这个联邦最大强国的表现，说实话，萧云实在没法儿对这些国家产生多少尊敬……丫们还是远征的一方，啧啧。 “阿云先生！” 王室派来组织前线工作的人很快就赶回来了，还是雪狼族的老熟人，骑士丹·克劳迪。 几年不见，这货的改变还挺大，整个人气质沉稳了许多，但在看见萧云身侧的阿山后，这家伙立马把难得让萧云刮目相看的沉稳丢了个干净、两眼放光摇着尾巴冲过来抓住阿山舅舅的手掌：“阿山先生，我、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阿山：“？？” 萧云面无表情伸手、抓住丹的脑袋把这货的头颅扳过来：“这就是你打招呼的风格吗，嗯？” “痛痛痛……” 稍待片刻。 丹坐下来揉着脖子，赔着笑脸道：“嘿嘿，阿云先生，我只是太久没有看到你们了才会这么激动……真的，我没有还想打阿山先生的主意，用不着这么看我……” “别扯有的没的，说正事！”萧云呵斥，“卡莱尔信中提及正在边境屯兵，这事儿是你负责的？你靠谱不靠谱？” 丹胸膛一挺，严肃地：“你这么说话我就不爱听了，阿云先生，怎么说我也是克劳迪家这一代最优秀的骑士——” “你小子，还说没想打阿山主意？你是不是骑士跟你办事能力有屁关系？！”萧云起身挽袖子。 丹脖子一缩，连忙道：“等等，确实是我在负责，离这五十里的海岸上已经扎好兵营了，不管敌人是走海路还是从岸上来咱们都能及时应敌，粮草兵甲储备全按卡莱尔的要求严格执行，一点儿问题没有。” “海族方面呢？”萧云道。 “也联系好了，如果敌人从海上来，海族会帮我们的忙制造海上风浪。”丹老老实实地。 萧云点头，转而道：“霍姆斯王国方面，卡莱尔有没有说过怎么做？” “呃……”丹偏头想了想，“前阵尤米用传信鸟送来的消息是，卡莱尔希望等到霍姆斯王国提出干预请求……” 萧云面无表情地盯着丹，直盯得丹心生忐忑、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有问题时，萧云露出了个神秘的、不怀好意的微笑。 丹差点给他跪下了，嘶声喊道：“阿云先生，我真的没有打阿山先生的主意了啊！！” 在场其他人：“……” “你在说什么呢克劳迪，谁跟你说这个了。”萧云和善地道，“尤米的传信鸟还在你这吧，来来，我写封信，你用传信鸟送去给卡莱尔……至于我们的话呢，就先不急着去王城了，你们这儿的风景不错，我打算留下来玩两天，也看看你们圣布里奇的军队军容军貌，这没什么问题吧？” 家底厚实的施法者豢养飞行妖兽充当传信鸟很常见，伊芙琳的飞行坐骑也属于这一类，丹·克劳迪将尤米的传信鸟抱出来绑好萧云亲笔写的信件，当天，几百公里外的卡莱尔就收到了信。 忙了一天的卡莱尔听说有老师的信便是精神一振，急急忙忙跑到书房读信。老师的信是用雪狼人的文字写就的，刻苦学了两年的卡莱尔目前也能做到流畅使用这种文字——然后他当场就把刚喝下去的茶水喷出来了。 跟他形影不离的提姆：“？？” “阿云先生写了什么？”提姆好奇地。 “……老师建议，让丹出使霍姆斯。”卡莱尔擦了下嘴角，神色极其诡异。 提姆不解：“丹？丹去了能做什么？” 卡莱尔神色更加诡异：“老师给了一个……办法，快速解决霍姆斯乱局的办法。” 提姆顾不上礼节，上来抢过卡莱尔手中的信纸低头。他要忙的事儿多且杂，对雪狼族的文字还没到精通的程度，花了稍长点儿的时间读通这封措辞直白露骨的信件，提姆的脸色也和卡莱尔一样变得极其诡异、复杂——就像是便秘了半个月终于上得出厕所，然后发现自己又特嘛拉肚子了一样。 第171章 王子殿下的老师 提姆没有问卡莱尔想不想这么干, 卡莱尔也没有问提姆能不能这么干；这两个圣布里奇年轻一代领军人物默默对视数秒，又默默地各自将视线别开…… 阿云先生（老师）太猥琐了！这么阴损的招数都想得出！ 脸皮不够厚, 开口赞同都做不到啊！！ 好一阵尴尬的沉默后, 还算有点“小弟”觉悟的提姆假咳一声，一脸便秘地：“既然……如此, 我想……我们应当重视阿云先生的建议，卡莱尔，你认为呢？” “……就这么办吧。”卡莱尔极其不自然地。 提姆默默将信纸放在书桌上, 又默默走向旁边书柜，取出钥匙打开锁着的密码箱, 从中取出一份全密封的文件, 拿出来摆在桌面上。 卡莱尔拉开抽屉拿出小刀，割断文件上缠绕的绸带, 划开蜜蜡封死的文件袋, 取出内中两张盖着费迪南德王室之印的小羊皮纸。 都已经开过口了, 提姆也不在乎矜持体面了，深吸口气道：“阿云先生说得没错，霍姆斯的反对者既然拿存在卖国奸贼为借口发动内乱, 那就索性坐实这个‘国贼’谣言、反利用其达成统合霍姆斯国内意见的目的……作为‘切入点’的人, 必须有足够的身份。” “……”卡莱尔足足沉默了十秒钟, 才有些艰难地道，“只是不知，范伦丁国王是否下得了这样的决心。” “总比眼睁睁看着霍姆斯王国乱下去好得多，范伦丁陛下想必能做出取舍。”提姆幽幽地道。 “好吧。”卡莱尔叹了口气, 拿起笔架上的羽毛笔在小羊皮质上书写，边写边苦笑，“见了鬼了，我简直想象不出范伦丁国王看到这封信会是什么表情。” “这事儿的真相，范伦丁陛下想必比所有人都更不愿被人所知……放心吧，卡莱尔，这封信递交到范伦丁陛下手上，‘存活’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提姆半开玩笑地。 霍姆斯王国是重要的盟友，也是南部六国的门户，放任其内乱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当晚提姆便带上盖有费迪南德王室纹章的正式国书出发赶往边境，骑着陆行鸟夜行几百里，于次日早晨抵达了萧云一行人下榻的小镇。 镇政厅会客室内，提姆将卡莱尔王子的命令传达后，无比同情地看向一脸懵逼的丹·克劳迪。 萧云也正和善地看着丹，目光前所未有地怜爱。 “……你们是认真的吗？”丹纯洁地歪着头，试图挣扎。 “这是为了卡莱尔。”提姆道。 “这是为了圣布里奇。”萧云道。 “……”丹转头看向萧云，表情更加努力地纯洁无辜，“阿云先生，我现在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打阿山的主意，还来得及吗？” 萧云和善地看着他，笑而不语。 丹悲痛万分，悲痛欲绝，后悔莫及，悔之晚矣…… 这位被卡莱尔王子殿下亲封为圣布里奇护国军一军少校的骑士，当天下午便在提姆和萧云的双重盯防下带着一个团的兵力出发拜访霍姆斯王国；随身带走的，还有霍姆斯王国的子爵考伯特一枚——这也算是将这个倒霉子爵的利用价值榨干了，计划进行时，这货将作为戏份中并不重要的“国贼”登台亮相……丫反正都跑路到埃利奥特宫避难去了，霍姆斯国内贵族对丫能有好脸色才怪。 “阿云先生，边境的风景其实不怎么好看，不如我们尽快前往王城？”挥挥手送走小伙伴，转过头来，没有感情的提姆便把丹丢到了脑后。 然后提姆便对上了萧云和善的眼神…… 提姆：“……”不，等等，你这个眼神是不是不太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确实有点儿想念卡莱尔了。”萧云笑容可掬地道，“不如这样，我们前往王城，提姆你留下来巡视一番边防？啊，当然，我并不是质疑圣布里奇的备战工作不够充分，但既然敌人最有可能登陆的区域是在这一带，那么警戒工作再怎么加强都是不过分的，你说呢？” “呃……” “昨日我们入境，前三十里地居然毫无岗哨。这座边境小镇的守备工作呢，居然全是围绕镇子进行的，啧啧……”萧云不认同地，“就算是我们草原上的部落，日常巡逻也是必不可少的工作，如果有外敌入侵的话，利用地利之便设置陷阱和阻击点更是应有之意。比如说海岸登陆线那块，挖几排陷坑、坑底插点削尖的木桩不过分吧？如果敌人从陆地上杀过来，那能让大军通过的地界挖点儿陷马坑不过分吧？” 扳着手指头数了一通埋伏袭击、游击扰敌等适合主场玩家、穿越争霸中常见的战斗操作，见提姆神色不太对，萧云便惊奇地道：“你怎么是这个反应，可别跟我说你们打仗还讲究两军对垒列阵喊一二三才开打？那特嘛还打个屁，咋不搞国际友好运动会去？” 提姆一张囧脸：“呃……” 提姆长这么大，不管是陪少爷仔读书还是自己读书、还是后来进了炼金术师协会，读过的前人战例讲的都是将军元帅如何英明神武、如何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算是玩伏击那也是正气凛然地玩；萧云呼啦啦甩出来这么一大堆骚操作，提姆表示，他的接受力需要缓一缓，世界观刷新太快了…… “……我明白了，阿云先生，我会把你的这些建议明确无误地传达给卡莱尔……”提姆勉强地道。 “用不着，我去跟他说就行了。”萧云摆手，拍拍提姆肩膀，“你的话，就先帮卡莱尔把国境地形摸清楚吧。你是本地人，干这个比我们合适，什么地方适合埋陷阱，什么地方适合引敌入伏，你画个详细点的地形图回来，到时候卡莱尔用得着。” 提姆：“……可是阿云先生，你所说的这些战术，我确实没有接触过……” “这没什么难的。哪个地儿最不适合打仗，哪个地儿就是最佳预设战场。哪个地方打起仗来最舒服，哪个地方就适合埋陷阱坑人。主场优势嘛，不就是体现在这些地方了？”萧云微笑着道，“你可以带队士兵出去，看中啥地方了问问士兵的意见，他们是打仗的专家，你是坑人的专家，两两结合，妥当得很嘛。” ——阿云先生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啊！！提姆内心咆哮。 萧云笑容和善，别装了骚年，你这闷骚的气质就很有老阴比的潜质，就是你丫还太年轻，太要脸而已~！ 普利莫&哈里斯默默看着萧云打发走欲哭无泪的丹·克劳斯，又看着萧云送走一脸便秘的提姆·汉弗莱，啥感想都木有…… “行了，我们也准备动身了。”搞定当务之急，萧云拍拍手召集族人，“嗯……嗯？人数怎么不对，大河哪去了，青岩和迷迭香呢？” “有一帮人族把他们叫出去了。”最先跑来的阿山道。 “呃？！什么时候的事？”萧云惊了。 “你和丹还有提姆躲在房间里面说悄悄话的时候。”阿山诚实地。 “卧槽那都两小时前了！”萧云立马就是一身的汗，跳起来往外跑，“快快去找他们——等等别找人把自己找丢了、至少三个人一组行动！” “阿云你先别急……”草根族长伸手把萧云按住，“大河他们是跟镇长的女儿一起出去的，就在街对面的酒馆，没有乱跑。” 萧云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勃然大怒：“哈？这几个小王八蛋才刚出来就学坏，学人泡酒吧？！” 然后这货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整个边境小镇的成年劳动力都被组织起来工作（卡莱尔毕竟是萧云的亲传弟子），大白天里得闲泡酒吧的只有轮休的少部分人，萧云冲进唯一的一家酒馆时，里面半间是空的，另外半间……大约是汇集了镇上所有的轮休期未婚女性，足足几大十年轻姑娘把大河、青岩、迷迭香围在中间。 这等真·后宫待遇，三人却看不出丝毫的享受，大河一脸懵逼，青岩被吵得脑壳痛、龇牙咧嘴的，迷迭香则是昏昏欲睡…… 怒气冲冲跑进门的萧云：“……” 萧云登场，大河激动得站了起来，青岩仿佛看见救星，迷迭香精神一振，瞌睡都醒了。 将这弎逗比解救出来，萧云气得挨个戳脑门：“你们怎么回事，啊，说过无数次不准跟别人走，全白说了这是？还一次三个全跟走了？脑子呢？你们脖子上这玩意儿全是长来凑身高的？！” “这不能怪我啊，她们说要请我吃好吃的我才去的，结果去了以后她们只让我喝很难喝又刺鼻的水，好过分啊！”大河还好意思委屈。 萧云差点没给气死：“你现在就是全大陆有数的厨子点心师了！想吃好吃的自己来！再有下次，你给我陪蓝果修路去！！” 大河秒速正经脸：“绝不会有下次，这种亏吃一次足够了。” 迷迭香抬手指青岩：“我是无辜的哦，我去找青岩玩，给顺带拖走的，你规定的嘛，除了幼崽和雌性不可以去碰人族女性，我才不好强行挣脱的。” “什么？青岩你又跟大河腻一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生不出幼崽不准处对象！！”萧云的声音一下就拔高了。 “我也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有这事！”青岩气到炸毛。 “没这事你往大河身边跑什么？！老实交代，你这货到底是有啥古怪性癖，猫族的雌性哪一个看起来不比大河身轻体柔，你是啥毛病！” “我——” 草根族长及时出现：“阿云，东西都收拾好了。” 萧云气势汹汹转头：“出发！” “噢，出发喽。”族人们&巴尔克见怪不怪地往外走。 普利莫&哈里斯：“……” 没错儿，他们是很清楚阿云从不耽搁时间的性格，可就是习惯起来很成问题…… 在圣布里奇的地界上不用像在霍姆斯那样小心翼翼，卡莱尔给自个儿打宣传战的时候顺带就把雪狼族的声望刷上去了，几年下来圣布里奇人民对让他们穿上廉价毛线衣的雪狼族好感那是刷刷地涨、最低也在友好以上；有这友好度，大伙儿自然不用只靠两条腿慢慢赶路，憋了挺久的木木、大河总算有了现出狼身放松一把的机会。 普利莫主动来挨着萧云坐，趁这机会提出心中疑问：“阿云，你到底是给费迪南德家出了什么主意？那个骑士是不是去解决霍姆斯内乱的？” 同样坐在木木狼背上的哈里斯立马把耳朵竖了起来。 “是的，霍姆斯的内乱从外部很难入手，内部着手的话倒不难。范伦丁王室与费迪南德王室本来就眉来眼去勾搭上了，由卡莱尔提出建议，比我这种异族自个儿找上门去靠谱。”萧云点头道。 “到底是什么办法呢？”普利莫都快好奇死了。 “呵呵……”萧云看了眼坐在前面的哈里斯，“说起来其实很容易——霍姆斯的上层为什么会有一批人如此大胆地采取领地战的方式引发内乱、倒逼王室？如果不能逼出一个结果，那岂不是坐蜡了吗？能做出这么大动作的政客，会毫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后路？” “说重点！”普利莫催促。 “我就是在说重点……推动这次内乱的人中，必然有某个人，或是某几个人获得了确切的、来自第三方的保证，后顾无忧，才敢大大方方行卖国之举。”萧云冷笑道，“慢慢地找出这个内贼太耽搁时间，对于南部六国而言现在的时间可是很重要的。既然如此，那就无须去甄别内贼。” 顿了顿，萧云颇为冷酷地：“由范伦丁王室在冒头的反对派中选择一位有足够身份的政敌，以联邦的名义制造一次足以掀起掀然大波的刺杀行动；向联邦‘出卖’这位上层的人选么也是现成的，咱们顺道捡回来的考伯特正合适。” “王室出面哀悼死者、表达对联邦玩弄阴谋诡计的愤怒，号召全国上下团结一心备战、共御外敌——只要王室掌握了主动权，此时还有谁能继续摇旗呐喊不可与联邦为敌呢？这之前反对派就嚷嚷了多久的国内有国贼，群众基础打得好得很呐~” 普利莫：“……” 哈里斯：“……” “反对派目的是投降，将霍姆斯卖给联邦、赚个好价钱，幕后的知情人必然清楚这不是来自于联邦的刺杀。可他们总不能可能跳出来解释说：这不对，联邦跟我们谈好了要接受我们的投降，对吧？”萧云将手一摊，“而对于不知情者来说，霍姆斯还没有跟联邦正式敌对就被别人刺杀到家里来了，这个时候若还因惧怕而继续激烈畏战，政治资本丢光光；倒不如横下心来奋力一搏、跟随王室走六国抱团路线，看上去还比较有生机……说到底，趋利避害，人之本能。” 普利莫嘴角开始抽…… 哈里斯僵硬地回头，神色特别复杂…… “总之——范伦丁王室只要智商不低于一头极富攻击性的猪，按计划办事、个把月搞定内战问题不算个事。”萧云懒洋洋地靠到体格壮又坐得稳的草根族长身上，“捣腾完了再来跟卡莱尔再续前缘，也必然要比之前听话得多……” “……我开始后悔我的好奇心。”普利莫抬手捏额角，“下次如果还有这种事发生而我又忍不住追根究底的话，你就别理我了，阿云，我不想知道这么多。” 萧云哈哈一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两天后，圣布里奇王城。 收到巡防队传来的老师一行人即将抵达的消息，卡莱尔兴奋地丢下政务、带上官员亲自出城迎接。 “终于可以亲眼得见王子殿下这位传说中的老师了。”新任内务大臣霍克利伯爵矜持中略带期待地道。 让尤米的父亲霍克利伯爵接任内务大臣最开始只是小公主的一句戏言，可之后吧……卡莱尔琢磨来琢磨去，还真没有比霍克利伯爵更适合的人了——身份地位足够、年纪在五十以下（精力体力应付得了工作强度）、有能力又较为可靠的大贵族，数得出的还真没几个。 于是卡莱尔便开开心心地让原内务大臣哈瑞斯回家养老，把小伙伴的老爹请了出来——这也造成了王城内各家贵族对小公主的过度重视，认为小公主能影响到卡莱尔的决策、不住有贵女贵妇想方设法地往小公主身边凑……反正也不影响大局，卡莱尔就不理会了。 “殿下，这样兴师动众地出城迎接一群异族，是不是会有损您的身份呢？” 公然说出这种扫兴蠢话的……是刚当上王宫侍卫队总管没多久的克劳迪子爵，别说卡莱尔嘴角微抽，连刚给雪狼族抬了下轿子的霍克利伯爵眼神儿都有点发直——偏偏克劳迪子爵还毫无扫了王子殿下兴致的自觉，当卡莱尔看过去时，这位侍卫总管正东张西望、皱眉打量城门大道上出入的人群。 霍克利伯爵知道克劳迪子爵也是殿下的“自己人”，但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补救这个同僚不过脑子说出来的蠢话，便装作没有听见，侧头与自己的亲卫低声交谈。 卡莱尔实在是有些无奈，丹的性格有些跳脱，但还是可以放出去做事的，偏偏丹的父亲呆板僵硬、难当大任，只能放在身边盯着，免得他给丹拖后腿——克劳迪家才刚刚脱离暴发户队伍，卡莱尔将丹提升成少校已经招致不少非议，若丹的家人过于无能，对丹今后的成长会是严重打击。 “那是王子殿下的老师，殿下向他的老师表示尊敬，怎么会有损身份呢？”财政大臣眉毛一竖、出声呵斥。 这位财政大臣，算是圣布里奇顶层官僚中的异类——这位老伯爵是位真正的中立派，忠诚于圣布里奇而并不是忠诚于某位王室成员，国王移驾行宫养病对于别人是大事，这位财政大臣却压根没放在心上，依然兢兢业业地做事……虽然他并不算是卡莱尔的自己人，但卡莱尔也有必要向这位老臣表示敬重。 克劳迪脖子一缩，不敢继续东张西望，更不敢吱声，对财政大臣这位最老牌的贵族，克劳迪子爵畏惧其更甚于王子。 “殿下，来了！”一位见过雪狼族的侍卫眼睛一亮，指向道路前端。 大路那头、进出王城的人流中，两头巨大雪狼正小跑而来。 “老师！”卡莱尔激动极了，若不是身后跟了一群高级官僚、他作为王子不能失态，他早就主动迎过去了。 两头巨大雪狼一前一后小跑着靠近，背上皆驮了不少人，擦肩而过的行人偶或有人好奇地伸手去摸狼毛，又被自己的同伴紧张地拉走…… “嘶……”巨狼越跑越近，迎接的队伍中开始出现抽气声，部分人更是脸色刷白地悄悄后退；远看还不觉得，近看之下，那巨大的狼头、灯笼似的绿幽幽大眼珠、大到夸张的爪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丹的父亲、克劳迪子爵便是白着脸后退的人之一，退出几步后他总算想起自己还是王宫侍卫总管，又硬着头皮上前，两腿发颤地紧跟在卡莱尔身后。 “卡莱尔！”狼背上，有人朝这边开心地挥手。 “木木！”卡莱尔抬手挥了下，快步走上前迎接。 先扫视一遍狼背上坐着的人，没发现萧云的身影，又将视线转向两头巨狼，对上让他感觉十分熟悉的亲切（呃）眼神，顿时情不自禁地举起双手、上前用力抱住垂下来的狼首，“老师！” “……！！”亲眼看见这么刺激的一幕，跟着来的王国官僚们真是好悬才控制住没叫出声。 狼背上的人利落地往下跳，萧云忍着让卡莱尔抱了几秒才轻轻甩头：“差不多得了卡莱尔，我跑这段路染了一身灰，给你蹭过去了洗刷起来也不见得能省多少力。” 卡莱尔忍笑松开手：“这一路辛苦你们了，老师。看见你真是让我非常高兴，你比前年的时候大了不少呢。”顺手又撸几把狼毛。 “那是。不介绍一下吗？”萧云用脑壳往后面那一大群华服打扮的人点了下。 “啊，当然，都怪我高兴过头了。”卡莱尔笑着侧过身，抬起右手，“诸位，这位是我的老师，雪狼族阿云。” 萧云将脑壳抬到能让那群人看清他嘴巴的程度，露出个和善的萌系笑容。 王国官僚们：“……” 第172章 贵族议会本质 “这位倍受众人尊敬的绅士是财政大臣林恩·东·柯林斯伯爵。” 圣布里奇的政治体系比之中国式封建王朝稍嫌落后, 底层没有上升渠道、阶级基本不流通，文官集团本质上就是贵族换层皮。 当然, 太过无能的贵族是无法担负王国核心行政工作的，如被请回去休假的哈瑞斯伯爵那类人一般充当的是内务大臣这种看上去职权范围很广、但其实事权大多与别部门重合的职位；这位能担任财政大臣一职的柯林斯伯爵与前者有着明显区别，卡莱尔首位介绍这位老贵族就很能说明了。 管财政大权的换地球上就是首相总统一类的地位，定位清晰明了，萧云笑眯眯地弯地眼睛、吐出舌头、喷出道手臂长的白气：“你好, 柯林斯伯爵, 见到你十分荣幸。” 柯林斯伯爵六十多的人了, 被头大狼靠得这么近还是人生第一次，老头儿脸色有点发白, 姿态倒是保持得挺优雅从容, 矜持地微微点头：“我也是，雪狼族的贤者。” 介绍完了这老头, 卡莱尔又给萧云介绍了文官大臣、军事大臣兼王国元帅、大法官兼法务大臣；这三位跟财政大臣一样, 属于圣布里奇贵族官僚中的领军人物, 只是后三位显然在修养上要比财政大臣柯林斯伯爵差得多——萧云在卡莱尔介绍时刻意稍稍靠近, 这三位就没能绷住顶层贵族的体面, 要么踉跄后退、要么语不成调。 “成色真鸡儿差。”萧云表面笑嘻嘻，内心呵呵呵，圣布里奇国土面积人口啥的放地球上也差不多等于一个省了，这么沉不住气，别说省级，市级都够呛。 卡莱尔知道雪狼族从狼变人要光屁股, 他可不愿自己的老师在这么多下属面前遛鸟，便当做完全没想起这事，亲自走在萧云身边一路步行前往王宫；不管是路人投来的惊异视线还是官僚们的勉强不适卡莱尔全部无视，十分自然地沿途给客人们介绍城市，理直气壮的态度颇有几分萧云的神韵…… 终于进入被内城墙围起来的王宫，没了街面上那些王城市民的大呼小叫，跟着走了一路的贵族官僚们硬是齐齐整整地松了口气——要说这些官僚们也不是说没经历过大场面，可特嘛像这次这样被市民追着看稀罕的事情还是免了吧！ 列队通过王宫正门时，军事大臣便凑近了柯林斯伯爵，压低声音不满地道：“到底是异族，真是毫无体面可言。” 柯林斯伯爵目不斜视，就像没听到军事大臣的抱怨一样，还刻意加快脚步走前几步拉开距离。 军事大臣没料到柯林斯伯爵这么不给面子，大大翻了个白眼。 官员们出城时还能坐车，回来时除了年纪较大的几位骑马外其他人都不得不捏着鼻子陪着王子殿下步行，一个个的累得不行；王子殿下便体贴地让众人在正殿休息，只带着自己的几名亲信将来访的客人们带到偏殿安置。 军事大臣喘着气坐在沙发上，眼角余光看着跟随卡莱尔王子离开的那几名官僚，鼻子里哼了一声。 “霍克利真是将祖先的荣光丢得一干二净，看看他那谄媚的模样，哪儿还有霍克利家的风姿？” 议会院长、事务大臣等人稀稀拉拉出声附和，让军事大臣多少找回些被柯林斯这个财政大臣冷落的颜面，可惜能坐到正殿来的官僚数量不多，众人的呼应差了那么几分气势。 柯林斯伯爵皱眉左右看了一眼，抬手示意亲卫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伯爵，您这是……？”静候一旁的侍卫长连忙小跑过来，躬身请示。 “财政院还有些事儿要处理，我就先走一步了。”柯林斯伯爵随口道。 “是。我这就让人给您将马车叫过来。”侍卫长忙道。 柯林斯点点头，在六、七名大臣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面无表情离开正殿。 这位始终坚持中立风格、连费迪南德家都要敬他几分的老绅士一走，坐在殿中休息的大臣们才反应过来……貌似，他们好像是给丢下了的样子？ 偏殿，小花园中的客用院落。 萧云恢复人身、穿好衣服，出来与卡莱尔的亲信们会面——内务大臣霍克利、侍卫总管克劳迪这两位不必说，卡莱尔这几年逐步拉拔起来的军、政方面的可用之才也都逐一介绍给萧云认识；倒不是炫耀，而是有那么点儿“交作业”的意思……毕竟当初在用人上老师没少指点，卡莱尔挺想让萧云知道他在这方面的努力成果。 萧云笑着与卡莱尔的亲信班底一一握手，稍作攀谈后众人退下，卡莱尔一脸期待地看过来时，他没吝啬夸奖，竖起大拇指道：“这几年你用心了，卡莱尔，外界对你的赞誉你确实担当得起。” 卡莱尔有些不好意思：“老师，其实我……直到两年前才明白到用人也不是件简单的事。直到去年，我才深刻体会到有自己团队到底有什么不同……” “哦，所以你一开始其实是对我的话不以为意的呢？”萧云揶揄道。 “呃……” “别介意，人没有自己栽到坑里去体验一下坑的深度哪儿理解得了多深的坑能摔疼呢。”萧云笑呵呵摆手，“不说这些了。你在信中提过希望我和大河帮助教育你的两位妹妹，对吧，这事儿没问题。此外我有个不情之请，你知道我的族人们在草原上困居二百余年，对外面的世界没有足够了解。如果不打搅的话，我希望能让他们了解一番王城的政务工作运转，当然，是不涉及隐秘的可公开部分，是否可行呢？” “当然。”卡莱尔连忙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哪个城市的市政厅都能看到的东西……那么老师，我先让人去通知事务官做好准备？” “那就麻烦你了。”萧云点头道。 卡莱尔爽快地将侍卫总管克劳迪叫进来，吩咐他去通知负责王城市政的事务官——事务大臣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仍由原本的子爵担任，当然，为了处理事儿方便卡莱尔已经把王国事务部的中层大部分换成了自己的人手，呈半架空状态的事务大臣暂时占着位置也不要紧。 事务官整理好去年的王城市政政务材料前，赶了十来天路的众人正好刷洗一番…… 脏了好几天的族人们互相帮忙着刷洗干净、跳到泳池大小的浴池内玩耍打闹，想下水的哈里斯硬是坐在池边挤不进去；普利莫和巴尔克这两个会享受人生的安逸地躺在躺椅上让仆人修剪指甲，还是狼型的大河和萧云则是趴在带有凹面的流动温泉水旁接受刷毛。 卡莱尔脱了礼服，只着衬衫和中裤，拿着刷子亲手给老师刷洗狼身上的尘土；一开始他这么干时还引得侍卫们不住侧目、挣扎着是否劝阻，但渐渐地，连侍卫总管克劳迪子爵都蠢蠢欲动、有想上前帮忙的冲动……刷洗大白狼啥的感觉很爽有木有，比偶尔自己动手刷马有成就感多了呀~！ 分配给大河刷毛的两位仆人，便是越刷越有劲…… 毛发上的尘土刷干净，萧云站起身，朝躺椅上的绿龙喊：“巴尔克！” 巴尔克懒散地支起上半身，另一手朝这个方向比划了下，便见萧云身上的水汽自动脱离、形成水珠，跟下雨似的往下掉，原本湿漉漉的白毛瞬间变得清爽蓬松……（卡莱尔眼睛发亮） 萧云安逸地抖了抖颈毛，变回人身（王子殿下露出个微不可见的遗憾表情），从旁边架子上拿了块宽大的毛巾系在腰间遮住小鸟，朝浴池里喊：“木木，过来刷毛了！” “来了！”木木爬出浴池，大喇喇走过来。 守在浴室靠门方向的侍卫们一开始还没怎么着，等木木靠近点儿后发现她木有小鸟，一个个眼睛瞪得贼大…… “就不能遮一下……算了。”萧云抽了下嘴角，大伙儿看见这个豪华浴池便嗨皮地脱衣服，想分男女也没机会；招呼木木趴过来变狼，跟卡莱尔一块给她刷毛。 大河给刷得雪白雪白，招呼巴尔克“人肉甩干机”除水后伸个懒腰恢复人身；精实但并不是壮得刺眼的躯干，修长的四肢，硬朗帅气的脸，酷到没朋友的气质，瞬间拉足了侍卫们的仇恨值，连给她刷毛时兴致勃勃的俩男仆脸色有点儿青。 但很快，侍卫和男仆就发现了她也没有小鸟的真相，一个个眼珠子瞪得差点脱框…… 大河精神奕奕地跑去洗澡（人身），阿山被叫了过来。 这位可算是有小鸟了，侍卫和男仆偷偷松了口气、有种世界观被救回来的庆幸感。 然后木木刷完毛走人，下一位走过来的选手是体型极具威慑力的草根族长…… 侍卫&男仆：“……”雪狼族到底是怎样啊！！ 搞定卫生问题的草原访问团兵分两路，一路去往王城事务部参观圣布里奇的政务工作，一路随卡莱尔拜访两位公主。 小公主还年幼，大公主芳龄十八，已经到了让卡莱尔这位王兄十分操心的年纪，用王宫里私下流传的调侃就是，年轻的公蚊子都不许靠近公主居住的偏殿…… 阿云老师肯定不用操心，老师离发情期早着呢；大河更不用操心，发情对象不包括心爱的妹妹；普利莫在守备范围外，绿龙巴尔克的话……以卡莱尔对这头绿龙的了解，完全不阔能。 然后王子殿下便盯上了蛇族行者哈里斯，欲言又止。 “诶，哈里斯还跟着我们的啊。”普利莫有些意外地。 “对哦，你不是只送我们到圣布里奇的吗？”巴尔克大大咧咧地道。 哈里斯：“……” “巴尔克，对陪同我们一路走来的朋友，你就是这种态度吗？”萧云不满地看过来。 “诶？等等，明明是普利莫先说的啊！”巴尔克惊了。 “哈，我说什么了？”普利莫无辜脸。 巴尔克：“……” “走吧，卡莱尔。”萧云伸手搭卡莱尔肩膀上，“放心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蛇性再淫也淫不到跨物种上，人家有两根丁丁，只用蛇身交配，人族没戏的啦~” 绕是哈里斯也差点脚下打滑。 侍卫们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嫌弃这个雪狼族的贤者不优雅呢，还是同情那个蛇族的好…… 草根族长领着另一队人，在侍卫总管克劳迪的带领下来到位于王宫外的王城事务部。 侍卫总管亲自带来的人、又有王子殿下的特意叮嘱，事务部的官员自然不敢怠慢。当值的事务官带着俩文员、客气地将这行草原来客请到会议室内，将去年的王城政务汇报、报告、总结、财政支出等文件铺了一满桌、随君翻阅。 草根族长随手拿起其中一份文件，翻看了下，便转脸看向站在旁边的事务官：“这上面的字我们不认识，能否请你读一下呢？” “……当然。”事务官差点没忍住笑，上前接过文件，貌似礼貌地，“诸位绅士，需要我从头读起吗？” 草根族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事务官淡然点头，掩饰住眼底的不屑，拿出贵族标准的修养、以朗诵的腔调咏读起来：“《第十一大道路面修整议案》，倡导人，议员罗德尼男爵。告诸位尊敬的大臣，第十一大道红枫巷至鸟尾巷路段，上次路面修整已是十三年前……” 圣布里奇的政治结构，王室与诸位大臣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掌管统筹国家大事；但议院好歹也是不够格王宫议政的贵族们刷存在感的地方，当有议员提出议案、通过议院认可便能提交到王宫。 这份文件中记录便是去年三月时由一位男爵议员提出的关于城市整顿的议案。 议院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通过此议案，议会院长将其提交到王宫，通过事务大臣许可、财政大臣拨款，由事务部下发给王城市政厅、与负责监管的议员接洽沟通、在议会的监督下查阅应服役的民夫并进行征召、筹备物资等等，于去年八月正式动工，预计将在今年年中完成第十一大道破损路面修整工作……云云。 抑扬顿挫地咏读这份文件的事务官是相当骄傲的，这件事儿虽是由议院倡导，但真正的经手人其实是他，整个过程条理清晰、步骤明确，堪称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的漂亮政绩。 在得知异族访问团要前来参观后，这位事务官便特意将这份文件放在最显眼处，有心让这些异族见识见识他的能耐……要是能传到王子殿下的耳中就更好不过。 合上文件，事务官微笑着看向安静聆听的草原访问团，毫不意外地发现这帮异族果然被震惊得目瞪口呆。 草根族长&大伙儿：“……(o言o)” 本着虚心求教的学习精神，草根族长擦了把汗，小心地问：“呃……请问……如果我们没有听错的话……这份文件上的意思是，为了修一条长度八百米、宽十二米的街道……路面，前后筹备了……五个月？” 说到后面，草根族长那把低沉醇厚的嗓音都颤抖起来了。 事务官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点头道：“对，这是各部门协商的成果，每个部门都在此事中尽职尽职、毫无懈怠，全面杜绝渎职可能——”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只要没瞎，就能看得出这群草原人表露出来的震惊貌似跟他想象的不是一回事…… “也就是说，动用了这么多人、花了这么多钱，修条路居然要一年以上？”迷迭香表情极其精彩地，“那要是我来你们这里做事儿，我肯定是最勤快的那个吧？” 青岩侧目：“你小子还是挺自觉的嘛……” “太离谱了，是要怎么做才可以慢到这个程度的？”木木匪夷所思地，“就算是挖八百米的河道也要不了这么久啊，还带修河堤、架桥面，就算再挖长一倍也不可能用这么久啊？” “草根，我们工厂通往精灵港口那条十六公里的土路花了多少时间来着？”阿栗族长道。 “我想想……当时阿月他们和我们一起修的，还有精灵的附庸种族帮忙，只挖了两米路基、回填土方再铺碎石路面……好像是修了一个月？中间有段路不好弄，填了一截烂泥地，开石头花了不少时间。”草根族长发现事务官的脸色极其难看，连忙善良地给别人刷点面子，“我们那个是在野外修路，他们修的是城市里面，应该是要比我们麻烦很多吧。” “呵呵。”青岩冷笑，倒是没有吐槽。 迷迭香可不是给别人留脸的性格，比划着道：“能麻烦到哪去，也就是运送石材土方方面多费点功夫吧。要留出行人通行空间那就从中间分一下、先修一半，铺好路面能走了再修另一半，耽搁不了多少事。” 草根族长发现阿云可着劲儿收拾迷迭香是有道理的…… 受到此等“羞辱”，身为贵族的事务官是怎么也不可能忍得下去的，当场翻脸不够底气，拂袖走人倒没问题。 脸色黑如锅底的事务官走了，一脸愤恨恼火地两位文职人员却不敢走……偷偷将视线投向带异族人来的侍卫总管，这俩文职人员一下理智断线，也选择了拍屁股跑路。 侍卫总管克劳迪靠着儿子跟王子殿下哥俩好骤升高位，原来的官僚集团没少给他脸色看，这会儿见向来趾高气扬的事务部灰头土脸，这个政治嗅觉等于零的边缘贵族笑得幸灾乐祸，丁点儿不带掩饰的。 “把人气走了，没人给我们念了。”草根族长瞪迷迭香。 “带回去找卡莱尔让人来念咯，反正这些不是随便我们看的嘛。”迷迭香无所谓地。 草根族长犹豫了下，转头去看带他们来的克劳迪。 嗯……这个长得和丹一个样的人族，看上去实在是不怎么靠谱…… 没辙，草根族长只好让大伙儿各抱一摞文件，先回王宫再说。 不得不说草根族长的直觉挺准，克劳迪子爵确实不识字……回王宫里找卡莱尔提了一嘴，卡莱尔当即就安排了俩女官过来，压根没指望自个儿的侍卫总管。 女官到场，大伙儿总算能继续了解别国行政措施，然后吧……世界观那是疯狂刷新，频率高到让人应接不暇的程度，别说修条街道拖半年了，清理护城河的提案扯皮两年还停留在纸面上…… “哈哈哈哈……” 当晚，萧云回到卡莱尔给安排的小花园中的客房，面对大伙儿的困惑不解，先笑了个十秒钟的。 “其实不是圣布里奇行政效率低下，而是作为行政核心的王宫会将事件按优先级分类，并非急于处理的事务，自然是丢给下面的部门慢慢折腾。”萧云拍了下女官给大伙儿读过文件，笑着道，“至于议会扯皮呢，这里面还有个圣布里奇独有，或者说人类王国独有的潜规则……大家今天也听了不少了，说说看，是什么潜规则影响着卡莱尔的国家呢？” 大伙儿面面相觑，机智如迷迭香、大河，天然黑如阿栗族长，皆一脸茫然。 “我们部落里，除了海苔他们几个，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要承担起应尽的劳动义务。”萧云笑道，“而在人类王国这边呢，有一部分人是不用承担劳动义务的，他们自出生起就面临着混吃等死的人生，无须流血流汗、无须辛勤辛劳，物资充足的生活就在等着他们。” “你说贵族，对吧。”迷迭香插口道。 萧云点头：“人类王国的统治者是王室和贵族。大家都知道，偷懒式的权力分封封建体系下统治人群这种事儿是很轻松的，少部分有一定能力的贵族辅佐王室就行了，用不着那么多……可是不用这些贵族、只是养着吃白饭吧，就算王室愿意，贵族们也不肯啊，不管事儿哪来的权力呢？没有权力怎么证明自己身份高贵、怎么给自己捞外财呢？” “于是，贵族议会就出现了。”萧云笑呵呵地，“不愿意到地方上去当治安官、执政官，又没能力参与王宫议政，偏偏又一心想找存在感、想对国家大事比手画脚的贵族，全塞到这个贵族议会里。” “议员人多，人多就容易扯皮，扯皮就很浪费时间，让这个议会来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他们提议案并决定议案是否可行的权力、执行议案的监督权；一帮子贵族议员为修条路扯皮个把月，又为在这种于国而言无关痛痒的政务中抢‘正当贪腐权’掐得风生水起，这帮空有嗓门的家伙就碍不了事了。” 大伙儿：“……(o言o)” 普利莫一脸呆滞，从这个角度去解释各国贵族议会，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绝对是前无古人……估计也看不到来者。 默默坐在角落里的哈里斯震撼过后，清冷淡漠的五官渐渐流露出少见的情绪。 “但是，这仍然是偷懒的、走捷径的处理办法。短时间内看上去不错，能解决问题，隐患却是无比巨大的。”萧云面色一正，“脑子清楚的国王和执政大臣知道贵族议会是怎么回事，捏着鼻子随他们跳确实是误不了正事。可是国王若是智商不在线、或是不够强势，又或是执政大臣搞政斗时将贵族议会当成棋子利用、不慎真给了议会真正的决策权，那么不夸张地说，国家就走上完蛋倒计时了。” “诶？！”大伙儿惊了。 第173章 雪狼族王城见闻（一） 任何世界的历史都必然是螺旋式上升的, 奴隶制度比原始社会有其先进性，权力分封封建制度比奴隶制度先进，中心集权封建制度比分封制度先进——说到底，任何时代的社会变革往前推进都是为了进化, 而不是为了退步；站在历史下游的后人诟病的某种制度, 事实上在出现初期都是因其具有先进性才能被当时的人们接受并拥护的。（就连文明之癌在中世纪时期对比黑暗欧洲都有一定的优越性） 这也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世界不是静止的，世界是随着日新月异的变化而变化的, 任何在出现初期具有先进性的制度，如果不能与时俱进地跟随世界变化而变化, 就很难保始终领先地位。 乃至于, 许多人为创造的制度甚至会背离创造者初衷…… 类似的例子在地球上不要太多, 赵匡胤看不起穷措大、抬文官压武将，结果么就是无限膨胀的宋儒把大宋玩儿残；鞑子皇帝为保满人江山打压火器邪教吹嘘八旗骑射无敌, 吹得满人自己都信了，明朝时跟上世界潮流的火器发展硬是让满清一朝自废武功：英国佬搞的愚民政策就不用说了，白左逆袭上下两议院，难民笑话、脱欧笑话估计还能让地球人民看个十几年。 圣布里奇的上代当权者、行宫里养病的老国王也闹了类似的笑话，贵族议院居然能蹬鼻子上脸地热烈讨论国家投靠（卖）联邦还是投靠（卖）教廷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问题……要不是卡莱尔这个王子上演了一出千里走单骑悍然奋起、把差点脱轨的国家政策拉回来，没准儿在这个冬天圣布里奇王城的街道上已经能看见来南方度假的“上等人”联邦贵族了。 萧云把这内中涵义给大伙儿细细一分析，就算是自家内部从来不搞偷懒式政治的族人们也听得一头的冷汗…… “偷懒, 走捷径, 一时能图便利，长久下来危害可太大了。”草根族长不无唏嘘地，“我们部落里绝对不能这么干。” 连大河、迷迭香这俩也忍不住点头赞同, 确实他俩喜欢的是过不费心思的省事日子，但重点是“不用很累就可以享受人生”、而不是跟现在的愉快生活说拜拜哇~！ “人类王国贵族阶级的形成原因是啥大家都已经很了解了，这个奇葩毒瘤群体本质上就是偷懒式政治，简称懒政的具象化，因懒政而诞生，因分封的特权而壮大，最后，成为拖累集体前行的累赘，存在感十足且还没法根除，否则必然让整个集体伤筋动骨。”萧云笑着点头，复又认真地道，“咱们部落现在还没到这一步，但我们必须警惕我们之中未来会不会出现这个病态的怪物。所以我要求大家都要仔细看，仔细观察，全面认真地了解清楚这个建立在懒政和特权上的毒瘤，引以为戒。” 大伙儿齐齐点头，阿栗族长目露精光，铿锵有力地道：“种田的时候不把土翻好粮食就会减产，盖房子的时候不把地基挖好屋子就没法长住。部落发展也是一样的，谁想在前期偷懒、要特权，谁就是咱们大伙儿的敌人。” 萧云不由得对栗族长比起大拇指——不愧是雪狼人中少有的懂得钻空子的精明人，对于“同类”的警惕性也是妥妥地~ “今天你们去的事务部其实还算好了，事务大臣已经被卡莱尔架空，里面的人半数是卡莱尔的人，除了修补路面、清理护城河这种丢给议员玩儿、赏他们小钱的杂事，其他事儿处理得还算像样。”萧云道，“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大伙儿可以到更多的部门乃至贵族议院去看一看……记住了，只带眼睛耳朵，别带嘴，虽然咱们并不打算跟这些卡莱尔正努力淘汰替换的官僚打好交道，但得罪人太多也不是好事。” “明白了。”众人乖巧点头。 “还有，明天迷迭香你跟我走。”萧云又道。 “你想干什么？”迷迭香警惕地。 萧云一脸嫌弃：“你说我干什么，你这家伙惯常随着性子乱来，自己没点数？你就不能跟青岩好好学学？” “……”迷迭香看了眼挂着冷笑的青岩，更加不爽了，“你确定真要我跟他学？” 萧云盯着青岩看了几秒：“也是……青岩，明天你也跟我。” 青岩：“……”卧槽躺着也中枪！ 次日，萧云还真放了巴尔克和大河自由，一大早就来猫族住的房间把两头大猫拎走。 夏盯着俩族人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该羡慕呢，还是同情…… “夏，过来开个会。”隔壁屋的草根族长大声喊。 “来了。”夏赶紧起身，把腰带系好、抬脚出门。 “今天我们去市政厅，主要观察对象是……呃，市警司、城防队、还有那个……叫啥来的？对了，市场管理处。”草根族长把人叫齐，开始分配队伍，“阿山、巴尔克和我去市警司，木木、阿树和夏去城防队，阿栗和大河、哈里斯去市场管理处。夏，阿栗，咱们三个负责做好笔记，阿栗你看着点大河，有没有问题？” “什么叫看好我啊，我还会丢了吗？”大河抗议。 草根族长语重心长：“大河，我们是不觉得你和我们有什么不同，但在别人看来你比较不一样，阿云都说了要把你安排好，咱们总要听阿云的吧，还是你愿意去跟着阿云？” 大河想起昨天那让人蛋疼的遭遇，连连摇头，又用力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着阿栗。” “等等！”巴尔克严肃地开口，“为什么普利莫都可以自由活动，我却得跟着你们？” 一群雪狼人用“你能不能有点数”的眼神儿无声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啊！认真说来我才是最年长的那个哦！”巴尔克高声道。 草根族长拿起灰矮人装订的树皮纸笔记本发给夏和阿栗：“本子带好，看到什么理解不理解的事情都尽量记下来，咱们回头再一起研究。夏，你看好木木，不要让她乱跑乱说话……” “诶——我比大河听话很多哦！”木木不高兴了。 “放心吧。”夏给了木木个安抚的眼神儿。 “你们是故意无视我的吗？！”巴克尔喝道。 “走了巴尔克，这儿的比埃利奥特宫热闹哦，早点出去还能顺便逛一逛。”草根族长招呼。 巴尔克……默默地跟了过去。 侍卫总管克劳迪已经等在小花园里了，带来三队侍卫分配给参观王城的草原访问团，又亲自把人送出王宫，这才跑去给王子殿下报信。 正殿议事厅，卡莱尔与两位公主正与大臣们例行议政，处理政务的效率与雪狼人们见过的事务部文件完全是两个世界——某座城市的税率浮动、某个监狱的罪犯移交到采石场的具体流程审批手续、哪些庄园主的农产品是不是由王室统购等，基本上都能在十几分钟到半小时内敲定。 当然，这也是卡莱尔大力改革后才出现的情况……国王当政时，议事厅例行议政充斥着议员与大臣间、议员与议员间无休止的家长里短道德攻讦，拉帮结派地掐架是每天议事厅里的主要戏码。 而做到这一步的代价是，有资格进入议事厅的大臣数量比起国王当政时减少了近一半。 卡莱尔展示了敢于让人提前退休回家养老的铁腕，私底下没少被诟病，表面上倒是好处多多，至少能把大臣们拉到“做事”这个范畴里来——不就事论事、只晓得互相攀咬等于给了王子殿下把双方都踢走换自己人上位的机会，大臣们也不傻……这才出现目前这人员精简却提高了办事效率的良好局面。 克劳迪在议事厅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看见疲惫的大臣们从中走出，他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老老实实躲到了柱子后面；大臣们走完了、两位公主也叽叽喳喳地离开了，这才从柱子后面出来，进厅内像王子汇报。 “你做的很好，克劳迪。”卡莱尔点头赞道，“对了，昨晚有没有人请求拜访我们的客人？” “暂时没有，殿下。”克劳迪恭敬地。 卡莱尔有些想笑，老师刻意以狼形态进城确实打消了不少人钻营的念头，不然的话，那些急于讨好他这位板上钉钉下任国王的贵族不会放过与他的老师结交的机会。 “若有人找上你，记得先汇报到我这儿来。”卡莱尔叮嘱了句，便让克劳迪下去。 受老师的言传身教，卡莱尔其实并不反感贵族中有人不顾体面地讨好钻营……比如这次，如果老师都刻意以狼形态给所有人留下深刻影响了还能有人找上来，那么这样无底线的人也不是不能拿来一用——他对臃肿的贵族官僚极其厌烦，早就恨不能放开手脚削减治理一番，只不过是这样的脏活儿的目前还未找到合适的“刀”罢了。 “大狗狗！” 两位公主回到偏殿，小公主看见等待多时的萧云便是眼睛一亮，嗨皮地冲上前抱住萧云的腰。 萧云：“……” 青岩“噗”地一声，迷迭香放肆地笑粗声。 “公主殿下……”萧云稍稍用力将小公主从身上撕下去，微笑道，“今天有大猫猫哦。” “诶？”小公主的眼睛顿时更亮了。 青岩&迷迭香面色变了。 萧云转头看他俩，先是盯着青岩，后又盯着迷迭香：“嗯……迷迭香，你来陪小公主玩。” “怎么不是青岩？！”迷迭香立马背叛同族情。 “黑猫不吉利。”萧云面无表情。 “哈啊？！”X2 “昨天大河就陪小公主玩得很开心，你总不至于比大河还不如？”萧云道。 “所以大河看见你带走我俩才会满脸的庆幸是吗！”迷迭香喝道。 “阿云云……”小公主被吓到，抓紧萧云的衣摆。 萧云转脸看青岩：“他要不来，就是你来了。” 青岩背叛同族情也很快，立即动手袭击迷迭香、把人摁住剥衣服…… “大公主，请先进屋内吧。”萧云笑呵呵挡住嗷嗷叫的迷迭香，朝脸色红通通的大公主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公主赶紧鞠了个躬，提起裙子目不斜视地快步跑进屋，倒是侍女们有些放肆，不住回头…… 卡莱尔进入公主们居住的庭院时，进门便看见一头无精打采的雪豹坐在草地上，被调皮活泼的小公主当成攀爬道具爬上爬下…… “换成迷迭香了啊。”卡莱尔笑着朝雪豹招手。 “哼。”迷迭香没好气地把脑袋别过去。 经过庭院进入大屋，才刚走上台阶，卡莱尔便听见老师的声音： “……殿下你看这位黑皮，戴上礼帽遮住耳朵的话，像不像一位充满异族魅力的热带王子？这个放纵不羁的眼神儿是不是挺迷人？但事实上他并不喜欢晒太阳，也对撩拨年轻姑娘没有兴趣，其实他是个无趣到了家的家伙，做任何事儿一板一眼，相处超过五天就会让人对他失去兴趣，连尤米·霍克利对他都难以产生想法……” 卡莱尔忍住笑推门入内，便见黑豹青岩嘴角抽搐地被老师拿来当例子对大公主进行识人教学…… 卡莱尔正想开口，却见老师将手朝他指来：“而你的哥哥呢，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咱们都得承认这是位风度翩翩、极富魅力又身份高贵的适婚王子。可了解他之后吧，咱们就得承认，任何少女的幻想在这位王子殿下的身上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他的国家、他的臣民和他的野心都必然排在婚恋对象之前……” “老师，用不着拿我当范例吧？”卡莱尔嘴角也开始抽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萧云头都没回，继续对一脸僵硬的大公主谆谆教导，“皮相酷帅不过大河，然而她是异族还是雌性，身份地位才能丰富不过你的哥哥卡莱尔，然而在这种有能力有理想的男人眼中所谓的爱情远远不如事业来得重要，所以你看，爱情这种东西实在是毫无价值，剥离文青……文艺青年给这种交配冲动强行粉刷上的脂粉，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人到了某一特定年龄段时喜爱的玩偶、宠物之类的东西罢了。你现在还喜欢小时候玩的玩偶喜欢到要死要活、一天也离不开吗？” 大公主小脸刷白：“……并不。” “这就对了~”萧云拍大腿，“德维特大公妃介绍的青年贵族，他有大河帅吗？有你的哥哥能干吗？你见过那个青年贵族几次了，对吧，你对他的喜爱有你小时候对心爱玩偶的一半吗？” 大公主神情纠结：“嗯……” “什么？！”刚坐下的卡莱尔差点没跳起来，“萝丝，你见过青年男子？！” “别这么大声，我们都听得清。”萧云无所谓地摆摆手，“王宫每天这么多人来来去去，总会有你看不住的时候。倒不如让萝丝殿下接触尽可能多的优秀青年，见过茫茫多的猪跑，还会被某块猪肉轻易勾走？” 这个比喻听得卡莱尔和青岩嘴角直抽…… “对不起，王兄，我应该尽早告诉你的。”萝丝公主紧张地抓着裙摆，低下头。 “我不会允许德维特大公妃再来了。”卡莱尔额头浮出青筋。 “卡莱尔，你这个态度会让萝丝殿下以后更不敢和你商量事的呀。”萧云不赞同地道。 卡莱尔想想还真是，只好把恼火压下去：“是我冲动了，老师。” “其实萝丝殿下面临的问题，并不是她多么沉迷‘爱情’，而是有人希望她为爱着迷、为爱疯狂。”萧云冷静地，“她这个年纪正是容易被人影响的时候，所以这不是萝丝殿下本人的错，而是他人的错。” 大公主轻轻抬起头，从神色上看，这个腼腆内向的公主似乎十分被触动。 “是。”卡莱尔缓缓点头，有些惭愧，老师总是能够如此冷静，这正是他需要学习的。 “我的建议是，不必让大公主困居楼阁、永不见人，没有足够的阅历和见识人就很难成长，我不是也把我的族人从草原深处带出来了吗？要说容易被骗，他们可比萝丝殿下糟糕多了……”萧云叹气，“但总是要放手让他们成长的，毕竟我不可能盯着他们一辈子。萝丝殿下于你也是一样，卡莱尔，担心她被人所骗，倒不如让她提早学习着了解人群，知道什么样的人对她说的话是有目的的，知道如何防备别人的恶意。” 身为族中的幼崽却以长辈的立场说这样的话，然而在场的人却奇妙地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反倒是默默点头赞同…… 卡莱尔苦笑道：“我得承认，费迪南德家对女儿的教育实在不足够用心，连我也犯了这样的毛病。” 萧云笑而不语。卡莱尔这个当王兄的只是被困在思维惯性困局里，说到识人辨人、辨别谎言欺骗，王室的精英教育不可能没有涉及——只不过以往国王只考虑将公主当做联姻的工具、放任她们天真地成长罢了。 这个就不用特意点出来了，有间亲的嫌疑…… 圣布里奇王城，大街上。 戴着帽子的阿山、草根族长与巴尔克在一队侍卫的陪同下穿过第九大道前往市警司。 从地图上看第九大道并无特别之处，真来到地方才发现，这地儿非常特殊——充斥着酒馆、赌场、计时酒店、香水铺、金店、廉价食品店等店铺，大白天里路边就游荡着酒鬼、街边躺着输干净了没法儿回家的赌徒；神色憔悴浓妆艳抹的女子站在小巷口朝外打量，三两成群并肩而行的男人中总有些人眼神冰冷得像是掠食的秃鹫。 进入这条街区，阿山和草根族长便不约而同捏住鼻子，表情十分地一言难尽……对于雪狼人而言，无论是廉价香水味还是酒馆、赌场的气味都极其刺激鼻腔，偏偏这条街最多的就是这三种味道。 巴尔克大爷两手插兜，大摇大摆走在前方，他那头打理精细的绿色长卷发上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别满珠光闪闪的发饰，只戴了个带水滴型宝石的发箍，除骚包的蜘蛛丝长袍外全身上下首饰加起来不足十件，这是审美被走极简风的萧云影响之故——但看起来还是很骚包、很款爷。 这位绿龙大爷对人族的女子完全木有兴趣，那冷淡的眼神、放肆的气场，揽客的妓女再眼瞎也不会上来撞铁板；然而红灯区除了妓女赌徒酒鬼嫖客外……就数“有活力的民间人士”最多，即使巴尔克身后跟了俩“保镖”、一群穿着常服掩饰身份的“打手”，依然被人盯上、悄悄跟在了后面…… “就算是圣布里奇的王城也避免不了有这种糟糕的地方呢~”巴尔克大爷毫无自觉地吐槽道，“不过比起瓦伦丁和埃利奥特宫，这种老鼠和蟑螂聚居的街区至少看上去还算干净。” 阿山：“哈？你说啥？” 巴尔克侧头：“你只是捏着鼻子吧，连听力都失去了吗？” “小心。”草根族长忽然出手，右手摁住巴尔克的肩膀将人强制停下，左手伸出、轻巧稳当地扶住往巴尔克撞过来的薄木箱子。 抱着箱子的人面色微变，一咬牙、想装作脚下打滑继续往巴尔克身上倒，忽然手中一轻、用来“碰瓷”的薄木箱子硬是被人单手接过去、平平稳稳地悬在半空中；而他本人也没成功倒下去，一条强壮的胳膊从巴尔克身侧伸出、拎住这人的衣领子，强势地把丫提了起来…… “都说了小心啊。”草根族长皱着脸把这个摇摇晃晃冲过来的家伙拎到一旁路边，薄木箱子塞回人手中，捂着鼻子归队。 碰瓷者：“……” 躲在四面暗处的同伙：“……” “——再来！”有个声音不甘地。 两分钟后，一名行色匆匆的行人从巴尔克等人身侧穿过，擦身而过的瞬间，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钱袋掉到了地上。 丢下钱包的人目不斜视、眼望前方，但却没能成功走人…… 阿山一手捂鼻、一手伸过来将这人后衣领抓住，手腕一抖，硬生生将这人面向转了180度，大手按住这人的后脑勺、强迫人低头去看路面上“弄丢”的钱袋，然后收手，跟着巴尔克大爷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远。 丢钱包的人：“……谢谢。” 躲在四面暗处的同伙：“……” “——再来！！”有个声音恼火地。 又两分钟后，快要走出第九大道的巴尔克一行人，忽然看见一名神色焦急、穿着轻飘飘的白色长裙却还跑得飞快的年轻女子从小巷中跑出，边跑边喊救命，并往巴尔克等人的方向慌不择路地逃来。 这名白裙女子身后的小巷又快速追出几名神色凶悍的大汉，边追边喊站住。 绿龙大爷会在意凡人生死吗？并不，巴尔克只看了逃来的女子一眼便移开视线。 草根族长倒是很有一副热心肠，放下捂鼻子的手，神色严肃地走出队列。 “……嗯？”草根族长抽了抽鼻子。 下一秒，草根族长便退回了队伍中，继续捂着鼻子朝前走。 白裙女子一脸懵逼，都忘了继续喊救命，茫然地从他们身边跑过。 追过来的凶恶大汉：“？？” “诶，不用管吗？”阿山好奇地回头打量。 “那个人和后面那几个人，气味味道和之前抱箱子和丢钱包的人很像。”草根族长道，“这么连续的来也太巧了，好像是阿云说过的，那种专找我们这种外乡人下手的骗子设的局。” 阿山：“呃？！” “碰瓷啊，丢钱包啊，赌硬币在哪个碗里啊，搭讪卖偷来的假珠宝啊，还有明明是一伙人却装成被迫害被欺负啊……阿云不都说过的嘛，你忘啦？” 阿山：“啊，对哦。”又回头看了眼，“真的唉，他们不追也不跑了，凑在一起了，还在瞪我们诶。” 逃命女子&配角大汉们：“……” 躲在四面暗处的同伙：“……” 第174章 雪狼族王城见闻（二） 王城市警司位于第九大道与第十大道交叉的路口, 门临闹中取静、环境优雅的街心花园, 两侧是档次不错的酒店和成衣卖场。 作为王城仅次于城防队的官方暴力机构, 市警司有着四层高、带大厅的门面楼, 通过大厅进入内部, 可见到停着二十几辆专用马车的庭院；庭院左边是市警们的办公区域、审讯室、临时拘押室等, 右边是警司们的独立办公室、档案室、会议室、物证收纳室等；庭院后方那栋以厚实石砖为主体、窗户高且狭小的建筑，则是市警司独有的市内监狱。 “……上到凶案罪犯，下到盗贼、街头骗子, 只要是不涉及职业级强者的案件皆由市警司处理。轻度罪犯拘押三到十日释放，如是需要法庭审判的罪犯，刑期一年内的犯人由本警司的监狱自行关押, 一年以上则押往矿场强制劳作。” 陪同的侍卫将克劳迪总管的信物递交给接待大厅的柜台后, 当值警司中便出来了一位接待参观的草原访问团，将众人请到大厅一侧的会客室中喝茶聊天。 这位警司相当年轻, 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这样年轻便能担任警司（类似于警长、刑侦队长）一职, 必然有着不错的出身且足够机灵；当他发现接待的客人中有两人举止粗俗、手脚粗大后，献殷勤的对象便盯稳了怎么看都极其有大贵族（甚至王室）气质的巴尔克。 可惜, 巴尔克大爷不是想讨好就能讨好的, 这位警司矜持谦恭热情地围着他讲解半天他压根没听进去, 反而是一脸无聊地左顾右盼…… 警司：“……” “具体来说, 做了什么错事的人会被你们抓捕呢？”草根族长拿着炭笔本子，特认真地记录。 警司先看了巴尔克一眼，见这位疑似大贵族并不反对, 便开始介绍起王城的治安律……与别的城市没什么太大区别，偷窃财物、斗殴伤人、聚众闹事、毁损公共设施、强女干、杀人——等等违法乱纪行为皆是市警司的管制目标。 草根族长边点头边快速记录，经过埃利奥特宫时没机会，瓦伦丁和波顿领的治安律部落都有系统地进行过收集，与圣布里奇的王城治安律倒是大同小异。 讲解的警司有些惊疑不定，目光不住朝下笔如飞的草根族长看过来……中国人看见李逵吟诗作赋是啥感受这位警司就是啥感受，比别人小腿还粗的手臂居然也能用来拿笔？！ “很无聊啊草根，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啊！”巴尔克终于不耐烦了，耍性子地拍沙发扶手。 “再等等，一会咱们去看犯人就好玩了。”草根族长随口安抚，“警司先生，你请继续。” 警司：“……” 巴尔克转脸看阿山：“不如咱俩去逛街？跟草根一块儿太没劲了。” “我不和你去逛，你总是嫌弃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再好的心情也给你说没有了。”阿山摇头。 “连你都嫌弃我吗！”巴尔克拍扶手。 “是你嫌弃别人好不好。”阿山直说大实话。 “那我不嫌弃你，至少今天不嫌弃。” 阿山懒得给他好脸色了。 “草根你看，连阿山都这样！”巴尔克还有脸告状。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看犯人。”草根族长把治安律记了个大概，合起本子起身，“警司先生，可以带我们去参观拘押处吗？” “……好。”警司暗自咽了口唾沫，他看走眼了怎么回事，难道这个莽汉还是大贵族管家之类的……？ 左侧大楼中，从一楼除门厅进去便是临时拘押轻度罪犯的拘押室，铁栅栏隔出一个个小隔间、关了不少人在里面。 “红枫巷入室盗窃的窃贼，偷了一户人家柜子里的面粉、调料，执行鞭刑后拘押十天。” 窝在角落里的少年人脸上还有青紫鞭痕，畏惧地看着随意地指向他的警司。 “踩踏安普顿男爵家花园的小贼，男爵要求关押八天以上。” 满脸不爽的瘦削男子狠狠地一眼瞪来。 “在第九大道打架闹事的酒鬼……” 两个酒糟鼻的汉子争先恐后地冲过来抓着铁栅栏朝外喊：“警司先生，红木酒馆的柜台真的不是我打烂的，是他！” “你说什么？明明是你拿椅子砸坏的！” “放屁，我砸的是你！” 警司懒得理他们，自顾自走向下一间：“弄脏塞西尔男爵家大门的摊贩，十天拘押。毁损贝克花园公共财物的混混，六天拘押。奥德里奇勋爵家的仆人，打伤了一位市民，五天拘押……” 这位警司对拘押处里的犯人如数家珍、每一个都报得出来历和拘押期，可说是相当地能干，也难怪能从数位值班警司中毫不费力地竞争到接待王室的客人的业务。 这样的兢兢业业的人才若是落入了卡莱尔王子的法眼，没准儿真能获得重用……卡莱尔暂时还没朝基层部门下手，但这不过是迟早的事。 可惜的是，这位警司卖力的表演……找错了观众。巴尔克一开始还有些兴致，看了几个灰头土脸的犯人就没啥兴趣了，一只耳进一只耳出；草根族长&阿山呢，则是神色越来越诡异…… 阿山拥有全族最强·过耳不忘记忆力，听警司介绍到一半便发现这些“罪犯”中至少有三分之一并不符合王城治安律的惩罚规定，表情就特别地困惑；草根族长呢，则是渐渐地体会到阿云所说“法规和执行是两码事”到底意味着啥，神情相当地微妙…… 萧云叮嘱过带眼带耳不带嘴，所以阿山和草根族长啥也没说…… “这就是在押的轻度罪犯了。”参观完拘押室，能干的警司矜持而略带自傲地，“监狱参观需要司长阁下许可，我可代为申请，几位贵客是否有兴趣呢？”视线落到巴尔克身上。 巴尔克瘪着嘴，怨气十足看向草根。 草根族长无视这货，礼貌地：“当然，麻烦你了，警司先生。” 警司直接默认草根族长是管着少爷仔的管家、家教之类的了，将客人们带回会客室中稍作等待，精神奕奕地去找司长请示。 这人一走，巴尔克便跳了起来：“一群关在笼子里的人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要看的话我抓点给你们看个够行不行？草根你答应过我可以去逛的哦！” “我们来的时候不就逛过了吗，走了整整两条街道呢。”草根族长道。 “那也算？！”巴尔克惊了。 “别急嘛，总要把任务完成才好去做别的啊~~”草根族长给阿山打个眼色，两人合力把巴尔克摁了回去…… 这边巴尔克不甘挣扎，一墙之隔的市警司接待大厅内，一名披着围巾的妇人在仆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员立即拦了上去：“夫人——” “别拦着我，我要见司长阁下！”头发有些散乱的妇人尖叫道，“奥德里奇占了我们家在龟尾巷的店铺、这事儿整个龟尾巷的商家都可以作证！你们为什么不管？你们市警司不就是管这些的吗？！” “请冷静，夫人，商户之久的纠纷属于市场管理部的管辖范围，即使你找再多次司长阁下也没有用啊，我们市警司管不到这块儿……” “可市场管理部的人说要证明那是我们家的店铺必须要有市警司出示的证明啊！那是我们家经营了好几年的店铺，一家人的户籍就在那儿，为什么市警司不能给我证明？！” “夫人，你们家在市警司的户籍是十年前登记的，我们的档案中可以证明龟尾巷71号住宅确实为你家所拥有，但那之后你们家私自将住宅改建成店铺却并不在我们的档案登记中，所以市警司只能出示你们家的住房证明……奥德里奇勋爵若是占了你们家的房屋，我们市警司自然会与勋爵沟通，至少赔偿你们家的房子……” 妇人听到一半便失去理智、高声尖叫：“住宅跟临街的商铺比起来能值什么？！难道奥德里奇随便丢个巷子里的破烂房子就能把我家的商铺换走吗！你们这是渎职、你们是奥德里奇的帮凶！！” “请冷静，夫人，你可是亲眼看见我们抓捕打伤你丈夫的犯人的！” “可你们只抓了奥德里奇的男仆啊！” 大厅中出入的人员一脸嫌弃憎恶地避开大吵大闹、与警员拉拉扯扯的妇人，“不体面”、“不知羞耻”之类的话连会客室里都能听见。 草根族长和阿山全程听下来，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沉重。 “奥德里奇？怎么听起来有些熟悉？”巴尔克面露疑惑。 “刚才看到的罪犯不就有个奥德里奇家的仆人吗，打伤市民的。”阿山道，“治安律规定伤人鞭刑二十、坐牢三个月，那个仆人只用关五天。” 安静如鸡、很有职业素质地站在旁边的六名侍卫惊奇地看向阿山，阿山的蠢萌气息只要接触超过五分钟就绝壁藏不住，侍卫们万万想不到这个只有不说话时看起来还算像样的雪狼人居然能有这么好的记忆力？ “哦……那就是这个奥德里奇勋爵挺有特权的咯。”巴尔克一扬眉。 “嘘！”阿山&草根族长同步比划手势。 “这里不就只有我们和他们吗，说说有什么关系。”巴尔克朝侍卫们一指，“阿云说的嘛，不合理的权力变现会破坏规则的权威性，市警司端着秩序的饭碗砸秩序的锅，他们都干得出来还不让我们说？” “……”侍卫们呆呆地看向巴尔克，这个外表华丽的草包，好像也并不是看起来这么草包…… “把那个泼妇赶出去，不要惊扰到客人。”警司获得请示回来看到大厅内的情况，招过值班警员严厉地吩咐了句，又端起矜持礼貌的笑容走进来，“先生们，请跟我来。” 巴尔克“呵呵”一声，翻个白眼别开视线……绿龙大爷真挺看不上这种货色的。 同一时刻，位于中心大道的城防队总部。 夏勉强保持着镇定，木木和阿树一脸呆滞：“……(￣△￣；)” 有王宫侍卫总管克劳迪的信物开路、又有王子殿下的贴身侍卫队亲自护卫，虽然没有巴尔克这种面子货撑场面，三人也受到了城防队的热情招待。 夏是猫族中战斗力仅次于虎族的斑豹，眼睛特点明显，一看就是异族；招待他们的城防队官员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以为王宫是特意让这些草原人来参观圣布里奇的“肌肉”，便豪爽地笑着将一行人带进总部训练场。 中肯地说……作为面向职业级犯罪的王城最强精锐部队，城防队确实有着骄傲的资本，基层队官都有着二阶以上实力，更有五名三阶强者坐镇、足以应付王城内多发的职业级强者犯罪问题。 但这等程度的肌肉，对于蹲在精灵港口和暗精灵地下城做生意的三人来说，就有点儿不够看…… 城防队官员一脸自豪地介绍训练场上挥洒汗水的队员们，跟在后面参观的三人面面相觑，一通视线交换，木木和阿树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夏身上。 木木挤眉弄眼，阿树耿直地做口型。 夏：“……”行吧。 于是夏便拿出与地下城那些暗精灵大家族成员打交道的本事、闭着眼睛胡吹乱捧，直把有心炫耀的城防队官员捧得心花怒放…… 木木&阿树齐齐擦汗，还好有夏在，换成他们的话可没法把瞎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这两路人马还算风平浪静，市场管理部就比较麻烦了。 规格只比城防队略小、比市警司还大点儿的王城市场管理部、民间商业管理中心，被请进会客室喝了半天茶水的三人，这会儿还没等到官员接见。 阿栗族长第五次看向陪同他们的侍卫。 六名侍卫一脑门的汗，憋得没法，一名小队长心虚地开口道：“栗先生，很抱歉……市场部属于希尔保特亲王，亲王殿下的人……与克劳迪总管并不怎么交好，呃……我们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冷遇殿下的客人。” “人事斗争高于一切，阿云说的最差劲的人都喜欢这么干。”大河凉飕飕地。 阿栗族长想了想：“这儿的官员没功夫理我们也没关系，我们自己参观一下行吗？” 侍卫队长告罪一声，跑出去询问。过了没多会，又臊眉耷眼地回来：“嗯……” “好吧，我知道了。”阿栗族长晦气地，“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到市场上去转转，总比把一天时间都浪费掉强。” 侍卫队长大约是觉得太丢人、太没面子，出了市场部便派了个人出去、找了个与王宫侍卫有关系的商人来充当“解说”，领着三名客人来到王城最繁华的第十三大道。 与自由之城瓦伦丁的商业中心不同，十三大道主干道的商家皆有贵族背景，一般人在这地方开不了店；就连与王宫侍卫有关系的解说商人都只能把店铺开在巷子里，介绍起大道两旁的商家时，这个小商人一脸的羡慕： “……这间酒店号称‘王城第一家’，店主是哈瑞斯伯爵的侄子，每年的丰收之月，德维特大公妃会在五楼的顶厅举行宴会，招待城中名媛贵女……” “大公妃？圣布里奇有大公吗？”阿栗族长奇怪地道。他见过克洛宁的女伯爵，对人类王国的顶层贵族有一定了解。 “不，是嫁到拉内利公国的哈瑞斯伯爵的长女，德维特大公逝世后回圣布里奇定居，维系着拉内利公国与圣布里奇的友好关系。”小商人忙解释。 哈瑞斯伯爵跟希尔保特亲王可是死对头，要是谁说本国有大公妃，那可是要得罪亲王殿下的……虽说这两年亲王被王子殿下收拾得灰头土脸，也不是小人物能惹得起的。 “拉内利公国？”大河疑惑地，怎么跟阿云上课的内容不一样呢？ 阿栗族长给了大河个眼神，大河便把嘴巴闭上了。 “那家店又是干什么的呢？”阿栗族长指向另一家看上去挺豪华的门店。 “哦，那是……” “嗷！干什么？！” 大河忽地一声叫唤，阿栗族长回头一看——发现大河被厚实坚固的渔网套了个瓷实，几名大汉使劲儿抓着渔网的边角、正试图把大河拖走。 阿栗族长：“？？” “住手！”六名便装侍卫大惊，齐齐抽刀上前、将抓人的大汉击退。 抓人还罢了，当街亮武器可把路人吓得不轻，纷纷尖叫着避让，混乱中又不知从哪冲出来几十个携带武装的打手，有的协助同伴进攻侍卫们，有的扑上来拉套住大河的渔网。 小商人一看这情况，立马抱头躲得老远。 哈里斯眼神冷下来、抽出匕首上前制止拖拽大河的打手，阿栗族长也挽起袖子冲上去，抓住一个便举起来往远处扔。 大河被拖倒在地爬不起来，恼火地用爪子挠、用牙咬，硬是没法破坏加了金属丝的渔网，气到捶地：“干什么啊你们，有本事放我出来……嗷、还拖！” 王宫侍卫战力不俗（至少在人类中），哈里斯和栗族长也挺强，奈何对方实在是人多，给套成活猪的大河一节节地被拖着走……街道对面，不时何时停在那儿的马车已经打开了车门。 侍卫队长急了，顾不上面子问题、高声叫道：“我们是王宫侍卫！来人阻止他们、王子殿下必有奖赏！” 这话一出，路人中顿时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一些大约是在王城过冬的冒险者、旅行者之类的民间武装人员眼睛发亮地往里挤。 不等这些民间“义勇”参战，路对面的马车里又跳出来一名身着贵族管家服侍的男人，威风凛凛地四下一瞪、威严地喝道：“希尔保特亲王抓捕逃奴，谁敢捣乱？！” 大河&阿栗族长：“？？” “这是王子殿下的客人！”侍卫队长差点吐血。 疑似亲王管家一声冷笑，抬手指向哈里斯：“卑贱冷血的蛇族是王子殿下的客人？你是想羞辱费迪南德家吗！都听着，这群人是假冒的王宫侍卫，试图拐骗亲王殿下的奴隶！谁敢帮忙，视同同犯！” 才刚挤出人群的“义勇”们本来听到希尔保特亲王之名时就不想管闲事了，再一看还真有个蛇族，当即麻溜地退了回去…… 哈里斯死死瞪向那名疑似管家，线状瞳孔中几乎瞪出血来。 侍卫队长大急，高喝道：“你们不是亲王殿下的人！是谁给你们胆子冒充亲王、开罪王子殿下？！” 疑似管家面色微变，喝道：“还不赶紧将逃奴拿下！” “逃你个头啊！”阿栗族长真的生气了，略微蹲身、身体跟炮弹似的弹了起来、狠狠撞向马车方向。 疑似管家面色骤变，赶紧避让，阿栗族长整个人撞上马车车身；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坚固结实的马车硬是让他从中撞裂，烟尘泛起、“咔咔”作响地断成两截…… 围观路人齐齐倒吸冷气，纠缠了阿栗族长半天的打手们更是冷汗齐刷刷地淌——这家伙之前还留手了怎么的？！ 断裂的马车残骸中，阿栗族长伸出强健的胳膊、用力往倒塌下来的车顶一按，又是让人牙酸的“咔咔”连声，这个以肉身撞毁马车的男人稳稳地站了起来，转头怒视一众敌人，爆喝道：“大河！捶扁他们！” 莫名其妙被人拿渔网兜头罩来、又跟活猪似地被人拉倒在地拖行，就算是懒到骨子里的大河也得给气疯了；一听阿栗族长松开“枷锁”，气到爆炸的大河哪里还会客气—— 围观的路人发出惊咦声，拖着渔网的几名打手下巴渐渐往下掉—— 被用来捕捉猛兽的金属丝渔网死死缠住、连狼狈挣扎都极富别样魅力的俊美男子，抬起头愤怒地瞪向拖行他的打手，被裹得死紧的身躯奇异地暴涨、撑破了身上穿着的太阳布常服、撑断了坚韧的金属丝渔网…… 不过呼吸之间，那让女子心动、男子恼怒的美男子便化作体长过七米、肩高超过两米五的雪白巨狼，龇着长牙、目露幽光。 “吼——！！” 十三大道另一头，正蹲在一家点心店内吃零食的阿山、草根族长齐齐扭头。 “那不是你们的叫声吗？”巴尔克鼓动着腮帮子，点心渣落了一衣襟。 “是大河！”阿山&草根族长异口同声，两人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等等我！”巴尔克连忙提起长袍下摆追。 侍卫们赶紧付了钱、快步追出。 第175章 讨人喜欢的阿云 第十三大道是王城最为繁华的街区, 草原访问团与自称希尔保特亲王捉奴队发生的冲突半小时后, 作为王城秩序第一暴力机构的城防队便赶到了现场。 城防队的主官是卡莱尔的亲信, 焦头烂额地控制现场、隔离双方人员、安抚受损商户后, 便迅速采集双方口供、旁观者证词、登记毁损情况并报往王宫。 两小时后，王宫中的卡莱尔殿下便得知了消息——草原访问团成员在反抗中拆了几家贵族后台的商铺、毁了长达三十米的路段、造成房屋毁损若干、波及路人若干；以及……被访问团成员及王宫侍卫拿下的“捉奴队”, 其残骸状的马车上确有希尔保特亲王的纹章。 卡莱尔的脸儿当时就变了，打手可以雇佣，管家可以收买——哪家贵族府上大大小小的管家执事不是好几个——但带有家族纹章的马车却不是随便谁都能驾出去的，如无主人允许, 大管家也不行。 希尔保特亲王的家族纹章, 就是费迪南德家的家族纹章, 也就是, 王室象征！ 王子殿下连忙转头去看自己的老师…… 老师正微笑着看过来。 眼睛弯成月牙状, 笑容极其和善，大白牙闪闪发光。 “……”卡莱尔心头微颤，明明他坐在主座上，同座的还有三位圣布里奇宫廷法师，但王子殿下就是有种自己要是不坐稳点就会把膝盖交出去的直觉…… “我叮嘱过他们, 言语冒犯、轻微肢体接触、或者是损失少量财物都无须在意, 吃点儿小亏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可轻易与他人产生争执。”萧云歉意地道，“没想到竟会被人误认为逃奴，这确实出人意料……我万万没想到要去提醒这一点，真抱歉, 我的族人们造成的损失我会负责的。” 卡莱尔背后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连忙道：“老师，我会严查此事，一定会给你……给大河一个交代的。” “可别这么说，要是我的族人吃了大亏那我当然会求一个公道，但他们不是没什么事儿吗，那就不必小题大做了。”萧云笑呵呵地大度摆手。 老师啥性格卡莱尔又不是没点数，真接了这话那师徒情分就危险了，立即严肃地表态道：“不，老师，雪狼族是我们圣布里奇特意邀请而来的客人，客人遭遇不快，主人家自然要负起责任。不管此事是否与希尔保特有关，费迪南德家必然追查到底。” 在座的三位宫廷法师原本眼观鼻鼻观心淡定喝茶、并不打算参与此事。听到卡莱尔如此说，三位施法者这才露出微妙神色，互相交换视线……把希尔保特亲王与费迪南德家分开来说，王子殿下这是要收拾亲王了？雪狼族贤者以退为进，反倒是达成了他们一直以来没有达成的目的？ 萧云认为亲王制度是阻碍王室集权的阻碍，而这样的认知并不独萧云一个。本土智者，尤其是最为讲究知识传承、追寻求知之道的施法者，对这不知所谓的制度也早就极其反感。 圣布里奇宫廷法师中的首席，“叹息之壁”结界师巴泽尔放下茶杯，双手在腹前交握，淡然出声：“贤者阿云，殿下，此事或许有些古怪……希尔保特亲王向来跋扈，若亲王对殿下邀请的客人不满至此，有的是机会公然表示反感，让殿下和您的客人下不来台。且若说亲王阁下为针对客人而出此昏招，那就城防队汇报的情况来看，也未免‘全面’了些……家纹马车，四十二名雇佣兵，亲王府上二等执事亲自下场，看上去倒像是对捕捉目标志在必得。” 萧云差点没忍住笑，对这个白胡子老头的好感度瞬间上升起码十个百分点…… 人族施法者们萧云也算接触了好几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受那位悲剧落幕的巫妖王影响，无论是提姆·汉弗莱那种受贵族荫庇成长起来的初阶炼金术师、还是在冰雪王城点头之交的复仇之月、还是最熟悉的幻惑的终结肖恩、以及圣布里奇的这些宫廷法师，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痛恨当下俗世陈朽规则的、或身体力行或正蓄力待发的变革派。 虽然受限于本世界历史局限性，这些施法者们往往没法儿把力气用对地方，但至少改变世界的精神是十分充足的……比如这位叹息之壁，看上去是在为希尔保特开脱，其实是狠狠黑了一把亲王，还隐约摆出了“逼宫”卡莱尔的架势——即使这事儿不是希尔保特干的，你难道还准备留着丫过年？ 卡莱尔无奈苦笑，他以变革派主导者的身份轻易获得了宫廷法师们的支持，可这种支持同时也成了一种压力，这些施法者别看一把年纪，心态可比年轻的老师操切得多。老师还愿意理解他的难处、默默地支持他逐步改革，施法者们却是巴不得明天就能看到圣布里奇焕然一新。 但卡莱尔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谁如此不长眼觊觎对圣布里奇而言最为重要的草原访问团，对他来说都是个极好的机会——“各打五十大板”这种对当事人极其不公平的裁决方式，其实反倒是最能彰显裁决者权威的。 默默提了口气，卡莱尔神色坚定地表态：“亲王府的家纹马车出现在现场，这事儿无论如何也与希尔保特脱不了干系。当然，我会给希尔保特解释的机会，如果他的回答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话。” 这样的表态已经是很大的让步，只是貌似还不能让巴泽尔满意，这个白胡子老头儿露出不认同的神色，就想开口再给卡莱尔施加压力。 萧云只是不想拿自己和卡莱尔的感情去逼卡莱尔做决定，人与人之间的情分必须小心经营、是万万不可随意拿来消磨的；比起逼别人为了你做事，当然是让别人自发为你考虑、为你做事来得稳妥~男人之间的宫心计，段数其实一点儿也不低。 既然卡莱尔已经下了决心，那么萧云当然要一如既往地站在为弟子考虑的良师立场上、为弟子消去与宫廷法师之间有可能产生的隔阂，当即笑着出声：“我也认为，这事儿不太可能是亲王阁下刁难我的族人。如果希尔保特亲王对我们雪狼族不满到难以忍受的程度，那么在后天的宫廷宴会上当场发难无疑是更好的选择。我的族人们毕竟不具备符合王宫场合的礼仪教养，随便挑点儿刺，再以此质疑王子殿下的识人不明，并上升到对王子殿下的用人考量、改革方向质疑上，才是真正能打击到殿下的威信、羞辱雪狼族的恰当手段嘛~” 几位宫廷法师眼神儿全变了，叹息之壁巴泽尔看萧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卧槽这才是精准打击啊！咱们都输了有木有！ 卡莱尔苦笑连连……且比起撸袖子直接逼宫的宫廷法师，老师总是能有更能让人不能拒绝、还生不起反感之心的做法。 王子殿下不是不知道自己怀柔政策会让支持者们不满，但他也确实是真的不敢在大战来临前让国内失去稳定局面，他的压力已经非常大，大到让他束手束脚、举步维艰的地步。 当然，卡莱尔还是信任老师的。毕竟老师一直以来教给他的都是尽可能维持住大局稳定的办法；偶尔剑走偏锋，也是为了创造出更容易控制的良好局面。 定了定神，卡莱尔虚心求教：“老师，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才比较妥当呢？” 三位宫廷法师都有些惊诧王子殿下的态度，喝了小半天的茶，这还是卡莱尔第一次公然表示他对萧云无保留的信赖——之前卡莱尔对萧云也足够尊敬，但萧云对卡莱尔更尊敬。 “我只是想，我们没有必要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萧云笑眯眯地道，“这次的事儿看上去像是希尔保特忽然石乐志……但也像是有人栽赃陷害。真要去追究、去深入调查，那太麻烦了，没有个十天半月的理不清楚头绪，谁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打这个累死人的口水仗呢。” 顿了顿，萧云慢条斯理地：“既然如此，倒不如依殿下所想，让希尔保特亲王自辩。谁最有可能陷害亲王，或是亲王仇恨着谁，亲王自然心中有数。殿下亦无须浪费精力分辨对错，凡卷入者……不削爵，不施加任何惩罚，举家迁往海岸边境投入御敌前线，以捍卫圣布里奇的实际行动来证明自身清白即可。” 能被亲王记恨的身份绝壁低不了，收拾一个大贵族就等于收拾一大票大小贵族；成年人的世界管个鸡儿的对错，“真凶”网进去了咱就赚，没网进去，那特嘛也不算亏。 卡莱尔：“……” 宫廷法师们：“……” 你这不是各打五十大板，你这是要拉一票人下水还全部打残啊！ 巴泽尔眼睛发亮，目光炯炯看向卡莱尔，急促地：“殿下，我认为贤者阿云所言可行。” 另两位积极跟进，一个道：“确实有理。” 另一个更狠：“大战在即，此时的确需要一批有名望的大家族坐镇边境稳定人心。” 王城一堆大小贵族胡搅蛮缠阻碍改革，要不是自己那一关过不去，宫廷法师们简直恨不得挽袖子搞刺杀；眼下这么好的机会能把看不顺眼的家伙踢走一票，爽翻了呀老铁！ 而且这也不怕“误伤忠良”，审问亲王这种事必然是关起门来进行，踹谁下水还不是卡莱尔一句话的事~！ 卡莱尔……卡莱尔也心动了。 他又不是抖M，天天看着一堆拿各种看似光明正大的借口掣肘他、私底下男盗女娼无恶不作的家伙们在眼前晃还能有好心情…… 顺从本心点头，卡莱尔忍着澎湃激荡的心情、镇定地招来侍卫总管：“通知城防队将受袭的访问团与袭击者带进王宫正殿，召希尔保特亲王进宫自辩。” 克劳迪一听就知道要发生大事了，忙不迭跑出去安排人手。 卡莱尔握着拳起身，向萧云微微鞠躬：“老师，你也一起来吗？” “王室的家事按理说我这个异族不该插手，但既然与我族族人有关，我也不得不厚着脸皮登场了。”萧云笑着起身，“为确保公平，殿下，你看是不是容我邀请几位宫廷法师同行？” 施法者的身份含金量十足，穿着那身法袍啥场合都去得……有他们在，萧云这个外族人也能不那么突兀。 巴泽尔还能保持淡定，另两位已是眉开眼笑，能亲眼看着希尔保特倒霉、还能欣赏一番精彩大戏，这么难得的机会哪里找去：“这是我们的荣幸。” 卡莱尔一头黑线：“……”我知道施法者不拘小节，但你们也别幸灾乐祸这么明显啊…… 正殿最大的议事厅，王子殿下与宫廷法师、贤者阿云入场后侍卫们便封闭了大门，只留下一侧的小门供后来者出入；希尔保特亲王应召而来，一听让他走小门，脸当时就黑了。 还没等亲王阁下发怒，便见另一侧的走廊上押解进来好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有点脸熟…… “你……罗恩管家？！”希尔保特先是一愣，随即大怒，朝列队一旁的侍卫吼道，“克劳迪在哪，让他滚来见我！谁给你们的权力擅动我的管家？！” 鼻青脸肿还被堵着嘴的罗恩管家呜呜嗯嗯想说什么，给押解的侍卫强行推进门内。 侍卫长似笑非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亲王，王子殿下等待已久。” 希尔保特深吸口气，给自己的亲卫打了个眼色。亲卫立即上前，一巴掌朝侍卫长抽去。 侍卫长可不吃这亏，倒退两步避让开，冷笑着道：“亲王还请先行入内。” 居然敢躲，希尔保特就不能忍了……冷冷地看了侍卫长一眼，一言不发迈进门内。 侍卫长见人终于进去，呸了一声——他们这些侍卫消息之灵通堪称王宫之最，王子殿下都不打算忍这个大爷了，他们还忍个屁。 希尔保特怒气冲冲绕过影壁，肚子里酝酿着这次无论如何要给克劳迪那个小人好看……卡莱尔再如何不能忍他最多不过继位后将他降成伯爵（退位亲王最多可封候），只要他没死，卡莱尔就得给他这位堂兄一定的颜面，还收拾不了个近幸小人？ 等到步入大厅、看清厅内状况，希尔保特才发觉不对。 王子殿下坐在上首，下方本该是给大臣的位置上坐着三位宫廷法师和一位白发异族青年，一位绿发青年。 厅中东侧上坐着十来个异族，城防队主官全副装甲站在首位；西侧，亲王府的管家罗恩及几个没见过的壮汉被侍卫押着跪在地上，地上还丢着几块上好的橡木板，木板上的花纹看上去极其眼熟…… 没有大臣，只有两位王室中人上下对峙，这样的情形让希尔保特本能地感觉不妙。 这边希尔保特眼珠子乱转，那边，卡莱尔开口了，神色平静地：“亲王，你认识这个管家吧。” 用的是肯定语气，也就是不容否认了，希尔保特咽了口唾沫，点头道：“是我府中的二等执事。” 卡莱尔看向城防队主官，这位他一手从王国骑士中选拔出来的主官立即站了出来，先像希尔保特躬身行礼，挺直了腰，将罗恩管家动用亲王府上带费迪南德家纹章的马车、及四十二名雇佣兵当街污蔑草原访问团为逃奴、并实施暴力抓捕等行为一一道来。 希尔保特听到一半便暴走了，大步走向被摁在地上的罗恩管家、抬脚朝人头部狠狠踢去：“找死的蠢货，谁给你的权力自行其是？！” 摁着管家的恰好是跟栗族长、大河一块的侍卫队长，见状猥琐地卡着这个倒霉管家的脖子、让亲王踢得更稳更结实。 几脚把管家踢昏过去，希尔保特喘着气高声道：“殿下，这可不是什么高明的诬陷，我可不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人！” 卡莱尔不置可否，平静地：“亲王，你认为会有谁作出如此无耻行径，又目标明确地栽赃到你头上呢？” 希尔保特神色一动，怎么说也是费迪南德家的血脉，他虽然不够精明但也不是什么蠢货，卡莱尔没有让大臣到场，似乎是不想将此事扩大……那么他必须给出有足够地位的人让卡莱尔泄愤才行。 毫无疑问，这个是打击政敌的好机会，希尔保特亲王脑子里立马跳出来几个名字……装作沉吟一番，亲王阁下铿锵有力地道：“哈瑞斯，弗雷德，对了，还有维德特遗孀、那个恶毒的寡妇！” 哈瑞斯伯爵是希尔保特的老仇家，弗雷德仇恨度一般、能一块收拾掉也是好事，维德特大公妃那个借着死鬼老公身份招摇撞骗的女人更是希尔保特的心头刺——那个女人的存在仿佛是在提醒卡莱尔可以将公主封为女大公来分他这个亲王的权柄一样！ 萧云不动声色地看了这个初次见面的亲王一眼……政客的尿性，有打击敌人的机会时甚至会忽略自身的危机，啧啧~ 卡莱尔的眼神有些晦暗，一方面他很高兴希尔保特的配合，另一方面，他确实有些失望——希尔保特甚至没有审问罗恩管家确认到底是谁收买了他，而是起劲儿地算计起政敌……这样的人居然是圣布里奇最高权力者之一！ “我国这几年海贸发展，雪狼族助力甚重，对于这样应以最高规格招待的客人，居然会有人作出此等让整个圣布里奇蒙羞的恶事，我确实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这等行为会出自一国亲王之手。”卡莱尔视线下垂，掩去眼神中的厌烦，平静地道，“但亲王府的家纹马车确实出现在现场，这便让人不得不慎重……亲王，你是否愿意与你指证的三家对质呢？” “当然！本王问心无愧！”希尔保特亲王毫不犹豫地拍胸脯，更加坚信卡莱尔是想要借这件事杀鸡儆猴。 卡莱尔点头：“既如此，请亲王先入座。”又看向躲在客人们后方的克劳迪，“召哈瑞斯伯爵，弗雷德伯爵，与德维特大公妃。” “是，殿下。”克劳迪领命而去。 希尔保特志得意满入座，心里嗨皮地算计起如何把这事儿扣到哈瑞斯和德维特家寡妇头上的他完全没注意到同排前列的位置上，那几位施法者偶尔投过来的、幸灾乐祸的眼神儿…… 萧云都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朝宫廷法师首席巴泽尔投去提醒眼色。 巴泽尔有些尴尬，侧头瞪同僚，你们咋回事呢，还想不想继续看热闹了！ 两位宫廷法师这才注意起管理表情…… 上首的卡莱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比巴泽尔还尴尬，只好看向另一侧，跟气鼓鼓的雪狼族们说话：“大河，被袭击的是你吧，有哪儿不舒服吗？” 大河满脸不爽地：“我的衣服坏了一套！” “……找出幕后主犯，让他赔你十套更好的。”卡莱尔道。 阿栗族长严肃地：“我们打坏了不少东西，可那并不是我们愿意才去弄坏的，不会要我们赔吧？” “当然不用。”卡莱尔连忙道。 栗族长、大河俩人齐齐松了口气，大河整个儿坐姿都松懈下来，也不绷着脸了…… 卡莱尔哭笑不得，所以大河你是故意装生气的吗…… 萧云觉得哪里不对，看大河这反应才猛然警醒，连忙朝卡莱尔道：“虽然我的族人是受害方，但对于加害者的指控，我们也只仅仅知道疑似有人栽赃亲王阁下，接下来的对质便不用参与了吧？” 卡莱尔眨巴下眼睛，秒懂老师的意思……雪狼族毫无受害者自觉，更不阔能装可怜卖惨，留他们在场很不利于操作口牙！ 王子殿下鬓角滑下一滴汗，连忙把侍卫长叫进来、随便找个借口将“原告”方送去公主的偏殿；这样的安排似乎更让希尔保特认为卡莱尔只想要借题发挥、绝壁危害不到他，呼喝起侍卫给他准备茶点…… 约四十分钟后，亲王指证的三名“嫌犯”便被侍卫们先后带进正殿。 最先到的弗雷德伯爵很奇怪议事厅内的人员安排，像王子和亲王行礼后便大大方方坐下。不用能以精神场辨认是否说谎的宫廷法师们暗示，萧云也看得出真凶绝不是这个精瘦的中年人。 第二个到场的哈瑞斯伯爵发现异族公然坐在议事厅内，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被强行退休、取消议事厅议政资格的旧事，神色懒散、对卡莱尔和亲王都极其不敬，明晃晃的不满直接写在脸上，坐下后更是无礼地侧过身去对着无人处。 三位宫廷法师注视这位老贵族良久，各自朝着萧云轻轻摇头。 哈瑞斯伯爵的长女、德维特大公妃是最后一位到的，带回大笔嫁妆和死去丈夫的财产回国的她已经不需要依附哈瑞斯家的荫蔽、自成一派；进入大厅后提起裙子像王子和亲王行礼，施施然坐到父亲身边，眼神偶尔扫过跪爬在地一动不动的罗恩管家，并没有显出异色，也没有询问这等卑贱之人因何出现在此的兴趣。 三名宫廷法师齐刷刷看向萧云。 萧云露出了然神情，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坐在上首的王子殿下：“……” 不是，老师，我知道你总是很受人喜欢……但也不要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我的宫廷法师们全勾引过去啊！ 第176章 最后一课（上） “德维特大公妃袭击大河？亲王被流放？” 普利莫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浪了一天就能发生这么多事, 整个人都惊呆辣！ 屋内，一群人齐齐将视线投过来, 神色各异地看向从窗户爬进来的普利莫。 萧云面无表情看过来：“你遛弯得真够‘近’啊……都不在城里了吧？” “在的在的, 去找本地的猎人协会玩了一天。”普利莫坐窗台上把鞋脱了, 光脚跳进室内, 随便找了个空位置挤着坐下, “继续继续，终于有人忍不下大河对她出手了？亲王被流放又算是怎么回事？” “我到底怎么了！”大河不爽地。 “……普利莫, 你还记得你自己说过什么吗？”萧云并不急着继续上课, 而是微微一笑。 普利莫愣了下, 这才想起自己曾经放出的豪言…… “呃——可我已经听到了几句, 这会儿不继续听可不是让我觉都睡不好吗，就像你说的, 不要计较这些细节……”战神行者臊眉耷眼地。 人类的本质：真香。 萧云给个似笑非笑表情, 倒也没继续调侃这个老头儿, 朝其他人道：“好了我们继续，该记笔记的把笔记做好, 回去部落了好跟其他人分享。” “嗯嗯！”族人们齐齐点头。 “召来哈瑞斯伯爵、弗雷德伯爵、德维特大公妃与亲王对质后, 亲王提出指控, 这三位不管是否与此事有关联，是必然不会接下这个黑锅的。”萧云竖起一根手指，“原因很简单，即使入城时我与大河刻意以狼型登场，即使我们是在人类世界不受敬重的兽人族, 但这几位毕竟是人族王国的政客，他们非常清楚我们对圣布里奇的重要性——圣布里奇是否能突破拉弥亚商会贸易封锁，草原人的支持至关重要。在这种关头上开罪草原人，等于是把收拾自己的把柄递到了卡莱尔手里。” “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何圣布里奇的贵族明知我们草原人对他们的重要性，对我们却还不如精灵族那样客气呢？这就涉及到人类世界的政治正确问题——在人类王国，异族的地位是低于人类一等的。在这个人族占绝大多数的地方讲种族平等，无异于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 即使事涉自身，萧云依然能够平静客观地对族人进行分析：“这种既定习俗即使是卡莱尔和宫廷法师们也不能挑战的，所以卡莱尔对我和我们所有人的敬意必须出发自我是他的老师，宫廷法师对我们的敬意则必须出自我是雪狼族的贤者。” 蛇族行者哈里斯先是露出恍然之色，随即目露异光，搭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握成拳……一是困惑他多年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二是萧云一贯以来自信坦然的态度给了他自信，这一刻，即使萧云没有刻意点明，他也能理解并接受萧云的真意：兽人族其实并不比任何种族低等，人类王国的意识形态并不能决定兽人族的价值！ 普利莫的神色微妙中带着尴尬……阿云的大实话戳破的东西太多辣！ “社会环境中，通过大多数人公认的认识习惯和思维惯性形成的既定习俗，变更的难度远比让国王王冠换一个人戴来得困难。”萧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很淡定地继续对族人讲解，“其养成时间甚至不需要太久，几百年，就足以形成难以更改的社会顽疾。我们不理解为何人族的平民能甘心接受将生产所得五成以上供奉给领主，甘心接受自己的财产变成某位贵族老爷的私产、而不是如同我们部落那样的、所有人都可共同受益的共同财产，可这就是人类世界既定规则的一部分。如果我们帮忙平民去造贵族领主的反，或许还会有大量平民不解，没有贵族老爷，他们应该给谁干活呢？” 雪狼人和猫族听得似懂非懂，这个意识形态问题对他们来说无疑是超纲了。 普利莫脑门上汗都下来了……真的，他已经后悔坐下来了。 既定习俗、既定规则，或者换一个更常见的用词：传统风俗，养成时间不必太长，威力确实是极其巨大的，比如中国社会各种陋习，又比如脱离茹毛饮血还没几百年就搞出“白人至上”理论的白人世界。 草原社会才刚处于破壳期，不对，应该说才处于受精卵期，想要破壳还得走到大量吸收猫族形成具有规模的社会阶段这一步；萧云并不指望只靠自己用嘴讲就能让族人们了解一切落后习惯形成习俗后会对草原社会带来多大的危害、让族人自发地去避免这样的危害，但他至少要让族人知道：这样做，是错误的。 “想要良性的移风易俗，需要壮士断腕的勇气，且必然会对社会本身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主事者必须担负起极大的风险，现在的圣布里奇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中国大地移风易俗是建立在丧权辱国的绝境危机上、建立在几千万英魂前赴后继的英勇牺牲上，不夸张地说，解放后中国人享受的所有社会福利、相对公平的社会待遇，都是前人的尸骨血肉垒就。 就这，还有无数人想开历史的倒车——到萧云穿越时的2018年，还有许许多多提分手提离婚的女人丧生于配偶伴侣之手……恶性的社会习俗扎根于文明社会的毒瘤性可见一番。 “在此前提下，卡莱尔对圣布里奇社会环境的改革只能停留于表面，在不伤筋动骨的前提下去削弱反对派的力量。而这次，德维特大公妃对大河下手并栽赃于希尔保特亲王的事件便是个绝好的机会。” 坦然直诉雪狼族被利用的原因，让族人们理解后，萧云继续道：“这四方势力中，希尔保特亲王自认无辜、试图借机打压政敌，所以他在没有看出卡莱尔的用意前并不在乎真相如何；德维特大公妃心中有鬼，更不愿意真相暴露，扯皮期间有这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把水搞混，真正‘无辜’的哈瑞斯和弗雷德就算有力气也没处使。” “而这，正是卡莱尔所需要的。”萧云微微一笑，“裁判并不是只能在最后下场，当处于裁决者立场的卡莱尔也有其目的时，他完全可以提前下场来获得他想要的结果……而后来的发展，大家也看见了，卡莱尔没有容许这四个大贵族无限扯皮，在亲王和大公妃将水搞混后，卡莱尔便宣布四家大贵族全部领走五十大板、尽数迁往边境御敌。” “为了确保这个命令能够落实，卡莱尔投入了他手中的两大武力，宫廷法师和王城城防队，不给这四家大贵族运作反应的时机，迫使他们连夜搬迁……现在，那四家应该已经出城了吧。” “把这四个龙头老大赶出王城，接下来卡莱尔便只需慢慢运作，将依附四家的中小贵族逐步收拾便可……群龙无首，那些人无论如何也搞不出太大风浪。机智点儿的早点发现处境危机换方投靠还可保住荣华富贵，蠢点儿的，估计很快就会去边境跟四家大贵族作伴了。” “这就是这次事件的全貌。”停下来歇口气、喝口水，萧云笑眯眯看向大伙儿，“现在，大家可以自由发言，说说对这次的事儿有什么想法，或是还有什么疑问不解处，咱们一块儿来商讨。” 众人：“……” 草根族长费力地：“怎么我听来听去……好像不是别人有心害我们，而是阿云你帮助卡莱尔整别人呢？” 萧云哈哈一笑：“从结果倒推看上去是这么回事，但归根到底还是这些贵族成日只想着内斗、争权夺利，己身不修。如果领导者是个废物，长袖善舞的下属确实会比只会埋头做事的下属更可亲，但卡莱尔可是个做实事的人，做事的人和忠心的人才是他会去保住的对象……希尔保特发现卡莱尔的真意后立即拖克劳迪和城防队主官下水，这俩可没被卷进去。所以不是我们去坑别人，是别人自个儿主动往坑里跳。”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大公妃要抓我。”大河瞪着眼道，“我好像没有惹到她吧？我都没有见过她。” “这个倒是跟你本人没什么关系。”萧云解释，“你和我昨天去见了大公主萝丝，大公妃收买的侍女通知了大公妃。大公妃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在她的父亲哈瑞斯伯爵失势后一直雄心勃勃重回权力中心，将眼光投向了被卡莱尔倚重的两位公主身上。你这么个危险人物出现在大公主身边，大公妃势必要尽快将你解决。她认为此事只要牵扯到亲王头上，卡莱尔为了王室的面子怎么也得捏着鼻子忍了，没想到卡莱尔会做得这么绝。” “……”大河目瞪口呆，“这叫什么事啊！昨天我明明一直被小公主贝蒂纠缠啊？等等，难道阿云你早知道我会被人袭击，然后你还不管我？！” 萧云喝道：“你当我全知全能啊？鬼知道那个大公妃下手会这么快这么狠？我也没见过那个大公妃好吧！” 大河悻悻地认了…… 阿树在上课时很少开口，这会儿他似乎是忍不住了，不解地道：“我们来时，边境的人为了准备战争全都在工作，怎么王城这儿的贵族不说跟他们一样好好备战，反而是在考虑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呢？” “阿树提了个好问题。”萧云赞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可以从我们之前上过的，人类王国权力结构课程中去找。两国交战，一方输了，王室肯定是全部死光光的，被卷入战争的平民也会死伤惨重；但如果战败方的贵族愿意投降，那么倒是可以换个东家继续逍遥……战胜国对境外飞地的统治离不开这些本地贵族，只要跪的姿势标准，荣华富贵还是可以保住的。” 这个例子在中国历史上就多了，翻开二臣传比比皆是。至于说跪得最标准的世家大族……孔府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大伙儿：“……(o言o)” “所以国战常见奸细，而涉及到自身根基的领地战贵族们会厮杀得两眼发红。”萧云笑眯眯地，“谁还有疑问，继续提。” “……我觉得，人族这边对权力的理解好像和我们学习的不一样。”栗族长抽着嘴角道，“我们部落里，权力就是带领团队干活儿的责任，领头人必须要比别人更辛苦、更努力，在他们这儿……有权力的人反而不用干活儿了，他们的权力——嗯，好像是越有权力就越有资格多吃多占。” “是的。”萧云很满意阿栗族长独到的眼光，点头道，“其实也不能说人族对权力的理解不对，本质上来说，权力确实就是群体资源、社会资源的分配权，比如说我，我可以影响到咱们部落里的资源分配情况，比如说今年开春咱们部落里要新开多少田地，投入修路、部落扩建、水利工程的人力物力要如何分配，这就是我在部落中的权力体现。” 萧云一直以来就没掩饰、修饰过他手中握有的部落权力，甚至是多次拿自己当例子给大伙儿解释权力这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所以他这话说出来特别自然，族人们也理解得特别顺畅；可听在哈里斯耳中，那就相当地不一样了……这个蛇族行者震惊地盯着萧云，又僵硬地将视线转向接受良好的其他雪狼人、猫族，整个蛇都是懵逼的。 “但我们的部落只是个小社会，全部人口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人，我到底是利用手中的权力给自己谋利，还是利用这种集体资源分配权给大伙儿谋划未来，大家都可以看得非常清楚。”萧云淡定地，“而圣布里奇呢，他们这个国家的人口有一千万，王城的人口不算周边辐射乡镇村庄也有三十多万。他们的阶级分层细密复杂，权力者距离人民有足够距离、让权力者可以有更多空间来进行操作……就算权力者吃得脑满肠肥、人民家无隔夜粮，可他们只要做出合格的政治表演、让人民以为他们对于人民是有功绩的；再给自己的出身、家族血脉、社会地位刷上足够的金粉，塑造出自己拥有权力的合法性、正确性、乃至于神圣性，那么他们自然就能大大方方地使用手中的权力来为自己谋利、将更多的社会资源、集体财富正当地赋予自己。” “哦哦哦！”理解更加深刻的雪狼族&猫族。 “……”满头大汗的哈里斯。 “……”面无表情的普利莫。 “那等到我们的部落壮大起来，也能发展到好几万人、十万人几十万人规模时，要怎么保证阿云你不会乱用权力呢？”阿栗族长极其精明地。 哈里斯&普利莫忍不住侧目，想看看阿云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是以部落现有的权力结构继续发展下去，那么我可以不客气地说，我的权力不会受限制。”萧云老实不客气地道，“咱们部落里发展到一定规模，有多余的集体财富投入分配后，别说是我了，像阿栗族长、草根族长，乃至是大河、木木、阿树、青岩、夏、迷迭香……你们所有人，部落现有的管理层，都会猛然醒悟原来自己也有利用权力给自个儿谋福利的空间。” “……”被集体扫射的族人们一脸呆滞。 栗族长脸色有点儿不自然。 哈里斯已经不想作出表情了…… “别光听啊，笔记呢？”萧云催促。 “哦哦！”除阿山外，拿笔的人都赶紧埋头书写。 “为什么我要写自己将来会变坏啊！”木木写到一半发觉不对，当即抗议，“我才不会呢！” “你这个话就不符合咱们部落实话实说实事求是的务实风格了，木木。”萧云不认同地，“咱们现在讨论的是有没有机会学坏、以权谋私，而不是谁谁谁会不会去干。” “呃……”木木仔细一想，发现确实没毛病，只好满脸不情愿地把自己的名字也写上去。 等大伙儿写好，萧云面色一正：“光靠道德、义气、人品来约束，是不可靠的。我自己都不敢说如果我成年后打得过大河了我会不会三天揍她一顿，更何况是大伙儿面临利益诱惑的时候呢？” 大河：“喂？！” 迷迭香先是偷笑，忽然想起自己的处境好像不比大河好多少，顿时脸色就有点变。 “所以，为了确保包括我本人在内的所有部落内管理层能够履行管理职责、让我们这些人把权力用在正确的地方，咱们部落里必须要有与之匹配的监管体系，来鞭策我们走正道不走歪路。”萧云严肃地，“这是一个大课题，也是一个大工程，咱们要记住此刻的感悟，以人类王国为鉴，共同推动咱们内部的监管体系建设、落实；为了我们的部落能够健康有序地发展，我们所有人手中的权力都必须与责任挂钩，我们要将监管权下放到每一个族人手中，让整个集体的意志来监督我们。” “阿山的砖厂管理得好不好，在砖厂工作的人有发言权。大河在福利部有没有尽心工作，福利部工作的人有发言权。咱们可以在所有的非管理层劳动者中搞工人工会，咱们可以在部落里搞匿名举报处、检举信箱，咱们还要成立一个专门的监管机构，独立于工会会议之外、不受族长和管理层辖制……” 地球上的历史已经无数次地证明，权力封建制、帝制、以资本为核心的资本制度，都有着极大的隐患，萧云若选择其中任意一种制度照猫画虎，都必然会在将来成为部落发展途中的绊脚石；但现在就在部落里搞民主集中制也是不合适的，人口太少、结构太单薄，和沐猴而冠没区别…… 不过现在没条件搞民主集中制，基础可以先打起来嘛~被证实效果极大的追责制也完全可以先行效仿。只要部落上层结构不出问题，以萧云的年纪和可预期的寿命年限，完全可以逐步打补丁，达到借鉴中国式民主集中制并调整为与本土水土相符的全新制度的目的~！ 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不贪多，谨慎而行，就算走错一步半步也还有容错余地。 给大伙儿讲了一番监管体系建立，等大伙儿笔记做得差不多，萧云便微笑着抛出最后一个大炸弹：“瓦伦丁的社会结构、波顿领的社会结构咱们都在族里上课时讲过，现在又见过了圣布里奇王城社会结构，我想大家已经有所了解，我们部落目前的‘大锅饭’制度所具有的好处和短板。部落财产由全体成员共有，在初期来说没什么毛病，但随着人口增加，这种制度必然会出现问题。” 大伙儿愣了下，齐齐看向最精明的阿栗族长。 “能有什么问题？”栗族长抓抓头皮，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劳动回报与付出不对等。”萧云淡然地。 这个问题迟早是要爆发的，真等到在部落内爆发出来，收拾起来必然焦头烂额，所以萧云很早就在盘算怎么渡过这一步。 现在，部落里的教育搞了几年成果还算不错，带脑子的中层管理也总算培养起来一批（说起来都是泪），那么萧云自然不会真等到问题爆发了才来处理这事儿——作为享受了三十多年和平生活、习惯了相对平等社会制度的萧云，并没有垄断权力称孤道寡的兴趣；在这个同族异性都不符合他的审美、说享受也无非是忙里偷闲撸几把兔狲幼崽的世界，还特嘛心心念念当皇帝才是有病…… 卡莱尔这个一国王子能享受到生活，丁点儿不夸张地说，还不如在地球上当分公司高管的萧云——卡莱尔能随时吃到跨大陆美食特产吗（进口三文鱼小龙虾车厘子等等）？卡莱尔能玩到单机大作网游手游吗？卡莱尔能打开电脑手机便能欣赏全球美人吗？卡莱尔能看到电影漫画网文吗？ 既然再垄断集体资源也就是这个鸟样，那萧云吃多了手握权力不放……为了族群发展部落发展他都把权力这玩意儿掰开来揉碎了给族人们上课好伐！ 面对着一脸懵懂的族人们，萧云微微一笑，淡然而又坚定地道：“这是我给大家讲的权力规则中的最后一课，集体资源再分配，部落共有财产和私人财产的关系，以及私有财产的重要性。” “我们可以以草根族长为例。”萧云将手往茫然的草根族长一摊，“草根族长先是带领蚯蚓养殖，后又参加味精厂工作，但她的酬劳只是每日十余个铜币的零食补贴，以及部落提供的大锅饭。这样的收益和她的付出并不匹配。” “可是我觉得现在这样比我以前过的日子好得太多，我没有什么不满意。”草根族长不解地道，“而且……不是说好了今年新盖的家庭住房有我的份吗？我都没有伴侣了还可以占一座房子，这很好了啊。” “那我们就换个角度来看这事吧。”萧云笑道，“草根族长你想买一套福利部新出的太阳布套装，需要攒至少十天的钱才可以买得起。身为部落里只占极小比例的你都只能对推动部落内部经济流通产生这样小的作用，这当然是很不合理的。” “咦……”草根族长使劲儿挠头。 “换在半年前，我都不会把这事儿提出来说，因为我们部落人口不够，力量太小，必须集合起所有人的力量来推动部落前进，不能有任何松懈。”萧云微笑着道，“而现在呢，我们已知虎族被兽皇推到暗精灵与矮人王之争的大坑里，至少在草原上最有可能与我们发生正面冲突的虎族暂时不用担心了，那么部落共有的资源，自然有必要分一部分出来回馈族人，作为促进全员提升工作积极性的动力。” “现在的大锅饭制度，草根族长的收益与大河相差无几。草根族长本人并不觉得这样的制度对她不友好，但我们不能因为老实人不在乎私利就使劲儿坑别人，对吧？”萧云循循善诱地，“如果说我们把制度调整成多劳多得，让草根族长能获得与她的劳动所匹配的收益，那么草根族长会不会因此而爆发出更大的主观能动性、更积极地参加工作、为我们部落带来更高的效益呢？这是可以预见的嘛！” 众人：“……” 草根族长嘴角直抽：“我觉得……我现在真的已经是在全力工作了……” 大河一脸便秘：“所以你就是，嫌弃我嫌弃到要用这种麻烦的方式来说明的程度？” 栗族长面无表情：“阿云，你想要我们更拼命地工作可以直说的。” 大伙儿就特别认同阿栗族长这话，同仇敌忾地瞪着萧云。 萧云：“……”尼玛，风评被害…… 第177章 最后一课（下） “没错, 我就是要大伙儿更加努力地工作，更加有效率地压榨所有人的劳动力。”萧云索性破罐子破摔, 面无表情地道。 “哈？啥？”打了半天瞌睡的巴尔克猛然惊醒, 引得哈里斯和普利莫不住侧目。 “你还真直接说出来了啊！”迷迭香掐大腿。 栗族长转头朝大伙儿摊手┓( ￢_￢ )┏, 就知道阿云说来说去为的还是这个。 “大家也别只想着我压榨你们嘛，就像我刚才说的, 换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咱们部落里把集体财富分出一部分来回馈大伙儿的好事，是福利。”萧云装作看不到这群蠢萌的苦大仇深脸, “举个例子，以后咱们的食堂改革, 不再做什么大伙儿就吃什么，而是像福利部一样以经营模式对内开发，每日提供各色菜系, 只要钱够, 想吃什么吃什么。” 阿山眼睛一亮，巴尔克用力拍大腿：“早就应该这么干了，现在食堂里是牛角想吃什么我们也跟着吃什么, 还有没有道理了！” “你有没有听完全部啊，不是白给你吃, 要钱的！”青岩喝道。 “我巴尔克大爷还会缺钱？”巴尔克就不高兴了。 “你确定阿云发给你的薪水够你吃？”青岩呵呵冷笑。 巴尔克愣了下，猛然扭头、特别用力地瞪着萧云。 萧云：“……我的风评就有这么差吗(#`O′)！！” 除了阿山舅舅，其他族人的眼神儿都挺一致： (￢_￢)……不然呢？ 萧云……萧云默默以手扶额，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帮家伙一个个的天生就是来气他的。 “大家注意理解我的话，确实，将集体财富集体分配的大锅饭模式改革成多劳多得的私有财产分配制是为了激励部落中所有成员的劳动积极性，但与此同时，这个改革也是为了将大家创造的剩余财富再分配、回馈于所有的劳动者。” 长吐口气，萧云耐心地跟大伙儿解释：“以去年的部落总收入举例，去年的各项财政收入去除各项开支，富余金币总计三万二千三百零七枚，这个数字大家都在算数课上算过。” 所谓闷声发大财，瓷器这种专门拿来和精灵族换铝粉和太阳布的不算，水果罐头咸菜这些零头收入也不用计入进去，酱油这个半卖半送的也不作数，只醋、粉条、毛纺品、冷吃兔罐头、食品店流水等看上去并不起眼的生意，就让雪狼族赚到了阿纳纳斯一半还多的GDP（以通用铜币计算的话，就是1.6个亿。一枚金币=十克黄金=5000铜币，购买力妥妥地）……还是去除所有开销的纯利。 然而大伙儿听到这个数字并不觉得多么振奋，反倒是更加苦大仇深——赚钱过程中的辛苦大伙儿并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算出这个数字的过程真心是让所有人都想套阿云麻袋！ “这笔金币要留一部分作为部落共有贵金属储存、一部分作为部落外购物资的资金储备，剩下来的，就作为建设资金投入部落建设。”萧云举起一根手指，“打个比方，今年开春雪化后蓝果的工程队需要修出总长度为一万二千米的水利浇灌设施，那么我们的工作会议就要拨付对等于蓝果工程队工作量的资金给他们，这笔钱包括跟砖厂采购砖块的费用，跟水泥厂采购水泥的费用，以及工程队所有人的薪水。” “工程队的工作不再只是为部落做工，也是在为了自己做工。他们的付出将兑换成等价的报酬，合理地发放给所有工作人员。” “但工程队依然是属于部落共有企业，并不属于蓝果个人或是别的谁。工程队承包的项目由工作会议批示下发，中层管理以上人员职位调动需要通过部落工作会议许可。” 搞集体财富再分配、给大伙儿创造劳动变现的机会不等于萧云会对共有企业放手，确实国企大锅饭会拖累国家财政，但没有国企、或是有生命力的企业不由公权力做背书会是啥结果，看看大陆隔壁的日韩就知道了…… “大家都听过垄断的危害性，咱们部落现在已经有了两支工程队、两个工作队，以后也会出现第二个砖厂、第二个水泥厂、毛纺厂，用以达成内部良性竞争、促使所有生产环节良性循环的目的。那么良性竞争的第一个比较点，就是看大伙儿主导的项目能否自负盈亏。”萧云目光炯炯看向担任管理层的族人&大猫们，“有部落支持、有部落为大伙儿安排销路的情况下连自负盈亏都做不到的话，那咱们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部落把共有企业交给你，你对得起部落的信任吗？” 大伙儿的表情特别严肃……说到责任心，这一批开荒的管理层还真不缺，就连曾经最没逼数的夏在被深刻教育后都明白了权力和责任的关系，对于萧云这种说法，完全找不出反对的理由来——别说猫族了，雪狼族再蠢萌也是要脸的，承认自己不行，连阿山都不会干啊~ 萧云淡定拿起茶杯：“愣着干啥，做笔记啊。” 唰唰书写声中，哈里斯先是觉得整个蛇的灵魂受到升华，然后又感觉哪里不对——明明是在说部落的财富分配问题，怎么被阿云忽然转成了责任？这……这好像有偷换概念的嫌疑？？ 普利莫一脸的挣扎，他早就想拍屁股走人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还想继续听…… “回到原点，将部落的财富取出部分再分配、达到以多劳多得促进生产积极性的目的，同时也是为了给部落里所有人提供劳动变现的途径。咱们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毫无私心一心为公，正规渠道上不给提供劳动变现，那么别人就会从旁门左路想办法。以其等到出问题再想辙，不如做好预防工作。” 讲到这部分，阿栗族长的脸色就有点怪怪的……夏反倒是一脸坦然。前者是有贼心没贼胆，目前为止就成功占过点小便宜，被萧云这么一说仿佛是给指着自己鼻子说似的，就有点尴尬；后者的话……嗯，实在是受的教训够多了，贼心贼胆都给折腾没了。 “变现的钱币，又可投入消费市场，用于促进内部经济流通。阿山舅舅喜欢吃美食，那么他可以将劳动报酬用于美食消费，草根族长喜欢版型好的太阳布套装，那么草根族长可以将劳动所得用于购买服装。食堂和福利部通过生产商品回收大伙儿手里的钱币，用于结算员工薪水和支付材料成本——部落总购的太阳布、农业生产队生产的粮食。”萧云双手一摊，笑眯眯地，“所有人都通过自己的劳动赚了钱，可用于自身喜好投资，而钱币依然在部落内流通，部落的总财富并没有流失。站在部落管理者的立场上看，部落资源依然是取之于大伙儿，又用之于大伙儿，这是多赢的局面，我们有什么道理不去支持呢？” 这套简化的经济理论理解难度有些高，大伙儿呆了半天，比较聪明的草根、阿栗、青岩、大河、迷迭香、夏几个才露出恍然表情…… 萧云补充道：“当然了，食堂不提供免费餐点，我们也要考虑到族人中出现因故不能工作、或是因种种缘故而只能赚取少量钱币的人，所以咱们虽然是取消了大锅饭，但在对内经济流通上绝对不能拿民生物资赚钱，食品和衣物必须得确保让最低收入者也能消费得起。” 这个大伙儿都能理解，齐齐点头。最困窘的时候也没说让族人饿死，物资充沛后更加不能了。 这也是地球上的经验。毛子家缓过劲儿来后，经济再怎么烂成SHI也没出太大问题，因为民生物资够低廉。相比之下，委内瑞拉空有全球最强石油储备，给老美坑了几把便闹到平民去翻垃圾箱的地步……这特嘛就很搞笑了。 至于说住房——部落面对的内外压力和部落人口基数还远远没到需要把房市这头怪兽放出来折腾的地步，过个几百年或许会有需要，但那时候萧云估计就剩把骨头了，操个屁的心。 等大伙儿记好笔记，萧云慢悠悠喝了口水，又笑呵呵地道：“当然，这事儿咱们得回到部落在工作会议上商讨过后才能考虑实施，现在的话呢，大家有空不妨做做题，算一算自己管的一摊子事儿到了要求自负盈亏的时候需要向部落审批多少启动资金……”猛然伸手拉住想逃跑的巴尔克，并用眼神示意阿山帮忙，“……这些钱可不是白拿的，年终总结时不但要归还部落借款，还要支付利息的哦~至于项目税率怎么定，咱们到时候开大会决定。” 众人：“……” 巴尔克奋力挣扎：“我不干了，造粉厂我不管了，我都这么努力工作了你还变着花样的压榨我！” “怎么说话的！你咋不想想厂长薪水多高，没这个收入能养得活你这头肥龙？！”萧云呵斥。 “我哪里肥了！” “上次你变身和你老爹打架以为我没看见呢？” “我本来就在发育中！发育中！” 要换平时，青岩、迷迭香指定得嘲笑一番巴尔克，但这会儿大家都没什么心情，一个个抽着嘴角离席回屋……就不能相信阿云所说的福利！阿云这个骗子！！ 萧云一边喷巴尔克，一边还有功夫抽空叮嘱大伙儿：“记得做题啊，给部落里留守的小伙伴们做个好榜样！” 普利莫都听不下去了，悄悄起身开溜…… 次日，卡莱尔忙了一天嗨皮地清理四家贵族小弟、挑剔地从其中捡点儿能用的边缘人留下卖大度人设，到了第三天筹备宫廷宴会、给老师搞欢迎会加雪狼族特产展销会的时候才有空来见见雪狼族的小伙伴们，然后……便看见了N张生无可恋的脸。 卡莱尔：“？？”王宫的饮食水平有这么差吗？？ 再去看老师……好吧，阿云老师无论何时都挺精力充沛的，没法儿作为参考。 “……难道是大伙儿不习惯圣布里奇的气候？晚上睡不好？”卡莱尔狐疑地请教老师。 “怎么会，圣布里奇的气候再好不过了。”萧云背着手，在王子殿下的陪同下领着族人穿过小花园前往正殿，欣赏着花园里成片的绿植，语气里不无羡慕地，“你们这冬天就冷个把月，下雪最多十来天，加把劲儿的话粮食一年两熟没问题，土豆红薯三熟没问题，蔬菜牧草四熟五熟更没问题，哎，真是让人羡慕啊~” 卡莱尔：“……”明明是夸奖，怎么他听得背后一阵阵地发寒呢？ 圣布里奇短暂的一个月冬季已近尾声，草原上，冰封千里的极寒仍旧肆孽着大地。 一帐虎族战士顶着呼啸的寒风在雪地里狂奔。 下层部分冻瓷实、上层却还新鲜着的雪地一踩就是一个深深的凹坑，哪怕是单体战力大陆第一的虎族战士在这样的环境下长途跋涉也极为够呛，追到一片未被大雪淹没的丛林旁时，这些虎族战士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这样是追不上的，耶鲁。”老兵哈利解下背囊丢到雪地上，一屁股坐下，“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个山凹是雪狼族藏雪橇的地方，他们把人从第四营地抢出来，绕道从我们第三营地的方向返程、把第四营地的中帐甩开了。现在只有我们这一帐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就算追上了，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耶鲁随意地坐在雪地上，闭上眼睛沉思。 第四营地被袭击，第三营派去接应的人都往东北面走，只有不是很想参与此事的他带队往南，没想到……偏偏让他们这群人撞到了选择迂回的雪狼族。 如果是将手中的武器砍向敌人，耶鲁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可那些人只是想救走同族的雪狼人，耶鲁实在不知道手里的刀要如何砍下——第四营的人是疯了吗？！猫族还不够，还朝雪狼族下手？！ “那就不追了。”耶鲁睁开眼睛，平静地道，“我们立即赶往第四营，将消息告知其他帐。” 老兵哈利没有应答，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耶鲁。 耶鲁眼皮微微下垂：“你质疑我的命令吗，哈利。” “没有。”哈利犹豫了下，摇摇头，朝其他人喊道，“帐主说了，中止追击，前往第四营。” “哦——”累狠了的战士们懒散地回应。 耶鲁起身，走向丛林：“我去找点儿干柴。” 哈利明知他是想一个人呆会儿，但想了想，还是厚脸皮跟了上去：“我也来吧。” 耶鲁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冬季的丛林不可随便入内，随处可见的雪坑陷阱能坑死最敏捷的雪鹿（去滑雪的时候别随便靠近大树）。但这对虎族来说并不算什么，再深的雪坑他们也能轻松跳出来。 徒手折断较为干燥的树枝塞到怀中，耶鲁有意等了会儿，老兵哈利果然开了口：“耶鲁，你是不是不认同第四营的做法。” “怎么说？”耶鲁转过身，语气极其随意地。 哈利对上耶鲁的视线，金色的瞳孔仿佛发着光：“我直白地说吧，你是不是反对……虎王？” 耶鲁盯着他看了会儿，偏头无所谓地笑了笑：“为何这么说。” “雪化后，第三营囤积的物资和我们这些战士就要通过大峡口的地下世界入口前往地下城了。”哈利少有地激动起来，“我以为我们要重返远东，我以为我们将和流放虎族、使我们虎族屈辱两百多年的该死的熊族交手——可虎王却告诉我们，我们这些战士将前往地下城、去和那些我们从没见过的矮子打生打死！” “冷静点，哈利。”耶鲁轻吐口气，“虎王也是为了我族的未来……” “你真的这么相信吗！”哈利吼道。 耶鲁静静地站了会儿，忽然将胳膊里抱着的树枝狠狠甩到雪地上。 哈利露出快意笑容：“我就说吧——不可能的。你平时用什么眼神看那些猫族奴隶战士，我是知道的。” 耶鲁纯金色的瞳孔恨得发红，磨着牙低声道：“既然知道，那就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哈利……” 哈利神色平静下来，一字一句地道：“我明白了，耶鲁，我不会再说了。” 耶鲁举起拳头，在哈利胸口轻敲了敲：“虎族的荣耀……在你我心中放着就好。” 哈利点头，扬起拳头敲向耶鲁胸口。 西南面几十公里外，十二辆雪橇车排成列、正于雪地上飞速疾驰。 以空心的合金钢为骨架的雪橇车，车身上焊接着四X六平米的车载小屋；小屋墙壁内部镀铝粉、中层夹了数层棉布、外层刷了层水泥，在这样的天气里虽然不能绝对保温，但起码能做到屋内温度不至于流失得太厉害。 煞费苦心、投入大量资金打造出来的这十二辆雪橇车在这次行动中当居首功，至少从虎族的营地里抢出来的四十一名雪狼族目前为止体征正常，没有出现因长期高强度劳作、身体衰弱而在赶路途中被冻病的现象。 其中一辆车载小屋中，羽用手掌感受了下一名瘦弱同族的体温，小心地把手抽出来，用内层以铝丝编织的毯子将人裹好，又检查了同屋内另外几名同族的身体温度，确认没有问题，这才从屋内出来，用背囊压好兽皮门帘，抱了副滑雪板跳下飞驰中的雪橇，等待押后的小花等人追上来。 “虎族还在追吗？”看见踩着滑雪板跟上来的小花，羽招手问道。 “暂时闻不到气味了。”小花停下来喘口气，“不过也可能是今天风太大的关系，咱们还不能停下来。没想到这边的营地也会有人在外面搜寻，幸好咱们的雪橇车藏得远。” 羽往东面看了眼，眼神变冷：“追上来也不要紧。我们的同胞受够了苦头，有机会的话也应该抓点儿俘虏回去让他们看看为同胞着急是什么滋味。” 小花叹了口气：“可惜时间来不及，不然的话我们本可以救些赛尔（半人马）的同族出来……阿云说等虎族跟矮人交上手，咱们可以想办法拿物资去跟他们换奴隶，唉，那时候不知道半人马还能剩下多少了。” 听小花这么说，羽也想叹气——阿一的族人死了五分之一，赛尔的族人却是损失惨重，谁叫半人马是虎族最先下手的种族呢？ 又往东面看了眼，羽深吸口气，把情绪压下：“走吧，咱们先把人送回部落……带他们回家。” “嗯，回家。”小花点头，招呼一声押后的战士们，踩着滑雪板跟上雪橇队。 圣布里奇王宫正殿，宴会大厅。 萧云意外地一挑眉，看向这么多天来首次主动找他谈话的蛇族行者哈里斯。 宴会参与者甚众，但雪狼族还是毫不意外地坐了冷板凳……也就大河、青岩、迷迭香这三个还有皮相能卖的家伙身边有点人气。其他人，连贤者阿云在内，除王子殿下和宫廷法师们外便没人愿意上来搭讪。 这倒也不难理解……一开始萧云用狼形态登场搞得官僚们蛋疼菊紧也就罢了，前天一次性坑了一名亲王两名伯爵一名大公妃才叫人心惊胆战——德维特大公妃向来自称自己是圣布里奇与拉内利公国的外交象征，无论真相如何，她所嫁的确实是拉内利公国上任大公，这就足够让这个女人捞到政治资本，被公认为希尔保特亲王之下最不可被动摇的权贵之一。 可就是这样的人物也被雪狼族坑到被王子殿下找到理由充分的借口收拾掉、连夜赶出王城“送”往边境，不管内中有何曲折，都足够让人心里发颤……并默认雪狼族是扫把星。 头号“扫把星”的贤者阿云，理所当然地成为最有牌面的宴会壁花——当然萧云也并不介意这个，自己受不受人欢迎有毛关系，等会儿摆出来卖的东西有买家就完事了~ “你是说，你的部族也被兽皇流放了？” 听到哈里斯愿意跟自己谈心，谈的还是这种爆点很大的隐私，萧云一下子就来劲了，兴致勃勃地转过脸来。 懂点儿交际原则的都知道，有熟人肯对你倒出隐私，那就表示人家想和你做朋友~ 哈里斯别过视线，似乎是对那段记忆不堪回首：“……十六年前，兽皇征召各族战士出征冰雪王城，我的族人天性畏惧严寒，无法攀登萨马尔雪山……兽皇便以蛇族不服从征召为名，将我族驱赶出远东大陆……我族不得不来到南大陆，族群分散，在人类王国苟延残喘……” 萧云面色一滞，尼玛等等，还以为多个团结对象——蛇族不耐寒，这咋整？ 第178章 找茬？不存在~ 说到风评被害, 蛇族算是所有种族中被传言谣言道听途说坑得最惨的一家——蛇族本体两个丁丁，就为这, 人口最多的人类世界，矮人世界还有精灵世界，不管是神话传说、传奇话本还是民间故事, 蛇族反派稳排前三。 最丑的半人马都还能偶尔捞到点路人炮灰戏份，蛇族那是想当炮灰都没资格……尤其是精灵系和人族系的通俗话本中, 蛇族必然作为欲望、堕落、黑暗、扭曲、毁灭、破坏等等负面象征出场，以一万种死法来衬托传奇英雄们的丰功伟绩。 就比如行者传奇普利莫被人当成主角编撰的故事中，他就砍过不少于十名蛇族反派…… 咳咳, 当然, 故事归故事，现实归现实，事实上蛇族压根不是啥人口大族, 在兽人族中完全就是个小透明，比如哈里斯说他们整族被驱逐，萧云就完全没听肖恩或是普利莫提起过……连当初那个有点儿逗比的白狐贤者都没想起过提这茬。 蛇族原居于远东大陆东南半岛，那儿的气候近似于南大陆东南部, 温暖而潮湿，是最适合蛇族的繁衍生息之地, 至于蛇族被驱逐之因—— “是金矿。”哈里斯冰冷的瞳孔中闪烁着仇恨, “以前我也曾以为是因本族大长老开罪兽皇之故，直到十年前拉弥亚的船员传出东南半岛被熊族控制、开采出大量黄金，我和我的族人们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难怪了。”萧云点头。 只是因为不服从征召便全员驱逐, 那兽皇就有得忙了。兽人族种族众多，可不是哪家都能跟熊族处得来……熊族内部都有跟兽皇冒刺的呢。 弱小种族拥有金矿，就和委内瑞拉拥有石油一样，不被流着口水的大佬变着花样的收拾才叫奇怪；这也是萧云压根没打算捣腾垄断性暴利高端产品、老老实实种田卖农产品的原因（卖个魔法增幅器护腕都偷摸少量的卖）……要发大财，也要有命花才行。 “南大陆是人族的世界，没多少无主之地，你们确实挺不容易。”萧云满脸写着和蔼，慈祥地，“你的族人们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哈里斯神情萧索，“我们来到南大陆，分成十个部落各赴前程，我的部落借居于埃利奥特宫，和我一样有天赋的战士们出外为族人赚取筹集生活所需……这些年来，附近的人族总算不像当初那样排斥我们，但卖给我们的商品总要比别人贵上一倍，只是养活族人们我们已经竭尽全力……没有精力再去考虑别的了。” 萧云伸手拍了拍这个行者的肩膀，如果不是有诅咒之地这个落脚地，如果不是雪狼族临近的精灵族大佬比兽皇要脸，说不准雪狼族的处境这会儿也跟蛇族差不多——都特嘛是弱鸡，生存艰难啊~！ 这个蛇族行者其实只需将雪狼族带进圣布里奇境内便可，但入境后他并未曾提出离去，而是默默地跟在队列中，安静地“蹭课”、蹭饭、为了保护大河当街与人大打出手，要说萧云到现在还看不出人有啥用心……那他的眼睛就白长了。 哈里斯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了依附雪狼族的想法，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蛇族能不能为雪狼族所用——这显然是用不着考虑的，地精咱都开开心心地接受了好哇！ 所以这会儿萧云考虑的重点是，蛇族能否适应草原上的气候~！ 于是他便直接问出来了：“哈里斯，你们蛇族耐寒性比地精如何？” “地精？！”哈里斯坦率地惊了。 “对，地精。我们部落里住了两百来号地精，这帮小绿皮特别怕冷，气温降到零度以下基本出不了门，每年有四个月要躲在屋子里渡过。” 哈里斯：“……(o言o)” 他是考虑清楚才来找阿云摊牌的，可这会儿哈里斯还真不造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倒不是气愤蛇族被萧云拿来和地精这种连在奴隶市场上都属于滞销货的生物作比较，而是，万万没想到雪狼族照顾猫族灰矮人半人马还不算，连地精都塞夹带里揣着了…… “哦，也对，我们这段时间上的课都没提起地精，所以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萧云一拍脑袋，“别看地精长得丑、又怕冷，离了地精还真不行，我们部落里的水泥厂要没地精开山挖石头就得停工，水泥厂一停，砖厂、工程队也得停，所以地精对我们部落也是很重要的。” 哈里斯呆滞的脸上渐渐露出激动笑容……连地精他们都肯收留的话，蛇族的希望岂不是更大？ “我族确实不耐寒，到了下雪时，我族必须冬眠。”哈里斯忍住激动，略带急促地，“冬眠期间，我族基本不需消耗，省粮食。” 哈里斯作为旁听生听课可是很认真的，萧云的尿性……呃……萧云的脉络他确实摸到了点儿……能省成本时，丫就贼高兴。 萧云也听出了这点，嘴角微抽：“不是省不省的问题……算了。如果室内气温能保持在二十度左右，嗯，差不多就是春天时白天的温度，你们就用不着冬眠了吧？” 哈里斯踌躇了下：“那不会太浪费燃料吗？” 埃利奥特宫所有的森林土地都是有主之物，到了冬天，族人需要取暖便得花钱跟地主购买柴火木炭，是一笔不算小的开支。诅咒之冷那么冷，取暖消耗岂不是更大？ 萧云哈哈一笑：“哈里斯，草原的气候确实没有南大陆好，但那儿的土地是没有主人的啊。我们发现的黑石矿主人就是我们，任由我们开采，只要肯付出劳力，燃料完全不是问题。” 哈里斯不由得露出羡慕神情，以前的蛇族也曾经拥有过属于自己的领土……愣了下，他才反应过来：“阿云，你、你们雪狼族愿意收留我们蛇族吗？” “不，不是收留。”萧云笑呵呵地，“你听过我们的课，应该是知道的，我们雪狼族人口太少，只靠我们一族是无法建设好家园的，所以我们雪狼族向来敞开怀抱、欢迎所有愿意和我们成为一家人的种族——不是做客，而是成为我们之间的一份子，在草原上开拓、建设，将那片被所有人都当成是贫瘠蛮荒之地的诅咒之地，经营建设成属于所有付出过汗水的种族共同的家园。如果蛇族愿意与我们携手前行，那么雪狼族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哈里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伸出双手与萧云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我——我听了你们的课，我非常羡慕雪狼族、猫族、灰矮人、半人马……还有地精，能够团结起来，在你的带领下作出那么多伟大的、了不起的事……”哈里斯语带哽咽。 “只是为了生存罢了。”萧云亲切地微笑着道，“我们这些弱小种族若是不团结起来、为了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园而奋斗，那要去依赖谁呢，又能去指望谁呢？我们部落也跟雪精灵做生意，我很认同雪精灵那句话——所有的种族想要获得生存空间，都必须用自己的双脚站起来。生存是充满危险和挑战的，如果只靠一个种族无法冲破难关，那就许许多多的种族一起努力好了。肯付出汗水辛劳，总会有所收获，至少我是这么坚定地认为的。” 哈里斯抽了下鼻子，重重点头。 萧云马上拉着哈里斯往更角落里走，仔细询问蛇族情况……整族投奔的蛇族体量可比零散来投的猫族灰矮人半人马大得多，他必须足够重视~！ 卡莱尔挑剔地将参加宫廷宴会的年轻人快速过滤了一遍，选出十几个待定妹夫，找了个借口脱离人群来找老师商量，却发现老师跟那个蛇族躲到角落里聊天去了，言行举止极其亲密…… 卡莱尔：“？？” 说好的雪狼族不成年不发情——不对，那个蛇族好像是男的啊！ 卡莱尔脑内立马冒出蛇族那世界公认的不堪形象，立马一脑门的黑线，当即毫不犹豫地大步过去、试图打断勾搭成奸…… “——这样啊，当初分开时各个部落加起来有三、四千人，这些年的繁衍应该能增加点儿人口吧？” “哦，你们这些打工养家的战士互相之间保持着联系，人口没有增加多少是吗……” “不要紧，咱们可以这么办，租用圣布里奇的船先把普通族人送过去，我们在西海岸建了个味精工厂，蛇族的新集聚地就选择在西海岸好了。租船的费用就用海盐偿还，反正圣布里奇都跟拉弥亚撕破脸了，抢他们的盐生意理所当然……” “别担心，只要有人还怕没活儿做？西海岸到部落之间有大片闲置荒地，我正准备沿运河开荒田地，你们的族人来和我们雪狼族搭班子搞生产队承包农场，种子肥料成本价供应，利息每年5%就行，技术我们提供，产出物统购统销，完全不用操心！” “对，也要上课，知识是第一生产力嘛，没有文化是种不好地的，搞不好连丘陵新区出的新农具都不知道怎么用……” 卡莱尔默默地走了，你们随便勾搭，这门亲事我准了…… 宴会期间，大河这个雪狼族第一帅……或者说草原第一帅，在为雪狼族当好鎏金活招牌的同时也拉足了全场男性生物的仇恨；几乎所有的贵妇贵女都围着以大河为首的草原三人组转，大河本人懵得一匹，连迷迭香都不敢皮…… 宴会开始没多久，就有贵妇招来N名画师，在外场摆开画架、拿着小巧的水晶望眼镜盯着大河涂涂抹抹——不是没有人试图用美色勾引大河、想将她留在圣布里奇，但很显然……虽然大河是个行走的荷尔蒙散播机，但她的发情对象并不包括异族；就算有贵女找机会贴到她身上欲拒还迎含羞带俏火力全开，大河的反馈也只有一脸茫然…… “……还好我把尤米支开了。”面对这种整个王城贵妇贵女全部失态的惨烈场面，铁腕的王子殿下心有余悸地如此感叹。 唯一留在王城的小伙伴达伦：“……” 卡莱尔朝角落里看了眼：“老师还在忙……达伦，你去将草根族长和栗族长请来，我也该为雪狼族介绍四国王室了。” “你确定吗？”达伦站着没动，朝人口密度最高的会场东南角指了指，“雅珈蓝的公主和拉内利的公主都在那，想把她们拉出来……我觉得不太可能。” “……”王子殿下狂揉额角。 “我记得当初，殿下你曾向尤米许诺会将大河邀来王城。这次大河来了，你却将她赶去最远的海边吹风……尤米回来后，王宫中会刮起风暴吧。”达伦幽幽地道。 卡莱尔表无表情转脸看达伦：“你想说的不是尤米的事吧，拉塞尔家的小姐也在那儿，你是为了拉塞尔小姐也和其他人一样围着大河转才不高兴的吧？” 达伦脸红了下，复又变白，垂头丧气地：“殿下，有大河那家伙在，哪个女人会愿意答应别的男人的求婚呢？” “你还没有和拉塞尔小姐成为情侣吧！”卡莱尔没好气地。按理说身为男性他应当和达伦同仇敌忾，但现在作为操心妹妹的哥哥，卡莱尔的立场可就没有那么坚定了，“你自己仔细看看，大河并不会因为所有女人都围着他……她转，就得意忘形，她不会管不住手地、无礼地搂抱别人，也不会趁别人主动亲近便乱占便宜，你们这些被欲望冲昏头脑的家伙能做到吗？当女性为表达爱意主动献吻时，你这样的家伙早就把手伸到人家胸口去了吧！” 达伦都惊了：“殿下？你是认真的吗？” “如果大河是人族又是男性，我就不用头疼萝丝的婚事了。”卡莱尔鄙夷地，“年轻女人要的是爱，你们这样的臭男人却拿肮脏的性去亵渎她们的纯洁。” 达伦瞪起死鱼眼，要不是对方是王子，这儿又是大庭广众之下，达伦铁定去搬座镜子过来糊到卡莱尔脸上。 脱离低级趣味的王子殿下毫无自觉，还在那叹气：“看到你，就让我对那些所谓的年轻俊杰无比焦虑。阿云老师说的没错，人族男性的劣根性就是热衷于将伴侣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连伴侣欣赏美男子的权力都要剥夺，却不在乎自己给伴侣戴过多少顶绿帽子——唉！异族怎么就不能跟人族通婚呢，就算大河不行，青岩看起来也很不错啊！” 被围堵在人群中、乖巧坐着、小口喝果汁的青岩，忽然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黑豹先生，你感觉冷吗？”一位贵妇立即将温暖的胸膛怼了过来。 青岩：“呃……” “我却感觉有些热呢，让我分些热度给你吧！”另一位贵妇嘻嘻笑着，上半身贴到青岩身上。 被挤得喘不过气的青岩：“……”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健康的黑皮、不太高大但健美的身材，再加上端正正气的五官，导致青岩十分受贵妇人欢迎；另一边的迷迭香呢，则因为那天生的慵懒气质、下垂的眼角，很受少女们喜欢。 至于大河……通杀。 一年一次的宫廷宴会本该是各家贵族的相亲会，却因为三个异族的乱入导致场面失控，别说是达伦暗恨在心，在座的年轻贵族就没有不满腹怨气的…… “柯林斯伯爵，你的孙子和你年轻的时候可真像，听说进了护国军担任军官？想必前途无量啊，哈哈……” 财政大臣自豪地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孙子，发现小伙子愤愤地盯着东南角，暗暗拍了人背后一下。 “对了，听说您的小孙女也来了，不知是在——”搭讪的内政大臣霍克利伯爵状若无意地。 财政大臣面色不变：“霍克利伯爵，你的女儿去巡视海防了？” “呃，是的。”提到女儿尤米，霍克利有些不自然……不由得暗自庆幸殿下把她派出去吹海风，不然这次的宫廷宴会丢脸可就丢大了，赶紧转移话题，“听殿下提起，雪狼族带来一批专供精灵族王族的器皿，我正打算买两套作为尤米的嫁妆，柯林斯伯爵您是否有意呢？” “雪狼族的东西买来做什么！”柯林斯伯爵的孙子硬邦邦地插了句。 霍克利不说话，柯林斯只觉老脸无光：“行了，你们年轻人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去聊你们的吧。” 柯林斯伯爵的孙子脸色顿时更加难看，没错，一般来说宴会过半也是年轻人们互相结识的时候，可这次的宴会……年轻女孩一个没剩全给弎异族抢了啊！他们找谁聊去！ 自家妹妹跑过去的时候他都没拉住！ 一帮年轻人被赶出大人们的谈话圈，这帮子贵N代面面相觑、互相打量对方的狼狈，迅速达成共识，而后同仇敌忾地……将视线投向大河三个。 毫无疑问，荷尔蒙无处发泄的年轻男子们主要仇恨必定是在大河三个身上；奈何他们实在是被围得太密，就算想找茬也挤不进去……于是便有人将目光投向草原访问团的其余成员。 萧云躲在角落里聊得正嗨皮，围着长桌吃吃吃的草根、阿栗、木木、阿树等人便进入了这些王城纨绔的视线。 正把达伦喷得满头包的卡莱尔眼角余光看见年轻贵族们全员走向雪狼族的方向，整个人都呆了呆。 不是，活着不好吗？ 柯林斯家的小少爷首当其冲，面无表情怼向草原访问团。 “？？”草根族长狐疑抬头，左右看看围上来的大堆人族，连忙拿手肘捅木木，“别吃了，我们吃太多人家有意见了。” 柯林斯家的小少爷好悬没脚下打滑…… “诶？这样吗？”木木抹着嘴直起腰，也拿胳膊去捅站她旁边的阿山，“不吃了阿山，被我们吃光别人没得吃了。” “啊？哦。”阿山停下来，顺便提醒身边人。 然后一群草原人便停止吃吃吃，跟围上来的二、三十个贵族少爷仔大眼瞪小眼。 柯林斯家的小少爷作为纨绔中身份较高的一位，假咳一声准备开口。 “我们吃了他们的东西，也给他们吃的还回来就好了嘛！”栗族长真心是个机灵鬼，满不在乎地道，“巴尔克呢，叫他把食材工具拿出来。” “对啊！”木木眼睛一亮，有她和阿树、夏这三位食品店老板在，还怕还不了别人食物嘛~ 于是一群人便呼啦啦离开去找巴尔克，把正准备放狠话的少爷仔们撂在原地。 王城纨绔众：“……” “你们给我等等！”柯林斯家的少爷气急败坏地。 “别急啊，一会儿就还你们好吃的~！”阿山这个老实人回头招手，嗓门还挺大。 正走过来的王子殿下脚步一顿，另一边谈话的家长们也狐疑地看过来。 “才不是为了的吃的啊！！”贵族少爷们气坏了，龇牙咧嘴异口同声。 “马上就好~~”阿山远远地喊。 王子殿下淡定地站住脚，继续把对妹夫人选的怨气往无辜的达伦身上砸。 贵族少爷们哪忍得了这口气，呼啦啦地追上去……然后便见这群异族拥护着个满头绿毛、王霸之气侧漏的大爷倒转回来。 “别挡路。”论气势巴尔克就没输过谁，目中无人地笔直走过来，目中无人地把试图找茬的柯林斯小少爷撞开。 草根族长伸手把小少爷扶住，两手插到人腋下把人抱起来、挪到一边，轻轻放下，还安抚地对惊魂未定的柯林斯小少爷道：“不要急啊，马上就给你们弄好吃的，先等等哦。” 别的雪狼人也有样学样，上前两步、赶在巴尔克把人撞开前将贵族少爷们抱起挪到一边。 毫无挣扎之力的贵族少爷们：“……” “都说不是为了吃的啊！！”柯林斯家的小少爷气得捶胸顿足。 “人家都急哭了，咱们动作快点。”草根族长边说边挽袖子。 “好勒！”大伙儿应声，配合着动手清理被他们吃得差不多的长桌，在懵逼的侍者们来不及制止前便把逼格十足的宫廷长桌捣腾成雪狼族式料理案台。 “殿、殿下？”宫廷总管欲哭无泪，着急忙活找卡莱尔求助。 “草原访问团是我国贵客，按他们高兴的来。”卡莱尔随口丢了一句，继续把火力倾泻到达伦身上。 比谁都更想哭的达伦：“……” 为了路上用餐方便，巴尔克戒指里装的都是加工好的食材，架好自带的铁炉子、铁锅，取出成摞的专用蜂窝煤，滴动物油脂生火、豆瓣酱炒出红油，剪好的干辣椒、切好装罐的蒜泥、剁椒先后下锅，整个宫廷宴会会场立马就充满了烟火气…… 炒菜太麻烦不适合旅行，出门在外嘛，讲究的是速度，酸辣粉、提前准备好食材的串串麻辣烫、方便快捷风味十足的烤串，再加上罐装的泡制酸萝卜、酸蒜头等酸菜摆盘，齐活~！ 没错儿，作为佐餐的泡制酸菜还带摆盘的，这都是夏和木木在地下城做生意的经验……暗精灵们讲究格调，粉红色的酸萝卜摆好看点比较受暗精灵的欢迎…… 草根族长热情地走向懵逼的贵族少爷们，跟牵小孩似的把柯林斯家的小少爷拉过来：“来来，我们弄好了，来试吃一下我们雪狼族自信的菜品，连精灵族都很喜欢的哦！” 挣扎不能的小少爷被温柔强势的长者·草根族长拖到长桌前，一盘烤串、一碗串串麻辣烫、一碟子由夏摆好盘的酸菜摆到面前。 “吃吧！”草根族长热情地。 柯林斯家的小少爷：“……爷爷！救我！！” 柯林斯伯爵面无表情地靠了过来，在自家不成器孙子期盼的目光中，这位老贵族淡定地试吃了下串串麻辣烫…… “味道可真重，但很开胃。”柯林斯伯爵眼睛一亮。 “吃点儿这个酸萝卜，可以解腻。”木木笑呵呵地。 “唔……确实不错。”柯林斯伯爵大点其头。 霍克利是卡莱尔的人，就算柯林斯伯爵不给草原人面子他也是要出面抬轿子的，顺势笑着道：“也可以给我来一份吗？” “当然当然，来坐下吃。”木木开心地提了椅子过来。 “上次吃到雪狼族的美食还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这可不能错过。”卡莱尔王子终于肯放过达伦，笑呵呵地过来捧场。 王子都来了……站在不远处的贵族少爷们面面相觑，硬着头皮上前。 眼见雪狼族捣腾得面目全非的长桌周围人越来越多，刚才的同伴们更是一个个地“叛变”，柯林斯家的小少爷悲愤得胸膛不住起伏——你们这些望风倒的墙头草！！ “你怎么不吃呀？”草根族长关心地，“嗯？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饿着了吧，来来赶紧吃点，吃饱了就不难受了。” 本打算用自己的行动把孙子干的蠢事糊弄过去的柯林斯伯爵，心惊胆战地看着壮得跟小山一样的雪狼人捏着孙子的下巴，把食物往孙子嘴里塞。 草根族长照顾过残疾灰矮人，经验充分，能确保“病人”把东西咽下去还能不噎着，还知道给人轻轻拍背顺气…… 给喂了几嘴，柯林斯家的小少爷泪流满面、举手投降：“我、我自己吃……我能吃……” “哎，好，我就说嘛，吃点儿东西就有力气了。”草根族长关心地盯着他自己啃了几串，这才放心地笑道。 其他的贵族少爷们呆呆地看着草根族长。 王子殿下目不斜视，淡定地与阿树谈笑。被误解了也没什么不好，等会儿还有展销会呢，这会儿就把气氛搞僵不合适。 柯林斯少爷：“……( ^ )” 好气哦……真香。 第179章 良师高徒 捡到蛇族这个大宝贝, 萧云对接下来的“展销会”都没啥兴趣了…… 巴尔克的空间戒指容量不大，带来卖路费钱的是部落里“专供”精灵族的瓷器，以符合精灵族品味为卖点的白瓷套装餐具显然也能挠到人族贵族的痒处，又有卡莱尔王子帮忙宣传打广告，限量百套（主要是多了也带不过来）的瓷器卖出了不错的价钱, 刚好借给蛇族当做开春后租船的费用直接付给卡莱尔。 嗯, 这个钱不是白借, 要还的, 蛇族迁到西海岸后晒盐偿还……也是5%的利息，按年算……正好部落要搞改革, 给蛇族的借款就当是开门生意了。 哈里斯心情激荡，当夜便离开去找蛇族战士们联系；至于萧云嘛……作为卡莱尔的老师, 南部四国的王族使者他有必要见一见。 霍姆斯王国的缺席让六国同盟罩上一层阴影，好在日前范伦丁国王雇佣吟游诗人协会的游侠送来了霍姆斯王国必不违背同盟的国书, 让另外四国信心大增；宫廷宴会次日, 四国王族使者便联袂而来，正式与卡莱尔商议同盟事宜。 王宫正殿议事厅，卡莱尔王子、大公主萝丝、小公主贝蒂以王室礼仪接待四国王族, 分宾主落座后, 卡莱尔便将他的老师、与六国同盟经济命脉息息相关的雪狼族贤者阿云请了出来。 没错儿——对于南部六国来说，军事上的压力远远不如经济上的压力来得阔怕~！ 人族世界没有半神，就如同近代战争没有核武，也就意味着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抱团的六国要说有多恐惧劳师远征的联邦联军，并不怎么务实……主场优势不是说着玩的（地球上的战争史上出现过闪电战也出现过搞得苏联灰头土脸的冬季战争）, 六国的兵力汇聚一处并不比联邦远征军弱势；唯一可惧者，无非是联邦拼上十年财政跟六国打消耗战，那么六国的国力必然耗不过联邦这个庞然大物。 这个可能性不算高也不算低，联邦成立之因乃是反抗教廷以教义侵蚀政治、染指各国王权，然教廷圣地和教皇并不在布龙菲尔德，而是在远海另一端的布拉德里克，“外部”压力不够大，联邦内部自然也谈不上多团结——至今联邦仍未出现具有足够权威、说一不二的大统领，最强势的克洛宁王能说了算的也就自家那一亩三分地。 真拼上十年经济来打南部六国，六国垮掉前联邦各国纷纷后院起火的可能性反而比较大…… 当然了，这种事关国之存亡的大事不可能全靠指望敌军不给力，自家的未雨绸缪危机预案必然要做到位——不管联邦有没有这等魄力拿国力来拼消耗，六国都要做好打长期战争的准备。 “南国商会？”雅珈蓝的公主以手掩口，略带惊讶地。 六国之一的雅珈蓝，是南部国家中唯一被教廷染指王权的国家。当卡莱尔提出六国同盟后，雅珈蓝王室首个派来大贵族出使圣布里奇……也就是曾经被卡莱尔以挑妹夫的眼光刷掉的拉塞尔伯爵。 希望政教分离、取消教产的雅珈蓝可说是五国中合作诚意最足的一家，卡莱尔放出希望能与王室直接商洽后，便立即安排了公主过来——为了对抗国内的宗教力量，雅珈蓝最早采取女大公制度，长公主结婚便可就封女大公（公主本人死亡后人不继承，避免危及王权），这位脸蛋儿上带着淡淡雀斑的女性便是未来的女公爵。 “是的。”卡莱尔微笑着道。 南国商会的前身，是卡莱尔自己挑大梁的圣布里奇海贸商会。他深知能紧紧维系六国同盟的便是自己手中握有的海上商路，在六国同盟成立之际，他自然也不会吝啬于把自己搭好框架的商会拿出来发挥作用。 “去年我们与森林精灵达成协约，由森林精灵将我们出产的香料通过精灵之森地下世界入口销往地下城，这也是我有底气让诸位动员国内赶在春季开海前将香料送来我国的原因，大家也是知道的。”顿了顿，卡莱尔轻轻摇头，“但只是这样是不足够的，仅靠森林精灵、暗精灵与北方草原这三处市场，不足以支撑我们六国在接下来对抗联邦的长期战争。” 战争说到底，打的就是钱！战争期间保持贸易甚至扩大贸易为六国回血，才能避免被消耗战拖垮。 拉内利公国的公主眼睛一亮：“这么说来，殿下有意再度开拓商路？” 拉内利公国是六国中最小的国家，总人口大约八百万。没有海岸线让这个公国在海贸发展上十分吃亏，圣布里奇喊出六国同盟的口号后，拉内利公国响应得十分积极。 卡莱尔微微一笑，有大河在时这两位公主难免有些失态，但冷静下来还是能谈事的……能让国王（大公）信任、并托付以重任的出使公主，怎么也不能是纯粹的花瓶。 “受限于现有的造船技术，我们无法造出穿越远海的大船，但……穿过内海，我们的船队可以在矮人王国西大陆南部登陆；顺着海岸线往东，我们的船队可以抵达远东大陆兽人帝国。”卡莱尔沉声道，“我们的香料能直达西、东大陆，才真正能给予拉弥亚商会，不，给予联邦重重一拳！” 南大陆内陆仍旧是联邦的天下，以六国的陆上运力不足以与拉弥亚商会抢占市场；远海贸易是拉米亚商会的黄金命脉，但六国造不出抵御远海风浪的大船——既然这两头无法染指，那么卡莱尔必然要将视线投向够得着的地方。 四国王室成员相视而笑，能坐在这儿的都是一时俊杰，卡莱尔把话说到这个程度，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个南国商会，圣布里奇打算拿来与六国王室共享了！ 斯摩莱王国的王子笑道：“卡莱尔殿下，我等对你的眼界气魄自是极其钦佩的，若能抢占西大陆与远东的香料市场，必能给拉弥亚商会足够的教训。” 萨拉王国的亲王想了想，道：“西大陆只需横穿内海抵达罗塞蒂港湾即可，若是前往远东，来回航程至少四个月，船只和船员所需都不是小数目吧？” “亲王所言极是，这也正是我欲与几位商讨之事。”卡莱尔点头笑道，“南国商会如今仅有六十余艘船只，已经跟不上未来发展所需。所以……我希望商会的船只能够扩充到三百只。” 四国王室神色各异，大体上倒是还保持着矜持——卡莱尔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余下的船只便要靠各国来出了。 出得起多少艘船便能占多少运量，这可不是客气的时候，四国王族当即先后出声，连不拥有海港的拉内利公国公主都开口占了三十条船…… 萧云一言不发，笑眯眯地看着优秀的弟子主导大局、与四国王族矜持优雅地讨价还价、锱铢必较——不管南国商会的船队往哪边开，中途都必然在精灵港口中转补给，新开的航路怎么着雪狼族也能沾上好处。 以王子之身监国的卡莱尔就是在这个地方占了便宜，另外五国要与卡莱尔打交道只能派出王族中的中青代，这些接受了精英教育但缺乏历练的年轻王族除非天赋异禀，不然不太可能是先摆平国内贵族再迫使自家老爹“荣养”的卡莱尔对手……比如卡莱尔完全没提以圣布里奇的港口作为商会总部是不是有争议，便让这些王族潜意识里接受了圣布里奇占据绝对主导权的资格。 将商会船只限定在三百只也是一点，以增大交易量为目的的商会还会嫌船多吗？必然不是……划个圈子让别人在规定范围内起舞，让别人下场竞争自己站在边上当裁判，这手段瞧卡莱尔玩得多溜~ 嗯，这果然都是我教得好啊~！ 略施小计牵着一亲王一王子俩公主跟着自己的步调走，开完会、送走急于跟国内联系的四国王族，卡莱尔精神奕奕地看向萧云，脸上写满了求夸求点赞…… 这种时候萧云从不打击别人自信，大方地竖起大拇指。 “老师！”卡莱尔激动地伸开双臂。 萧云随手抱起窝在扶手椅里打瞌睡的小公主贝蒂递了过去：“小公主都睡着了，快哄哄。” 卡莱尔：“……”抱住小妹。 低头看看美美地打呼噜的小贝蒂，卡莱尔一头黑线……哄啥？ “萝丝公主，今日下午不知你是否有空，愿不愿意带我的族人们游览一番王城盛景呢？我们也邀请了达伦，正好一块儿去作个伴。”萧云就当没看见，转头笑呵呵地道。 大公主眼睛一亮，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王宫呢！ 随即这个小姑娘又露出忐忑神色，紧张地望向王兄。 “殿下，我觉得雅珈蓝的公主十分不错，热情，奔放，活力四射，这个年纪的年轻女孩正是应该这样无忧无虑。”萧云正直地劝道。 “……”卡莱尔想想跟雪狼人一块还是挺安全的，便不太情愿地，“去吧，萝丝，去换上便服，要穿长袖高领的那套，帽子也要记得戴上。” “谢谢王兄！”萝丝公主连忙提起裙子行礼，向后退了几步，转过身便跟小鸟似的蹦跳着跑出议事厅。 “多好一小姑娘，给你管得跟老太太似的。”等大公主跑出走廊，萧云才不认同地道，“雅珈蓝和拉内利的公主教养得不错，我认为你应该让萝丝多和她们打交道。” 卡莱尔回忆起宴会上那俩公主的表现，以面无表情表达他的意见。 招来宫廷女官抱着小贝蒂下去，卡莱尔放松地坐下来拉松领口：“老师，等你们回去，我又不知何时才能看见你了……什么时候草原上稳定些了，不如来圣布里奇小住一段时日？” 萧云对端来茶水的侍女微微点头致意，道：“那可还早得很，不是只有你们有拉弥亚的压力，我们那儿也有。” 将瓦伦丁扣压工人事件提了一嘴，萧云继续道：“拉弥亚商会毕竟发展几百年了，也垄断了布龙菲尔德盐业大头几百年，虽说内部必然会因长久的安逸日子出现腐朽部分，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分部的负责人便有着相当的水准。” 卡莱尔皱眉想了想：“草原……离拉弥亚的大本营确实是太近了，老师，你们部落得注意安全。” 萧云哈哈一笑：“想要到草原上来找我们的麻烦，拉弥亚得先过森林精灵那一关。我这几年给森林精灵输的血可不是白输的，咱们赚一个金币，森林精灵起码能赚俩。” 这话听得卡莱尔没来由地心酸……圣布里奇至少有一搏之力、能把赚到的钱揣兜里，老师的部族却必须通过让利来确保和平。 “对了。”萧云坐直身体，正色道，“你放逐了希尔保特亲王、两位伯爵和一位大公妃，即使有着充分借口也引起其他人忌惮了。昨晚的宴会上霍克利主动接近柯林斯，这是个不太妙的信号，这些大贵族担心你对他们下手，或许会出于自保本能结成阵营，你得注意这一点。” “我明白。”卡莱尔点头，“接下来我会在护国军军权方面适当放手。” 护国军是卡莱尔将从国王那儿“继承”来的军队整改后的新军，放出部分军权释放善意，至少霍克利、柯林斯这种层次的聪明人会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军队后勤捏在卡莱尔手上，也不怕有谁翻得了天。 “看来你是心里早就有数了，那我就不多嘴了。”萧云笑道，“说起来，你也三十岁了吧，按人族的年纪你应该成家了，你是打算将你的婚姻当做联姻工具笼络国内大贵族、或是娶个别国王族呢，还是虚位以待真爱？” 卡莱尔：“……” 被老师关心终身大事倒没什么奇怪，可老师比自己年轻好几岁，说这样的话就很古怪……而且还毫不避讳地说啥联姻工具，这么直白真的好嘛！ “嗯……我暂时还没有考虑到这个。”卡莱尔默默擦了把汗。 “应该考虑了，说起来雅珈蓝的公主确实不错——” “老师，你对雅珈蓝的公主到底是有多惦记啊……”卡莱尔实在不想聊这个，强行转移话题，“你不打算和其他人一块去城里逛逛吗，听说你还邀请了柯林斯家的少爷？” 萧云往后一倒，放松地靠在扶手椅上：“有选择的情况下我是不乐意出门的，风吹日晒、摩肩接踵，哪比得上呆屋子里啥也不干来得自在？” 卡莱尔面无表情：“……所以你其实是不愿意来圣布里奇的？” “呃……” 在圣布里奇渡过的半个月里，除难得能享受一番宅生活的萧云外，其他人的日程安排可谓十分繁忙——每条大街走一遍、了解王城城市格局、各个街区功能设施、各个官方部门纸面上的职权范围责任范围以及实际操作中的职能体现；圣布里奇哪类岗位渎职严重、哪类岗位尸位素餐、哪类岗位人少事多钱难赚让人避之不及……等等。 吸取被人当街袭击、被某部门冷处理的遭遇，“跑外勤”时萧云便会给雪狼族的队伍里搞几个本地权贵来当“通行证”……一是避免麻烦，二是许多不能去的地方也能进得去。 通行证人选包括，大公主萝丝，柯林斯伯爵家的孙子，卡莱尔的小伙伴达伦，霍克利伯爵家的长子……等等。 白天拖着哄骗来的通行证到处跑，到了晚上上课时，萧云还会要求大家对“走访”过的官方部门功能进行阐述、概括，找缺点找优点，分析其必要性或累赘性，折腾得大伙儿欲仙欲死…… 等到雪狼族完成“城市建设管理观摩学习”课程、收拾东西回家，来送行的人除了卡莱尔王子抱着萧云不放、萝丝公主恋恋不舍外，当过通行证的达伦&贵族少爷们内心疯狂OS：别再来了！！ 柯林斯伯爵奇怪地看了眼自己的孙子，这小崽子咋回事，激动到热泪盈眶了都？ 柯林斯少爷没顾得上回应爷爷，苦大仇深地瞪着那群前后拉着他跑了N天的的雪狼族，他的小腿都跑细了一圈有木有！ 草根族长似乎是感受到他“热情”的视线，当即大步走过来，长臂一伸就把柯林斯少爷捞了过去、用力熊抱：“再见了，雪狼族的朋友杰罗姆，我们会想念你的！” 柯林斯少爷：“……！！” 柯林斯伯爵眼皮一跳。 “草原上春暖花开时，欢迎你来我们部落做客。”草根族长拍拍小少爷的背，将他放开，又重重拍拍他的肩膀，“要来啊！” 柯林斯少爷腿一软、差点没当场软倒，强忍住吐血冲动，脸色憋得金紫…… 木木、阿山、栗族长也走向其他的通行证少爷们，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闪电出手、用力熊抱…… 贵族官僚们：“……” 萧云黑着脸摆脱卡莱尔，雪狼人们边走远边用力摆手：“再见，再见辣ヾ(￣▽￣)~！！” 柯林斯少爷深吸口气，与纨绔同伴们异口同声怒吼出声：“不用再见了！！” 卡莱尔王子殿下面无表情回头，各家贵族连忙纷纷把自家不成器的后辈堵嘴往后拖…… 带着面纱罩帽的萝丝公主“噗”地一声，笑得肩膀直颤，笑完了又满是不舍地：“王兄……我真舍不得他们啊。” “如果老师是人族的话，真想把你嫁给他。”卡莱尔叹气。 萝丝公主：“？？” 次日，议事厅议政上，大公主萝丝便知道王兄的感慨是从哪儿来的了…… “这是我的老师留下的礼物。”王子殿下面无表情，拍了拍桌子上厚厚一摞由宫廷女官手抄出来的记事本，“诸位拿下去看看，好好看看。” 萝丝公主作为议政公主也分到一本，翻开看了没两页，便神色古怪地看向厅内的大臣们。 向来作风硬朗的老派贵族、财政大臣柯林斯伯爵面皮僵硬，内务大臣霍克利伯爵脑门上都是汗，文官大臣脸色发白，事务大臣摇摇欲坠…… “雪狼族半个月的时间里总结归纳出的沉疴宿疾，我们却是习以为常地无视了无数年。”卡莱尔没什么表情地道，“我明白，许多问题并非无人发现，只是割肉除腐代价太大、牵连太广，倒不如勉强持续，反正痼疾一时之间死不了人……但这是合理的吗？这真的是不可更改的吗？请诸位好好思考，明日议政时给我一个答复。” 王子殿下起身离席，两位公主也起身行礼后退出大厅。 大臣们面面相觑，对视无言……满街乱窜毫无体面可言的雪狼族，和那个躲在王宫中闭门不出的贤者阿云，还真是给了他们一个好教训——他们在王城中活蹦乱跳时，谁想得到这群人会给王子殿下留下这么一把杀人的好刀？ 在场大臣中唯一屁股比较干净的柯林斯伯爵眼皮下垂，盯着手中女官抄写的记事本；老辣如他，深知贤者阿云留给卡莱尔的绝不止是这些…… “圣布里奇的官没有那么好做了。”柯林斯伯爵心中暗道。 与别的大臣面若死灰不同，这位柯林斯家的定海神针迅速调整心态接受事实，目中闪过精光。 若能按能力封职，老伯爵并不认为柯林斯家会输！ 一个半月后。 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回森林过冬的克莱斯特将军带着下属和附庸种族重回精灵港口，打扫封闭了一百多天的房屋建筑、清理街区中的积水杂物、野兽粪便，准备接待跨海而来的客人。 “咦，你们来了啊！” 海琳跟好基友凯一块儿把清扫出来的垃圾拖到港口外焚烧，才烧到一半，便见几名雪狼人从丛林中冒头。 “阿月？”海琳惊喜地站起身，“你们这么早就来开店了吗，阿树在哪？” “阿树还在部落里呢。”阿月笑道，“我们是下来盖房子的，就盖在那边，靠近我们运河那片。看到这边冒烟，还以为起火了便过来看看。” “盖房子？”海琳兴奋了，“你们部落要迁到西海岸来？” “没有啦，是盖给蛇族住的。”阿月摆手。 海琳倒吸口冷气：“蛇族——？！” 第180章 蛇蛇做错了什么 近一个月的漫长航行后, 北大陆海岸线终于出现在海平面尽头。 在船舱里闷得够呛的哈里斯跑上甲板, 遥望海平线那端隐约能看见轮廓的精灵码头, 长吐口气：“终于到了……新家园！” 远东大陆已经回不去, 在南大陆人族王国夹缝中生存于蛇族而言又极其艰难, 雪狼族的贤者阿云发出邀请、哈里斯联系上其他部落的战士后，分散在南大陆南部各处的蛇族部落便先后动身、整族赶往圣布里奇，先到的四个部落此刻正是搭了圣布里奇的顺风船渡海而来。 “能看到诅咒之地了吗？” 几名年纪较大的蛇族从船舱中出来, 走向船头。 “几位长老。”哈里斯回头, 微微点头致意，抬手指向远方陆地，神色激动地，“那里该是精灵港口了, 我们在那儿下船, 雪狼族会接引我们去往新家园……贤者阿云为我们准备的家园。” 人口少的种族多采取部落长老制度, 属于少数族群的蛇族也如是。这几位长老中有人走到船舷边, 期待地看向远方, 有的则面露忧虑, 轻轻叹气。 “格雷戈，你还在担心吗？”手撑着船舷的长老回头, 这名长老胳膊就有哈里斯的大腿粗，体型更是比雪狼族、虎族、熊族这些大块儿还高大, 与同族说话时，需要微微低下头来。 格雷戈长老尺寸和哈里斯差不多，闻言抬头看向蟒族长老：“你就不担心吗, 古斯塔，诅咒之地的气候不适合我族也就罢了，如今我族并无挑剔余地。我也相信雪狼族的诚意，同为被兽皇流放的种族，雪狼族向我族伸出援助之手并不难以理解。可……我族接下来就要与精灵做邻居了，精灵族对我族的态度能比人族好到哪去呢？” 格雷戈长老说前面的话时另外几名长老直皱眉，很不认同格雷戈的刻薄，但听到最后，却也不得不认同格雷戈的看法。 “雪狼族也与精灵族做了多年的邻居，应该是……没关系的吧？”蟒族长老古斯塔犹豫地道，将视线投向哈里斯。 “精灵族对雪狼族很友好。”哈里斯谨慎地，“我族乃是受雪狼族邀请而来……即使精灵族不怎么待见我族，应该也不会太敌视吧？我在吟游诗人协会时，精灵游侠对我只是较为冷淡。不管怎么说，我们将来也不是必须长期与精灵族打交道——雪狼族收留的地精和灰矮人，没有听说与精灵族产生过摩擦。” 几位长老神色放松了许多，灰矮人还罢，地精这个种族确实是比较磕惨……大伙儿能迅速做出决定带着族人上船，主要原因也是听到雪狼族连地精都肯接纳。 “但愿吧。”格雷戈长老叹息着道，转过身，慢悠悠走回船舱。 长老们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并没有叫住格雷戈。 等格雷戈的身影消失，古斯塔长老才朝着哈里斯道：“我们并不是认为你哪儿不对，哈里斯，你为我们求来的、雪狼族为我族提供的……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帮扶政策。”哈里斯道。 “对，雪狼族为我族提供的帮扶政策，对我族来说已经是再没有地儿去找的好条件了。给我族提供住处，安排工作，给我们和雪狼人一样的待遇……这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我们蛇族并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你为我族找到的新生路，我们所有人都十分感激。”古斯塔长老诚挚地道。 哈里斯有些不好意思：“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古斯塔长老。” 古斯塔长老面露微笑，复又道：“当初我族被流放时，格雷戈竭尽全力与他认识的熊族联络、期盼熊族能为我族从中擀旋，却没料黑熊、月熊、影熊三族那些与格雷戈当了多年朋友的熊族只是敷衍了事，甚至将格雷戈粗暴地赶走……格雷戈被伤透了心，自那之后他便难以相信他人的善意。这不是他的错，哈里斯，请你不要介意他偶尔失言。” 蟒族算是蛇族中风评被害最惨的一系，各族神话中吞噬天地、吞食神祗等戏份总跟蟒族脱不开干系，人族某些神系的神话还直接将蟒族当做贪婪、暴食象征……但其实这些大块头再温和不过。 哈里斯连忙容色一肃，态度端正地：“当然不会，古斯塔长老。这些年来我行走在外，再明白别族对我族的偏见不过。” 古斯塔长老微笑着点点头，转过头去遥望北大陆风景。当他背对着众人时，哈里斯仿佛听见这位以温和、好脾气闻名的长老发出淡淡的、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船队驶进港口，先入港的都是圣布里奇的商船，载着一千四百多名蛇族的三艘最后才靠港。 嗯……虽然花了钱，但圣布里奇的船队中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客船，所以蛇族乘坐的是仓促改建了下的货船……大部分蛇族都得挤在货舱中与货物同住，环境之差不必赘诉。 就这，蛇族还完全不敢挑剔，船靠岸后也没急着下船透气，老老实实等着人族船员安排……被偏爱的才有资格有恃无恐，而这基本不阔能跟蛇族扯上联系。 揣着急切、焦虑的心情惴惴不安地等了好一会，人族船员才来招呼蛇族下船。比蛇族弱得多的船员们粗暴地把蛇族从货舱中叫出来、推攘催促着排队，哈里斯和蛇族的行者、战士们懒得跟船员计较，默默搀扶老弱、抱起幼崽，排成长队走下舷梯，落足到码头上。 整个码头全是卸货的船员，看不见雪狼族也看不见精灵，哈里斯左右手各抱着一名幼崽，四处张望的脸上渐渐浮现不安。 下船的族人越来越多，大多数人都背着小包袱、装着自家的全部家当；眼见空地就快不够站，船员不耐烦地让人往后退，人群推推攘攘地移动，一团混乱。 哈里斯和行者、战士、长老们尽力维持着秩序避免踩踏，高大的蟒族长老四下看不见雪狼族，往哈里斯投来个询问的眼神。 哈里斯额头见汗，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这边、这边！” 终于，码头一侧路口那跑出来两个白色短发的雪狼人，用力朝这边招手：“蛇族的朋友，请往这边来！” “来了！”哈里斯眼睛一亮，连忙带头走过去。 走出码头平台、转过仓库拦着路口，哈里斯才发现为啥雪狼族来晚了……他们拖来一大排连成串的平板车，似乎是用来给蛇族拖行李的。 哈里斯：“……”这就有点尴尬，蛇族还真没多少行李能装——船上空间不足，除了衣物、食物和少量的钱，其余的东西都丢在圣布里奇了。 “哈里斯是哪一个？”有个雪狼人直着嗓门儿喊。 “是我。”哈里斯赶紧抱着幼崽小跑上前。 “你好，我是阿月。”阿月准备握手的，一看哈里斯两手不闲也就不讲究了，“你们的行李物品放板车上，幼崽也放上去。” “好的。”哈里斯把俩幼崽就近放到平板车上，这才注意到板车表层还铺了一层兽皮，又绑了一些皮带供人抓紧。 “幼崽都放车上啊！”阿月朝着涌出来的蛇族喊，“年纪大的也上去，还要赶路呢！” “不坐车的来这边！”又一名雪狼人跑上前，领着蛇族族人往一旁空地上走，“排下队哦，来往前走、大的背包放车上！” 哈里斯和行者、战士、长老们一块儿跟着组织族人排队、把幼崽都抱上板车，行李少也不是没好处，起码所有的幼崽和半大小子都能坐车，不用坐了这么久的船、憋得萎靡不振了还得自己赶路…… 阿月跑前跑后监督秩序，人来得有点多、仓促间不好点人头，又见这些蛇族个个精神都挺差、似乎累得没余力关心周围，便朝哈里斯喊：“你们的人都来了吗？有没有人漏了？” 哈里斯还真没顾得上这个，顿时一愣。 “先等等，我去看看。”阿月招呼一声、往码头上跑，冲那些船员喊道，“蛇族的人全下船了没有？” 船员不咋拿蛇族当回事，对雪狼族倒是客客气气：“应该都下来了。” “什么叫应该？全下船就是全下船，漏人了就是漏人了。”阿月皱眉，转头朝后喊，“来点人回船上检查一下！” 哈里斯等蛇族战士们脸色发红，就顾着赶紧下船，还真没注意这茬，连忙走出队伍跑上码头。 “等等，我们正忙卸货——”有个船上的官员不高兴了，上前试图阻拦。 阿月这个人吧……用萧云的话形容就是墨守成规、不爱变通，特别不耐烦处理事情的时候出麻烦，瞪着大眼直直往前、直接把阻拦的船员撞开，蹬蹬跑上舷梯、上了甲板…… 官员还想拦，旁边人赶紧把他劝住，得罪人要看对象，拜访王城能住进王宫的你惹他干啥！ 将三艘船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阿月这才招呼队伍出发。 十几辆板车坐满人，来接他们的雪狼人中便有三个跑到车队另一头，利落地脱衣服、变身，将连成串的板车套索套到肩膀上，“嗷呜——！”一声，拉着就走…… 哈里斯和蟒族长老古斯塔留在队伍后方押后，阿月找过来，点点头算是致意，解释道：“我们担心板车不够用，跟森林精灵借了点，这才来晚了。” “太感谢你们了。”哈里斯真诚地。 阿月耿直地：“住精灵港口要花钱，咱们不在这住。工期太紧，你们住的房子只盖好十来间，你们的人得先住帐篷。” “这没什么，我们也是习惯住野外的。”哈里斯忙道。 “那就好。盯好点别掉人了，回头来捡挺麻烦的。”阿月点头，朝前面喊，“车子不用拉太块，别人跟不上！” “好勒！”拉车的三头巨狼回应。 车队没进港口，出了码头范围便往东面转，这时候蛇族们才看见精灵族——十几名精灵战士站在港口区路口处看着小跑前进的蛇族队伍，有的双手抱胸面带嫌弃，有的一脸不满，有的略带好奇；但不管是啥态度的都没有靠过来与蛇族接触的意思，反倒像是盯着蛇族、免得这些人进入他们的港口。 嫌弃、好奇、疏离、冷漠，这类态度蛇族见过太多次，从这群精灵战士面前经过时，再活泼好动的蛇族幼崽也安静了下来。 直到蛇族队伍尾端经过时，其中一名精灵战士才招手朝这边喊：“阿月，你们什么时候来还车？” “晚点就让南风他们拖回来！”阿月回道。 “要租金的哦，没一锅香锅不算完！”那名精灵战士嘻嘻哈哈地。 “你自个儿跟阿树说去！”阿月乐道。 跑出港口范围，沉默许久的古斯塔长老犹豫了下，略有些难堪地：“阿月，我们蛇族……会不会影响你们雪狼族和精灵族的关系？” “怎么说？”阿月疑惑。 “看上去……精灵族并不太欢迎我们蛇族。”古斯塔长老尴尬地。 “你们又不是跟他们一块儿干活，他们欢迎不欢迎重要吗？”阿月不解地，“要和你们一块儿干活儿的是我们，我们欢迎你们不就好了吗。” 古斯塔长老一脸呆滞。 哈里斯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动。 阿月压根不在乎他俩啥反应，极其耿直地：“阿云说了，运河两岸适合耕种的地方都能开发利用起来种地，今年算是头年开荒，你们要干的事儿多了去了，除了翻地除草除虫播种，还要带着水利一块儿修。” “我们什么都能做。”古斯塔长老擦着汗表态。 阿月理所当然地点头，半句客套话木有——雪狼族的字典里面可没有新人受优待、不干活的概念。 去年修的从味精厂通往精灵港口的石子路这会儿派上了用场，出了精灵港口沿路一直往东跑，小跑一小时后拐弯往上、走刚修出来的土路，直跑得挤船舱里闷了小一个月的蛇族们头昏眼花、气喘吁吁后，才终于看见阿月所说的“工地”…… 还真是个大工地，阿月的工程二队短短二十来天里只来得及挖出第一批集体宿舍形制房屋的地基、盖好十来间屋子；蛇族们抵达的时候，正加紧赶工的雪狼人们挑沙搬砖挖土方、砌墙合泥铺地砖，忙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到这边先休息。”阿月招呼蛇族往上风处的草地走，临时食堂就盖在这块，随意拿木头架起的草棚子里一排土制大灶正在开火，大锅里冒着腾腾热气，食物的香味儿老远就闻得到。 阿月让蛇族们散开来坐下休息，对哈里斯道：“长老战士啥的都叫一下，咱们开个碰头会。” 哈里斯倒也知道雪狼族“会多”，麻溜地把长老们和行者战士喊过来。 “那排房子是最早建的，晾干几天了，可以让幼崽入住，成年人的话先住帐篷，就在这边草地上搭，有没有问题？”人一齐，阿月毫不废话、开门见山地。 蛇族自然没有意见，还挺为雪狼族做事全面而感动……草原上初春的气温就跟南大陆南部的冬天差不多，上岸后只穿着亚麻衣物的蛇族就感觉到了凉意，幼崽可经不起冻。 “部落里现在在忙春耕，要忙完了才会下来带你们开荒，这段时间你们就先跟我们一块把住处盖好，除幼崽外都要参加工作，有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长老们齐齐道。 “那就好，咱们先吃饭，吃完了休息会儿，你们的人就组织一下和我们一块儿干活。”阿月当即拍手道，“现在我们先去附近味精厂借碗，咱们准备的餐具不太够。” “不能分批吃吗？我们可以晚些再吃的。”哈里斯插口道。 “分批也不够，做饭的南风小鱼他们等会儿还得回港口呢，没时间一直做。”阿月耿直地。 长老们对阿月雷厉风行的风格有点不适应，但还是点出几名还有体力的行者，跟阿月一块儿去借碗…… 蛇族住处在运河西岸，离味精厂还有差不多五公里的距离，这点路人族走起来够呛，对于兽人族倒是不算个事。 “哦哦——！”看见被围墙围起来的味精厂，几名蛇族行者都惊呆了——这儿的建筑看上去规模比精灵港口还大呀！ “味精厂都是人族，他们怕野兽、怕被虫子咬，所以才盖围墙把他们围起来。”阿月边小跑边道，“蛇族不怕，你们住的地方能省点事。” “人族啊！”蛇族行者们再次感叹，他们倒也听哈里斯提过雪狼族雇佣了好几百人族做活儿，但听到跟亲眼看到还真不是一回事。 哈里斯默默盯着阿月的背影，他发现雪狼族的性格确实挺容易了解，两小时不到的接触下来，他都快摸清楚这个叫阿月的雪狼人行事风格了…… 孤零零矗在野外的味精厂自然没有啥看门大爷，入口处堵着门的是一块修路时凿下来的千斤巨石。阿月上前把巨石挪开，还没忘记跟将来要跟味精厂做邻居的蛇族解释：“去年有人族偷跑出去玩，还要草根族长他们出去搜救，所以就用这个来堵门，人族挪不开就出不去了。以后你们要是发现有偷溜出去的人族，帮忙送回来一下。” 哈里斯：“……好。我们会跟族人们说的。” 进了大门，几名蛇族行者虎躯一震……广场上一眼望去全是高度在两米左右、插着许多木板簸箕的木头架子，晾晒着海货，鱼腥味浓郁到销魂的程度…… “阿山来了？”草根族长抱着个巨大的捆包从旁边的屋子出来，“哈里斯，哈哈，你们蛇族可算来了啊，欢迎欢迎！” “草根族长。”哈里斯连忙躬身行礼。 “刚到的，碗不够吃饭，借我碗。”阿月道。 “去那边食堂拿。”草根族长扭头、拿下巴点了下广场另一头的屋子。 “走。”作风干脆利落的阿月抬脚就走。 “不要撞到架子！”草根族长在后面喊。 “知道了！”阿月回了一句，倒还记得分点心给蛇族介绍，“那边的厂房是工人工作的地方，屋顶冒烟那一排，厂区就算是工人也不能随便乱走，以后你们有事来味精厂，记得别靠过去。那头的那排房子是工人住的地方，和你们住的屋子一样。” 雪狼族的建筑风格讲究简洁利落，成排的房屋跟棋盘上的棋子似的排得齐齐整整，毫无美感可言……但看在蛇族眼里，却十分地让他们向往：这些屋子高大整齐、清爽干净，比族人在南大陆时的居住环境好太多辣~！ 味精厂也快到饭点了，食堂里两名雪狼人和几个人族工人正在忙活着准备食物，阿月推门而入，正卖力干活的人族工人热情地跟阿月打招呼，但在看见跟着阿月进来的几名蛇族后，这些工人瞬间就变了脸色…… 蛇族不能说丑，部分族人说成是俊美妩媚也不过分，但蛇族的特征也确实较为明显：冷色调瞳孔、尖下巴、尖鼻子、薄嘴唇、细眉毛、狭长眼，眼角还上挑得比较过分——属于那种任何美术作品、插画中都特别标准的反派脸。 雪狼族把耳朵遮一下还能伪装人族，蛇族必须得把脸全挡上…… 刚还对这个味精厂极其感兴趣的蛇族行者们一个个全冷了下来，不去看那些人族工人，跟着阿月默默搬装碗的箩筐。 阿月不耐烦任何影响他做事效率的杂事，但不表示他愣得啥也看不出，见工人们躲出老远，便很奇怪地：“你们干啥呢，他们很可怕吗？” “呃……”工人们不知道咋回答。 “谁很可怕？”俩雪狼族大厨好奇回头。 阿月往哈里斯几个一指，又指齐刷刷退远的几名食堂工人：“用得着躲这么远吗，他们又不会把你们吃了。” 几名食堂工人硬是吓得面色骤变、小脸刷白。 俩雪狼族大厨还真不理解了，放下手头活儿走过来围着哈里斯几个打量：“不就很普通吗，怎么会吓到人族哦，在港口见过的蛮族比你们丑多了啊？” 哈里斯：“……”这要算是夸奖……那真是谢谢了哦？ “算了。”阿月的优点是不纠结、放得下，“我们搬碗走了，就不还回来了。” “拿去吧拿去吧。”俩大厨挥手。 搬着箩筐出门，哈里斯还听见那俩雪狼族大厨在追问人族工人：“是不是蛇族身上有啥只有人族闻得到的臭味，所以你们怕他们啊？” 几名蛇族行者闻着整个味精厂中飘荡着的鱼腥味，真心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蛇蛇做错了什么？！ 第181章 蛇部 阿月的工程二队现有工人三百多号, 加上一千四百多名蛇族, 这顿饭足足吃了六百多斤粉条、三百多斤肉、近五百斤菜蔬……倒不是蛇族也特能吃（事实上蛇族因体质问题食量和人族差不多）, 而是确实饿坏了, 在船上就没吃好过、下船又给催着玩命跑了二十多里路，连哈里斯都撑了四两粉进肚。 “现在是最后一段时间吃食堂了, 春耕完就要改成自己用钱吃。”吃完饭休息期间, 阿月喊来自家工程队的管理们，再度召集蛇族的行者战士、长老们开会, “不用担心，要的不是外面的钱币, 是我们部落里自铸的铜钱, 参加工作的人都可以领得到, 幼崽也会有安排, 部落里会安排好的。” 提了一嘴，阿月便就下午干活儿的人员分配跟蛇族询问情况，工地上的活儿无非就是那几类, 有的偏重体力, 有的需要一定的技巧性；考虑到蛇族坐船太久还没有缓和过来，阿月认为这头一天让四到五名蛇族完成一名雪狼人的劳动量就行…… 吃了雪狼族一顿粉、气色好多了的蛇族长老们神色一滞。 哈里斯跟大伙儿提过无数次，雪狼族的风格就是要干活、干活, 说实话大家并木有太上心，谁没干过活儿呢，蛇族的处境可供不起不劳而获的族人；但貌似……他们理解的干活和雪狼族概念里的干活不是一回事的样子？ 容不得长老们多想，阿月介绍完情况便利落地跟其他工程二队的管理计算起蛇族人力该咋分配：除去幼崽老弱, 能干活的蛇族中青壮约有一千出头；这一千出头的劳动力分配到各个岗位上由雪狼族的熟练工一对几的带，哪个工种各安排多少人、负责哪一块的工作，全当着蛇族的长老行者战士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商量好人员安排，阿月压根不浪费时间、直接趁着饭后休息期间组织蛇族青壮按个头高矮分批排队、五个十个地划给雪狼族熟练工；把这一千出头的劳动力安排清楚饭后休息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这便立即带着新人上岗、非常地讲究效率…… 以年长者为主的五名蛇族长老，除最为年老、颤颤巍巍的一位外，另外四个也给阿月划过来自己带——不是年老体衰到不能动，在雪狼族的字典里就属于劳动力。 将四名长老带到自己的工作地，阿月拿出几团亚麻搓的线，一头绑在钉子上、摁到地里，拉着另一头的线顺着规划好的地面拉到另一边、也绑在钉子上摁到地里。 如是拉好四条线，阿月便开始给四名长老展示怎么砌墙：“按着拉好的线走，不能砌歪，墙面分两层，外层将砖平摆着砌，内层将砖横立着砌，外厚内薄，中间走烟道，冬天的时候加上地暖就可以保持好室内温度。” 古斯塔长老退后两步打量麻线拉出来的砌墙范围，脸色有点怪：“一堵墙都要砌这么长，这间屋子得盖多大？” “这不是住房，是大棚。”阿月边上手砌墙演示边道，“住房烧火炕，不用搞夹墙，大棚面积大，烧的地暖没法儿保持屋内温度，所以要搞夹墙留烟道。” “大棚？用来做什么的？”古斯塔长老惊诧地。 “蚯蚓养殖棚啊。”阿月理所当然地，“蚯蚓土需求量大，住房规划区是那边的上游，下游这一带优先建养殖棚。今年不说兼顾到所有农田用土，起码大棚用的蚯蚓土要能自给嘛。” “……”长老们面面相觑，就感觉干活这方面，自家的概念果然是跟雪狼族不太一样…… “别站着了，来上手练。”阿月催促。 蛇族和暗精灵一样属于行者系大户，未被兽人帝国驱逐前蛇族出产的特产便以工艺品为主，比雪狼族不知道手巧到哪里去，四名长老默默上前“实习”，很快长老们便能灵巧地按不同需求垒砖抹泥…… “就是这样做，你们果然很能干。”阿月十分满意，又拿出麻线教长老们怎么用垂直线确认砌的墙是不是笔直…… 年纪偏大或偏小的干“技术工种”，如哈里斯这种青壮要做的便是苦力活。 工地用砖、水泥等建材都是从上游的火炎部用运河船运下来的，哈里斯和一帮子青壮由雪狼族带着来回搬砖，没几趟就累得气喘如风箱…… “没关系，不是你们不能干好，是你们来时坐船太久了，人闷着了。多休养几天，吃好睡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容易累了。”带他们干活的雪狼人安慰道，“现在的话，咱们虽然精神不好但也别认输，一趟少运点、走慢点就好。来，动起来，活儿就是要越干才越顺，挺过这一关就好了。” 哈里斯&蛇族青壮们：“……” 行吧——干的是自家的活儿、盖的是自家的住所，拼了！ 再次推着独轮手推车搬砖、运河工地两头跑，又搬了几个来回，蛇族青壮们终于挺不住，卸完砖便瘫了一地。 “……休息几分钟吧。”带他们干活的雪狼人勉强地，跑去食堂那边提了桶打了蛋花加了少量油盐的汤过来，“来一人喝一碗热汤，恢复体力，喝完了咱们继续干。” 哈里斯强撑着坐起，默默起身分碗装汤……他算是明白了，雪狼族的认知习惯里一切事儿都是为了干活服务的！ 哈里斯同组的搬砖累成狗的青壮们用微微颤抖的手捧着碗喝汤，另一边，蟒族的十几名族人正跟着雪狼人喊着口号转动长度好几米的巨大绞盘、带动跟房子一样大的搅拌机转动。 “嘿哟、嘿哟”声中，那边的雪狼人喊停，蟒族的族人立即瘫了一地；另一组的人上前打开搅拌机另一侧的盖子，用铲子将搅拌好的混泥土铲出装桶，由该族的蛇族青壮提起往挖好地基的方向狂奔…… 更远处，成组的蛇族在雪狼人的带领下如勤奋的蚂蚁一样忙活，有的挖地基有的浇灌地基，有的拌水泥有的抹腻子，有的挑沙有的挑土方，有的砌墙，有的合力搬着抽水装置到处移动、抽出地基里渗上来的地下水…… “别人都在干，我们也不能输啊！”带他们干活的雪狼人似乎是很眼热其他小组的积极风气，很努力地给他们打气。 直到天黑，夜间温度降到蛇族身体开始僵硬的程度雪狼族才喊停。 带哈里斯等青壮干活的雪狼人将彻底累瘫的小组成员们分几趟搬到最早建好的公共浴室内，与提前组织好等在里面的蛇族幼崽们（幼崽也是要干轻活地）一块儿剥掉哈里斯等人身上的亚麻衣物、热水刷洗。 哈里斯勉强坐起，颤抖着接过同族幼崽递过来的毛巾擦干水渍，换上雪狼族提供的棉布成衣，然后被带出来用晚餐；像哈里斯这类彻底累瘫的青壮洗完澡就能吃饭，稍微还有点体力的，洗完澡还被要求就着洗澡的热水将自己和同族的衣物搓洗干净…… “饱饱的吃，吃完了好好的睡，明天就有精神了。”带哈里斯他们搬砖的雪狼人名叫石头，这家伙跑前跑后、一天下来干的活儿是蛇族的三倍，却跟怪物似的毫无疲态；照顾着哈里斯等人吃完晚餐，把餐具提回去刷洗，又跑过来给哈里斯等人搭好帐篷，再将人挨个扛进去。 哈里斯本来是打算好好谢谢这个石头的，可他实在太累了……当游侠学徒时那么高强度的训练也没今天这样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挤不出，被石头扛进帐篷、头挨着枕头、身上多了块毛毯，立马陷入昏睡。 来到草原上的第一个夜晚，哈里斯便这么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原以为会有的忐忑、紧张、期待、不安等情绪，连个芽都没冒出来就被摁回了土里。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死，啥梦都没做，直到次日清晨雪狼族挨个帐篷叫起时，哈里斯睁开眼睛瞪着帐篷顶，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 “起来洗漱吃早餐辣~！”石头闯进帐篷，就近把还迷糊着的哈里斯身上毛毯扒拉开、整个蛇抱起来立到帐篷外，迎面冷风一吹、脚下一踉跄，哈里斯瞬间就清醒了。 族人一个个的被石头抱出来立外面强迫清醒，还没回过神呢，便被石头跟带小孩一样手拉手全拉到露天食堂旁边的洗手池，蛇族幼崽给按人头发猪毛牙刷、玻璃水杯、刷牙青盐、洗脸毛巾，洗漱完了，又跟放羊似的拉去吃早点…… “早上我们干点轻省的活儿。”石头笑呵呵地说着，把哈里斯几个带去运石头。 挖地基挖出来的土方要回填再利用，碎石子也有用场，不大不小、杂七杂八的石头就没啥用处，全送到运河边堆积、等以后挖池塘啥的拿来填底部……要说轻省，就轻省在卸的时候不费力，倾倒出来就行。 哈里斯面无表情，和他同组的族人抽了半天嘴角，终于忍不住嘀咕：“到底轻省在哪……？” “这边挖地基挖出来的杂石不多，咱们加把劲儿半早上就能运完。”石头笑呵呵地道，不等蛇族们眼睛发亮，他又来了下半句，“然后就可以去帮忙挑土方了，那个挺省力的。” 哈里斯面无表情，刚才出声的族人脑壳垂了下去。 当晚又是被石头扛着去刷洗、换上自家来时穿的亚麻布衣物，再互相搀扶着到露天食堂用餐。 哈里斯面部肌肉抽搐、双手微微颤抖地吃着蒸麦饼时，不经意间看见同样龇牙咧嘴进餐的格雷戈长老——脸上总是带着忧虑、眉头总是拧一块的格雷戈长老短短一天半下来整个蛇的气质都变了，反正哈里斯看不出格雷戈长老哪里还有沉积郁气，跟周围的族人完全木有区别…… 来到草原上的第五天，干透的大棚开始上梁封顶，为等蛇族适应而暂时停工的住房建设重开。 这次，蛇族“技术工种”们要学习的部分多出了如何盘炕，如何铺地暖烟道，如何在居住区设置下水管道设施……等等。 仍旧干着重体力活的哈里斯用完晚餐、能够靠自己走去帐篷睡觉时，发现包括长老们在内的一批人被组织着坐在露天食堂一侧，由阿月给他们上课；阿月吐字清晰、中气十足，声音离老远都听得清，然而哈里斯只能听懂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搞不清楚他说的那些字组合起来是啥意思。 坐在人群中的长老们抓耳挠腮，向来沉稳的古斯塔长老似乎是正费力地硬记阿月说的话，一向多思多虑的格雷戈长老倒像是接受得比较快，神色极其专注…… “这是……？”哈里斯疑惑看向石头。 “算数课。”石头一如既往地笑得十分憨厚，“他们不是在铺地下陶管了嘛，做那个活儿最起码要能心算两位数加减法，还要能看懂图纸，阿月就给他们上一下基础课，不能让活儿被耽搁了。” 哈里斯：“……(o言o)”等等，他也懂算数的，阿月在讲的真是算数？不是驴他？！ 其他族人：“Σ(⊙▽⊙"a”你们雪狼族干活儿还要学算数？！ 石头看他们这反应，也不知道是误解了啥，很贴心地安慰道：“没事儿，现在是赶工期嘛大家的时间都安排得比较密，把主要工程搞完，能抽得出时间了，大伙儿就都可以学算数课了。”顿了顿，又很善意地补充，“不光学算数，还要学识字的呢。学了这些更方便工作，能让大家更能干。” “……”蛇族集体沉默。 “石头，你们雪狼族是所有人都要学的吗？”一名蛇族青年忍不住道。 “对啊。”石头点头，露出不堪回首神色，“年年都要学的。平时还好，不忙时才组织学习。到了冬天才叫惨呢，三天小课、五天大课，每天要做三十道数学题，隔几天还要交文字作业，要求至少写两百个文字，前后要连贯、表达要清晰、主题要明确，错别字不可以超过三个，写得我头都秃了！” “……”蛇族再度集体沉默。 “……我族到冬天要冬眠的。”蛇族青年坚强地。 “我知道，你们蛇族是变温种族嘛，身体温度受环境影响，阿云说的。”石头再度点头，“所以给你们盖的房子才把火炕盘得比较宽，冬天你们坐在炕上不会冷到，就有精神上课了。” “……”蛇族再再度集体沉默。 睡到帐篷里，大伙儿难得地没有躺下就睡过去。 “真实的雪狼族和传说中的差得也太多了。”有族人极其唏嘘地感叹，这个感叹是大伙儿这段时间发得最多的。 “石头说他们是这几年才这样生活的，以前他们过日子的方式和其他种族也差不多。”又有族人极其纠结地道，“我还以为他是吹牛的，原来不是……像他们这样折磨自己，当然有可能短短几年时间变化这么大了——” 哈里斯默默听着族人讨论了半天，冷不丁出声：“以后我们也要和他们过一样的生活，大家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话让同帐篷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良久，最开始发起讨论的族人才一脸复杂地：“想一想感觉有些绝望，可再想想……似乎也不错。雪狼人可以习惯，猫族、灰矮人、半人马、地精、人族也可以习惯，我们蛇族没有道理适应不了。” 这话说得大家都点头，确实蛇族在大陆上倍受歧视，可蛇族毕竟也是最古老的种族之一，蛇族族人自有身为蛇族的骄傲。 黑暗中，哈里斯露出个温柔微笑，轻声道：“那就睡吧，养好精神，明天还要干活呢。” 窸窸窣窣声中帐篷里安静了下来，合眼前，哈里斯心中隐约有所明悟……蛇族的智慧并不低于任何种族，换成是被别族像现在这样勉强着做这么辛苦的工作，族人们早就得反抗了。 可换成是雪狼人来带领他们，却从长老到普通族人、到那些每日都被组织起来干力所能及活儿的幼崽们，大伙儿都没多少怨气——因为雪狼族并不只是催促着他们劳动，而是身体力行地带领大伙儿劳动。 每个小组，都是领头的雪狼人干得最多。 本就是为了蛇族的住所在劳动，雪狼族比他们的族人还尽心尽力。为了蛇族考虑得这么全面，连蛇族自己想不到的地方雪狼族都考虑了、都安排上了，没有人的心是石头做的，连对异族充满不信任的格雷戈长老都没有发出任何异议，何况是其他的族人们呢。 “能认识雪狼族，能认识阿云真是太好了……”哈里斯眼皮支撑不住，渐渐合上，睡过去前，他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再如何辛苦，有目的地做事也远比看不到未来的绝望来得让人安心。 千余名蛇族劳动力的投入大大提升了工程建设进度，雪狼族部落的春耕工作结束前哈里斯和他的族人们在阿月的工程二队带领下成功完成了居住地建设；当最后一栋住房的屋顶铺上最后一块瓦片，阿月吼出“完工”时，几乎所有人都激动地发出喊声、与身边的人热情拥抱……这段时间的艰辛、流下的每一滴汗水、酸痛过的每一块肌肉，都有价值了！ “等等！”阿月忽然严肃下来，目光炯炯看向喜极而泣的蛇族长老们，“我都忘了，你们的居住地也得起个名儿，以后好称呼。” “对对，我们也没想到这个。”古斯塔长老揉了下眼眶，难忍激动地，“那这里应该叫啥呢？” “你们起嘛。”阿月耿直地，“不要叫太复杂的名儿，不然以后工作文件上写起来很麻烦。” “不如叫蛇谷吧？以前我们的故乡就是蛇谷啊。”变得沉默许多的格雷戈长老难得地出言建议。 “谷……”阿月为难地打量四周平原环境，“不形象啊。” “蛇谷已经不属于我们了，格雷戈。”古斯塔沉声道，“我族离开故乡、漂泊十数年，如今终于有安生之地，正需与过去割离……不若就叫蛇部，属于蛇族的新部落，大家以为如何？” 长老们互相看看，又去看其他族人，见无人反对、大伙儿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便纷纷点头赞同：“蛇部，蛇族新部，确实不错。” “就蛇部吧。” 阿月见蛇族意见统一，笑着点头：“那好，你们这就叫蛇部了。”顿了顿，又道，“这批住房是按二十人一间建的，暂时作为集体宿舍使用，以后蛇部要新建宿舍或是个人用房，需要向火炎部提交书面报告申请，火炎部工作会议通过、批下资金建材，我们工程队便会下来帮忙蛇部扩建。” 蛇族长老们先是一脸感激地点头，随即听出不对，古斯塔忍不住上前一步、紧张地：“阿月，你们要走了吗？” “是啊，火炎部还要继续扩建呢，我们今年还有工程要搞。”阿月道。 周围的蛇族们都呆了呆，被催促着干活儿确实让大家都挺咬牙切齿，可这些雪狼族真要离开，他们心中的不安又升了起来。 “你们走了，那、那我们怎么办？”古斯塔长老紧张地。 阿月哈哈一笑：“当然是继续干活儿辣！昨天南风不是来送过信了嘛，青草的工作队这两天就会下来了，青草会帮你们把部落管理层架构好、组建承包农场的生产队，组织大家学习、安排劳动，好让蛇族也尽快跟上咱们的工作节奏。” 蛇族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没这些厚道耿直的大块头带领着，心里真是没有多少底气。 “阿月，你们离开了，我们会很想念你们的。”古斯塔长老不舍地道。 “我也会想念你们的。”阿月也有点儿舍不得机智聪明、学啥都特快的蛇族们，“不过也没关系，又不是就见不到了。要是你们分配完生产队还有人剩下，可以跟青草申请来我们工程队的。不过相对于其他的工种，工程队确实工作量比较大，要考虑好才申请哦。” “……”一众蛇族脸色变了变，闭紧了嘴巴……这段时间他们每人只干工程队雪狼人三分之一的工作量，蛇皮都快磨掉一层，真进工程队当正式工，emmmmm……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 工程队收拾好零碎、拆解好家当（水泥搅拌机、抽水装置等）、准备上船走运河回火炎部，跟着工程队干了三十多天活儿的蛇族们纷纷不舍地与雪狼人们告别。 哈里斯所在的小组，一群蛇族面无表情瞪着平时话最多、经常抱怨的小子抱着石头嚎啕大哭。 石头开始还挺感动，后面都不好意思了：“不要哭了，真舍不得我就调来工程二队嘛，我继续和你天天在一起。” “来不了，你们的工作量我承受不起。”嚎啕大哭的小子还贼冷静。 “那冬天工程队有闲了我下来看你们。”石头笑呵呵地，“你们要学习的，不会让冬眠，到时候咱们又能一块儿玩了。” “……”哭得特感情充沛的小子噎住了。 第182章 雪狼族“扶帮带”政策 阿月工程队离开次日, 青草的工作队便顺着运河搭船下来了。 “你们好，我叫青草, 接下来我们或许会相处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你好，我叫古斯塔。”古斯塔长老上前与青草握手, 视线忍不住地往青草左边胳膊飘。 “哦，这是我的幼崽，阿云给她起名叫如花, 像花一样的意思。”青草向蛇族长老们展示胳膊里夹的小狼崽, 笑得特开心…… 嗯……房间被某头狼崽潜入撕咬得乱七八糟，萧云愤怒之下给这个火炎部最小的幼崽起了这名儿是可以理解的…… 小狼崽如花被她老妈胳膊夹得气息奄奄, 抬起小脑壳冲蛇族长老轻轻“呜”了一声。 “你好，如花。”古斯特笑着问候, 伸手摸了把如花的小脑壳。 青草豪迈地将小狼崽随手一扔, 挽袖子朝后招呼：“到地方了, 赶紧卸货！” “好勒！”工作队的人卖力地把运河船上的农用三角犁、大豆穴播机、苜蓿撒播机、锄头铲子镰刀、土豆种红薯种红果种等物资往下搬。 “我们也帮忙。”古斯塔长老往后一挥手，自己先上前扛了袋红薯种。 让别人干活儿的前提是自己以身作则，这个雪狼族言传身教的道理蛇族学习得挺快。 十几条运河船上的物资搬到蛇部仓库里安置好，青草立即召集蛇族长老、战士们开会。 露天食堂草地上, 青草自信地微笑着面对一众蛇族：“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就像我们种田需要先把农用机搞起来一样, 咱们蛇族想要好好发展，做大做强，首先要确认领导体系。” 一个雪狼人说啥咱们蛇族……说实话有点违和，但听到蛇族耳朵里确实很舒服。 “是指蛇部需要选出一名族长吗？”古斯塔谨慎地。 “是的, 除族长外，希望还能有与火炎部像我这样被派出来的人对接的，类似于人族议会、文官大臣之类的工作组。”青草笑道，“之所以这样建议，是因为一个人是管不过来所有事务的。” 长老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吭声，连古斯塔都面露难色，下意识看向格雷戈。 青草直白地提起的这个问题吧……实话说有点犯忌讳。蛇族自十六年前被流放后大长老格雷戈威信下降，又分裂成十家各自过了这么些年的日子，这会儿再提出将蛇族权柄归于大长老格雷戈，哪怕是向来老好人的古斯塔都开不了这个口——即使在场的人能同意，另外六家的长老来到草原后能服气吗？ 将蛇族们诡异的沉默看在眼里，青草微微一笑。 最早跟随萧云学习的除了大河就是她，虽然在学习能力和理解力上青草确实比不上天赋异禀的大河，但是手把手教了整六年、又带了三年多的工作队，青草就算是头猪，放在风口上吹这么久也得上天了……何况青草还真不是猪。 几个人组成的小团体，若领头者能占有资源分配权，哪怕是极其微小、不值一提的“资源”，都会为了争夺话语权出现争斗，何况是好几千人的蛇族呢？ “我们现在要加紧开展开荒播种工作，一切事儿在搞生产前都是可以让步的。”青草笑眯眯地道，“这样吧，如果蛇部族长人选上有争议，那么这个问题我们就暂且搁置，先讨论工作组人选问题。” 古斯塔长老确实不愿意因族长人选而导致蛇族内部不合，连忙开口支持：“这倒是正理，蛇部盖的房子是雪狼族带着我们建的，每日吃的食物、消耗的生活用品是雪狼族送下来的，赶紧工作产出回报雪狼族才是最重要的事。” 格雷戈面无表情点头，另外三名长老也纷纷点头赞同。 青草见蛇族意见统一，便正色道：“蛇族和雪狼族之间的关系不是施舍和接受，是协作互助、携手共同发展。大伙儿现在消耗的物资，以及将来在生产过程中需要的人力物力支持，是火炎部工作会议组一致同意后预借给蛇部的支援借款，年终时会进行结算，且会征收5%的利息，所以请蛇部的朋友们无须有心理负担，咱们是平等的合作伙伴，是明算账的一家人，用不着说什么回报不回报。” “是是……”长老们有些尴尬，太过耿直的雪狼族适应起来实在是……有点艰难。 青草转而挂起笑容：“蛇部工作组的负责内容，大概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与我们这样派下来支援蛇部建设的工作队对接，这个我前面提过。二呢，是统筹规划蛇部在今年的生产建设工作的人员、资源分配，比如一期农产承包中我们的建议规划有四个合作承包农场的生产队、一个蚯蚓养殖基地，哪些人员加入哪个工作项目，需要蛇部工作组参与安排。” 这些听上去似乎跟以往惯例部落没啥区别，长老们暂时还挺稳。 “再来，蛇部工作组需要向火炎部工作组提具本年度支援借款各项物资落实细则，如每日消耗的各类生活物资、工作期间农具机械耗损、需有明确记录，前者最好每十天统计一次提交书面报告，以避免蛇部在生活物资供给上出现问题。”青草笑呵呵地板着手指头算账，“其次，是蛇部1439名族人的每月薪资结算，按火炎部工作组劳资结算规定，不同工种、不同工作量的劳动者需按劳分配薪水，参考标准与劳动量、对部族发展价值等挂钩，不能嫌麻烦搞一刀切；在第一个月工资统一发放前需作出精确计算，不可让劳动者利益受损。” 长老们：“……(o言o)” 战士&行者们：“？？” “再来是食堂供销预算问题，蛇部的食堂之前由阿树的食品店兼任，之后就要咱们自己来搞好这个蛇部的食堂。蛇族族人在建设生活区期间的消耗、开支属于蛇部总债务，蛇族族人参加工作后，食堂仍旧属于蛇部公营单位，但开支不再走总账，要有独立账本，在第一次薪水结算前大伙儿是负消费，那么这个账必须由蛇部工作组来算……” 蛇部目前还没有条件搞福利部，只需要算好食堂的账就行，青草拿出之前二十六天蛇部消耗掉的食品类物资账本报出一堆数字，又除以天数算出平均每日消耗的麦面、豆油、猪油、兔肉、粉条、各类调料、菜蔬……等等，最后总结道：“接下来一个月的食品类物资消耗暂时从目前的账面上延续，但大伙儿的口味总不是一成不变的，接下来需要工作组用心随时调整。此外，菜蔬类的消耗我个人不建议持续从火炎部获得，咱们可以自行开辟菜地来节省成本……而节省的成本属于蛇部的集体财产，也需要工作组计算清楚、落实到账面上。” 提了菜蔬类自给建议，青草又提出多个以节省蛇部借款消耗为目的的建议，以蚯蚓养殖这个低成本、无须扩大借款数额的生产项目举例，延展到以自给为目的的养殖产业—— “以上，便是蛇部工作组的负责范围。上对火炎部负责，下对蛇族1439名族人负责，以达成蛇部生产建设追赶火炎部为目的，发动组织所有族人参加工作，为蛇部管好所有人的账。”青草笑呵呵地道，“种田离不了锄头，同理，工作组也是蛇部发展必不可缺的工具。火炎部的工作组由阿云、所有的族长们、所有的管理层构成，这么多人一块儿努力才能够完成每年的工作计划、确保不出大错。所以我个人的建议是，蛇部的工作组最好尽量扩充，人少了是干不成事儿的。” 一众蛇族：“……” 格雷戈长老整个人都回不过神来，作为大长老的他可是亲手管理过巅峰期的蛇族、即使落魄了也没少自豪于“想当年”；可这会儿听了青草一席话，他觉得他以前简直就是屁事没干、成天吃闲饭…… 古斯塔一脸的怀疑蛇生，开始反省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蟒族长老到底特嘛在干啥…… 另外三名长老更是瑟瑟发抖，数分钟前他们还觉得五个长老一块儿管事人太多来着…… “那就……咱们一块儿，先一起来试试看？”古斯塔长老默默擦了把汗，看了一圈神色各异的战士&行者们，面带询问地。 “……”战士&行者们面面相觑，要不是丢不起这脸，他们真挺有当逃兵的冲动——青草说的那是蛇能干的事吗？！雪狼族怎么回事辣！ 青草面带微笑，这个反应正是她需要的……来之前阿云特地找她叮嘱了半天，讲的全是雪狼族对蛇族“扶帮带”期间消除蛇族内部搞封建权力分封、以上欺下苗头问题——之前圣布里奇之行带回来的材料火炎部组织学习好几回，封建权力分封对集体发展的毁灭性破坏性大伙儿都心有戚戚；蛇族既然是自家的小兄弟，那么为可持续发展长远考虑，就算雪狼族不会直接干涉蛇族内政，也必然要以潜移默化形式来影响蛇族的上层结构。 大力点头，青草热情洋溢地鼓励道：“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什么都会的，咱们可以边工作边学嘛！” “呵、呵呵……”长老们嘴角抽搐，从远东到南大陆就没见过这么管理部族的，就，不是很懂你们雪狼人…… 蛇部离精灵港口挺近，方圆几十里都是冒险者频繁出没区，别说是魔兽了，野兽、猛兽都看不到几头，自然无须特地组建巡逻队——“得益”于蛇族狼狈的名声，敢于入侵蛇族部落的冒险者至少目前是没有的，意外解决安全问题，也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总之，身为部族内最强游侠的哈里斯完全木有借巡逻逃避的借口，青草工作队就位、对蛇部劳动力进行整编后，哈里斯便被编进四个农业生产队其一，扛上锄头、成为光荣的蛇族农夫…… “这是蛇部沿运河至火炎部的地形图。” 运河西岸、距离蛇部约十公里远、靠近大峡谷附近的一处平原地，由一百四十余名蛇族、十五名雪狼人组成的农业生产二队，大队长乘风正对十二个生产组的组长进行讲话。 雪狼人的名字一般都极其随性，乘风的名字在雪狼族中可算是别具一格……当然，这个刚成年没多久的雪狼人名字来源也并非带有什么寓意祝福，纯粹是他的母亲给他起名的时候看见蒲公英飞舞的种子，便给起了这么个逼格还不错、其实同样随性的名儿。 “离运河太远的地方没画，因为我们没有勘探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方脸大眼、看上去有些严肃的乘风长得和火炎族长有点像，他也确实和火炎族长有点儿血缘关系……按母系系谱算，乘风的母亲得算是火炎族长的表妹。当然，雪狼族连隔代直系血亲都不讲究，所以乘风和火炎族长之间的关系就和普通族人差不多。 “重点是靠下这一块。”半蹲着的乘风将手指往铺在地上的羊皮卷地图上划了个圈，“就我们去年勘探的情况，从这片到这片都算是适合耕种的土地。我们生产二队的话，开荒的重心就在这片地。” “这块地周围没有土丘，泥土中杂石不多，很适合种田。但是这一代荆棘灌木、藤蔓植物特别多，你们看，随便刨刨地，就能翻出这么粗的根系来。”乘风拿爪子在旁边地上薅了几下、刨掉草皮，随手从略带湿润的土层中扯出来半米多长、手腕粗细的不知名根茎，又用力一扯、这条遍布根须的根茎带出大量泥土、扯翻成片的草皮，却硬是韧性十足地没有断裂。 “咱们要把这块地利用上，开荒出属于我们生产二队的农场，首先要对付的敌人就是这些野生植被。”乘风拍拍手，严肃地看向大伙儿，“今天咱们的工作就是绕着这片地挖好隔火带，挨片烧荒，先把表层的植被清除，有没有问题？” “没有！”十二名组长齐声道。 “嗯，先来分一下片区。第一组负责烧这块，第二组……第三组……” 因在族人中有一定声望，哈里斯赶鸭子上架地成了第六组的组长，大队长乘风分配好区域，哈里斯便默默带着自己的组员赶往负责片区。 “哈里斯，隔火带得挖多宽？” “两个人躺下来那么长应该够了。” “哈里斯，这边有树啊！” “砍掉。” “哈里斯，这里有荆棘丛怎么办？” “挖掉挖掉！” 生产二队分配的这片开荒区起码有六、七个平方公里，光烧荒就是个辛苦活，才刚开工没多久，哈里斯的声音便不知不觉地变大了不少…… 早上完成烧荒，到了下午，便是清理烧荒地中的石块、刨掉荆棘根、挖断露出地表的藤蔓植物根系等。 从午休干到天色黑尽，整个生产二队小一百六十号人累得腰酸背痛，总算完成地表清理工作。 到得次日，便是正式地翻耕土地了，十五架单个重量在一千斤以上的沉重三角铧式犁拖到开荒区，含乘风在内的十五名雪狼人变成狼型拉犁；又厚又长的犁刀深深插入土层中切开土壤和杂草残渣、藤蔓根系，犁铲紧随其后上翻下松，蛇族们则追在后面清理被垂直割断后翻出来的根系。 “难怪雪狼族能在草原上耕种，换成别的种族，光是翻耕就不知道得费多大力气。”哈里斯惊悚地瞪着拖力逆天的雪狼族们拉着重犁、从泥土中割断翻出无数根系，默默地擦了把汗。 荒地要投入使用起码得翻耕三回，这么大片难耕的地，就算雪狼族精力旺盛、拉几个来回下来也得气喘吁吁；雪狼人们休息的时候，便轮到蛇族来自己耕地。 “这哪拖得动啊！”几名蛇族合力、费力地拉着重犁拖行没多会便败下阵来，一个个手脚发软。 “你们蛇族不也是兽人吗，用兽型拖嘛！”坐后面休息的乘风喊道。 “呃……”蛇族们面面相觑，他们可没有雪狼族这奔放的习惯…… “我来试试吧。”哈里斯见这情况，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来以身作则。 “好啊好啊。”乘风等雪狼人兴致勃勃地看过来，听阿月工程队的人说蛇族不爱变身、一块工作快满月都没见过，他们还挺好奇的。 哈里斯脱下衣服叠好放在一旁，深呼吸，人形化为虚影、被一条近十米长、水桶粗的金黑斑纹的锦蛇替代（黑眉锦蛇，大型无毒蛇）。 “哦哦！挺好看的嘛！”乘风看上去再严肃说到底还是个刚成年的小伙子，一下就激动了，跳起来跑上前，好奇地摸哈里斯带有金黑斑纹的漂亮蛇皮，“我还以为你们兽型多难看呢，怎么你们蛇族会不爱变身的？” 带头变身的哈里斯说实话是有些忐忑的，雪狼人这不落俗套的反应让他把心放下了，冰冷的蛇瞳带着暖意看了眼乘风，振奋地游过去拖犁。 犁身被拖动，往前缓缓移动，没多会犁刀碰到地下根系，便停了下来。 雪狼族：“？？” 蛇族：“……” 哈里斯摆动蛇身挣扎了一会……颓然回头，吐着蛇信发出人声，声音里写满了尴尬：“不行……腹部没有抓地力……” 雪狼族：“……” 蛇族们纷纷别过脸去…… 乘风默默地走上前，抬手想拍哈里斯肩膀安慰，发现无处下手，只好拍蛇头：“没事……任何种族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活儿……犁地我们来就好了。”顿了顿，又补充，“你们的兽型挺好看的，以后想变身就变身，咱们都是兽人族，没有那么多计较。” 晚上，准备好两位数加减法教学教案的青草摩拳擦掌准备让蛇族接受雪狼族爱の数学课，刚从借住的屋里出来，便看见一条红黑相间的大蛇从门口游过。 “咦，你是……”青草抽了抽鼻子，“这个气味，你是乘风队里的多米尼？” “青草，我这个样子你也认得出我吗？”赤链蛇多米尼兴奋地。 “味道不是一样的吗，认不出才奇怪吧。”青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挺长的，不介意我从你背上跨过去吧？” “不介意！”多米尼开心得声音里都夹着嘶嘶声。 青草便一脸不在乎地从多米尼身上跨过……走的时候还回头喊了句：“替我通知下乘风，吃完东西来我这里拿夜课教案。” “好的！”多米尼举起尾巴摇摆。 兽人族以人类形态生活其实也谈不上多么勉强，只是偶尔恢复兽型确实能起到舒展身体、放松身心的作用；有乘风队的人带头，其他蛇族见雪狼族对他们的蛇型果然丁点儿不在乎，当晚的学习课上便出现了不少愉快地盘成一坨的大蛇。 蛇部的学习小组没有另外分，全按工作单位……呃，岗位算。乘风拿起做练习题的树皮纸正准备发下去，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盯着大蛇们看了看，才发现问题。 “……上课还是变回来吧，没有手怎么做题？” 哈里斯没变蛇，见状正要劝族人，便听同队的多米尼积极出声：“我们可以用尾巴写的！” 乘风盯着多米尼灵活的尾巴尖看了会儿：“……也行。” 两位数的加减法当初也没为难雪狼族多久，对于平均智商更高点的蛇族自然也没啥问题；乘风讲完课，便兴致勃勃地观察用尾巴握炭笔的蛇族……别说，这帮家伙的尾巴尖虽然没有手好使，写个简单算式确实还行。 初级算数入门难度不大，要学雪狼族的文字就挺困难。为了避免伤害到蛇族的学习热情，主持蛇部“扶帮带”的青草决定借鉴阿云的教学模式：先用故事引起大伙儿的兴趣，再展开教学。 ——当初牛角就是为了能自己故事才下狠心学会的认字，这是已证明可行的先进经验~！ 乘风收回算数题纸，检查一遍确认大家都把题做完做对，非常满意，遂拿起青草准备的文字课教案、部落里大伙儿自个手抄的故事本，清了清嗓子，道：“接下来我们开始上识字课。文字的作用在于精准地传达内容，在开始识字前，我们先来感受文字的魅力，首先，我来给大家念一篇小故事。” 昨天的晚课只教了什么写识字和十位数以内加减法，上完就散伙睡觉了，一听雪狼族的文化课居然还给讲故事，蛇族们立即打起了精神。 “有一对人族夫妻参加了冒险者团队，到地下世界冒险。团队在地下世界幽暗森林外扎营，妻子不小心感冒了，留在营地里休息，丈夫和团里的同伴们一块进幽暗森林中探险，一直没有回来。妻子很担心丈夫的安全，苦苦等候了三天，终于，团里的人回到了营地……” “回来的人身上都有伤，妻子焦急地问他们她的丈夫怎么没有一块回来，同伴们悲伤地告诉她，她的丈夫被魔物抓走了，他们好不容才逃掉。同伴们又安慰妻子，他们不会放弃她的丈夫，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带上行李装备，进入幽暗森林深处解救他。” “妻子赶紧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好，和同伴们一块儿出发……没有想到，丈夫居然只身一人从幽暗森林中冲了出来！看见妻子与同伴们在一起，丈夫面色大变、惊叫道：快离开他们！他们都被魔物杀死了、只有我逃了出来！” 乘风眉飞色舞地讲完故事，两眼放光地看向大伙儿：“大家说说，妻子应该相信哪一边？” 被吓得挤成一团的蛇族们：“……” 连哈里斯都不自觉地把离他最近的多米尼搂到怀里，闻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整个蛇哭笑不得：“这、不是学习课吗，怎么还有这种故事的啊？！” 另一间屋子中，青草笑呵呵地：“学习文字，就是为了可以看懂用文字写的故事，是不是很有趣？” 身上挂了四名长老的、体型最壮、最有安全感的古斯塔：“……” ……真的不是很懂你们雪狼人。 第183章 红果种植 这个世界有妖兽怪物、有魔兽魔物, 虽说布龙菲尔德的魔界之门给雪精灵镇压着、看不到魔物满街晃，但魔兽之类的东西并不少见。 此外, 因布龙菲尔德大陆教廷势力不如布拉德里克一手遮天，连医生都能光明正大出没于城市中（呃……），黑魔法师虽罕见, 但也不是就见不着，大陆各地都流传着亡灵法师、死灵法师的传说，嗯……当然, 肯定不是啥正面事迹就是了。 总所周知死灵法师玩尸体、亡灵法师玩鬼魂, 这个世界的人民是接受鬼魂存在的，而这个世界也确实存在灵魂能量……施法者的精神力、精神场就属于灵魂能量的一种。 但是~！即使这世界的人民对鬼魂、灵魂能量有符合本世界规则的理解, 鬼故事依然能有市场~！尤其是萧云从纯科学物质世界带过来的鬼故事——傻大胆的雪狼人都能被鬼故事吓着, 何况是心灵敏感纤细的蛇族？ 这个用经典的心理题改编的鬼故事属于那种越回想越难受的类型, 想得越多、心思越敏感的人越细思极恐, 成功地震住了蛇族的场子——殴打过魔物的战士行者、人生阅历丰富的长老都被吓住了，就更别提普通族人了。 接下来，乘风又活灵活现地讲起了雪狼族内部流传的另一个经典鬼故事，也就是萧云最早拿来吓唬雪狼族的《旅行者与农夫》。 这个故事的经典之处在于前面听众代入的是农夫的视角, 居住在深山中好心收留旅行者的农夫被疑似鬼怪的旅行者吓得一惊一乍、可怜巴巴, 怎么都没法儿逃出困境，走哪哪都是死路；直到最后才反转、告诉听众原来农夫才是故事里的反派，专门谋害路人杀人越货，让听众瞠目结舌，一脸懵逼…… “为人不做亏心事, 不怕半夜鬼敲门。”乘风笑眯眯地给这个劝人向善的鬼故事下了结束语，见大伙儿心有戚戚地默默点头，又道，“接下来，我们继续讲今天的第三个故事。” 一众蛇族：“……” 有完没完！！ ——可又还想继续听是怎么回事！！ 蛇蛇好纠结！！ 这第三个故事，也是雪狼族内部流传的经典鬼话。萧云当初编这个故事是用来吓唬族人别乱跑、晚上要回部落睡觉，这会儿拿来吓唬蛇族也正合适（嗯……）：故事的主要剧情为贪玩的小族小孩远离村庄玩耍，天黑了才想起来要回家，路上碰到邻村的大叔，遂结伴同行，路上被各种神出鬼没的未知存在恐吓、袭击……终于回到村庄，小孩和听众都松了口气，结果第二天隔壁村跑来通知举办葬礼，死者就是前一晚陪小孩回家的大叔。 才刚放松下来的蛇族小伙伴们气都还没喘匀、又给结局震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三个故事是不是很有趣？”乘风自豪地。 一众蛇族：“……” 哈里斯瞪着死蛇眼：“呃……是很有趣。”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来说。 乘风嘿嘿直乐：“我们部落里这些故事是很受欢迎的，我想你们肯定也爱听。好了，也够晚了，大家回去睡觉吧。” 蛇族们根本不想纠结这些故事到底哪里受欢迎，互相结伴着回宿舍——蛇族的视力不太好，但嗅觉和感知都挺强，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也能感应到周围环境，并不需要照明；以往这种黑灯瞎火的环境大伙儿并不觉得有啥，但是今晚吧……从充当临时课堂的大棚里出来的蛇族都是成群结伴的，就没有愿意落单地。 次日，哈里斯仍然是一整天拼尽全力地工作，收拾清理开荒地里的杂物、刨掉犁刀难以处理的荆棘丛等，天黑后精疲力尽地回到部落，在幼崽们的协助下洗刷泥土换衣吃饭，又继续被召集到临时课堂里上课。 今晚教的算数提升了点儿难度，到百位数的加减法了。一开始蛇族们有些吃力，大队长兼教师的乘风教了竖式后才跟上进度。 上完算数课，又到了喜闻乐见的识字启蒙故事会。 “昨天咱们讲了三个鬼故事，今天就不继续讲鬼故事了，换成别地。” 乘风笑呵呵地说了这话，包括哈里斯在内的蛇族众人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居然有点儿莫名地惋惜……然后乘风便给大伙儿讲了灰姑娘的故事。 没错，就是萧云魔改版的那个灰姑娘，小贵族的长女与继母、继姐妹围绕着家庭财产继承权展开的争夺战。在最早期的纯洁童话版（呃）后萧云又增加了故事内容进去，灰姑娘和继母、继姐妹之间的关系不再是简单的打压和被打压，而是新增了不少宅斗戏码，各种骚操作、各种阴谋陷害、各种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个魔改灰姑娘2.0版本的故事吧，去除了原文补充解释（咳咳）的部分，将本身简单的剧情从原来的千把字增加到接近三万字，那个跌宕起伏的程度就别提了——当初伊芙琳、肖恩这些施法者都能听得津津有味、大呼过瘾，可见人斗戏码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喜闻乐见的；蛇族众人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眼睛发亮，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就连哈里斯这个在吟游诗人协会时跟不少人族贵族打过交道的游侠都听得极其入迷…… 听完灰姑娘2.0，当晚大伙儿回屋睡觉时神色里满是意犹未尽，到得次日，哈里斯困惑地发现组里喜欢埋怨的家伙干活时特别有劲、甚至午休时都没说躲个地方睡大觉，而是跟其他人围在一块讨论《灰姑娘》的剧情…… ……要是萧云知道哈里斯的不解，肯定会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精神食粮对人的内心抚慰、鼓舞作用，一点儿也不比大鱼大肉差…… 蛇部的农场开荒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火炎部，工作的气氛比之更甚。 萧云一大早跑到部落西北面、种了两年大豆苜蓿养熟的土地，与承包这片农场的大水一块儿亲自查看土质、土壤中的水份含量，确认这块地适不适合种植红果。 红果，克洛宁王国出产的农业拳头产品、价值最高的经济作物，耐寒耐旱，性喜冷凉，适应寒温带气候；叶绿，根、茎鲜红，根块形状类似萝卜，但水分含量更高、甜度更大——没错儿，这玩意儿就是甜菜。 当然，和地球上培育成熟的甜菜根相比，红果显得有些发育不良……波顿领出产的红果成果，整体细长、根果只比蒜头略略，要是泥皮没洗干净的话，看上去简直和胡萝卜没区别…… 嗯……再怎么发育不良这玩意儿也是糖分最高的农作物，虽然榨取的糖汁总有那么股子挥之不去的泥土气味、不如南方地区大面积种植的甘蔗，可这东西能适应寒温带气候，这就比啥都好使。 火炎部在经过两个月的讨论商议后抽出六成的人手从事农业、合共组建出二十六只农业生产队，分别承包旧有土地、或是开荒新地。红果的种植任务，萧云交给了大水（草根孙子）亲自带的生产队。 “除虫粉是上个月打的，除草剂也是上个月喷的，现在泥土里完全闻不到气味了，应该都挥发掉了。”大水抓起土块嗅了嗅，严肃地，“阿云，你说波顿领的种植经验不一定适用，那咱们施肥的时候得按啥量来？” “多用肥水吧，用量的话先参照红薯来……反正咱们都没种过这玩意儿，一步步摸索着来得了。”萧云对甜菜根的记忆仅限于美剧，也完全不知道这东西该咋伺候，“波顿领的农夫说国这东西不能浇水过多，不然根系会腐烂，听上去需要的种植条件和红薯有点类似，咱们就先把种红薯的经验套用过来。” “成，那就是要做好排涝工作。”大水种了几年红薯，对这个倒是有经验，“那播种呢，也和种红薯一样育苗了再移到地里？” 萧云抓抓下巴，摇头：“波顿领是直接点种到田地里，这方面咱们先学学他们吧，都还没了解这东西怎么种，不急着搞创新。” “也好，那早上我们先把底肥施了。”大水点头，这便召集自个儿生产队的人忙活起来。 底肥，也叫种肥，种子发芽发得好不好，全看底肥够不够给力。但是底肥施得多了也会把种子烧坏，这个亏雪狼族吃过……所以在施加底肥时，大伙儿都挺小心翼翼。 去年秋天时填到坑里发酵的混合农肥，这会儿早就彻底熟透，挖出来兑成肥水，一桶桶地施加到田地里，再将从波顿领获得的红果种子按条垄点播，播种的行距、株距参考萝卜。 充足不过量的底肥，混合蚯蚓土的种植垄，时刻注意田地里的土壤水分含量、下雨排涝干旱浇水，播种约十天后，红果地里便冒出了成排的小苗苗。 “这东西的发芽期果然跟波顿领的农夫说的一样，特别长。”萧云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去，跟大水动作一样一样地擦汗。 “多等等也不要紧，能有好收成的话再辛苦点也值得。”大水倒是心态好，见最操心的红果发芽了，便愉快地带着队里的新人去给大豆田除草……现在部落里主打的豆类是从瓦伦丁引进的黄豆，伺候起来要比黑豆讲究，正好给新人们练手。 几年来辛辛苦苦地到处搜寻雪狼族部落，到了今年，火炎部聚居的雪狼人已经超过八千人。 这么多人住一块儿难免容易发生摩擦，但这对萧云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中层管理都教育出来了，一开春，还没等同族们精力旺盛地到处撒欢，便含老带新地全把工作岗位安排得明明白白；工作量最大的开荒翻耕、苜蓿小麦大豆蔬菜一轮轮地辗过来辗过去，再特立独行的同族也得磨去一层皮，想不老实都不行。 从大水的农场回到部落，萧云便很满意工作时间内空空荡荡、清清静静的火炎部……工作会议上全员通过公产私产区分、私产神圣不可侵犯公产只能为部落发展所用、且必须通过工作会议半数以上支持后，再蠢萌的族人也知道要为自己的今后做打算；以前族人们工作卖十分的力气，现在不卖十二分都不行~！ “阿云——！” 萧云面无表情，站着不动，任由火炎部八千族人中唯二的闲饭崽撞到自己身上。 苔藓两只爪爪抱住萧云大腿，可怜巴巴地抬起头：“阿云，大家都好忙，朵朵和她姐姐跟着鱼骨跑了，阿西只跟球球玩，如花都被青草带走了，只有我一个好无聊哦~~” 所有的雪狼族部落都有幼崽稀缺问题……整八千人凑一块儿，全族十岁以下的幼崽也就四只。 朵朵和阿西有父母兄弟，前者跟自己的亲姐混进鱼骨的养殖大队，后者被老妈丢给球球带、小小年纪学着当纺织工，如花则是被青草带去了蛇部，于是苔藓便剩了下来…… 萧云毕竟不是什么魔鬼，使用童工啥的……咳咳，就算会做但肯定不会说——火炎部的改革中所有种族未满十四岁的幼崽都可以“公款消费”，食堂管饱、按季度发衣服毛巾牙膏牙刷等生活用品。 当然，生活所需幼崽们都能享受，要赚零花钱就得自己出力——咳咳咳咳！ 蹲下来轻抚苔藓狗头，萧云笑眯眯地：“那你怎么不去和球球他们玩呀？你这个年纪的幼崽可以顶一个正式工，去和球球玩你不但不会无聊，每个月还有零花钱可以去福利部买零食吃呢？” 鉴于火炎部多种族混居状况，薪资待遇不能搞一刀切，工作会议上商量来商量去，便以人族为参考参数来衡量劳动价值、薪资待遇；在不渎职、不偷懒的前提下，成年人类的劳动量算成一份正式工，地精算两个，灰矮人、猫族（连幼崽，毕竟是技术工）算三个，成年雪狼族算六个，未成年的二十岁以上雪狼族幼崽算三个，二十岁以下算两个，十五岁以下算一个（雪狼族分得更细，毕竟是主体种族）。 “我也想去的啊，才呆了半天球球就把我赶出来了。”苔藓委屈地对手指。 “哦？球球为什么要赶你走呀？” “我不小心撞到人族女工……”苔藓心虚地低下头去。 “你为什么会撞到人家呢？”萧云故作惊讶地。 “因为……因为……”苔藓吭哧了半天，声音细得跟蚊子叫似的，“她们只和阿西玩，不和我玩……我也想和她们玩，就……扑过去……然后把她们扑痛了……” 萧云完全不意外，因为吧——雪狼族的幼崽熊起来，是真的熊。 十几岁的羊毛可以跟巴尔克的龙形态玩耍打闹，丁点儿不怕受伤，刚进九岁的苔藓这种放在别族磕磕碰碰都受不的小崽子，战斗力已经足以殴打萨尔（一岁差点的如花都能把萨尔撞个趔趄）……偏偏这么小的孩子搞不清楚轻重，对自己的破坏力没点数，所以萧云才没勉强十岁上下的雪狼族幼崽参加工作，这帮小崽搞的破坏绝壁远远超出劳动创造的价值。 萧云面无表情地盯着苔藓，直盯得苔藓不敢跟他对视才出声：“猫族幼崽跟人族女工玩闹，是把爪子收起来的。阿西跟萨尔抢糖吃时，也会小心不去碰到萨尔的手。草根族长跟你们说过很多次，玩闹不要伤害到别人，只有你没有听进去。” 苔藓很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但在萧云的目光逼视下不敢吱声，委屈地噘起嘴。 “当然，这也不怪你，你还小，阿西也是到了十二岁才晓得控制轻重。”不等苔藓眼睛发亮，萧云又道，“但是别人体谅你，你也要去体谅别人。既然你难以控制好自己，那么就先不要去强求和人族玩耍，因为别人是会被你弄伤的，会很痛，对不对？” “……哦。”苔藓使劲儿忍住不哭，委屈巴巴。 “可是大伙儿都有事儿做，就你没有，你会很孤单，会不好受，对不对？”萧云温和地。 “嗯嗯！”苔藓用力点头。 “既然这样，那咱们苔藓就先去做不会伤害到别人，又可以有人陪着你的事儿不就好了吗？”萧云笑眯眯地站起来，牵起苔藓的爪爪，“来，跟我走。” “好！”苔藓激动地，果然还是阿云好。 “呃……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让苔藓进我的小组？”巴尔克实验室，伊芙琳抽着嘴角、无语半天才挤出声音。 “精细的活儿苔藓干不了，跟着你们跑腿搜集实验材料就没问题。”萧云拍拍苔藓的小脑壳，将他推到给伊芙琳当助手的猫族战士那儿，“放心吧，几百斤的重物苔藓驮着跑没问题的，还能给你代个步啥的。”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伊芙琳认真地。 “当然。没有比你们这儿更适合塞小崽子混零花钱的了吧，她就占一份正式工，和实验室的经费比起来只是毛毛雨。”萧云理直气壮，“身为雪狼族的小姑娘，怎么能不尽早学会靠自己赚零花钱？是不是啊，苔藓。” “嗯嗯！”苔藓立马两只爪爪抱紧猫族战士。 伊芙琳：“……” 老师的态度过于理直气壮，她居然毫无反驳的力气…… “你们要出门了对吧？那我就不打搅了。”萧云看看伊芙琳收拾好的背包，抬脚便往外走，“对了，上次你说你制取出硫酸了？” 伊芙琳面无表情走到里面柜子上，小心翼翼抱了个大腿粗细的玻璃瓶子下来：“制取成功了，硫铁矿（黄铁矿）在燃烧炉里烧出的气体，冷却后排进铅塔内除尘，再以钢制容器干燥，与水作用合成硫酸。只是现在冷却除尘步骤还需以拟态魔法进行，巴鲁还在研究怎么将拟态魔法塑造的冷却塔造出来。” “不错，给力。”萧云竖起大拇指，“那你加油，多催催巴鲁，硫酸能量产磷矿就能派上用场，那么好的磷肥原料只拿来当染料做火柴太浪费了。” 伊芙琳默默把瓶子放了回去，丁点儿替巴鲁说话的想法都木有……反正说了老师也不听，人都跑没影儿了。 沉迷于气动力研究不可自拔的肖恩先生实验室位于原工业区旧址，萧云跑到的时候吧……里面堆着大量报废的机械零件，一个人都没有。 “又跑出去了？” 走进室内翻看了下肖恩先生的实验记录，萧云很欣慰地发现肖恩先生涉及的蒸汽机，不，气动机雏形已经出来了，进度已经到了气缸材料这一步——萧云记得发动机缸体材料需要足够的强度、良好的浇铸性和切削性，也记得发动机大多是铝合金缸；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地球上的铝合金价廉物美，这个世界的铝却被称为魔法矿粉、除作为保温涂层外还是施法材料中的一种，价格不菲…… 火炎部跟家里有矿的雪精灵做了几年生意，换来的铝粉也就万把斤，大多投入到大棚内墙涂层上了，压根没多余的量。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要么肖恩找到合适的替代材料，要么咱们自己能探采到铝硅酸盐矿……但是灰矮人的数量太少了，维持丘陵新区运转、确保农具、各厂机械供应都勉强，没法儿放出去探矿。”放下肖恩先生的实验记录，萧云摸着下巴琢磨。对于草原上的矿藏储备萧云是很有信心的，煤、铁自给，铁矿的质量还挺高，足以证明这块地矿藏丰富。 “说起来，虎族进入地下世界跟矮人王国交上手了吧——灰矮人大多控制在暗精灵手中，要是暗精灵没有压力的话，想拿物资跟他们换灰矮人是换不到的，就算能换到代价也会过高……” “虎族手里也有灰矮人，但他们现在打仗兵甲有耗损，根本不阔能拿灰矮人换物资……” 叹了口气，萧云只能遗憾地摇摇头：“只能先考虑跟虎族换半人马和猫族了。灰矮人，再缓缓。” 去年扩大的红薯土豆种植，全年下来两次播种光红薯就收获了上亿斤，巴尔克的造粉厂扩充到五百人都忙不过来，拿物资换人这桩交易，萧云是极其地有信心；在完成了本年度与森林精灵、圣布里奇的两次粉条交易后，萧云便让往地下世界运送物资的族人给虎族带去了一封信。 第184章 利益共生 地下世界, 最深处不可测量。距离地表最近的出口, 行程也在一天以上。 整个地下世界属于暗精灵的实际统治区其实不足3%、辐射统治区不足10%——隐于布龙菲尔德大陆之腹、于远东、西大陆、南大陆、北大陆皆有出口的地下世界过于广袤, 大部分地区环境过于恶劣, 并不适合建设城池。 但暗精灵也确实只需要统治好属于他们的领地就够了——因为地下世界至少五成的矿脉就分布在地下城辐射统治区周围, 也就是北大陆中部到西大陆这一块。 精灵之森坐落于地下城正上方, 人族的某些YY中总是倾向于编撰暗精灵与森林精灵之间的冲突、战争，便是由此而来。 当然……事实上嘛森林精灵吃多了才跟暗精灵打得你死我活, 别说双方间领土重叠处压根没有出口, 就算有出口, 单程行程也在三天以上, 双方的人口可没有爆炸到需要去抢对方资源的程度。 至于说操心啥时候暗精灵和森林精灵人口爆炸, 那就是脑子瓦特……精灵族的女性地位高、有充分性自由权；除非穿越几千个自带降智光环的种马男过来施展针对性大面积精灵女家具化、家畜化洗脑，不然的话人家吃多了把自己活成生育工具。 地下城以西, 穿越迷宫般的石笋窟、渡过冰冷刺骨的暗黑地下河, 位于幽暗森林北侧、由无数个洞窟组成的努比亚环道，魔法的硝烟还未曾散去，一场激烈的冲突刚刚结束。 矮人王的先锋军丢下百余具尸体退出努比亚环道，地下城一方却也损失不轻。耶鲁喘着气迈过横七竖八、死状惨烈的蜥蜴人、恶魔人仆从军尸体，绕过正抱着伤腿呻吟的暗精灵战士，走到倒地的同伴身旁蹲下，面露哀伤。 沉默良久后，耶鲁伸出手，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圆睁的双眼合上。 站起身挥挥手，等在一旁的灰矮人仆从兵点头哈腰地上前, 两人合力扛起虎族战士的尸体往后方运送。 与这个永远闭上眼睛的小伙子一同被搬运回去的还有数名暗精灵战士……及大量猫族、灰矮人、蜥蜴人、恶魔人仆从军。 至于敌人丢下的尸体就不用费事运送，打扫完战场后丢到黑暗地下河去喂鱼就行。 “——第三个了。”耶鲁望向狼藉的战场，紧绷着的面部肌肉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内心却如同刀绞。 荣耀的虎族战士为什么要将性命丢到这处暗无天日的陌生战场上来？耶鲁找不到答案，也无法像其他人那样以虎王的命令来说服自己。 但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只是一个帐主而已。 “耶鲁。”老兵哈利搀扶着受伤的同伴，远远地喊了一声。 耶鲁闭上眼睛无声地吐了口气，再回头时已调整好情绪，大步走向同伴。 努比亚环道本是狗头人的聚居地，暗精灵捉走了所有的原住民、驱赶到幽暗地下河淘金，狗头人开辟在环道两侧的洞穴便闲置下来。地精将这些洞穴打通后，便成了暗精灵的淘金基地——前往幽暗森林的冒险者们需要在此补给，西来的商队也会在此停留休憩，几百年的经营下来淘金基地已然渐渐被经营地淘金营地。 数年前矮人王盯上了地下世界的矿脉资源，努比亚环道的淘金营地又成为了前线基地。 耶鲁领着仅剩的九名战士回到以泥土和石块垒就的基地高墙内，与另一帐离开基地的战士擦肩而过。 广场西侧堆满的战利品还未来得及收拾，趾高气扬的暗精灵监察正在高声呵斥灰矮人仆从军，东侧的伤兵营地偶尔飘出痛苦呻吟，又被基地大厅中传出的喧哗谈笑声掩盖。 “耶鲁？”昆从基地兵营中走出，发现老朋友便停了下来，用力挥手，“这边，耶鲁！” 耶鲁绕过正眉飞色舞清点缴获的暗精灵监察、避开忙不迭收拾战利品的灰矮人仆从军，走向老朋友：“你们也来了吗，昆。” “我们刚到。”昆本是挂着兴奋笑容的，发现耶鲁情绪不高便收敛了起来；视线余光扫过跟在耶鲁身后的战士，昆很快明白为什么耶鲁的脸色会这么难看，伸出手搭住耶鲁的肩膀，道，“算算又是几年没见面了，咱们可得好好聊聊。” 耶鲁微微点头，朝自己的兵挥手示意解散，与昆并肩走向基地大厅另一侧的暗精灵军需处酒馆。 “虎王来到地下城了吗。”坐下后，耶鲁便忍不住问道。 “上个月来的的。”昆点头，“一个大帐留在地下城，我所属的大帐被分配到努比亚这一面……”迟疑了下，昆小心地问道，“来时我听说矮人王的先锋军被击退数次、俘虏了两千多个黑铁矮人，连军械库也被击破，努比亚的局势应当是不错的吧？” “……是不错。”耶鲁抓过蜥蜴人侍者送来的幽露酒，狠狠灌了一口，“若不在乎短短两个月内便损失了三十多名虎族战士的话。” 昆面色微变，虎族一个大帐也就两千多战士，这个战损对虎族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可接受：“怎么会这么高，难道暗精灵拿我们的人去当炮灰？” “阵亡的暗精灵战士也有百多个了。”耶鲁神色复杂地吐了口酒气。 昆不说话了，猫族、灰矮人、蜥蜴人、恶魔人这些仆从军死多少都没人在乎，但既然暗精灵自家的战士战损超过虎族两倍还多，虎族便确实没有立场指责。 可人数不是这么算的——虎族全族才多少人？两万不到！ 王帐所有兵力也不过六个大帐罢了！ 昆拿起酒杯的手有些哆嗦，迟了两个月才来到正面战场上的他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此前确实是过于乐观……暗精灵人口大几十万，矮人王国人口过千万，区区两万人口的虎族拿自家战士的命去和别人拼消耗，虎族灭绝了人家或许都还不算伤筋动骨！ 蜥蜴人酿的幽露酒有股淡淡的泥腥味，还冲鼻得厉害，唯一的好处也就是供应不限量。昆抖了抖胡子，放下酒杯，拍着桌子叹道：“事到如今……我族也不可能抽身而退了。你可能还不知道，耶鲁，暗精灵主母承诺的、靠近约克山脉的阿曼达金刚石矿脉，兽皇已经接收了。” 耶鲁猛然抬头，目露惊骇。 阿曼达金刚石是硬度最高的特种金属矿，可用于锻造最精良的阿曼达铠甲。但阿曼达金刚石加工有着极高的技术门槛，至少虎族是没有能力开发利用的——可这条矿脉毕竟是在约克山脉的这一边，被兽皇接收，岂不是指兽皇的手伸到草原上来了？ “……作为对虎族的补偿，主母与兽皇答应虎王，击退矮人王后，火花平原将会被划分给我族。”昆苦笑着补充道。 虎族不甘于被困在贫瘠的草原上，虎王投身于暗精灵与黑铁矮人之战，为的是给虎族寻找出路——西大陆与精灵之森交界、位于西大陆东南角的火花平原是片尚未开发的蛮荒之地，若虎族能获得这块地，至少在地理环境上能逃开精灵王与兽皇的挟制。 “呵，呵呵。”耶鲁露出个自嘲的冷笑，“击退矮人王……多少同胞能活到那个时候呢？我都不见得能看到那一天。” 昆亲眼看见耶鲁的帐中少了三个人，并不会责怪耶鲁的话丧气——战场上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谁又能说自己每次都能活着走下来呢。 “不说那些了。”昆强笑道，“说起来，还有个稀罕事呢，我们离开地下城前，虎王收到了一封森林精灵写来的信，你猜猜那是谁的信？” “你不都说了是森林精灵写来的信吗。”耶鲁勉强附和道。 “不，那是雪狼人来的信。”昆有些哭笑不得，“雪狼族的贤者阿云致信虎王，想用麦面、大豆、粉条换半人马奴隶。” “呃？！”耶鲁真的惊了。 之前几年虎族忙于假装磨刀霍霍向兽皇、麻痹精灵王，无暇顾及外界，法兰克盛宴之后，虎族这才发现草原上的小兄弟雪狼族居然也捣腾出了不小的动静——贤者阿云受森林精灵女王邀请出席也就罢了，居然还偷摸产出大量食品销往各地，地下城发往前线各基地的粉条便是雪狼族的手笔。 地下世界的战争有暗精灵的仆从军充当运输兵，虎族的半人马奴隶派不上用场，耶鲁想了想，有些复杂地：“虎王答应了吗？” “雪狼族开出了与半人马等重的粮食，没有道理不答应啊。”昆感慨地道，“我印象中的雪狼人还是些吃不饱肚子饿得到处乱晃的穷鬼呢，一转眼就变得这么慷慨大方了。” 半人马生性暴躁难以管束，块儿还大，再瘦巴巴也有近千的体重，拿无用的半人马去换回等重粮食确实颇为划算。 耶鲁皱起眉头，他对雪狼族的态度可没有昆那么乐观，因为他是亲眼看见过雪狼族的战士袭击第四营地救走他们的同族的——既然雪狼族拿得出这种规模的兵力千里奔袭第四营地，那么在虎族卷入暗精灵与矮人王之争的现在他们大可“自取”，用得着巴巴的拿粮食来换半人马奴隶？ 想到这点，耶鲁也就提出来了。 “你应该这么想，耶鲁。”昆笑道，“既然雪狼族愿意拿粮食来换，这种示好虎王又何须拒之门外呢。” 耶鲁这才恍然。 “这个贤者阿云在《大陆游记》上讨好矮人王又讨好暗精灵主母，还交好了那些高傲的森林精灵得到女王推荐，确实足够识趣。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若是讨好别人就能保护族人的话，虎王也不必这么辛苦了。”昆感慨地道，“当然，这也算是争取和平的一种方式，雪狼族选择如此也有他们的理由。” 耶鲁默然片刻，拿起酒杯将剩下的幽露酒一饮而尽。 雪狼族的人口比之虎族更少，又天生被魔法憎恶，还在当年那场变故中将所有的传承遗失在约克山脉另一边……虎族尚且有一搏的力量，雪狼族却连这抵死挣扎的机会都不具备。弯下腰去卑微求存，并非难以理解。 草原上，火炎部。 听伊芙琳念完信，谦卑求和的代言人·贤者阿云摸着下巴满意点头：“答应得这么爽快，还让咱们去牛头人部落里交易，虎王很有诚意嘛~” “他们只要粉条，运输起来也简单。”不知不觉间被老师的风格影响极深的伊芙琳认同地道，“对了老师，你怎么只提了交换半人马，他们也抓了不少猫族呢，不用管吗？” “我当然也想把猫族换过来，但是猫族的情况和半人马不一样。”萧云叹气，“半人马已经被祸祸没了，猫族却还有无数部落散落各处呢，万一虎族主动出击去抓猫族来跟我们换，那咱们这作孽就作大了。” 伊芙琳一想也是，不由得有些同情……在部落里生活这么久，她也和迷迭香他们培养出了感情，想到有猫族还在虎族营地里熬日子，她也觉得挺不舒服。 “暗精灵、地下世界的仆从军，再加上虎族，与异地作战的矮人王国也算是势均力敌。但与暗精灵和矮人相比，虎族是最耗不起的一家。虎族的战士个体战力再怎么强，他们的人口体量就不容许他们忍耐得了多少伤亡率。”萧云眯起眼睛，“虎王是有政治智慧的人，虎族参战是为了求变，不是为了送死……只要虎王动了，我们就有机会把猫族捞出来，只看虎王要朝哪个方面动了。” 伊芙琳一愣，她确实是没想过老师会对虎王有这么高的评价：“虎王不是主动投靠兽皇的吗，他们哪来的立场跟兽皇、主母讨价还价？” 萧云嘿嘿一笑：“我是虎王的话，自家种族落到这步田地，反正进也是一刀、退也是一刀，倒不如找个机会把地下城卖给矮人王——虎族忌惮的是兽皇和精灵王，卖掉地下城换取虎族全族抽身而退，这种好生意有什么做不得？” 伊芙琳：“￣□￣｜｜……老师，你……” “别做这种脸，我假设一下而已，谁知道虎王怎么想的呢。”萧云无所谓地，“现在这情况，虎族摆明了是要想方设法摆脱草原、从兽皇和精灵王鼻子底下溜走，至于人家到底是啥操作，咱们也没情报，也没地儿问去。” “……”伊芙琳忽然有点想问雪狼族有没有产生过类似虎族的逃离想法，但又觉得这问题挺蠢的，抿紧嘴唇没吭声。 “这事就先这样了，到时间了让毛毛他们跑一趟，把赛尔的族人先捞回来。”萧云将虎王回信收好、装进盒子里，“咱们继续说磷肥厂的事，这个才是头等大事。” “……好。”伊芙琳勉强地。 制取磷肥这事儿萧云心心念念想了几年，也早就通过实验室制取成功过少量，奈何部落里不具备生产工业硫酸的条件，一直拖着没能落实。 伊芙琳的应用魔法研究小组折腾了快半年、又有同样在研究气动机气缸合金的肖恩助力，再加上丘陵新区的灰矮人们积累了几年的机械合金经验打底，终于将硫酸制备设备造了出来——有了硫酸，酸法磷肥加工终于可以提上日程。 硫酸分解磷矿石制成的磷肥多为水溶性磷肥，如过磷酸钙，可直接使用也可作为混合肥配料，雪狼族要搞化肥工业必不可缺。 有制取硫酸的经验，酸法加工磷肥自然没啥问题（后者流程比前者要求技术含量低）——矿石粉碎设备水泥厂早就用上了，烘干设备与造粉厂使用的机械互通；唯一问题只在于这些机械使用的动力是人力，组建磷肥生产厂必须有大量（百人以上）雪狼人加入提供人力动能，而目前火炎部的雪狼族基本都安排了岗位……得从各部门抽人才行。 “人就没有够用的时候啊。” 跟伊芙琳商量了半天人事（伊芙琳要给磷肥厂担任一段时间的技术指导），萧云发出如此感叹。 伊芙琳侧目，雪化后喊出再开三十万亩荒地的人是谁来的？早干嘛去了？ “纤维材料和植物胶乳方面研究有突破了没？”萧云又道。 伊芙琳双手一摊：“老师，我只有两只手来的。” “你不是带了十几个助手吗，不要客气，尽量用嘛。”萧云不赞同地。 伊芙琳起身下炕，拉开隔离后半间实验室的布帘，示意萧云看后方三个巨大展示柜上摆满的瓶瓶罐罐、几百种样品：“我不敢说全部，但草原上能找到的样本我都让他们找回来实验过了。你只说要找出新的天然纤维植物胶乳，又没有说从哪个方向去找，我能怎么办，我也只能一样样地实验啊！” “我要是知道从哪个方向去找，还要你这个研究员干啥？”萧云理直气壮。 伊芙琳当即把萧云轰出了实验室……不是她不晓得尊师重道，而是老师有时候真地气人。 “这个小妞脾气越来越大了！”萧云嘀咕着，转身回了大棚区…… 所有人都安排上岗位，这里面自然也包括萧云……他在部落里承担的工作除了主持工作会议外，还带了个农业小组，非冬季时大棚区就是他的工作场地。 冬天时用来种红薯叶的俩大棚这会儿种满了一种草原上没有的植物——原产地圣布里奇的多汁浆果，色彩鲜艳、皮无色而果肉粉红、糖分含量较高、略带微酸。 没错儿，这个只有热带才生长的植物就是……西红柿。 草原上的气候是不适合种植西红柿的，原因很简单，草原上的夏季太短，只有两个来月（西红柿生长期在五个月左右），而春季和秋季呢，夜间气温常有降到十度以下的时候，这东西要是栽在露天，绝壁冻死…… 学习了圣布里奇种植西红柿的经验，这批种子是用温水浸泡后才播的种，约五天左右出芽，小心伺候了两个月，如今大棚里手臂高的植株已经挂满拇指大小的青果。 “土壤有点干了……”检查了一遍垄土水分含量，萧云提起木桶，小心地给水分较少的垄土补充水分。 西红柿算是比较好养的植物，但也需要精心种植。首先这玩意儿的根系比较发达、需要较厚的土层，在播种前萧云便先带着人添了一层蚯蚓土、一层去年秋天清理蓄水池塘时挖出来的塘泥；再次，这东西需要的水分大、却又经不起涝，浇水便得讲究“少量多次”，保证垄土微润又不至于把根泡烂。 两棚西红柿都是第一次种，萧云不敢假他人之手，自己精心照料。上辈子他最爱吃的一道家常菜就是番茄炒蛋，现在部落里经过一年的养殖已经不缺禽蛋，番茄却还得加把劲……所谓生产力，都是需求逼出来的。 “阿云！” 忙完浇水，萧云还正揉着腰喘气，便见牛角气冲冲地找来。 “有人偷吃你藏的零食了？”萧云见怪不怪地。 “你管管金猫兄弟啊！！我都把零食埋到祝福树下了，还被他们偷走！”牛角气得跳脚。 “谁叫你要和他们俩打赌啊。”萧云乐道，“他俩要找别的不一定找得着，找吃的还会输给别人？火炎族长现在都不藏零食了，只藏钱，要吃的时候才去买……” “我准备留来当宵夜的！”牛角就很气。 “好了好了，大不了下次你给金猫兄弟打菜的时候抖勺子，你懂的，他俩爱吃啥你就把啥抖掉。”萧云毫不吝啬地……将大学食堂打菜阿姨的神技传授给了牛角。 “哦？怎么抖？”牛角眼睛一亮。 萧云随手拿起浇水的水瓢，耐心地跟牛角讲解起打菜神技…… 部落改革后食堂作为公营单位影响力再次提升，道理么和快餐店比大学食堂更受欢迎是一回事——虽然快餐店也谈不上多好吃，但是只能在两者间选的话鬼才会去吃大学食堂。 牛角是个老实人，老实人不表示不会憋坏水，当天晚上，食堂里打饭的众人便欢快地欣赏了一番胖成球的金猫兄弟跳脚大戏…… “你怎么还教牛角这个的啊！”秋来找萧云商量毛纺厂的事儿，见到牛角鸡贼地跑来跟萧云道谢，整个儿哭笑不得。 “金猫兄弟都快胖得跟他俩养的猪一样了，少吃点也是好事。”萧云嘿嘿一笑，“不说这个，球球，你找我不光是只为毛纺厂的事吧，你这人心里一有事脸上就带出来了，说吧，啥事情拧上了？” 秋吭哧了半天，磕磕绊绊地：“阿云，我听说……毛毛他们要拿粉丝去换赛尔的族人？” “你是疑惑为什么我不把被虎族抓走的猫族一块儿换出来，对吧？”萧云很理解，遂将对伊芙琳说过的理由讲了出来，“虎族若知道我们这么傻大方，肯定是会这么干的。要是害得本来没事的猫族部落被虎族袭击，那我们岂不是罪过大了。” “……”秋神色复杂，“原来是这样……我都没有想到这点。不愧是阿云，多坏的心思都逃不过你。” “……你是夸我还损我呢？别以为你萌我就没脾气啊。”萧云面无表情。 秋叹气：“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被虎族抓去的人大多活不了几年……你知道的，我原来的部落里有好多人去投奔了虎族，想到他们现在的情况，我就经常睡不着。” “球球，我们好歹认识这么些年，我什么风格你是了解的。”萧云语重心长，“和咱们素昧平生的蛇族能拉一把我都会拉，何况是猫族呢？要是猫族愿意，我也希望将他们组织起来，像帮扶蛇族那样一块带，反正一头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可问题是猫族愿意听我们的吗？别说别的地儿了，西南角这块，每年送原毛过来的部落都跟我们保持着距离，做好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啊。” 秋沉默片刻，抬起头：“我想……让那些猫族部落融入我们他们会防备警惕，但如果是像蛇部那样安排的话，也许他们就不会那么抗拒了呢？” 萧云愣了下，下意识抬手摸下巴：“好像……也行？” 不强求种族融合，只把猫族集中起来当成下游生产基地发展，戒备心强的大猫们似乎是能说得通的呀~！ 先利益共生，再宣传草原人民大团结、草原人民命运共同体，也是稳妥的嘛~ 第185章 心机猫族 “你还真跟阿云说了？！” 大猫们住的宿舍, 鱼骨&迷迭香震惊地看着秋。 “阿云认为跟蛇族一样安排, 咱们那些同族应该不会同意。得结合猫族部落的实际情况, 拿出更适合的方案来。”秋先是点头，又奇怪地：“你俩这是啥反应, 部落里种的红薯只能是目前这个规模, 再扩大也扩大不到哪去，阿云肯定会愿意多发展些猫族部落给咱们种红薯的啊。” 对蛇部的帮扶带政策规划中，考虑到麦、稻、（能适应草原气候的）香料等作物技术难度, 第一个五年帮扶计划内只让蛇部开展大规模红薯土豆种植，其它的种植项目如菜蔬、牧草只需满足蛇部需求就行, 红果更是只打算搞两块试验田。 说到底，红薯土豆确实好种……对农业技能要求低，对水土的要求也不高。在蛇部的水利工程完善前, 种植这两种抗旱作物能确保蛇部尽快盈利。 帮扶政策的前提是帮扶对象能自己站住脚，无条件支援废物懒汉、或是抱有抗拒心理的不合作对象啥的, 别说萧云不会肯，部落里的大家伙也不会同意。 而猫族部落最大的问题，就是后者——草原西南角这块的猫族部落来火炎部换香料, 基本都是抱成团来抱成团去, 压根不跟火炎部里的大伙儿打交道…… 这一点，身为猫族的秋、鱼骨、迷迭香等人虽然挺尴尬的，但也挺能理解……换成是他们自家的部落没出事前，火炎部上赶着跟他们套亲近，他们估计也是一样的反应。 大猫们的警惕心是很强地~ 秋盯着面色微妙的鱼骨&迷迭香看了几秒, 嘴角微抽：“等会儿，你俩这反应，难不成你俩早就想到这事了，就等着别人去跟阿云提？” 鱼骨面皮微红，低下头去舔手背，强装若无其事；迷迭香就没脸没皮，嘿嘿笑道：“本来想等青岩回来时找他商量的，没想到你不声不响就把事儿办了，不愧是球球。” 秋：“……─━ _ ─━” “阿云对你果然不一样，换成别人的话阿云肯定借机塞一堆事情过来，换成你去，就什么附加条件都没有。”迷迭香特无耻地，“别这么看我，养殖大队一改，我每天算兔场用料明细、每周出入流水头快算大一圈了，要是我去，阿云还不知道要给我加多少工呢——青岩现在就够忙了，阿云想给青岩加塞工作量也没地儿加去。” “阿云也不是每次都这么魔鬼……算了，他确实挺魔鬼的。”秋哭笑不得，“对猫族的帮扶政策这事，阿云让我们自己先讨论讨论，你们有啥想法？” 鱼骨不装若无其事了，抬头道：“他们可能不会接受工作组入驻。就是以前的我们部落，外人进到部落里来还和我们混一起长期生活，就算族长不说什么，族人们也不会放心。” 迷迭香叹了口气：“想帮他们盖房子、让他们先欠我们一大笔债也不行……以前我们的部落就不会答应这种一看就没安好心的条件，更别提让一大帮人频繁出入。” “更别提接受我们的人去给他们安排工作，影响到他们族长地位……不说别人了，夏以前和‘那帮人’争执起来闹得多大？”鱼骨又补充道。 雪狼族部落并不在乎族长谁来当，雪狼族的战士若是觉得族长不行，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族长换掉，而这是雪狼族的族人都能接受的——换成猫族，问题就没这么简单了，一旦族长威信不足，部落就要面临分裂。 显然，鱼骨和迷迭香对这个问题也是已经思考了挺久，从阿云在工作会议上提出对蛇部的帮扶带政策、将蛇部发展成火炎部的下游生产基地后他俩就没少琢磨这事——种田是很辛苦没错，但是种田确实可以保证族人获得更安稳的生活，同为猫族，他们没道理不去为同族考虑。 但实际问题也是相当明显地……火炎部都把草原上十之八九的雪狼族部落集中过来了，搬来火炎部融合的猫族部落也就一家…… “——果然很麻烦啊。”秋叹了口气，复又强打精神，“再麻烦也要去做，咱们好好想想办法，如论如何也要把难关攻克。” 三头大猫商商量量讨论了一晚上，次日午休时又集合起来，一起去找猫族的族长——名为阿瑟的雪豹。 火炎部的两名猫族族长，夏被萧云摁着头抽打了几年才晓得修身养性、勤勤恳恳地在地下城开店赚钱；阿瑟族长待遇就比夏好了很多，她是带着完整的部落跑来投奔火炎部的，来了后立马以族长的身份加入工作会议，调动几次岗位适应火炎部的工作节奏后编进了蘑菇房，一直工作到现在。 “迷迭香来了呀。”蘑菇房外，阿瑟族长脱下手套，伸舌头舔舔迷迭香的脸，这才看向另外俩人，“你们找我有啥事？” 鱼骨看向秋，秋上前把事儿说了一遍。 “是这样……”阿瑟族长稍作沉吟，“没来火炎部之前，咱们部落选择住处时考虑的是安全问题，不会像火炎部这样住在四周无遮无拦的地方。如果要像帮扶蛇部那样安排猫族部落，首先，肯定要劝他们搬家。” 秋、鱼骨、迷迭香三个张大嘴巴……真心是来火炎部住太久了，这弎完全忘记了这一点！ “我们猫族确实不容易相信别人。”阿瑟族长笑道，“既然如此，不如别强求别人相信我们。我是这么想的，不如选一块离火炎部不远也不近的地方，比如东边水泽另一头、大地之河支流下游那片滩涂地上面，不就有一片和火炎部差不多的大平原？那里来回一趟要走大半天，和从部落到丘陵新区距离差不多。” “在那里盖一片住处，再告诉来部落里换香料的猫族部落，问他们愿不愿意派人过来住那儿，在雪狼族的指点下种红薯，种出来的红薯一部分咱们拿粉条跟他们换，一部分支付雪狼族的种子钱、住房费用。” 顿了顿，阿瑟族长略带腼腆地：“红薯种下去了，空闲时间就让他们为自家部落种牧草、种别的，告诉他们可以把产出的大半带回去……收成一两次再由咱们去暗示他们可以把族人都带到那儿聚居。那里离火炎部有一定距离，跟他们一块的又都是立场和他们差不多的猫族部落，这样一来他们应该能比较安心。” 简而言之，就是给不信任火炎部的猫族部落建立个有距离感的、能让他们有安全感的独立空间~！ 雪狼族不在乎这个，猫族是很在意地！ 鱼骨、迷迭香神色震撼中带着微妙……看来不光是他俩，阿瑟族长也没少琢磨这事…… 秋嘴角微抽，他可算明白为啥阿云说他“有啥心事都挂在脸上”……族人都太“心机”了~！ 三人当即拉上不太好意思的阿瑟族长来找萧云，由嘴皮子最灵活的迷迭香将阿瑟族长的想法和他们弎的考虑讲了一遍，萧云的脸色也微妙起来…… “所以说，其实你们都在暗地里琢磨这事儿，但除了球球外硬是没人愿意主动提出？”萧云瞪起死鱼眼。 阿瑟族长视线飘向远方，仿佛没听到萧云说话，鱼骨低头舔手背，强装若无其事。 “嘿嘿……我是想等青岩回来的时候跟他商量的。”迷迭香没脸没皮地笑。 “你可拉倒吧，你就成天指望青岩给你顶雷是吧？等等，你把我当什么了？！”萧云气得把迷迭香捞过来往胳膊里一夹、用拳头磨他脑壳顶，“成天心机！不想好的就心机！” 迷迭香多鸡贼呢，伸舌头往萧云手臂上一舔，萧云就恶心得把他甩开了…… “这确实是个有可行性的办法。”埋怨完了坐下来继续说事，萧云也不追究大猫们不够坦诚了，“这几年猫族部落来我们这换香料都是阿瑟族长你出面跟他们交涉的，阿瑟族长你说说看，你觉得会有几个部落愿意接受咱们这种安排，咱们好作出相应准备。” 阿瑟族长年纪和火炎族长差不多，但在以前吧，猫族的日子是要比雪狼族好过得多的，所以她看起来就是一普通成年大猫，并不显老相，闻言正色道：“修部落、空部落、晴天部落这三家对我们是比较友好的，晴天部落的族长还曾打听过我们过冬时的情形，我认为这三家有很大可能出人。勇真部落和琥珀部落态度比较暧昧，并不主动和我们交谈，但在晴天族长和我聊天时他们会有意靠近……” 萧云是越听越震撼，他只是出于避免麻烦的态度才让阿瑟族长来负责与上门交易的猫族交涉，于其它方面并没有过多期待——毕竟阿瑟族长一直以来的表现并不见得有什么出彩处，跟满脑子小聪明的迷迭香和学习能力特强、特懂得举一反三的鱼骨比起来那是相当地泯然路人，万万没想到这头大猫也很不一样，不愧是当过猫族族长的人…… “……我的想法是，类似于我们部落和蛇部的那种大农场不适用于猫族部落，不如按他们各部落出的人组织开荒大小不等的小型农场，各家农场各家自己负责，以避免他们在参加工作期间产生矛盾……呃，阿云，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阿瑟族长多懂察言观色呢，一看萧云脸色不对便立即停止。 “没有没有，你说得很对，很有用。”萧云大力拍手，“我也不说什么单一帮助别人不求回报的假话空话，咱们都知道的，现在部落里出产的粉条收入占了咱们全部出口商品收益的三分之一，我们确实需要为我们提供原材料的下游生产方。猫族回报我们原材料，我们为猫族提供生产条件，这是互助互利、双赢的好事。” “了解猫族还是需要猫族来，阿瑟族长，你愿意的话，不如由你来主导组织这个猫族农庄？”萧云目光炯炯地。 迷迭香立马朝好基友鱼骨投去个只可意会的眼神，那得意的小样儿仿佛在说“我就知道在阿云这出头绝壁没好事”，看得萧云恨不能收拾他一顿…… 好在阿瑟族长没迷迭香这么让人头大，歪头思索了会儿后道：“那蘑菇房这边的工作呢？” “你可以从其他工作人员里面挑一个能管事的接你的班。”萧云道，“这事儿咱们在工作会议上提一下，大家都没有意见就行。” 萧云是肯定不会容许部落里出现“世袭制”的苗头的，上任领导选择接班人只能从老员工里面选，如果挑出来的人不合格，追究老领导责任同时剥离老领导挑人接班的权力，继续从老员工里面选人——外行指挥内行这种事情萧云也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别提多烦“空降派”……（黑脸主官&格温多琳） 阿瑟族长原本也是萨尔转去味精厂时提出来的责任人，经历过这个流程，闻言点头应承：“好。” 阿瑟族长关于《猫族农庄生产基地建议计划书》在工作会议上走了一趟流程后，与此相关的部门便动了起来。 阿月的工程二队正好完成本季度部落扩建工作，立即开拔往农庄预订地选址建设；作为基建主力的两支工程队吃的都是“公家饭”，不必担心营收问题，只要完成工作会议上指定的目标就行。 与此同时，羽在战士队伍里点了小花的名，让小花带一个小队的战士陪同阿瑟族长前往合作可能最大的晴天部落进行接洽商谈——再过一两个月猫族部落便要陆续上门交易了，为增加谈判成功率，自然有必要先从“敌人”内部打开突破口、预先拉个战友到自己这边来。 阿瑟族长带领过猫族部落，虽然她的部落挺小、只有二百多号大小猫咪，但至少她知道猫族的族长顾虑的是什么、容易被什么打动；骑在小花背上晓行夜宿赶了两天路、来到与她私下建立起一定交情的晴天部落，见到了晴天部落的族长，寒暄过后她便直奔主题：“晴天族长，你愿不愿意让一部分族人吃点苦，给其他人赚回丰厚粮食？” 晴天部落坐落于一处环形山脉的山腰里，选址和曾经的栗部落有点像，比起栗部落的优势在于他们的牛羊可以驱赶到山脉环起来的山谷中过夜，如同天然羊圈的山谷避免了不少被野兽袭击的麻烦。 “怎么说？” 晴天族长是位金猫，在惯常以豹类（猎豹除外）担任族长的猫族中比较少见，但只要知道晴天族长的年纪就不会觉得奇怪了……这头耳尖偏圆的金猫足有八十多岁，却还丁点儿不见老态，和个普通成年大猫没区别。 “火炎部红薯不够用。”阿瑟族长直接明了地，“去年你们换走的千斤粉条就是用红薯做的。火炎部做的粉条卖到地下城、精灵之森，还卖到了内海对岸的人族王国。火炎部种植不出足够的红薯，我就想，羊毛的出产是固定的，你们换了粉条就换不到足够的香料，那么索性你们直接种些红薯去跟火炎部换粉条，不就没有冲突了吗。” 晴天族长有些意动，去年的交易期间他发现火炎部并不是只愿意拿香料跟他们换原毛，便尝试着换了些粉条和干菜回来，这些粉条让族人们整个冬天都没捱过饿；可想了想，他还是选择摇头，谨慎地：“我们并不懂得种植。” 说的是不懂种植、而不是拿什么族人不愿意种植只愿意放牧来搪塞，已经很能说明晴天族长的态度。阿瑟族长微微一笑，道：“火炎部东面，大概要走半天路的那片滩涂地上方有一片适合耕种的平原，火炎部没有人手去开垦那片土地，但如果你们的族人分出一半过去开垦呢？由火炎部出人盖好住处提供给你们、教你们开荒种植，种出来的红薯六成归你们的人，换成粉条带回来，可比辛辛苦苦攒一年的羊毛能换到的多得多。” “这——”晴天族长皱眉，若阿瑟族长提出把他的族人带去火炎部，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现在阿瑟族长的提议，虽然他仍旧觉得不太安心，却又有些舍不得拒绝…… 他的部落里确实是能抽得出人手的，多年和平生活下来部落里的人口繁衍到四百来人，放牧狩猎安排不下这么多人，部落里总能看见懒洋洋晒太阳的大猫——把这些族人放出去工作、让他们带着粮食回来，听上去似乎相当不错。 阿瑟族长知道他是有点儿心动的，继续劝说道：“不光是种植红薯，喂养牛羊的牧草、能适应草原上气候的香料、菜蔬，你们的人想种都可以种，产出的六成照样归你们，由你们自己带回来。” 晴天族长明显意动了，挣扎了会儿，还是没有一口答应：“说是这么说，可我们的人并不懂得耕种，如果没有种活的话……怎么算？” 阿瑟族长哈哈一笑：“雪狼族都可以种出粮食，咱们猫族怎么可能种不出？不说别的，放牧方面我们就比他们做得好多了。我们缺少的只是经验罢了，这方面雪狼族会出人教我们，这有什么可操心的。” 晴天族长一想还真是，他们部落养的牛羊可比原先住在附近的栗部落像样得多，不由得跟着笑：“我得先谢谢你为我们部落考虑这么多，阿瑟，但我并不能现在就给你答复，我得和战士们商量一下。” “这是应该的。”阿瑟族长点头道。 晴天族长让阿瑟族长自便，自个儿精神抖擞地出了帐篷去山谷里找放牧巡逻的战士们。看他那精光闪烁的眼睛，阿瑟族长就觉得这事儿起码成了一半…… 住惯了宽敞的宿舍，逼仄的帐篷阿瑟族长已然不太适应，出了帐篷伸个懒腰，左右打量一遍晴天部落里的情况，阿瑟族长感觉更不适应——大白天里正是干活儿的好时候，送她来的雪狼族战士们都跑山脚下训练去了，晴天部落里却东一个西一窝地趴着懒散打盹的大猫。 “太松懈了！”阿瑟族长忍不住嘀咕，这样的情况要是发生在火炎部，有一个算一个、不被阿云折腾得喵飞狼跳不算完。 当晚，晴天部落的部族会议一直开到后半夜。 对于去不去这点晴天部落的战士们倒是没有太大意见，毕竟他们部落离火炎部还是比较近的，这几年每次去火炎部做交易，都很眼馋给雪狼族养得油光水滑的同族……咳咳。 但在哪些人去这方面，猫咪们就很纠结了……都想去，又都不想去；为啥这么分裂，前者是向往火炎部的待遇，后者呢则是猫族本能地对外族的排斥、不信任心理——不是被逼到绝路，猫族很难接受和外族一块儿生活。 虽然阿瑟族长保证“猫族农庄”只会有少量雪狼族以“农业技术指导”的身份出现，可成天见的看着异族在自个儿的“领地”里晃荡，也会让猫咪们不爽…… 说白了，猫族就是领地意识又强又傲娇。 阿瑟族长全程坐在旁边淡定旁听，对她来说只要有人去就行，反正去了就别想跑…… 十天后，在阿瑟族长的陪同下，晴天族长带着百来头大猫来到火炎部的“猫族农庄”建设地——没错儿，始终不放心的晴天族长将部落交给看家的战士们打理，自个儿亲自来了。 阿月给提前叮嘱过要与猫族保持“安全距离”、不能像对待蛇族那样随意，见猫族来了并没有上前交涉，而是派出了工程二队里的大猫……阿瑟族长的族人中也有几个进了工程队，担任测量、制图规划之类的工作，为猫族的接受力着想，这次阿月特意把这几头大猫也带了出来。 工程队的大猫与晴天族长稍作寒暄，并不带着他们靠近雪狼人正工作的工地，而是远远地指着那边介绍：“一个部落住一处，现在砌墙的那一带就是你们部落的住处。雪狼人把地基打好、炕盘好、墙砌好了就会转移地方开工，剩下的加装门窗、刷墙、铺地面、封顶铺瓦这些就我们自己来。那个宽宽长长的是住的屋子，方方的是洗澡的地方，后面那个比较矮的棚子是排泄用的，旁边那个水泥台是用来洗漱的洗手台，污水要排到那个排水口里，就是有个铁架子的地方……” 晴天族长和他部落里的战士们听得直点头，眼睛都眯了起来，猫族喜欢整洁干净，雪狼族在这方面倒是挺为他们考虑。 “吃的方面会在几处居住区中间盖个食堂，诺，那片空地就是准备用来盖食堂的地方。这方面火炎部会派人过来管理，大家不用担心。”工程队的大猫介绍完农庄生活区建设，转过身指向不远处广袤的荒地，“这一片是你们晴天部落的开荒预订地，现在天气暖和了，我们建议是赶紧把地开出来先种一茬红薯，排涝浇灌的水渠也要赶紧从河边挖过来……翻地的三角犁已经运到了，咱们猫族两人一块上可以拖得动，没有问题的话等会儿跟着我们工程队吃一顿就先开荒。” 大猫们还在新奇地四处打量、努力熟悉新环境，听到这话，晴天族长挺惊诧的：“这么急？” 工程队的大猫理所当然地点头：“已经过了春耕了呀，现在开荒还赶得上夏播。头年开出的荒地产出都会比较差，得养一养才能成为熟地。这会儿赶紧种上红薯藤，给红薯多一点生长期，秋天时的收获也能好看点。” 晴天族长：“……” 面对阿瑟族长时还不觉得，跟工程队的大猫才打交道多长功夫呢，晴天族长就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第186章 有志气的猫族 犁地前需要先清除石块和较大丛的荆莽, 这个干起来倒是不费力, 工程队的大猫拉来箩筐扁担手推车，百多头大猫齐出动，饭后消食的时间里就清理出来大片空地。 除大猫们三倍于人族的体力外，这片荒野也确实称得上水土丰茂, 基本没有太多杂石, 才让偶然来过这边摘野果的阿瑟族长心心念念…… 清除掉地表杂石、刨掉较大丛的荆莽, 便正式开始耕地——烧荒工作前两天雪狼人已经趁比较阴凉的时候帮大猫们做过了。 火炎部“自研发”的三角犁铧式犁是以拖拉机犁为设计原型开发（萧云：咳咳！）、适用于雪狼人的专用犁, 最长的横栏是实心的, 三把沉重的犁铧直接焊死在横栏上；两条纵杆也是实心的，犁刀用螺丝锁定——简而言之，这玩意儿非常沉！和一头老牛就能拉着走、甚至人力都能拖动的犁完全不是一回事！ 当然了, 这个小一吨重、死沉死沉的犁具倒也不是没有优点，首先是三角架的设计容易转弯、比较灵活，其次是尾部三把巨大厚实的犁铧和犁刀能够稳固地插进土里，只要拖得走，就能犁得开地。 工程队的大猫和阿瑟族长亲身下场演示怎么拖犁, 两人各化为体长（不含尾长）三米左右的花豹&雪豹, 将套索套到肩部, 呼喝开声、同步发力： “吼——！！” “喵嗷——！！” 嗯……雪豹确实是大猫, 体型、杀伤力威慑力毋庸置疑，就是叫声比较尴尬…… 好在这里也没外人，阿瑟族长不至于觉得丢人……丢豹。 两头大猫拉着犁前行，草叶藤根被切断的声音连绵不绝, 地表下的虫卵、断裂的草藤根系、微润的泥土等物不断被翻出来；另一名工程队的大猫拿着个十字镐跟在后面，眼明手快地镐碎较大块的土块，并将教长的草藤根刨出堆到一边。 “土块要尽量弄碎，这些草藤根也要尽量除掉，来回耕三趟、把泥土彻底弄松散，就可以先喷一次除虫剂、再喷一次除草剂……” 这名大猫在加入工程队前先在青草的工作队干了几个月，前两年春耕时也参加过开荒工作，对这套流程特别熟。 晴天族长一肚子的疑问，但两名工程队的大猫和阿瑟族长根本没给他疑问的时机、而是一直催促着开工；想想这到底是自家要开荒的地（收成大头归他们），晴天族长便也说不出责怪别人太积极的话，只得让族人们赶紧跟着学。 三角犁有着不辜负自重的稳当，只要能拉得动、走得准直线，就能把耕地工作完成，基本没啥难度；大猫们仔细跟着看了一遍，好奇心旺盛的便变身尝试着套犁、没抢到犁的则各那十字镐或锄头，学着将翻出来成块的泥土弄碎。 开始耕地前一小时，大猫们还将这当成是游戏、一个个兴致勃勃，可随着体力下降、疲惫感上升，要开垦的荒地却还看不到尽头，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大猫们便不耐烦了，犁套一甩、随便找个地方趴下便不肯动弹。 这种情况阿瑟族长和两名工程队的大猫早有准备，都是猫族，谁不知道谁的习性呢？三人交换了个视线，其中一名大猫便站出来道：“这样混在一块儿犁地太没有效率了，要是天黑了还干不完咱们可得饿肚子。这样吧，带出来的犁有二十具，咱们这么多人分成十组、每组两套犁，再把要犁的地分成十份，哪一组的干完了就先休息，怎么样？” 初来乍到的大猫们不好意思喊累，可也不想再继续干活，纷纷将视线投向族长晴天。 晴天族长：“……” 兴冲冲地跑来工作换粮食，第一天就便拈轻怕重确实有点儿开不了口；可晴天族长刚才下去拉了一趟犁这会儿肩膀也确实有点酸痛，琢磨着要不要以大伙儿赶路太累为借口把今天糊弄过去…… “我看，不如这样。”阿瑟族长看晴天族长眼珠子乱窜、明显是想退缩，不等他开口便出声道，“阿冷，今晚工程队那边有啥好吃的？” “我看见阿月炖了一锅肘子，足足四只。”大猫阿冷心领神会，配合地道。 “肘子！是那个、红烧肘子吗？”晴天族长眼睛立马圆了。 “当然了，一头猪才四个肘子，不红烧的话岂不是浪费了。”阿瑟族长笑呵呵地，“咱们跟阿月要一个肘子过来，哪个组先完成分配的耕地就分给哪个组，晴天族长你说好不好？” 不止晴天族长，大猫中也有好些个忍不住坐了起来……每年到火炎部交易香料时都能吃几天好的，为抢这个名额每次都几乎要打起来；有的人幸运地跟族长一块儿吃过红烧肘子，有些人运气差点至少也吃过红烧肉；但不管吃没吃过，只要听阿瑟族长提到那么多雪狼人才总共才有四个就知道是好东西。 “好！”晴天族长心里清楚这是阿瑟吊在他们面前的诱饵，可吃过红烧肘子的他还真拒绝不了咬勾，当即十分积极地组织族人分组，并特别鸡贼地……把族里最勤奋的小伙子都分到了自个儿这一组。 阿瑟族长和工程队的两大猫不给其他大猫反应过来拒绝的机会、立即忙活着将本日内要开的荒地划成十片…… “加油哦！早点做完早点休息！” “努力、努力！再加把劲，土块弄得碎一点哦！” 除了不住鼓励外，阿瑟族长和工程队的俩大猫还会十分大声地夸赞将地整得最好的小组： “哇，这一截几乎都看不到土块了，你们干得真棒，火炎部的种田老手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被逮着夸的几个大猫不好意思地挠头笑…… 除了鼓励和夸奖，不太重的批评也能激发猫族的积极性： “哎呀，前面那片还好，这里怎么弄得这样差，这么大的土块，根系也没刨干净，你看旁边那块、隔壁小组整的地，这一对比，就很不好看了呀~” 给抓了典型的几名猫族臊眉耷眼地重头折腾…… 阿瑟族长和工程队的俩大猫跑前跑后，除了轮流拉犁外还顺带检查别人整的地，如是几个小时后，差距便显现了出来——晴天部落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都气喘如牛了，工作量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少的阿瑟族长还面色如常。 本来大猫们被红烧肘子诱惑、又被分组比拼激励的劲头都消磨得差不多了，发现到这个差距，刚刚冒头的怨念又被普遍比较傲娇的猫咪们憋回了肚子里……阿瑟族长都多大年纪了，被比下去很丢人的哇！ 天色黑尽，工程队那边收工，开始自己动手烹煮食物。有几个雪狼人摸过来看了看这边的情况，跑回去报信后，阿月便安排了人过来给大猫们扎帐篷——百多头猫族兽型人型瘫了一地，肯定是没力气干别的了。 别说干别的，当阿瑟族长笑呵呵地把一锅红烧肘子端过来给获胜的小组分配时，腹如鼓鸣的晴天族长连多抢块肉的力气都木有…… 要按以往自家部落的习惯，晴天族长肯定是要老神在在蹲一边看族人干活的；奈何阿瑟族长明明跟他们部落没关系还这么积极地帮助带动他们开荒，晴天族长实在没那个脸皮摆特权…… 获胜的小组强撑着全身酸软龇牙咧嘴地分食肘子、嗦粉，别的小组没有肘子吃，一边嗦着香辣浓郁有嚼劲的红薯粉、抓着酸甜口的泡酸萝卜泡大白菜解腻，一边默默地瞪着晴天族长——暗箱操作什么的，就很过分！ 爱干净的大猫们吃完晚餐，缓过气来了便成群结队地到附近河边取水洗澡，等他们回来了，迎面对上的是阿瑟族长哭笑不得的脸。 “雪狼人开工前先盖了临时食堂，全天有热水供应，洗澡间也是最早建成的……下次别去洗冷水澡了。”阿瑟族长尴尬地，“也怪我，收了餐具就赶着提过去洗，没有提醒大家。” “呃……”晴天族长不晓得说啥，火炎部让他不适应的又多了太过全面这一项。 “咱们这边活儿不是太忙时有睡前故事听，大家一起来吧。听了故事睡觉比较香，明天干活儿也能比较有劲。”阿瑟族长热情地发出邀请。 晴天族长：“……”他一时间有点儿搞不清楚阿瑟族长是不是在讽刺……可仔细想想阿瑟族长和另两个帮忙的大猫还真没显出疲态，就觉得挺没滋没味的。 阿瑟族长自然不会把大猫们带去和雪狼人混作堆，而是安排他们坐在帐篷这边，再跑去工程队那头跟阿月提了一嘴，阿月便安排了个雪狼人过来。 雪狼族的识字课上到中期就要扩展到朗诵方面，要求有拿着树皮纸给别人讲故事、还要讲得绘声绘色的能力，这样训练下来的族人说话做事都能比较有条理，与别人打交道时也懂得清晰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见看法，在交涉能力上不会有短板。 拿着树皮纸过来的雪狼人名叫金鸟，这货识字课一直卡在中级，原因么是不能写出有内容的200字作文……讲故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他是跟栗部落同期来到火炎部的，给摁着头学了好几年，再怎么蠢萌也得练出来了。 “大家好，我叫金鸟。”金鸟礼貌地向大猫们微微躬身致意，站直身体，捧着一沓树皮纸开始讲故事，“我要给大家讲的故事叫做《白雪公主》。从前，有一个人类王国……” 这个《白雪公主》跟灰姑娘一样进化成了娱乐性更强的2.0版本，除白雪公主与王后、七家贵族的权力之争主线剧情外，加塞了宫斗剧情进去——没错儿，就是《宫XX》、《XX传》之类的宫斗剧情，反派王后不是因为嫉妒白雪的美貌才要整死白雪，而是她当侧妃时孩子被白雪的老妈打掉过；干掉原来的王后、侧妃上位后又干掉老国王，结果在白雪这儿碰了钉子，不住送脸上门……等等。 所谓与人斗其乐无穷，宫斗宅斗官斗三大斗兽场在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都能被地球人津津有味地欣赏，移植到这个基本没啥精神娱乐的世界来，那就是让疲惫得昏昏欲睡的大猫们都能听得猫躯一震、目不转睛的节奏。 金乌抑扬顿挫、唱念皆佳地把丧心病狂地扩展到五万字的宫斗版《白雪公主》讲完，一个多将近两小时就过去了；强打精神的大猫们听到故事落幕，一个个长吐口气、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瞬间集体扑街——又累又困，实在是顶不住了。 金乌愕然地看向阿瑟族长。 阿瑟族长哭笑不得：“是睡着了，没事儿，你讲得特别好……” 次日一早，晴天族长不是自然醒过来的，是被全身肌肉酸痛给痛醒的。 挣扎着爬起来，哆哆嗦嗦地走出帐篷，晴天族长正准备喊人帮他一把，阿瑟族长那张大脸就怼了过来，还笑眯眯地：“啊呀，不愧是晴天族长，这么早就起来了啊。正好，我还担心叫醒其他人时会吵到你呢。” 晴天族长：“呃……” “我先叫醒其他人啊，晴天族长，你把耳朵堵一下。”阿瑟族长呵呵笑着，亮出手里的工具——萧云亲手交给她的、让火炎部全体人员灵魂颤栗、一辈子都忘不了锣鼓棒槌套装。 不等晴天族长委婉地表达自己无法工作的意思，穿脑魔音便响彻这方天空…… “哐！哐哐哐哐——！！” “起床辣——起~床~干~活~辣——！！” 阿瑟族长的雪豹嗓子硬是发出了不亚于猛虎的吼声，在铜锣有节奏的敲击声中见缝插针、组合成能让最桀骜不驯的人也不得不抱头惨叫的魔音二重奏…… 晴天族长惊恐地捂住耳朵，却根本挡不住那直击灵魂的刺激音波…… 或睡梦中惊醒、或赖床未遂的大猫们如同出土僵尸一样纷纷从帐篷中爬出，伸胳膊蹬腿、龇牙咧嘴地发出诸如“不要敲了”、“头好痛”、“救命啊啊啊”之类的败者呻吟…… 阿瑟族长巡视一遍猫族帐篷，确认所有人都从里面出来了才收起棒槌，倍儿亲切地笑道：“大家早啊，大伙儿看起来都很有精神呀！来来大家抓紧洗漱，准备吃早点了哦，今天有清明粑吃，清明粑包了花生和豆沙，可好吃了~！” 嗯……清明粑就是用清明菜与米粉合的糍粑，除必须的米粉外其他配比自由发挥，馅料也是自由发挥，揉好烙熟，美味可口。 一众猫族：“……” 我们到底是哪里看起来有精神，你说，我们改！ 阿瑟族长仿佛读不懂空气，热情地扶起年纪比她大的晴天族长：“往这边走晴天族长，去洗手台那洗漱好吃早点。咱们今天的工作是不是像昨天一样安排，各个小组的人员用不用调动？” “……”晴天族长犹豫了下，挣扎着要不要厚脸皮把自己从辛苦到家的农活里摘出来。 “你们到了，部落里也该送一批零食过来当做工作激励了。你知道的，就是咱们福利部出产的切糖啊、肉松啊那些。不用大家花钱，都是算在火炎部分成的四成产出里面的，你看是不是把奖励机制改一改，参加工作又优先完成的前五组都有份分？”阿瑟族长又道。 “……”晴天族长说不出自己要特权的话了，勉强地点了点头。 ——倒不是他贪这点口腹之欲，而是阿瑟都直白地说出了“参加工作”这个词儿，他丢不起那人啊！ 晴天族长被强势拖走，其他的大猫们面面相觑，相继起身，默默跟上…… 第二天的工作和前一天一样，捡掉石头刨掉荆莽、拖犁翻地整地，大猫们依然是被分成十个小组分工合作，从早干到晚、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全员累趴下的同时，雪狼族提供的待遇也确实没让他们失望，午餐晚餐都给准备不同口味的红薯粉+各种凉菜配菜、炒菜炖菜，就算不计作为激励机制的零食，也足够大猫们吃得是又幸福，又痛苦——特别想溜走逃回部落过安逸日子，可又实在是舍不得这么好的生活待遇~！ 当然……也不是所有大猫都舍弃不了口腹享受，晚餐后洗澡时，一头黑豹便一边就着热水搓泥、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声对好友道：“我受不了了，今晚我一定要回部落，你跟不跟我走？” 好友：“呃……” “你舍不得雪狼人的食物？别闹了，等到族长他们把红薯种出来换成粉条调料带回去，我们不就也能吃上了吗？”叛逆的黑豹龇牙咧嘴地。 好友：“嗯……” “行吧，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没什么志气，我自己走。”黑豹毅然决然地。 大猫们洗完澡、换上雪狼族给提供的太阳布套装（账照样算在分成的收成里），阿瑟族长又来招呼他们听故事。 大猫们各自找干净地儿坐下，黑豹的好友连续看了几眼混到人群里来的黑豹，就不说话。 “听完故事再走。”黑豹低声。 今晚过来讲故事的依然是文字课不过关的金鸟，照样拿来一沓树皮纸，跟大猫们打过招呼后便开始念：“有一对人族的夫妻参加了冒险者团队，到地下世界冒险——” 嗯，没错儿，正是火炎部用来防备有人夜里乱跑的鬼故事三连击。 三个别具特色的鬼故事讲完，好歹缓了一天的大猫们没有瞬间昏睡，都还能自己走着结伴回帐篷睡觉。 黑豹的好友再次扭头，看向紧紧挨着他的黑豹。 “我、我明天再走。”黑豹面上余悸未褪，声音都有点哆嗦。 第三天的晚上，到了讲故事的时候，黑豹默默地挨着好友坐下。 好友无声地看过来，黑豹无声地看向远方。 好友一直盯着黑豹，盯得黑豹不好意思了，臊眉耷眼地辩解：“晴天族长都能撑下来，我有什么不能的。” 好友：“……”行口巴~ 阿瑟族长手把手带着晴天部落开出接近一平方公里、约一万亩的地，趁着组织运肥料的机会来见了次萧云，汇报农庄开荒情况。 “有没有人逃走啊？”萧云调侃地道。 “哪能呢，咱们猫族也是很有志气的，这点活儿咬咬牙就挺过来了。”阿瑟族长骄傲地。 萧云笑着点头，又道：“头年开荒就忙着种红薯、没种苜蓿大豆养地，收成就看照料得好不好了。我跟大水那边借了两个人出来，你一会带着过去……都跟阿月他们的工程队处到现在了，晴天部落应该没那么排斥雪狼族了吧？” “嗯……比之前好多了，晴天族长都邀请过专门给他们讲故事的金鸟一起嗦过粉。”阿瑟族长挠头道。 “也就是说，跟其他人还是不太亲近，是吧？”萧云笑呵呵地，“也没事儿，愿意接触就好，时间长了就行了。” “我再努力一下。”阿瑟族长不好意思地。 “不用急，慢慢来。”萧云是一点儿也不急，反过来安抚阿瑟族长……上辈子邻居养的狸花猫萧云投喂了几个月都没撸到，对于猫族的傲娇他特能理解。 青岩那货早前夹着尾巴做人时别提多老实，晓得自己有多被重视了，还不是又给萧云甩脸子来着。 送走阿瑟族长，萧云转回房间内，拿了个球出来……这里还有个傲娇的祖宗呢。 阿瑟族长当成招牌用的“火炎部红薯不够用”，是也对也不对。 巴尔克的造粉厂确实已经到了生产力极限，再加压工作量、这头绿龙再好糊弄估计也得暴走，今年部落自家产出的红薯还真没有不够消耗的问题——不过嘛，要是算上巴尔克的老爹、被封在水晶球里的奥斯顿领主的话，这个招牌也是能成立的。 被小如花当成玩具又被青草保管了一个多月的奥斯顿球，在部落搞内部改革、青草忙起来后，又回到了巴尔克手中。 老爹给封球里惨淡度日，巴尔克气性再大也缓和得差不多，没了跟奥斯顿打嘴炮的心情、随手拿了个网兜套住奥斯顿球，丢在造粉厂积了半个月的灰……直到萧云到造粉厂查看生产进度，才把这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老龙捡了回来。 然后奥斯顿领主便过上了更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惨日子。 把水晶球往桌上一摆，萧云微笑着看向萎靡不振地趴在球体中的奥斯顿：“奥斯顿领主，你心情好点儿了吗？有想法的话随时可以跟我说哦(*￣︶￣)。咱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又不是什么魔鬼，我们是可以友好沟通的口牙~” 第187章 绿龙老爹 球中小龙僵硬地抬起头、对上萧云视线, 明明是张极其袖珍的龙脸，却硬是表现出了一脸无语…… “嗯？奥斯顿领主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哦？”萧云凑近水晶球，露出八瓣大白牙。 “你是什么时候瞎的？”奥斯顿瞪着死龙眼。 萧云微微一笑, 起身离开房间, 没多会端了午餐回来。 “土豆丝与干辣椒真是绝配。晒干的红辣椒剪成筒状, 与蒜泥混合用豆油爆香, 加入切丝土豆, 放少许醋和白糖，微辣带酸, 清爽可口, 连炒香的干辣椒都特别下饭……” “蒜蓉粉丝蒸的嫩白菜心口感真是绝了, 加点儿咱们味精厂晒的干贝, 蒜蓉比肉还香，闻一闻口水直流，吃一吃，菜心爽口鲜甜, 粉丝弹牙醇厚, 唇齿留香, 不愧是蔬菜最美味做法~~” “这个就厉害了, 咱们部落自产的三月鸡，养到三个月的小公鸡宰杀做的口水鸡……” “餐后甜点豆腐煎鸡蛋，嗯~~舒服~~” 一荤两素三盘菜干掉三碗大米饭，再拿个小叉子慢悠悠地吃豆腐煎鸡蛋，萧云一脸安逸地：“住在咱们部落的日子真是再幸福不过了, 我们自个儿包括所有来过我们部落里的人都是绝对没话说的，奥斯顿领主，你好歹也在咱们这儿住了小半年，怎么还能心情差得起来呢，这明显就是你不对啊~” 趴着水晶壁口水哗啦往外看的奥斯顿：“……” 如果不是出不去，他绝壁一口喷死这个小王八蛋。 “哦，我明白了！”把最后一块煎蛋豆腐吃下去，萧云抹着嘴道，“只看着我吃很无聊对不对，虽然我尽量模仿那些受欢迎的吃播博主但毕竟我的风格太单调了嘛，这样吧，我再送奥斯顿领主你去食堂参观一天……” “不要啊——！”奥斯顿惨叫，小短手抱头在水晶球里打滚，“我不去食堂！不去！” 萧云理他才有鬼，貌似恭敬地双手捧起水晶球送到食堂，还特别贴心地摆在进入食堂的第一张大桌正中心，让奥斯顿能近距离观看族人用餐过程…… 部落采取改革后食堂每日至少得准备二十道素菜、十道荤菜，连汤、餐后点心都有五六种，菜品之丰富与往日比起天上地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把火炎部全员培养成了吃货，每人领到的工资至少四分之一投入到吃上，食堂的大桌坐满人时，菜也绝壁摆满一桌子…… 到了晚上，萧云去把水晶球拿回来时，球里的奥斯顿已然仰面朝天躺平，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龙族沉睡时一次能睡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巴尔克以前也是一睡一冬天、开春了才上森林精灵那儿打秋风……可那是自己不吃也看不到别人吃的情况下！ 成天见的眼巴巴看着别人吃、还吃得那么香，就算肚子不饿心也要饿疯的好吗！ 奥斯顿简直泪流成河！ 巴尔克肩膀上坐着个猎豹幼崽、手里抱着个兔狲幼崽，活生生一头奶爸龙造型，掀了门帘进来就叫：“阿云！我老爹呢？” “这呢。”萧云停笔，抓起放在书桌上的奥斯顿球递过去。 巴尔克随手……就把奥斯顿球递给兔狲幼崽玩儿，又把猎豹幼崽放下来，低头叮嘱：“就在活动房门口玩，不要跑远了。” “好~” 奥斯顿挣扎着坐起，微弱地骂了几句“逆子”，巴尔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自顾自坐到萧云身边比手画脚地说话。 被俩幼崽抱到门外广场上，先是被当成球踢，又被当成打闹工具；嘻嘻哈哈的吵闹声最早对奥斯顿来说是种折磨，现在的话……也还是折磨！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尊重点！我可是奥斯顿领主！”球中小龙气愤地捶水晶壁。 “他说话了！”猎豹幼崽惊喜地把粗粗短短的小手指怼过来。 “小龙小龙，再说几句？”兔狲幼崽开心地把小脸怼到球上。 “哼！”奥斯顿把龙脑袋别开。 俩幼崽也不计较，继续拿着结实耐砸、怎么都弄不坏的水晶球打闹。 奥斯顿小短爪捂住耳朵、翅膀罩着脑袋……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好容易俩幼崽玩累了要睡觉，奥斯顿才又回到萧云手中。 萧云把账对完，伸了个懒腰便随意地将奥斯顿球扒拉过来，双手扶住，笑眯眯地：“奥斯顿领主，我们部落的幼崽很有活力呢，跟他们玩很解压、很能放松心情，你这会儿心情好多了吧？” 奥斯顿气得拿脚踹水晶壁：“你自个儿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啊？！” “哎呀，你怎么总是这样暴躁呢，这样可不好——”萧云拉长音调。 “等等！今天已经够了！我心情很好，可以了吧！”奥斯顿憋屈地。 萧云愉快地露出大白牙……他刚把奥斯顿球拿过来调教时这货可是硬得跟石头一样，慢慢磨了这么久，可算是让这家伙偶尔知道退让了。 退让，意味着忌惮、意味着开始在意别人的态度，就算是被迫的，行为模式里面出现这个选项就证明这货并非无可救药。 所谓退了一步，离退第二步就不远了嘛~ 萧云微笑着道：“这样就好，还打算今晚也让你去和牛角一块过夜的呢，牛角的呼噜声比较大，可以让奥斯顿领主在夜晚不至于太寂寞。” 奥斯顿那愤恨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儿，貌似是恨不能喷他一口龙炎…… 顿了顿，萧云又貌似诚恳地道：“我非常希望奥斯顿领主能每天都有好心情，目前看来让你陪幼崽们玩确实是很能开解心情，这样吧，明天毛纺厂的幼崽们轮休——” 奥斯顿再度拿脚猛踹水晶壁，抓狂地：“你够了啊！！” “不愿意吗？这就很麻烦了呀……明天我要给西红柿追肥，没有时间陪你呢。”萧云为难地，“这可怎么办好呢？” “我、我不需要有人陪。”奥斯顿领主忍住骂人冲动。 “嗯……让我考虑考虑，晚安，奥斯顿领主。”萧云面露犹豫之色，向奥斯顿笑了笑，拿个罩子把奥斯顿球罩上。 他这暧昧的态度把奥斯顿噎得不行，偏偏又不敢大吵大闹——在这个混蛋幼崽睡觉的时候发出声响，是会被送去跟那个呼噜声比他全力嘶吼还大的粗俗雪狼人丢一块的！那个该死的牛角还会把他揣肚里卷着睡、让他一整晚都只能跟那家伙那对更加该死的毛蛋蛋干瞪眼！ 心里扎着根刺憋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精神抖擞的萧云……把奥斯顿球送去了地精采矿的工地。 奥斯顿简直惊呆了。 “奥斯顿领主，你就在这儿好好玩一天吧，这里挺热闹，工作气氛又好，应该能给你带来一整天的好心情。”萧云笑眯眯地拍拍奥斯顿球，冲地精们招呼，“巴隆，加尔，奥斯顿领主今天就拜托你们照顾了哦，没事的时候记得陪奥斯顿领主说说话，不要把我们重要的客人冷落了。” “放心吧阿云，我们记住了。”一头一脸全是灰的地精加尔把爪爪在裤子上擦了擦，伸爪过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奥斯顿球，郑重其事地，“我们不会让奥斯顿领主寂寞的。” “麻烦你们了！奥斯顿领主，晚上我再来接你，再见！”萧云笑呵呵地。 “再见！”地精加尔跟萧云招手，转头便招呼同伴们，“今天奥斯顿领主来我们工地上做客哦，奥斯顿领主很怕寂寞，我们不要冷落他！” “好勒！”地精们很热情地。 瞪着死龙眼的奥斯顿：“……” 当晚，被一群地精轮番“照顾”、嘘寒问暖、热情陪伴的奥斯顿领主终于看见来接他的萧云时，整个龙激动得趴在水晶壁上朝外看，热泪盈眶…… 萧云接过奥斯顿球，呵呵一笑，真诚地感谢地精们：“太谢谢你们了，加尔，巴隆，你们把奥斯顿领主照顾得很好，看他笑得多开心啊，我还没见过这么开心的奥斯顿领主呢！” 地精们不好意思地憨笑：“应该的，应该的！” 奥斯顿这次没再问萧云到底啥时候瞎的，整个龙趴球体里放声哭泣。 萧云睁着大眼道：“都喜极而泣了啊，哎呀，奥斯顿领主真是个感情充沛、敏感纤细的绿龙呢！” 地精们：“是呢是呢！” 整个采石场工地回荡着欢快的笑声…… 肖恩先生风尘仆仆地回来时，一进门，便是虎躯一震——阿云坐在书桌前做笔记，摆桌面上的奥斯顿正老老实实地解答阿云关于龙族魔法方面的疑问，一问一答极其和谐…… “肖恩先生回来了。”萧云点了点头，笑容可掬，“你走的这段时间奥斯顿领主可帮了我不少忙，关于魔法增幅器制作方面我又有了些新的想法，回头我们可以试验一下。” “……”肖恩默默看向水晶球里的奥斯顿，奥斯顿也正扭脸看过来。 明明是微缩袖珍龙脸，肖恩硬是看出了啥叫生无可恋…… 肖恩先生这一趟走了好几天，放下行李洗了个澡、再上食堂饱餐一顿，再回活动房时，巴尔克已经被叫过来了。 “今天的工作量还有大半没完成，赶紧把事儿办完我好回去开工。”巴尔克挽起袖子，魔力在指尖汇聚，二话不说开始在硅钢片上绘制魔法符文，“把特定魔法符文铭刻在硅钢片上制成魔法书页，每页书页记载一个能瞬间释放的魔法，这个想法是很不错，不过阿云，这样的话成本就比我们出的魔法增幅器高太多了，又只能记载初级魔法，太高的价格可能卖不出去。” 所以说做实事就是锻炼龙，连巴尔克都习惯性地把成本挂嘴上了…… “也没准备拿去卖，是给咱们部落的猫族准备的。”萧云小心地整理着硅钢片，“猫族施法者学习魔法的时间太短，学一个电系魔法就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反正他们能用魔力，不如琢磨出将魔力善加利用的办法，比一个个的魔法学过去好得多。” 巴尔克想了想，点头道：“也是。”继续埋头忙活。 “肖恩先生，你来帮忙做魔法书封面封底的魔法阵图。”萧云将两片特意加厚的硅钢片抽出来，小心地放平，“魔法阵图刻上面，再套一层钢架皮套，不影响魔法阵发挥。” “行。”肖恩坐到桌旁，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捧起硅钢片。 这东西的原材料倒是不贵，然而加工起来对精度有要求、必须做到光滑无杂质、报废率极高，对丘陵新区的灰矮人工业是个考验；上一批加工的护腕型魔法增幅器符文是刻在铜片上的，这一回要直接铭刻在硅钢片上，对施法者的精神力要求就比较高。 “加工好的硅钢片要套一层铜皮保护吧，不然太容易磨损了，这样的话书页会不会太厚？” “是会挺厚，一本魔法书最多卡十页进去，不然翻动起来不灵活，达不到使用时方便快捷的目的。” “书骨部分用什么链接，要穿孔？” “不能穿，会破坏硅钢片整体性，在外套的铜皮上打孔比较稳。” “对哦，还可以这么解决。” 蹲坐水晶球里的奥斯顿默默看着儿子与魔鬼阿云、人族施法者和谐地、商商量量地研究在他听来颇为异想天开的魔法书，整个龙心情就很复杂…… 被困火炎部的这半年时间对于活了三千多年的奥斯顿来说其实不算什么，要不是阿云总打着照顾他的借口搞一堆事情折腾他、儿子叛逆的态度又让他气到不行，他压根不会这么心浮气躁——奥斯顿还没瞎到看不出肖恩寿命没几年了，这个幻术师一死封印就解除，这么点时间对于龙族来说嘛都不算。 被丢在造粉厂吃灰的时候，奥斯顿就极其震惊自己儿子的现状，在他印象里毫无耐心、丁点儿不稳重、毛毛躁躁的儿子居然每日准时上下班、身体力行地带着几百号蝼蚁般的弱小种族重复干着枯燥泛味的工作……奥斯顿明明记得千把年前让这个臭小子去打扫城堡都满脸不耐烦来着！才跟雪狼族一块过了多久，怎么就变化这么大？！ 这也就罢了，最让奥斯顿蛋疼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横眉冷对、像仇人似的，对幼崽阿云却颇为亲近……乃至敬慕！ 对他这个父亲毫无敬意，却十分肯听阿云的话！ 有什么问题就会来找阿云商量，把他这个老爹丢在一边看都不看！ 奥斯顿简直一想就气，这会儿便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拿爪爪刮水晶壁…… 三人抬头看向奥斯顿。 巴尔克翻了个白眼，似乎是觉得老爹丢了他的脸，继续埋头忙活。 肖恩先生对绿龙老爹也没啥兴趣，继续兴致勃勃地铭刻魔法阵图。 最不想被他“关心”的阿云倒是目光炯炯地看过来，面带微笑：“奥斯顿领主觉得无聊吗，也是，我们都没功夫陪你说话呢。” 说着萧云就站起身，双手来捧水晶球。 奥斯顿：“！！” 萧云抱着球出门，左右看看找到个轮休的雪狼人：“阿一，帮我照顾下奥斯顿领主。” “嗯？哦。”雪狼族中唯一的独臂阿一走过来，把球往胳膊里一夹，抬脚就走。 奥斯顿趴水晶壁上瞪着萧云的背影，死死咬住牙关……他还想和儿子多处会儿，可这话他喊不出口。 阿一找了个光照好的地方，衣服一脱现出狼身趴下晒太阳，脑壳惬意地搁在爪爪上，拿尾巴抽打着奥斯顿球滚来滚去…… 雪狼族的陪伴方式比起叽叽呱呱的地精好多了，至少在球体里滚来滚去的奥斯顿都已经习惯了……小短手抱在胸前，深刻地反思对儿子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阿一，玩球呐。”路过的猫族挥手打招呼。 “嗯。”沉默寡言的阿一应声。 “阿一，陪球玩呐。”路过的雪狼族招呼道。 “嗯。”阿一甩甩脑壳，又把下巴搁爪子上。 奥斯顿：“……” “我不是球！”奥斯顿领主拿脚踹水晶壁，“我可是巴尔克的父亲，你们能不能尊重我一点！！” 阿一转头看了他一眼，用尾巴把球扫过来、拿爪子摁住，伸舌头舔了舔球体算是安抚，然后把下巴搁球体上继续晒太阳。 奥斯顿：“……” “阿一！”伊芙琳领着应用魔法小组回部落，见到用狼型晒太阳的阿一便把背囊丢给猫族助手，冲过来扑到阿一身上，抱住狼脖子使劲儿蹭脸，“累死我了，一口气跑了好久的路！” 阿一把尾巴甩到伊芙琳背上轻轻拍打。 伊芙琳露出惬意得不行的小表情，大半个身体压到阿一身上：“啊……舒服多了~~” 奥斯顿：“……” 他得算是森林精灵的老相识，这个跟雪狼族一块住的森林精灵也算是让他开了眼…… 伊芙琳赖在阿一身上休息了半天才爬起来，整个人像是重新恢复了精神似的，斗志昂扬的走了。 奥斯顿默默目送伊芙琳的背影，给萧云带身边有一阵子的他倒是知道这个拜雪狼人幼崽当老师的奇葩精灵被那头更奇葩的魔鬼幼崽安排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任务，有些任务在他听来别提多匪夷所思，偏偏这个精灵信以为真、还真拼命地想要完成。 “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愿意听那个幼崽的话呢？”这是奥斯顿最搞不懂的地方，他不得不屈服于那个可恨的魔鬼幼崽是因为他真身被封印住、身不由己，可自己的儿子和伊芙琳这个森林精灵、还有那个人族施法者，根本就没有必要对阿云言听计从啊！ 别说这些完全可以离开的人了，就是其他的雪狼族和猫族，也根本没必要被那个阿云指使得团团转、每隔六天才能休息一天的呀！雪精灵都没这些草原人过得辛苦！ 总不能幼崽阿云比精灵王还厉害，能让所有人敢怒不敢言吧！ 奥斯顿抱着两条小短手，偏头注视活动房方向，一脸苦大仇深。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态度让阿一误解了什么，阿一张嘴含住奥斯顿球，三条腿溜溜达达往活动房走，贴心地把奥斯顿送了回去…… “奥斯顿领主想回来？”萧云捧起水晶球，略微思索，露出了个……不认识的人会以为是代表着友好，认识的人心里发毛的温暖笑容。 奥斯顿就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更加苦大仇深地瞪着萧云。 “没想到奥斯顿领主这么喜欢我呢，好吧，我以后尽量把你带在身边。”萧云亲切地。 奥斯顿：“……”你能不能有点数！！ 蛇部的四个农场完成开荒、播种下去的土豆红薯藤成活抽叶，长老们激动不已，四个生产大队的人更是兴奋得合不拢嘴。 萧云搭运河船下来查看蛇部红果试验田生长情况，随便把四个农场走了一遍，询问四个生产大队工作中遇到的难题、蛇族对草原气候是否适应、大伙儿希望能解决的问题等；又检查了一番蛇部生活设施、关心一下蛇族幼崽们的工作量、蛇部众人的夜课学习进度等，当他脸上露出满意笑容时，主持蛇部工作的青草、蛇部长老、生产大队的管理们无不松了口气。 “大伙儿确实做得不错，能看出是用心了。”萧云笑道，“草原是片没开发过的荒芜大地，咱们的想要的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来建设，现在啊，咱们这是开了个好头，继续努力，好日子等着我们大家伙呢。” “是啊。”蛇部长老们笑着附和。 蛇部长老们经历过蛇族巅峰时期，又看过人类王国的花花世界，没可能像草原人一样心思单纯，争权夺利的心思只是暂时被强度够大的工作压下去，并不会真的消失；好在现在的蛇部正是全员生产建设热情高涨的时候，轻易暴露野心很可能被全员排斥、讨不着好，不管他们啥心思，这会儿对影响着蛇部是否能够彻底站稳脚跟的雪狼族都会堆起笑脸。 与蛇部长老们相比，蛇族的族人对萧云就真的是很热情了，一张张反派脸洋溢着发自真心的笑容，萧云上船时手头没事的蛇族都赶到运河边来相送。 回程的船上，被萧云拿网兜系在腰间的奥斯顿忍不住开口：“你是我见过最奸诈、最狡猾、最邪恶的生物，我不信你看不出那些蛇族的长老中有些人只不过是对雪狼族虚与委蛇。” 难得奥斯顿主动开口，萧云原本还打起精神认真听……光听前半他就不高兴了，摘下网兜、将水晶体提到鼻子前：“奥斯顿领主，我如此坦诚真挚真诚地对你，本以为我们能算得上是朋友了，没想到你对我居然有这么大的误解，这太让人伤心了。” “你还真好意思厚颜无耻地夸自己啊！”奥斯顿尾巴用力拍水晶壁。 萧云将球拎到河水上方。 “呃……本大爷也不是不能接受你的友谊……”奥斯顿一脸便秘地。 萧云把球抱回来：“我还说巴尔克那中二到家的大爷口嗨从哪来的，感情是你们父子一脉相承。” 奥斯顿转过身去，拿龙屁股对着他。 萧云把球转面，微笑：“承认非常在乎我、对我有兴趣也没有关系的，奥斯顿领主，你在关心雪狼族被蛇族背叛，这种关怀之情我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 “你能不能有点数！！” 第188章 为了孩子 拿小刀撬开水果罐头封泥（烧过的白泥）、拧开瓶盖, 插起瓶内酸甜可口的果肉，递到水晶球面前。 “这是一块阿密特红心果的果肉，精灵之森特产，每年七月到九月份成熟，削去果皮可食, 果肉呈粉红色，偏酸，森林精灵喜欢切块沾糖吃。在低温环境下能储存半个月到二十天, 之后就会脱水、变质、腐坏。” 奥斯顿：“？？” 萧云将罐头果肉塞进嘴里，继续道：“但如果将其带皮切块，置入煮沸后放凉的浆果汁内浸泡, 真空密封，十天左右阿密特红心果的酸味便会与浆果果汁产生相互作用，酸味淡化, 发酵出醇厚的果味甜度，储存期也会延长到十个月。” “你到底想说什么。”奥斯顿强忍口水, 黑着脸道。 “从树上摘下来的阿密特红心果没有吃掉的话，就一定会变质。”萧云又插了快果肉放进嘴里，美美地咀嚼, “不加工, 二十天变质。加工果肉延长储存期, 能顶十个月。保存时间越长，能吃的时间就越长。”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奥斯顿忍不住拿脚踹水晶壁。 “我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绝对会变质的阿密特红心果在变坏之前都能食用。”萧云淡定地，“合作伙伴也好, 下属也罢，都和阿密特红心果一样会变质，迟早会背叛，要么撬你墙角，要么插你一刀。但是在变质前，你难道要说这东西反正放久了就不能吃，不如直接扔掉吗？” 奥斯顿张大嘴巴。 “智慧生物个体间说什么永远忠诚，绝不背叛，那不务实。别说异族了，同族互相捅刀子又是什么稀罕事？”萧云PIAJIPIAJI嚼果肉，饱满清甜的汁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滴，“既然是要用人，又何必在意对方是不是迟早变质呢，延长存储期、在保质期内可劲儿地用就行了。” “(o言o)……”奥斯顿咽了口口水，忽然回神过来，愤怒地手脚齐上拍打水晶壁，“那你直说不就完了吗！！你是故意找机会吃给我看的吧！！” “对~~啊~~”萧云笑嘻嘻地拉长音调，又拿小刀插了块果肉塞嘴里，“阿密特红心果水果罐头是咱们部落里定价最高的水果类商品呢，管理层每个月都只有十罐的定额。你儿子巴尔克上回从我这抢走五罐，剩下这五罐我只好吃给你看……不，陪着你一起吃了。” “你自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呀混蛋——！！” “你听错了。” “带着眼睛说话！！” 吼了几嗓子，奥斯顿气呼呼地坐回去、小短手抱胸，瞪着萧云道：“想要怎么用人是你的事，可你不能这么无耻地拐骗我的儿子。等那个幻术师寿命耗尽，我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 “拐骗？呵呵……”萧云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看向奥斯顿：“如果你的父亲奥德里奇领主像你对巴尔克一样对待你，你对你的父亲会有多感激？” “那不一样，巴尔克才一千多岁！”奥斯顿立即叫道。 “好吧。”萧云双手一摊，“巴尔克与你一起生活了一千多年，来我们部落满打满算也就四年，你自己看看巴尔克是和我们一块儿时笑脸多、人放松呢，还是跟你一块儿的时候笑脸多？” 奥斯顿给噎得不行，嘴硬地：“那是我们父子间的事情，龙族的事儿，你管得着吗？” “奥斯顿领主你与巴尔克的父子纠纷我作为外人确实无权置喙。”萧云笑眯眯地，“但巴尔克是你的儿子、是龙族一员的同时，也是我们雪狼族的朋友。为朋友分忧解愁，尊重朋友的自由意愿，这并不过分吧？” “巴尔克有什么意愿，不都是你蛊惑他的吗！”奥斯顿小短手用力拍大腿，“难道你想说为你们造粉条是巴尔克自愿去做的事？别说笑了！” 萧云面色一肃：“奥斯顿领主是看不起巴尔克的事业吗？” “造粉条叫什么事业，你是不是看不起伟大的龙族？！”奥斯顿吼道。 “这话就大错特错了。”萧云把罐头盖子一拍，正经坐好，“今年到目前为止巴尔克的造粉厂消耗了八千万斤红薯、造出了一千五百多万斤粉条，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以人族举例，假设一个人族穷人只吃得起粉条，一天两顿，一斤粉省着吃两天，足以养活一个十万人规模的城市三百天，差不多一年。如果这是一只十万人的军队，就等于巴尔克供给这只军队大半年的军粮，奥斯顿领主，你能扛得住十万人的人族军队围攻大半年吗？” “……等等，不对，不是这么算的，哪有只要军粮就出征的军队？”奥斯顿差点被糊弄住，还好及时反应过来。 活得久的老龙果然没那么容易被偷换概念忽悠过去，萧云索性换一个说法：“巴尔克工作五个月可以养活几万张嘴，这个总没错。如果巴尔克自诩‘伟大的龙族’、不肯做这种在你看来不够上台面的工作，那么请问伟大的奥斯顿领主，你的儿子该做啥活计才能创造出与造粉厂对等的有价值产出呢？打劫金矿？还是蹲在龙巢里睡大觉做梦？” “呃……”这下奥斯顿是真给噎着了，他之前抢占了精灵王的一条金矿，每年产出也就千把个金币，还真比不上巴尔克创造的价值。 “而且巴尔克并不仅仅是造出了粉条。他的造粉厂消耗的八千万斤红薯是火炎部的农业产出，在他完成造粉这一项工作时，他为火炎部的农业从业人员带来营收效益，又为造粉厂的五百多号工人提供了工作岗位。” “产出的一部分粉条卖给了阿纳纳斯的森林精灵，阿纳纳斯将一部分粉条投入内部消耗、确保阿纳纳斯城民主食保障，一部分销往其他城市乃至矮人王国，创造经济效益、从中得利。” 奥斯顿眼珠子乱窜，小肚子不住起伏，萧云等他品味了会儿，这才笑眯眯地：“阿纳纳斯精灵靠粉条赚了钱，就要领巴尔克的情。如果，我是说如果哈，你和巴尔克撕破脸、认真打生打死，你说阿纳纳斯那边一千多个精灵战士，是会袖手看热闹呢，还是会主动跑来帮巴尔克的忙？” 奥斯顿顿觉头皮有点发麻，别说一千多个精灵战士，来百把个他都吃不消…… “去年，森林精灵采购巴尔克出产的粉条总量是五百万斤。今年，咱们双方谈好的全年交易总额是两千万斤。”萧云笑呵呵地，“每斤粉条就算森林精灵只赚两个铜币的转手费好了，光粉条交易上森林精灵就能借巴尔克的东风赚到八千个金币。这还不是一次性的横财，是每年都有的稳定进项，你说……这种在稳定的利益同盟前提上建立起来的、牢不可破的友谊，森林精灵会容许它遭到破坏吗？” “你这位森林精灵的老邻居，面子能比每年至少八千金币的收益还要大吗？” 奥斯顿彻底没声了，整个龙都萎靡了下去……这一刻，他总算是看清楚他的儿子已经彻底摆脱他这位老父亲的控制，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阿纳纳斯的森林精灵与火炎部的合作，利润大头是在酱油上面。但粉条确实也是森林精灵看重的财源，谁还会嫌弃钱多烫手呢？伊芙琳那个小妞去年还见天儿的跟巴尔克斗嘴，现在都肯给巴尔克多留几分情面了——利益面前，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今年一年，我们期望的粉条厂产量是三千万斤。每斤粉条的末端售价最高为十个铜币，换句话说，巴尔克努力工作一年，直接间接影响着六万个金币的流动。”萧云容色一正，严肃地，“从这六万枚金币中分润的不止是我们雪狼族一家，整条生产线销售线都维系在巴尔克身上，这就是巴尔克在火炎部的工作创造的经济价值。奥斯顿领主，你现在还要说巴尔克从事的是毫无价值的事业吗？” 奥斯顿趴在水晶球底部一动不动，懒得搭理萧云，就当没听见…… 萧云拿起水果罐头，拧开盖子，悠哉地喝了一口甜果汁。 龙族的骄傲、身份、地位，在萧云看来就是个屁——趴龙巢呼呼大睡、没事抓抓奴隶捣腾下首饰、满大陆耀武扬威，有个屁用。 任何智慧生物的价值都必须、也只能是建立在劳动上，劳动创造的价值，才是智慧生物真正的价值！ 一头龙宰杀了卖钱，龙血龙皮龙鳞龙骨轮斤卖能换几个钱？好好干活才是正经！ 族人卖力地划着船，逆流而上飘行了十几分钟，萧云觉得给奥斯顿的消沉时间差多了，便放下罐头瓶，伸手拍拍水晶球，亲切地道：“奥斯顿领主，说来我们也相处一段时间了，我能看出你是在乎巴尔克的，虽然做法上我并不认同，但不能否认，你确实是个好父亲。像你这样长寿睿智的伟大龙族，当然不会觉得儿子是否乖巧听话比儿子能不能幸福更重要，对吧？” 奥斯顿懒洋洋地，不搭理人。 萧云加大剂量：“那些愚蠢短视的短寿种，嗯，比如说人族，人族的父母中会有一部分比起孩子的快乐更在乎孩子对自己的服从性，只要孩子是听话的、乖巧的，他们就能获得无上愉悦精神满足。为啥呢，因为这些短视愚蠢的可怜虫本身活得极其卑微，无法从外界获得自信，只好在自己的崽儿身上找自信、找满足感，在短暂的生命中死死绑住幼崽，不容许唯一能给他们提供满足感的幼崽逃离……龙族当然不会这样，对吧，奥斯顿领主？” 奥斯顿身体僵了下，龇牙咧嘴地抬起头呛声：“当然不会！伟大的龙族才不是那么浅薄的生物！” 萧云笑眯眯地点头：“我就说嘛，龙族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浅~薄~~的想法呢~比如现在，知道巴尔克所获得的成就、被无数不同种族认同需要，奥斯顿领主你当然是极其高兴的，高兴得泣不成声，伏地痛哭，感慨万千，感动不已……激动儿子终于成长起来了，不需要你再继续为他遮风挡雨——同时又有些小小小小小小的失落，觉得儿子不再需要你了，作为老父亲的你非常地心情复杂……对伐？” “……”奥斯顿对于这个魔鬼幼崽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真心是佩服到五体投地、浑身哆嗦……偏偏他还不能反驳……硬着头皮嘴歪眼斜地，“没、没错，就是这样！” 萧云笑容可掬地：“作为巴尔克的朋友，眼见巴尔克与他的父亲、奥斯顿领主你产生隔阂，我真是万分痛心……” 奥斯顿：“……”你的表情背叛了你的话啊混蛋！ “所以，我有一个完全出于善意的建议。”萧云秒变沉痛脸，“哪一个父亲不希望自己永远能从孩子眼中看到尊敬崇敬呢，区区一千多岁的巴尔克每年能创造六万金币的经济价值，奥斯顿领主你若是投身于造粉事业，肯定能比巴尔克干得更出色。当然，这不是为了打击孩子的自信心，而是向巴尔克展现你身为父亲的魅力，即使巴尔克已经成年，你依然是他永远的榜样、值得学习和尊敬的对象。” “……”奥斯顿抬起小短手指向萧云，面无表情地，“你说这段话的表情和上一段话用反了。” “不要计较这些细节~”萧云厚颜无耻地，“为了给孩子作榜样，尊贵的奥斯顿领主不惜投身造粉事业、为布龙菲尔德大陆的人民带去源源不绝价廉物美的主食，为各族创造每年数万金币的经济效益，你们父子俩的存在感将在整个龙族中独领风骚、独树一帜，全大陆人民不见得知道龙族族长是谁，但一定会知道你们父子俩的名字——” “住口吧恶魔！你以为伟大的奥斯顿会被你的言辞蛊惑吗，你根本就是想像糊弄巴尔克那个傻小子一样骗我给你们干活吧！你太小看本大爷了！！”奥斯顿听不下去了，手脚并用带上尾巴一块儿拍打水晶壁。 “你对我误解太深，明明是为了孩子~~” “才活几十年的臭小子哪来的脸皮说巴尔克是孩子啊！” “好吧。”萧云坐回去，拿起罐头继续品尝，“我是真心希望你们父子俩的关系能够得到缓和，能有共同语言重新培养父子感情，既然奥斯顿领主不领情，我也没什么话可说……哎呀，这个红心果的果肉真是好吃！” “你有心这个玩意儿吗！！”奥斯顿愤怒地。 回到部落，萧云立马揣着奥斯顿球去造粉厂找巴尔克，见到人便拍着人家的肩膀语气沉痛地：“巴尔克，我试图让你的父亲理解你的事业有多伟大、多有价值，但很遗憾，奥斯顿领主并不能认同我们的理念，甚至对你的事业多番质疑，认为你的行为玷污了龙族的伟大……” 趴在水晶壁上看儿子的奥斯顿愕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萧云。 巴尔克面无表情摘下萧云腰间的奥斯顿球，面向车间工人高举：“谁家的幼崽缺玩具？” 奥斯顿悲愤怒指萧云：“你是魔鬼吗——！” 萧云微笑着跟奥斯顿挥手。 造粉厂也有童工（……），几名洗红薯的雪狼族幼崽欢喜地朝巴尔克跑来，伸出泥水滴答的爪爪。 眼看即将落入幼崽之爪，奥斯顿不得不放下矜持、拍着水晶壁大叫：“等等，我同意了，你这邪恶的魔鬼，还不快把我拿回去！” “同意什么？”巴尔克疑惑回头。 “帮你一块儿造粉。”萧云笑呵呵地道。 “噫——”巴尔克露出个嫌弃的表情，把奥斯顿球塞到某幼崽手中，“算了吧，他来只会添乱。” 奥斯顿：“(o言o)……等等！我说认真的！巴尔克、你个小王八蛋，我是你父亲！！” 萧云冲奥斯顿耸肩，给个爱莫能助的同情脸。 “嗷嗷嗷嗷——！！” 下个瞬间，幼崽们便拍打着装有说话小龙的水晶球，跑出车间玩耍去了。 萧云手搭凉棚目送哀嚎远去的奥斯顿，笑得就很开心。 其实从奥斯顿主动提起蛇族长老不可靠的那刻开始，萧云就已经能确认这头老龙可以用了。 原因很简单，所有的智慧种族都只会对感兴趣的事儿产生好奇心；这种好奇又更进一步，才会变成在意对方处境、乃至是代入对方立场去考虑。 打个比方，伉俪情深的夫妻中男方绝不会用“女人心海底针”来描述妻子……没兴趣了解更没兴趣代入对方立场去考虑，自然会在对方的想法行为不符合自己预期时恼火不满。 像奥斯顿这种活了几千年的老龙，想用嘴炮通关难度是极高的，要让这种老妖怪为己所用，唯一的可能只在于：他本人有这样的念头，且愿意被半推半就地往这个方向引导。 别的不说，这个关心儿子但别扭到家的老傲娇，可是自个儿主动提起造粉地~！ 奥斯顿早就对巴尔克从事的职业产生好奇，又对火炎部的运作模式感兴趣，萧云的嘴炮只不过是给他架起下台的楼梯，例如明示火炎部敢用人、火炎部提供的平台其实很有逼格、咱都是为了孩子等等。 就这，丫还傲娇地耍大牌、等着萧云跪求他首肯……这就是想岔了道、想烧了心啦！萧云是啥人，都看穿这货的底牌了还惯你这臭毛病？ 不阔能~！ 调教傲娇这种活计要的就是耐心，这个萧云正好不缺~！ 足足被折腾了半天，整个龙脑壳都快被吵炸了，奥斯顿才等来萧云的解救…… 活动房中。 施法系的肖恩、伊芙琳、巴尔克跟萧云一块围坐桌旁，桌子中间摆着奥斯顿球。 “把奥斯顿领主放出来……说实话，比较危险。”肖恩先生皱眉道，“奥斯顿领主是活了三千年以上的大龙，上次若不是他落到地面与巴尔克较量，我们控制住他需要付出较大战损代价。” “别放了吧。”巴尔克面无表情地。 “巴尔克，我可是你父亲！”奥斯顿跳脚。 “你们看，还关在里面脾气就这么大，放出来了岂不是更麻烦？”巴尔克摊手。 萧云貌似同情地：“奥斯顿领主，为了孩子，咱再忍忍。” 巴尔克：“？？” 肖恩先生古怪地看了眼萧云。 奥斯顿憋屈地坐回去。 “嗯……或许可以考虑使用我们森林精灵的办法。”伊芙琳翻了半天魔法卷轴，摊开其中一卷，“我族御使的小妖精中有一部分生性恶劣，需要封锁飞行能力才能进行管束，限制奥斯顿领主的御风能力和龙息魔法，他就无法飞到空中对部落的财产进行破坏……” “是雪精灵封印雪鸟的那种魔法吗？”肖恩先生意外地。 伊芙琳点头：“对，这是从高等精灵的上古魔法中演变而来的封印之术。巴尔克，龙族如果限制了御风能力和龙息魔法，会不会影响到精神力恢复呢？” “不会。”巴尔克道，“不过他若现出原身，依然具有比较麻烦的破坏力。” “那就是要连本体一起限制？”肖恩先生想了想道，“这个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将奥斯顿的本体继续封锁在结界中，只容许他将精神力放出来塑形成破坏力较小的分身……” 奥斯顿毛骨悚然地看了一圈围着他的家伙们，最后将视线投向萧云，龙脸上满是惊惧——跟魔鬼做朋友，最终都会堕落成魔鬼吗？！ 萧云对上奥斯顿的视线，露出微笑：“奥斯顿领主的意见呢？‘语言法则’契约的强制性有违火炎部公平平等、友好和谐的合作原则，虽然只能用分身活动比较不方便，但我们也确实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培养信任，当在座的的三位都认同你对于火炎部的贡献和可信任度时，我们便会完全解除你身上的限制，这样的合作方式你是否同意呢？” 奥斯顿沉默片刻，憋屈地：“……可以。” 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困在球里被当成玩具糟糕了！ 奥斯顿本人都同意了，接下来的解封自然极其顺利……以森林精灵的封印魔法将奥斯顿的风元素亲和与龙息魔法压制到最低，肖恩先生再出手将封印球打开、放出奥斯顿的精神体；只见活动房内一阵光影曲折，龙族庞大的精神力自封印中脱出、浓缩、聚拢，最终形成一头巴掌大、比呆球体里时还小一圈儿的微缩袖珍小龙。 从水晶球内脱困，奥斯顿立即将火热的目光投向萧云，深呼口气、仰起小脑袋，脖子变粗、脸颊鼓了起来。 萧云手一伸揽过巴尔克，摁着巴尔克和自己脸贴脸，微笑看向奥斯顿。 当初巴尔克给解了绳子就先喷了老子一头脸龙息，你们绿龙啥风格我还不清楚……有本事连你儿子一块喷。 巴尔克：“？？” 奥斯顿：“……”憋屈地将龙炎咽了回去，呛得直咳嗽。 阿瑟族长再次来部落里汇报工作时，便极其纳罕地看见一头巴掌大的小龙啪塔啪塔地绕着巴尔克飞，嚷嚷着“逆子”、“小混蛋”之类的词儿。 巴尔克不耐烦了，一巴掌糊过去，小龙还能非常敏捷地闪开…… “阿云你看啊！”巴尔克恼火地朝着萧云叫。 “既然是谈工作，你就耐心点和你老爹讲话嘛。”萧云安抚道，“等分厂建起来他自个儿有的忙，你就能清静了。” “他吃我的喝我的还天天逮着我骂逆子！”巴尔克不服气。 “他现在没收入才暂时花你的钱，以后会还你，你就让他自己点菜嘛~”萧云一边打太平拳一边喝汤，还朝奥斯顿投去“我理解你、咱都是为了孩子”的安抚眼神儿。 巴尔克没法子，只得黑着脸起身，陪奥斯顿去窗口处给他另外打菜。 阿瑟族长将嘴巴里的红烧肉吞下去，小小声道：“那是巴尔克的父亲，奥斯顿？放出来了？” “造粉缺人手，关押期的老龙也不得不借来一用了。”萧云淡定地。 阿瑟族长：“……” 第189章 遗漏艾萨克 西海岸, 深夜。 月光下, 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蹑手蹑脚地穿行在一人多高的草丛中, 不时紧张地回头打量。 “有人追过来吗？” “没看见。” “太好了, 那些冒险者肯定睡死了。” “咱们没有走错方向吧？太黑了, 什么都看不见。” “不会走错的, 海浪声在左手边，顺着海岸线走就能到精灵港口。” “嘿嘿嘿……精灵港口的小妞肯定比瓦伦丁的女人火辣吧？” “那当然, 上次咱们过精灵港口的时候我特意观察过了，酒馆门口站着的女人, 那细腰, 那大腿, 嘿嘿，你们懂的！” “嘿嘿嘿……” 几人齐齐YIN笑…… “这里的女人不知道什么价格, 会不会比瓦伦丁贵？” “说不准, 反正我把钱都带上了，你们呢？” “我也带上了，二十多个银币怎么都够了吧, 再贵我就不玩了。” “要不了那么多，瓦伦丁中城区的娘们也不过是一、两个银币就够了。” “精灵族的女人肯定更贵啊！” “想什么呢，精灵族的女人能让你看到就不错了——” 这群人一边猥琐地猜测着价格、一边走出草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草丛外蹲着十来个人, 正冷漠地瞪着他们。 其中一人黑着脸站起身：“不得不说，你们真是太有种了……夜晚的诅咒之地连我们这种冒险者都不敢乱跑，你们居然有胆溜出工厂, 还打算趁着夜色跑到精灵港口去？” 这几名趁夜偷溜的味精厂工人面色发白，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硬着头皮开口：“艾萨克先生，你们冒险者可以自由活动，我们却只能被关在工厂里，这太不公平……” “哦？”艾萨卡面无表情，“工厂的工作太没挑战了，所以你们也想和我们一样每日东奔西跑驱赶猛兽妖兽？” “不、不，我是说，我们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那人赔笑道，“不求像你们这样随时能去精灵港口，至少半个月，不，一个月能让我们去一次——” “闭嘴吧白痴！”亚力听不下去了，走上前来与艾萨克并肩，厉声呵斥道，“去精灵港口玩女人，这种事情也亏你们想得出来！信不信你们去了港口，森林精灵能把你们这帮白痴剁碎了喂鱼？！” “亚力。”艾萨克用眼神示意亚力冷静，转脸看向几名让他感觉有些恶心的工人，面无表情地道，“精灵港口没有妓女，不是所有的冒险者聚居地都像瓦伦丁那样皮肉生意发达。不，应该说除了人类的地盘外，没有哪个种族这么热衷于把同族的女人拿来当赚钱工具。那些在人类王国流传的异族故事都是假的，暗精灵并不淫荡，兽人族不会强奸女人，精灵王没有后宫，森林精灵女王也不会养小白脸。冒险者花天酒地一掷千金只限于赌场酒桌和角斗场，明白了吗？这个世界上的乐趣并不仅限于床上那点事。” 几名工人有些畏缩地后退，但从他们闪烁的眼神来看，显然他们并不太相信。 矮人阿诺德冷笑一声，朝兽人麦尔肯道：“早前我听说越是无能的人族越热衷于夸耀两腿间的玩意儿，之前我还不信，现在我倒是信了。” “嗨，阿诺德！”亚力不爽了。 麦尔肯在人类王国混的时间比阿诺德久，摊手道：“这大概是人族不受发情期限制的关系。” “麦尔肯，怎么连你也来！”亚力更不高兴了。 “好了。”艾萨克无意争执种族差异，朝麦尔肯道，“麦尔肯，你带卡特、巴萨罗把他们送回工厂去。其他人跟我继续巡逻。” 分出人手押走那几个偷溜未遂的味精厂工人，艾萨克等人继续在海岸线上巡视。 这两年西海岸已经不怎么看得见拉弥亚商会的海岸巡逻队，但谁也说不准吃过亏的拉弥亚海岸巡逻队什么时候又会杀回来，护卫味精厂的冒险者团队便得担负起巡视的责任。 “那些家伙迟早会给我们惹麻烦的，要我说雪狼族对那些工人太过纵容，何必让给他们每周一次的放假呢，每次到了放假的时候偷摸开溜的人就抓也抓不绝。”亚力手里捏了条树枝边走边抽打茂密的荆棘丛，嘴里不住埋怨，“这些不知足的混蛋去年只要求吃饱肚子就什么话都肯听，手里有点儿闲钱了，马上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其实也不怪他们。”一名同为人族的同伴忍不住开口道，“在我成为宝藏猎人前，我脑子里也经常会想起邻居家那个漂亮的女主人。人族的交配本能比所有的种族都强，没有成为职业级的普通人抵抗不了本能并不奇怪。” “人族这么麻烦的吗？”另一名今年才加入团队的兽人同伴好奇地。 又一名人族游侠道：“是的，我在吟游诗人协会总部读过《种族起源》这本书，据说人族的祖先曾经差点儿灭绝，拼命繁衍后代才勉强在南大陆站稳脚跟，交配本能一代代地强化，就像是兔子一样摆脱发情期限制才能发展到今天。” “是这样的吗，那兽人族的起源是什么？”兽人同伴立马凑到了游侠身边去。 “兽人族在诸神时代就是远东的主人，你们哪儿需要这样啊……” 阿诺德不关心历史、起源之类让人听了就头痛的玩意儿，倒是很有兴趣调侃亚力：“亚力，你成为盗贼前也和那些工人一样总想着发情？” 听着后面打起来的动静，艾萨克忍了会儿，回头呵斥：“行了，这么有精力怎么不用在正事上。” “是亚力先动的手！”阿诺德叫道。 “去死吧臭矮子！” 艾萨克以手扶额，懒得管他们了。 天亮前艾萨克带着队伍回到味精厂、与刚起床的汉娜交接，回到分给冒险者们的宿舍里休息。 两支冒险者团队如今总人数调整到一百来人，走了一些人，又来了一些新同伴。护卫味精厂的工作虽然稳定但收入确实不如深入草原冒险那样上限高，更富冒险精神的都离开了，留下的要么是想安心混个几年享受放松的，要么是对雪狼族有信心、认为雪狼族未来可期而预先“投资”的。 艾萨克属于后者，在见识了萧云不动声色扶植萝拉·菲利普成为克洛宁最年轻的女伯爵后，他对萧云的信心可能比雪狼族的族人还充足。 “你不睡吗，艾萨克。”亚力洗漱回来，打着哈欠往炕上爬，随口问了句坐在书桌前的同伴。 “这一期的《大陆游记》有阿云先生的连载，我看完了再睡。”艾萨卡向亚力展示封皮。 “游记送来了？念给我听听。”亚力一下来劲了。 从味精厂到精灵港口，耐力十足的雪狼族都得跑两小时，更别提其他人。味精厂这边缺的物品一般在阿树的食品店那儿集中，每隔一段时间送来一次。 “你还是先睡吧，听了你就更睡不着了。”艾萨克好笑地，“再说了，回头阿诺德也要叫我念给他听，倒不如一块儿念。” “好吧。”亚力倒也干脆，打了个哈欠又趴回去。 嗯……虽然经常一言不合就动手，但亚力和阿诺德那个黑铁矮人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亚力的鼻鼾声中，艾萨克认真地这一期游记上刊登的故事。美食猎人游记一如既往地在传授烹饪技巧的同时为雪狼族出产的商品和圣布里奇的香料打广告，精灵游侠游记则是指点人们如何改善生活；从最初的农业指导到现在连续了好几期的养殖业，画风和游记上其它文章完全不同——比如这一期讲的养猪，就作重描述了如何去掉小猪的蛋蛋来保证猪肉鲜美不腥膻，看得艾萨克眼皮不住地抽…… “让森林精灵的将军传授骟猪知识，阿云先生真是百无禁忌。”艾萨克哭笑不得地看完这篇游记，然后便见……章节尾页上居然还附带了整整两页的小公猪去势手术图解——只瞄了一眼，艾萨克便感觉一阵蛋痛。 “……克莱斯特将军连这种插图都肯画吗！” 看完阿云先生写的游记再看其它的文章，艾萨克发现……似乎是因为那两篇游戏太受欢迎影响了其它撰稿人的关系，连精灵族写的文章风格都直白了许多，比如每次供稿都要在游记内塞上十几篇诗歌的平原精灵里奥·席尔维斯特，这回写的游记就将诗歌减少到五篇……虽然有些“不精灵”，但不得不说，读起来确实通顺流畅多了，至少没之前的文章那么让人牙酸。 将比较喜爱的著作者文章翻了一遍，翻到游记最后附带的上月全大陆重大事件记事，艾萨克便是精神一振。 上个月布龙菲尔德大陆总共有三件大事发生，一是南大陆北部联邦的远征军搭载克洛宁的海船船队自圣布里奇与霍姆斯王国交界处海岸线上岸，与圣布里奇王国护国军发生交战；因联邦远征军劳师远征又不熟悉地理环境的关系，仅仅上岸十来天便被圣布里奇护国军击退，仓促退回海上。 事件末尾附带撰稿的吟游诗人意见，亲眼观测到这场战争的埃利奥特宫中立游侠认为此次只是联邦远征军的一次试探，重头戏还在后面，并隐晦表达了对南部六国的不看好。 第二件大事来自地下世界，虎族与暗精灵结盟、共同抵御矮人王国入侵。 撰稿的吟游诗人追忆了一番虎族曾经的辉煌，作重将上任虎族兽皇的功绩大书特书。艾萨克翻回前页看了下撰稿者的名字，果然是个暗精灵……明里夸虎族，其实么是自得虎族投效暗精灵。 第三件大事相比前两件要逊色得多，撰稿的游侠很明显是收了钱——事件地点在克洛宁王国，有拉弥亚商会背景的贵族议会议员指责女伯爵萝拉·菲利普敞开波顿领大门、接收其它贵族领地流放的罪人，威胁将发动领地战争。 艾萨克不是克洛宁人，不过他老家也属于联盟加盟国，看了这则通告只想笑……王室权威被质疑时底下的贵族才有可能搞风搞雨，以克洛宁王的威信，贸然发动领地战争，只怕军队还没走到波顿领就得被王室干预。 “两个月前阿云先生通过冒险者协会运输部运送一百万斤粉条前往波顿领，让人眼红了吧……萝拉没有分润红利给他人，倒是意外地强势。”艾萨克默默分析，他很羡慕卡莱尔王子、女伯爵萝拉能成为阿云先生的弟子，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羡慕这两位……但这并不妨碍他自个儿偷师。 当初在船上艾萨克有幸旁听了几回阿云先生给雪狼人们上课，艾萨克惊为天人；后来成了味精厂的安保人员，每次草根族长、阿栗族长他们搞学习小组时艾萨克就会主动去旁听，有机会去火炎部时，也会赖着蹭课。 “领主们拥有的、真正有价值的资源是粮食。”出身贵族之家、打小就没饿过的艾萨克，要不是旁听了雪狼族的课，估计得过许多年才能看透这一点，“谁的领地能粮食自给，谁的地位就不可动摇。雪狼族对外扩大影响力的方式……正是以粮食输送来完成。” 从去年起就蹲在西海岸为味精厂保驾护航的艾萨克非常清楚，雪狼族出口大批商品，却完全没有卖过麦和稻！ 酱油、醋是大豆酿的，粉条粉丝是红薯土豆做的，麦子和稻米，雪狼族一直稳稳地捏在手里。 他都去过多少回火炎部了，火炎部的麦田、稻田规模之可观，他年幼时见过的伯爵领都比不上…… 自己手里握着大量主粮，同时放出能代替主粮的便宜粉条逐步冲击其他势力内部粮食市场；换成以前的艾萨克肯定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但蹭了这么多次课要还琢磨不出其中猫腻，那艾萨克在被父母赶出家门后早就被人坑死、不知道埋在哪个角落里了。 “——阿云先生的野心是很大的啊！”艾萨克暗自呢喃，目中流露出向往和渴望。 越是注视阿云，越是能发现藏在那张无害面孔背后庞大的力量，艾萨克坚信他总有一天会影响到整个大陆——每次想到这一点，艾萨克都觉得自己的血管中仿佛有某种热量正在产生。 是的，阿云是个异族，是雪狼人，但艾萨克并不会因此就忌惮他……相比起雪狼族的作为，他见过的人族卑劣者更显得面目可憎。 也正因如此，才让艾萨克颇为失落……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罢了，浑浑噩噩地蹲在狭小的天空下混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可明知道整个大陆的格局将在自己眼前发生变化，却只能当个默默无闻的看客，这种感觉实在是很糟糕。 睡了半天补眠，到下午艾萨克起床时，阿栗族长找了过来。 “你不是最喜欢往部落里跑腿了吗，这回的任务也交给你。”阿栗族长大喇喇地塞了个牛皮文件袋到艾萨克手中，“这个送交给阿云，顺带帮我带两问题过去，叫阿云帮忙想想办法。” 艾萨克求之不得，连忙掏出笔和随身记事本：“阿栗族长，你说，我写下来。” “工人代表提出希望能让没伴侣……没结婚的年轻人和毛纺厂的女工相亲。”阿栗族长不大高兴地，“帮我告诉阿云，这个我是不同意的，人族结婚了就要求另一方过来陪同生活，那岂不是把毛纺厂的人手减少了吗，球球岂不是要给我脸色看。” “……”艾萨克嘴角微抽，普通人族，尤其是男性，能不被下半身支配的真没几个……搞得他都觉得有点丢人。 “然后是海族的事。温斯顿少爷希望能让他们那一个名字很难念的公主来咱们这做客，我是无所谓啦，看阿云有什么想法。” 艾萨克接下任务，转头便带上阿诺德和亚力赶往运河口，搭往蛇部运送物资归程的运河船前往火炎部。 至于为嘛带这俩……实在是这俩惹事精不看紧点不行。阿诺德性格大大咧咧没轻没重，亚力则是吃准了自己能容得下他，搞得艾萨克偶尔都特别憋不住、想厚起脸皮请教阿云到底是怎么把那么多人管得服服帖帖。 逆流而上飘了一夜，次日早晨抵达火炎部，正是吃早餐的时候，艾萨克没费多少力气便在食堂里找到了萧云。 然后俩人族、一黑铁矮人便呆滞地盯着巴尔克身边那只啪嗒啪嗒扑腾着小翅膀的微缩袖珍绿龙看了三分钟。 “吃东西啊，你们弎不是饿坏了吗。”萧云催促，“没啥好看的，那是巴尔克的老爹奥斯顿。丫脾气不好，动不动喷人一口龙息，虽然威力不大但也烫得很，就不给你们介绍了。” “……”三位冒险者同时抽了下嘴角，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默默低头吃东西。 “阿栗族长让你回来的话，肯定夹带了私货，是吧，他让带啥问题回来？”萧云看向艾萨克。 艾萨克连忙放下筷子，规规矩矩地将阿栗族长的话转述了一遍。 丝毫不出艾萨克所料，听到第一个问题，阿云便露出了极其嫌弃的表情…… “啧，是咱太仁慈了怎么回事，还得寸进尺起来了？要吃饱要薪水要工作还要女人？这是不拿咱们当盘菜了？”萧云很不高兴地，“让他们回瓦伦丁过冬时自己搞定，别耽搁工厂生产，一年就上八个月的班还搞东搞西。还有，不能接受分居、各自参加工作的，我们这也不准许，谁让毛纺厂损失员工，那丫也不用来了，反正男工比女工好招。” 艾萨克默默记到记事本上。雪狼族的思维模式他已经习惯了，丁点儿惊异没有。 “海族的公主要来就来吧，我们很欢迎的。不过要跟温斯顿少爷讲清楚，我们草原人贫穷、不富裕，接待规格和别的地方比不了。卡莱尔王子来草原啥待遇，海族公主就啥待遇。” 这下艾萨克没法写了，擦着汗道：“阿云先生，我听草根族长说过，卡莱尔王子来火炎部时好像下过地……？” “那时候缺人缺得狠嘛，卡莱尔来的时候又赶上春耕。这会儿春耕早过了，不至于。”萧云淡定地。 “……”三个冒险者齐齐瞪起死鱼眼，所以如果赶上春耕的话，你还真打算让海族的公主下地是吗…… “嗯？等等，这事儿阿栗族长还用得着特地让你带话？”萧云摸着下巴考虑了两秒钟，“艾萨克，阿栗族长是不是跟海族有矛盾？” 艾萨克一愣：“诶？” “这个我知道。”阿诺德可算找到插话机会，积极抢答，“我看见阿栗族长跟温斯顿家的管家争执过，不欢而散。” “是这样。”萧云点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和雪狼族合作的温斯顿少爷好歹是海族大贵族，当然不可能亲自来蹲西海岸味精厂，派来的只是个管家。海族的贵族是不像人族贵族那样没逼数，但确实也很有一些陈朽习气，阿栗族长没给那个管家面子，那个管家大概是想用公主访问来找场子。 这不是啥大事，接待下公主就完事了，狐假虎威的管家没必要搭理。 萧云把早餐吃完、让出桌子给其他人，回到活动房才打开看阿栗族长交代送回的文件。 “海肠粉产量降低一层？啧，光靠捕捞果然不行……养殖海肠投放的饵料好像是藻粉和鱼粉？回头抽点人安排下——降价个屁，不理会。” 把文件看完，该批示的意见刷刷写上，将文件封袋递给艾萨克，萧云发现这家伙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不对。 “你……艾萨克，说起来你也是个骑士啊。”萧云防备地。 阿诺德和亚力那俩坐不住的没跟来，跟萧云独处一室的只有艾萨克，于是艾萨克就有点管不住自己…… “……很抱歉我失态了，阿云先生，其实我不是追求个人武力的人，自升为二阶骑士后我就再没训练过骑士技能。”艾萨克略有些紧张地，“其实、其实……其实我是想说，我在这一期的《大陆游记》上拜读了精灵游侠游记，我很困惑，阿云先生你毫不吝啬地向大众传授如何养猪，这会不会、会不会让火炎部的利益受损呢？” “这个啊——”萧云古怪地瞪着艾萨克，“你可别跟我说，你想退休回老家养猪致富？” “当然不是！我离退休还早着呢！”艾萨克哭笑不得。 “哦……那你是真的关心火炎部会不会吃亏？”萧云摸下巴。 “正是如此。”艾萨克极力诚恳。 萧云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露出个神秘笑容。 “我这个人什么都肯做，就是不会做亏本生意。”萧云笑道，“牛头人培育的黑豆是专为适应草原气候而生的，虽然产量锁死在四百斤每亩、难以提升，但形成规模化种植后，却是所需人手最少的作物——” 萧云一面说，艾萨克便一面露出恍然大悟表情，随后又转化成佩服，眼神儿里的倾慕藏都藏不住…… 萧云目中闪过精光，他并没有讲得很清楚，拿最适合在草原上大面积种植的黑豆布局猪肉市场没个十年、二十年功夫也看不出成效；但就是这么朦胧地讲艾萨克也能听懂，显然，这个少爷仔在味精厂当保安期间脑子完全没闲过，搞不好比自家族人还能领会自己到底在做啥。 啧啧，看来咱这看人眼光还需要修炼，先是漏了阿瑟族长，后又漏了这个少爷仔~ 作者有话要说：　　PS1：我个人认为，智慧生物的进化应当是对本能的抑制，比如性需求。 PS2：关于主粮自给、主粮保护。咱们都知道的广积粮不说了，就说现在的毛衣战，为嘛我国态度坚决要打，因为老美踩到咱们国家的粮食红线了……日本以高关税保护农民利益这事儿咱们都知道，我国也一样，在米麦进口上卡得很死，为啥，就是要确保主粮自给、确保农民种植主粮收益。老美要求我国取消主粮关税，想拿廉价主粮冲击我国粮食市场、破坏我国主粮自给，中央不翻脸才怪。 有读者老爷不理解为嘛要大量外售便宜粉条，正文中不便让萧云自己来暴露阳谋……所以拖到这章才解释囧（只有愚蠢的反派才玩自曝，咱阿云不是反派！） 简而言之一句话，被便宜粉条冲击自家主粮市场的地方，过个十年，不用去打，都要唯咱们阿云马首是瞻！ 内部经济失衡的破坏力并不是现代才体现，亡于财政的大明、衰败于白银外流和产品竞争力大幅度降低的大清，都是咱们国家历史上血淋淋的教训。 自家向上发展，同时暗搓搓地、不显山不露水地搞别国、别势力的内部经济环境，这才是咱们阿云的争霸路线啊~ 坏了经济再打仗，哪怕人家人多呢，阿云也不怕，因为穷逼不配打仗~ 第190章 猫族革命家 萧云没有放艾萨克回去, 留人在部落住了下来。 当晚与人对坐深谈, 一席话下来，萧云便确信艾萨克·罗宾斯这个男人果然是被自己漏掉了——虽然他的眼界格局、对时政的分析观察仍旧停留在较为浅薄的层面, 但只靠蹭课和自己揣摩就能走到这一步, 其人在政治上的天赋是不言而喻的。 什么样的人适合从政？嗅觉足够敏锐的人。 一群人出现争执、发生纠纷时, 有的人茫然无措,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做出反应；有的人幸灾乐祸、瞎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有的人开始站队、或被人影响跟风站队；有的人笨拙地劝和……而有的人呢，则是会本能地主动调节现场气氛、想办法缓解矛盾或消除矛盾, 极力保持团队整体性。 这最后一种人经常被抹黑成心机表……但其实这类人若是有机会从政，基本上都能混得不错。 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乃至现代社会各个领域中有所成就、或仅仅只是小有成就的人，就必然具有这一共同特质：会为他人考虑，会为集体考虑，在一个群体中能获得较多数人信任、信赖。 粗暴地贴标签的话……就是领导者气质。 当然, 同样是有画画天赋, 有的人成了毕加索, 而有的人则靠仿名画吃饭……天赋和天赋之间是有差距的，天赋能不能得到发挥也得看时运，毕竟, 不是所有的女性大家长都能成为武则天。 萧云这会儿看艾萨克, 眼神就和当初看草根族长差不多。 这个有点儿娇气包的少爷仔在萧云看来就是和草根族长一个类型的可用之才, 只是不同的人生阅历让他的成长方向走了和草根族长不一样的路子：草根族长很有那么点儿兼爱非攻悲天悯人的气质，得到发挥机会的话她便能展现惊人的包容性和坦荡气魄；而艾萨克被他的贵族出身限制，眼界格局要狭隘一些, 得好好引导一番才能用，否则的话误事的可能性反而比较大…… 带冒险者团队和带搞生产发展的团队差距大了去了~！ 艾萨克被萧云盯得有些不自在，不好意思地：“阿云先生……？我说错什么了吗？” “嗯……错了很多。”萧云直白地，“不过这也不算很大问题，一来你接触到的情报毕竟和实际情况有误差，二来，你在解读上还有些地方不够接地气，太高高在上，这就会导致你看问题时容易忽略细节，在你处理事情时显得有些飘。你带过的人有没有抱怨指责过你自持身份、傲慢之类的？要有的话就是出在这个地方了。” “呃……”艾萨克不由得想起亚力当初搞的事，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滴。 萧云笑道：“你自己确实有这种放不下架子、爱端着的毛病，对吧，刚才你叫我什么来着？” 艾萨克木了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颤声道：“阿云、阿云老师？” 萧云哈哈一笑：“你小子从我这儿偷了这么久的师，现在才补上这声老师啊。” 艾萨克又惊又喜，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欢喜给冲傻了，只知道嘿嘿傻乐。 萧云笑眯眯地伸手拍他肩膀：“在你之前我收的三个弟子，可没有哪个是先上车后补票地，既然晚了这么久才喊上一声老师，那就把学费顺带补一补。” 艾萨克：“诶？” 丘陵新区副区长青岩赶回来开会，进了会议室，先跟同族的老熟人舔脸打招呼，如秋、阿瑟族长；亲热完了便挨着秋坐下，完全没理会坐在另一头的夏。 四头大猫呆一屋，独独把夏丢在一边确实不好看，阿瑟族长跟夏部落之前的恩怨纠葛没联系，便出头做这个老好人：“夏，地下城比精灵港口还热闹，你和木木在那边开店遇到过很多好玩的事吧，跟我们说说？” 夏微笑着点点头：“是很热闹，每天都有许多不同种族的客人上门，最近这几个月还有虎族来吃烤串呢，每顿都吃很多。” “虎族是最能吃的客人吗？”阿瑟族长凑趣。 “是很多，但不算最多。”夏想了想道，“之前店里接待过一位牛头人，据说是哈罗德部落的人，一口气吃了三锅冷串。” “三锅？！”阿瑟族长倒吸口冷气，青岩和秋也忍不住看向夏。 猫族胃口不大，雪狼族可是大胃王，一锅冷串三到四个猫族才搞得定，雪狼族一个人能摆平，可这会儿听夏的说法，牛头人还比雪狼人能吃三倍？ “木木好奇死了，围着那个牛头人问了半天才问出来……原来牛头人有四个胃，他们可以一顿吃下一整天份还多的食物，藏在肚子里慢慢消化。”夏笑着道。 “真神奇！”阿瑟族长惊奇地，“难怪牛头人的块头那么大，要装四个胃在肚子里当然得长得大点儿了。咦，等等，牛头人不是跟暗精灵特别合不来吗，怎么会跑去地下城？” “听街区里执勤的暗精灵说，牛头人是跑去劝虎族退出战端的。”夏道，“不过虎族没有见牛头人，哈罗德部落的人在地下城呆了两天就走了。” “牛头人还会去管虎族的闲事？”秋忍不住了，神色古怪地出声。 这么久了，夏还是头一次被秋搭腔，有些高兴，用力地点了下头：“我觉得牛头人倒不像是想管闲事，而是确认虎族是不是真要从草原上转移走，打过报告后阿云也同意我的看法。” 秋认同点头，一直没出声的青岩听到这个地方，翻了个白眼。 “都到了啊。”萧云抱着一摞油皮纸文件袋进入会议室，笑呵呵地跟大猫们招呼了一声，转头对跟进来的艾萨克道，“你找个地方坐，离那个黑皮远一点，他脾气差得很。” 艾萨克：“呃……” 青岩再度翻白眼。 “艾萨克，来这边坐吧。”秋招呼道。 盘腿坐下、将文件袋放在脚边，萧云正经地对四头大猫道：“发给大家的文件都看过了吧，大家有什么想法，不认同的地方，现在提出来咱们先商量。” 秋这个萌系男子汉并不是顾忌太多的人，首先出声：“阿云，咱们不是有安顿蛇部的经验了吗，调整到适合猫族的程度套用到猫族农庄那边有什么不合适的，之前阿瑟族长对晴天部落的安排也没出过问题啊。” “球球提了个好问题。”萧云笑眯眯地先夸了一句，培养人才必须从建立人才的自信心开始，除了大河外，火炎部其他人萧云都没少夸，“目前接受我们的农庄合作模式的猫族部落有四家，晴天部落，修部落、空部落和琥珀部落。后面三家按晴天部落的流程来是没有问题，但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忽悠住他们今年内可劲儿干活就行，对吧，咱们要的是可持续的、长期性的合作，就目前农庄那边反馈回来的无数怨言，大伙儿想想，他们明年粉条够吃的情况下，还愿不愿意来？” 四头大猫神色严肃、各自点头、若有所思，很认真地考虑起这个问题。 给萧云带来旁听的艾萨克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错，他知道阿云老师说话直接、不喜欢浪费时间在无聊的言辞修饰上，可当着猫族说忽悠猫族——老师你真的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再看大猫们的反应，艾萨克更是一脖子的汗……你们接受力要不要这么强啊！！ “我是农庄的负责人，这方面我想我比较有发言权。”阿瑟族长首先开口，语气措辞标准规范，神色里却略带尴尬，“现在四家部落是靠着咱们想办法在他们之间塑造出竞争风气，各家部落为了面子咬牙较劲，才暂时没有出现逃兵。但劳动强度较高的开荒播种期过去，到了农闲期不让他们休息而是继续组织劳动的话，我担心族长们会带头造反……晴天族长就无数次表现出抗拒、消极怠工趋势，是我强行糊弄过去了。但有了这个苗头，就不是好的信号。” 艾萨克呆滞地看向阿瑟族长…… “是啊……仔细想想，蛇部的管理工作相对轻松，是因为他们没有退路，猫族的部落就在草原上，一个没看住，搞不好他们就跑回自家过轻松日子去了。”秋叹气道。 艾萨克僵硬地别过头，呆呆看向萌萌哒兔狲男子汉。 “确实，蛇部到了冬天无法自由活动，对我们的依赖性比较大，青草就可以让他们的长老们乖乖服从。”青岩对萧云态度比较傲娇，但做正事儿的时候他是不会任性的，点头道，“我看阿瑟族长的报告中四个部落的族长都来了农庄，对吧？这说明他们对我们是极其警惕的，我认为，他们派出来的人，来之前必然做好了随时能收回去的准备。” “猫族的族长对部落的影响力太大，控制欲太强了。”夏有感而发。 青岩&秋齐齐转头注视夏，你丫还真有脸说这话啊！ “看来大家都能认同农庄管理方面存在的隐患了。”萧云道，“以农庄的特殊情况，咱们是不能让雪狼人过去协助阿瑟族长主持组织工作的，这会让他们的戒备心更强。农庄里领头的人只能是猫族，同族毕竟比异族好讲话点；说到底，你们猫族心思复杂，不像雪狼族能轻易接受认同‘草原人民大团结’的发展理念。” “……”艾萨克瞪着死鱼眼，听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草根族长的做事风格有多温柔体贴……火炎部这种过于直白的作风真心是太刺激心脏了！ 首个表态的依然是极其爷们的秋，他无比耿直地：“我的毛纺厂生产走上正轨，交接给别人并不影响生产，但我这个人不太擅长处理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让我去帮阿瑟族长的话，我觉得我坏事的可能性比较大。” 青岩犀利地道：“农庄需要的不仅仅是继续组织工作，还需要潜移默化影响他们、把族长的权威性控制住吧？这样的事儿球球确实干不来，不如让夏去。” 夏：“……”斜眼看青岩，这头斑豹的好脾气是这两年才养成的，被青岩这么暗讽他也不高兴了。 青岩挑衅回视，你丫啥德行、干过啥好事自己就没点数？ 萧云就很高兴猫猫们都很有脾气有个性，这代表精力旺盛、人才可用嘛~笑眯眯地道：“木木现在可以独挡一面了，夏确实是个好人选。不过咱们也得把话摆到明面上来，夏处理事情风格相对阴柔，大气方面有所欠缺，如果被那几个族长从这方面入手攻击，你就比较吃亏。你可得警醒点。” 青岩冲夏一挑眉，瞧见没？ 夏：“……” “说到底，我们并不是真要从猫族族长手里夺权，螺蛳壳里称王称霸太没志气。咱们是希望拉他们一把、让他们跟我们一块儿进步，两边真心合作、携手发展，团结共进，让整个草原繁荣昌盛。咱们部落的经历已经证明了，发展才是硬道理。” 萧云就当没看见俩大猫的眉眼官司，继续道：“一个集体要进步，必须要有能让人才出头的环境，尊重知识，尊重人才，集体才能发展得起来。大家都是猫族中的俊杰，我们可以相信，别的猫族部落里必然也有和你们一样优秀的人。我们并不是要去和他们斗，而是去帮他们创造人才能出头的环境，教他们之中的人才用正确的斗争方式来团结集体。” 大猫们齐齐点头，火炎部从来不避讳人与人之间的斗争、竞争，只要争的是让团体往正确的方向上走，那就一切都可以摊开来说。 萧云就从来不避讳自己取得话语权的过程，还拿来当教材告诉大家为嘛他一定要出来跟族长们争夺话语权……他要不是向来就这么坦荡荡，融入火炎部的猫族们也不见得能一直信服他。 搁两百多年前猫族还是虎族的智囊呢！人家可不傻！ “怎么样，青岩，以农庄为试点，学习研究如何用正确的办法来推动猫族进步、促使猫族内部改革，和咱们一起来走正确地团结族人、组织生产这条发展的康庄大道，你有没有信心？”萧云笑呵呵地看向跟随他最久的黑豹。 青岩了解萧云的性格底线，这是他偶尔傲娇一下的资本，同理，萧云也了解青岩；这头黑豹在没来火炎部前就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不信青岩会不动心。 青岩黑脸微红，抓了抓脸颊、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貌似勉强地：“你就放心我和夏搁一块儿不会坏事？” “你和夏以前不是竞争过族长嘛~就你俩这人才才干，争个小部落的族长有什么志气，倒不如现在来比拼看看谁更有办法、更有能耐当这个猫族革命的领头人，这岂不是有牌面得多？”萧云调侃地道，“说不准，以后咱们还要拿你俩的成功史当教材用呢！” 青岩“呵”了一声，淡然地看了夏一眼，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可不觉得夏有这个牌面。 夏：“……”这头斑豹额头浮现青筋，目光炯炯看向萧云，上次他是赢家，这次他肯定也不会输。 萧云给夏个“不用和他计较”的眼神，转而看向阿瑟族长，笑道：“你就受累点了，阿瑟族长，给咱们大家伙盯紧这俩，谁要是不正当竞争、玩阴损招数了你就打报告过来，到时候咱们开大会、集思广益想招儿收拾他们。” “没问题！”阿瑟族长呵呵直乐。 秋神色古怪地看了眼青岩，又看了眼夏，最后看向萧云。夏一直憋着劲儿想要证明自己，这次有机会肯定会积极参与；青岩的话……他怎么感觉青岩这回是给阿云“激将法”了的样子？ 感受到球球的视线，萧云朝他挤了挤眼睛。 “……”秋就决定保持沉默了。 给了青岩和夏一周时间回去交接手头工作，送走赶着去农庄镇场子的阿瑟族长，萧云看着时间还早，便先去阿一的族人住处转了一圈。 阿一的族人是在他带队访问（观摩学习）圣布里奇期间由战士们带回来的，当了两年奴隶、把这些雪狼人的身体磋磨得挺惨，萧云再魔鬼也不至于让亏空得厉害的他们去干重活，安置在部落里修养了一个多月后全安排进自己的农业小组，轮换着半天半天的干活儿、管管大棚。 半工半休地养了小半年，这些受难的同族总算是恢复了气色，老的小的脸上都有了红光；萧云过来看他们，年轻的那批就围上来问啥时候准他们去工程队…… 呃……萧云一直在部落里宣传工程队在建设上的成就和重要性，蠢萌的雪狼人们便都热切地以加入工程队为第二志愿——第一志愿么依然还是食堂。 “有机会的，回头年中总结报告会议时咱们就会着手组建工程三队，到时候其他人想进去还得先交接工作，你们就机会很大——” 安抚一通阿一的族人们，又去看了眼大棚里红果的生长情况，离中午开饭还有点时间，萧云便将四徒弟带回活动房，正色道：“艾萨克，你不像我的另外三个弟子那样对自身有明确的定位，以你的天赋才干、继续留在我身边学习理论知识成长也有限，这几天考虑下来，你有什么想法了没？” 艾萨克沉默了会儿，苦笑道：“也许是我见识不够、经历太少的关系，以前我总感觉我是个很有追求的人，可是现在……不瞒你说，老师，我发现我的眼界狭隘得可怕……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你是挂心你的团队吧。”萧云呵呵笑道，“你的冒险者同伴将未来押注在你身上，你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但你又向往着更大的世界，这让你难以做出决定，对吧？” 艾萨克吭哧了好会儿，羞臊低头：“……是我太优柔寡断了。” “怎么会呢，勇于负责是优秀的品质，包容他人的性格更是求都求不来，我必然不会因此而责怪你。”萧云话锋一转，循循善诱地，“但咱们也得明白一点，以‘为你好’为理由去擅自决定别人的路该怎么走是不对的，正确的做法是以引导为主。你自己都对未来感觉迷茫，那么你怎么能确定你的冒险者同伴们最大的追求就是靠冒险攒钱，然后找个地方买块封地当小贵族呢？再说来，当个有土地的乡村贵族真的就是人生的终点了吗？” 等艾萨克默默不安了会儿，萧云才又挂起笑容，鼓励地：“你和我的相处时间太短，我理解你在表达想法时会有些难以坦率。我并不认为说话做事时不考虑别人的想法是对的，但没有必要的掩饰只会造成沟通困难，对于处理问题并无益处。你可以大胆一点，艾萨克，你和卡莱尔、伊芙琳、萝拉一样叫我一声老师，那么我自然是要对你负责的，与我沟通时不用处处顾虑。” 艾萨克猛然抬起头，激动地：“老师，我……我也想像卡莱尔那样作出让人称赞的、了不起的功绩！我想让我的名字传回故乡，让罗宾斯家的人、让我的父母知道，他们舍弃的儿子有多么了不起！” 说到最后，艾萨克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哽咽……成年后被父亲忌惮会威胁到大哥的地位、又被母亲忽视的他，这些年来其实一直没有放下心中的伤。 他将兽人麦尔肯、矮人阿诺德、乃至是品质上有瑕疵的亚力当做自己的家人一样照顾，未尝不是想要弥补亲情上的缺失……本质上来说，艾萨克·罗宾斯是个重视感情陪伴的人；来到草原后便停留在相对安全的精灵港口冒险、又毫不犹豫地带着团队接受雪狼族的护卫雇佣等选择，就能看出他的性格——他向往稳定，并不喜欢冒险和赌博。 萧云伸手安抚地轻轻拍着艾萨克的手背，等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柔声道：“想要出名并不可耻，追求名气也是一种动力，艾萨克。这世界上有谁敢说自己不是为了名利而活的呢，至少我自己不能，那些大陆闻名的人物也不能。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是一样的，解决了温饱问题，自然会期待能够获得别人的认同、希望能被别人需要、被尊重，更进一步，就是被人尊敬，出人头地了。” “……我失态了，老师。”艾萨克垂着头，不好意思抬。 “出名有很多种方式，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难……只是走捷径获得的名气毫无价值，就像是偶尔出现在清晨的雾，刮过风后便了无痕迹。想让自己的名字被别人记得长久，在很多年后还会被人提起，那就需要付出比前者多十倍、百倍的恒心毅力。”萧云微微一笑，“既然被你喊一声老师，我自然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但来自别人的帮助始终是有限的，最终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努力，去流血流汗。艾萨克，你有没有信心来走这条没有任何捷径的、遍布荆棘的道路？” 第191章 猫族农庄 猫族农庄前后兴建两个来月, 已落成集体宿舍六个片区、仓库食堂浴室等公共设施一个片区。 所谓没有付出过的劳动成果就不会懂得珍惜, 除公共设施工程队包干外，集体宿舍的房子都只打好地基砌好墙面, 剩下的封顶铺瓦盘炕抹墙面、室内水泥地和门窗都丢给猫族自己搞定；夏和青岩走马上任时，四个已入住的片区扫尾工作才刚完成，被迎进晴天族长住的屋子时, 大猫们连开门都颇为小心翼翼…… 丘陵新区连硅钢片都加工得出，造门轴荷叶自然也没啥问题, 部落里换上门轴荷叶后，多余的部分往蛇部送了一批、猫族农庄这也分不了不少。 门轴荷叶是雪狼族给的，门框、门板可是猫族们自己借了工程队的木工工具慢慢磨出来地, 就算不心疼门轴荷叶，猫族们也得珍惜自己的汗水…… 盘成大通铺、但每个床位间用水泥砖垒出隔断的炕床上铺着蒲草编的、单人使用的凉席；填充芦苇絮的白棉布枕头规规矩矩地收拢在靠墙的地方，粗毛线编的毛毯整整齐齐地叠成小方块搭在枕头旁。 上炕盘膝坐到两层兽皮缝制的圆形坐垫上, 青岩和夏都感觉到了一种惬意……猫族农庄整体上和火炎部没啥区别，但细节处确实更符合猫族的喜好。尤其是用水泥砖竖起来充当的床位隔断, 两人看了就舒适得不行——猫族本能地就很重视自己的个人空间, 睡在隔断包围中安心感十足有木有！ 隔断表层还涂了层水泥、弄了些河边捡的鹅卵石嵌入表层, 又铺了层剪成长条状的兽皮上去, 半躺着聊天的时候把手肘支在上面, 就很安逸~！ 不过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就不能让青岩和夏满意了：大白天的，晴天部落宿舍区里居然闲着十几号大猫，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好几个人趴在屋顶瓦片上睡觉, 也不怕将瓦片压坏。 “阿瑟族长说过你们的事，听说你们是来组织我们工作的？”晴天族长盘腿坐在俩同族面前，两手搭在炕桌上（猫族自制），右手还握着个盛有热水冲泡的果汁杯子，笑眯眯地。 火炎部自己的果树林去年夏秋收获了不少水果，全做成罐头，大部分卖给了森林精灵和圣布里奇，少部分留在自家消耗；这几年部落里食物充足，零食种类繁多，雪狼人们已经不再贪吃水果罐头（除少数特别好吃的），去年吃到今年都还剩不老少，蛇部和猫族农庄便也有份沾光。 青岩没说话，夏微微一笑，出声道：“是的，我是夏，这位是青岩。农庄这边开荒工作告一段落，接下来要做的工作便由我和青岩辅助阿瑟族长在农庄展开。” 晴天族长点点头，露出个疑惑表情：“干活倒是应该的，可我怎么记得，一开始阿瑟族长邀请我们只是为了种田吧？都已经开好荒种下东西了，还有什么事儿要让我们来做呢？” “是这样的，晴天族长，种田并不是只要开好地、再把种子播下去就行的，不然的话草原上这么多大平原，怎么就只有牛头人能靠种田过日子呢？”夏笑着道，“牛头人给我们的黑豆种子，只是撒在地里就不管的话一块地能收个几十斤黑豆上来就不错了。要提高产量，播种之后的活儿才是大头。” 青岩面色严肃地出声附和：“水利浇灌，积肥存肥，除虫除草，田间管理，哪一项工作没跟上，秋天时的收成就会受到影响。我和夏就是为这个来的，希望晴天族长和另外三位族长能够通力合作，不要误了事。” 私底下掐归掐，不能影响正事儿，这俩来的路上一路吵吵，吵出的结果是夏唱红脸，青岩唱白脸…… 青岩的语气让晴天族长有些不高兴，但他也并不想瞎出头，眼珠子一转便故作无奈地：“这事儿……我没法儿做主啊。我的族人们来到农庄后可说是一天都没闲过，大伙儿都累坏了，若再跟他们说还有更多工作要做，那可是会有很多人不满的——这样吧，回头我跟战士们商量商量，再给你们答复，如何呢？” 夏和青岩啥话也没说，转口跟晴天族长聊了聊农庄里的生活便告辞离开，又先后去拜访另外三位族长。 修部落和琥珀部落的族长都在农庄中，上门就找着了；各自的宿舍区里也有一些闲散大猫，人数倒是没有晴天部落那么多。 空部落的画风就很不一样，夏和青岩找上门去发现他们的宿舍区一个人都没有，又跑到了空部落的农场里，才在施底肥的大猫队伍中找到了空族长。 听了夏和青岩一唱一和，这头没有借故躲懒的花豹拿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把汗，点头道：“我们部落不懂得种田，全听你们安排。” 这位这么好说话，唱白脸的青岩就没啥机会开口了，夏笑眯眯地上前跟空族长谈了谈话便告辞离开，倒回农庄去见阿瑟族长。 农庄这边一样需要农肥自给，阿瑟族长正带着晴天部落的人挖积肥的大坑。现场工作气氛很差，青岩和夏一路行来，至少发现五、六个开溜躲到树丛里去睡大觉的同族，看得两人直皱眉。 阿瑟族长让工程队留下来帮忙组织农庄工作的大猫看着点，自己跟两人走开谈话。 “空部落是最后来的，他们离得远。”阿瑟族长面带忧色，“目前晴天部落的播种工作已经完成，修部落的琥珀部落还差少许，但他们的族长也受晴天族长影响，开始消极怠工……四个部落的开荒进度不一样，互相挑剔着别人干了多少、自己干了多少。现在我已经不太劝得动晴天族长了，就连跟他们讲得很明白的堆肥工作也进展缓慢。” 夏神色微动，下意识侧头，刚好青岩也正看过来。 这俩视线交汇，一个比一个更面无表情。 阿瑟族长：“？？” “嗯……三位族长年纪较大，我想我们也不必要勉强族长参与工作。”夏缓缓地道。 “但这会带坏风气的。”阿瑟族长皱眉，“有人正大光明不劳而获，干活的人必然心里不平衡，不患寡而患不均。光是现在三个族长带的坏头就已经搞得人心浮动，继续放纵怎么行？” 夏笑了笑，压低声音道：“阿瑟族长，咱们是更相信带着我们干活的人呢，还是更愿意相信那些只会指手画脚、在别人流汗的时候他自己躲在屋里享清闲的人？” “嗯？”阿瑟族长一时没转过弯来。 青岩也道：“阿瑟族长，愿意带着大伙儿一块干活的不是已经有空族长了吗，有他就行了。”顿了顿，青岩暗示道，“我们确实没有跟他们的族长争权夺利的意思，但我们更没有必要帮助他们的族长保持权威。” 阿瑟族长：“……”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就是有点儿别扭……猫族部落中族长权威下降往往就是部落分裂的信号，虽然她对只会说好听话、不肯好好做事的晴天族长一肚子火气，但真搞到这一步的话，她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犹豫了会儿，阿瑟族长叹气着点头：“为了工作……就这样干吧。你们尽管出手，有什么事儿我兜着。” 青岩和夏齐齐笑着对阿瑟族长道：“你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那最麻烦的稳住晴天族长这事儿可就交给你了。” 异口同声把话说完，这俩都是一愣，再次面无表情对视。 阿瑟族长嘴角微抽：“……你俩到底是感情好，还是感情不好？” 青岩&夏：“呵呵。” 再再次面无表情对视。 阿瑟族长：“……”随你们高兴吧。 到了晚上，吃过晚餐，阿瑟族长便组织四个部落的四支生产队在食堂前的广场上集合开会。 这四家相对比较亲近火炎部的猫族部落每家都来了一百多人，加一块儿小五百人，除成年族人外，凑数的大猫幼崽也来了一些——二十岁以上、成年以下的——战士数量倒是比较少，全算在一起也就二十几个。 这群大猫最短的也一块儿在同个食堂里吃了小半个月的饭，集合开会时却是泾渭分明、互不接触，整整齐齐分成四片……没遭遇变故的猫族部落，就是这么毫不掩饰的排外。 工程二队留了六名大猫协助阿瑟族长，青岩和夏跟他们坐到一块，由阿瑟族长先站起来讲话。 阿瑟族长好歹带了这么久的工作，大猫们还是比较信服她的，由她跟大猫们重复了一遍接下来的堆肥、水利等工作的重要性，夏才站起来跟大猫们讲解接下来农庄中的工作安排： 如今已经入夏，天气开始干旱，其它的工作可以稍微放放，水利工作一定要抓紧；各家出人负责各家农场排涝抗旱的水渠，从最先完成开荒播种的晴天部落首先展开…… 晴天部落里隐约出现骚动，其中得数晴天族长脸色最难看，明明他都已经说过了等自个儿跟战士们商量过了再说，没想到这些火炎部来的同族这么迫不及待。 夏把工作安排说完，青岩便站起来从晴天部落里点人，不管别人是啥脸色、看到身强力壮的便当场问名字登记在册子上。 “大家不要觉得自己多干了活儿吃亏，良好的水利设施可以将农田里的产量大大提升。秋收时部落里能分成多少产出，功劳大头得算在建设水利的人身上。”青岩板脸交代了一句，便眯起眼睛看向晴天部落众人，“明早我会过来提人，登记了的都跟我走，其他人继续跟阿瑟族长工作。” 不等晴天族长起身发言发对，夏便笑眯眯看向修部落和琥珀部落，询问他们两家几时可以完成开荒播种…… 阿瑟族长看晴天族长脸色不对，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笑呵呵地扯点儿闲话分他的心，也顺带摆明立场：反对青岩和夏就是不给我面子，你看着办吧。 连消带打地将晴天族长摁住，次日一早，青岩便在阿瑟族长和两名工程队大猫的陪同下来晴天部落的宿舍区抓壮丁……除晴天族长本人外，所有的战士和成年大猫共计六十余人全给他拎了出来；发下挖锄头、十字镐、铲子箩筐等工具，麻溜拖到河边的滩涂地东侧、前一天选好的地点，开工挖渠。 火炎部最早修水渠的时候全部落丁口加起来也还不到百人，那时候便修出了能灌溉上万亩地的水渠，还是在工具不够充分的情况下；现在有了丘陵新区出品的趁手工具，挖的又是滩涂地旁边的松软土层，挖起来自然更轻松。 嗯……这个轻松只是相对青岩和俩工程队大猫，更辛苦的活儿他们都干过，挖个水渠算个啥；而对于晴天部落的人来说，那就是开荒时的噩梦又回来了…… 青岩有丰富的把调皮捣蛋的雪狼族幼崽管起来干活的经验，对于大猫们的抗拒心理洞若观火。他将当日要完成的工作量分成数段，大猫们每五人一组、一组负责一段，挖完后检查深度宽度，哪组先挖完哪组就先放回去吃饭——提前挖完休息？不存在的，手脚不快点不光是要吃冷饭，没准儿连每天的保留节目、食堂大厨（雪狼人）讲故事都要错过。 阿瑟族长麻溜效仿…… 强压着大猫们的猫头挖了三天水渠，见大猫们的怒气值攒得差不多了，青岩便迅猛出手、将以往阿瑟族长交给晴天族长分配的、火炎部提供的激励物资（水果罐头、鱼肉肉松、麦芽糖、肥皂毛巾牙刷杯子棉布衣物等）接手过来；属于晴天族长的管理层份额依然直接给晴天族长，余下的重新划定分配机制，堆肥&修渠工作中表现出色还能带动他人的才给管理层份额，不然的话就算你是猫族战士也只能领普通人的份…… 萧云不止一次在讲课上提及“权力厌恶真空”，公权力到不了地方私权力便必定会出手；阿瑟族长毕竟没去过圣布里奇、对这方面了解不够深刻，青岩作为亲历者可不会忽视这一点——人族城市基层管理者只需要手握一丁点的权力就能干出惊人的渎职贪污，晴天族长手握族内分配大权，还能一点儿私心都没有？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只是重新分配激励物资这么一个小小的改动，原本满腹不满的晴天部落大猫们便再度安分下来…… 晴天族长对此极其不满，但他生气也没用，至少在这事儿上族人并不会支持他——青岩没有将分配权捏在自己这个“外人”手上、随自己的喜好分配，而是制定出一套能者多劳多酬的制度，每三天一次的激励物资按照出勤表上代表优秀的小红花发放；对比起之前晴天族长自己随意享受、战士们啃骨头，其他人喝汤的分配模式，智商上绝对没问题的猫族们要能不知道咋选才叫奇怪。 这边青岩狠削晴天族长权威，那边夏也没闲着……丫成天在另外三个部落农场间来回跑，组织带动工作的同时将青岩的举措直播给另外三个部落；修部落和琥珀部落这两个族长天天闲得遛弯、其他人累得跟狗一样的部落众人顿时眼冒火光……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晴天部落按劳分配，他们这边却是按需分配，流汗水的人要能不眼红才怪！ 夏笑呵呵地安抚住这俩部落，找上画风最别致的空族长、商商量量谈了半天，空族长便主动出面，在晚上开会时主动提出空部落的激励物资分配将学习青岩的管理模式，并当着五百来头大猫的面建议修族长和琥珀族长效仿，公平公正地对对待族人。 修族长和琥珀族长一脸懵逼…… 白天就攒满怒气值的俩部落族人不等自家族长发话、便齐齐出声响应，七嘴八舌响成一片。 修族长&琥珀族长更加懵逼……不是，这几天到底发生了啥？咋自家的人都这么肯听外人的话？！ 火炎部的大猫们安静坐在一边，喜笑颜开吃瓜。 “你还真能说服空族长出这个头。”阿瑟族长暗暗冲夏比起大拇指。 夏微微一笑：“也不全是我的功劳，空族长很清楚，他自己来提议，好过我们去强制，毕竟物资是我们预支给他们。”顿了顿，夏瞥了眼青岩，“现在还不算什么，激励物资毕竟是小事。到了秋收给他们各家算分成的时候，那些物资带回去，争执才更大。” 阿瑟族长和六名工程队的大猫齐齐点头，可不是吗，四家部落合共“承包”四万多亩地，产出的六成归他们，换算的粉条可不是小数字；那么多的收益带回去，族长要还按自己喜好分配，在农庄里流了大半年汗的其他人能答应才怪。 青岩很不爽地侧过头来瞪着夏：“你这人怎么回事，这是你一个人干成的吗，你冲谁得意呢？” “我得意了吗，你眼神也太差了吧。”夏冷笑。 “好了，说正事。”阿瑟族长道，“修部落和琥珀部落这两天也快能完成播种了，得抓紧组织水利工作。咱们人手不够，水利方面各家干各家的，堆肥就一块儿由我带，咱们先分配一下哪个带哪家。” “我带修部落吧，从开荒起就是我带的，我和他们比较熟。”其中一头大猫道。 “青岩，晴天部落这边上正轨了，我去帮阿冷吧。”另一头大猫道。 “好。”青岩点头。 “这样的话，我带琥珀部落吧。”夏道，“谁跟我一起？” “我来，琥珀部落开荒是我带的。”有个大猫举手。 “你应该问你跟谁一起，别人带了多久呢，你一来就要抢着占风头？”青岩鄙夷地。 “你是不懂得怎么好好跟别人说话吗？”夏有点恼火了。 “……”阿瑟族长懒得劝了，起身从他俩中间走开，跟其他大猫坐一块去。 六、七天一趟往猫族农庄送食材建材的雪狼人再来时，便很惊奇地发现大白天里居然看不到闲晃的大猫了。 食材送到食堂，跟过来掌厨的食堂员工交接，跑运输的人便很好奇地：“之前不是经常有猫族在农庄里闲晃嘛，现在咋看不到了，他们搞完开荒了还比之前更忙？” 雪狼族食堂大厨也没少吃瓜，笑呵呵地：“那几个猫族族长也参加工作去了，听夏他们说，好像是他们再蹲农庄里玩儿族长就当不成了。” “这样啊，猫族这边偷懒就当不了族长。”运输的雪狼人恍然道，“不过也不该偷懒的嘛，别人都在干活，自己闲着岂不是很奇怪。” 蛇部、猫族农庄和丘陵新区所需的生活物资都要从火炎部输送，萧云也就借机让族人习惯跑腿运输……万一以后草原上要打仗，后勤输送也用得上。 担任运输工作的人从火炎部二十六个生产队抽人轮值，这回来的人把消息带回去，萧云听了哈哈一笑，便不再关心农庄这边的事——青岩和夏还是靠得住的，还有个镇场子的阿瑟族长，猫族的事儿索性就丢给他们弎全权负责了。 今年的夏天有点旱，猫族农庄及时修好的水渠确保了农田浇灌，让眼睁睁看着河水减少、暴露出大面积河床的大猫们齐齐松了口气；但他们这口气并没放松多久，阿瑟族长、青岩和夏三人便又组织起了轰轰烈烈的滩涂改建工作…… 大地之河的支流流到农庄这一带，较浅的河床便聚不住河水，比较旱的时候水位降低河床暴露，雨水泛滥了，河水又得淹没河岸、漫过滩涂地，对农庄农场造成威胁；为防旱防涝考虑，三人便决定作手改建面积达数公里的滩涂地……蓄水池、排涝人工河走起！ 猫族农庄情况特殊，没有像蛇部一样搞工作学习齐头并进，但大猫们想轻松混日子也是不可能哒~！ 夏去秋来，草原上的植被被秋色染黄时，被大猫们的汗水里外浸了个透彻的猫族农庄，迎来了草原西南角各地跑来参观的猫族部落。 春天时到火炎部换香料粉条的猫族部落有二十几家，虽然答应合作的只有四家，但其他部落也并不是不动心；只是出于猫族天生的戒备排外心理，在没有看到成功例子前大猫们不会轻易松口。 勇真族长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当初和琥珀部落前后脚抵达火炎部的他在琥珀族长应下来时也差点儿点头，反应过来了才赶紧停止……他的部落很小，只有二百多人，真派出火炎部要求的人数，那其他人维持部落运转可就艰难了。 当时火炎部的人没说什么，还笑呵呵地邀请勇真族长秋天时可以来一趟、参观猫族农庄运作情况，勇真族长含糊混了过去，并没有给出答复；但到了秋天，想起这事儿，勇真族长又开始患得患失……火炎部的农田比牛头人霍尔部落的农田壮观无数倍，可见他们是极其擅长种田的，那时候要是答应了的话，自家的部落是不是也能获得很多很多收益？ 嗯……猫族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 实在是心痒难耐的勇真族长想来想去，抽了几名战士陪同一路对着火炎部行来；抵达后发现其他部落也来了人，来得还不少，场面顿时就有点尴尬…… 负责接待猫族的秋啥也没说，安排同族们在火炎部住了两天，等人差不多齐了便亲自出动，领着客人们前往猫族农庄。 秋这个人性格爽快利落，但不表示他不会记仇……年初时他口水都说干了才说服三家，心里头早憋着气；快要抵达猫族农庄时便转了个弯，直奔四家合作伙伴开荒的农场。 远远看见正热火朝天忙着收获的农田、及农田边堆成小山的红薯、漫山遍野打成捆的苜蓿，听着身后百来头大猫有节奏的吸气声，秋顿觉自个儿肚子里那股攒了大半年的气终于消了个干净，整个兔狲神清气爽~！ 第192章 人和钱我都要！ 从田垄里捡起带着泥土清香、与拳头差不多粗的新鲜红薯, 晴天部落的大猫们欣喜感动之余, 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哭什么，赶紧收，收完红薯还有大豆呢。”没有感情的白脸奸猫……呃……黑脸干部青岩催促道。 被青岩鞭策得整个猫脱胎换骨的大猫们连忙四散忙活开来。 收获是喜悦的，经历痛苦折磨的收获, 也是喜悦的。六千多亩红薯同时收获，哪怕用上了从火炎部借来收红薯的机器、一早起来忙到现在也就收了千多亩、大猫们用膝盖都猜得出晚上指定要加班；但每个人的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连比较辛苦的、拖收红薯机的活儿都有人抢着干。 嗯……既然把红薯粉当成主打商品，播、种、收方面能搞得出来的机械工具火炎部自然要可着劲儿研究。 这个收红薯的机器是个比田垄略宽的长方形铁架子拖车，中间焊了个嵌着着作用类似于电梯、传送带的传送装置, 装置向前做出斜面，前端铲入土中；人力拖动拖车移动时, 拖车尾部车轮上的齿轮选择、带动传送装置、将铲头深入地下将红薯带泥一块儿翻出, 又传送到后方、依次落到田垄间；收获的人跟在后面捡就行，比拿锄头慢慢刨省事。 收红薯机需要将泥土里的红薯铲出, 自重比较可观……再加上拖动时的阻力, 需要大猫们变出兽型才能拖动；当然, 这玩意儿比三角犁轻多了, 大猫们的兽型四脚着地拉得飞快, 没那么容易累。 勇真族长等人跟着秋靠近晴天部落的红薯地，所见的便是这么一副壮观的景象—— 看不到尽头的茂盛农田间, 远处是兽化的同族拉着古怪的长条形铁架子撒着欢的跑，那个古怪的铁架子把整层泥土铲起来、藤叶红薯不住被从土中翻出；近处的同族拖着袋子箩筐等工具蹲在田里捡红薯，手脚麻利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捡满小半框。 混杂在泥土间的藤叶也被刨出来打捆、甩到田边堆积，堆得跟小山一样。（喂猪&堆肥用） “球球来了。”青岩走出来迎接, 笑着和他叫得出名的同族打招呼，“勇真族长，好久不见了。” 勇真族长勉强将视线从丰收的红薯地转移开来，艰难地对青岩挤出个笑容。 没被青岩招呼到的大猫，全都一脸呆滞地盯着那一筐筐拖出来的红薯。 半年前，秋劝说他们与火炎部合作“承包”红薯农场时，特意请这些同族吃过红薯大餐……红薯粉毕竟看不出原样，没亲眼参观过造粉厂的人很难理解红薯是怎么变成好吃的粉条的，但红薯的吃法本来也不只是做粉丝；烤、蒸、煮、生吃都行，切块裹土豆淀粉油炸、再上一层糖浆的拔丝红薯更是极具风味，琥珀部落就是吃完红薯大餐后立马点头答应的。 这些当初亲口吃过红薯大餐的大猫，看着那一筐筐满当当、装都装不下的红薯，脑子里自然而然回想起当初的经历——这些泥里刨出来的玩意儿可都是食物啊！ 秋偏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同族们，冲青岩笑笑：“青岩，晴天部落的农场红薯亩产如何，大概能收多少上来？” “还行，虽然是头年开荒，地还没养熟，不过从南边滩涂地那挖来的黑土挺肥地的。刚才算了下，一亩地大概四千多斤产量。”青岩会意一笑，“晴天部落种了六千亩红薯，总收成两千多万斤应该有。六成归他们，二十斤红薯和我们换一斤粉条，能赚六、七十万斤粉条回去吧。” 秋没听到身后有人传出抽气声，晓得是这帮家伙对太大的数字没概念，便继续演戏、装作惊诧地：“哦？还不错嘛，我记得晴天部落好像有三百多族人，拿回去分一分的话岂不是每人能分两千多斤？啧啧，一斤粉吃一天，晴天部落这就把几年的口粮赚回去了呀。” 这回，秋总算满意地听到身后百来头大猫此起披伏的吸气声…… 勇真族长眼睛瞪得贼大、下巴不住地往下掉——等等、他听到了啥？！百多个人忙大半年，能养活全部落好几年？！ 青岩见秋一脸快意，忍住笑陪着他演，用力点了下头：“还可以吧，另外那两千亩大豆就没红薯这边产量高了，我看了下，一亩地能出三百斤就不错。三十几万斤大豆，换回去的盐啊、香料的，估计吃个三、四年就没了。” 秋再度高兴地听到身后传来此起披伏的抽气声……整个兔狲眉飞色舞：“对了，他们在我们这儿要忙到快下雪前才能收工，也不知道分给他们的牧草够不够他们的牛羊过冬？” “肯定够的。”青岩毫不犹豫地，“牧草不挑地，水肥跟上产量就能跟上，两个月前就让他们各家送了上一茬牧草的收成回去了；空部落少点，只有百万斤牧草出头，晴天部落可多，足足一百五十万斤。再加上这回的收获，足够他们的牛羊吃到明年夏天。” 顿了顿，青岩又笑道：“收获不是问题，运输回去才难呢，晴天部落离得近还好，空部落发动族人跟蚂蚁搬家似的搬了好久才搬完……这次咱们可得给他们早点结算好分成，不然搞不好下雪了东西都还没运完。” 大猫们已经发不出声音了，百把双眼睛里闪烁着的都是羡慕嫉妒恨…… “说得也是，那早点收好红薯早点装车，回头回部落兑换啥的废时间着呢。”秋喜笑颜开地挽袖子，朝后一招呼，“大伙儿既然都来了，不如来帮下忙吧，也不算白跑这趟。” 勇真族长等人就很蛋疼地瞪着秋，这话怎么咋听都不对呢？！ 随后，这群来参观的大猫就被动地给拉进了秋收大军里……连晚餐都是食堂送到农场里来坐田埂上吃的。 月上中天，莫名其妙跟着干了半天活儿的勇真族长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随同晴天部落回到农庄；见到各个部落独立的居住区、晴天部落大猫们精心打造得符合猫族喜好的屋子、雪狼族提供的工作待遇工作环境，羡慕嫉妒恨再次涌上心头…… 别人什么感受勇真族长不知道，他真心是牙龈都快咬出血来了——他当时咋就没有琥珀族长那么豪气呢？！ 他悔恨得暗自咬牙，陪同他来的几个战士还总是拿幽怨的眼神儿瞅他，勇真族长就很愁……当初要是知道答应火炎部能有这么多好处，谁不答应谁傻子！ 当夜，勇真族长躺在晴天部落借给他们暂住的屋子里彻夜难眠，合上眼就能看见无数红薯、粉条、盐、香料、牧草在眼前飘，想伸手抓却又抓不住，一迷瞪过去便会迅速从梦中被气醒。 实在是睡不着的勇真族长悄咪咪爬了起来，偷偷摸摸出门，朝着火炎部猫族的住处摸过去。 才刚走出晴天部落宿舍区，勇真族长便尴尬地发现……黑暗中冒出不少身影，看方向，目的似乎和自己差不多。 十几个猫族族长面面相觑，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秋事儿多，隔天就回去了，留这些来参观的大猫们在农庄住了一周，先后帮助四家部落完成收红薯、收大豆等工作——当然，不是白帮，通过青岩和夏的交涉、四家各出每人三十斤粉条作为酬劳雇佣这些大猫做小工，让他们能背点收成回家，正如秋所说的，不至于白跑。 勇真族长等大猫巴巴地帮着收获、又巴巴地帮着四家部落推着平板车将收成送到火炎部，巴巴地看着四家部落拿分成的产出跟火炎部换了大量粉条香料盐、少量杂七杂八的生活物资；每人背着各自辛苦打工所得的百多斤粉条，眼热地看着别人痛苦又幸福地发愁那么多的物资怎么带回去…… 晴天部落这种离得近的还好些，多跑两趟就是了，脚力对于草原人民来说从来就不是问题；离得远的空部落那就得大动干戈，全族有力气的人都跑了过来，运输的队伍排出去好长一大串…… 从同个方向回家的勇真族长及族里六名战士站在路边，目送几百头大猫或拖或驮、热火朝天大排长龙、烟尘滚滚地行向远方。 战士们齐齐咽了口唾沫，整齐无比地用这些天来练习得十分标准的幽怨眼神看向自家族长。 勇真族长：“……” 一名战士没滋没味地：“族长，我们明年也来吗？” “来！”勇真族长咬牙，“不光是来包他们的农场，我们全族都迁过来——反正我们部落就二百多人，牛羊也不多，冬天过去就迁移。” “真的？”战士眼睛一亮，复又担心地，“火炎部能同意吗，我们部落还有做不了事情的幼崽呢。” 勇真族长长吐口气：“这个不用担心，我问过青岩了，他答应我，如果我们全族迁来的话，会给我们选好能养牛羊的地方……条件比晴天部落他们优越。” 战士们眉开眼笑，也不责怪族长没眼力了，开开心心地拥护着族长回家…… 火炎部，萧云住的活动房中，三头大猫面带喜色地与萧云汇报猫族农庄工作进度。 “秋收前我们就给他们算过账，他们的劳动产出是有大量富余的，超出生活所需。账算完，他们自己就主动跟族长提出要用一部分粉条换分给其他族人的白棉布、毛线毯子、肥皂毛巾梳毛刷子这些东西了。”阿瑟族长振奋地，“晴天族长和修族长本来不同意的，空族长带头赞同后，他们就也不好反对，再加上勇真族长他们参观农庄期间的表现，到了明年，就算是这几家的族长不愿意来，他们的族人也会要求再来。” 夏嘿嘿一笑：“如果修族长坚持不来，修部落搞不好就要分裂。今年的工作中修族长是表现最差的一个，一次小红花没领到却一直领着管理层配额，他们部落的几个战士已经很不满意了。” 青岩也道：“确实，第一茬牧草收割后连晴天族长的表现都好了很多，前后领过二十多次小红花。对比之下，修族长的表现尤其难看。” 萧云摸着下巴点头：“这么看来，这个修部落可以考虑优先发展。他们部落的位置摸清楚了没？” “我知道修部落在哪，之前我跟毛毛他们去过，比晴天部落多一天路程。”夏道，“明年晴天部落到了以后修部落还没到的话，我们可以去看看情况，在分裂前将人尽量带过来。他们部落里除了修族长外最受信服的战士是比较亲近我们火炎部的，我暗示过他我们可以提供喂养牛羊的场所，虽然他并没有直接表态，但我认为他是可以争取的。” 萧云就很满意……夏这个家伙不愧是天生的坏包，为达成目的啥招数都使得出，当队友还是不错的，也不枉这几年的调教。 青岩不爽夏出风头，一改以前低调做人的风格、出声道：“和勇真一样下定决心要将部落迁来的有十二家，阿云，这十二家我认为可以安置在靠近丘陵新区、地下世界出口东面平原那块，那里用水方便，这六家稳定后生产的农产品也能提供一部分给丘陵新区，降低运输压力。” 红叶带的丘陵新区先后输送了五百多个雪狼族过去，这批人并不种田，而是跟着巴鲁的灰矮人采矿、冶炼、锻造，预订的磷肥厂也准备盖在那边……有地下世界入口这个排污通道，不用白不用。只要别把污水朝地下城方向排，暗精灵反正也不会来找萧云的麻烦——地下世界多大呢！ “确实可行。”萧云点头，这么老些人一应生活所需都得从火炎部运输，虽然蓝果的工程队把路修通了，也比较有压力。 青岩冲夏丢去个得意眼神，这便汇报起勇真部落等十二家各有多少丁口、多少牛羊、能承包的农田面积……等等。 早两年雨水大，操心洪涝的萧云往那边跑了无数次，对那周围的地形记忆深刻……地精巴隆、加尔等人原先就住在那附近。 那块地儿面积不算大，目测大概能有个三、五十平方公里顶天，游牧的话这么块草场至多能容留一个部落生存，农耕的话，十二个部落聚居也完全没问题，甚至再多十倍都住得下——农耕文明比之游牧文明的优势就在这里。 “以后咱们收拢猫族，就以丘陵新区为界限吧，只往下，不往上，越靠南夏日气温越高，更适合耕种。”顿了顿，萧云又道，“最主要的，还是离萨马尔雪山越远越好。” 三头大猫神色立即严肃起来。 “前天开的会，你们三个不在，现在我给你们补一下。”萧云正色道，“阿纳纳斯的梅丽长老上周亲自来了一趟，询问明年全年的粉条交易规模能否扩大到三千万斤，我已经答应下来了。今年两千万，明年三千万，这么多粉条只靠百把万森林精灵是消耗不掉的，也就是说，多余的部分被森林精灵外售给了矮人王国……继酱油交易之后，矮人王国在粉条交易上间接对我们敞开了大门。” “暗精灵方面，安其罗托我们的运输队送了封暗精灵主母的信来，希望我们能在下雪前送五百万斤粉条抵达地下城。这还是暗精灵首次向我们提起较大数额的交易，地下城的大门也对我们打开了。” “再来，是内海对岸的克洛宁，今年我们分两次运送了合计四百万斤粉条往波顿领，萝拉帮我们打开了克洛宁的粉条市场，瓦伦丁新城主托冒险者协会送了交易请求过来。” 轻吐口气，萧云面色严肃地：“大家都明白了吧，能将兵力投放到我们火炎部来向我们发起进攻的周边势力，至少在贸易上暂时与我们是友好的。而雪精灵，每年粉条交易额提到五十万斤后，就没再增长过了……无论雪精灵是粮食自给率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们都需要与雪精灵保持安全距离……及警惕。” 三头大猫神色凝重地点头……这就是猫族跟雪狼族不一样的地方，之前开会的时候阿山傻不愣登地说啥“赛琳娜、亚尔林和我们关系这么好怎么会来打我们”，猫族就绝壁不会这么认为。 夏这个天生的坏包想了下，还出声道：“那么牛头人呢，除了我们偶尔送去的礼物外，牛头人可没有跟我们买过东西。” “牛头人的话，敬而远之就好。”萧云笑道，“放牧和种田需要的环境承载力是不一样的，全靠放牧过活的话整个草原也养不活几十万人，而种田，咱们占的东南角这块，养个百万张嘴都毫无难度，和牛头人没冲突。虎族脑子坏了去招惹他们，咱们不走去虎族走过的歪路。” 大猫们忍俊不禁，摸着虎族过河这话每次听到都想笑。 “除了这个外，还有个事。”萧云正色道，“明晚部落里开会讨论购船问题，将今年的盈利投入到采购海船上。现在天气转凉了，我打算让艾萨克他们陪同咱们部落里的人租冒险者协会运输部的船送一批猪肉、兔肉去瓦伦丁售卖，顺带完成与瓦伦丁新城主的粉条交易。但每次都租船费用太高，相对的我们的利润就下降了，倒不如自己买船。” “以咱们丘陵新区的工业水平，十年内是搞不出能过内海的船的，这之前咱们只能采买。部落有了自己的海上商队，我们就可以将我们的产品更多地销往人类王国……那里可是个有几亿人口的大市场！北面的国家能打开几个突破口就够咱们吃了。” “只卖给森林精灵和圣布里奇不行吗？”阿瑟族长惊诧地道。 “不是不行，而是销售渠道太单一、太依赖外人了对我们生产方不利。”萧云道，“大家知道的，咱们草原人要站起来，要让别人不敢随意欺负，一要有钱，二要有人。人这方面咱们正努力将猫族发展成我们的同伴、扩大我们的队伍，钱这方面，更不能被人卡住脖子。” 大猫们再度点头……若说最早的时候还会有人不明白阿云为嘛拿自己辛辛苦苦生产的物资去换回看上去没啥用的金属，现在的话，连最蠢萌的阿山都不会说这话了——大家攒的皮毛消耗得差不多后，圣布里奇的香料、白棉布、糖等物资就要用钱买了；更别提二道贩子森林精灵输送进来的机械润滑油、丘陵新区无法自产的矿石、特殊金属、猫族的施法者需要的施法材料、雪精灵的铝粉……等等，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做生意这方面我不擅长，但我可以保证，五年内，我们至少可以集结几万猫族同伴。”青岩信心满满地，“咱们这两年再加把劲，多搞出几个农庄样板来，成功例子越多，就越有说服力，更能让我们的同族信服。只要他们来了，转化成‘自己人’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夏本来想开口表决心的，没想到慢了一步被青岩抢先，就很不高兴。 萧云点头赞道：“说得好，咱们就是要有这种有志者事竟成的魄力。”顿了下，又道，“我这也给你们先透个底，农庄上了正轨，你们多观察下手底下人，看看有什么人才能提拔。时机合适了，咱们也拉一支猫族部队出来，和毛毛他们的战士队伍配合训练。” 青岩并不觉得萧云这个话有啥不对，当即应下；夏神色微变；阿瑟族长则是十分直接地：“诶？猫族也要出战士？” “猫族是有魔法天赋的嘛，当然应该发挥出来。”萧云笑道，“等伊芙琳带的那批猫族施法者顺利升上二阶，咱们的猫族法师团教官就有了。” 羽的半脱产战士队伍（农忙时仍然要参加工作）在把草原东部的雪狼族部落都半强迫地带回来后扩充到了五百人，成日在部落北面的训练场训练；之前派人去跟虎族交换半人马时羽都没挪窝，只让小花带着老战士们过去。 五百人的战士队伍换成别的种族也许不值一提，全是雪狼族战士的话含金量就高了——雪狼族天生具有高同调的群体协作战斗能力，狼群规模越大、战斗力越强；这批战士若能训练到让羽满意的程度，那便是与虎族刚一下正面也不怂。 这还是目前部落建设需要较多人力、无法让更多成年雪狼人半脱产参加训练的情况下，等到气动机研究出结果、能以机械化种植减少二十六只农业生产队的人力需求，战士队伍还能再扩一扩。 萧云这么一说，本还有些心动的夏就淡定了……施法者啥的他才不想当呢。 谈完正事，大猫们便起身离去忙自己的事。萧云也不得闲，疯狂开动脑筋思考他考虑了两天的问题——要不要借这次机会跟暗精灵主母提交易条件，以粉条换灰矮人。 木木传回来的消息中，暗精灵居然拿灰矮人这种技术工人充当战场上的炮灰消耗，听得萧云是嘴角止不住的抽，心痛到无以复加——你们暗精灵是不是有病病？！ 要知道所有种族中不受发情期限制的只有人族，矮人也是繁衍困难户！ 灰矮人死一个少一个、损失一个就要等起码三十年才补得足缺口啊亲！ 但贸然开口要求交易灰矮人也不行，原因很简单——这群暗精灵又精明又一肚子坏水，被丫们发现火炎部对灰矮人有需求的话，绝壁狮子大开口！ 在这方面，暗精灵有无数恶劣前科……丫们被所有种族背地里往死里黑，不是没有原因的。 以安其罗那个女人表现出的狠辣手段，要是被她看出萧云急需灰矮人的话，搞不好连暂时驱逐雪狼族的食品店、逼萧云低头吃闷亏这种损招都用得粗来……那特嘛可就恶心了。 “还不如去地下世界偷摸拐人算了！”萧云蛋疼得直叹气。 “嗯？！”萧云虎躯一震，“等等……这也不是不行？！五百万斤粉条，足足两千五百吨，这么大的量要从咱们这的地下世界入口运到地下城，就算咱们是雪狼人也至少走十天——不，至少走半个月！” “地下世界多大、地形多复杂呢！不小心走错路跑到灰矮人村庄里面去、整村搬走啥的——不被发现就无所谓了嘛！！” 萧云两只眼睛冒出绿光，脸部肌肉抽搐、露出个极其狰狞的微笑：“粉条钱，灰矮人……小孩子才做选择！” 第193章 雪狼族的大智慧 蛇部。 四支蛇族部落在草原上落地生根约三个多月后, 余下的七支部落也搭圣布里奇的顺风船抵达了蛇部。 一下增加三千多人让蛇部小小地混乱了一阵，好在青草已经在蛇部建立起适合蛇族的管理制度、很快便将新增人手组织起来投入生产工作, 让蛇部迅速平稳下来。 猫族农庄大丰收时，蛇部同样沉浸于欢乐的海洋中。 相对农庄，蛇部获得的待遇要高一些，先后开荒出的十个农场, 亩产高破六千斤、最低也有三千多斤的红薯除去作为援助贷款利息的三成偿还给火炎部外，其余都归他们所有；将近两亿斤、九万多吨的红薯，零头留下自用, 以一吨六百个铜币的价格卖给火炎部，红薯方面的收益便达到了一万枚金币！ 要知道去年一年火炎部的收入除去开支剩下来的也才三万多枚金币……当然, 这也有火炎部去年开支太大的关系。 运河上船来船往搬了十来天终于将货搬完，青草便豪爽地提着重达二十六斤的金币给来蛇部的长老、生产队管理们交付。 蛇部中央, 仿火炎部的会议室, 青草笑呵呵地打开箱子，十克重的金币密集地堆在箱子里, 金灿灿的光辉差点儿晃瞎蛇蛇们本来就不太好的眼睛：“一万三千枚金币都在这啦~森林精灵的工艺，金子纯度高、铸造精美，你们看，上面的花纹森林精灵都做得很好看！” 十三名蛇族长老神色各异, 有的发自内心欢喜、喜笑颜开，有的一脸震撼，有的眼珠子乱窜。 对比长老们的复杂，生产队的管理们就要简单得多, 一个个眉开眼笑、满满的成就感…… 哈里斯尤其高兴，经历了大半年的工作打磨、让他整个蛇气质变得开朗了很多，听到青草报出的数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本以为能勉强站住脚跟、混个温饱就不错的第一年，没想到还能赚到这么多！ 他们的故乡没有被兽皇占去前，每年能淘出几千金币就算是运气顶天了；被流放到人类王国的日子里，即使是哈里斯这种顶尖的行者一年能赚百来个金币就不错。 “咱们火炎部和蛇部签订的契约里面说好的，前面三年以收成的三成偿还利息就行，其余收成由你们自己支配，毕竟是换了新地方生活嘛，你们肯定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以后日子好过了，稳定了，再慢慢还本金。”青草笑呵呵地将箱子往前一推，“交给你了古斯塔，你们的钱。” 萧云把蛇族拉来草原上落脚是打算把蛇族发展成自己人，可没打算让他们自个儿野蛮生长。青草过来组织生产期间顺带参考火炎部的决策模式给蛇部搭了个管理会议出来，能不能和火炎部的决策层那样纯净且不说，至少在场的十三个长老谁有私心也没法子肆意发挥。 火炎部的管理会议由萧云主持，蛇部这边的主持者因大长老格雷戈威信大跌的关系，着落在了声望最高的蟒族长老古斯塔身上。古斯塔双手扶住金币箱，手腕有些微的颤抖……他这双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多钱。 “这是……我们蛇部今年来，所有族人一起努力工作，一起挥洒汗水，才辛苦赚到的收入。”古斯塔咽了口唾沫，极力镇定地，“这是属于所有族人的钱，也必须花到所有族人身上。马上就要到冬天了，我们应该为族人准备越冬物资，这些钱正好拿来用。” 古斯塔话音刚落，一名长老便急促出声：“你什么意思，古斯塔，怎么花钱难道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吗？” “对，既然是部落的钱，凭什么由你来掌管？”又一名长老附和道，“古斯塔，你可别想以这种蹩脚借口把部族的钱占去。” 这两名长老起了头，出声质疑的长老便相继出现。雪狼族给古斯塔撑腰让他来主持管理会议这事儿长老们没有办法，但既然青草都说了蛇部的收益蛇部自行支配，长老们就不可能容忍古斯塔搞一言堂了。 青草不吱声，管理们的脸色变了变，哈里斯暗自握了下拳头。 “够了！”向来不在管理会议上开口的大长老格雷戈沉声喝道，“我们所有人，来到草原上时携带的衣物有超过两件吗？现在只是秋天，草原上的夜晚就如同人类王国的冬天那样寒冷，所有的族人都需要御寒的衣物、毛毯，我们需要柴火黑石，还需要自己出钱买冬天的粮食——都已经自己赚到钱了，难道还要继续向雪狼族借？毛巾，牙刷，洗浴的肥皂，这里有谁不用？古斯塔提议用部族的钱为部族购买物资，哪里错了！” “格雷戈，注意你的语气！”最先开口反对的长老面色又青又白，恼怒地呵斥。 格雷戈没有理他，看向人数更多的生产队管理层们，放缓语调：“管理会议，所有人都有平等发言权。古斯塔长老的提议既然有争议，便举手表决，赞同的人举手。”言罢，立即将手举了起来。 十支农业生产队、一支蚯蚓养殖小组、再加上负责部落日常事务的工作队，管理加一块好几十个，比长老数量多得多；都是蛇族、互相知根知底，长老们的私心管理们看得门儿清，反正蛇部里谁负责管事只看能力、不看是不是与某某长老亲近，格雷戈长老带了头，一整片胳膊便齐刷刷地举了起来。 古斯塔长老轻吐口气，格雷戈长老看向那些反对的人，无声冷笑了下。 青草等蛇族意见统一，这才开口哈哈笑道：“蛇部赚的钱蛇部怎么花我们管不着，但我们两家是签了援助合同的，火炎部有义务帮助蛇部建立清晰明确的统计账本、做好年终总结、开支预算，每笔支出都要记账的，这对蛇部的发展有好处。我们阿云说了，花钱也是要讲究技术含量的。” 原先跳出来反对的那几个长老看向青草的眼神儿就不太对…… “说得也是。”古斯塔也算是了解雪狼族的风格了，笑道，“那我们现在就来商量怎么花钱吧。” “先要购买足量的黑石（煤）。”哈里斯首先道，“现在天气已经开始变凉，再冷一点儿屋子里还不生火的话族人们就得陷入沉睡了。” “黑石肯定是要买的。”古斯塔长老点头道。 “青草，我们是否可以跟火炎部买一些太阳布呢？”有人问道。 “当然可以。”青草笑道，“太阳布做外层、内层用白棉布，中间夹一层长毛羊的羊绒，很暖和的呢。这些火炎部都有。” “皮革也需要一些，做鞋子用。冬天我们偶尔也是要出屋子走动下的。” “让战士们抓紧时间去打点猎回来不久有皮了吗，用不着买。” “也行……对了，毛毯，这个很重要，没有毛毯盖着脚的话实在太冷了。” “多买点儿兔肉吧，兔肉比猪肉便宜。” “猪肉还是需要的，族人们辛苦一年，冬天里总不能让他们连吃都吃不好吧？” “还有那个魔法矿粉（铝粉）织的毯子，非常保暖，是不是应该为年纪小的幼崽们准备一些？” 蛇部的管理们纷纷出声商议、列出采购种类，青草将蛇部所需物资种类写到纸上，笑呵呵地将做算数题的树皮纸发给大伙儿：“确定了采购种类的物资，接下来就是算出准确数字了。哪一项物资需要具体多少数量、能不能满足蛇部所需、又不产生浪费，所有的支出加起来是多少，会不会超过预算，咱们来先把账算清楚。” 大伙儿的脸色立即变得刷白刷白…… “这个账是一定要算的哦，我们之前学过的嘛，管理学要义里面计划收支是很重要的部分。明年咱们要开展农庄机械购买计划、扩建建筑计划、田地开垦计划、农作物增产计划，这些都是要花钱的，咱们得留出相应资金，余下的才能动用。”青草正色道，“每一个铜币都要花到刀口上，这才能体现出咱们这个管理会议对蛇部负责，坐在这里的人都肩负着蛇部族人的信任，不可以辜负大家的！” 话都说到这地步，再倔强的人也不可能出声反对，大伙儿纷纷伸手去接树皮纸…… “可不要算错太多啊。”青草笑呵呵地补了一句，“上个月咱们算食堂采购预算的时候就错了一堆账，好辛苦才修正过来。这回算是可是一冬天的开支预算呢，出问题就麻烦了。” 管理们苦大仇深地在树皮纸上开始列算式，而长老中，有那么几个再次萌生退意——雪狼族监督下，这个蛇部的“官”是真的不好当！ 好处没机会捞，活儿照样要干，还要时常与折磨人的算数为伍！ 青草笑呵呵地看着埋头苦思的众人，神色就很淡定。 权力必须与责任挂钩，而管理部族的责任，必然从为部族当好家、算好账开始——小到工程项目、大到部落城市乃至国家管理问题实际上就是各种细化的数学问题，资源分配、财政预算、工程工作计划就是一道道从浅入深精确细化的数学题；要当管理层，年纪大带不动工作队生产队、甚至是减少工作量都不要紧，至少要把算账本事掌握好~！ 连部落里过冬要采买多少白棉布都算不清楚，那青草就得在考勤表上记上一笔……想搞事的时候咱们就可以把旧账算一算，你个连给部族当好家的本事都没有的人，到底有啥脸皮指手画脚？ 这一通“预算会议”搞了半下午，到了晚上，管理们终于可以走出会议室时，大多数人的脚步都有点儿虚浮…… 古斯塔目送那些或狡诈、或阴险的长老们深一脚浅一脚各自回屋，转脸看青草，真诚地：“多谢了，青草。” “嗯？谢我什么？”青草大喇喇地道，“大家伙儿休息一天体力恢复差不多了吧，咱们明天就继续堆肥工作，明年开春了好用。” 古斯塔不由失笑。 拿到火炎部结算的统购款，古斯塔在兴奋过后心便提了起来。 大长老格雷戈失去威信、难以服众，而他虽在普通族人中有一定的声望，长老们却不见得能服他……之前要不是一直有高强度的工作压着，没准儿为了蛇部里谁说话算话就已经吵过无数轮了。 这么大笔钱交到他手中，古斯塔完全不敢保证自己能把钱保住，这才急于建议把钱花出去——金灿灿的金币面前，又有几个人能不动心呢？ 管理会还没焐热的金币交付大半于雪狼族采买，一船船的物资运到了蛇部家门口、一箱箱一袋袋地搬进蛇部仓库、发到蛇族族人手中，整个部落的气氛又回到了秋收时的热火朝天。 大长老格雷戈默默地参与搬运，腰有点儿受不了才坐到台阶上休息，看着部落里为新衣服、新鞋、糖块零食等欢呼的幼崽们，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来。 “格雷戈长老，来杯热水冲的罐头甜水吧。”哈里斯端着两个杯子走过来，递了一杯给格雷戈长老，也在台阶上坐下，与格雷戈一块儿并肩看着广场上为争糖块吵吵闹闹的幼崽们。 “一转眼，今年就快要过去了。”哈里斯挂着放松的笑容，语气颇为轻快地，“去年这个时候还迷茫着不知道未来在哪儿，忧虑着族人们会不会被埃利奥特宫的人族驱赶……没一年的功夫，我们却成了能在短短几天内花去好几千金币的大富豪，人族那些贵族也没有这么大手大脚吧。” 格雷戈长老小口喝着热乎乎的甜水，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听南风说隔壁的味精厂要锁门了，那些人族工人将要回瓦伦丁过冬。他们这一年来总有人溜过来偷看我们，被我们发现了又呀呀大叫，真是……”哈里斯说得自己都忍不住笑，“不用在他们的地头上讨生活的话，人族其实也挺有趣的。” “哈里斯。”格雷戈长老忽然开口。 “嗯？” 格雷戈长老嘴唇蠕动了下，将头别过去，闷声道：“我……为我曾经的刻薄道歉。我这样过时的老头子确实是没有资格带领蛇族了，未来……是属于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的。” 哈里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格雷戈长老说的是什么，不由得笑道：“哪儿的话呢，格雷戈长老，没有你和古斯塔长老他们一块儿庇佑我们这些年轻人，蛇部才真叫没有未来呢。” 格雷戈长老浅浅地笑了下，遂又隐去。 他之前对于雪狼族的邀请确实只是一种迫不得已的将就情绪……不过是被流放的落魄种族抱团取暖罢了，并不认为能得到雪狼族多少帮助。 直到在雪狼族的帮扶下平稳渡过这一年，格雷戈才渐渐看出雪狼族的大智慧——那个总是笑得极其爽朗、看似没心没肺的雪狼人青草，事实上一直以她的手段将蛇族内部的权力争夺消弭于无形。 格雷戈到底是站的位置比较高，他看得非常清楚，若不是青草这个雪狼人的话，他这个大长老失去权威性、中间又分散居住许多年、互相间早就没多少面子情的蛇族，这么仓促地捏合起来过日子，早就不知道翻了多少次天了。 格雷戈长老倒也没看错，青草脑子没有大河那么聪明，但也好歹跟着萧云耳渲目染了这么些年，哪还不晓得一个集体保证稳定的本质——定时投喂、手脚不闲、一定的精神食粮，只要满足这三项，基本上就出不了事！ 哪怕是真有人脑后长反骨、贪心不足，只要没人跟风响应，一样掀不起啥浪花来！ 嗯，虽然很朴素，但这确实是个颠扑不破的硬道理。地球上，从黑帮头子到国贼、到街头政治家，成事的前提都得是有人挑头，再来那么一批吃太饱却闲的捧场、大堆吃不饱还累的人跟风拥护冲锋陷阵……这里面缺了任意一环，事儿都办不成。（冲茅于轼吐口水：呸呸呸！） 身为雪狼族的青草管不了蛇族长老中谁一肚子坏水，但她可以消灭“吃不饱还累、吃太饱却闲”这两类人的存在~ 视线投向远处、广场另一边拿着个本子与古斯塔一块儿点算物资的雪狼人青草，格雷戈长老吹吹杯子中冒出的热气，轻抿了口甜水。 “哈里斯，你们这些战士抗寒能力比普通族人强得多，现在天气冷了不用耕种，雪狼族若有什么事儿需要人手的话，你们也去帮忙吧。”格雷戈长老缓缓地道。 哈里斯：“诶？” 几天后，哈里斯等行者、战士们便出现在了味精厂工人回国的船上，与艾萨克他们一块儿送工人回去，顺便运送几船猪肉、兔肉到瓦伦丁售卖…… 草根族长很欢迎蛇族主动来帮忙，给蛇族们安排好舱房后好奇地：“天气这么冷你们也愿意出来啊，之前还觉得你们不方便，才没有叫你们。” 哈里斯：“呃……” 草根族长笑呵呵地：“阿云让我们自己去学习着接触别人做生意，我这边正头痛，有你们来我心里稳多了。” 哈里斯忙道：“只要是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哈哈哈不用这么正式辣！”草根族长大巴掌糊到哈里斯背上，把体型纤瘦的哈里斯拍了个趔趄…… 火炎部西北部，地下世界入口。 这处的入口本来不大，雪狼族把食品店开到地下城后为了输送食材方便，便将原本只有房门大小的洞口拓宽到四头雪狼人变成狼都能并排走进去的程度…… 合计三百多个雪狼人变成狼、驮着巨量的粉丝从这处入口进入地下世界。 在狭长逼仄的斜面向下通道里走了一天左右，眼前的空间廓然开朗，大大小小的环形洞窟一个套着一个，最矮的地方洞顶仅有三米多高、最高地方足有十几米；幽暗的环境、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声，以及耳畔听到的隐隐约约若有如无的怪异嘶吼声，换成胆小的人走入其中，哪怕前后左右都是自己人，搞不好也得吓出问题来。 大部队沿着当初深渊之镰·安其罗拜访雪狼族时走过的通道缓缓前行，萧云则在深入地下世界后带着速度型的阿山舅舅、刚正面的羽、感知高的雪豹迷迭香、以及领路的地精巴隆中间拐了个弯、转向巴隆的部族曾经生活过的区域。 “当初管理我们部族的是住在附近的灰矮人村庄中的暗精灵监察。”时隔多年再度回到地下世界，地精巴隆依然有点儿神经紧绷、不住左右张望，显然，在地下世界生活的日子让这个小家伙心理阴影很大，“我们没有去过那个灰矮人村庄……但我记得那些暗精灵监察每次都从同一个方向过来。” “那时候你们是怎么下定决心逃跑的？”萧云道。 “暗精灵监察原本是每十天来一次，收走我们采出来的宝石矿。”巴隆坐在阿山背上、手抓着绑粉条的皮带，吞了口口水，“后来，暗精灵连续一个月没有来……部落里的长老们就认为应该是灰矮人村庄出了事，暗精灵顾不上我们了，便决定逃走。” “你们没有找去灰矮人村庄看看情况吗？”阿山好奇地。 巴隆尴尬地笑。 没驮粉条、甩着胳膊走在最后面的迷迭香道：“笨啊，他们当然不敢去啊，这还用问。” 萧云驻足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迷迭香。 “……”迷迭香憋屈地，“阿山，我没有说你笨。” 萧云这才放过他：“我们先去那个灰矮人村庄看看是什么情况，有灰矮人，咱们就带走。有灰矮人还有暗精灵，咱们就说我们是送粉条的，走到半道和大部队失散了。啥都没有，就自认倒霉。” “阿云，我们只来这么几个人会不会不太够？”羽有点担心，主要是担心萧云的安全……阿山和迷迭香自保是没问题的，阿云还是幼崽呢。 “放心吧，咱们又不打算和暗精灵动手。打打杀杀多伤感情，正经的生意人怎么会做这种事。”萧云正气凛然地，“咱们只不过是来挖点子暗精灵的墙角，挖墙脚这种事，和打打杀杀怎么能归一块儿算呢！” 羽&迷迭香&巴隆：“……” 阿山吐着舌头想了半天，回头看迷迭香：“你刚才为啥说我笨？” “……”迷迭香嘴角疯狂抽搐。 第194章 反派阿云 之前萧云一直搞不太懂, 地下世界按理说空气不流通应该比较沉闷压抑、怎么容得下那么多地底种族生存，真来了才发现，他果然是对这个奇幻的世界缺乏了解…… “……这就是你们之前住的地方？” 站在一个犹如小山谷、但头顶看不到日月星空的、或许应该说是大坑洞、大凹陷的溶洞前, 萧云略带惊叹地道。 这个在他看来足够惊人的溶洞，大小目测起码有两个足球场, 怪石丛生、钟乳石林立, 石林、洞壁上呈块状密布着散发微光的苔藓类植物，中心处较平摊的地表上野蛮生长着丛丛的菌菇作物。 与他们来的方向呈六十度角的方位上，石壁还留有开凿过的痕迹, 对面，则是幽深黑暗、看不到尽头的通道。 巴隆从阿山背上爬下来, 摇摇晃晃地走到队伍前方, 看着曾经的故乡, 一脸感慨：“嗯, 我的祖先们就在这里住了很多年。”抬手指向钟乳石表面趴着的苔藓，“那是光苔, 地底种族最后的救急粮食, 菌菇不够吃时舔一舔至少能够把命保住……我们地精一族很难得能占有这种光苔比较密集的地方，还以为这里会被其它种族占去呢, 大概是离地下世界出口太近了, 才没有人愿意来吧。” 萧云走到一片光苔前, 好奇地睁大眼睛观察……忽然发现哪里不对，抽了抽鼻子，萧云瞪向光苔的眼神儿更惊奇了：这东西居然是“活”的！ 不对, 应该说这一片散发着微光的光苔似乎是某种极其具有生命力的植物，凑近后能感觉到它们仿佛正有力地“呼吸”、制造出轻微的、让人嗅了后便感觉精神一振的清风。 地表世界的氧气由植物和海洋藻类提供，地下世界的氧气是这种特殊苔藓提供的？ 下意识地，萧云伸出舌头舔了舔……光苔表层似乎有一层类似花粉、但颗粒较大的物质被他舔了下来。 “呸呸呸！怎么这么苦？！”萧云伸长舌头连吐口水。 “所以才说是最后的救急粮啊，不到万一我们地精也不会去吃的。”巴隆不好意思地。 “真的很苦？”阿山好奇地走上来，也伸出舌头舔了舔，“哇，好苦！比我以前不小心喝到的树汁还苦，大家不要舔到！” 萧云&羽&迷迭香呆呆地看着他。 参观了下地精们的旧居，一行人继续往深处走。 通道依然是一重套一重的石窟，某些地段同样生长着大片的光苔，提供微弱光线的同时让该处路段空气尤其清新，引来不少虫子、蜥蜴之类的小生物。 “快到地下河了。”重新爬回阿山背上的巴隆语带怀念地，“地下河那边就是灰矮人的活动范围，我们以前没有过去过……灰矮人不愿意我们地精去抓地下河的银鱼，每次看见我们靠近地下河就会将我们赶走。” 虽然表现得不明显，巴隆这次旧地重游吧，在紧张之余确实有那么点儿衣锦还乡的情绪在……以前就为点地下河里细巴巴的银鱼灰矮人就防他们跟防贼一样，现在巴隆才看不上那些没有几两肉的玩意儿呢！ 身为采石场负责人之一、工作年份又比较长的巴隆，薪水和阿山是同一档次地！ 天然形成的石窟通道并不平整，有些地方对于巴隆来说需要攀爬半天才能过得去，狼形态的几人就无所谓了，轻轻松松跳过。 走没多会，远处便传来叮咚水声。 迷迭香忽然“咦”了一声，小跑几步上来跟萧云并列：“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 “好像是有点儿生人的味道。”走最前面的阿山轻快跳过一处断裂的天然石桥，抽抽鼻子，“地下世界的气味太杂乱了，好多没有嗅过的气味。” 羽也道：“嗯，刚才就隐约闻到过，太淡了。” 萧云：“……”尼玛他难道是假的雪狼人，怎么他就闻不出…… “有人。”阿山忽道，加快脚步朝前轻跑，两吨多的粉丝绑在他背上完全没影响到他的活动。 “迷迭香来我背上。”萧云轻喊了一声，撒开腿追上……他作为幼崽只驮了一吨，负重比阿山和羽小得多。 三头雪狼人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冲过大端通道、抵达横跨通道的地下河前……然后便呆住了。 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正在取水的地下世界居民也呆住了。 地下河两侧的岩壁、河中凸出水面的石块、顶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都密布着大量的光苔，惨白的轻柔光线下，拿着水囊、陶罐、掏空树根取水的本地居民那灰白色的皮肤尤其瘆人…… 这五、六个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的灰矮人胳膊腿都细瘦得跟麻杆一样，脏兮兮的脸上身上完全看不到脂肪层，打头那个腰间缠着烂布片、胸口挂着两个“皮袋”的灰矮人更是让人瞬间穿越到那些黑白色的民国老照片里。 “……感情咱们遇到巴鲁时他们还是灰矮人里混得特别不错、都奔小康了的？”萧云眼皮直跳，“哦对，巴鲁他们跟霍尔部落做交易，牛头人肯定不能让他们活得跟乞丐一样……” 再想想刚到火炎部的时候，雪狼人们除了能吃得饱一点，要论形象奔放程度其实和这些灰矮人也相差不大……萧云就淡定了。 双方对视数秒，不等萧云上前搭话，灰矮人们便惊叫着丢下取水工具、甩开小短腿往黑暗中狂奔而去。 “追！”萧云立即毫不犹豫地。 羽跑上前越过阿山、打头跳过十几米宽的河面，迅速撵了上去。 阿山退后半步、发力跳过河面，身法灵巧地跟上。 萧云就跳不过去了，踩着河中的石块慢慢走…… 坐在萧云背上的迷迭香：“……” 这一追，便追了好几分钟……主要灰矮人住的这片地区地形地势比地精们住的地方复杂了挺多，杂七杂八的全是岔路，空气中又到处是灰矮人留下的气息，嗅觉不顶用，得靠听觉辨别灰矮人逃窜的方向…… 这些灰矮人似乎也不敢把“追兵”带到家里去，一直在复杂的通道里转圈，硬是拼命跑了好一会儿才被三头大狼堵在死胡同里。 将整个通道口堵死的三头大狼步步逼近，灰矮人们挤成一团瑟瑟发抖，脏兮兮的脸上全是绝望…… 然后，大狼便停下了脚步，其中一头趴地俯身，一名坐在茂密狼毛间的地精抓着比他胳膊还长的狼毛麻溜地爬了下来。 灰矮人们：“？？” “你们好！”巴隆站在数米外挥手，“不要怕，我是之前住在你们隔壁的地精。” 胸口挂着俩“皮袋”、将其他灰矮人护在身后的老灰矮人疑惑地打量了一通穿着小巧精致太阳布套装的巴隆，露出了“你骗鬼呢”的表情…… 巴隆也不解释，想要和地下世界居民打交道有着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他解下自己背着的羊皮背包，麻利地打开封口，掏出一个冷吃兔罐头，用金属爪子撬开封泥，将内容物倒到盖子上，托起比他手掌大少许的盖子走到灰矮人面前，放下，笑呵呵地：“吃吧，这是礼物。” 老灰矮人咽了口唾沫，盯着巴隆看了好几秒才颤巍巍地伸出手、捏起一块兔肉放进嘴中。 火炎部生产的原版冷吃兔可是远销西大陆、南大陆的紧俏商品，只吃了一块老灰矮人便双眼发亮，忙不迭拿起盖子，将盖子上的兔肉分给自己的同族…… 巴隆倒转回来抱起冷吃兔罐头，整罐抱过去，等老灰矮人分完了又给她盖子上添加，吃完了又加；等这几个灰矮人将四斤装的冷吃兔罐头全部摆平，巴隆已经跟这些灰矮人打成一片、坐到他们中间聊天了。 “我叫巴隆，我们部族原本住在地下河的那一边，大概十几年前搬走、搬去了地表世界。”巴隆笑呵呵地，“那个时候我还小，只记得暗精灵监察忽然不来了……很奇怪呢，暗精灵不管我们这些边缘种族了吗？” “不是不管，是因为矮人王国打到地下世界来了。”老灰矮人舔着手指头道，“住在我们村里的暗精灵监察召回了地下城，过了半年多才又返回来。” 安静呆在不远处的萧云跟羽对了下视线。 “暗精灵又来了啊，现在还在你们村子里？”巴隆不自在地抖了抖。 老灰矮人点头：“他们的监察不住在我们村子里了，隔一两个月来拉一趟矿石。” 巴隆松了口气，继续打探：“上一次来拉矿石是多久前了？” 老灰矮人想了想：“应该有十多天了吧。” 巴隆立马回头看萧云。 萧云冲他眨巴下眼睛。 巴隆心领神会，控制住激动的情绪、热切地对老灰矮人道：“你们要不要到我们那儿去生活，我们地精在地上世界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和我们一起的也有灰矮人部落，他们的族长叫巴鲁。” “巴鲁？没有听说过。”老灰矮人摇头，迟疑了下，又道，“从这边的出口出去不是诅咒之地吗，据说那儿的虎族王帐抓了很多我们的族人……” “虎族不在诅咒之地了，他们正在地下城和矮人王国打仗呢。”巴隆自信满满地，“我们住的地方很安全，是在诅咒之地最偏僻的地方。我们有很多粮食，只要参加工作，好好干活，每天都能吃饱、吃好，还有暖和的衣服能穿，温暖的屋子可以住……” 几名灰矮人听得向往不已，渐渐把巴隆围了起来，还有人把手往身上用力擦了几下、好奇羡慕地来摸巴隆穿着的衣服…… “来和我们一起过日子吧！”巴隆热情地。 “来！”老灰矮人用力拍大腿，眼睛发亮。 地精都能站得住脚、穿得华丽整洁、随手拿食物当礼物送人的地方，灰矮人当然也能住得好哇~！ 巴隆高兴地回头看萧云，萧云抖了抖脑袋，迷迭香便默默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这位是和我们一起生活的猫族战士，叫迷迭香。”巴隆站起来给灰矮人们介绍，“和我们一块儿的还有半人马、人族等等，我们所有人都一块儿生活、每天干活，生产商品卖给人族和森林精灵……森林精灵比暗精灵好多了，不会想着抓我们去当奴隶，公平地和我们做交易，还会保护我们……” 老灰矮人领着一行人前往她们的村子，路上巴隆小嘴不停地吧的吧…… 地精是相当不错的招牌，半人马能来投奔、蛇族肯来依附，与火炎部善待地精有很大关系——毕竟在别的地方，地精这种弱小肮脏形象不佳的种族就算当奴隶也是最廉价的奴隶，火炎部连地精的劳动力都看得上、给予公平对待，自然能给别的种族很大的信心。 至于为嘛让迷迭香出面而不出雪狼人自己出面，则是因为在不足够了解的情况下，雪狼族确实不如猫族看上去可亲……一群块头最小也是重量级摔跤手这个水平的肌肉兄贵，能让人安心才叫怪了。 灰矮人村庄是个比地精的山洞更大的溶洞，除了地表外的岩壁都长满了光苔；灰矮人在出入的几个通道口都特意种植了许多地底藤蔓遮挡光线，要没人带路的话，从这周围路过的人压根不会知道这地方还藏了一大群人。 巴隆和迷迭香从羽驮着的巨大皮袋中掏出十几罐冷吃兔、百多斤粉条送给灰矮人们当礼物，吧的吧介绍一通丘陵新区灰矮人们自由自在生活的场景，吹得灰矮人们心驰神往、头晕目眩，当即追问什么时候能跟巴隆走。 巴隆满面红光地指出明路：这个村子离地下世界出口也就两三天的路程，灰矮人们收拾好东西赶在暗精灵监察来前转移出去、出了出口往西南方向走个十来里路就能看见丘陵新区；那儿住着四十多个灰矮人，其中一个叫巴鲁的灰矮人会安置好他们这些同族。 这样的回答无疑让灰矮人们信心大增，还有什么是比同族更可信的呢？等不及要赶路的巴隆等人离开便忙不迭收拾家当…… 三名雪狼人全程装成“载具”、安静如鸡坐看巴隆表演…… 离开这个灰矮人村落，阿山裂开嘴笑道：“很容易嘛，早知道这么简单不如早点来，巴鲁莎莉他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萧云点点头，又摇头：“这里靠近地下世界出口，暗精灵监察管得没有之前严格，这个灰矮人村庄应该是很早就有逃离的打算了。只是对外面的世界比较畏惧、又听过虎族抓捕灰矮人的消息，这才一直下不定决心。我们的到来只是给他们加了把柴，换成别的地方，估计就没这么容易说服。” “阿云说得没错。”巴隆点头道，“他们本来就有逃离的打算才比较容易说服，那个老灰矮人一开始还主动向我打探虎族的事儿呢。” 萧云嘿嘿一笑：“不过也不要紧，我观察了下，灰矮人似乎喜欢住在比较封闭的地方，还住得挺集中。咱们归队了多带上几个人，下个村子好说服还罢，不好说服，咱们把通道口一堵，不想走也得走。” 羽&巴隆&迷迭香：“……” 迷迭香瞪着死鱼眼：“阿云……有时候我怎么觉得你才更像是故事里的反派呢？” “你懂什么，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只要有用就是合理的办法。”萧云无所谓地，“巴隆出面忽悠那帮灰矮人，不也不明说咱们部落里还有雪狼族、龙族？把人弄回去就算是成功，用不着在意细节。” 赶了一会儿路，阿山忽然转头，严肃地瞪向坐萧云背上的雪豹：“迷迭香，你刚才是不是在骂阿云？” 迷迭香&萧云&羽&巴隆：“……” 两天后，运输粉条的大队伍发现了灰矮人活动的痕迹，萧云立即抽出二十余名战士一路摸过去、找到了大半天终于发现新的灰矮人村落。 将村落附近的几条通道口仔细搜索一遍、确认暗精灵留下的气味极淡，这才派出巴隆和迷迭香上门拜访。 没多会，巴隆和迷迭香被灰矮人客客气气地送了出来…… 雪狼族战士们当即堵住通道口、迅速攻入人家的村子控制住灰矮人们…… 喂了一顿粉条，分出十名战士押着这个村落里的两百多号灰矮人回程…… 一群巨型白狼狼视眈眈下，灰矮人们连哭都不敢哭得很大声…… “仔细点，所有我们走过的地方都要用软泥怪擦一遍，不要留下气味。”萧云用手抓着附近水沟里抓出来的臭烘烘的软泥怪、使劲儿往地上蹭，“有狼毛的地方拿火把烤过再拿软泥怪擦，别留下证据了！” “好勒！”雪狼族们毫不怀疑、努力忙活。 “迷迭香，去把矮人村庄里我们弄坏的帐篷木屋再破坏一遍，有抓痕的地方使劲儿抓抓！”萧云又吩咐。 “……”迷迭香变成雪豹，瞪着死鱼眼帮忙毁灭证据。 把“罪证”消除掉、萧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这才带人归队，继续在周围徘徊搜索、寻找下一个灰矮人部落…… 这一带位于精灵之森下方，矿脉虽然不如地下城周围那么丰富，但也相对密集；没一天的功夫萧云便又发现了灰矮人活动过的痕迹，立马点出人手，甩着舌头欢快地找过去。 仔细搜索暗精灵留下的气味，堵住通道，交涉失败后蛮力进攻、破坏人家的村庄、砸坏人家的高炉，押着敢怒不敢言的灰矮人回程，再毁灭作案证据……整套流程下来无比娴熟。 整个豹都不好了的迷迭香：“我真的觉得你是个反派，我还帮着你破坏证据……” 萧云眼一瞪：“哪那么多废话，赶紧干活！” 内海，借着北风风力飘向南大陆的船队上。 冒险者协会运输部的船员紧张地跑来找草根族长，将一头雾水的草根族长和正跟她聊天的蛇族行者哈里斯带到最下层的货舱。 一直顶到货舱顶部的货物留出的狭窄夹道中，一头……大约有成年阿拉斯加那么大的雪白小狼正趴在中间、抱着个被咬开盖子的冷吃兔罐头呼呼大睡。 朝向外面的小狼屁股下，垫着一些抓咬成残片、辨认不出原型的残破布料、碎木屑，以及疑似枕头填充物的芦苇絮、羊毛等物。 草根族长&哈里斯：“……” 运输部的船员窘迫地：“开船前我们检查过货仓的，并没有发现……呃……这只白狼。”咽了口口水，“普通的狼应该不可能混进精灵港口，所以我想……这到底是不是雪狼族？” 草根族长看向哈里斯，哈里斯一脸木然地：“……我们还以为青草把如花带回火炎部了。” 草根族长嘴角抽了抽，侧身挤进去，揪住小白狼的尾巴把她拎了出来。 “嗷嗷——”小如花被扯醒，四只爪爪空刨了几下，抬起脑壳对上草根族长严肃的脸，狼脸上便是一滞。 “呜……草、草草。”如花才两岁，还不能变人，说话也只能吐单字，狼脸上硬是挤出个讨好的笑容。 听到这头白狼发出人声，运输部的船员默默擦了把汗……还好他对兽人族比较了解，不然真把这头白狼抓起来麻烦就大了。 草根族长倒提着如花，沉思了两秒，递给哈里斯。 哈里斯伸手把小白狼抱住，如花立马将爪爪搭到哈里斯脖子上，讨好地：“哈、里。” “……青草的崽子就交给你了。”草根族长没有感情地。 哈里斯：“呃……”转头看船员，“有铁笼子吗？” 船员：“？？” 如花挣扎：“我、不、撕、家！” “是应该关起来，撕坏东西要赔钱的。”草根族长也看向船员，“船上有笼子吧？” 船员：“……” 正在蛇部主持冬季预算大会、冬季学习计划的青草并木有发现自己的崽子已经漂洋过海、试图奔向自由的远方…… 天空飘起了雪花，蛇部的室外工作都停下了，大部分族人都窝在屋子里猫冬、艰难痛苦地学习算数识字；学习表现特别优秀的，才能被安排进大棚农业组，偶尔到大棚里干干农活、放松放松…… 青草看看时间差不多，起身出门到运河边冲上游张望。冬季水位降低、航速下降，到河面冰封、能用冰面雪橇前蛇部与火炎部的来往频率明显降低。 等了会儿，青草才看见顺着降低至少一半的水位飘下来的运河船。 “这么等不及了啊？”阿栗族长跳下船，意外地看向青草。 “你再不来，我就要去部落里催了。”青草苦笑道。 第195章 萌就要被吸 阿月的工程二队帮助蛇部盖的第一批集体宿舍共有一百间。 为省墙体用料，盖的是两排房子肩并肩背靠背的制式（参考我国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平房）, 包工包料的算下来一间房子是十个金币——毕竟墙体要厚、墙身烟道要打通（蛇族怕冷）, 下水设施啥的也要配套上，再加上钢筋水泥预制梁、预制水泥板（其实是工地上现场预制……）之类的大件，再便宜点儿工程队就得吃亏。 仓库盖了十间, 大棚二十间。前者还罢, 有足够密封性就行, 后者的造价就高了——钢筋混凝土构造柱和同样用到钢筋的圈梁还罢, 铺顶的钢架、加厚金属丝平板玻璃可都是烧钱的玩意儿……工程队再厚道，一间大棚三十个金币也少不下来。 再算上铺广场、修路、食堂浴室等公共设施, 农场器械、种子肥料、以及这大半年来陆续提供的生活物资消耗，蛇部合共欠了火炎部两万多枚金币——当然, 这笔钱并不用急着还。前三年还点利息就成，后面再以五、六年的功夫分批慢慢还，以不影响蛇部发展为前提。 若说之前蛇族还会对这笔负债提心吊胆的话，头年的收益落袋就能给他们很大信心……过了前三年，之后每年还个几千金币、至多四到五年就能把负债消除, 压根谈不上压力。 于是几乎所有的长老都把视线集中到了这头年的收益上面…… 十个农场卖农产品总收入一万三千金币，三千六百多个金币用来采购生活物资，如黑石、食堂所需食材、衣物、毛毯毛巾肥皂等物品，让全体族人过一个物资充裕的冬天。 余下的钱, 古斯塔长老与生产队管理们商量过后决定留出六千金币、用于明年开春时购买农用机械，如三角梨、播种机、苜蓿大豆收割机、收红薯机等——工欲利其事必先善其器，农用机械对农业生产的辅助性、重要性再没有比管理们更清楚的了, 目前十个农场共用的是火炎部赊来的两套农机，紧巴巴地凑合着倒不是不够用，但蛇部必然是有扩大生产规模的野心的，当然要把钱花到这方面。 据理力争地留下这六千金币后，剩下的三千多枚金币就麻烦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活儿没干几年，就先眼馋起我们火炎部的福利模式了啊？” 火炎部员工宿舍中，听青草絮絮叨叨讲了半天，阿栗族长就明白过来了，挤挤眼睛呵呵道：“他们就打着这种大家的钱大家花的招牌，逼着把钱分下去，是这么回事吧？” “是啊！”青草蛋疼地，“我告诉过他们，我们火炎部前几年条件未成熟前都是把所有部门赚到的钱集中到一起来办事的。没错，去除掉生活所需生产所需，剩下的确实是集体创造的剩余价值，应当回馈于集体，可回馈集体的方式也不是这么搞的啊！” “错了，错了。”阿栗族长摇手指，“他们要求的不是分钱，而是在逐步试探古斯塔的底线、乃至是破坏古斯塔这个蛇部管理会议主持人的资源分配权。咱们都能认同的‘集中资源发展集体’，在他们看来就是古斯塔大权独揽，搞一言堂。钱是权力的具象化，从古斯塔手中抢夺钱财分配只是第一步，要是这一步古斯塔退让了，那么明年工作一展开，各个方面说话的人都会多起来。” 青草先是一脸茫然，隔了数秒才渐渐露出震惊表情…… 这就是青草的短板了，人斗方面的智慧还是差了点。 “可不能让他们这么干，蛇部十三个长老中古斯塔是最有务实精神的一位，什么事情只要跟他把道理讲得通都可以交涉。换成其他人，我这个工作就很难做。”青草紧张地。 “这是当然，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嘛。”阿栗族长自信地，“咱们作为外族，不能跟他们吵、不能跟他们站在对立面去争论，当面吵过了，之后再想支持古斯塔就不能服众。说到底，现在被拿来做文章的就是那三千多个金币，咱们给这些钱找个无可争议的去处，那么问题暂时就解决了。” “呃……暂时？”青草疑惑地。 “当然，和人斗是一项长期性的工程。不说别个，阿云要让我们这些人理解他的意志都花了好几年的功夫呢，何况是比我们雪狼族更难搞定的蛇族呢。”阿栗族长笑道，“别担心，这方面是我的工作范围，搞得不好阿云只会找我的麻烦，你做你擅长的事情就行。” 青草听得脑壳疼，太复杂的事情对她来说是有难度的，当即点头：“好。” 阿栗族长是带着俩助手来的。并不是说他需要别人帮忙，这俩助手其实是萧云安排他带的学徒，作为雪狼族中极其稀罕的人精，萧云当然要将阿栗族长的长处利用到极致…… 领着俩学徒助手在蛇部转悠了半天、溜达到各个生产队学习小组串门，跟蛇族的幼崽们玩耍了会儿、聊会子天，到了当晚的蛇部管理会议，青草介绍了身兼“火炎部纪律检查组组长、生产促进会会长”两职的阿栗族长后，这位火炎部首任纪检组长便笑眯眯地提出了两个问题： 一是蛇部的住房问题，仅有的百间住房对四千多人的蛇族来说实在是太紧张了。 蛇族群居性强，不像猫族那样在意个人空间，三十多人挤一屋他们也不介意，但这毕竟是不怎么方便…… “诸位，住房问题从长远方向看可是个大问题。”阿栗族长没提个别长老利用特权独占房屋、造成住房更加拥挤这一点，而是从蛇族的家族性入手，“蛇族的种族群居习惯中有按家族聚居的习性，三代共居是常态，这有助于内部团结，是个好传统。但是几个家族挤一屋，短期还罢，长期下来难免发生摩擦、争执，对于蛇部内部团结有害无利，更严重的话或许还会影响生产建设……” 蛇族的繁衍方式是卵生，雌性蛇族一次能生二到五胞胎。但蛇族毕竟不是真的蛇，蛇族的雌性生产一次就会元气大伤、没个几年缓不过来，一般来说，除非生活出现极大变故、幼崽夭折，蛇族雌性一生中至多生一胎。 兽人族的家庭、家族大多以雌性为联系，毕竟雄性不具备交配主动权——大多数兽人雌性都不会有明显性征，为了繁衍后代还进化出了较强于雄性的体型，比如有三个兄弟姐妹的哈里斯，他的两个姐妹就都比他身高体壮。 蛇族的家族特性，母女共居、两代人共同抚养第三代，一大家子往少了说都有十几号人；这能提升蛇族家族对抗危机的能力、让蛇族内部凝聚力更强，但同样的，也会让蛇族对家族外的成员较为排斥。 讲了半天住房紧张问题，阿栗族长建议为了蛇部的青年雌性能有繁衍下一代的空间有必要将住房扩建至少一倍——这个极其符合蛇部政治正确的话一出，在场的蛇族长老们不管心里多腻味都只能点头赞同……不赞同也不行，对面坐着的几十个管理全都听着呢。 第二个问题，则是对于蛇部发展更重要的大棚建设：草原上每年的可种植时间比南大陆整整少了两个月，为长远考虑，能在寒冷天气里生产种植的二十间大棚根本就不够！ 更别提现在蛇部的大棚大多用来养蚯蚓，只挤得出两个大棚种植红薯叶、提供冬日绿叶菜！ 大棚建设资金缺口巨无比大，现在部落富余的那点点资金，塞牙缝都不够！ 管理们还罢，长老们是听得一个个的龇牙咧嘴……要不是他们身上掏不出几个钱，这个阿栗是不是不但不让他们动心思、还想把他们身上的钱反掏出来为蛇部建设作贡献是咋地？！ 把长老们震住，阿栗族长转而道：“……蛇部第一年就能积攒下三千多个金币的富余资金用于建设，这是个好开头。这笔钱明年争取把住房完善、再增加六十个大棚，别的不说，起码优先保证蚯蚓土自给嘛，至于其它的，反正也急不来，咱们就慢慢来好了~” 古斯塔长老心悦诚服、连连点头；格雷戈长老目光炯炯盯着阿栗族长，一脸“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狂热表情。 其他的长老们先是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阿栗族长笑呵呵地，“剩下的那几百金币呢，咱们从火炎部采购一批鸡鸭苗，买台磨粉机磨蚯蚓粉喂鸡喂鸭，争取让幼崽们每天能吃一个蛋。然后呢，咱们再抽时间挖个池塘养鱼，饲料都是现成的，鸡鸭粪便正合适。到了秋天把池塘的水抽干，鱼捞上来吃，塘底的塘泥、鱼粪，拿来堆肥又是刚刚好……” 萧云为嘛给阿栗族长安排双职务？最大的原因自然是火炎部目前的制度没多少空子可钻。除非萧云挂了、接任者震不住场子、被人砸了制度的锅（打个比方，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撒切尔、里根等人为首搞的、以新自由主义经济名义干掉以国企为代表的计划经济、产业政策，打着市场万能旗号其实么是让资本上位的西方社会），不然的话阿栗族长这个纪检组长很可能一直吃闲饭，没地儿发挥长处……毕竟萧云指定能比阿栗族长活得长。 生产促进会长，这职务的职权范围灵活性操作性就大得多了~！ 小有成就就想坐着吃睡、享受红利？先问问阿栗族长答应不答应！ 生产建设，是没有终点这一说的！ 给人找事（……）、找活儿干这方面，萧云选择的接班人（……）就是阿栗族长这个雪狼族中独一无二的坏包！ 阿栗族长出马横扫蛇部牛鬼蛇神同时，地下世界，“耽搁”在路上的雪狼族粉丝运输队仍旧勤奋地四处搜寻着灰矮人村落…… 一处有灰矮人活动痕迹的复杂通道内，一头被敏捷性的阿山和迷迭香追上宰杀的大型走地吉利鸟被倒掉在石笋上放血；迷迭香蹲在旁边烧水准备烫毛给大伙儿加餐，其他人则搜索四周通道寻找能走出去的路。 “……你们管这玩意儿叫啥？” 萧云瞪着死鱼眼，指着不远处那丛从岩石缝中长出、葱葱郁郁爬满整面山壁的古怪藤蔓类植物问地精巴隆。 “战斗树。”巴隆仰起小脑壳，努力抬手指向有点儿类似爬山虎、但凶残倍以万计的地下世界植物，“它的果实长得像锤子，茎也特别粗，被惊动的话锤子果实就会砸下来。把它的果实砍下来的话，就可以吃到特别劲道的果肉和特别甜的果核。” “……”萧云盯着那面叶片有磨盘大、花长得像、不对，完全就是食人花、果实能跟碎颅锤一战的古怪暗黑系植物看了数秒，毅然转头，“算了吧，去看看毛毛他们那边的路走不走得通。” 地下世界遍布迷宫般复杂的通道，光苔少的地方还罢，光苔多的地方就会长满各种让人光是看到都会觉得SAN值狂降的暗黑系动植物……这片遍布光苔的区域就是这么个画风特别符合地下世界的地儿。 从战斗树盘踞的死路倒出来，萧云正准备叫羽，声音还没出口呢阿山舅舅就撒着欢冲上来：“阿云阿云、我抓到史莱姆辣！” 然后双手捧着个盘子大小、如同果冻一样水当当、不灵不灵的奇葩生物怼到萧云脸上。 萧云：“……阿山舅舅，你冷静一点，我眼神没问题，看得见……” 阿山舅舅热情地：“从那边的水潭里抓到的，很干净，甜甜的，喝嘛阿云！” “这个就真的不用了……”萧云整张脸的肌肉都在抽。 “那我自己喝？”阿山眼睛发亮地。 “……”萧云瞪起死鱼眼，“……不要喝太多。” 史莱姆和软泥怪算是同一种低等魔物，一般出现在水潭、湖边、沼泽地等，一个长得萌一个长得丑，一个干净一个脏；丑的代价不用说，搞不好几时就给路过的冒险者干掉了，或是被萧云这种有特殊需求的拿来洗地，萌的话……代价就是要被吸。 是真的吸…… 阿山将嘴怼到史莱姆圆滚滚身体的某处，一用力，史莱姆体内清甜可口的液体就被他当果汁一样吸了进去；他美美地眯起眼睛，史莱姆则本能地开始挣扎，身体中发出咕噜噜的水声…… “阿山，吸一半就好啊！”不远处，正烧水的迷迭香喊，“吸多了再生慢，别人从这里路过的时候就没得吸了。” “嗯嗯嗯！”阿山点头，舔了下嘴唇，又捧着史莱姆放回原处……这玩意儿对于冒险者、旅行者的价值，就是个可再生的、自带净化功能的干净水源。 迷迭香又冲跳水潭里摸史莱姆的战士们喊：“别搜了，来帮忙拔毛！” “这边都是死路。”搜完几条通道的羽倒回来，先找上阿云，“阿云，一会儿我们得倒回去，从刚才没选的那条岔路再找找。” “好。”萧云点头。 “毛毛，我和阿云在那边看见战斗树。”地精巴隆赶紧道。 “哦？”羽眼睛一亮，立即提着长矛朝萧云刚才走的方向大步行去…… 萧云默默看向巴隆，巴隆竭力假装无辜。 “你也开始皮了啊啊啊啊！” 某幼崽蹲下来拿胳膊卡着可怜地精的脖子，用拳头磨人家的秃脑壳。 “痛痛痛痛！！” 羽经过一番酣战，抱着拎着好几坨战斗树的果实回来…… 方方正正、如同立体长方形的战斗树果实皮层特别厚实，需要拿火烤、或用水煮个几分钟，才能用小刀将果皮削下来；这东西也会生长在草原上，羽有着丰富的烹饪经验，去皮后将果肉切块、串在火上烤，没多会儿，密实紧致的果肉便散发出类似于肉味、但要清爽得多的幽香…… “我有好几年没有吃到过战斗树果了呢。”阿山流着口水蹲在火堆边搓手手，旁边围成一圈拔吉利鸟毛的战士们也不住朝这边张望。 “嗯，草原中部那边多，咱们住的西南角这块儿少见。”羽抓了把盐往果肉上慢慢撒。 萧云没有关注啥奇葩暗黑系果实，他拿起羽削下来的果皮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用手使劲儿拉、用牙咬，又将果皮的一端拿脚踩住、另一端使劲儿拉长…… “干嘛呢阿云，这个皮这样扯是扯不断的啦，要烤软了用小刀切才行。”阿山转头，莫名其妙地。 萧云把长条状的果皮用力拉成长方形的薄片片，整个人激动到微微颤抖：“RNM……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雪狼人战士们都转过头来，莫名地看着他。 “毛毛，这个暗黑系橡胶树能不能挖回去种？”萧云目光炯炯看向羽。 羽：“？？” “呃……阿云，虽然战斗树果很好吃，但普通族人靠近的话会很容易受伤的。”羽斟酌着道。 萧云也不解释，朝巴隆伸手：“种子给我。” 正准备拿石头砸果核掏种子吃的巴隆：“？？” 无视巴隆委屈巴巴的大眼、收好果核和削下来的果皮，又带上阿山舅舅重回战斗树那儿，砍了人家一截根系、一段茎干枝叶下来…… “这玩意儿太大只，要不然整株刨回去了。”萧云还觉得不满足，意犹未尽地。 阿山：“？？” 两人离开战斗树盘踞的通道，一直纹丝不动趴在岩壁上的战斗树忽然悄悄地、无声无息地往石缝中缩…… 常见的魔兽中，走地吉利鸡算是最受冒险者欢迎的食材——没有飞行能力，较为容易捕捉，肉质中毒性也不高，身体抵抗能力较差的人族配合着解毒药草一起烹饪也能正常食用。 迷迭香和战士们一块儿动手将吉利鸡的毛拔光，头和爪子砍掉，剖开肚皮将毒性最大的内脏取出来埋到土里，鸡肉上抹上酱油、醋、姜汁、烤肉酱、孜然、番茄酱等稍稍按摩，再用长矛串起来架到火上烤，没多会儿，带着浓郁香料气味的肉香便在整个通道内弥漫。 走地吉利鸡身上最好吃的无疑是四条鸡腿，萧云作为幼崽分到一只，口水哗啦的阿山分到一只，另外两只切成片大伙儿共同分享。 “味道居然还行，就是有点儿麻麻的。”萧云咬了一口，意外地。 “吉利鸡算是魔兽，有毒。”羽解释道，“不过不要紧，这种麻痹毒素对我们兽人族没影响，人族吃的话就要抹上解毒药草的汁再烤。” “阿云你不记得了吗，以前姐姐在的时候抓到过吉利鸡群回来部落呢，你吃了半只鸡腿，躺了半天才爬得起来。”阿山没心没肺地笑。 “哦？阿云以前身体很不好吗？”迷迭香一下来劲儿了。 “嗯嗯，有一回阿云偷吃过他不能吃的奇美拉烤肉，昏迷了整整三天，把大家都吓坏了。”阿山毫不防备地。 “噗哈哈哈哈！还有呢还有呢？” 萧云放下鸡腿、扑到迷迭香身上卡脖子拳头摩擦头皮一气呵成：“吃的都堵不住你嘴是不是！是不是！” 迷迭香好歹是战士、没那么容易被控制住，手腕插到萧云胳膊里稍稍用力就挣脱开了，跳起来躲到一边，嬉皮笑脸地：“干什么呀，这不是关心下你吗，这么恼羞成怒干啥~” 萧云挽袖子准备上，忽然愣住，两只眼睛直直瞪着迷迭香身后。 迷迭香愣了下，随即笑道：“干啥，还想对我玩这招？你觉得我会上当？” 坐在篝火边的雪狼族战士们、地精巴隆也发现不对，齐齐把视线投过来，然后纷纷露出震惊表情…… “……喂喂，不至于所有人都配合阿云搞我吧？”迷迭香感觉不对劲儿了。 地精巴隆一脸惊恐地跳起来躲到阿山背后，羽抓起长矛，神色凝重地站起身。 “……”迷迭香咽了口唾沫，僵硬回头。 他身后不到半米远的地方就是岩石壁，石壁上有道不规则的、最宽处也就十厘米左右的裂缝；迷迭香转头时，正好看见一个白白的生物从狭窄扭曲的裂缝中缓缓地挤出来，朝外的一面，能约莫看出一张扭曲的脸…… 第196章 烧你祭地精 这东西应该是强行从缝隙深处挤出来的, 整体形状上估计是个类人型的生物, 因为它那看上去约莫应该是属于头部的部分、整张脸都被挤压得变了形…… 打个比方的话, 就像是有人戴了橡胶头套，然后抓住两边耳朵使劲儿向后拉扯，鼻子拉得特别宽，眼睛嘴巴拉得细长细长…… 迷迭香嘴巴张成O型，默不作声转头朝后跑，还拽着萧云一块跑, 钻到雪狼族战士们人堆里才惊魂未定地停下, 抽着冷气地：“那是啥鬼玩意儿？！” “你问我？”萧云没好气地。 正缓缓向外挤的奇葩生物忽然顿住。 羽往前走了几步, 瞪着眼睛观察了会儿, 疑惑地：“奇怪, 怎么忽然不动了？”转头，“阿云, 咱们把这东西拽出来看看？” 迷迭香&巴隆俩个惊恐地看向羽。 萧云瞪起死鱼眼：“呃……”说实话他倒不会觉得石缝里的东西恐怖，有实体的玩意儿怕个毛呢？但这东西确实太过奇葩，光是看都SAN值狂掉，更别提让族人拿手去碰，“算了, 戳一下看能不能捅回去，看着挺恶心的。” 羽点头, 这便提起长矛往石缝里捅……然后惊奇地：“诶，这东西自己在往里面缩。” 会跑？萧云神色一动，立即改口：“逮出来！” 羽艺高人胆大, 从来没怕过谁，胳膊一伸便抓向那个白白的生物：“诶、哎呀，抓不实！滑滑的！” “我来我来！”阿山甩着舌头冲上去，蹲下来把胳膊卡进石缝下方、去抓对方下盘…… 阿山：“使不上力啊？” 羽：“下面也抓不牢？” 阿山：“嗯嗯，老滑手了，比肥皂还滑。” 羽：“我扣到像是鼻孔的地方了，但是一用力就脱手……” 更多雪狼人战士围了上去，有试图卡位置也伸手抓的、有脑洞大开想把石壁拓宽的、有挤不进去干捉急的…… 迷迭香&巴隆：“……” 萧云就很淡定，常规操作，坐。 几分钟后，雪狼人们很遗憾地坐回篝火边继续吃东西。 “让它跑了，真可惜。” “那鬼地方太窄了，肩膀都卡不进去。” “那到底是个啥？” 吃好喝好继续在周围通道里搜索，又转悠了小半天，阿山误打误撞踩进一片颜色特别鲜艳、一看就有毒的蘑菇丛里，这才发现有个向下的密道；刨掉毒蘑菇钻进密道，雪狼人们便发现了躲在密室般的洞穴里过日子的灰矮人村落…… 没得说，交涉进攻绑走素质三连，再将密道堵了、罪证破坏掉，分出人手押解灰矮人上路，其他人回归大部队继续“迷路”…… 数天后，雪狼人们“终于”将第一批粉条送达地下城，赔笑解释耽搁原因、收下暗精灵交付的首款，回程路上，萧云直着大眼带着族人们继续“迷路”…… 来的路上先后发现了六个灰矮人村落、打包回去小两千人，回去的时候运气便像是用完了，一个灰矮人村庄没遇到，没用的蜥蜴人、恶魔人聚落倒是遇到几个。 蜥蜴人智商低还丑，萧云拿干肉跟丫们交涉，丫们居然不吃……弄清楚这帮货其实是吃虫子过日子的，萧云还准备绑几个回去看田，发现这个亚人种族实在是智商低得可怕，遂放弃。 不那么丑的恶魔人倒不是百无一用，可惜种族技能点全点在战斗上了，火炎部暂时用不上。 走到半路时，地精巴隆发现同族活动的痕迹。 “不会错的，这些虫腿不是蜥蜴人吃剩的，蜥蜴人吃虫子是全吞，不会剩下来。”巴隆激动地将从软泥怪巢穴里扒拉出来的虫腿壳子向萧云展示，“阿云你看，外壳有火烤过的痕迹，里面的肉都掏吃掉了，这肯定是我的同族埋在土里、又被软泥怪找来筑巢的！” 地精这么优秀的矿工、采石工人萧云指定不会放过，雪狼人们立即在周围搜索起来…… 奈何地精比灰矮人还善于躲藏，他们不会把部落放在能被人堵死的地方、居住点还会隐藏到地下，外人就算从他们部落上方走过也难以察觉，大半天下来，只有阿山发现了个藏在岩石背面的洞口。 地精的地洞阿山可钻不进去，连忙把巴隆喊过来。 巴隆蹲下略作观察便道：“这个地洞口的泥土都长了青苔了，应该只是备用出口之一。我们一般会在居住地留出五到六个出入口，除常用出口外，其它的洞口不需要的时候都是堵死的，要用到的时候才会挖开……而且洞口间会分散得相当远，就算顺着这个洞口挖下去，估计也找不着我的同族。” 萧云摇头：“你们这安全意识也是绝了，谍报安全屋由你们来干指定合适……” 巴隆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我们部落之前住的那个山洞，地道口就不会挖在那儿，都是挖通到别的地方去的。呃……对了，有时候我们会把透气口挖通到石缝里或是别人都进不去的地方，比较隐蔽。” “透气口？”萧云眼睛一亮，立即招呼大伙儿，“看到石缝、人过不去的地方都注意观察下有没有伪装成天然孔洞的地方，发现了就拿烟熏！” 巴隆一脸震惊…… 又是小半天的搜寻，迷迭香发现一片与岩石壁靠得很近的石林下部有个利用丛生的藤蔓伪装起来的小巧洞穴，立马招呼大伙儿刮苔藓挖草根树根过来的生火放烟…… 将潮湿的苔藓产生的烟雾扇进洞穴内，没多会儿，屏气凝神侧耳倾听的雪狼人们便听见了隐约的咳嗽声…… 忙了一天多毛都没看见的雪狼人们激动了，不用指挥便散向四周、方圆一里内都布置了人手、紧紧盯住任何有可能冒出地精的地方。 迷迭香陪着萧云蹲在石林中放烟，阿山堵石林这头、羽堵石林那头，虎视眈眈盯着石林中所有可疑角落。 萧云就很满意大家都这么机智，站起身左右看了看，扒拉起石壁和石林间跟蜘蛛网一样挂着的藤蔓，看看那些狡猾的地精有没有把出口藏在这些地方。 翻查了大片密集丛生的、纠缠在一块儿的各种藤蔓，忽地，萧云觉得哪里不对。 他立马倒回自己刚看过的地方，扒开乱七八糟的藤蔓、翻出一条叶片极大的藤条。 别的藤蔓叶片最大也就是两个巴掌并一块，这条就很不一样，最大的叶片至少有荷叶那么大；藤条末端还有个特别平滑的断口，像是被锋利的刀子割断的。 拽住这条叶片特别大的藤条，萧云视线上移、看向石壁上方。 石壁顶端，一条从上往下裂开、但没有裂到底部的幽深缝隙中，冒出来一朵含苞欲放的、有人的半身那么大的粉白色花骨朵。 萧云：“……” 正忙着扇烟的迷迭香奇怪地看过来：“阿云你在干啥？” 萧云瞪起死鱼眼，盯着那朵粉白色的花骨朵：“嗯……我在想一个哲学问题——迷迭香，你说白狼大猫水牛老虎都能成精的世界，植物能不能成精？” 迷迭香：“？？” 萧云拽着藤条用力扯了扯，纹丝不动，于是他干脆把藤条缠到手上，试图借力爬上石壁。 他才刚爬两下，藤条猛地一松、差点把萧云摔个四脚朝天，抓住别的藤蔓才仓促稳住身形。 给他拽着的藤条又迅速地往回缩、试图挣脱。 “果然啊！尼玛还跟我使这花招！”萧云迅速将藤条缠满自己一胳膊，“毛毛阿山来帮忙、把这孙子拽下来！！” 羽一头雾水地过来，奇怪地看了眼跟条藤蔓较劲的萧云，也拉住藤条、使上力了才发现不对：“咦？” 阿山也跑过来了，跟着一块儿拔河…… 迷迭香：“？？” 呆了几秒，迷迭香才反应过来……成年雪狼人多大力气呢？毛毛和阿山加一块、还顺带个阿云，居然都扯不动那条藤蔓？！ 萧云发现蛮力不行，便冲迷迭香喊：“把那朵花弄下来、顶上最大的那朵！” “哦。”迷迭香皮归皮，做事儿还是靠谱的，立马抓住石壁上密集生长的藤蔓植物蹭蹭往上爬。 才刚爬到一半，装死垂在另一边的藤条“呼”地一下抽了过来、“啪”地一声甩到迷迭香侧腹部，疼得迷迭香“喵嗷”一声，好悬没摔下去。 “臭混蛋挺能耐的啊！！”迷迭香大怒，双手利爪突出、抓住石壁猛然向上一跳、狠狠地抱住了那朵巨无比大的花朵，又向外一弹、借助自身自重拽着巨花往下落。 大猫们就没有怕摔地…… 羽松开藤条，猛然蹲身起跳、半空中单手抱住迷迭香；加上他200多斤的体量、那朵巨花压根顶不住，脆弱地被连苞带茎叶从石壁缝隙中被拽了下来…… 这朵古怪的巨花显然并不想坐以待毙，隐藏在各处的十几条藤蔓齐动、有的死死缠住石壁上的同类、有的往迷迭香和羽袭来，还亮出了不知先前藏在何处的锤子果实……就是比上回遇到的时候小了很多。 “是战斗树啊？”这个熟悉的攻击模式看得羽轻松一笑，一手将迷迭香护到身后，另一手长矛挥出，精钢一体铸成、还带着三角刃口的矛尖刷刷将锤子果实打落。 阿山从侧面跳出、抓住藤条就往怀里抱，手脚极其麻溜地将粗大的藤条编成麻花辫…… 石林外的战士们也上来帮忙，脱离石壁掩护的巨花压根不是对手，在十几条藤条都被捆住绑住后便彻底歇菜…… “这是战斗树没错吧？战斗树还会把果实藏起来的吗？之前完全没看见呢。”阿山蹲下捡起被羽削断的锤子果实，“哇，这个果子好小哦。” “战斗树还会用藤条抽人的？”迷迭香一手卡着巨花的“脖子”，一手揉着侧腹，“痛死我了……卧槽，青了一大块！” 萧云胳膊也被藤条勒得生疼，甩着手走上来看迷迭香抱着的巨花，伸手拍拍花苞，花瓣看上去脆嫩，摸上去手感却硬是跟摸轮胎差不多：“嗨，还装死呢这货？刚才怼人的劲头哪去了？活过来，不然烧你祭地精！” 躲到一旁去的巴隆：“？？” “你跟它说话？”羽奇怪地看看萧云又看看战斗树的花苞。 萧云将有断口的藤条给羽看：“这不是普通战斗树，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棵。你看，这个地方应该是我和阿山切断的。” “战斗树会跑？！”羽&阿山&战士们都震惊了。 “所以我说这不是普通战斗树啊。”萧云不满地，“来迷迭香，抱那个花骨朵到火堆这边来烧，我看这货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迷迭香一头雾水地拖着巨花过来，听话地把巨无比大的花苞往火堆上按…… “不是这样烧，把苔藓扒了多加点柴，将火生大点。”萧云道。 迷迭香“卧槽”了一声，被他卡着脖子的巨花忽然挣扎起来、差点没抱住…… 羽连忙伸手捏住巨花花柄，反手把矛尖怼到花托处。 巨花一下就老实了……羽的长矛是特制的，矛尖的锋利它已经体验到不想再体验了。 “还真是活的啊？”羽惊叹地。 “嗯，不错，这个花果然是丫的本体，难怪把花放在老高处、还合拢起来装不认识。”萧云嘿嘿一笑，也不管巨花的“脸”朝哪边，提起藤条朝它比划，“听好了，现在给你个表现机会，将功赎罪。干得好放过你，干得不好烧你祭地精，晓得不？听懂了点头，听不懂也烧你祭地精。” 雪狼人们一脸无辜。 从旁边走回来的巴隆：“？？” 迷迭香：“……” 巨花貌似是瑟缩了下，憋屈地……左右摆花苞。 萧云提起藤条蹲到地精地洞通风口，亮出爪爪将洞口稍微刨开：“伸进去把里面地精抓出来，不要弄伤地精，不然还烧你。” 巴隆&迷迭香：“……” 巨花的藤条也就手腕粗细，伸进去完全不是问题，没多会儿，便听一阵吱哇乱叫，一名灰头土脸、满脸黑灰的陌生地精被拖了出来……并卡在洞口。 “出不来？”萧云趴下来凑近一脸惊恐的地精、用手指头拨开人家的肚皮观察洞口宽窄，“洞壁果然太厚了……算了，巴隆！” 巴隆屁颠颠跑上前，蹲下跟同族交涉…… 被放烟的这窝地精并没打算从其它出口跑路，而是正忙着搬土堵透气口这边的通道，已经堵了一小半；萧云听到这儿便让巴隆威胁他们，有战斗树在这、他们想堵是不阔能地~！要么老老实实出来交涉，要么就等着被烟熏死……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这窝地精最终选择了服从……毕竟萧云要是捏着巨花脖子、逼着巨花把藤蔓都伸进去给他们捣乱，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六十多只大小地精用细藤捆住双手、装到雪狼族战士们装粉条的驮筐里拉走，“立功”的战斗树也没捞着好，给绑得跟粽子一样打了包…… “呃……阿云，它好歹也帮过我们，不如把它放了？”羽有点不落忍，“再说它现在也没果子了……” “你要这么想，毛毛，我们十天前才摘过一回果子，它就长出一批来。带回去种下，那岂不是隔个把月就有锤子果肉吃？”萧云笑眯眯地拍了拍萎靡不振、懒得合拢、开得跟食人花似的巨花，“以此为交换，咱们可以给它提供安全的住处，它就不用这么辛苦到处跑……好歹一棵植物呢，弱小可怜又无助，咱们这也算是做好事啊。” 羽偏头想了想：“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吧，就带回去。” 萧云又和善地对战斗树巨花道：“你还有没有和你一样能到处跑的亲友邻居啊，有的话带上一路走嘛，你也能多个伴，不然你一朵花孤零零的多寂寞呢？” 巨花一言不发，缓缓合拢花瓣。 坐阿山背上的迷迭香转过头来，抽着嘴角道：“真的，阿云，我总觉得你就是个反派，我们都是你的爪牙……” “怎么说话的？！” 内海对岸，瓦伦丁。 瓦伦丁是克洛宁王国第一座商业城市，粮食大头全靠向外购买，上半年波顿领的萝拉·菲利普女伯爵从诅咒之地购得的粉条有一半就卖给了瓦伦丁。 雪狼族的粉条出口价是六个铜币一斤，负责运输的冒险者协会运输部每斤赚取半个铜币的运输费用，转手售卖的萝拉则每斤赚取两个半铜币的转手费，到了瓦伦丁新城主的手上吧，拆散了零售，每斤的利润有三~四个铜币……可谓是一条线上每一家都能有捞头。 瓦伦丁新城主试图直接向雪狼族购买粉条、省下菲利普女伯爵的转手费，萧云自然不能砸自家弟子的钱途……但也不会拒绝瓦伦丁新城主伸出来的手：粉条咱交给三弟子独家代理了，猪肉兔肉之类的副食品生意咱们还是可以做做的嘛~~！ 几大船商品拉到瓦伦丁港口，艾萨克、草根族长等人忙了两天把货卸下来，便收到了瓦伦丁城主发来的邀请函。 这趟生意萧云希望锻炼下自己的队伍，但十几万斤的生鲜猪肉、大几十万斤的兔肉指定不可能全靠自己的队伍零散地卖，大头还是要给瓦伦丁新城主分润的——尤其兔肉，光靠瓦伦丁的市场绝壁消耗不掉，必然要运往克洛宁其它城市。 这个世界的冷藏靠的是冰块，生鲜肉类也就冬季的时候能多放会儿，不赶紧卖出去就要烂在手上了。 与运输部的官员玛格丽特谈了会儿、以友情价卖了几千斤猪肉和两万斤兔肉给冒险者协会，草根族长将账记好、金币收好，这才有空跟其他人开个会、谈接下来要处理的事儿。 艾萨克摊开记事本，向大伙儿展示他们调查来的物价：“我们走访了瓦伦丁中城区、下城区两处共十六个市场。在这儿鱼肉很便宜，只要几个铜币一斤。其它的肉类就比较贵，入冬以来羊肉涨到了三十六铜币一斤，牛肉更贵，一个银币一斤。下城区基本看不见牛肉，偶尔有羊肉也极少，整个菜场除了鱼外就只有鸡鸭鹅等禽类，售价都在十二铜币~十八铜币范围内。” “兔肉的价格不稳定，主要我们人族的国家没有养殖兔子的概念，全靠零散抓捕野兔，一般一、两斤重的兔子价格在二十~四十铜币内，单价比禽类略贵。我们的兔子是集中养殖的，脂肪层较厚、块头大，人族对肉的概念是肥肉越多越好，我认为批发十五、零售十八的单价比较合适。” 草根族长点头，搁几年前她也爱吃肥的，这几年生活好了才愿意多吃瘦肉。反正火炎部养兔子喂的饲料都是牛羊猪吃的苜蓿豆渣，成本不高，卖出去多少都是赚。 “猪肉呢？”把兔肉标价记下，草根族长问道。 “人族的国家很少有集中养猪的地方，生猪一般由乡村农民、农场农奴、或小镇居民养在家中。农奴喂养的是农场主的猪，农场主集中宰杀时出现在市场上的猪肉会比较便宜，大约二十个铜币一斤。小镇居民的猪会喂养得比较干净，单价在二十五铜币左右。”艾萨克苦笑道，“占生猪养殖大头的乡村农民的话……一般不会在冬天杀猪，因为他们的家人需要挨着猪睡觉取暖。” 草根族长、哈里斯等人默默点头，这点他们还真不知道。 “这样的话，我们的猪肉定价也应该在二十~二十五这个范围内了。”草根族长道，“我们的猪都是阉割喂养的，应当比没有阉割过的猪肉价格贵一些，整卖的话价格以二十二个铜币起，散卖二十五铜币，大家觉得如何？”（兔肉再肥也不可能比猪肉肥，所以没有猪肉贵。） 艾萨克带了亚力来参与开会，亚力旁听到这儿，忍不住小声道：“我们不是打算把生肉零售店开在下城区吗，论斤卖的话有些下城区的居民不见得买得起啊。” “说说你的想法，亚力。”草根族长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亚力有点儿紧张，看了眼艾萨克才道：“我小时候生活在镇上，我们那儿的屠夫会将肉分成条卖，每条二两重，五个铜币。没钱的人家隔一阵子也能买上一次，起码能尝着点儿肉味。” “这倒是个好主意，也省去散卖时称重的麻烦。”草根族长点头。 艾萨克十分高兴，鼓励地看着亚力，亚力受到鼓舞，舔了下嘴唇、继续道：“想要在不亏本、能有赚头的前提下让世人都知道草原种族的友好的话……我们还可以把猪骨头熬成大锅浓汤，以一个铜币几满勺的价格售卖给下城区居民，让他们自己带碗或锅子，我们可以省去洗碗的人手、回收餐具的时间。这样的价格大多数人都可以承受。” “好主意！”草根族长拍大腿，笑着赞道，“猪骨本来也卖不出多少价钱，熬肉汤更是废不了多少工夫。亚力，你可真聪明！” 说干就干，草根族长立即带上艾萨克、哈里斯前往瓦伦丁新任城主府商谈大宗交易，其他的雪狼族、蛇族和艾萨克团里的冒险者们则组织起他们送回来的味精厂、纺织厂女工，奔赴下城区各处勘察路段、租下或大或小的临街店门筹备开店。 第197章 有钱不赚不是狼 瓦伦丁下城区南城这块儿, 与两年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至少对于迈尔斯一家来说是这样的。 迈尔斯先生——这个尊称只有少数人会叫, 大多数人只会随意地喊他一声老迈尔斯——拥有一家勉强过得去的临街家庭旅馆，店主、清洁工、保安和厨子都是他, 客房服务、洗衣妇和厨房小工则由他的太太担任。 这种开在下城区最穷、最混乱地段的家庭旅馆，基本上是赚不到什么大钱的，哪怕是最吝啬的南方商人都不会愿意来住他这家廉价旅馆。毕竟, 谁也不会愿意自己商队里的载具隔天起来少了几头, 又或是睡到半夜时被人翻窗户进来偷走一两件衣服甚至是钱袋。 至于那些更舍得花钱的北方商人、以大手大脚出名的冒险者们, 就更不会来了, 南城这块儿既没有能吸引他们的美酒也没有能吸引他们的女人，环境跟中城区比起来更是天差地别, 甚至连同为下城区的另外三个片区都比不上。 综上，迈尔斯先生一家的旅馆接待最多的客人、其实和街面上那些游荡的游莺招揽的客户是同一批——准确点说，他家的六个房间基本上被结群自保的游莺们包下了，游莺们接到客人的时候也就是迈尔斯先生做生意的时候。 这种情况是从两年前开始的。 盗贼兄弟会一百多号常在街面上晃荡的打手们先是被剥得精光横躺街头、又是被新上任的城主老爷抓走修路；南城各处兄弟会拥有的娼馆妓院不知不觉中被人分食殆尽, 原本被兄弟会控制的女人们便也获得了自由。 如迈尔斯先生家的旅馆这种又临街、又便宜的过夜处自然备受欢迎。 每天中午到下午四点前这个时间段，是家庭旅馆最清闲的时候。昨日过夜的客人早就结账走人了, 而游莺们多数还不准备上街揽客。 迈尔斯先生搬了张椅子、坐在自家旅馆门口，一边抽着烟斗, 一边斜眼打量着街对面那片挤挤挨挨的新房子。 “真是稀罕事，南城这块儿也能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新房来。看看那些厚实的好木头, 一家不花上几十个银币可下不来。” 隔壁杂货铺的老店主也搬了条板凳出来抽烟，顺着迈尔斯的目光看过去，这位心气难平的老店主便酸溜溜地道：“那帮乡下来的泥腿子还真是撞了大运,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种事儿肯定长不了，和兽人为伍能是什么好事来？说不得哪年出海就回不来了。” 迈尔斯先生好脾气地笑了笑，他知道他这位老邻居为什么会这么大的怨气……两年前那帮兽人招揽工人的时候老店主的儿子也想去报名，被老店主强势压下了，求稳的老人并不愿意儿子去冒险、想要多看看那些码头苦力是否能从兽人手里赚到钱并把钱带回来。 去年，那帮码头苦力各个带着钱财归来，热热闹闹地庆祝、盖新房的时候老店主的儿子便给了父亲不少脸色看；直到他们全被市警司全部抓走后老店主才缓过劲儿来，指责儿子不懂世事人情、目光短浅。 谁也没想到，那些码头苦力只是被关了半个冬天就放出来了，一个个的仍旧活蹦乱跳不说，市警司居然还赔了那些乡下来的泥腿子一笔钱（其实是拉弥亚赔的钱）……这可真是惊得整个下城区掉了一地眼珠子。 今年，这帮人同样喜气洋洋地带着钱从海外归来，兴冲冲地买木头、盖房子，几天的功夫臭烘烘的棚户区便多出来几十间散发着木头清香的新屋。 老店主的儿子一脸羡慕地凑上去搭话、问出别人每年工作八个月却能有十个月的薪水领，还有各类奖金、补贴，干得特别好的人都是揣着金币回来的……于是回家来躺到现在，至今不肯跟老店主说半句话。 耳边听着老店主的絮絮叨叨，迈尔斯先生慢悠悠抽了口烟，脑中不由得想起太太昨夜的抱怨…… 那个躺在家里等死的玛丽如今也能揣着几十个银币、健健康康地回来过冬，不但给家里盖了新房子，还把那穷困潦倒的一家子养得肥肥胖胖；更别提原本被盗贼兄弟会控制的谢尔达、玛琪母女，据说才两年的功夫便已经攒下了好几个金币（不回来过冬的人有额外冬季补贴）。 当初没有去报名的太太极其羡慕，埋怨迈尔斯不该留她在家里当什么洗衣妇、错过了赚钱机会，这让迈尔斯有些有口难言——当时太太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玛丽和倒霉的谢尔达母女可没有什么好话，还嘲笑过她们搞不好得把小命丢在外面。 “就算我肯招洗衣工、让她去跟着谢尔达母女做事，又有什么用呢，人家现在又不见得还缺人……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事等着人去分。”与老邻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迈尔斯先生心里如此想着。 “味精厂”、“毛纺厂”的工人每月能赚五个银币的基本工资，每多工作一年，提一个银币，还有各种各样的奖金，这样的收入即使在中城区也是不多见的，更别提下城区——最勤劳、最辛苦的洗衣妇每月能赚两、三个银币就不错了。 自个儿这家提供给游莺们的工作场所，每天的收入也就几十个铜币而已，能达到一银币（五十铜）的收入都得算是当天运气好……还要支付各种开支，收成中的三成还得缴纳给市警司。 正闲聊着，几个被老店主私底下称为“乡下来的泥腿子”、原码头苦力们谈笑着往这边走来，目的地正是老邻居的杂货店。 老店主迅速挂上热情笑脸，起身招呼：“这不是山姆吗，需要买点什么？” 当码头工人时没见得有哪儿出色的山姆，去了那个“味精厂”后据说是受到兽人们的赏识、当了个什么工人代表，隐约成为人群核心，反正和他们一块儿混出头的人都挺听他的话；老店主私底下腹诽归腹诽，明面上对山姆可不敢轻忽。 山姆是抱着小女儿来的，那个脏兮兮的小鬼头这会儿穿着一身又厚实又干净的新衣服，那样的好料子压根不像是下城区的穷鬼能穿上的货色，老店主只是扫过去一眼便觉得心中火热，一半是嫉妒，一半是埋怨——让儿子看到的话，又要拿小孙子至今没有一件好衣服说事了。 山姆笑着冲老店主点点头，将女儿放到地上：“进去挑吧，宝贝儿，看上什么爸爸都给你买，不能超过一银币哦！” “爸爸最好了！”小姑娘欢呼了一声冲进店中，两眼放光地在货架上扫来扫去。 坐在旁边抽烟的迈尔斯悄悄看了眼老店主……虽然脸上还堆着笑，但脸色果然不太好。 “乡下来的泥腿子能给小女儿这么大方地花钱，似乎也会刺激到老邻居啊。”迈尔斯吐了口烟圈，慢悠悠地想着……南城这块儿的人，哪怕是他们这些有着临街住处的瓦伦丁本地人，谁家的孩子不是穿着缝缝补补修修改改的旧衣服呢。 “世道变了呀！”迈尔斯心中感叹。 山姆和几个味精厂工人本是笑呵呵站在杂货铺门口闲聊，乍一眼发现迈尔斯家大白天里空荡荡的家庭旅馆，山姆心中一动，脚步往这边移了移，更加仔细地打量这家旅馆较为宽敞的门面。 “日安，山姆。”出于礼貌，迈尔斯先生主动笑着打招呼。 “日安，老迈尔斯，说来冒昧，我到现在才发现你家的店可真不错。”山姆笑着回了句，自然地拉过老店主刚才坐着的板凳、坐到迈尔斯侧对面，“这段路只有你这儿一家旅馆，又收拾得这么干净漂亮，生意肯定是很不错的吧。” 迈尔斯太太喜欢抱怨，但确实很勤快，就算夜莺们带回来的酒鬼客人吐得店里到处都是，第二天一早必然能收拾得一尘不染。 “不过是勉强混日子罢了。”迈尔斯先生笑着点头。 相互客套了几句，迈尔斯心里渐渐有些疑惑……山姆一家搬来瓦伦丁都十几年了，他算是看着山姆长大的，山姆以前有这么大大方方又有气度吗？虽然只是客套寒暄，却让他感觉山姆像是他见过的那些有身份的老爷们一样。 打听了下迈尔斯家的旅馆经营情况，山姆心中有了主意，笑着道：“想跟你商量个事儿，老迈尔斯，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租用你家的旅馆门面，只租用中午到下午这个时间段，黄昏前、有住客上门前我们就会收拾好东西走人，以不打搅你们家的住客为前提，每日租金的话，我们希望是一个银币，你觉得如何？” 迈尔斯一下愣住，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不由得道：“你说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的雇主、草原部族，正在城中各处租借门面房，最好是像你家这样临街又干净清爽的门店。”山姆笑着解释，“因为售卖的都是颇为便宜的民生用品，利润不高，又只在白天做生意，若是能只租用白天的话那就最适合不过了。当然了，你尽管放心，草原部族也是非常重视清洁卫生的，绝不会把你家的门面弄得一团糟。” 迈尔斯的眼睛下意识落到山姆的手上……这是一双标准的劳动者的手，骨节粗大、老茧厚，但指甲修剪得很短、甲缝里也确实没有老泥。 不仅仅是指甲，山姆身上其它地方也是清爽洁净的——头发剪成短短的平头，发茬里没有头屑，也不油腻；内里穿着洗刷得干干净净的白棉布高领套头衫、外面套了件厚实的亚麻布外套，裤子上没有污渍，连裤脚处都清清爽爽，没沾上泥点子之类的玩意儿。 迈尔斯有些恍惚，要不是山姆穿着的料子确实比较普通，他都忍不住要怀疑这不是他亲眼看见从少年长成青壮的下城区居民，而是把他当成某个有钱人家的管家、执事了。 定了定神，迈尔斯先生放下烟斗，坐直身体，严肃认真地：“每天一个银币的租金是什么时候付？” “自然是签订合同后，当天租用当天付钱。”山姆笑道。 抽空回来陪会儿女儿便为火炎部谈下一处极其合适的门面，山姆的心情自不必说。将女儿送回家、带着工友们去找女工那边的负责人联系，将各自找到的门面互相交流了下、避免多次上门导致有人哄抬租价，两边工厂的工人代表们便齐齐赶到草根族长处汇报。 开门做生意前要先做好市场调查、布置零售点时更是需要结合市场需求进行安排，这是萧云叮嘱过的，而草根族长无疑是个相当好的学生；将工人代表们谈下的门面在地图上做出标记，草根族长拍板道：“西城区从事低端体力密集劳动从业者较多，他们的购买需求倾向于廉价、方便快捷上，能搭配进食的热骨头汤应当准备较多的量，开店时也可招呼临近食品摊贩向我们靠拢，方便客人购买。” “南城多为住户，二两重的猪肉条提大供应量。” “北城、西城商户多，手工业者多，脂肪相对较少的兔肉尽量放在这两处的门店售卖。” “好了，现在来分人！有意向负责哪个片区门店的自己报名！” 骑士兄弟中的哥哥爱德华是公认的会做人，当即举手：“草根族长，我和我弟弟维恩来负责南城的门店吧，我们兄弟当过平民窟流浪儿，比较了解这种整体上比较贫困混乱的区域。” 骑士兄弟本来是汉娜团里的人。艾萨克受到萧云鼓励支持、准备走另一条有别于传统冒险者的路，汉娜虽然不看好但也愿意支持这个小兄弟，便将两个冒险者团队里的人重新进行了调整——骑士兄弟这类同样有“远大理想”的转来了艾萨克手下，艾萨克团里的矮人阿诺德、及一些不适合从事太复杂事业的人转去了汉娜的团中。 骑士兄弟首先响应，其他人便也纷纷跟上，没几分钟便安排好各处负责的人手、各自派人勘察门店地址、与主人家签订合同、筹备所需物资等等…… 一天后。 迈尔斯夫妇一早起来便使劲儿打扫门面、连地板都拿水冲刷了几遍，热切地等待着“金主”上门。 过了早上九点，一行队伍自街道那头行来…… “从今天开始要打搅你们一段时间了，老迈尔斯，迈尔斯太太。”山姆打头进入店内与店主夫妇握手问候，侧身半步介绍同来的人，“这位是骑士爱德华，这是爱德华的弟弟，骑士维恩，这位是雪狼族的雪花女士，这位是蛇族的哈里斯先生。这四位负责咱们南城区五家门店运营，有什么麻烦时这几位便会前来处理。” 骑士兄弟卖相不错，迈尔斯夫妇紧张又热情地连喊老爷，介绍到雪狼族的雪花女士（蓝果的伴侣）时……店主夫妻便有些愣神；到哈里斯走到他们身前微笑问候的时候，迈尔斯太太紧抿着嘴才控制住没有惊叫出声。 雪花对数字极其敏感、在算数上极有天赋，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火炎部财务总会计（识字课不及格，偏科）。这次草根族长带着贸易队伍“出征”瓦伦丁，自然要把这个定海神针带上。 哈里斯好歹也是游吟诗人协会里数得出的游侠，南城这种混乱的区域自然需要他来震场子。 四名南城负责人友好地跟迈尔斯夫妇问候过后，留下一组人、带上大队伍继续赶往下一家。 山姆也留了下来，招呼着挪开桌椅柜台、摆放肉案、生火架锅。 将前一天夜里炖煮好的骨头汤煮沸，又把手指宽的二两重猪肉条整齐码放到洗刷干净的肉案上，南城一号门店便正式开张。 “猪肉五铜币一条、肉汤一铜币三大勺！肉沫只要四个铜币就能买到二两啦！” 整头猪的肉并不可能全部切成肉条出售，比较杂的零碎便剁成肉沫，卖便宜点就行。 山姆站到大街上这么一吆喝，首先上门的便是味精厂、毛纺厂的工人及家属——工人们在草原上吃的食堂瓦伦丁这边是如论如何都吃不到的，才回来几天嘴巴里便淡得没味道，早就等着肉铺开张了。 工人家属们热热闹闹地上门，住得比较临街、手里多多少少有点儿闲钱的人家便也好奇地围了过来……嗯，围观的比较多，真掏钱买的就没有几个，谁让火炎部的肉案后面站的都是雪狼人呢？ 兽人在瓦伦丁并不少见，可也没有几个兽人族是像雪狼人这么恐怖的呀！瞧那胳膊，比别人大腿都粗，要是说话惹到人家不高兴，一巴掌拍过来岂不是要人命？ 站在肉摊后的雪狼人眼见这么多人围上来却不买，便主动招呼：“要不要买肉啊？肉条好吃，肉沫比肉条便宜，还有好喝又热腾腾的骨头汤！” 围观人群面面相觑，不少人将视线移向肉案旁边的大锅……锅里沸腾的油汪汪的肉汤、冒出来的香气确实很诱人，很多人站着就不走就是为着这锅汤；可真要上前买吧……真的，那两个雪狼人看起来太可怕了呀！ 和萧云同年、今年二十二岁的幼崽南风是闲不住主动跑来帮草根族长的忙的，嗯……虽然同岁，但他整体上硬是比萧云强壮了一倍…… 在精灵港口做了几年生意的南风比另一个小伙伴灵活得多，见许多人盯着汤锅看，便招呼拿勺子的小伙伴跟他交换、自己走到汤锅后面拿起勺子，满当当地舀起一勺汤：“快来买呀，这么满的大骨肉汤一个铜币就可以买到三勺哦！加了盐和姜，还有八角和茴香，香气十足、肉味浓郁，喝着更比闻着香！”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口水吞咽声，但依然没有人上前，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一个个毛纺厂、味精厂的工人挤进围观人群，或掏钱买肉，或拿自带的锅子、大碗装汤…… 迈尔斯夫妇坐在店内角落里默默看着兽人族做生意。 店里忙活的几个人族都是南城居民，再加上昨天来签订合同的雪狼人（草根族长）态度十分友好、给他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他们适应了好会儿南风和另一名雪狼人过于强壮的体格后，这会儿已经不那么紧张。 “我们今天也没吃东西呢，跟他们买点儿肉汤泡面包吃怎么样？”迈尔斯太太咽了口唾沫，小声地对丈夫道。 迈尔斯先生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眼睛也没少往汤锅那儿飘，只是到目前为止跟雪狼人买东西的都是那些给他们工作的人，让迈尔斯不敢出这个头，压低了声音对太太道：“再等等，珍妮弗，再等等。” 迈尔斯太太有些不满，小声地嘀咕了几句什么，倒也没有勉强丈夫……实在是南风和另一个雪狼人壮得可怕，面相也不像昨天来的雪狼人那样和善。 “咦……我说前面怎么这么热闹……迈尔斯太太，你们家的旅馆不做了吗？” 一名脸上还残留着劣质化妆品的游莺从后面进来，被门店里的热闹吓了一跳，小心地挪着步子靠近躲在角落里的迈尔斯夫妇。 “还做的，只是白天租给了他们做生意。”迈尔斯太太轻声解释，“可别随便靠过去，一会儿从后门走，这些雪狼人就是两年前干掉盗贼兄弟会的那些人，你还记得吧？” 游莺惧怕地点点头，这便准备从后门离开。 正在这时，毛纺厂的女工温妮端着个锅子挤进人群，朝汤锅后的南风打招呼：“嗨，南风，给我来锅汤。” “好的温妮！”南风借过锅子，麻利地装汤，“三勺够了吗？” “来三个铜币的，装满为止。我家里来了客人，乡下的亲戚都来了。”温妮笑道，“肉条也来五块。” 另一名雪狼人拿准备好的草绳串好肉，南风也把汤装满了一锅，温妮付了钱，对南风道：“今晚你们要回码头吗，方便的话可以来我家过夜的，南风，我帮你梳毛。” “好啊，我要来！”南风高兴了。 “记得要来哦！”温妮叮嘱了句，端着锅子离开。 还没有从后门离开的游莺惊诧地盯着温妮的背影，不敢置信地看向迈尔斯太太：“那、那不是温妮吗？” “是啊。”迈尔斯太太点头，有些酸溜溜地，“花出半个银币眼睛都没眨一下，也是，光她那条漂亮的裙子就不知道要多少银币了，这点儿小钱自然不算什么……以前也是街面上晃荡的人，现在倒像是哪儿来的小姐一样。” 迈尔斯偷偷拉了把太太的围腰布：“你可小声点儿吧。” “我说错什么了，温妮以前在兄弟会手下讨生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咱们又不是没见过。”迈尔斯太太不大服气，声音倒是更加细微了。 游莺呆呆地盯着前方……她也和温妮、玛琪她们一样曾经被盗贼兄弟会控制，只是那时候玛琪的妈妈谢尔达只想得起带走自己的女儿、和温妮这样跟她们比较有交情的人。 “她过得可真不错啊……”这名年纪同样很轻的游莺低声呢喃，眼神中流露出羡慕，“没有回来的玛琪会不会比温妮过得还要好呢？” 迈尔斯太太眼珠子一转，凑近这名游莺、语气中略带急促：“说起来，你以前好像和温妮她们关系还不错？” 游莺勉强地点了下头，又摇头：“一开始确实打过交道，被分到不同娼馆后见得就少了。” “那总归是认识的，不像我们这样跟她们都说不上话。”迈尔斯太太目光热切地，“去年她们被那些冒险者看管着咱们没有机会接触，现在不是没有那么多事情了吗，那很应该去找温妮她们聊聊天、问候近况的呀，说到底，你们可是小姐妹呢！” 游莺没有出声，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身上勉强用同色的布料将补丁掩饰过去的裙子……没有盗贼兄弟会的抽成、皮肉生意也没有好做到哪儿去，像她这样年轻的游莺每个月倒是勉强能赚十来个银币，但……这行饭，又能吃得了几年呢。 想起两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变故，游莺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应该多跟玛琪打打交道，也许当时就能被玛琪的妈妈谢尔达记起名字了。 迈尔斯先生没有理会太太打的小算盘，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站在外面招揽客人的山姆。 店里专门做游莺的生意后他就将儿子送到了乡下学木工活，这会儿看着短短两年间便气质大变的山姆，他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两年前怎么就没大胆点儿让儿子也跟着去呢，那个时候他也十九岁了……唉，果然是受隔壁杂货铺老店主的影响了吧，老邻居反应那么大地把儿子关起来，搞得我也以为那是什么龙潭虎穴了。” 迈尔斯先生脑子里转着念头，轻轻叹气……雪狼人看起来确实可怕，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对其他人做什么，反倒是打倒了让大家日子不好过的兄弟会、让大伙儿少交一份保护费——当时的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觉得雪狼人不怀好意呢！ 草原上，火炎部女工宿舍。 “错了、玛琪！”被人惦记着的谢尔达不满地拍打了下女儿玛琪的手，“不能这样一团叠上去，要一层层地叠加、慢慢地拿针一点点戳，这样才能戳出丰富的层次感。你看，你戳的这个大河根本就不像。” 趴在炕边安逸地甩着尾巴、享受梳毛的大河懒洋洋地看过来：“不错了啊，谢尔达，看上去已经很像我了。” “不不不，大河，太惯着她们了可不能让她们把技术提上去。”谢尔达连连摇头，将女儿戳的半成品狼毛毡像递到大河面前，“瞧瞧，狼脸的部分倒是用了心，身体这块儿就糊弄对付，把你的神骏都毁掉了。” “会吗？”大河左看右看还是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差不多得了，反正是批量卖往圣布里奇的工艺品，别人看不出不对劲就行了。” “别人的也就罢了，这可是大河你的毡像，不能大意。”谢尔达严肃地。 “对啊，大河的毡像怎么能随便对付呢。”周围女工们纷纷点头附和。 大河眯起眼睛，就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秋体型较轻，是趴在炕上接受梳毛的。见女工们那副围着大河转的热情态度，又好气又好笑：“大河的毡像这么麻烦就少做点儿，多做其他人的。就这么点儿人手，别瞎折腾了。” “没事的球球，我们会熬夜开工的，保证不会误了事。”女工们嘻嘻哈哈地。 秋更加哭笑不得，没好气地瞪了大河一眼。 拿雪狼族梳下来的狼毛做成工艺品售卖是卡莱尔来信提起的，南部国家蚊虫泛滥，卡莱尔来草原上时亲眼见过蚊子避着雪狼人飞，便打起了主意…… 萧云看了卡莱尔的信，好奇地去女工宿舍观察了两天，震惊地发现族人的毛还真有着神奇的驱蚊效果——他自己是雪狼族当然没感觉，而以前和雪狼族一块住的萨尔又不像女工们那样热衷于帮雪狼人梳毛……丫甚至还是谨慎跟雪狼族保持着距离地！ 有钱不赚不是狼，萧云立马推翻啥驱蚊包之类的主意、让女工们学习戳狼毛毡——外形好看，价格翻番！ 作者有话要说：　　PS： 关于火炎部的经济发展和武力问题。 萧云努力打造的是草原人民热爱和平、勤恳创造、公平交易、开明开放的形象，自然要把这方面的工作做足。 当然，只有经济没武力是不行的，但是经济方面可以高调，武力方面必须低调……各个种族竞争生存空间又不是现代人玩朋友圈，没有说啥时候健身出成果了立马发照片炫耀的道理。 悄咪咪扩大的战士队伍，悄咪咪提升的锻造工艺、钢铁产量（盖房都用上钢筋了），悄咪咪增加的粮食生产基地，以及筹备中的猫族法师团，就是武力基础嘛~ 自家队伍培养好，吸纳人力人才的同时创造出内部人才容易出头的环境（比如夏、亚力这种人也能为部落所用），把自个儿的团队打造成高密度高质量的钢板，拿去砸石头时也更有底气嘛~！ 第198章 糖水不够甜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 留守部落的雪狼族战士们在雪地里训练时，没有工作的猫族战士们也会跑出来、又像玩耍又像训练地折腾一通。 “吼——！” 花豹鱼骨咆哮着, 狂奔卷起无数雪花、冲向斑豹夏。 夏尾巴一卷将鱼骨拍歪, 又一头雪豹从斜刺里冲过来……是阿瑟族长！ “嘿, 围攻我？”夏嘿嘿一笑，俯身起跳、从阿瑟族长头顶垮了过去。 阿瑟族长撞到了鱼骨身上……然后两大猫也不挑对手, 互相撕吧起来。 “看我的夏！”又有大猫冲向花豹。 大型猫族的兽形态都有三到四米左右长度（不含尾部, 大小约等于雪狼族幼崽的狼形态）, 强壮结实、矫健灵活, 相互纠缠着在雪地里展开游击追逐。 兔狲是小型猫族中体型较大的一类，体型圆壮、皮厚毛蓬；秋威风凛凛地领着一众两米左右长（不含尾长）的小型猫族登场，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酣战的大猫们看了片刻，回头吼道：“一起上、干掉他们！” 二十余名小型猫族战士嚎叫着冲进战场……逮着谁便四、五只围攻谁，最强的斑豹给撞上了也讨不着好。 雪狼族战士们训练收工, 路过时发现几十头大小猫咪还在缠斗撕吧，笑呵呵地：“真热闹啊！”“是呢！” 却见一大坨冰锥忽然从混战的猫族中飞出、往雪狼族战士们飞来；小花连忙用刀鞘将冰锥拍开：“喂喂、怎么还带用魔法的啊！” “谁啊、谁用魔法？！”阿瑟族长猛然抬头。 “我看见了，是小蕊！”有大猫告状。 “用魔法的先干掉！” “喂喂！魔法不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吗！”被点名的小蕊连忙高声辩解。 可惜解释无用, 下一秒，这头名叫小蕊的黑豹便被几头大猫合力压到了屁股下面…… 小蕊发现同在应用魔法小组的同伴都拿屁股怼她脸, 不得不朝同族的青岩伸爪：“青岩救我~~” “不救, 等死吧。”青岩头也不回，继续和鱼骨一块儿对付夏。 “嗷嗷嗷嗷~~~~” 小花索性不走了，笑呵呵蹲在旁边看热闹，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朝大猫们喊：“喂, 你们要保护施法者的啊！打起来都是要先保护己方魔法师地！” 和小蕊关系好的大猫们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上前抢救…… “怎么专糊别人脸的！再抓我脸我也要用魔法了！” “用啊笨蛋、你看小蕊那个坏包都在用！” 啥风刃啊、火球啊、无差别攻击的闪电链啊之类的立马炸了开来…… “我来救你你还拿闪电电我！！”这是青岩气急败坏的声音。 “谁啊、谁丢的风刃！”这是被削到屁股、跳起来骂人的秋。 “卧槽不要专轰自己人啊啊啊啊啊！！”这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的声音…… 留下来看热闹的雪狼人战士们简直要笑死，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到得下午，雪小了一点，萧云离开部落期间充当大管家的蓝果便组织人手往丘陵新区送食材物资。 “小麦四十吨、大米二十吨、粉条八十吨，大白菜、萝卜、咸菜、毛毯、布匹……红薯叶呢？红薯叶还没装好？” 部落北面空地上，蓝果拿着本子清点满载物资的雪橇车，准备拉车的雪狼族战士们则在旁边活动着热身。 “来了来了、红薯叶拉过来了！”大水领着一帮人拖着装满红薯叶的雪橇车赶过来，“再等等蓝果，兔肉还没装完，牛角那边的雪橇车也还没弄好。” “就两车兔肉都还没装好？兔场那边在干啥？”蓝果不满地。 “生兔倒是提出来了，宰杀剥皮要时间的嘛~”大水解释。 迷迭香跟阿云跑地下世界捞人去了，蓝果也知道兔场没了领头人有点儿忙不过来，便对战士们道：“去点人兔场那边帮忙。” 小花看向伴侣阿天，阿天起身点了一半战士跟他过去。 点完其它物资确认没出问题，蓝果把账本夹到胳膊里，走向小花：“丘陵新区多了很多新来的灰矮人，我怕红叶忙不过来，你们去后不用急着回来，在那边呆几天。” 小花道：“没问题。” 蓝果想了想：“我看这样，不如把火炎族长也带过去，帮红叶唱一下白脸。” 小花没应声，而是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火炎族长那张方方正正的严肃脸在不了解的时候确实挺能糊弄人，可一块儿住久了吧，他那蠢萌气息就怎么藏都藏不住——让火炎族长去真的没问题？ 蓝果凑近小花：“反正火炎族长也不在那边呆多久……” 小花明白了，忍笑点头：“那我去请火炎族长。” “夏这段时间挺闲的，也带过去吧。”蓝果又道。 小花比了个了解手势，这才是真正去唱白脸的呢。 “其实秋比较合适……算了。”蓝果抓抓脑壳，夏出的主意用阿云的说法就是“剑走偏锋、不走正道”，但考虑到其他人也不得闲，只能将就点。 视线余光发现装红薯叶的雪橇车没捆好，蓝果跛着脚过去重新绑。 阿天留部落里看家，小花领着四十多个雪狼族战士、带上火炎族长和夏，拉着浩浩荡荡的雪橇车赶往丘陵新区。 丘陵新区入冬前常住人口还不到两百，建筑群倒是盖得挺像样……毕竟是以新区为目标建设的，之前蓝果的工程一队在这边一蹲大半年，光是用来储存矿石、铁料、钢材的仓库就盖了五十多间，住房更是百间往上。 车队进入新区，等待多时的红叶上来与小花交接；安排人将物资装进仓库，红叶自己领着小花、夏、火炎族长前往新区这边的会议室。 这么冷的天气，灰矮人巴鲁、夏尔、艾尔巴等人却是一身的汗……显然是忙坏了；见到火炎族长连忙恭敬问候，跟夏握手的时候，巴鲁握着夏的爪爪半天没放…… ……显然，都知道真正来处理事情的是谁。 火炎族长严肃脸坐在正中间，其他人分两边坐下，开始谈新灰矮人安置事宜。 “最早到的来了十天，最晚的也来了三、四天。”巴鲁拿毛巾擦着汗，龇牙咧嘴地道，“这段时间没空开工，一直在忙除虫。从圣布里奇买来的驱虫药，每个人至少吃三份才能把肚子里的寄生虫驱干净。头要剃、带来的衣物能继续用的不到一成……” 巴鲁的侄子、最早被红叶“抓”到的灰矮人夏尔补充：“他们中有不少人想逃跑，我们都不敢把衣服发下去，只让他们呆在屋子里取暖。对了，每天还要清点每间屋子的毛毯数量，免得他们裹着毛毯跑回地下世界。” 夏就很奇怪：“我们这儿的生活怎么也比地下世界好多了吧，怎么会那么多人想逃跑？” 三名灰矮人一脸微妙、怪笑着不粗声。 红叶哭笑不得地开口解释：“除了第一个灰矮人村子是自己来的，现在已经跟着巴鲁他们做事情。另外五个村子……都是阿云让战士们押着送来的。” 夏&小花：“……” 火炎族长一脸深沉。 红叶不用顾忌措辞，摊手道：“阿云没有时间慢慢说服这些灰矮人搬迁，在交涉未遂后采取的是强制手段，攻破这些灰矮人的村庄、将他们的房屋、高炉、锻造台、冶炼工具全部毁损，再将他们强行抓来……他们自然不会太合作。” 夏&小花：“……” 火炎族长一脸高深莫测。 “嗯……这样的话，要想这些灰矮人接受我们的安排，只靠展现善意是不行的了。”夏定了定神，“我有个建议，既然雪狼人已经当了坏人，那么不妨继续当下去。”他点了下红叶、小花，又点自己，“我们是压迫方。”再点巴鲁等人，“你们是拯救方。” “安顿他们、提供食宿、除虫等工作你们已经完成，接下来，我们双方配合演点戏码，突出我们之间的矛盾，强调你们身为同族的可靠性……” 夏将自己的盘算和盘托出，三名灰矮人听得目瞪口呆，红叶和小花听得嘴歪眼斜…… 蘑菇村的村长、老灰矮人贝克神色仓惶地背靠墙壁、坐在火炕最里面，左右手各搂着一个村子里最小的孩子。 雪狼族的屋子很大，一间屋能住下二十多个灰矮人。分配房子时老贝克担心村子里的孩子们受委屈、心惊胆战地提出希望能将孩子们都跟自己安排在一起；还好，这么点儿要求没有激怒那些凶神恶煞的雪狼人，村里比较年轻的孩子都来到了他身边。 眼见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老贝克开始感觉迷茫…… 诅咒之地比老贝克听他爷爷提过的、曾经灰矮人的家乡西大陆还要寒冷，每次那些受雪狼族控制的同族们送食物来时，门帘掀开，灌进屋内的寒风便会冷得人浑身哆嗦。 衣服被褥被收走烧毁，老贝克身上只剩下一件套头衫、一条薄薄的棉布裤子，孩子们更是好几个都光着屁股；雪狼族给的毛毯又被紧紧地盯着、无法藏起来，到底要怎么带着族人逃离这个可怕的魔窟，老贝克完全没有头绪…… 最重要的是，哪怕能逃回去、村子也已经没有了——每次想起被雪狼人粗暴地推攘着离开时、最后一眼看见的村庄残骸，老贝克便不由得悲从中来。 “村长爷爷……”怀里搂着的灰矮人幼崽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含着手指，“村长爷爷，我想吃那个……”另一只手指向炕头大灶上放着的盘子。 木制的盘子里放着一碟切成块、裹了层土豆淀粉、又上了一层糖浆的拔丝红薯，每天，那些被雪狼族控制的同族会往每间屋子送这么一盘“零食”。 “不能吃。”老贝克把幼崽的脑壳按到怀里，柔声道，“那是雪狼族用来诱惑我们上当的工具，看上去美味，里面还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你忘记了，小哈利，前几天他们给我们吃的那种黄色的糖块，吃了以后每个人都肚子痛得不行，还拉了好多虫子出来。” “哦……”小哈利失望地垂下头去。 老贝克轻叹口气，用手摸摸小哈利的小脑袋……光秃秃的头皮让他想起被摁着剃头时的记忆，当时的屈辱历历在目，但这会儿，他确实没有多少力气能去生气。 “吱呀”一声，从外面反锁的大门被打开，随着内里的厚重门帘被掀起，冷风又灌进了屋内。 一名满脸横肉的雪狼人头一低走进屋内，扫视一圈惊恐地往里挤的灰矮人幼崽们，视线落到老贝克身上：“贝克村长，你出来下。” 小哈利和另一名灰矮人小孩吓得抓紧了村长爷爷的衣服，老贝克拍拍他们的背表示安抚，一脸悲壮地站起身。 “拿床毛毯披上。”雪狼人冷冰冰地道。 老贝克转身抽起毛毯，默不作声裹到身上。 鞋子是从地下世界传出来的、用藤草编的草鞋，一走出门，呼啸的寒风夹着的雪花刮到脸上，老贝克便觉手脚冰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像是被刀子割着一样。 雪狼人领前走了几步，似乎是觉得老贝克走得太慢，手一伸……便把老贝克夹到胳膊下，大步朝前走。 老贝克紧紧抿着嘴，不屈辱、不屈辱！这点儿折磨算什么！ 被带进大得惊人的屋子（其实就是会议室）里，老贝克脚才挨着地，一抬头，便对上一具更加强壮到恐怖的身躯、一张更冰冷的脸。 红叶指着老贝克脚上脏兮兮的藤草鞋：“鞋子脱了。” 脱了鞋进入室内，极其宽敞的房间中坐着两名雪狼人、一名猫族。 正中间的那个雪狼人端着杯子正在喝水，眉头微皱，神色严厉；听见红叶和老贝克的脚步声，他微微偏头将视线投过来，其目光之凶狠、暴躁，比老贝克见过的暗精灵监察更甚，只是一眼，老贝克便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火炎族长将杯子放下，眉头皱得更深，一张方方正正的后娘……呃……后爹……嗯……法官脸，黑得像是要马上判人死刑一样。 坐在火炎族长左边的小花默默盯着那个放下的杯子，准备起身去拿刚开的水果罐头——明显，刚冲的这杯糖水不够甜。 坐在火炎族长右边的夏连忙冲小花挤眉弄眼，别呀，就是要这种气势来的！ 小花心领神会，默默坐了回去。 火炎族长散发的气势顿时更加骇人……被红叶拎着坐到正对面的老灰矮人连脑壳都不敢抬，肩膀抖得跟什么一样。 非暴力不合作的五名灰矮人村长到齐，都没人给火炎族长的杯子里兑糖水…… 红叶盘腿坐到小花身边，两个雪狼族大战士散发的气势加起来硬是都只有火炎族长的零头…… 夏轻咳一声，模仿哈里斯的微笑、露出个反派笑容：“几位村长，来到我们火炎部的这段时间还习惯吗？”（远方的哈里斯：？？） 五名灰矮人村长勉强地、艰难地抬起头，竭力保持尊严、忍着恐惧与夏对视，一言不发。 夏偏过头，恭敬地：“火炎族长，请喝水。” 火炎族长：“……” 勉强地、艰难地拿起杯子，忍着恼火品了一小口，火炎族长整张方脸绷得更紧、脸色更难看。 红叶&小花面无表情看向夏，你是不是还往他杯子里加了料？ 夏反派脸微笑回视，加了点姜水而已。 红叶&小花：“……” 等火炎族长再度放下杯子，夏才笑眯眯看向灰矮人村长们：“几位村长，我们火炎部费尽辛苦才将几位和几位的族人请来‘做客’，目的为何几位想必也十分清楚。” 不等灰矮人村长们露出苦大仇深脸，夏话锋一转、脸也冷淡下来：“当然，我们火炎部物资有限，养不起太多闲人。”盯着几位村长看了几秒，嘴角拉起个邪笑，“不被需要的人自然没有浪费粮食的价值，想必几位是可以理解的。” 老贝克气到浑身发抖，坚强地吼出声：“不是你们将我们强行抓来的吗？你们还毁了我们的村庄！” 嗯……这个吼声就比蚊子叫大那么点点儿。 夏邪笑着扬眉：“哦？弱者不就是任由强者予取予求的吗？暗精灵是否问过你们的合作意愿？地下世界的规则，你们这些地下世界的居民反而需要我来为你们解释？” 老贝克顿时熄了火。 夏看向红叶&小花，朝灰矮人们一摊手：“我就说了，这些灰矮人冥顽不灵正是因为有这些不识趣的村长在，实在没有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口舌。” 红叶勉强地配合：“照你说，要怎么做？” “除掉不听话的，留下听话的就行了。这么多灰矮人里面总会有听得懂人话的。”夏即答。 灰矮人村长们呆了呆，其中四位齐齐看向之前出声的老贝克，一脸悲愤……要被你害死！ 红叶点头，面无表情看向火炎族长：“族长，你认为呢？” 火炎族长板着脸，亮出了他的标准模板答案：“就这么办。” “不要啊——！” 五名村长才刚张嘴还没来及发出声音，便被身后传来的叫声吓了一跳。 惊恐地转头，看见……被雪狼族控制的、这段时间照顾他们食宿的同族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戏精上身的巴鲁一脸悲壮地冲进来、噗通一声跪下，膝盖和水泥地面碰撞的声音听得红叶&小花眼皮一跳，夏则是将手藏在身侧、冲巴鲁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火炎族长，请听我说！”巴鲁悲怆地喊道，“我们灰矮人的冶炼锻造技术是从我们祖先起一代代地往下传的，越是年长的灰矮人技艺便越加精湛，损失任意一名年长的族人都是对我们灰矮人冶炼工艺的破坏、都是对火炎部丘陵新区冶炼工业的伤害啊~~” 夏面无表情，后半截台词错了巴鲁！ 巴鲁顿了顿，赶紧补救：“年轻的灰矮人都是靠年长者来传授教导技艺的，村长们更是精于此道，若没有村长们，年轻人便没有那么快成长起来。而且、而且我们生活在地下世界时也习惯了被暗精灵统治，请给我的同族们一些时间让他们适应，他们会尽职尽责地完成火炎部的吩咐的！” 夏微微点头，这个补救倒还不错，临时发挥得挺好。 五名灰矮人村长感激地看向巴鲁…… 夏配合地露出冷漠脸：“哦？你们部落来我们火炎部时也没有村长吧，巴鲁，你是不是试图欺骗火炎族长？” 五名灰矮人村长心再次提了起来，手心里都攒出了汗水。 “正是因为我们的村长在迁移时病逝，我们的冶炼工艺才一直上不去、炼出的合金钢总是要差一些火候。”巴鲁机智地，“如果能有这几位村长的大力协助，我们肯定能炼出火炎部要求的合金钢来。” 夏没啥表情地看向红叶&小花：“你们觉得呢？” “也许巴鲁没有撒谎。”小花道。 夏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巴鲁没有撒谎，但也没说实话。这次我们火炎部获得的六名灰矮人村长，有一个听话的就行了，这五个没有必要留下，徒废粮食。” 灰矮人村长们悲愤地瞪向夏，你这个比暗精灵还邪恶的坏包~~！！ 这又是巴鲁表现的时候了，巴鲁膝行几步、趴到火炎族长身前，真诚地：“火炎族长，我们部族的粮食可以省一些分给这几位村长，在他们适应丘陵新区前都不必消耗火炎部的物资，这样可以吗？我们一定会尽力劝解他们的！” 火炎族长略作沉吟，再次亮出他的标准模板答案：“就这么办吧。” 巴鲁一脸惊喜地转过身看向同族们，展开双臂，“逃出生天”的五名灰矮人村长激动地上前与他拥抱…… 夏露出不爽神色，嘀咕得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火炎族长太仁慈了。” 灰矮人村长们仇恨地、偷偷地瞪向夏。 红叶&小花默默转过脸去，就很没眼看。 萧云带着战士大部队押着六十多名新鲜的地精从地下世界出口出来、开开心心地往丘陵新区送，等在出口附近的丘陵新区雪狼人上来接应、汇报了下丘陵新区的灰矮人安置情况。 “哈哈哈、这个主意挺不错的嘛，夏还真有招儿。”萧云哈哈大笑。 羽&迷迭香&地精巴隆：“……” 迷迭香转头跟巴隆咬耳朵：“瞧瞧，越是一肚子坏水阿云就越喜欢，阿云就不是好人。” “我听得见的哦！！”萧云回身喝道。 第199章 艾萨克受封 所谓薅羊毛不能逮着一个地儿薅, 萧云再次带着运粉条的队伍进入地下世界时，去的路上就没有搞事、老老实实迅速赶到地下城把粉条送到点儿，然后——回来的时候又“迷路”到了另一个方向去。 不光是灰矮人、地精, 落入雪狼族视线范围内的战斗树全都连根刨走……可惜像第一株那样产生智慧、能跑能躲的就没有了，找到的全是只晓得本能地弹锤子果实揍人的植物, 跟一般的食人花、杀人藤没啥区别。 与此同时，身在瓦伦丁的草根族长也完成了与瓦伦丁新城主的大宗交易。 下城区，迈尔斯家的旅馆。 不少客人在店门前排着队，手握几个或十几个铜币, 要么买点儿猪肉、要么买点儿更便宜的兔肉, 这两种都买不起的起码也能端点肉汤回去让家人尝尝肉味。 俩雪狼人、三个主动来帮忙的味精厂员工、两名冒险者站在门店内忙活，高峰期刚过，几人都满头大汗。 店内靠墙壁的一侧，草根族长与艾萨克站在角落里, 正头碰头地交谈。 “六十万斤兔肉, 十万斤猪肉，这是波普城主能消化的最大量了。”草根族长摊开账本，示意艾萨克观看，“为支付这笔钱，我发现城主手上的戒指都少了两个。余下的量, 我们只能自己处理。” 是的……瓦伦丁新城主是当初处置了菲利普受害事件的波普大公的侄子……贵族们荫庇自己人, 从来用不着讲究吃相。 艾萨克皱眉道：“这也太……波普城主怎么会连两千多个金币都支付不出？” “之前我也觉得很奇怪，我们参考圣布里奇王城的出入流水算过瓦伦丁的账，以瓦伦丁港口在克洛宁王国的垄断性质, 这座城市每年流入流出的流动资金应当以几十万金币计才对。”草根族长道，“但就我们这段时间在上城区的观察，至少今年，瓦伦丁确实没有钱——没看见有人家举行宴会、街面上的女仆没有看见穿新衣。” 艾萨克神色一动：“这么说来……” “对。”草根族长点头，“瓦伦丁被吸干了。” 火炎部高层的学习课程，除了算自己的账，还要学着算别人的账，而草根族长向来是个好学生。 “……结合萝拉·菲利普和冒险者协会给的情报，阿云认为瓦伦丁接下来的数年内必然一步步陷入财政困境。以克洛宁贵族官僚的腐败贪婪，若贵族议会要将十个金币投入南方战场，那么瓦伦丁至少得被吸血走一百个金币。”草根族长严肃地，“上城区的住宅空了大约两成，有部分贵族已经打算暂时从瓦伦丁的生意中抽离，避开这个混乱旋涡。”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这种套路不仅仅是“国军”玩得溜~ 艾萨克默默擦了把汗…… 他带领团队来瓦伦丁之前，老师叮嘱过他要趁瓦伦丁混乱时在这个克洛宁王国最大的港口城市借机站稳脚跟；身为贵族子弟，他自然也设想过瓦伦丁会出现的状况，只是没想到，瓦伦丁面临的形势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 艾萨克不知道的是，当初菲利普城主听到肖恩带来的消息便立即做出了让出城主之位的决定——对于贵族阶层中权力者的贪婪，越是高位者越不会心存侥幸。 “波普城主是波普大公的侄子，就这样的身份还是保不住这座城市啊！”艾萨克不由得感叹，他的团队也曾在瓦伦丁讨过几年生活，对这座已逝的菲利普伯爵一手打造的自由之城，他是有感情的。 忽地，艾萨克想到了什么，连忙道：“等等，波普城主是不是打算用这批物资自救？” “是啊。”草根族长笑道，“波普城主要求我们别把货物运进城区，交接的场地也放在冒险者协会运输部的码头。这不是城主跟我们的交易，而是波普子爵个人与我们进行的交易。” 换句话说，波普子爵已经被逼急到不得不跳过瓦伦丁执政班子、给自个儿捞点儿压箱底的续命钱了。 艾萨克眼皮一跳，沉吟道：“这倒是个信号……城内局势失控的信号，这么说来，我们不能在城市里发展了，得把据点转移到城外去。” 草根族长负责的事儿跟艾萨克不是同一块，她尽力为艾萨克提供支持辅助，但不会干扰艾萨克的决定，闻言点头道：“你考虑好就行，我们会在几天后上船离开，还留在冒险者协会运输部的物资交由你处理。” 这些天来下城区各处门店零散地售卖也卖出去了十来万斤肉，波普城主并不在意下城区的市场，任由火炎部发挥。 雪狼人们不可能一直留在瓦伦丁，运输部仓库里余下的商品自然要转交给特地跑来瓦伦丁“开疆辟土”的艾萨克代理；产生的盈余部分，便是艾萨克做大事的“启动资金”。 允许跟随自己的人符合规则地靠能力捞好处、向上发展是优秀领导者的基本素质……指望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加夜草是不实际地~！ 刻意压制自己人、以需要磨练打磨等上位者口吻限制自己人发展，那才叫有病病……这种老大是留不住人才地！（有些男性领导者尤其热衷这么干） 艾萨克笑着点头，视线投向店门外排队购买的人群，心底的豪气油然而生——即使他只是区区冒险者团队的团长，获得了老师、获得了火炎部鼎力支持的现在，他不信自己会毫无建树！ 草根族长还有许多事儿要忙，与艾萨克交代清楚便先离开。艾萨克在迈尔斯家的旅馆门店里逗留片刻，与巡视过来的骑士兄弟交谈一番，又继续前往其他门店。 当晚，艾萨克带上亚力与骑士兄弟，陪同草根族长前往上城区新任城主府、与波普子爵会面。 波普子爵正当壮年，头发浓密、眼神锐利，眼下却有着相当明显的乌黑——可见现在的瓦伦丁城主确实是不好当。 “罗宾斯先生希望能在城外买下一片土地？”听草根族长报出来意，波普子爵没有掩饰惊诧，神色古怪地看向艾萨克。 不夸张地说，现在的瓦伦丁就是个被无数拿着刀叉的黑影围起来的、餐盘上的肉，波普子爵仅仅撑了不到两年便已心力交瘁，明里暗里处理资产外逃的小贵族不知凡几，这个时候居然愿意砸钱进来，这些人是钱多烧手还是怎么着？ 艾萨克谨慎地：“尊敬的波普子爵，我并不打算在瓦伦丁经营农场或农庄，也无意成为某个村庄的主人。我希望的是，您能容许我买下港口东侧十里外、那片无用的石滩地，那附近的薄土长不出庄稼，那周围没有村庄也没有哪位贵族家的农场。” 成为乡下贵族的门槛并不高——跟领主买个要价最便宜的勋爵头衔或骑士封号（理论上来说对领地有贡献的公民都可获得勋爵封号，砸钱给领主自然也算）、买下一片土地、买来十几户农奴（或是直接买下某个村子的土地），便能成为贵族阶级中最底层的乡下贵族。 这种最基层的贵族在平民眼中自然是老爷，但在贵族圈子里嘛都不算……同样要缴纳重税，且没有经营个三、五代人就落魄的话压根得不到其他同阶级贵族人家的承认。 波普子爵更加奇怪了：“罗宾斯先生指的是，港口东面的乱石滩？” 要不是被草根族长领进门，以艾萨克的身份可不够格让波普子爵喊一句先生…… “是的，子爵阁下。”艾萨克微微颔首，恭敬地，“我的家族在奥斯蒙王国薄有名气，但自从我离开家门后，我便不再依赖家族荫庇。我希望能成为您的家族骑士，在瓦伦丁建立起属于我个人、更属于您的荣光。” 这个请求是艾萨克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勋爵头衔和骑士封号都是最基层的贵族，但勋爵头衔是跟领地挂钩的，领主的家族骑士却只需对领主个人负责。 波普子爵略有些紧绷的面孔稍稍放松，显然，艾萨克这种讨好很符合他的心意——所谓家族骑士，便是指在波普子爵有需求时，艾萨克就得自带干粮、带上部队来为波普子爵所用，而不是勋爵那种谁嗓门大就给谁当狗的擦鞋布。 若艾萨克是个穷鬼那么波普子爵必然没有多大兴趣，他现在可没有什么闲钱去慢慢养个可用的家族骑士出来；就算要培养，也没有必要培养艾萨克这种半路投靠的，自家夹带里抽一个出来岂不是更可靠？ 但艾萨克明显不是个要靠波普子爵去输血的穷鬼——这家伙背靠着能拿出大笔物资做交易的火炎部呢！ 更别提艾萨克还很懂事地表示自己不会受罗宾斯家族影响——他老家在奥斯蒙，虽然也是北部联邦成员国，但跟克洛宁隔着俩国家呢！ 看艾萨克十分顺眼的波普子爵脸上露出喜色，但把人当成自带干粮投奔的小弟后，波普子爵对他的选择又不满起来：“既然如此，你何必选择那种什么东西都长不出来的乱石滩地，上城区有一些人家正在出售农场，或许你能有更好的选择。” 艾萨克态度更加恭敬地：“子爵阁下，我对您的品格、个人魅力和才能十分钦佩，向往着能成为您的追随者。请您相信，即使是什么都长不出的石滩地，我也定然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许、兢兢业业地经营起来，当您有需要时，我必全力而来，为您牵马坠蹬。” 种田在草原上是能发家致富的，在克洛宁却不尽然。 重税重赋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肥沃的土地都是登记在瓦伦丁的土地管理册上的！前任城主菲利普是个全心全意发展瓦伦丁、没有私心的人，在他的手下可没有隐田的说法。 若艾萨克受封的波普子爵家族骑士封号与那些登记在册的肥沃田地捆绑，那艾萨克岂不是成了主动钻进笼子里的鸟！ 波普子爵着眼点与艾萨克不同，虽然他也能想到这一点，但在他看来，艾萨克更像是什么都不求、一心只求为他服务的现成“自干五”……这就显得颇为可疑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面对波普子爵怀疑的眼神，艾萨克将头颅放得更低了一些，谦卑地道：“不瞒您说，其实我是希望能获得不受关注的土地，这样一来，火炎部的商品便可在更自由的场地里交易，由我代为管理的，属于您——子爵阁下——的场地。” 波普子爵面露惊讶、随即恍然……原来如此，这个受火炎部扶持的骑士是想成为草原商品在瓦伦丁的代理人？ 想了想本地最大的地头蛇拉弥亚商会去年时与受火炎部雇佣的工人之间的摩擦，波普子爵瞬间看穿这个骑士投靠自己的本意——没有身为城主的他的支持，艾萨克·罗宾斯这个外来的骑士，拿什么资本跟拉弥亚商会斗？ 口口声声要成为自己家族骑士人的怀揣“异心”，这多多少少让波普子爵有些不满，但想到这是白捡的、不需要自己出力、且还能让自己从中分润好处的投奔者，身为合格政客的波普子爵便也释然了……“空降”成为瓦伦丁城主的他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哪怕这个“自己人”的成分并不纯粹，但相比隔着内海、又是异族的草原部落，他能施加给艾萨克·罗宾斯的影响自然更大。 波普子爵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伸出右手，手背朝上，道：“我接受你的投诚，罗宾斯骑士。” 艾萨克连忙起身，单膝下跪，亲吻波普子爵的手背：“向您效忠，我的主人。” “起来吧，我的骑士。”波普子爵露出笑容，“既然你效忠于我，我也不能没有表示。港口东面，凡不与他人土地交集的区域都封授于你，愿你能不负骑士荣光。” “感谢您的慷慨，尊敬的子爵阁下。”艾萨克一脸感动地，“我将为您尽心经营属于您的土地，为您奉献终身。” 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的草根族长一脸纯洁。 默默旁观的骑士兄弟&亚力：“……” 出生底层贫民的亚力是有些懵逼的，他明明记得他们的来意是打算买块地经营根据地，怎么艾萨克忽然就跟城主认起主仆来了？土地还不用花钱了？！ 骑士兄弟则是一脸钦佩…… 正经的骑士不是说精通武技、骑战就行，没经过正式受封的话和别的冒险者没啥区别。 但成为王国骑士难度太大，基本不阔能受封；受封教廷的话代价又太高、会失去自由；贵族的家族骑士限制也是多得一匹、门槛还高，要么有钱要么得有实力名气；所以大多数的骑士都是随便混着日子，要么当冒险者、要么当佣兵，把骑士荣誉揣兜里放着，压根拿不出手。 艾萨克就厉害了，动动嘴皮子、一毛钱不掏，土地入手，正式封号入手，用不着给别人当家仆家奴养马牵马（很多国王、大贵族封授的骑士就需要给国王、大贵族养马，为争夺养马的资格还会斗得头破血流），立马就能到自己的地头上去当一地之主…… 嗯……这个世界的权力结构就是这么畸形，身为一国一城之主的领主可以随自己心情将土地分封出去，话比法律还好使——而为了维持贵族统治的神圣性，哪怕是政敌也会捏着鼻子认下这种分封。 当然，受封的骑士不能带着土地另投别家，必须为了贵族死战到底，与封授的贵族共存亡……这也是这个世界的权力游戏规则。 在这方面，艾萨克也没啥担忧，他只要保住波普子爵的命、在波普子爵死亡前都能嗨皮地使用那块地——波普子爵好歹也是克洛宁大公爵的侄子，就算政斗失败、敌人也会拼命保住他的命。 原因嘛，和宋、明朝文人内斗时搞的那套“刑不上士大夫”规则差不多……与皇帝共治天下的士大夫怎么能把命丢在政斗失败中呢！士大夫的逼格、优越性还要不要保持了！ 像马卡斯那种把自家还带着伯爵头衔的老爹弄死的傻缺，全人族加起来也找不出几个。 “你们要回去了？不继续做生意了？！” 听到这个消息，迈尔斯先生仿佛听到了最可怕的噩耗，摇摇晃晃的差点儿站不稳。 雪狼族幼崽南风手脚麻利地整理东西，耿直地：“是啊，都出来快一个月了，我们要回家了。” 打了十几天的交道，经营旅馆多年、是人是鬼都见过的迈尔斯先生精明地看穿了雪狼族凶恶外表（？？）下的憨厚本质，不但会主动找雪狼人搭话、生意忙的时候还会叫上太太一起帮忙打下手。 卖完今天的晚高峰，迈尔斯夫妇热情地帮着收拾东西，一听南风说出这话，俩口子简直悲痛得如丧考妣……每天一个银币的租金、雪狼人还会把卖剩的骨头汤肉沫啥的送给他们、吃得两口子短短十来天里胖了几斤；这种好事才短短十几天就要结束，人生怎么如此艰难！ 南风见他们这么难受，便宽慰道：“我也会舍不得你们的，不过没关系，我们明年冬天可能还会来。就算我们不来，你们也可以去草原上玩嘛，我在精灵港口那儿做事，你们来的话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迈尔斯似笑似哭，船票很贵哒！哪怕是去挤货仓、去一趟也要几十银币，他哪里舍得！ 像草原人这样每年肯包船来回送工人回家过冬的大款，可没地儿找去！ 强忍悲痛，迈尔斯努力堆起笑容：“没事儿、没事儿，我们会想念你们的……呃，不知……不知你们草原上还需不需要工人呢？我的儿子今年二十一岁，是个勤劳肯干的好小伙儿……” 南风为难地抓抓头皮，这些天里也有不少客人话里话外地打探味精厂毛纺厂还要不要工人，但他只是在精灵港口给阿树打下手的咸鱼，不晓得这些的嘛！ 旁边刷锅子的女冒险者听了这话，开口道：“这个得去问草根族长，南风不知道这些的。” “草根族长……就是那位老爷吧？”迈尔斯先生眼睛一亮，又紧张地，“你们什么时候走呢，我们还能看见那位草根族长吗？” “我们还要再卖几天，有机会的，草根族长今天也来过的嘛。”南风道。 迈尔斯先生松了口气，心里面立马琢磨起那位雪狼族老爷来时如何鼓起勇气上前搭话…… “都收拾好了吗？要回港口了。” 骑士兄弟中的哥哥爱德华过来看情况，一进门，南风便冲他道：“爱德华，你知不知道味精厂要不要工人？迈尔斯说他的儿子很勤快。” 迈尔斯先生呼吸都停顿住了，紧张地看向穿着铠甲的骑士老爷。 “不要的吧，海里捕捞的原料没过剩，现在味精厂的人手够用的。”爱德华道。 养殖海肠还没上正轨，没有足够量的海肠粉，光靠发酵的谷氨酸钠难以保证味精厂的产品品控。 迈尔斯先生整个人失魂落魄，太太更是恼火地瞪过来……当初没让儿子去报名，可得全算是迈尔斯的错！ 爱德华笑着看向迈尔斯夫妇：“你们家的儿子没有工作的话，去不了味精厂，也可以来我们这儿的。” “骑士老爷，你们那儿也有工作吗？”迈尔斯先生立即活了过来，凑到爱德华身前点头哈腰。 瓦伦丁的港口消化不了下城区的劳动力，这是瓦伦丁的四片下城区治安问题始终无法彻底根除的原因——波普城主将兄弟会上下千把号闲汉全抓去修港口的路，也不过是消除掉街面上出现大规模械斗的可能性而已，偷抢拐骗等治安案件仍旧不时发生。 就算是有雪狼族震场子的肉铺门店，三天两头的也老有人试图上门敲诈勒索……当然，那些想捞好处的地痞无赖都给艾萨克的团员们拖到巷子里“收拾”掉了——冒险者们出手比雪狼人自己出手有轻重得多，这些地痞无赖可不像精灵港口那些皮糙肉厚的冒险者似的经得起南风随便扔。 艾萨克向城主大人宣誓“效忠”，白白拿了大片的土地，总得给波普子爵交点儿投名状。 有老师的背书、火炎部的支持，艾萨克拿出的办法是：他将全力为他的“主人”、子爵阁下解决下城区治安问题，把最有可能闹事搞事的青壮年都安排上…… 第200章 “跪在真实” 瓦伦丁港口东侧约几公里外的乱石滩地，是一片约莫有二十来个平方公里地的荒地。 因地势较低海潮倒灌、荒石遍布、土地贫瘠等综合原因, 这地方连野草都颇为稀少, 更别提拿来种植……就连最不挑地的大豆都养不活, 自然不会有人看上这块地儿。 但~是！ 不管有多少毛病, 这依然是一块面积够大、离城区不过二十多公里的好地！ 最妙的是~波普子爵划给艾萨克的封地区域内、还包含了一段三十米深、六百多米长的半月形深水港口！ 嗯……波普子爵的私心简直昭然若揭……但既然大家利益一致，那么波普子爵的私心自然也就值得称赞…… 草根族长等人回返草原已有数天, 瓦伦丁也正式进入冬季，一夜过去, 乡村民居的屋檐下挂满了冰勾。 借住在临近自家封地小村子里的艾萨克天不亮起来、叫醒团员们, 跟村民们购买了团员和雇佣工人的食物，随便对付一顿后, 便将人都拉到了工地上。 相比起草原上滴水成冰的冬天, 瓦伦丁的冬季确实算得上温柔……至少雪层不厚、轻松就能挖开，也不会一天到晚寒风呼啸、连出个门都跟参加啥极限挑战一样。 烧石灰的土窑冒起青烟，冒险者们挥舞大锤砸碎灰白色的石灰石、再由工人送进土窑内煅烧，烧出来的石灰粉末拌上碎石子、海岸边取回来的沙子，就是盖房子的好材料。 钢筋指定没有, 但反正盖平房嘛, 木头也能代替……部分跑来赚外快的味精厂工人有着搭盖厂子时的经验，在建设上俨然便是现成的老师傅。 比较遗憾的是人族不如兽人族那样禽兽，这种天气里挖不了太像样的地基、只能对付了事…… 骑士兄弟带着招募的新一批工人赶到艾萨克的封地时，两排简陋的平房已经盖了起来，连屋顶铺的茅草顶上都压上了特地开凿来的石板。 让弟弟和其他人安排工人们去工作，骑士兄弟中的哥哥爱德华拉着艾萨克走到一边, 低声道：“再这样招人下去我们的钱就顶不住了，艾萨克，虽然我们只付一个工人四银币的薪水，但每天管他们吃喝就不是小数字……瓦伦丁现在的粮食还没有涨价，但我们再这么买下去，只是迟早的事。” “别担心，玛格丽特女士（冒险者协会运输部官员）昨天才派人来报过信，草原那边的粉条已经装船，至多十天就能运过来，我们撑过这十天就行。”艾萨克笑着道。 “那就好。”爱德华松了口气，他可是个相当俭省的人，千多号工人每天以金币计的食物消耗让他连睡觉时都能肉痛醒。 “放宽心些，爱德华，老师可是让我们放开手脚去做的，又给了我们这么大的支持，我们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就行。”艾萨克挺想得开的，安慰地道，“老师都说了允许我们犯错、支持我们试错，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爱德华古怪地盯着艾萨克看了数秒，语气里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走了什么狗SHI运，阿云先生那样的贤者怎么就肯收下你当弟子呢？” “你很羡慕是吗爱德华！”艾萨克大笑着拍爱德华的肩膀。 又过了两天，亚力带着个裹得跟粽子一样的人骑着跟冒险者协会借的陆行鸟赶来封地，在工地上吼了半天才找到浑身泥水的艾萨克，拉起人便往先行修好的集中住房处走。 “城里有名气的建筑师要么是贵族包养的，要么自个儿就是贵族，我托猎人协会的朋友帮忙，在下城区北城找了好几天，才找到这一位。”路上，亚力快速介绍起他请来的建筑师，“说起来这位和你有点像，艾萨克，家里也是瓦伦丁贵族，但因与家人关系不睦，成年后给了点儿金币就打发出来了。本事方面倒是还行，据说曾为上任城主菲利普服务、菲利普公馆改建就是这个人主持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沦落到下城区？”艾萨克惊诧地。 亚力就有点纠结：“怎么说呢——你看见人了就明白了。”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个人为菲利普伯爵服务时，很严重地得罪过马卡斯少爷。” 艾萨克“哦”了一声，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马卡斯·菲利普这个蠢货的白痴程度能排艾萨克见过的蠢蛋前三，其愚蠢的程度惊人到任何正常人估计都没啥兴趣跟这个废物计较；这位建筑师居然能够狠狠地得罪这位伯爵的蠢货儿子，显然，脾气肯定不太好。 这对艾萨克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要说脾气差，谁比得过火炎部那头绿龙呢……见过多次阿云老师顺毛（鳞）撸绿龙，艾萨克不说学精髓吧，照猫画虎总行。 等到跟亚力前后脚走进用来当封地建设计划办公室的屋子里，艾萨克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坐在壁炉前取暖、身穿棉服、披着带兜帽斗篷的建筑师听见动静转过头来，有些油腻、褪色的兜帽下，居然是一张颇为清丽动人的面孔——艾萨克可是没少跟森林精灵打交道，这个少有的女性建筑师，居然比一般的森林精灵男性（……）还好看！ 原来是另一个层面的“得罪”啊……艾萨克心中明悟，面上神色不变，进入屋内便将保暖用的皮帽摘了下来，礼貌地点头：“你好，我是艾萨克·罗宾斯。” 建筑师站起身，并未像普通女性那样做个提裙子行礼的姿势，而是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你好，罗宾斯骑士，我是苏·加拉赫。” 艾萨克连忙伸手与她相握，接触到对方的手掌，艾萨克便有些愣神……看相貌体态明明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人，苏·加拉赫的手却粗糙得像是从业三年以上的洗衣妇一样。 双方坐下，苏·加拉赫没有废话，上来便问：“听闻罗宾斯骑士想要在您的封地里盖一间大剧场？” “是的，加拉赫女士。” 加拉赫点头，目光炯炯地：“您的封地离城区不算远，但也不近，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您为何要在这么偏僻的荒野里修建大剧场呢？” 亚力默默别过头去。 艾萨克：“……” 就……当着封地主人说人家的封地是偏僻荒野……艾萨克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貌似也不是全然不对。 “抱歉，大概是我的朋友亚力之前没有讲述清楚，事实上我希望在我的封地里盖的并不仅仅是大剧场，而是集休闲娱乐、吃住一体的临海游乐园。”艾萨克神色不变，微笑着解释，“我的老师是内海对岸草原部落的贤者阿云，不仅与精灵族、海族交好，与各族贤者也有书信往来。瓦伦丁是南大陆北部海运最便利的城市，我的老师支持我在此建立起能接待各族来客的游乐园，我们的目标客户并不仅仅是瓦伦丁的居民。当然，游乐园的设施同样对瓦伦丁居民开放，周边的乡镇村民我们也照样欢迎。” 这个世界没有旅游业的说法，原因么自然是出行成本太高……有条件四处游历的除了吟游诗人协会那帮靠游历吃饭的，其余不是贵族就是施法者，亦或家里有矿的款爷。 那么萧云为啥要支持艾萨克来瓦伦丁搞快土地折腾啥游乐园呢？原因很简单——以不与本地商人、贵族起冲突的任何产业名目站住脚跟，然后想方设法窃取……呃……“学习模仿借鉴偷师”克洛宁王国的造船技术！ 换句话说，艾萨克就是萧云投放到瓦伦丁来的高级间谍…… 要怎么打入克洛宁王国的上流社会、混入上层贵族圈子，萧云和艾萨克可说是头碰头地商量讨论了几天几夜；砸钱成本太高，美男计的话……艾萨克虽然有点帅，但实在是没到能迷住贵族妇人的程度，思来想去，也只能从艺术方面作手。 瓦伦丁不是啥旅游城市，但自由之城确实不是白叫的，每天冬天无数满大陆跑的冒险者汇聚而来过冬也就罢了，海商行商更是不计其数；搞个新鲜的游乐园把人吸引过来、再用萧云捉刀的剧目传播艾萨克的“剧作艺术家”名气、通过冒险者和行商海商的嘴流传出去，到时候艾萨克便能稳坐钓鱼台、只看谁上钩了~ 为嘛要这么大费周折，一么自然是把艾萨克送到克洛宁王国贵族眼皮子底下方便人家勾搭，二么，萧云已经借《大陆游记》扬过名，让自己的弟子走自己的老路，就缺少了那么点儿震撼感…… 当然，已经小有名气的老师阿云对艾萨克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光环，至少眼前这位不落俗套的女性建筑师在听了艾萨克的解释后便是眼睛一亮：“贤者阿云？是雪狼族的贤者阿云吗？” “是的，女士。”艾萨克微笑着道。 苏·加拉赫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显然对此是十分有兴趣的：“原来罗宾斯骑士是贤者阿云的弟子，那么想必这个大剧院必然有着不凡之处？” 艾萨克矜持地笑了笑，道：“大剧院中上演的剧目将由我本人亲自操刀。” 加拉赫女士轻微地倒吸了口冷气，双眼闪闪发光：“贤者阿云极为擅长撰写游记，受他指点的罗宾斯骑士，擅长的是剧目？” 艾萨克起身、打开办公桌旁的文件柜，取了个用编线装订的剧本递给加拉赫：“若我们的大剧院能够妥善落成，那么我希望大剧院中上演的第一出剧目是这出《灰姑娘》。” 加拉赫急切地接过剧本，低下头翻看起来…… 艾萨克露出自信的表情微笑着等待对方，毫不在乎旁边的亚力投过来的别扭神色…… 《灰姑娘》的剧本以火炎部中盛行的的睡前故事为蓝本，在“原作”基础上再再次增加了宅斗戏份——灰姑娘的老爹不知道在那儿的老妈复生、与灰姑娘的后妈展开婆媳战争，后妈假怀孕整老太太顺便收拾灰姑娘、灰姑娘机智地把害后妈“流产”的罪名转嫁给继妹、老太太后悔逼死了前面那个乖顺的媳妇儿让坏女人上位、犹如工具人一样的灰姑娘老爹小贵族被家里的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等等现代电视剧、古穿里玩烂的套路，都是这出剧目中的前半段重点表演的戏份。 这种螺蛳壳里盖道场的戏码吧……本质上有点上不了台面，所以在剧目的中段修改了参加王子相亲舞会的部分，改成了外敌入侵、小贵族老爹挂在战场；灰姑娘挺身而出组织镇民对抗敌人、应用宅斗智慧平衡镇内民兵间复杂的关系并最终英勇地打跑敌人，将剧目立意升华到为了保护家乡女人们也能顶起半边天的高大上层面…… 结局处，为了提升逼格，萧云还丧心病狂地走了“跪在真实”路线——灰姑娘的下场和圣女贞德类似，解决外敌后本该接替老爹贵族爵位的她被家族里的叔伯视为仇敌，于是叔伯们勾结镇中神官、诬陷灰姑娘被恶魔附身；最后一幕，灰姑娘被绑在她竭力保护的小镇广场中央，她曾经拼命保全的镇民们唾弃地冲她吐口水、丢石块，一人一把火地添柴将不甘的她活生生烧死…… 当时萧云艾萨克师徒大刀阔虎地修改这个故事的时候，对这个结局艾萨克是坚决不认同的，但萧云很轻易地说服了他——克洛宁王国是北部联邦之一，联邦最早是为了啥成立的？在艺术作品中黑老对手，有啥毛病？ 这是政治正确啊蠢徒弟！ 于是艾萨克便屈服了…… 苏·加拉赫看剧本前半部分的时候还不以为然，看到中段，整个人的神情都严肃起来，到了后半部分、尤其是灰姑娘被烧死那部分，又是恨得咬牙切齿、又是哭得稀里哗啦…… 小心翼翼地放下剧本，加拉赫女士站起身、走到艾萨克身前，握住这位贤者弟子的手，诚挚地：“以阿尔杰农之名起誓，我苏·加拉赫必然尽我毕生之所学，为您建造出克洛宁最好的大剧院，罗宾斯骑士。” 艾萨克面带微笑，心里面冒出个不太礼貌的念头——阿尔杰农不是艺术之神嘛，这个建筑师果然是个文青…… 目送这位建筑师以奔赴战场的气势、带着水管笔、制图本和测量工具奔赴工地观测绘制剧院设计图，亚力默默看向艾萨克。 “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亚力，憋久了会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艾萨克道。 亚力嘴角抽了抽：“我就是觉得……你成了阿云先生的弟子后，实在变得有点多……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么，嗯，以前的你总是把体面挂在嘴上的。” 艾萨克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这是因为阿云老师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光是讲究体面是办不成事情的。” 萧云教导哪个弟子都是很用心的，收下艾萨克后，他也没少拿自己和卡莱尔的事例来让艾萨克开窍。 亚力神色复杂：“我觉得阿云先生这话很有道理，可你也……嗯，怎么说呢，你是不是接受得也太快了！” 艾萨克哈哈一笑：“不说这个，哈里斯他们在城里找演员进展如何？” 雪狼族回草原去了，哈里斯等蛇族没有走，仍然留在这边帮忙。 “那些准备跑路的贵族卖掉的都是三流戏子，哈里斯找了他在吟游诗人协会的朋友帮忙，问了几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亚力道，“我倒是觉得不必执着于人族演员，比如哈里斯，让他来扮演那个坏心的后母不就非常合适？” “……这话你自己去对他说吧。” “才不干，我又打不过他。” 草原上，火炎部。 花了一个多月的功夫（大半时间用来“迷路”）送完地下城的粉条，顺便给丘陵新区弄来四千多矮人、一千多地精（理论上地精数量要比灰矮人多，奈何地精确实难抓），功成身退的萧云带着战士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部落。 蓝果手里积压了一堆事、能跟他商量的草根族长又不在，早就焦头烂额；听闻阿云和战士大部队回归，一瘸一拐地跑出来迎接……然后便是一愣。 “呃……阿云，这个是？”蓝果抬起手，不敢置信地指向萧云手里牵着的绳子……绳子另一端，绑着个皮肤雪白雪白、相貌看上去像雪精灵、但没有尖耳朵，瞳孔也不是红色的奇怪类人型生物。 “这个啊，战斗树来的。”萧云拽了下绳子，被牵着的战斗树便是一趔趄，凶狠地朝萧云瞪来，“别看长得丑，咱们部落还真需要这个家伙。” “……丑？”蓝果疑惑地。 旁边的迷迭香伸手捏住战斗树的脸皮，稍稍用力一拉，战斗树类人型态下还算不错的五官便被拉扯成怪胎…… “卧槽、好丑！”蓝果不由得退了半步。 “把它关到空着的大棚里去。”萧云随手把绳子递给迷迭香，拉着蓝果往活动房走，“这段时间部落里怎么样，巴尔克他老爹奥斯顿没闹什么事吧？” “还真闹了。”蓝果一点也不奇怪为啥萧云张嘴就提奥斯顿，“成天闹罢工，上次没看住就溜出了造粉厂分厂，青岩、阿月他们废了半天功夫才把他找出来。” “不是连飞都飞不高了吗，还这么能搞事？”萧云惊异地。 “他飞到巴尔克屋子里、躲进巴尔克藏零食的地方……” 萧云嘴角微抽：“怎么搞的，难道该发他的钱没有发给他——等等，这老龙不是又只进不出了吧？” “是啊！他到现在还赖着吃巴尔克喝巴尔克的呢！巴尔克怨气很大，安抚他挺费力的。”蓝果叹气。 萧云：“……” “算了，他们父子的事情他们父子自己解决。”萧云才懒得去做啥调解工作，“鉴于奥斯顿的特殊情况，咱们部落里绝不扣薪水的规定在他这儿调整下吧，加个条目进去：‘绿龙旷工一次扣奖金，旷工三次扣分红，五次扣工资’。” 蓝果：“……呃，这会不会有点狠？” “嗯——旷工前面加个解释，‘非不可抗力情况下无故旷工’。”萧云正色道。 蓝果不嗦发了…… 迷迭香把战斗树牵到大棚区，找了间刚收过红薯的空地，左右看了看，将绳子的一头系到大门上，指着翻松的泥土对战斗树道：“把脚扎进去。” 战斗树不理他，还很嚣张地翻了个白眼。 迷迭香没有感情地：“来的路上你没跑脱，都到咱们部落里了你就更别妄想了。丘陵新区里的黑石部落里更多，要想烧你分分钟的事。” 战斗树沉默片刻，憋屈地抬起没有脚趾头的脚丫子、插进泥土中，脖子以下的部分渐渐变成粗细长短不等的藤蔓、向四周和墙壁上蔓延，脑壳变成一朵巨无比大的花苞…… 从丘陵新区到火炎部大约半天路程，这一路走来可把战斗树冻得够呛，大棚里松软且“营养丰富”的泥土、适宜的温度和暖烘烘的墙壁，让战斗树舒服得不行，合拢的花瓣一层层打开、绽放。 迷迭香把松下来的绳索绑在花柄处、一层层绕了老长一截，这才放心地拍拍手，走出大棚。 大门关上，绽放的巨花花盘转过来“瞪”着门，藤蔓上巨大的叶片抖了抖，仿佛是在无声地冲迷迭香的背影放狠话。 身为植物，自然是需要水土滋润的……离开土壤这么久，就算是这株“成精”的战斗树也有点儿扛不住；湿润的空气、适宜的温度、再加上大棚顶部玻璃顶棚透进来的、地下世界感受不到的阳光，没多会儿便让战斗树沉醉其中，原本有点萎靡的叶片也精神地撑了起来。 可惜安逸的时间总是太短暂，战斗树才放松了小半天、大棚的大门便被人推开，那个让战斗树又恨又忌惮的魔鬼雪狼族幼崽领着几个同族走了进来。 “这个就是大家要管理的战斗树了。”萧云指着巨花道，“它结的果实呈立体长方形，成熟后大约这么大，会打人，采摘果实由阿一你来，其他人不要靠近，不然会受伤。” “明白。”独臂战士阿一点头，战斗树的果实他以前也是吃过的。 “战斗树的种子一会儿就撒下去，这东西我们没种过，种植方面咱们可以多多参考战斗树的意见。”萧云从皮袋里拿出小指粗细的种子向阿一等人展示，“比方说，洒水的时候先问问战斗树土壤水份够不够，够的话摇动一个叶片，不够的话摇动两个叶片；它要是不搭理人，就搬木柴黑石过来摆旁边，它就会配合了。” 阿一等族人：“？？” 战斗树：“……” “听见了吧，听见了回话。”萧云冲战斗树喝道。 战斗树沉默数秒……憋屈地摇晃所有叶片。 大棚里没风，无风自动的叶片让阿一等族人看得十分稀罕…… “咱们后面刨的你的同族半路都死完了，现在只能指望用你的种子和你同族的种子养出新的战斗树来。”萧云换上比较温和的语气，“咱们雪狼族也不是什么魔鬼，你好好配合，你们战斗树族群能壮大起来我们也是乐见其成地。” 战斗树：“……” 我信你个鬼！！ 第201章 请到碗里来~ 草原上的冬季到了最冷的两个月, 照例是雪狼族战士们野外拉练的日子。 去年的拉练救回了阿一部落的族人, 今年的拉练, 目的地换成了之前没有去过的东北部、东南部和北部区域——散落在草原上的雪狼族部落因迁移游牧等原因瞎鸡儿跑、有些部落此前一直没找着；冬天这些部落没法乱跑, 正是下力气找人的时候。 五百人的战士分成两队，一队由羽带、一队由小花和阿天带，带上雪橇装上物资分头出发。 战士们走了, 带走了族人们的期许, 也带走了族人们的羡慕嫉妒恨——这帮家伙是唯一能光明正大逃避冬季学习安排的群体啊啊啊啊！ “燃料燃烧放射公式是什么鬼？！燃烧效率定义又是什么鬼？？为什么我堂堂奥斯顿大爷要来学这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摆在火炕上的炕桌被挤挤挨挨的习题本、作业本、手抄初中物理教材挤满。炕桌这边坐着一脸嫌弃的巴尔克、暗暗翻白眼的伊芙琳、没啥表情的肖恩，那边坐着面无表情的萧云，朝内那头的桌面上, 则坐着一头大发脾气的小绿龙。 “这怎么能是莫名其妙呢, 热力学是研究物质处于热状态时的有关性质和规律的物理学, 就像你们龙族使用龙息魔法时不同威力的龙息魔法产生的热能和对不同物质的燃点功效也不同，这种不同形式的能量在传递与转换过程中守恒的定律也是热力学的一部门，了解了这些不就可以更有效率地使用龙息魔法了吗~~” 萧云拉长了语调劝道，语气挺诚恳的, 就是态度有点不耐烦。 “奥斯顿大爷还需要你来教我怎么使用龙息魔法吗！”奥斯顿两支小短手用力往上一抬、将习题本掀飞，龙脸狰狞地，“烧就对了！使劲烧！！” 萧云盯着丫看了数秒，转头对巴尔克道：“有这样顽固不化、不肯进步的老爹真是委屈你了, 巴尔克。好了咱们不要理他，继续上我们的课。” 巴尔克早就不高兴奥斯顿跑来打搅他们上课了，抬起下巴狠狠一瞪：“是你自己非要过来凑热闹的, 不愿意听至少保持安静！” “儿、儿砸？！”奥斯顿受伤地张大嘴巴。 巴尔克已经侧过头去跟伊芙琳和肖恩讨论起气动机燃料问题…… 奥斯顿抱着手手委屈地听着他们讨论，试图找机会插嘴进去、表现一下睿智绿龙老爹的存在感——半小时后，他失魂落魄地扑腾着小翅膀飞出了房间……刷毛的存在感！他压根连听都听不懂！ 雪狼族的集体宿舍也是一排排肩并肩地建起来的，巴尔克住的宿舍旁边是猫族魔法学徒们的题海冲刺小组、全员趴炕桌上做题，奥斯顿趴窗口往里面看了眼便扑腾着翅膀飞走，一点儿进去玩的兴趣都没有。 再过一间屋是火炎部高层们的学习小组，奥斯顿趴窗口一看，里面终于不是一帮人做题目了、而是对坐着在谈话，立马挤开条门缝飞进去。 “二号农庄已落成建筑……划定农场面积……需要运输的肥料……” “总计一万六千九百金币的贷款数额，年息……利率……每年还款最低额……” “以勇真部落为例的话，他们部落每年至少生产红薯多少多少才有能力偿还最低数额贷款……” 火炎部财务总会计雪花嘴巴里报出来的一串串数字听得奥斯顿头重脚轻、两眼发昏，摇摇晃晃地飞到草根族长肩膀上、抓着草根族长的头发才勉强站定。 “这个数字贸然丢出去肯定要吓到人的，没准儿还会把勇真部落吓走。咱们还是像之前讨论的那样，先以利息模式收三年的房租和种子、肥料、农业支教费用等，待稳定下来后再谈是继续以租用模式使用火炎部提供的住房、公共设施，还是付钱买断。”阿瑟族长摇头道。 这个大伙儿自然不会反对，纷纷点头。青岩又看向雪花：“我建议在单一部落还款利息和总体一致还款利息上做点儿文章，以还款政策影响猫族搞大融合，免得各自为政管理起来麻烦。” 雪花点头，立马拿起笔在纸上算要咋安排这个还款利率比较合适…… 夏道：“还款政策影响是一方面，我们来主动主持是另一方面。我们猫族戒心较强，又比较傲娇，指望他们那些部落自愿融合不太可能，不如模仿丘陵新区的模式、每个农庄设定一套类比红叶那边的管理班子，由我们来施加外力促进猫族部落融合成大家庭。” “要能这么干自然不错，问题现在我们抽不出那么多的人手来。”草根族长道，“光是一号农庄那儿夏你和青岩、阿瑟族长就脱不开手，二号农庄和三号农庄能派谁去？” 蓝果也点头道：“丘陵新区那儿一次接纳四千多个灰矮人、一千多个地精没出乱子，那是因为红叶已经在那边带了好几年，管理模式都成熟了，按部就班就行。猫族这边，还得重头来。” 雪花这个管账的就很实际，笑道：“别的不说，接手二号农庄就要先负担起一万六千多金币的负债，压力是很大的。” 这话听得在场的大猫们一头的汗…… 夏想了想，摇头道：“二号农庄毕竟是全族来投的农庄，和一号农庄情况不一样，我认为，前期辛苦点、把二号农庄打造成吸纳猫族的样板农庄是有必要的。” 草根族长意外地：“夏，你想接这个担子？” 夏笑了笑：“我一个人不行，要部落给我调一个班子。”顿了顿，夏又补充道，“二号农庄的十三家猫族部落是自愿自发全族来投的，管理上可以比一号农庄更‘下沉’，我认为，二号农庄不需要像一号农庄那样只由我们猫族来管。” 火炎部管事儿的高层们面面相觑，同时把视线落到了蓝果身上。 蓝果摊手：“别看我，我有安排。蛇藤谷下面那片泥沙地，阿云想开辟来种甜红果。蛇部的试验田证实了越靠南的沙地甜红果长势越好，没意外的话，开春后我就得领一批人下去开辟红果种植园了。” 甜红果产量比小麦高得多、一亩地随随便便四、五千斤，又比小麦适合制糖；从波顿领地引进的红果种植成活，萧云不可劲儿种这玩意才怪…… 再加上蓝果的培养标准是红叶那个级别，是要放出去建设新区（未来的卫星城）的，调离了工程一队必然要承担更大的任务，怎么也不能让他去搞啥猫族农庄浪费人才~ 草根族长磨着牙头疼……她现在也是越来越能理解为啥阿云总喊人手不够用、人才不够使了。 奥斯顿更头疼，爪爪抱着脑壳闷不吭声飞了出去——好不容易才能有点休息的日子、用不着天天抽红薯粉水份，他一点儿也不想听这群人头疼没人手工作。 又飞了几间宿舍，不是在讨论工作的、就是埋头做题的，要么就是一屋子人绞尽脑汁商量怎么写200字连贯流畅有内容的小作文…… 奥斯顿悬停在呼啸的寒风中、任由雪花拍打到龙脸上，整个龙都是灰色的——火炎部是不是有毒啊？！ 绝望中，奥斯顿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张极其憨厚的脸，立马加速冲往1-2号宿舍、也就是牛角住的那屋……全员工作狂中，还有牛角能够拯救他的心！ “牛角？不在哦。今天雪特别大，他去照顾祝福树了。”1-2号宿舍内，坐在炕上痛苦地咬笔头的雪狼人一脸蠢萌地。 “祝福树？森林精灵糊弄你们的那两棵？” 雪狼人们互相看了看：“糊弄我们？说的是祝福树？” “祝福树不是挺好的嘛？长得可健康了。” “就是，奥斯顿又乱说话！” 奥斯顿“啪塔啪塔”拍着小翅膀飞走，懒得和那些雪狼人计较。 两棵祝福树依然种在食堂后面的空地上，拿水泥砖修了一圈围墙围着——主要是怕皮到上天的雪狼族幼崽们跑过来祸祸。 前往食堂的路上，奥斯顿就差点给从漫天大雪中飞出来的雪狼族幼崽砸个正着。 忙不迭避开，一脸恼怒地看向那个差点把他撞飞的幼崽；毫无教养的兽人崽种爬起来随意地喊了一声“不好意思哦”便又冲进了雪花中。 “嗷呜——！！” “哈哈哈哈、抓不着抓不着！” “别跑普利莫！” “笨蛋羊毛、别咬我的脚！” “呸！阿水你又没换裤子！” “哎呀、苔藓摔倒了哈哈哈哈！” 奥斯顿脸色有点变，脾气也没了，默默地飞了个大圈、绕开那处危险区域——那个该死的人族行者普利莫跟雪狼族的幼崽们玩闹的时候，双方的破坏力加起来起码翻三倍！！ 终于飞到地方，翅膀手脚齐上地翻过三米高的围墙，奥斯顿总算看见了牛角……这个可爱的傻大个正勤奋地铲着围墙内的雪，都不管雪还下得老大、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又把他铲干净的地面覆盖上。 “牛角！别忙活了，陪我玩啊！”奥斯顿趴墙头喊道。 “忙着呢！”牛角头也不回。 “就叫你别忙了啊！” “忙着呢！” “……” 奥斯顿愤恨地瞪着只管自己忙碌的牛角，偏偏森林精灵的祝福树厌恶他，他还没法飞进去…… 下午，学习进度最高的“科研小组”继续讨论气动机气缸和燃烧锅炉材质、设计时，奥斯顿领主臊眉耷眼地坐在炕桌一头，默默地听着儿子与其他人的讨论、握着为他特制的细小炭笔算物理题…… ——我迟早有一天能听懂你们在说啥！然后让你们这帮蠢货见识见识我奥斯顿领主的广博智慧！！ 奥斯顿如此愤愤地想着，下笔如飞…… 这个冬季，跋山涉水、万里奔袭的雪狼族战士们又找回来三个雪狼族部落，为火炎部的人口增长添砖加瓦；数年的稳定生活下，雪狼族的雌性也本能地产生了繁殖念头，先后百余名雪狼族雌性选择了在这个冬天发情，至于能不能揣上崽崽，则要到了夏天才能知道；猫族的第一批魔法学徒中过半培养出足够精神力、从学徒出师，磕磕绊绊地学着带弟子…… 漫长的冬季过去，春暖花开、阳光普照，萧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个年头，开年便是好一段清朗好天气。 勇真族长带着族人们赶着牛羊、携带着全部家当，从雪停后便开始搬迁，经过半个来月的晓行夜宿、餐风饮露，第一个抵达了挨着丘陵新区的二号农庄。 “欢迎欢迎，勇真族长，一路辛苦了。”夏从临时搭的工棚里走出来，笑着跟勇真族长握手。 “夏。”勇真族长一看是最好说话的夏（……）来主持二号农庄的工作，就很高兴，“是你来带着我们做事儿吗，这可太好了！” “今年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建设出属于咱们的新家园。”夏笑眯眯地与勇真族长寒暄几句，将勇真族长带进工棚内，“介绍一下，这位是勇真部落的族长，这一位呢，是来咱们农庄帮忙的农业技术员多米尼。” 有着一头漂亮红发、红瞳黑皮的赤链蛇多米尼热情地朝勇真族长伸出手：“你好，勇真族长。” 勇真族长：“……”僵硬地伸手，僵硬地看向夏。 “去年蛇部开荒工作中多米尼是他所在的生产队最优秀的员工，今年咱们农庄也是要开荒，火炎族长便向蛇部借调了多米尼以及几位优秀的蛇族农场员工来帮咱们的忙。”夏仿佛看不出勇真族长的勉强，还很亲热地把胳膊搭到多米尼身上……虽然他也只是从昨天起才开始跟这名蛇族打交道。 火炎部的雪狼族农业技术员确实是抽不出来，一么是火炎部自家就有二十六个农场要管理、且今年还要新增；二么是红果种植园要启动，现有的雪狼人农业人员里面还要挤出部分人来分给蓝果、带到蛇藤谷南面开疆辟土。 “没人可用”这个难题丢到萧云那儿，忙着搞气动机“研发”的萧云歪嘴丢了一句：火炎部抽不出人，蛇部也抽不出？ 于是多米尼和他的蛇族小伙伴们就过来了。 反正猫族迟早是要跟咱们“大融合”……呃，大团结的，早点儿接触蛇族也不是啥坏事~！ 无视勇真族长的不适勉强大猫们跟蛇族“友好”会面，介绍了双方后夏便带着勇真族长和他的族人们去参观火炎部租借给他们用的开荒神器——气动拖拉机！ 狠下心砸钱跟雪精灵买了一批铝矿、弄出铝合金气动缸，又解决了锅炉的材料问题后，火炎部第一批I型气动拖拉机终于造了出来！ 一辆造型类似卡车头、四角装了钢轴橡胶（就是从战斗树果、茎、叶中提取的天然橡胶）车轮、但没有外罩铁皮、内部零件全部大大方方暴露在外的拖拉机头安静地停在待开荒的农场里。 一群灰矮人严阵以待，勇真部落的人就位、夏示意开始后，灰矮人们便往锅炉里添加黑石、转动鼓风机（呃……）促进燃烧，又往喇叭形的管子里加水；一名矮人爬到驾驶位上，神色严肃地握住船舵造型的方向盘，当锅炉伸出来的管子冒出黑烟（燃烧不完全的关系）、加热水产生的蒸汽推动活塞运动、带动齿轮，这个奇葩的立体箱型车头便“突突突”地动了起来…… 夏一开始还没觉得哪里不对，等到拖拉机头动了才发现问题：“等等、还没架三角梨！” 招呼大猫们上前帮忙、将沉重的三角犁挂到拖拉机车头尾部特制的横梁上，“突突”声中拖拉机往前开动、尾部吊着的三角犁深深插入泥土中…… “这个东西可以大大减少耕地时的人力消耗，就算咱们勇真部落人少点也不会耽搁开荒，是不是很不错？”夏自豪地对勇真族长道。 勇真族长呆呆地看着一名灰矮人就能“拖”动的巨大三角梨将死硬死硬的泥土地翻开，速度还跟雪狼人拉犁时差不多，整个猫都是懵逼的，压根没听见夏在说什么…… “当然，用拖拉机的话会增加一些额外消耗，机用润滑油、黑石这些都省不了，但比起光靠人力耕地确实要省事得多，这么点儿付出是完全值得的……勇真族长，你觉得呢？”夏笑眯眯地。 勇真族长总算回神，急切地道：“这个是给我们用的吗？需要什么代价？” 夏哈哈一笑：“说代价就夸张了，勇真族长，不过是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而已！” “呃……你是说黄金？这个、我们没有那东西……”勇真族长为难地咽口水。 “用不着先付钱的，勇真族长，可以先欠着。等到你们承包的农场有了收成，用农作物偿还就好，就和你们去年看过的一号农庄一样。”夏拍着胸脯道，“这方面你完全可以放心，勇真族长，我们火炎部既然邀请你们来，就要保证你们能有所收成、劳有所得。晴天部落去年的收获你是亲眼见过的，咱们今年努力地干，年底分成绝对不会比他们差！” 换成地球上饱受社会铁拳殴打的中国人，听到这种拍胸脯作出的保证肯定会怀疑丫是不是想坑人、刁民是不是想害朕…… 搁草原上吧，戒心再强的大猫也很难看穿这种先借后还的借贷“陷阱”会不会把自个儿坑进去——至少这会儿的勇真族长就完全没觉得夏是想把他装碗里，整个大猫感动得无以复加，还深情地握住夏的爪爪：“你对我们勇真部落真是太好了，夏，我们会永远记得你的恩情！” 夏热络地、自然地把胳膊搭到勇真族长肩膀上：“说这个话就见外了，勇真族长，我们可是同族呢，是一家人！” “对对对，我们是一家人！” 多米尼和他的蛇族小伙伴们笑呵呵地看着亲密的大猫们，没谁觉得有啥不对…… 火炎部与蛇部的援助政策是走正式合同、亲兄弟明算账模式，火炎部给啥援助、蛇部拿啥还、咋还，都明明白白写在纸上；反正蛇部没退路、只能听火炎部指挥，纯洁如青草就能把蛇部安排得明明白白。 猫族就比较麻烦，这些多疑又戒心强的大猫是有退路的，大不了一拍两散。 于是火炎部“剥削”他们的劳动力就得暗着来…… 比如一号农庄，去年晴天部落等四个猫族部落给火炎部干了一年的活儿、嗨皮地带着六成收成回家；看似他们占了大便宜，其实么赚的还是火炎部——火炎部只付出工程二队不到两个月的劳动力、派出十余头大猫，便入手一整个建设完备的猫族农庄、十座完成开荒的农场，以及几千万斤极其廉价的粉条原材料：红薯！ 那四成的产出分成，如同白捡！ 萧云教了火炎部多少年的数学了呢？这笔账哪个自己人不是清楚明白！ 二号农庄的情况不一样，签了“务工合同”的十三家猫族部落是整族来投，那么要继续“剥削”大猫们的劳动力，就得在农庄的“产权”和农场土地的“使用权”上下功夫——后者么就是三成产出分成（农业税），前者么就是农庄住房及公共设施、生产工具的购买费用，一万六千金币，慢慢偿还~ 这种“剥削”要是明着来，猫族自个儿把账琢磨清楚了没准儿要跑路……天长日久的，总不能指望人家永远回不过神来吧？ 要解决这个后患，自然是要采取各种手段来把猫族捆绑到自己的战车上了……咳咳，咱们都是一家人，付出的汗水都是为了让自己人日子更好过嘛~！ 夏亲自将勇真部落的大猫们带去安顿、逮谁冲谁嘘寒问暖；小半天的功夫，勇真部落起码半数大猫记住了夏的名字和夏那张亲切无比的脸。 将勇真部落组织起来开荒没多久，其他猫族部落陆陆续续拖家带口地赶来；每来一家，夏便重复一次对待勇真部落的模式，收获仰慕信赖无数。 伴随着阿月的工程二队轰隆隆的水泥搅拌机转动声、田间地头数架拖拉机突突突的耕地声，整个二号农庄在夏巧妙的手段下快速运作起来、投入生产工作中。 隐约成为十三家部落核心的夏，自信满满地遥望丘陵新区的方向——他知道阿云最重视的人是红叶，总有一天，他会让自己的地位比红叶更高！ 也就在夏踌躇满志的时候……瞪着死鱼眼的迷迭香也被派来了二号农庄。 夏：“你？！你怎么来了！” “呵呵。”迷迭香抽了抽嘴角，冷笑道，“你对你自己的野心能不能有点数，把这个大个农庄丢你手里，怕你哪天不是要喊出自立口号？阿云的故事里可没少过这种桥段，听腻了好嘛！” 夏沉默片刻……艰难地开口：“是谁建议让你来的。”丫倒也不反驳。 迷迭香一甩头：“除了阿云，谁还能把我从兔子SHI地狱解救出来？” 夏：“……” “放心，我只是来打头站的。等养猪场交接完成金猫兄弟也要过来，后面还有别的人。”迷迭香原本略微不爽的心情在看到夏的黑脸后顿时大大缓解，开心地，“你自己跟草根族长他们说的嘛，你一个人不行，要一个班子来影响猫族融合，部落里怎么能不满足你的要求呢！” 夏：“……” “脸色不要这么难看，要让权力发挥正面作用就得先把权力关进笼子里，大课上讲过无数次的嘛~”迷迭香更开心了，下垂眼眯成月牙，“蛇部那边就搞了个管理会议，咱们猫族要有融合那天，也不可能成为谁的一言堂地！你就死心吧！哦哈哈哈！” 第202章 学姐萝拉 瓦伦丁, 东城门。 城门官多米尼克坐在值班的亭子里, 目送一群健壮的妇人结伴走出城门。 这些妇人头上绑着遮盖灰尘的头巾，系着补丁摞补丁的围腰、穿着肥大的裤子来代替裙子；要么拎着篮子、要么顶着布口袋, 一路走一路谈笑，粗糙的面容上洋溢着喜盈盈的红光。 “又是去游乐场打工的妇人啊。”老兵探头往外看了下，咳嗽了声、继续小口喝着水，“招去那么多工人还不够用，又招了这么多女人，那个罗宾斯骑士难道是打算把那块荒地盖个新城出来？” “管它的呢, 城主大人的家族骑士有权将他的封地改建成任何模样。”多米尼克收回视线，“再说了, 这也不是坏事，街面上游荡的闲人少了大伙儿的日子也能过得平静一些。” “那倒是, 东城这块儿少了那些无所事事的闲汉，我家隔壁的粮店已经有好几个月没骂过又有人偷他们家堆在巷子口的麦麸了。”老兵裂着嘴笑道, “不过让女人们也去工作总不是那么回事，你知道的，长官, 女人手里要是能攥着钱就难免脾气大起来。” 旁边的城门兵凑趣道：“是啊，前两个月南城那块儿不就闹出挺大的事儿，给草原人工作的女人闹着要离婚, 他们家的男人不得不把人绑起来，结果罗宾斯骑士居然派了人来抢走那个女人，这叫什么事儿？” “对啊对啊, 听说罗宾斯骑士的人还威胁那家的男主人，说什么任何人阻扰草原人的女工上岗就是跟罗宾斯骑士过不去，这也太霸道了吧，那不是人家的老婆吗，居然还连别人夫妻怎么过日子都管起来了。” “我姨妈家的表妹想去游乐场打工，姨父就没有让去，要是去了也成了他们的人、这也要管那也要管，跟谁说理去……” 多米尼克没有参与同僚讨论，默默起身从休息的亭子走了出去。 从港口入城的海商走的是北城门，自陆路而来的行商走的是南、西城门，东城门哪边都不沾；即使东面二十多里外多了处建设中的“游乐场”、每日来往的工人、建材商为东城门增加了些许人气，对比起其它城门仍旧显得相当冷清……大部分的城门兵躲在休息的亭子里聊天，两三个人也能看顾得过来。 多尼米克走出亭子，坐在里面的城门兵丁们有意无意打量了下他的背影，又继续闲聊起来。 年过五十的多尼米克担任瓦伦丁城门官已有十个年头。 新城主波普子爵就任后换掉了许多原来跟随菲利普伯爵的人，单单落下了多米尼克——倒不是多米尼克有门路、或是拜到了波普子爵阁下门下，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从最热闹的北门调到东门来——纯粹只是多米尼克不善经营人脉、哪头都靠不着，波普子爵眼中没有他这个小人物罢了。 就像现在，性格比较顽固的多米尼克就没有选择了为了跟新的下属们打成一片而随口附和着说罗宾斯骑士的坏话…… 多米尼克这位冒险者出身的城门官对同样是冒险者出身却能正式受封的罗宾斯骑士是相当尊敬的，罗宾斯骑士雇佣大量下城区居民、给穷人们混口饭吃的行为更是增加了不少多米尼克的好感。 多尼米克在城门附近缓缓地绕了一圈，偶或从他身边经过的、出入城的农夫、小商贩向他躬身问候，多米尼克皆点头回礼。 从东门入城的大多是附近村镇的菜贩，城门税至多几个铜币，油水本就很少，城门兵们唯一能捞的好处也就是从菜贩子的推车上挑拣点儿新鲜菜蔬拿回家下锅；多米尼克调来东城门后连这点儿“小福利”都禁止了，也难怪其他城门兵跟他之间总是隔了层亲近…… “那是什么？”杵着枪懒洋洋靠在城墙上的城门兵忽然直起身，惊奇地看向远处。 “有商队来了吗？”正跟菜贩收入城税的城门兵顺着同伴的视线看过去，“咦，不像是商队啊？” 多米尼克往前走了几步，举目远眺——南面道路尽头，一列车队正向这边驶来。 前端开路的是骑马的骑士，中段有穿长袍骑陆行鸟的文官，车队中的金漆马车华丽而张扬，远远看去，能模糊看见马车车厢上挂着金光闪闪的贵族家纹。 大人物出入城时是要讲究规格的，多米尼克冲兵丁们休息的亭子喊了一声、将里面的城门兵喊出来，在城门两边列队，静静地等着贵族车队靠近。 开路的骑士驭马跑上前来，拉紧马缰急停，冲穿着城门官铠甲的多米尼克喊话：“菲利普女伯爵入城，打开正门，肃清道路！” 多尼米克心神一震，使劲儿绷住了脸、没有露出异样，沉声回应：“是！阁下！” 一听居然是隔壁波顿领的领主伯爵大人，东城门的兵丁们立即忙活起来，有的将闲人驱赶到路边，有的合力转动绞盘、将城门正中那扇大人物们出入城时专用的正门打开。 车队渐渐靠近，被赶到道路两侧、原本还不住嘀咕埋怨的行人、农夫、菜贩们皆屏气凝息，畏惧地将头低了下去——大贵族出行的排场与那些常见的、车马更多的商队完全不是一回事，别的不说，光是整齐地驭马骑行、全副武装的骑士们散发出来的森然气势就压得人不敢抬头。 足有十几人的骑士在城门前停下，分左右列队让出中间场地，两头龙骨蜥蜴拉着的金漆马车缓缓从正中通过。 当这辆挂着大贵族家纹的马车经过安静地站在城门旁的多米尼克身前时，车中传出一声轻“咦”。 车内似乎有人拍打了车窗，驾驭龙骨蜥蜴的车夫连忙将这两头单价在数百金币以上的妖兽停下。 多米尼克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儿急促，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地抬起头。 跟在马车旁行走的仆人打开车门、拉起门帘，端坐在车中的女伯爵侧头往多米尼克看来。 多米尼克连忙单膝跪地。 菲利普女伯爵微微一笑，抬起左手、伸出门帘：“请起，多米尼克。” 列队一旁的城门兵们神色各异，不住偷偷打量他们的新上司。 ——萝拉小姐她、她记得我的名字！ 多米尼克心情激荡，努力控制着激动的心情起身上前，虚握住萝拉·菲利普戴着手套的左手，轻轻吻了下手背：“看见您如此健康真让我万分高兴，萝拉小姐。” “我也一样，多米尼克。”菲利普女伯爵收回手，温和地笑道，“上次在我家的公馆见面已经是三年前了吧，当时的时光真是让人难忘。我将在瓦伦丁小住一段时日，如果你能来叙叙旧，那就最好不过。” “这正是我所期待的。”多米尼克连忙将腰弯下去，虔诚地道。 菲利普女伯爵微笑着轻轻点头，仆人将门帘放下、车门关上，金漆马车再次缓缓前进。 多米尼克目送菲利普家的车队驶进城内，用力握紧拳头轻轻挥了挥……他所等待的，终于到来了！ 当初菲利普城主意外被刺杀和瓦伦丁城、波顿领地交接撞到了一块，之后马卡斯少爷又在极短的时间内病逝、搞得菲利普家上下一团乱；萝拉小姐只来得及带走部分老菲利普生前安排好的人手，像多米尼克这种比较边缘的就给落了下来。 两年过去，萝拉小姐整顿好了波顿领地，终于要来接他们这些菲利普家的追随者们了！ 女伯爵的车队走得看不见了城门兵丁们才逐渐散开，有的人边走开边偷偷地打量着还站在原地多米尼克，窃窃私语着什么；有的人则围上平时与他们不太亲近的长官，七嘴八舌地绕着弯打探多米尼克有什么后台…… 搁两年前，不，搁一年前，能在瓦伦丁吃上公家饭都是极其让人羡慕的事；但随着克洛宁王国对瓦伦丁吸血越来越狠，连上城区贵族老爷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就更别提这些底层的城门兵——上一次领到薪水，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 明明瓦伦丁的港口仍在源源不绝地吸纳着财富，但瓦伦丁的市政厅硬是窘迫得连下面的人薪水都发不起，这种奇葩的怪象大伙儿怎么接受得了！ 相较之下，隔壁的波顿领这两年听说可是出现了不少让人眼馋的变化……至少大伙儿都没听过那位波顿领的女伯爵会让手下的人挨饿受穷。 换成别人，这会儿或许会有种虚荣心得到满足的膨胀心态、拍着胸脯大肆吹牛，但多米尼克并不是这样的性格，他并没有将他与菲利普家的渊源拿来说道，而是板起脸将其他人赶去岗位上。 当晚，多米尼克在中城区的家中辗转反侧了一整晚，熬到天亮后又耐下心来等了半天；直等到萝拉小姐派来的仆人上门，这才整理好作装、快步赶往上城区。 往日里大门紧闭、仅有几个仆人看家的菲利普公馆今日份外地热闹，多米尼克在门房里便见到了不少当初那些和他一样被留在瓦伦丁的人。 多米尼克的日子还算是好过，至少他的职位没有被撸掉、还能住得起中城区；被撸掉职位的人就惨了，比如多米尼克记忆中那个总是把头发梳得根根分明的海贸司的书记长，这会儿已经潦倒得衬衣的衣领子都有些发黄。 一群人矜持又热切地聊着天，在门房里等了会儿，菲利普家的执事才出来迎接他们、将他们领进客厅。 两年前还稚气未脱的萝拉小姐如今气质大变，即使穿着贵族女性常见的家居常服也掩盖不住身为伯爵领领主的精明高洁气质，看得多米尼克眼眶发热……老城主和马卡斯少爷相继去世时他也曾万分揪心，如今萝拉小姐坚强地站了起来，菲利普家的荣光总算不至于断绝。 让多米尼克这些忠实的追随者们比较不适的……大概就是新城主波普子爵的骑士罗宾斯居然也在萝拉小姐的客人名单内了。 尤其是这个骑士受到了萝拉小姐相当规格的礼遇，被安排坐在仅次于女伯爵的位置上——在场的人中大半混得不如意可跟波普子爵脱不开干系，若非这帮人在萝拉小姐这儿都没什么情面（马卡斯在世时谁想得起讨好萝拉小姐呢），搞不好已经有人表示出不满来。 艾萨克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到萝拉挨个问候安抚完一众菲利普家的追随者们才笑着出声：“萝拉学姐，菲利普家有如此多的可用之才，真是让我极为羡慕。” 嗯……虽然艾萨克比萝拉大了十几岁，但谁叫他入门晚呢…… “学姐”这个称呼听得多米尼克等人一愣，原本担任瓦伦丁海贸司书记长的考伯特忍不住道：“萝拉小姐，请问您和这位罗宾斯骑士是……？” “艾萨克·罗宾斯是我的老师收下的第四位弟子。”萝拉抬手介绍道，“诸位想必也有所听闻，这两年波顿领受了草原部落很大的照顾。我的老师贤者阿云是草原上火炎部的智者，那些跨海而来、缓解了波顿领压力的粉条、毛纺品原本由冒险者协会中转，如今我的学弟罗宾斯骑士来到瓦伦丁，波顿领所需的草原物资便由我的学弟与波顿领直接交涉。” 厅内众人神色各异，贤者阿云这个名字要放在下城区那些不识字的愚民间自然是没什么人知道，但在场的这些人还不至于窘迫到连两个银币一本的《大陆游记》都买不起。 多米尼克面露恍然，随即又一脸感激，连带着看艾萨克都更加顺眼——难怪波顿领短短两年便稳定下来、农产品和低端工业品还能流向瓦伦丁……萝拉小姐成为了那位北大陆贤者的弟子，这对于菲利普家的复兴自然是个好消息。 原瓦伦丁海贸司的书记长考伯特更是大为激动：“萝拉小姐，若您需要有人负责海贸这块，希望您能多多考虑我。” 萝拉温和地点头笑道：“这是当然，考伯特，还有谁比你更适合干这个呢？我计划在艾萨克的领地里成立一处波顿领的海贸部门，如你愿意的话，我希望能把这处海贸据点交给你来运作。” “这是我的荣幸。”考伯特连忙离开座位，单手按着胸口深深鞠躬。 萝拉笑着点头，又看向多米尼克：“多尼米克，我想再没有谁比你更了解瓦伦丁周围的情况了，你能否为了我留下来辅助考伯特呢？” 多米尼克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得到萝拉的安排，惊喜地起身、躬身道：“愿为您效劳。” 萝拉微笑着轻轻颔首……考伯特是瓦伦丁本地人，关系网复杂；而多米尼克是外地冒险者出身，对菲利普家十分忠诚，有多米尼克在，考伯特也才更能让她放心。 萧云是个很内护的人，或者说，连自己人都不晓得去护的，不管在哪个世界、哪种游戏规则下都很难做大——萝拉是他的三弟子，他只要脑壳没坏，培养克洛宁市场就不会去找其他人。 草原要与萝拉这个伯爵领领主合作培养克洛宁的市场，双方间的资金物资流动就不会是小数字；萝拉将海贸部设置在艾萨克的领地内，一么自然是为了绕过瓦伦丁合法避税，二么，有艾萨克这个学弟看着场子，也不怕手下人监守自盗…… 将爷爷的旧部现场安排了一小半，余下的人带回波顿领再做打算（主要萝拉记不住所有人）；结束会面、让管家将追随者们带下去，刚还仪态端庄的女伯爵转眼间变成活泼的小姑娘，兴致勃勃地跳到艾萨克身前：“学弟学弟，什么时候能去你的大剧院看戏？你在信中说好的我来了可以看到的哦！不能骗人，不然我要写信给阿云说你坏话！” 艾萨克硬是没法习惯这个极其年轻的学姐转变过快的画风…… “呃……请耐心地再等几天，学姐，等伊芙琳学姐将森林精灵和海族的客人带来……”艾萨克忍住违和感解释，“你知道的，自上个月起我的领地建设初见雏形，拉弥亚的探子就几乎每天都来。如果没点儿重量级的客人震场子，那我可很难防住拉弥亚来搞破坏……” “伊芙琳要来吗？万岁！”萝拉开心地举起手原地转三圈，“我好想她呢！对了，克莱斯特会不会来？克莱斯特有没有游记插画里面那么帅？” “克莱斯特将军会来的……他也算很帅吧。”这个话艾萨克说得有点儿违心，见过大河的人确实很难真诚地夸另一个男人帅…… “红叶呢？红叶帅不帅？” 艾萨克秒答：“红叶的肌肉很帅。” 萝拉：“？？” “对了学姐，你不是说想见见如花有多可爱吗？如花和哈里斯他们在我的领地里，你想看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去。”艾萨克深怕萝拉继续问下去，赶紧转移话题。 阿云老师的两篇连载虽然经常断更，但每一期只要刊登出来都能引发一时风潮。 克莱斯特将军和红叶这两个现实“原型人物”还罢，关于至今没有暴露身份种族的美食猎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艾萨克不知道被人问了多少遍——他知道个鬼！连阿云老师都不知道那个美食猎人应该是谁！ “好啊，我要看雪狼族的小宝宝！”萝拉高兴地。 萝拉·菲利普是被迫成长为女伯爵的，家族的压力、领地的压力让她自觉地压抑住了自己的本性，但说到底，她今年也才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在艾萨克这个同一位老师教出来的学弟面前，她可是难得自由一回。 坐马车从瓦伦丁到艾萨克的领地要走两小时，轻车简从的萝拉不到下午四点就来到了建设中的游乐园。 惊叹地参观了一番已经建成、只待投入使用的大剧院，又接见了曾经为菲利普家服务过的建筑师苏·加拉赫；在艾萨克只比工棚好那么一点点、约莫农家小院规模的骑士府里休息了会儿，萝拉忽然听见外间传来骚动声。 “如花快停下！” “嗷呜——！！” “亚力快拦住她！” “开玩笑！你怎么不去拦！！” “嘭——哐啷！！” “啊啊啊啊——” “维恩被撞飞辣！” “轰！啪！嘭！” “小心、爱德华！” 萝拉、陪同萝拉来的菲利普家家族骑士惊疑不定地看向艾萨克，艾萨克则面无表情地淡定喝茶。 “学弟，外面这是什么声音？”萝拉有点被吓到。 “应该是跑去海边玩水的如花被哈里斯拖回来了。”艾萨克就很平静、很见怪不怪，“我们先等等，如花被他们控制住了再出去。” 萝拉：“？？” 家族骑士不满地：“罗宾斯骑士，你认真的吗？让小姐去见那么危险的生物？” “雪狼族的幼崽只是比较调皮。”艾萨克不高兴雪狼族被称为危险生物，但对方是萝拉的人，他也没立场指斥，耐心地解释道，“别担心，她只会对看起来强壮的人族发脾气，游乐场这么多女工没有人被她伤害过。” 家族骑士对于艾萨克拿萝拉小姐跟那些工地上劳动的妇女作比较非常不满，但没等他开口，萝拉便已经星星眼地点头：“我相信，阿云老师就是雪狼族幼崽嘛，他对我可温柔了！” 艾萨克一听这话反而担心起来了，连忙道：“这个，学姐，我们最好不要以阿云老师为标准去衡量别的雪狼族幼崽，他们还是很调皮的，非常调皮，虽然如花没有伤害人的记录，但火炎部的幼崽苔藓曾经导致毛纺厂女工骨折——” 家族骑士倒吸口冷气，沉痛地：“小姐！” “别说了，那只是个不到三岁的小宝宝。”萝拉轻声呵斥，起身走向大门。 家族骑士无奈，只得抢前一步打开门走出去，警惕地挡在萝拉身前。 然后两人便见着了艾萨克说的、不到三岁的雪狼族小宝宝…… 没有院墙的骑士府能一览无余地看清附近工地，不远处的砂场旁边，数名人族、蛇族的职业强者正试图围堵一头有一米多高、两米多长、横冲直闯的雪白大狼——“试图”的意思就是，谁都能看得出他们围堵不成功，反过来被那头吐着舌头活蹦乱跳的大狼撵得鸡飞狗跳。 家族骑士缓缓回头看向跟出来的艾萨克，抬手指向前方：“这就是你说的，小宝宝？” 艾萨克：“……” 这个时候解释也没啥用，艾萨克绕过萝拉走到最前面，朝如花喊：“如花！吃~点~心~辣！” 正折腾哈里斯、爱德华等人的如花身形一顿，双眼发亮地朝这边转头…… 第203章 师出同门的领主们 雪狼族成年体狼形态下不算尾巴长度、只计头身也有六、七米长度, 背上硬挤着坐搭载十个人完全木问题；如萧云这种半大的幼崽的话，头尾长度四、五米左右, 比青岩、鱼骨那种大猫稍大一点。 如花还小（……）, 今年才开始吃三岁的饭，狼形态约莫兔狲那种小型猫族的成年体大小，在见惯了成年狼型的艾萨克等人眼中，确实是个小宝宝…… 当然，即使是小宝宝也是相当危险的小宝宝，又不懂得控制力道, 撒着娇往谁怀里一撞的话，骨折是妥妥的…… 如花吐着舌头撒着欢往艾萨克奔来时，艾萨克就一点儿也不敢大意, 立即两腿张开比肩部略宽、身体重心下沉，双臂交叉成十字状挡在身前。 家族骑士脸色一变、“唰”一下抽出盾牌、如临大敌般挡在萝拉身前。 “艾萨~克~~” 狼奔豸突而来的如花发出欢喜的叫声、毛绒绒的大脑袋低下来往艾萨克怀中一顶，只听“嘭”一声闷响，摆出防御姿态的艾萨克硬是被如花顶着向后滑行了半米…… 家族骑士汗都下来了…… “坐下，如花。”被顶习惯的艾萨克脸色一点不变，展开有些发麻的双臂抱住如花的毛绒绒的狼脑壳一通撸，“脾气怎么这么大, 哈里斯也是怕你被海浪冲走才管着你的嘛，海边不安全知道吗，万一有坏人怎么办？” 家族骑士瞪起死鱼眼，连萝拉的面皮都有些抽，罗宾斯骑士你是认真的？ “嘤嘤嘤~~~~”雪白大狼乖巧地蹲坐下, 侧着头往艾萨克身上蹭，绿宝石似的大眼睛往后飘，“哈里斯不好。” 跟过来的哈里斯作摊手状。 “那以后不跟哈里斯玩了？”艾萨克笑着哄，“咱们回草原去，不理哈里斯了？” “嘿嘿——”如花不好意思地笑，伸舌头讨好地舔艾萨克，“点心，艾萨克，点心也分哈里斯。” “乖宝宝~~”艾萨克笑着大力撸狼头，冲哈里斯挤挤眼睛。 哈里斯走上前来，啥话都没说呢，如花就偏脑壳过去往他身上蹭。 于是哈里斯也没脾气了……撸几把狼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来来，如花，给你介绍个姐姐。”艾萨克捏着如花的脸颊毛拉了拉、将狼头拉偏向萝拉，“这是阿云的三弟子，我的学姐，要叫萝拉姐姐。” 如花想起身凑近萝拉，给艾萨克和哈里斯合力摁住，便老老实实坐在原地冲萝拉吐舌头，咧开嘴、眼睛笑成月牙，发出与庞大的身躯严重违和的甜甜声音：“萝拉姐姐好，我是如花~像花一样的如花。” “……你好。”萝拉从家族骑士身后走出，有些畏惧如花的破坏力，又忍不住眼馋艾萨克哈里斯能随意撸蓬松狼毛。 “青草的女儿如花。”艾萨克也怕萝拉贸然凑上前，手上用力抱着如花的脖子、委婉地，“阿云老师和其他雪狼人知道控制力道，如花还小，不懂得自己力气有多大，和她要玩非常小心。” “是这样。”萝拉都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闻言只能遗憾地停下来……实在是如花被哈里斯照料得很好、毛发梳得柔软蓬松，就算不是毛绒控、看见了也会忍不住想撸。 如花就完全没心没肺，看看萝拉又转头看看艾萨克，很奇怪为啥不让她和萝拉姐姐亲近。 艾萨克还是很贴心的，给了萝拉个只可意会的安抚眼神，将如花带进屋内，从柜子里抱了大堆牛肉干、鱼肉松、油炸土豆片、罐头之类的零食出来将如花喂饱；待如花吃得小肚皮滚圆、懒散地翻过来躺在艾萨克给她铺好的草席上打盹，艾萨克这才招呼萝拉上前，照着如花蓬松的颈毛、柔软的肚皮一阵撸…… 蛇族行者哈里斯则是敬业地亮出巴掌宽的牛骨毛梳，蹲在另一边给如花梳换季褪下来的毛…… “她实在太可爱了~~”萝拉发自肺腑地。 “是吧，很可爱。”艾萨克一脸炫耀女儿的自豪神色，“她不挑食什么都吃，性格又好，吃什么都开开心心，BALABALABALA……” “艾萨克，上次你是不是拿生肉喂给如花？”哈里斯忽然开口。 “那是鱼生，我们家乡的吃法。”艾萨克纠正。 哈里斯不认同地摇头：“下次别给如花吃生肉，太辣、太咸的也不能给她吃，甜食更要节制。每天至少要让她吃下三斤蔬菜，保证她的肠胃健康，BALBALABALA……” 萝拉：“……”仿佛看到两个老父亲在争执孩砸要如何教育…… “我觉得哈里斯是对的，艾萨克，以前我爷爷也说过小孩子不能吃太多零食点心，多吃正餐和蔬菜水果比较好。”听着听着，萝拉忍不住插话。 与人族并不亲近的哈里斯立即投来友军注视。 “如花还没有到要被严格管束的年纪，她还小呢，让她自由一点就好。” “不不不，我爷爷说过小孩子的教养至少要从三岁培养，太晚就来不及了，为了如花着想，我们应该BALABALABALA……” 嗯，无知无觉地打呼噜的如花又多了位老母亲。 家族骑士默默地看着萝拉小姐从淑女地半蹲在旁边撸，到提起裙子坐到在草席上、再到毫无形象地抱着那头兽人的爪爪用背面蹭脸，嘴角一阵阵地抽。 到天色变暗萝拉小姐要回城时，那个沉默的蛇族行者拿出一串狼毛编的手环送给萝拉小姐、声称可以防蚊，萝拉小姐居然十分欣喜地收下，言谈间与哈里斯更为亲密——要不是知道兽人和人族不通婚，家族骑士搞不好当场拔剑找哈里斯决斗。 次日，萝拉再来艾萨克的骑士领时，带来了考伯特、多米尼克等下属，问候过如花的今日用餐情况便严肃地谈起波顿领海贸部门设立问题……萝拉还是知道正事的重要性的。 财大气粗的火炎部在今年开春后砸重金从冒险者协会运输部卖下了一条船队——没错，是一条船队，而不是一艘船，还是全款付现。 这么豪爽的风格深深地打动了运输部官员玛格丽特，都不用火炎部开口，她便主动地借出技术工人、为艾萨克的骑士领修筑私人码头。 运输部的船不大，火炎部买下的最大的主船也仅有1000吨左右的排水量、极限载重五百吨左右，一条船队八艘船，总载重量加起来勉勉强强三千吨，单程运输量不超过六百万斤，可说是有点儿上不了台面……但总归是自己有了能穿越内海的船队，比之前每次都要租用别人的船来得强。 有了自己的船队，自然要把运力转换成效益，开海至今，火炎部的船队已经来回跑了四趟、运来上万吨的物资囤积在艾萨克的骑士领——没错儿，未来的骑士领开门营业的游乐园，也将成为火炎部的展销会场。 现在么游乐园施工进度才将完成一半、只建立起作为招牌的罗宾斯大剧院和能容纳上千名客人居住的酒店配套设施，展销会的架子还搭不起来，上门的客人自然只有两家关系户——艾萨克投靠的波普子爵，和艾萨克的学姐波顿领主。 波普子爵还在忙于回收资金，如今艾萨克要招待好的客人暂时只有萝拉一家。 谈判桌上，萝拉与艾萨克相对而坐，双方的神态、气势都极其接近，算起账来小嘴嘚吧嘚数得飞快，该定下的规章制度来回几句便能达成共识，该争执的地方也是互相用寸步不让的态度来逼迫对方退步——到底是师出同门，两人的思维模式、行为风格很难不受萧云影响。 考伯特还以为今天的谈判能让他大展风采，没料到萝拉小姐只打算将他当做人形图章和跑腿小弟使唤，神色有些悻悻然；多尼米克却是十分激动的模样，仿佛萝拉小姐越能干他便越高兴。 前后谈了两小时将协议定下、合同签好，学姐学弟便又亲亲热热地手拉手去看午睡中的如花，丁点儿看不出之前谈判桌上的势不两立剑拔弩张……公私分明这点，俩弟子也是学得像模像样。 “……萝拉小姐与罗宾斯骑士的感情很好？”多米尼克看不惯艾萨克拉着萝拉的手走，悄悄问萝拉的家族骑士。 “……”家族骑士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考伯特一肚子怀才不遇，酸溜溜地：“听说罗宾斯骑士也有着不错的出身，但若作为菲利普家的女婿候选，以罗宾斯骑士的冒险者经历终究是有失体面。” “考伯特，萝拉小姐的夫婿是你我有资格置喙的吗？”多米尼克不干了，无比钦佩菲利普老伯爵的他可不能接受别人对萝拉小姐这样不敬重。 “两位，请谨言慎行。”家族骑士淡淡看了考伯特一眼。 难怪小姐看似委以重任、却只让这家伙当人形图章，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哪里担当得了大事。 “是我失礼了。”考伯特低下头，将不满的神色藏了起来。 “到这边来吧。小姐做了她应当做的事，接下来是我们要负责的工作内容了。”家族骑士没有挑剔考伯特的态度，将两位带出罗宾斯骑士府，前往艾萨克租给菲利普家的海贸部办公区域。 以每年三十个金币的租金租下的办公室是一套规格形如小巧别墅的院落，有围墙、庭院、花园和两栋两层楼高的小楼，附带配套的马房、佣人房，无论整体还是细节上都比艾萨克骑士府里的大平房用心……赚钱这种正经事上，萧云的弟子们都是认真地。 不等两位海贸部的正副领导人欣赏他们未来的住处，家族骑士便打开文件柜、抱出两摞绝壁砸得死人的文件袋，“哐”地一声摆到桌上。 考伯特&多米尼克：“？？” “萝拉小姐认为，大到领土管理、小到部门运营，总结起来不过是各种细化的数学问题。”家族骑士面无表情地道，“海贸部的运作与波顿领的财政收入息息相关，各类物资进价、内部消耗定价、出口定价、运输耗损、需配备的人员数量、各层级薪水档次等问题，还请两位在仔细阅览相关文件后拿出分类明细表和各类物资销售营运项目计划来。” 用手拍拍厚厚的文件袋，家族骑士露出个不太善良的笑容：“两位都是萝拉小姐重视的人才，想必能理解萝拉小姐的苦心，请吧。” 考伯特&多米尼克：“……” 萧云对于管理层的严格培训、苛刻规定，说到底是上辈子受过足够的教训——不仅仅是公务员，只要是在企业里干过基层工作的社畜，必然吃过坐空调办公室不食人间烟火成天作妖领导的亏！（我国的地方领导人不管是认真做事还是作秀都得表现出特别喜欢下基层调研咳咳咳咳！！就是这个原因。） 拍脑子出主意、拍胸脯乱担保，出问题了拍屁股溜号，锅全特嘛是下属临时工的；这种老鼠SHI不需多，有那么个把个绝壁给你折腾到整个体系欲仙欲死…… 但人还是要用的，这世界上毕竟没几个大事小事一把抓的朱元璋，于是萧云传授给弟子们的绝学就是——用追责制度把管理层用绳子捆起来，再用各种细化到位的管理数学题让这些家伙们深刻认识端多大的碗就要付出多大的心力脑力……劳心者制人，这个劳心的程度总得跟劳力者等量吧！ 萝拉和卡莱尔这俩“函授”的弟子，要做的题可一点儿不比伊芙琳少~！ 将两位海贸部正副领导关在办公室里学习改造，家族骑士走出小院，感觉这片骑士领的天空都更加蔚蓝了几分…… “罗宾斯骑士的出身和礼仪都不大体面，萝拉小姐的老师却是相当可靠的……算了，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儿是十全十美的呢。”忠诚的家族骑士如此感叹着，脚步轻快地去找萝拉小姐。 在家族骑士看来，艾萨克的父亲只是联邦小国奥斯蒙的子爵（波普子爵的叔父是大公，跟一般子爵不同），又当过冒险者，这样的身份完全不够格当萝拉小姐的学弟……但看在那位睿智老师的面子上，也不是不能忍耐——当然，成为萝拉小姐的夫婿仍旧是不能允许地！艾萨克要是敢跟萝拉求婚，家族骑士必定要砍死他！ 正欢喜地撸女儿的老父亲艾萨克忽然觉得背后一寒。 “艾萨克，演辛德瑞拉的演员是谁？”萝拉一无所觉，还在一边摸着如花的脑壳一边兴致勃勃地问。 “是哈里斯在瓦伦丁下城区发掘的一位女性。”艾萨克笑道，“具体的过程挺有戏剧性，你可以问哈里斯。” “嗯？这里面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儿？”萝拉眼睛发亮地看向正静心给如花梳毛的哈里斯。 哈里斯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族打交道，但萝拉对如花的发自内心喜爱已经“证明”了自己、够格被哈里斯当朋友，闻言带着怀念地道：“其实我们最早找到的、勉强合适出演这出戏剧的是某位贵族转售的戏子，只是那位的年纪和形象与剧中的辛德瑞拉有些差距，并不尽如人意……” 一般的行者很难对戏剧这种艺术表演形式有足够了解……但哈里斯可是吟游诗人协会的人！在那个真·文青集聚地，空有武力却对艺术一窍不通的人是很难被协会高层精灵族认同地！ 这也是哈里斯能快速和艾萨克培养起深厚友谊的原因，出身贵族家庭、又打小被当做纨绔子弟教育的艾萨克，本质上也是个文艺青年……要不是生活所迫，这货也不会因缘巧合来带啥冒险者团队。 《灰姑娘》这出剧本艾萨克自认著作者并不算特别厚颜无耻，因为萧云只是提供了框架，细节修饰、台词、咏唱曲目等等都是艾萨克自个儿加上去地~丫好歹安逸地享受了二十年少爷生活，有闲心去了解琢磨这种贵族爱好。 真让萧云去写戏剧剧本，萧云也写不粗来…… 骨子里文青的哈里斯绘声绘色地向萝拉描述了他意外捡到合格演员的过程——这其中的过程确实是颇为戏剧化，在瓦伦丁四处奔波购买演员的蛇族在下城区的阴沟边捡到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年轻女性，带回旅店请来医生救治后，醒来的女性认出哈里斯是曾经“看管”草原部落肉铺的人，便恳求哈里斯将她送去草原上工作。 哈里斯自然不会答应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给了旅馆老板一笔钱让他们安顿好这个人族女性后便要离开，结果这个女子胆子也大，不怕哈里斯的蛇族外表、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们走，还声泪俱下地临场编出多个版本的悲惨身世、试图打动这些善良的兽人。 此时，与蛇族同行的奴隶商人认出这个女人曾被她的父母带到中城区妓院高价售卖，因谈不拢价钱又被父母带了回去，她的家人拥有一间酒馆和镇上的几十亩农田，根本不是什么穷到吃不起饭的人家…… 被指责为说谎成性的人族女子，却让哈里斯眼睛一亮；立即带着这个被打出家门的女性去见买下来的戏子，简单地教导后，发现这个女人是个天生的演员…… “(o言o)……”萝拉不敢置信地捂着嘴，“这也太、怎么这么过分，她的家人既然并非生活所迫，却还想着将她卖出去？” “下城区就是这样了。我这里招收女工后也来了不少人打算将家里的女人卖给我们。”艾萨克摇着头道，“一些人家将女儿养大，为的就是养大后捞回成本。” 哈里斯也点头道：“中城区和下城区的妓女，至少有一半是由家人卖掉的。到他们的儿子成年后，又发愁儿子娶不到妻子，有时候我也很奇怪人族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的雌性。” 萝拉沉默半响，轻轻叹息：“去年波顿领的人口统计，青年女性的数量要比青年男性少两成。我一直头痛这几千名青年男性要去哪儿寻找妻子组成家庭，现在看来，要解决领地稳定，首先要保证女人们不会被家人卖掉才行。” “确实是这样。”艾萨克道，“我与老师讨论过人族领地治理问题，阿云老师很直白地说过，人族的国家或城市，如果女性多而男性少，即使经济困难一些也能撑过难关、至少大面上的稳定可以保证。若女性少而男性多，那么就会较为容易出问题。” “是的，去年在圣布里奇时草根族长和阿栗族长对圣布里奇王城市警司和城防队三年内处理的治安案件做过统计，男性犯罪者的数量是女性犯罪者的九倍以上。”哈里斯道。 “居然是这样……我竟一直没有留意过这方面。”萝拉皱眉道：“艾萨克，阿云老师有没有提过解决办法？” “有的。”艾萨克神色古怪地，“第一个办法，是像我们人族的国王、领主们学习，当底层的男性数量过多时发动战争，将过剩的男性人口消耗在战场上，若是打赢了，还有战争红利可赚。” 萝拉：“……”这么不体面的、如同恶魔低语般的话，确实是阿云老师说得出的…… 哈里斯：“……”就，感觉背后有点发毛…… “第二个办法，是从根本上解决女性人口流失和过早被消耗。”艾萨克说到这儿，神色更加纠结，“关停所有娼馆妓院、禁止所有皮肉交易、严厉打击人口售卖。人族本身体质不强，若人族女性沦为娼妓，其中至少七成的人活不过三十岁。若是感染疾病，很可能二十出头就会因病致死。消灭掉这部分的不当女性人口消耗，可以大大缓解女性人口减少问题。” 艾萨克又补充道：“老师说还有的第三个办法，是利用宗教来安抚底层、麻痹底层，但这么干隐患更严重，所以不予考虑，建议我们从前两个办法中做选择就行。” 哈里斯：“……” 萝拉收回放在如花肚皮上的手，双手搭在膝盖上交握，认真地考虑了会儿后摇头道：“第二个办法……很难。波顿领贵族外迁严重，但仍有不少小贵族留在本地，而当地的皮肉行业，多有贵族背景支持。更别提出入波顿领的那些奴隶商人，背后多多少少都有大贵族的影子。” “是的，相比我的骑士领，你的伯爵领整治难度确实要大得多。”艾萨克很理解地，“我这儿本来就是无人的荒地，只要我不松口，我这里就不会有皮肉产业诞生，我只要控制要发展节奏，慢慢吸纳合适的人口就行。波顿领的话……不难想象，若你严厉整治，搞不好会让刚平稳下来的领地动荡起来。” 顿了顿，艾萨克叹气道：“色情产业、人口买卖是最古老的暴利行业，但同时，这类产业对领地的发展和长治久安损害也是极其严重的——朝不保夕的母亲如何去繁衍教育下一代？老师向我们不遗余力地传授这些认知，但即使是卡莱尔王子，这时候也不敢去动圣布里奇国内的色情行业。” 这话说得学姐学弟齐齐叹气，萝拉的叹息声尤其重……不是只有男人才有好胜心，身为波顿领领主的萝拉其实也是将卡莱尔王子作为追逐竞争目标的。 卡莱尔办不到的事情自己能办到的话成就感不言而喻，但难度也确实摆在眼前，不能忽视。 哈里斯忍着强烈的违和感出声：“嗯……阿云教的办法不能用吗？” 艾萨克摊手：“这不是知道解决办法就能施行的，哈里斯。你之前也看见过，我光是拦住波普子爵的管家将高级会所开到我们的游乐园来就相当费力了。” “就算我想消耗男性人口也没办法。”反正在场也没外人，萝拉索性直白点儿，“联邦对南部国家发动的战争说得好听点儿是为了捍卫荣誉，事实上根本是贵族议会大发战争财的好时机。只有议会的大贵族才有资格调兵参战，战争中消耗的装备物资也由他们说了算——去年我试探了次波普大公是否由波顿领提供部分军粮，波普大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光是军粮采买这一项就有好几家贵族分润，我可轮不到呢。” 哈里斯：“……” 艾萨克也就罢了，萝拉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冷酷地说出这种话，让哈里斯心底都开始发毛…… “是啊，刻意走海路进攻圣布里奇，也是为了顺带消耗拉弥亚商会用旧的海船。那些老古董的‘毁损’落到账面上，可都是新船翻了三倍的价格。”艾萨克耸肩，“波普大公的造船厂没有抢到这波‘红利’，为这事儿子爵可没少私下抱怨。” 萝拉像是想到什么，轻“咦”了一声，较为随意的坐姿也端正起来，目光炯炯地看向艾萨克：“等等，说不得这次是个机会。不止是我们克洛宁的贵族议会，联邦大贵族谁家不是借着这次与南部王国的开战发战争财的呢，没有谁比他们更希望战争延长的了，对吧？” 艾萨克眨巴下眼睛，明白了萝拉的想法：“你是说，利用这次大贵族的关注点都在南部战场上的时机，整顿波顿领？” “对！”萝拉重重点头，目露精光，“那些奴隶商人到波顿领收购人口只缴纳微乎其微的交易税，而波顿领付出的却是人口流失，这对菲利普家太不划算。我无须将事情做绝、只需驱赶走外来奴隶商人，对属于波顿领的人口贩子则严加打击，只要贵族议会不对我施加压力，波顿领地再乱我也压得下去！” 艾萨克没有想到这个年纪小小的学姐这么快便下得了决心，惊诧地张大嘴巴。 萝拉目光炯炯看向艾萨克：“学弟，我这两年只来得及稳定波顿领，波普大公给的家族军队还没有来得及整顿，你得支持我呢。” “我的骑士领也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啊学姐！”艾萨克哭笑不得，“诶诶别拉我，好吧，虽然我没法儿借人给你，但也不是不能为你想想办法。你看这个哈里斯，他长得又长又大……” 哈里斯：“？？” 门外，家族骑士神色复杂，不知道是该欣慰呢，还是该心痛……亲近如他，居然都不足够了解自家小姐！ 第204章 《灰姑娘》首演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萧云收的四个弟子除了伊芙琳外都是要打倒的“封建阶级地主老财”，要是萧云跟这弎地主成分的弟子说啥民主、人权、平等，那基本上就没啥师徒缘分了…… 但你说咱要不就坦率地走封建路线吧——也不成。 为嘛呢，因为封建制度本身保证的是一小撮人的利益, 要想金字塔顶的老爷们过得轻松愉快爽, 底层的劳动力就解放不出来……这就跟萧云需要的“弟子们的基本盘进步发展”产生冲突了~ 社会生产力的任何历史性进步, 都来源于社会整体思想解放、劳动力解放。只靠一两个英雄就想拖动社会发展，鬼拖得动啊…… 超人蝙蝠侠神奇女侠闪电侠鹰女鹰男火星人绑一块能干掉美帝军火商吗？ 呵呵，编辑编都不敢编。 那么萧云想要把弟子们的基本盘经营起来，自然只能另辟蹊径——咱也别掰扯啥民主人权了，咱这窝里吃肉的太多、剥削集团太臃肿, 偏偏这帮骑在人民头顶拉SHI拉尿的废物正事不成坏事就有丫, 你们说咱们是干掉他们呢, 还是干掉他们呢, 还是干掉他们呢？ 这个选择题就很容易做…… 两周后。 给拉了壮丁的哈里斯瞪着死蛇眼，坐在摇晃前行的陆行鸟背上, 随着大队伍进入波顿领地。 嗯……这个队伍确实比较“大”, 除了菲利普家的老管家、六名家族骑士、二百人的家族军队（波普大公送的）、十二名追随菲利普老伯爵的原瓦伦丁官僚外，还有蛇族长老格雷戈及三十余名蛇族战士、十六名猫族魔法师。 “人族的领地是这个样子的啊？”黑豹小蕊迈着轻快的步子在队伍前端跳来跳去，为了避免吓到波顿领的农民她没有现出兽型，但是一个黑皮兽耳娘……呃……黑皮兽耳小帅哥以惊人的弹跳力蹦来蹦去的，看着也停惊悚…… “哈里斯，这里好荒凉诶，真的有人族居住吗？”小蕊蹦跳着跑到哈里斯骑的陆行鸟身侧, 叽叽呱呱地，“我们走了这么久，别说人族了，连像样的田地都没有看见诶，你看，这么大片的地方都是荒地，真浪费！” 哈里斯木有说话，倒是骑马走在旁边的老管家擦了把汗，尴尬地：“那个，那不是荒地，是红果田……” “红果？做糖的甜红果？”小蕊睁大眼睛。 “呃，是的。”老管家点头。 “你骗人！野草比红果苗多多了！”小蕊大声道，用手指着路旁那片怎么看都像荒草地胜过红果田的地方，用力点手指头。 老管家低下头。 原本昂首挺胸的家族骑士们要么偏头思考人生，要么强装啥也没听见，默默远眺远方。 猫族见过的农田，要么是牛头人部落的田地，要么是雪狼族的田地；前者是这个世界的野生袁隆平、教人种地的祖宗，后者么……有个干啥事儿都要努力做到最好的魔鬼鞭策着，当然无法理解这种“草盛X苗稀”的基本农业现状…… 小蕊这会子便丝毫不觉自己在戳别人心窝子，还振振有词地：“全是野草就不说了，周围根本看不见水渠嘛，没有水渠浇灌庄稼哪里长得好？而且我还看见里面有石头呢，石头都没清干净，这也叫农田？开什么玩笑，牛角他们偷偷在部落外种的覆盆子都比这里像样多了~” 家族骑士们默默打马走到大路另一边去，丢下老管家一个人在这边尬…… 蛇族长老格雷戈默默看向哈里斯。 哈里斯没法子，只好开口道：“嗯……波顿领的情况和我们草原上不太一样，整个波顿领地仅有几万人口，劳动力有限，只能集中起来精心侍弄少部分田地。像这种比较偏远的区域波顿领的人族照顾不过来，就只得撒播种子广种薄收了。” “是这样啊。”小蕊这才接受了，“我就说呢~人族大多和萨尔一样弱，全都是萨尔一样的人种田的话，确实没法儿把田地经营好。” 味精厂中勤恳工作的萨尔忽然连打喷嚏。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哈里斯瞪着死蛇眼附和。 小蕊这边没疑问，另一个猫族魔法师又开了口：“既然只能撒种子没精力照顾，那何不如撒种牧草养些牛羊？这里的地看起来也不错，种牧草的话养个几万头羊应该没问题吧？反正种红果的收成也好不到哪去。” 哈里斯默默看向老管家，这个我就真的帮不了你。 蛇族好歹在人类王国混了十几年，这边农业情况啥德行他们还能不清楚？但好歹蛇族的长老、战士们被萧云安排过来是来给波顿领帮忙的，怎么着也得顾忌点儿波顿领主人家的面子不是。 老管家尴尬得脸上肌肉都在抽，勉强地：“嗯……波顿领盗贼横行，散养的牛羊……容易被抢走……” 这倒也不全是借口，波顿领确实存在流贼山匪。 只不过如果领主出钱散养牛羊的话，那些盗匪流寇指定抢不到几口羊肉…… 这话听在猫族耳中，则又是另一个涵义。 “嘶——”猫族魔法师们齐齐抽冷气，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阿云故事里说的是真的哦？人类王国这边好多盗匪流寇？” “肯定真的啦，连别人的牛羊都抢，害得别人不敢养，太过分了！” “那些盗贼只靠抢别人的就能活下去吗？万一抢不到的时候怎么办，岂不是要饿死？” “他们考虑不到这点的吧，有这么聪明的话就不会把自己种族的雌性拿去换钱了。” “也对，哪个种族舍得把自己的族人卖出去哦。” “阿云让我们来帮忙的就是除掉那部分会卖自己族人的人族，这些人连自己族人都卖，抢牛羊算什么。” 老管家实在是顶不住，默默打马靠近家族骑士那边…… 为老伯爵服务多年的老管家啥贵族阴私没见过，这些兽人族鄙夷的“盗匪流寇”，其实么鄙夷的全是贵族——色情产业、人口贩卖这类行当，没背景的人是干不起来地！ 民间的“有活力武装团体”想在有领主的领地内独立经营色情业是压根没可能的，随便来个勋爵就能折腾到你关门大吉。 瓦伦丁城主还姓菲利普的时候，老管家就没少代菲利普家收这类产业上的贡…… 轻轻叹了口气，老管家心里五味陈杂。 萝拉小姐就任波顿领，那些小贵族表面恭敬，私底下并没把年幼的女伯爵当回事，小姐也就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阴私。 听闻小姐要整顿波顿领的色情产业、奴隶市场，老管家力劝不成，只得自己把任务揽过来……他相信有自己盯着的话，至少局势不会恶化到太严重的地步。 “但愿事态不要失控吧。”老管家心中叹气，暗自摇头。 萝拉小姐的成长让人欣慰。可成长得太快了，又不由得让人操心。 ——这位老管家想不到的是，萝拉自己蹲在艾萨克的骑士领、还从异族借了兵，打着的就是消灭除了自己之外波顿领其他所有“肉食者”的主意…… 菲利普家的老管家带着家族军队和异族援军进入波顿领时，罗宾斯的骑士领中多了许多装扮华贵的贵人、车马、仆从队伍。 以成群的小别墅环绕而成的高级酒店，盖来当领地门面的豪华大厅内，罗宾斯剧团演奏的乐曲声中，远道而来的森林精灵、海族贵族，冒险者协会的官员，以及波普子爵带来的克洛宁王国贵族们正觥筹交错、谈笑生风。 冒险者协会不必说，火炎部在草原上给他们行了多少方便，他们就会还予多少方便给艾萨克。他们这种靠信誉吃饭的民间有活力团体，节操方面比人族贵族还讲究。 波普子爵是来为自己的家族骑士撑场子的。他不光带来了瓦伦丁的贵族，还从克洛宁王国贵族圈子里请来了不少有牌面的新生代，比如这位大公的堂侄、那位伯爵家的少爷，甚至连拉弥亚商会的瓦伦丁分部负责人艾迪少爷也成为了罗宾斯骑士的座上宾——艾迪·罗杰·贝克莱的老师为克洛宁第一宫廷法师，不谈他在拉弥亚商会的权柄，在贵族圈子里艾迪少爷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这么多有身份的贵N代出席，只是奥斯蒙王国小贵族家庭出身（还被赶出家门）的艾萨克就有些不够看……好在萝拉·菲利普女伯爵以学姐的身份一直笑吟吟地站在艾萨克身侧，这才避免了身为主人家的艾萨克在这种公众场合被人轻视的尴尬。 在波普子爵与菲利普女伯爵的力顶下与人族这边的贵族们问候寒暄一通，艾萨克来不及擦汗，又跑到异族圈子这边招待。 异族这头波普子爵和萝拉的面子就不够看，好在还有伊芙琳帮艾萨克站台……怎么说伊芙琳也是阿纳纳斯的备选长老，海族和森林精灵看在她和那位贤者阿云的面子上得给艾萨克几分颜面。 “感谢您拨冗而来，克莱斯特将军。” 在伊芙琳学姐的陪同下，艾萨克恭敬地向克莱斯特将军敬酒。 “不必太过客套，艾萨克，你是阿云的弟子，就是我们森林精灵的朋友。”下巴微圆的克莱斯特将军别提多给面子，微笑着举了下杯子便一饮而尽。 为了能把这位大佬请来为艾萨克站台，萧云可是出了不少血……精灵将军还是很厚道的，收了钱就会办事，不但自己来站台，还带来了百多个精灵战士（路费和一应花费火炎部全包）。 精灵将军喝得这么爽快，海族贵族的代表、与火炎部合资办味精厂的温斯顿伯爵、少爷父子俩自然也不会抹了艾萨克的颜面，与艾萨克碰杯时还热情地与他寒暄了几句——海族的贵族是比较亲民的，公主跑到平民家里献唱都时有耳闻，不像人族贵族那样爱端架子。 大厅另一侧，艾迪少爷眼角余光追随着在森林精灵和海族人堆里言笑晏晏的艾萨克·罗宾斯，抬起酒杯挡住了下半张脸。 “少爷。”打扮成管家模样的巴里特靠过来，压低声音急促地道，“兄弟们在外面看过了，那个精灵将军是真货，带来的都是实打实的精灵战士。” 艾迪少爷眯着眼睛，轻微点头：“吩咐下去……今晚没有命令，谁都不能轻举妄动。” “是，少爷。”巴里特躬身应下，悄悄退出会场。 出了侧门，感受到吹拂到面上的海风，这个贝克莱家的头号打手轻轻吐了口气，脖子上、背上全是汗…… 艾萨克·罗宾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算什么，只要打出拉弥亚的招牌，找个借口当着所有人的面砸罗宾斯的大剧院，即使是波普子爵也没话说。 但拉弥亚的招牌在森林精灵那儿却不见得有用——这帮尖耳朵是真的又头铁又难缠，一旦惹上便是不死不休！ “还不如早些时候来破坏这个鬼地方呢！”巴里特愤恨地看了眼不远处那座耸立的大剧院，咬牙切齿地。 自然，这话他并不敢对艾迪少爷抱怨……谁叫自家少爷一直打着待剧院落成开业后蓄力一击、一举将罗宾斯打落到尘土里血本无归的主意呢。 大厅中，波普子爵目送贝克莱家的“管家”从侧门离开，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背靠拉弥亚的贝克莱家不买他这位瓦伦丁新城主的账、也不将他的叔父大公看在眼里，要说波普子爵没脾气，那不太阔能……不提罗宾斯骑士为他带来的好处，就算是纯白忙活，波普子爵也很乐意看见艾迪少爷吃瘪——凭啥拉弥亚商会能大发战争财，捞了个城主当的他却得吃苦受穷！ 艾迪少爷安静地混过上半场宴会，直到下半场艾萨克向宾客们介绍起今晚大剧院上演的剧目时，艾迪少爷才朝某个小贵族打了眼色，示意炮灰登场。 这个小贵族立马十分敬业地跳出来，高傲地仰着脑袋、拿鼻孔睥睨身份比他还低的野鸡骑士：“罗宾斯骑士，怎么我听说你的剧团演员都是些沦落到下城区人口市场的三流戏子呢？如今来了这么多贵客，难道你是打算拿那些比低等妓女还不如的戏子来糊弄了事？” 艾萨克声音一顿。 正低声跟海琳说话的克莱斯特将军目光瞬间犀利起来。 精灵将军对海族伯爵和卡莱尔王子都不假辞色，更不可能给人族贵族好脸，当即冷声道：“戏剧是高雅的艺术表现形式，参演者是构成艺术的一部分。将戏剧演员与妓女类比，这就是你对戏剧的认识？” 克莱斯特一击致命，小贵族狼狈掩面退场——不管是真热爱艺术还是附庸风雅，身为贵族要是当众说自己不懂得艺术那基本就别想在贵族圈子里混了。 艾迪少爷面色不动，将视线投向另一个炮灰。 又一小贵族坚强地站了出来，呵呵笑道：“居然有人质疑罗宾斯骑士剧团选角，这实在太不应该。曾担任冒险者团队团长的罗宾斯骑士竟能创作出长达四小时的戏剧剧本，仅仅是这一点便足以让人心生敬佩。” 这就是质疑罗宾斯这个混过冒险者的大老粗有没有文学才能了……这个攻击的点确实找得挺好，毕竟艾萨克的团队在瓦伦丁混过不短时日，在座的贵族们有那么几个就曾经是艾萨克的雇主。 艾萨克八风不动，微笑着点点头，矜持而又自豪地：“实不相瞒，我在戏剧创作上天分实属一般。若非幸运地得到阿云老师的指点教导，我或许连完成一出短剧都极为困难。” 这位小贵族顿时噎住——那两篇游记太能打，艾萨克把他那个老师搬出来，他还真没话说…… 艾迪少爷浅浅翻了个白眼，这帮废物！ 海族贵族温斯顿伯爵不太高兴老有人捣乱，出声道：“人族的戏剧与我们海族的歌剧有何区别，这一点我本人颇有兴趣，罗宾斯骑士，还请你继续介绍。” “遵命，伯爵阁下。”艾萨克从善如流，继续介绍起他的剧团…… 萝拉凑到伊芙琳身边偷偷地向这位美丽的精灵族学姐撒娇，听到艾萨克介绍剧团成员，便小声地跟伊芙琳咬耳朵：“学姐你看他多小气，说来说去都不肯说《灰姑娘》这个故事到底讲的是什么。剧团排练的时候还让骑士兄弟把大门守住，不让人进去偷看。” 伊芙琳：“呃……” 《灰姑娘》这个故事她在火炎部也没少听，两个版本她都听过。但这两个版本就算全拼一块也没法凑出四个小时的剧目，这就让她拿不准主意要不要跟萝拉剧透…… “反正一会儿就能看见了，咱们这不急于一时。”伊芙琳只能这么说。 “伊芙琳学姐，你是知道剧情的吧？”萝拉多机智呢，立即目光炯炯地挤到伊芙琳怀里。 “嗯……”伊芙琳左右看看，凑近萝拉小声地将她所知的两个版本《灰姑娘》简单讲了一遍，“火炎部里流传的故事大概是这样，但既然改成戏剧必然作了很多改动，我也不确定这个故事被改成什么样了。” 萝拉眼睛瞪得溜圆，气鼓鼓地、咬牙切齿地：“你们居然可以听到这么好玩的故事……阿云老师给我的信中就从来没有讲过！” “老师给你的信不是每次都很厚吗？他在信中提的什么？”伊芙琳好奇地。 “都在讲卡莱尔啊，卡莱尔干了这个、干了那个，为什么要这么干，全篇都是卡莱尔的名字。”萝拉痛苦地双手抱头，“还让我代入卡莱尔的立场、假设我是卡莱尔的话我会怎么处理圣布里奇政务，每篇不得少于三万字——圣布里奇的所有大臣名字、家族历史、主要灰色收入来源、家族私兵多少庄园在哪等等我都快会背了！” “……”伊芙琳努力忍住不笑。 她学习的范围并不包括领地治理，但她可以想象被老师拿“别人家的孩子”来督促是什么感受……萧云就经常拿她来督促巴尔克。 直到宴会结束、进入大剧院时，萝拉还凑在伊芙琳身边絮絮叨叨她对卡莱尔的怨念…… 罗宾斯大剧院模仿的是克洛宁王城大剧院的风格，当然，规模上要小得多，二楼仅有三十个贵宾席位，一楼的座位也仅有两千六百个……前后才半年的工期，能盖出这个规模就不错了。 贵宾们入席后，守在正门的骑士兄弟打开大门，让首批普通观众——以味精厂、毛纺厂工人家属、游乐园工人及其家属为主的关系户们入座。 没错儿，首演是免费的。名气都还没打出去，可不能指望瓦伦丁的居民们跑二十多里路来这么偏僻的地方观赏戏剧。 “座位不够？”爱德华发现一楼几乎坐满、排队进入剧院的人还有几大百，没辙，只得赶紧招呼人去搬凳子过来、往过道上见缝插针地塞。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我们之前统计的时候没有这么多啊。”弟弟维恩一头的汗。 “可能之前不想来的见这边热闹也跟着来了吧，你知道的，人们总是喜欢凑热闹。第一排前面还可以加塞一排座位，赶紧过去！”爱德华催促。 一楼大厅里硬是加塞了将近三百多个座位，才将大剧院门口排队的普通观众安排完。到处搜集凳子椅子的冒险者们累得够呛不说，打算入座时才发现压根没有他们的座位。 等他们勉强在最后排墙根下找到空地盘腿坐下时，第一幕都演了大半了。 “要让我知道是哪些家伙说了不来又跑来，指定给他们好看！”憋屈坐在墙根处的亚力恨得磨牙。 亚力前一排、临时加塞进去的长凳上，一名相貌普通、丢人堆里绝壁找不出来的男子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 这个看不出那儿特殊的观众身旁坐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他也听到了亚力的嘀咕声，心虚地看了眼旁边的男子。 男子给了少年人一个安抚的眼神，眯起眼睛、用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节拍，安逸地听着台上的演员唱词。 人族的戏剧学习模仿的是海族的歌剧表演风格，但人族的演员做不到像海族那样一唱几个小时不歇气，于是便鸡贼地用台词来代替唱词……一出戏剧中，需要唱出的唱段往往不会超出三分之一。 第一幕最后的一段，便是作为转场片段的重要唱段，扮演《灰姑娘》主角的演员穿着灰扑扑的补丁长裙，站在台前高歌哀叹灰姑娘的命运。 这个出演辛德瑞拉的演员名为珊多拉，年仅十七岁，相貌清丽，身材瘦小，《灰姑娘》的前半段算得上是这位不受家人所爱的少女本色出演，被继母、继妹的排斥、父亲的冷落、奶奶的轻视，让她演得活灵活现，第一幕唱段结束，剧院里便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接下来便是这个小镇贵族家庭中上演的苦情剧……身为长女却被迫干着女仆的活儿，被继母苛待，不得不从炉灰里捡面包边吃等情节看得一楼的普通观众们心都揪了起来。 “真过分啊！”二楼贵宾室中，萝拉气愤地捏紧了小拳头。 伊芙琳却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罗宾斯剧团的演员素质确实挺一般，虽然有艾萨克和哈里斯这俩文青联合调教，但演技在森林精灵眼里还是差了点儿火候。 到了灰姑娘不再自哀自怨、为了生存挑唆奶奶与继母斗争，在家里的女人们宅斗间隙中想方设法改善自己生活条件的段落，伊芙琳才稍微打起精神。 艾萨克预算有限，必然买不来演技精湛的演员，但所谓演技不够剧情凑，只要剧情跑得够快，观众就来不及吐槽……咳咳！ 跑马似的把婆媳战争、母女掐架、姐妹撕逼一幕幕地往观众眼前堆，一群女人的战争不光是伊芙琳受吸引，其它贵宾室的克莱斯特将军、海琳、凯等男性精灵，以及原先颇为挑剔演技唱功的海族贵族温斯顿父子也看得目不转睛——就算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只要节奏够快受众就不会仅限于女性观众，热播一时的《延禧攻略》就是铁证~！ 到了剧情中段外敌入侵、宅斗大戏因灰姑娘的老爹横尸战场被打断，剧院内的男性观众们甚至还有点小遗憾……宅斗桥段演出了女人们藏在低下的一面，对这方面男性还是感兴趣的。 到了灰姑娘发挥宅斗智慧平衡小镇势力、打着老爹的招牌发动镇民抗敌时，就没人在乎宅斗中断了——延续剧目“人斗”主题、并巧妙地将戏剧格局从家庭内部放大到整个镇子，以灰姑娘的不败战绩来持续扩大观众的爽度、以新登场的敌人来保持观众的期待感，用网文的说法就是，换地图！ 为了保持观众的爽度和期待感，灰姑娘的老爹甚至连场丧礼都没混上……啥哭丧啊、感叹人生无常等常规戏剧中必然拿来大做文章的文青桥段一点没搞——才特嘛四小时的戏剧，哪来的功夫无病呻吟！ 爽快地击败敌人后，灰姑娘挟大胜回归，观众们都以为辛德瑞拉这下一战定江山、要大团圆结局了，新的敌人又迅速地跳了出来——叔伯图谋灰姑娘老爹的爵位、与神官狼狈为奸，诬陷灰姑娘被恶魔附身！ 灰姑娘的继母和奶奶良心发现为灰姑娘作证，但俩个继妹却背叛了革命！ 原先对灰姑娘感恩戴德的镇民们渐渐变脸，将镇子被敌人攻打、灰姑娘老爹阵亡、乃至谁家的狗不下崽都成了灰姑娘必须死的罪名…… 贵宾室中的萝拉气得趴在窗户上大喘气，连伊芙琳都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窗台前，紧张地往下看。 如伊芙琳这类“理智派”的观众，脑中想的都是：辛德瑞拉好歹是主角，之前跟人斗就没输过，这回应该能平稳过关……的吧？ 一楼普通观众席，最后一排临时座位，那个原先还忐忑偷偷混进来不合适的少年人紧张地抓着裤腿，不住偏头问坐在他身旁的男子：“老师，辛德瑞拉应该没事儿的吧，那个神官之前打仗的时候装病不肯上战场，应该没人会信他的啊？” 男子一言不发，眉头紧皱，眼睛死死盯着台上的表演。 最后一幕，扮演继母的演员痛苦地唱着对曾经苛待继女的懊悔，恳求镇民们看在辛德瑞拉努力抗敌的份上为她说话……然而身着黑衣的工作人员弯腰小跑着移开上一幕的布景后，出现在台上的，是被绑在火刑架上的辛德瑞拉。 然后是成排肃穆列队的，举着火把的镇民…… “住手啊混蛋！你们这些白痴居然听信那些无耻神官的话！你们还是联邦人吗！！” 波普子爵蹭一下起身冲到贵宾室窗口前，指着下方舞台大骂。 端着杯子喝水的艾萨克僵硬地扭动脖子，怔怔地看向气到跳脚的波普子爵。 艾萨克脑中不由得想起了老师当时的调侃…… “艺术作品中黑老对手有啥毛病？这是政治正确啊蠢徒弟！” “……”艾萨克默默咽了口唾沫。 极其注意风度的波普子爵都是这反应，这波稳了…… 在少部分观众情绪激动的骂声中，扮演镇民的演员们敬业地火烧辛德瑞拉…… “火焰”中的辛德瑞拉痛苦地、走调地唱出最后一段唱段——这倒不全是演技，四个小时下来演员的嗓子早就哑了，连合唱的继母演员都唱词漏风。 凄凉沙哑的女声合唱中，大部分观众泪流满面，少部分坐在一楼的观众跳了起来，愤怒地往台上冲…… “卧槽？！”爱德华吓得跳起来，“快拦住那些家伙！” 话音刚落，速度最快的亚力“咻”一下飞奔出去、踩着观众肩膀往舞台方向跑。 爱德华才刚要松口气，下个瞬间差点没把自个儿给憋死——亚力那个白痴压根没管捣乱的观众、丫自个儿就是埋头往台上冲地！ 第205章 保护我方反派 最后一幕是将观众的情绪放大到最大化的重要尾章，也是狂塞“私货”博得联邦民众认同感的点睛之笔——被教廷神官迫害的悲剧英雄不嘶吼几句不公怎么能把观众的眼泪吼下来、心吼痛！ 就比如关汉卿的《窦娥冤》, 情节不一定能被人记住, 但是窦娥临死前许下的三桩誓愿必然让人印象深刻：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其中，“六月飞雪”都成冤屈的代名词了~！ 简而言之，辛德瑞拉临死前的控诉如果被打断的话整出戏剧的张力起码得给破坏一半！ 别说爱德华瞬间堵心到无以复加, 二楼的艾萨克急得直接跳了起来—— 关键时刻——观众席中伸出来一双黑手、抱住了红着眼睛往舞台上冲的亚力双腿, 迅速往下一拖！ 亚力只“嗷”出半声, 便没了影儿…… 至于其他试图冲上舞台的观众——大厅里实在太挤了, 所有能过人的缝隙都塞了椅子凳子进去，一般人可没有亚力这等踩着别人肩膀玩轻功的身手——这帮人勉强前进几排便动弹不得, 只能焊在人堆里指着台上的神官、灰姑娘的叔伯、继妹演员破口大骂。 被“千夫所指”的几名演员脸都吓白了，尤其是扮演神官那位——这哥们并不是专业演员, 而是骑士领里雇来给工人看病的医生；因长得比较白胖圆润而被哈里斯看上，又眼馋出演的银币薪水, 这才来打个零工…… 爱德华一口气终于缓过来，眼睛里满是血丝。 艾萨克摇摇晃晃地坐回去, 双手紧握，胸膛不住起伏。 台上的辛德瑞拉被火烟冲得眼睛睁都睁不开，再加上疲惫、紧张等情绪, 并不知道台下发生的骚动；与继母演员合唱完后便尽职地一边涕泪横流、一边沙哑凄凉地高唱起最后的谢幕曲： “我穿行于沉寂苍白之夜。” “缕缕恐惧纠缠于我, 让我瑟瑟发抖, 逼我颤栗叩首。” “ 为何要跪地匍伏？” “为何要将那暗影沉冷的气息当做救赎圣光？” “黑暗之物将生，万物寂静。” “喧哗的鸟在逃亡、藏匿、寂沉。” “阴暗大境的脚步正向这美丽的世界靠近。” “你们恐惧那未知的恐惧，你们将那恐惧化做懦弱的火焰！” “高傲的狮子绝不向懦弱屈服！”（PS1） 这个世界无论是海族的歌剧还是人族的戏剧都更作重于在艺术性上的表达, 嗯……也就是更讲究矜持优雅高雅文艺，恨不得每一个词儿都唱出高山流水的风韵，越曲高和寡就越优秀。 《灰姑娘》这出戏剧就和那些讲究格调的清纯不做作不一样，要的就是坦率直接、表达明确，摆明车马要当个风情万种老少咸宜的妖艳贱货——例如辛德瑞拉谢幕曲这一段，再没文化的普通人也听得出来，这就是绝境中的辛德瑞拉在指着教廷神官鼻子骂娘！ 教廷是个坑逼毒瘤，信教廷的都是傻逼！ 老娘就算被烧死、烧成渣渣，也不会向你们这些傻逼低头！ 绝不真香！ 一楼大厅中的观众们悲愤、哀恸、仇恨交加，无数双眼睛中充满了仇恨。 二楼贵宾厅，各个房间都极其安静，人族的贵族们尤其神色凝重。 扮演神官的医生哆哆嗦嗦地上前、往火堆里加了一瓶助燃液体。 火势猛涨，辛德瑞拉发出凄厉惨叫，蹲在后台的黑夜工作人员蹲身小跑上前，扶着辛德瑞拉连带十字架缓缓朝后倒…… “你们恐惧那未知的恐惧，这燃烧的火焰是你们的罪证！”继母的演员举起双手高唱，如同发怒的母狮那样咆哮，“这沉寂苍白之夜挡不住漫天繁星，挡不住将升之日，愚蠢的罪人啊，你们的懦弱将拖着你们永坠黑暗之渊！” 这又是继续“政治正确”、往教廷身上继续抹黑灰——为辛德瑞拉的退场心痛得无法呼吸的观众们情绪已经被调动到爆裂边缘！ 扮演神官的医生咽了口唾沫，畏惧地看了眼台下，几千双愤怒仇恨的眼睛瞪得他双腿发软；可这最后一幕还有他的戏份，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与继母演员相对应的位置上，破罐子破摔地唱：“我们的父永远谅解他无知的羔羊……” 才唱出半句，台下观众便爆发出惊人的、几乎轰穿屋顶的轰然叫骂，无数双臭鞋子朝台上砸来。 “喂喂我只是演员啊！我是布鲁诺医生啊！！”扮演神官的布鲁诺医生又气又怕又委屈，狼狈抱头逃窜。 扮演继母的演员累都快倒下了，看见这幕硬是差点没笑场…… 坐在最前排的观众早就忍得牙关出血，反正鞋子都砸了，索性抱起凳子往台上冲…… “冷静点、大家冷静点！”黑衣工作人员连忙跑出来抢救演员。 “喂喂不要砸布景、谁弄坏谁赔钱啊！” “别打别打、我是布鲁诺不是神官！我是医生啊啊啊啊——！！” “快把幕布放下来——” 一通折腾后冒险者们抢到台前将激动的工人及家属们控制住，又让毛发无损的辛德瑞拉出来谢幕，混乱才得以解决…… 艾萨克揪心地跑下来确认演员受伤和布景受损情况，确定不会影响次日继续上演后松了口气，反手就去拎差点儿破坏了谢幕曲的亚力耳朵：“你怎么回事，让你帮忙看着点儿，你居然还带头拆自家的台子？！要不是蛇族拉着你你是不是还要上天？” 亚力已经冷静下来了，臊眉耷眼地：“这不怪我，演得实在太气人了。” “这不废话吗，反派不气人这出戏还能看？！”艾萨克喝道，“爱德华，替我看好这家伙，明天的公演这货不准进大厅！” “别呀艾萨克……” 把亚力喷了一通，艾萨克定定神，转头对继母演员道：“出演反派角色的演员这段时间就别出剧院了，免得出事。” 继母演员：“……好。” 唯一挂彩的布鲁诺医生努力地往艾萨克这边挤过来、试图辞掉剧团兼职，艾萨克眼角余光看见这个白胖圆润的胖子，立马转身大步朝外走：“我去招待贵宾们了，大家收拾好早点休息！” “等等、罗宾斯骑士——！”布鲁诺医生连忙用力挥手。 “好好休息！”艾萨克敏捷地跳下舞台，快如闪电地往外走。 “罗宾斯骑士——！”布鲁诺医生绝望地伸出圆手。 一楼的普通观众们因担心他们继续冲击舞台而被强制退场，当艾萨克走上二楼时，各厅的客人们仍旧坐在贵宾室中没动，仿佛还没从这出戏剧的震撼中走出来。 “克莱斯特将军，温斯顿伯爵。” 艾萨克先进了份量最重的客人贵宾厅，忐忑地看向两位大佬……精灵族和海族这俩长寿种都是玩艺术的祖宗，他们的评价至关重要。 虽圆润但颜值不减的精灵将军、不太符合人族审美但气质高贵雍容的温斯顿伯爵齐齐转头，对艾萨克露出极为赏识的赞誉微笑。 艾萨克心头一松，随即振奋，这波真的稳了~！ 艾迪少爷慢慢地将酒杯放下，慢慢地起身，微笑着与他同座的俩纨绔子告罪，带着管家和仆人走出贵宾厅。 二楼除了通往剧院内的三处楼梯外还额外设置了外设的旋转楼梯，直接通向剧院外的停车场。 以沉稳、慢条斯理的步态走下楼梯，在仆从们的拥护下上了马车。当车门关上、能看见他的只有战战兢兢跟进来巴里特时，艾迪少爷那张温文尔雅的脸才冷了下来。 “少爷……不然、不然我们想办法绑走罗宾斯剧团的演员？”巴里特小心翼翼地。 “闭嘴吧蠢货！” 还在别人的地头上，艾迪少爷不便高声呵斥，压低了声音道：“那叫什么演员，连最下等的三流戏子都不如、起码是一半是凑数的！演技一塌糊涂、骂街的泼妇都比他们有唱功！” 巴里特赶紧把头低下去。 “三流的表演，不入流的戏子……罗宾斯剧团根本没有堪称台柱的角色，即使你把舞台上那些废物全部干掉，最多一个月，罗宾斯又能拉起新的剧团来。”艾迪少爷磨着后牙槽，恼怒地，“该死的是剧本……和写出剧本的人！” 巴里特的头埋得更低了，艾萨克·罗宾斯这半年来从未离开过他的骑士领，要是少爷让他去想办法干掉罗宾斯，他还不如把自己干掉比较快。 艾迪少爷接受过的贵族教育比起艾萨克只高不低，只看一次表演便能敏锐地看出——《灰姑娘》这出剧目，唯一值得称道的不过剧本而已！ 身为贵族长女却饱受家人苛待冷落、过着悲惨生活的主角辛德瑞拉又能被贵族认同、又能获得民众同情；有着这样讨巧的人设，在前段、中段的剧幕中总是处于不利地位、却又总能借着智慧翻盘的女主角，就算是让一头空有脸蛋的母猪去表演都能赚得满堂彩！ 到了后半段，安排这个总是无往不利又讨人喜欢的主角被配角陷害、被镇民排斥、最终毁灭在舞台上，比起大团圆，这样悲剧的落幕自然更能让人刻骨铭心！ 最让艾迪少爷生气的点也就在这儿，这种充满悲剧艺术色彩的落幕，艾萨克·罗宾斯居然还厚颜无耻地将其利用起来讨好观众——为抵抗教廷入侵而成立的北部联邦本就与教廷势不两立，又是让观众代入辛德瑞拉的立场、讨好地夸联邦人为狮子，又是利用联邦人对教廷的仇恨来捞取声望，简直无耻之极！ 这根本就是对戏剧艺术的亵渎！ 艾迪少爷恨不能揭下罗宾斯那藏在谦逊笑容后的虚伪面具、让所有人看穿这货根本就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无耻之徒——但他又非常理智地知道，这根本没屁用！ “也罢……就让这个家伙出着风头吧。”艾迪少爷冷声道，“等到他足够出名、被更多人所知，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是选择站在联邦这边，还是站在草原异族那边！” 巴里特小心抬头：“少爷，我们不收拾这个野骑士了吗？” 艾迪少爷冷笑了下：“联邦贵族至少六成靠着拉弥亚吃饭，这个家伙背靠着草原异族来坏拉弥亚的事，却还想着讨好联邦、想被联邦认同，你难道不想看看这个白痴爬到高处时，会以什么姿势摔下来？” 艾迪少爷的马车驶入黑暗中，随着车轮声远去，大剧院停车场一角，骑士兄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可算走了。”爱德华轻吐口气，转头对弟弟维恩道，“行了，这边没事儿了，咱们去帮忙亚力他们疏散人群。” 兄弟俩绕到大剧院正面，便见——剧院前广场上，还黑压压地集聚着好几百人，虽然没吵没闹，但也不肯走。 “大家别呆在这儿了，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工作呢！”爱德华跳到花坛上、替换下口干舌燥的亚力，“要看表演的话明天还能来，只是明天就要交钱了，咱们内部票只要一个银币！” 工人们互相看看，有个大块头走上前：“爱德华，今天这戏看得太憋屈了，回去也睡不着，能不能让神官……布鲁诺医生出来跟我们说说话？” “……”爱德华盯着这个说起布鲁诺医生名字时没忍住咬牙切齿的工人，“你们想干什么呢，布鲁诺是个医生，咱们骑士领要有神官的话布鲁诺医生是最早被绑到火刑架上去烧的那个，他只是演戏给我们大伙儿看而已！” “是啊，之前咱们在骑士领里征集配角的时候布鲁诺是长得最白胖的一个才挑他的啊。”亚力在旁边道，“辛德瑞拉的叔叔伯伯啊、镇民啥的，不都是从工人里面挑的吗，全是你们工友呢！” 嗯……配角从素人里面找这事儿吧，主要是这个世界的戏剧艺术太特嘛追求唯美，俊男美女才吃得了演员这碗饭；为了增强《灰姑娘》的代入感，需要长得不那么俊男美女的配角都是现挑的。 “要再让我看见那帮混蛋，老子揍死他们！！”大块头工人愤怒地吼道。 “对，那群王八蛋就不干好事！”旁边的工人一个个气到满头青筋地，“之前还以为他们是自己人呢，简直太坏了！” “都不知道救辛德瑞拉！” “白眼狼！！” “……”爱德华默默以手扶额。 艾萨克和哈里斯讨论如何增强戏剧代入感的时候他也没少听，之前并不觉得如何，现在才发现这个代入感牛批是牛批，操蛋也是真操蛋…… 大剧院内，趴在窗口往下看的反派演员们听着工友们的骂声，演出大获成功的成就感消弭殆尽，纷纷抱头痛哭…… 次日，瓦伦丁吟游诗人协会分部才刚开打开大门便收到了三份署名惊人的剧评文章投稿，分别来自森林精灵克莱斯特将军、海族温斯顿伯爵、以及贤者阿云的二弟子、两篇游记的著作者之一森林精灵伊芙琳。 “《灰姑娘》？这不是哈里斯之前在城里采买演员排练的那出戏吗？”瓦伦丁分部长奇怪地看向副手。 “对，哈里斯帮艾萨克·罗宾斯准备的演员。据说昨日罗宾斯骑士领内部首演，既然罗宾斯是贤者阿云的弟子，森林精灵自然会为他站台。”人族副手走过来，随意地接过一份剧评，“这写的什么……夸得也太过了吧！雅俗共赏？戏剧新风向？天才剧作家？哇——就算站台也不用无耻到这个地步吧！” 分部长看看自己手里两份剧评的署名：“呃……你拿的那份是温斯顿伯爵的手稿。” “诶？！”人族副手连忙翻回前面看签名，嘴巴张得老大，“我的天，罗宾斯给了温斯顿伯爵什么好处，连海族都肯在艺术方面夸赞别人了？” 分部长皱眉将手里两份森林精灵的剧评扫了一遍，把伊芙琳署名那份递给副手：“你先看看这个。” “我穿行于沉寂苍白之夜……呃。”人族副手神色古怪地，“这是唱段？虽然不错……是不是太直白了呢？” “这种风格的唱词即使是在我的老家布拉德里克也没有听过。”瓦伦丁负责人没有评判副手的评价，将三份剧评收起来，“既然连海族都肯对罗宾斯的剧作大加赞许，那么我想我们有必要走一趟，去欣赏一番这出戏剧有多么值得让人称道。” “行，我这就去叫人租车。”人族副手点头。 吟游诗人协会对刊登在自家月刊《大陆游记》上的文章是极其挑剔考究的，就比如萧云的《美食猎人游记》，每次拿到稿件游吟诗人们都会先认证菜谱可行、且确实具有游记中描述的风味才会刊登；又比如《精灵游侠游记》，同样也会让协会内的德鲁伊辨认是否有可行性。 所以吧，即使克莱斯特将军和伊芙琳都是老熟人、温斯顿伯爵的署名也极有含金量，瓦伦丁的负责人仍然得尽职地去考察剧评真实性…… 坐了半小时的马车赶到罗宾斯骑士领，从车上下来，两位吟游诗人协会的分部正副手惊诧得啧啧连声。 “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这周围还都是荒野呢，才半年功夫就建成这样了？”打量着石板铺成的路面、道路两旁延伸出去的房屋建筑，分部长不由得感叹道，“这还能叫骑士领？一般的镇子都没有这种规模吧。” “不止呢，你看，那边还在扩建。”人族副手将手指向远方。 “还真打算将骑士领建设成城镇啊。”分部长笑道，“也罢，罗宾斯背靠着火炎部呢，火炎部有钱。” 如今的骑士领早不是去年时的冷清模样，贯穿东西的大道宽敞得能容四辆马车并行，两旁的建筑多数打通成门面房，售卖来自草原上的廉价民生物资；虽然还没有吸引到瓦伦丁的市民，但周边乡镇、村子显然已经把这儿当成了市集。 分部长与副手走过一家干货铺时，便看见有个穿草鞋的农夫提着新鲜的小青菜跟店主换回来一把粉条——没有钱的赤贫农夫也能在这儿以物易物，运气好的话还能打个零工赚几个铜板回去，是这处骑士领最受乡民欢迎的地方。 两人是坐着雇佣的廉价马车来的，穿着也很普通，没有惊动骑士领的主人家、装成普通人来到罗宾斯大剧院广场前。 “呵呵，这模仿的是克洛宁王家大剧院的风格吧？”分部长朝副手笑道，“哈里斯雇了苏·加拉赫，却让加拉赫采用这种烂大街的设计，难怪加拉赫嫌弃哈里斯不懂格调。” 副手也笑着道：“这我可得为哈里斯说句话，罗宾斯要求最多半年的工期，不用这种最成熟的设计可赶不及。” 走到剧院前卖门票的地方，离戏剧开场还有两个小时，售票窗口前便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 两人找到队尾排进去，便听排在他们前面、穿着贵族家仆服装的两名男仆正低声交谈：“怎么来了这么多穷鬼，门票他们买得起？” “是骑士领的工人吧，听说罗宾斯骑士给了自己人一个银币的低价票，穷鬼们使劲儿省省还是看得起的。这出戏还没有传到城里去，等城里的市民来得多了，就没有这些破落穷鬼的位置了。” “昨天你跟着科林老爷来看过？这出戏到底怎么样，我只听我们家的少爷回去后在书房里骂了半天……今天一早却吩咐我过来排队。” “可别说，你赶上好事儿了，这出戏真是没得说！以前跟着老爷在上城区拉弥亚剧院看的戏剧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昨天看到一半时老爷吩咐我去取热水、错过了一段，还好今天老爷也让我跟着来。” 分部长回头，意外地跟副手交换了个视线。 贵族们附庸风雅追求艺术，男仆却不见得有多少艺术细胞……毕竟艺术嘛！高雅的艺术，一般人哪里懂得欣赏呢！ 某某贵族的仆人看戏时睡着，甚至是某某贵族看戏时睡过去，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听前面这个贵族男仆的话，他们不但能看懂、且看一次还意犹未尽？ 剧院下午两点才开门，买到票后两人便先行离开，在剧院广场边的熟食店里吃了一顿草原风格的午餐——骑士领的美食也算是一大特色，瓦伦丁中城区、上城区的一些人家甚至会提前派马夫过来购买午、晚餐。 “这里的食物确实不错，即使不开剧院，以食物为卖点也能招来不少人气了。”吃饱肚子、惬意地拿手帕擦了下嘴，两人轻松地笑着、往剧场方向走去。 一楼大厅后排的票和两侧座位票价最便宜，只要两个银币。前排的票一张要三个银币，中排最佳观赏区则需要五个。两人并不缺钱，自然买了最佳观赏区，坐下时，还跟旁边一对貌似父子的观众笑着打了个招呼。 开门营业要收钱，客人便不像昨天那样爆满，二楼看不见，一楼的话上座率只有五成多点，倒是最佳观赏区都坐满了人——内部票不限制座号，没人的地方就能坐。 两位艺术欣赏水平极高的、吟游诗人协会分部正副手带着挑剔的眼光开始欣赏…… 第206章 天谴者 第一幕才演到一半, 分部长便听得直皱眉。 这一幕中出场的是灰姑娘的一家子, 继母、两个继妹和贵族老爹都是专业的演员, 虽说三流了点吧, 该有的演技唱功还是有的。 奶奶和主角辛德瑞拉就不行了, 奶奶的演员是味精厂工人家属里面找来的、一个面相比较刻薄的老太太, 辛德瑞拉呢是哈里斯在路边捡的……虽是“本色出演”、言行举止气质神态都很符合角色，能让观众产生较强的代入感, 但在艺术性方面, 尤其是唱段方面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 第一幕介绍了辛德瑞拉家庭背景, 幕终时辛德瑞拉的个人独唱听得分部长忍不住低声对副手吐槽：“这就是哈里斯找来的明日新星？音色太过普通，至多街头艺人水平，作为一出长达四小时戏剧的台柱实在不够格，哈里斯什么时候眼光降到了这个程度？” 坐在他们旁边的男子往这边看了一眼。 人族副手与哈里斯交情还行，虽然他也觉得这出戏剧确实没什么亮点, 这个时候总是得为哈里斯说话的：“也许卖点不是在主角身上，温斯顿伯爵的剧评并没有提及演员。” 分部长轻轻摇头, 显然不太认同副手的说法。 这位分部长是位雪精灵, 他所喜好的是浮雕、木刻，于戏剧方面并不怎么深入了解, 不过他最起码知道戏剧由演和唱构成；前者如戏剧的血肉之躯，而后者是戏剧的灵魂。 人族的戏剧自海族歌剧演变而来, 更倾重于演、弱化了唱的部分，但再怎么弱化，一出戏剧想要震撼人心、让人印象深刻, 灵魂的部分必不可缺。 第二幕，前半段的情节全是主角辛德瑞拉身为贵族长女如何受折磨，被苛待，身为雪精灵的分部长在看到这部分时并不感觉感同身受、同情怜悯，只觉得极其乏味，整个人都有点不耐烦起来——铁头娃精灵族可不吃什么忍一时、退一步这套弱者自保理论，不懂得反抗、还自己找借口欺骗自己接受悲惨命运的悲情卖惨在他们这没有丁点儿市场。 好在这出戏剧并没拿“跪在真实”摆在开头恶心人，无法靠逆来顺受换取安稳生活的辛德瑞拉很快便振作起来以斗争求和平，舞台上一家子女人轰轰烈烈地撕逼开掐起来…… 第一幕和第二幕前半段还只是哭哭啼啼小白花的辛德瑞拉化身战斗女神，挑唆奶奶和继母斗、自己和继母奶奶斗、继妹斗，你来我往、高频率高节奏、甚至还动上手的女子战争看得雪精灵分部长目瞪口呆…… 前一秒还在贵族老爹面前装苦情的辛德瑞拉下一秒就闯进继妹房间一巴掌将继妹糊到地上，响亮的耳光声硬是听得这位分部长下意识一哆嗦…… “打得好！”旁边席位上，那个十六、七岁的骚年双眼发亮、握着拳头给辛德瑞拉鼓劲。 不光是这个少年，周围的观众只要看到辛德瑞拉占上风的片段，都一个个爽得像是自己在舞台上大杀四方一样。 分部长：“……”默默咽了口唾沫，聚精会神继续看。 宅斗剧情前后拢共就一个半小时，这九十分钟里辛德瑞拉家经历了奶奶摔断腿、继母流产、俩继妹被辛德瑞拉及贵族老爹甩耳光打屁股臭头怒骂、继妹之一男友出轨被捉等天雷狗血剧情，节奏快得叫人目不暇接。 反正分部长是没精力去关心其他事也没余力吐槽了，全程仔细看剧，生怕漏掉某处细节…… 宅斗剧情快要耗光观众的集中力时，凶残的敌人便杀到了辛德瑞拉家所在的小镇，一刀将辛德瑞拉的老爹砍死在战场上；才刚刚觉得有些注意力溃散的分部长打了个激灵，连忙坐正了盯紧台上，期待接下来要如何发展。 制霸家里的辛德瑞拉毅然走出家门，排队送人头让她殴打的小朋友变成了镇里的无能官僚、废物治安官、白痴贵族……等等。 一路打怪升级，一个多小时后，辛德瑞拉一身英姿飒爽的戎装，带领镇子里的民兵杀入战场，成功驱逐来犯之敌，在镇民的欢呼和鲜花中凯旋而归。 连续神经紧绷了足足三个多小时的分部长长长地吐了口气，脸上不由得露出放松笑容……看到这个程度，他已经不再挑剔演员们不够水平的唱功和演技了，虽然还有点儿不认同克莱斯特将军和伊芙琳的剧评，但心里也给《灰姑娘》这出戏剧打了个及格分。 “你是对的，这出戏剧的亮点不在于演员。我都忍不住要对罗宾斯骑士的剧作才能大加称赞，如此新颖的戏剧确实前所未见。”分部长侧头对副手低声道，“柔弱的人族女性危难之时勇于为家园而战，这是个不错的切入点，戏剧的表现形式确实无须拘泥于空洞的情与欲，激励人心的勇气也值得挖掘……” 副手拿手指捅捅上司，示意剧目还未结束。 分部长意外地转头看台上，却见小镇街道布景后走出来两个形容猥琐的中年男性，一唱一和地表达着对辛德瑞拉的嫉妒憎恨…… 《灰姑娘》中的三大反派、神官和辛德瑞拉的叔伯，后半段的亮点大部分在这三人身上，他们表演得越“本色”、越让人痛恨，观众的情绪就越能被调动。 前一天晚上被工友们堵着大剧院的门叫骂，扮演叔伯的俩工人这会儿正是满肚子委屈怨气的时候，破罐子破摔地……演得极其传神；他俩出场不到十分钟、合谋污蔑陷害辛德瑞拉的台词才演完，分部长的两只尖耳朵就气得被上冲到头顶的血液染红…… 接下来四十多分钟的剧情围绕着辛德瑞拉究竟是小镇的救世主还是带来灾祸的恶魔附身展开： 镇民们从感激支持辛德瑞拉到半信半疑、到被群体气氛感染纷纷喊出口“让她死”。 辛德瑞拉的奶奶和继母从忌惮痛恨到幡然悔悟、到为了辛德瑞拉四处奔走求情，奶奶还被怕她碍事的叔伯合谋害死。 原本坚定地相信着镇民们会相信她的辛德瑞拉，一直否认着自己的罪名，但在没有强大外敌的局面下、那些曾经信服她的人相继离开，一个个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两位继妹的背叛成了击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终，她被脱下了那身曾经被外敌鲜血染红的铠甲，她的智慧和勇敢被污蔑成恶魔的陷阱，她被她所保护的镇民们绑到了火刑架上。 分部长很清楚这只是演戏、这只是舞台上的戏剧，但他却难以控制自己的愤怒，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忍不住用力，木头被他捏出“咔咔”声响…… 镇民们仇恨地冲辛德瑞拉吐口水、群起而上点燃架起来的木头；火光中，辛德瑞拉与继母合唱了一曲对家乡、对亲人的眷恋不舍，对这个美丽世界的遗憾和感伤，骗得剧场内观众哭声成片…… 四面八方传来的抽泣声中，分部长握紧拳头、紧盯着火光中的辛德瑞拉，听着她愤怒不屈地唱出谢幕曲——这一刻，他不再挑剔这名素质不够的人族演员缺乏唱功，他甚至觉得这处唱段就应该用这样质朴、生涩、甚至有些变调沙哑的吼声来表达。 这样的唱段，才是真正有力量的、能打动人心的演唱！ 辛德瑞拉的谢幕曲唱到“为何要跪地匍匐”时，剧场内响起了观众的合唱声，先是只有寥寥几人，很快便变成了一波波、一层层的声浪，最后变成数百人的大合唱。 分部长只觉一阵颤栗，脖子后、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来由的激动情绪自脚底升起直冲头顶，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力量！ 剧场内不分身份、地位、种族、年龄、性别的观众们情绪共鸣下，产生的力量！ 分部长感受着这异样的力量冲击，彻底明白了克莱斯特、伊芙琳和温斯顿伯爵为何要用那样显得有些谄媚的赞誉之词盛赞《灰姑娘》这出戏剧——任何人的耳边响起近千人声嘶力竭地吼出“高傲的狮子绝不向懦弱屈服”时，他绝不会吝啬地挑拣赞美词汇！ 他只会烦恼自己的词汇量不够充足！ 分部长这会儿就有着类似的烦恼……他也想为这场别开生面的、给了他极大震撼的演出写一篇剧评，只是搜肠刮肚了半天，总找不着比温斯顿伯爵更富情感的溢美之词。 辛德瑞拉悲剧退场，继母演员唱完唱段，布鲁诺医生扮演的神官厚颜无耻地将辛德瑞拉的悲剧唱成天父的“慈悲”时，如雨般的臭鞋子再度飞向舞台……幸好早有准备的骑士兄弟、亚力等人虎视眈眈挡在第一排，布鲁诺医生这回不用操心自己又被人扛着椅子冲上来痛殴。 四个小时的演出结束，随着人流走出大剧院的分部长和副手没有在骑士领停留，匆匆回城。 普通观众中仍有不少人蹲在大剧院门口，期望着能随便逮着个反派演员饱以老拳。 疑似父子、师徒的陌生男子和少年人最后一批走出大门，跳脱的少年难忍激动之情、混到观众堆里跟别人讨论了好会儿剧情，直到男子出声招呼才意犹未尽地走回来。 “老师，我听他们说罗宾斯剧团里好些演员都是从工人里面选的呢。”少年人心痒难耐地，“不如我们在这个骑士领住一段时间吧，也许下次招演员时能混进去呢？罗宾斯骑士的剧作写得可太好了！” 男子抬手刮了下少年人头皮，哭笑不得地：“上个月你的愿望还是成为大英雄吧，这么快就不想当英雄了，只想当演员？” “嘿嘿……要不然当一阵子演员也是可以的嘛。”少年人讨好地。 “别想了。看了两场你还看不出来吗，罗宾斯剧团只有反派才会让生手担当，贵族们调教的演员长得都太端正。”男子抬脚往广场边的熟食店走，没好气地对弟子道，“你看看那些蹲在剧院门口的人，受他们‘欢迎’可不是什么好事。” “哦。”少年人垂头丧气地跟上男子的脚步，“那老师，我们接下来去哪呢，还去圣布里奇吗？” 男子想了想，摇头道：“圣布里奇不必去了。无论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其人是否像流言中所吹嘘的那样英明神武，只看他的‘学弟’，就知道不会是徒有虚名。” “哦~老师，那么你是想去见见那个贤者阿云？”少年人反应极快地道。 “为什么不呢。”男子露出笑容，“能将森林精灵的将军请来为自己的弟子捧场，这个贤者阿云显然不是森林精灵扶持的傀儡，只凭这一点，就值得我们走一趟了。” 少年人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疑惑地：“去诅咒之地得坐船呢，老师，我们还有钱吗，最后的十几个银币都让我们用光了吧？” “要什么钱，去当他们的工人蹭船坐不就好了。” “咦——听说他们的工人很辛苦的啊！” 雪精灵是极有行动力的种族，分部长回到瓦伦丁，晚餐也顾不上吃便伏案提笔、一口气写出千字剧评，自己欣赏了半天、斟酌着略做修饰，便将自己的剧评与早上收到的三份一块儿打包，传输往埃利奥特宫的总部。 忙完这茬，分部长这才能安心坐下来用餐…… 吃着吃着，分部长的尖耳朵忽然竖了起来。 “咦……等等，演出时坐在我身边的那个男人，好像是……”分部长一脸惊疑不定，猛然起身、丢下刀叉，跑出去找副手。 “亨利！你还记不记得看演出时坐在我们旁边的那对父子？！” 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的人族副手惊诧地看向闯进来的上司。 “快想想、坐在你右手边的那个男人！”分部长催促地。 “呃……那应该是骑士领的某个工人？”副手亨利使劲儿想了半天，只记得起那对疑似父子极为普通、或者说有些寒酸的穿着，“抱歉，那个人太没有特色了，我只模糊记得他似乎有些年纪。” 分部长脸色难看：“亨利，你是宝藏猎人，我是雪精灵魔弓手。在我们边上坐了四个小时、与我们面对面地说过话的人，你和我居然都想不起他长得什么样，你不觉得古怪吗？” 副手亨利一愣，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不过十几秒，额头上居然滴下冷汗。 “见鬼——我居然连和他说过什么话都忘记了？！” 行者系的感知并不输给施法者，宝藏猎人亨利名气没有游侠哈里斯大，可也不是什么二流货色；得到上司提醒，这位分部长的副手才觉毛骨悚然。 “既然你也是这样，那就不是我的错觉了。”分部长轻吐口气，困惑地：“没有魔法波动，并不是气息屏障或亚空间结界，这个男人让所有见过他、乃至与他有过直接接触的人忽略、忘记他的存在……真奇怪，莫非是天谴者，离开西大陆了？” “怎么可能——”副手亨利匪夷所思地，“难道矮人王没有灭杀天谴者一系？” 分部长盯着副手亨利看了几秒，想起来自己提了个蠢话题，便道：“也对，矮人王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呢，估计是我想多了。晚安，亨利。” 退出来将门拉上，转过身，分部长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矮人王当然不会灭杀天谴者一系，也只有人族等着他们死绝……奇怪，天谴者怎么会离开西大陆？” 猛然想到了什么，分部长脸色一变。 “是了……费迪南德家的王子。圣布里奇去年跟联邦交上手，天谴者再怎么隐居也该得到消息了。”分部长眉头紧皱，心中慢慢梳理着这突如其来的情报，“比起当年的克洛宁王，现在的卡莱尔王子表现可要‘优秀’得多。克洛宁王当年都能将天谴者引出来一次，这回的卡莱尔自然也能让他们动心。” “巫妖王的弟子，天谴者们，数百年的蛰伏并不等于静候沉沦消亡……而是为了等待‘变革’的时机啊！” “王，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分部长思考着这个问题，眉间渐渐纾解。雪精灵的王是所有雪精灵的骄傲和底气，对于分部长这种离开族群的个体也如是。 “也许……王会高兴的吧，有趣的事儿又多了一件。” 次日，分部长一早便赶往罗宾斯骑士领的大剧院。天谴者的出现影响不到雪精灵一族，但能影响到经营瓦伦丁分部的他——天谴者出现之地必有动乱，在他的立场上可不会对这种事情喜闻乐见。 遗憾的是，这位雪精灵分部长并没有等到能让人忽略其存在感的疑似父子或师徒……那俩精穷的家伙已经掏不出门票钱，蹲工地上搬砖去了。 《灰姑娘》戏剧演出到第三天，名声渐渐发酵。瓦伦丁的报纸上登出了城主波普子爵对这出戏剧的赞誉后，上城区、中城区来了不少好奇的市民、或附庸风雅的商人购票入场。 这些新客们比起老客要成熟理智得多，至少不会不体面到脱鞋子往台上丢，反派演员们的演出体感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来了几轮客人后，《灰姑娘》这出戏剧和剧本创作者艾萨克·罗宾斯的名气渐渐传向四面八方…… 而在弟子辛勤地赚着名声、努力地为间谍大业做准备时，草原上，萧云也没闲着。 “要说几次你才懂啊香蕉！！” 愤怒的狼崽助跑、起跳，大脚踹到巴尔克龙形态下的硕大脑壳上…… 双方巨大的体型差距下，巴尔克只感觉脸颊被蚊子叮了下，萧云却痛得抱住脚不住单脚跳…… “干什么啊阿云，不都是按你说的办吗，从战斗树割下来的茎、叶、果皮中制取橡胶块，这不就制取出来了吗？” 巴尔克就很不解，拿大大的龙爪子拍打冷凝成块状的天然橡胶。 “你提纯天然橡胶有个屁用，一株战斗树长成成株需要三个月，割下茎叶、取果留根，又要等三个月才能重新长出来，纯靠这点子产量天然橡胶吃饭，不如等着哪天饿死！”萧云没好气地，“要合成橡胶，懂不懂，玻璃丝、纤维、金属，任何加进去能提升橡胶产量且不影响性能的东西都要加，要的是量！数量的量！” “不同需求的橡胶需要不同性能，造轮胎的要结实、要硬、要耐操，造鞋底的要软硬适中、要保持一定弹性！” 萧云喋喋不休，巴尔克沉默了会儿，从龙型变成人身，弯腰捡起衣服，气鼓鼓地转头就走：“我不干了，我造粉去！” “诶诶诶等等——！” 把巴尔克拉回来哄了半天，巴尔克这才肯继续开工…… 原本折腾合成橡胶是交给伊芙琳的，没料到战斗树制取橡胶过程中散发的气味不但有毒、毒性还大，伊芙琳压根顶不住；肖恩更莫若奈何，萧云也是逼得没法了才来忽悠百毒不侵的巴尔克…… ——早知道别把猫族魔法师都借出去、留几个看家也好啊！ 愁！ 想点科技树、走工业富强之路，材料学就是绕不过去的门槛；偏偏萧云压根没这方面的知识，于是所有的东西都只能靠自己一步步来、一点点尝试。 也是幸亏这个世界有不科学的魔法、还有更不科学的物质拟态魔法，想象力够得着的地方都能靠拟态魔法摸条路出来…… 两人蹲在原工业区废弃的厂房里尝试了各种添加物、各种制取方式，制造出方圆一里内所有人都得捏得鼻子绕过去的剧毒区域——如是辛苦半个月后，合格的合成橡胶（合格条件为能量产）没弄出来，倒是无意中弄出了赛璐珞。 地球上最早的赛璐珞是用硝酸纤维素制成的，利用樟脑增加塑性，面世后一度作为台球、象牙和玳瑁的仿制品使用，是最早的合成塑料。 魔法世界版本的合成塑料同样也是由硝酸纤维素（棉纤维硝酸酯化反应后的产物）制成，利用战斗树胶乳增加塑形。 制成了这玩意儿后，萧云先是呆了呆，随即跳起来狠狠地跺脚。 巴尔克面色微变，悄悄后退，再后退——阿云别不是被毒气闷疯了吧？ 第207章 族群未来 地球上获得合成塑料的过程是硝酸酯化的纤维素与樟脑发生碰撞的过程, 而在这个世界, 樟脑换成了战斗树胶乳。 此时，一个难题摆在萧云面前：合成硝酸纤维素的棉纤维, 说白了就是从圣布里奇进口的白棉布，这玩意尼玛成本太高！ 这时，前往瓦伦丁为艾萨克站台、打宣传的伊芙琳功成身退回到了火炎部。萧云老实不客气地将她拖进了化工实验小组, 将伊芙琳的应用魔法小组前期研究的植物纤维项目与合成橡胶/塑料化工实验小组结合起来继续研究、寻找棉纤维的替代物…… “等等, 如果只是需要能经过硝酸反应后能拥有介于纤维和橡胶之间抗形变性能的纤维素, 那么灰矮人的树皮纸原料是不是也能拿来实验一下呢？”捏着鼻子的伊芙琳如此道。 萧云一拍脑袋，拉着伊芙琳坐上巴尔克的龙背、直接飞往丘陵新区…… 灰矮人制造树皮纸的工艺，使用的其实是最常见的蒲草、亚麻、再加上少部分树皮作为原料沤制, 这种纸比较粗硬、表面光滑、适宜书写，且被水浸泡后不易损坏。 找了俩灰矮人造纸大师塞进化工实验小组内继续展开实验, 在巴尔克和伊芙琳俩施法者的魔法辅助加快沤制草浆、木浆获得纤维素用于硝酸实验期间, 小组顺带弄出了卫生纸…… 呃……这也是化学工业最有趣的地方了, 实验过程中出现的衍生物就跟地雷一样时不时炸你一脸惊喜…… 滤水性较强的麦秆纤维，加上韧性、机械强度较好的蒲草草浆，再添加少量伸缩率大的稻草草浆, 以极少比例的战斗树乳胶增加塑性，获得的卫生纸韧性、不易损坏，只是使用前需要手动揉皱；让毛纺厂每日都需要排泄的人族女工们试用后，收获女工们羞涩的点赞无数…… 俩灰矮人造纸师傅点出了卫生纸技能点同时，顺带将高等书写用纸的技能点也点了出来……调整草浆配比、增加木浆，各种规格的纸浆便源源而生…… 造纸科技树点到飞起, 硝酸纤维素进展却并不顺利。折腾数日后，萧云忽然想起地球上的合成塑料主要成分中松香、虫胶也占不少比例，立即杀往森林中采样…… 取回来无数叫得出名叫不出名的树脂虫胶投入实验，几个日夜的不眠不休后，从精灵之森中一种松科植物上成块剥下来的、呈脏兮兮酱紫色的虫胶在硝酸反应后展现出了类似棉纤维的性能。 忍住激动的心情将这种以40%虫胶含量为主的硝酸纤维素与战斗树胶乳混合加热，冷凝后，取得了灰白色的、半透明和不透明两种塑料快。 将块状的合成塑料块投入容器中熔融、参考吹塑玻璃的工艺进行加工，便获得了类似于塑料瓶、塑料布之类的产物…… 将透光、具有高于纤维而低于橡胶的扛形变能力塑形布在手上展开，萧云沉默片刻后，转头问伊芙琳：“如果我们派人到你们的森林里去大量获取虫胶树脂，会不会被你的同族打出来？” “呃……”伊芙琳就很为难。 “好吧，那么咱们花钱买。”萧云叹气，又正色道，“这些玩意儿你们最多是取点儿回去做手工玩，平时都丢那不管，咱们要跟你们买，你们同族不会狮子大开口吧？” “当然不会！”伊芙琳黑了脸，“这种东西哪片树林没有啊！” “好兄弟！”萧云给了伊芙琳一个拥抱。 伊芙琳：“……”虽然很不尊师重道，但有时候真的很想打他…… 于是在阿纳纳斯城的梅丽长老（克莱斯特将军还在艾萨克那儿玩耍）一头雾水地纠结火炎部为啥要买树林中到处都是的树脂虫胶、还正式地写了十年期限的采购合同来时，化工实验小组的研究重心已经转移到了合成橡胶上…… 合成橡胶的技能点就要比合成塑料困难得多，毕竟橡胶对扛形变能力的要求比塑料大，那么添加物就不能乱来，只能一点点地慢慢试…… 波顿领地。 在波顿领展开的扫黄打非、扫黑除恶行动是从波顿领的中心城塔尔城开始的。 塔尔城受萝拉直接统治，地下势力一扫再扫、基本不存在什么“有生力量”，市政厅发布波顿领一切人口贩卖、青色交易属于非法行为，关停所有娼馆妓院、将从事特殊行业的妇女、男童女童解救出来转移到菲利普家的农场内进行职业培训，再将所有疑似帮派份子、与地下势力有染的人家全部绑到矿山去劳动改造后，塔尔城便迅速安定了下来。 这个过程中自然也没少遭受反扑，但并没有什么暖用……蛇族的几十号战士和猫族魔法师们并不是吃素的。 再说来，菲利普家拥有的总共五百人家族军队再怎么成分可疑，至少归附菲利普家的家族骑士们是效忠于伯爵阁下的。萝拉下定了决心，家族骑士们便会坚定地执行她的命令。 一直长吁短叹、苦大仇深的老管家，虽然非常不认同这种粗暴地得罪本地贵族的行动，但独木难支的他并不能影响什么。 扫除了塔尔城的人口交易市场，打击活动转移向周边乡镇时，对人类王国有足够了解的蛇族们还罢，猫族战士们可谓是一再刷新世界观下限…… 马丁镇，波顿领除塔尔城外最大的城镇。 外间为赌场、内间为妓院的、由马丁镇镇政厅直营、打手马仔上百人、全镇所有贵族皆有分红可领的销金窟，面向镇中心大街的门店前，菲利普家的家族骑士们正与数名本地贵族对峙。 整条街道皆被封锁，怕事的商人们皆关闭了店门、镇民们也不敢走出家门，街道上只剩下层层布置的士兵，看似严阵以待、其实颇为不以为然地列着队形。 “哈里斯先生，这样的行为实在太过冒失，我们不能这么干……” 听着老管家絮絮叨叨的劝告声，哈里斯不为所动，向两名家族骑士确认已经把目标地层层围住、绝不会放人逃出去后，便带着本族的战士和猫族的施法者们发起进攻——目标并不是被围着的赌场，而是马丁镇的镇政厅！ “你们不能这么干啊！！”老管家试图拉住领头坏事的哈里斯，却被一名家族骑士拉住，急得直跺脚，连嘴巴上的礼貌都顾不上了，“你们这些异族到底是来帮助小姐还是来害小姐的？！菲利普家和你们有什么仇恨！！” 蛇族长老格雷戈年纪大了，没法像年轻人那样冲锋陷阵。杵着拐杖的他转头看了眼不住跺脚的老管家，冷笑了下：“消停些吧，若非萝拉·菲利普一力邀请，我们这些异族又何必管波顿领的闲事？” “那是你们欺骗了小姐！”老管家气急败坏地吼道。 格雷戈无所谓地耸肩，转头看向不时传出怒喝、惊叫声的镇政厅，淡然地：“作为异族的我们并不能理解人族的权力游戏规则，但有一点我们异族比你们人族更能看清……波顿领是萝拉·菲利普小姐的波顿领，而不是其他什么人的。萝拉·菲利普要打扫自己家里，还要取得别人认同？又或者，你比萝拉小姐还能代表菲利普家的立场？” 老管家身体一僵，再也说不出话来；拉着他的家族骑士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投向镇政厅。 家族骑士与主人共荣誉，萝拉小姐对波顿领的统治越强势，家族骑士们的利益越能得到保证。老管家会顾忌别的贵族人家想法看法，家族骑士们可不在乎那些。 将镇长、治安官、地方议员等官僚控制住，围住赌场的家族骑士们便没了顾忌，如狼似虎地将挡路的贵族拿下捆绑、杀入赌场内抓人。 赌场老板被捆出来时叫嚣着要给大头兵们好看，被吵得不耐烦的士兵随手将他打晕、丢到了马车上……禁止人口贩卖后，波顿领的矿场劳动力就得靠这些人填充了。 为避免解救期间出现二次伤害，接管妓院妓女、男童女童的工作仍旧由异族负责。从后院的狭窄隔间里救出一名大着肚子、神色萎靡的成年人族女性时，连哈里斯都变了脸色。 “怎么这里还会有怀孕的人族？！”小蕊惊得合不拢嘴。 哈里斯脸色难看，没有出声；格雷戈长老冷笑了下，淡然地：“人族不像我们这些异族那样繁衍艰难，在这种场合里，受孕的雌性不仅得不到重视，还会因为耽搁赚钱而被苛待。” 猫族们齐齐变色。 火炎部的故事中，并非没有展现出人族世界诡异的社会形态，但听故事和亲眼见到是一回事，身处此地，猫族们只觉得手脚冰凉。 盯着那个被搀扶出来后瑟瑟发抖的怀孕人族，小蕊面露不忍，艰难地道：“可怀孕了总是要生产的呀……连母体都被如此轻忽，幼崽出生了该怎么办才好？” 格雷戈长老嘴皮动了下，终究没有说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陪同的家族骑士有些羞耻人族不堪的一面被这些异族直面，颇为难堪地道：“萝拉小姐会照顾他们的，新生儿也会被萝拉小姐照顾的。” 猫族们默默低头做事儿，没再就此讨论。 小蕊的年纪比同为黑豹的青岩要小一些，青岩焦头烂额地琢磨着怎么带团队管理团队时，刚成年的她还无忧无虑地操心着怎么才能多分到零食点心。 这次被派出来当“维和自愿者”，出发前，阿云叮嘱猫族们多带眼睛耳朵少带嘴，多多地体会、感悟、了解，多多地认识这个世界。 一开始，小蕊没有太把阿云的话当回事，但现在，她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变化……尤其是对之前学到的关于不同结构集体社会的知识，那些枯燥乏味的东西，在这一刻仿佛渐渐地活了过来。 将解救的人族女性、男童女童送完菲利普家农场的路上，小蕊主动来找赶着马车的哈里斯，跟在他身边慢慢走。 “哈里斯，人族的国家里总是这样的吗？”小蕊探究地道，“总会有一部分人族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被别人决定命运，你们以前呆过的南部也是这样的吗？” 她不能表达得很清晰，但哈里斯知道她的意思，斟酌下词汇，哈里斯道：“我们蛇族和你们猫族，若是有幼崽具有战士天赋便能成为部族中的战士，若是有幼崽拥有智慧，便能被族人期待着成为族中智者。我们都会重视幼崽的可能性，鼓励、期待幼崽长成，而人族和我们不太一样。” “对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小蕊连连点头，伸手指向身后车队中、坐着男童女童的马车：“那些也是人族的幼崽，可他们却被限制在圈定的范围内，不管他们有什么才能都只能做同一种事，还是对幼崽身体有害的事，这样的事情难道人族不觉得奇怪吗？” 哈里斯不由得笑了下，这头年轻稚嫩的黑豹不愧是从火炎部来，虽然不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不解，却能本能地看出人族社会最糟糕的一面：“这就是我们这些异族也能感觉到绝望的主因了……人族的社会，并不是能让有才能的幼崽得到发挥空间的社会。他们用血脉、身份、姓氏来规定什么人能做什么事，所以即使他们拥有最庞大的族群，却不能在布龙菲尔德大陆说话算话。”（参考我国与三哥家的区别） 小蕊若有所思地偏头沉思，数分钟后，她脸上的困惑渐渐变成恍然，点着头道：“这就是阿云所说的，创造出让人才能够上升的环境、对族群的重要性吗……原来如此啊！” “合理的、健康的、有持续性发展可能的集体，必然拥有能够让拔尖的人才脱颖而出的环境，不以任何成见、偏见才束缚集体中任何个人的才能，不扼杀任何个人的才能天赋，这样的集体就是有未来的集体。” 小蕊长舒口气，颇为感慨地道：“以前只觉得这些话好烦，阿云还要求我们会背、会默写。原来这些话要对应着才能理解啊。” 哈里斯笑着点头。 在蛇部生活了一段时间，跟着青草、乘风他们上了些课程后，哈里斯是相当羡慕猫族的——猫族比起蛇族与雪狼族更加亲近、得到阿云的照顾更多。 现在，哈里斯已经没有羡慕的想法了……阿云对所有种族都很公平，蛇族得到的，并不比猫族少。 小蕊感慨了一番，又好奇地问哈里斯：“阿云知道的道理，人族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同族呢？” “嗯……人族也有许多智者，这些道理他们应该是有一部分人知道的吧。”哈里斯想了想才道，“只是知道道理不代表能够应用，我们兽人族人口少，大家多讲讲道理都能理解，但人族的人口非常多，萝拉的领地就有好几万人呢，一个个讲过去很难的。” “而且，并不是正确的道理就一定会被所有人接受……”哈里斯往后看了眼，确定其他人都离得比较远，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像我们蛇部，大家心里都清楚管理会议越公平、对蛇族就越好，可还是有些长老为了自己能多占好处，所以见不得管理会议讲究公平……” 小蕊先是露出惊诧表情，随即又恍然脸道：“对哦，夏那样的人是很多的呢。我们猫族有，你们蛇族有，人族当然也有辣！他们人口多，这样的人就会更多！” 远方的夏：“？？” 草原上进入夏季最炎热的时期，萧云暂时从化工小组中抽身、将注意力转移到部落这段时间最重要的头等大事上——冬季时发情的雪狼族雌性们，进入待产期了！ 有受孕迹象、人形态时腹部鼓出的雪狼族雌性约有六十多位。 也许是因为兽人族雌性都没为了繁衍后代而牺牲个体进化的关系，这些准妈妈们并没有像人族女性那样腿脚浮肿、孕吐、身体病变、或是精神心理出现变化；该吃吃、该喝喝，劳动起来也没见受影响，最主要的是……肚子都不算大，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个长了啤酒肚的中年大汉…… 呃，有点辣眼……要不是萧云看雪狼族雌性看了七年，搞不好得怀疑人生。 在生产上，兽人族的雌性画风也和人族女性有很大区别——进入预产期后她们就不再化为人形，连睡觉都保持狼形态。 刚收过一茬红薯、正在进行翻耕的农场中，数头大狼拖着三角梨正在田野间撒欢小跑（丘陵新区出产的拖拉机优先供应猫族/蛇族）；萧云站在田埂上，严肃地……观察着其中一位的肚皮。 那是待产准妈妈中的一位，长而茂密的狼毛掩饰下，肚皮处根本看不出凸起…… “雪花，兰兰的产期是最早的没错吧？”萧云转头道。 “嗯，兰兰是最早发情的，也是最早有受孕迹象的。”雪花翻看着手里的准妈妈名册，点头道。 族群繁衍是大事，这一批选择发情的雌性在出现怀孕特征后都进行了登记，每个准妈妈都有一份专门的档案，记载着她们在怀孕期间的各种反应、口味变化……以前部落里的生产都太过随便，借这次怀孕雌性较多，萧云打算把孕产雌性的生理特点、需求、禁忌、以及福利工作完善起来。 以前穷嘛，没条件讲究。现在火炎部不说发达小康，起码能有剩余资源可投入再分配了（小平同志曰：虽不富裕，但日子好过），鼓励生产繁衍、优待孕产雌性这块自然要抓紧。 就比如冬季时选择发情的这批雌性，不管在那短短的两三天内有没有怀孕，连带她们的伴侣都搬进了属于自个儿的小家……用不着挤大宿舍辣！ 三年前首个怀孕生产的青草在怀孕期间并没有出现疲惫、体力不济、无法工作的情况，这批准妈妈自然也就没有得到休假待遇……但萧云也担心是不是青草天赋异禀、和其他人不同。 这回的全程记录下来倒是打消了萧云的顾虑，雪狼族的雌性大着肚皮时更能吃、能干活，精力还比没怀孕时旺盛；除了脾气会暴躁点儿、一言不合会把伴侣踢出家门外没其它毛病，就很妥！ “晚上给兰兰的加餐再提升五成吧。她不是怀孕后特别喜欢吃甜食吗，让牛角专门给她弄高甜度点心。”萧云观察一阵卖力工作的准妈妈，对雪花道，“这部分加餐依然走公账，月底一块儿报销。” “行。”雪花点头，大笔一勾、将兰兰的“公款消费”等级再度提升。 与火炎部财务大管家·雪花一块奔走半天、查看多个预产期雌性，确认准妈妈们工作表现依然优秀，下半天萧云便忙起了布置产房…… 三年前青草也是进入待产期后便只用狼形态活动，生产的当天她的脾气有些暴躁、但还是奔赴田地里干活，结果把如花生在了草丛里……她叼着血淋淋的闺女回部落时把大伙儿都吓一跳，萧云后来听到这事时都差点没给噎着。 这回萧云是绝壁不想体验那种刺激，这才紧盯着准妈妈们的预产期——雪狼族再皮实、幼崽还是很容易受伤地！好不容易降生的崽子因为生产环境不干净出点问题，萧云岂不是要呕死！ 征用部落内最大的建筑会议室，里里外外彻彻底用消毒水消毒、用皮管引水冲洗，然后在室内隔离出十几个单间、铺好煮过的干净毛毯，准备消毒过的剪刀毛巾水盆等物件。 天黑后，又将准妈妈们组织起来、几十头大狼召集一块儿开会，叮嘱这些进入预产期的雌性发现自己身体出现异样、或是难以控制情绪、焦躁易怒等状况后便不要勉强参加工作，更不要到处乱跑，老老实实回部落里待产…… 会开到一半，兰兰犹犹豫豫地举起爪爪：“阿云，刚才起我就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萧云倒吸口冷气，连忙招呼雪花及另外几个生产过的雌性将兰兰带进会议室隔离出来的外间、热水刷洗、主要把屁屁洗干净，然后将腿脚开始哆嗦、有些站不稳的兰兰扶进产房…… 以大熊猫母子差距甚大的体格，母熊猫产崽时都相当艰难，雪狼族成年雌性要生产的崽儿与母体差距再大、产崽过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兰兰进了产房没多久便吐着舌头排汗，喉咙里发出低沉焦躁的嘶吼声，并忍不住在毛毯上扭来扭去；雪花有经验，将兰兰叫起来在产房内走动、不时用手摸一下她的肚皮，兰兰对此表现出抗拒，但也知道雪花是关心她，便忍耐着没有发作。 萧云蹲在产房外，和兰兰的伴侣大眼瞪小眼…… 约两小时后，兰兰发出更加焦躁的低吼声、像是攒着怒气要把谁撕裂一样；兰兰的伴侣跳起来想往产房里面冲、被萧云和来看情况的阿栗族长死死抱住。 又等了十来分钟，产房内终于传出一道极其稚嫩的狼崽子嘤嘤声…… 萧云和兰兰的伴侣齐头并进地闯进产房，便见雪花双手捏着兰兰的嘴、不准她舔崽子吃胎盘，另一位助产的雪狼族雌性则正欢喜地拿热毛巾擦洗只有两个手掌大、眼睛都还没睁开的狼崽子。 兰兰的伴侣跑上去抱住兰兰的脖子，萧云也顾不得是不是不合适，绕到后面查看兰兰的屁股……血丝还没擦干净，看上去有些瘆人，但用肉眼看不到伤口，比起人族女性生产时的惨烈状况好得多，顿时长长地吐了口气。 顺利生产的兰兰开了个好头，次日，又有两位待产准妈妈自觉进入产房，先后生下三头小崽——其中两头是双胞胎。 兰兰趴了一天便又能活蹦乱跳，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年轻（32岁）的关系，虽然孕期好吃好喝、产后进补充分，却没有像青草那样成功分泌母乳，幸好集中生产的其他雌性母乳分泌顺利，她的小崽子靠蹭奶也撑过了满月。 嗯……雪狼族雌性哺乳期的画面比怀孕期更辣眼…… 狼崽子满月便断奶，成群的小胖墩由阿一部落里的几名残疾族人集中管理（部落幼儿园）；每天萧云早起前往化工实验小组，便能看见几名残疾族人带着七十余只小狼崽在部落里遛弯…… 蹲下来随手捞了只肥墩墩、除毛色不同外哪哪都像阿拉斯猪幼年期的狼崽子抱到怀中，翻开嘴皮查看乳牙，被粉嫩嫩的小肉爪狂拍手背也不管：“牙长出来了，能吃得动肉了吗？” 阿一的族人笑呵呵地：“还不能呢，只能吃煮软的肉糜粥。” 萧云放过挣扎的小崽子，又逮了另外一只查看牙口：“一气带这么多崽子忙不忙得过来？要是缺人手的话尽管说。” 阿一的族人偏头想了想：“睡觉前给他们刷牙齿比较费力，其它时候倒还好。” “那行，找几个人帮忙刷牙好了，晚点我跟雪花说。”萧云点头，松开手让小狼崽逃走，挥挥手跟幼儿园师生们告别。 待萧云走远，小狼崽们才整齐地冲萧云的背影“饿狼咆哮”…… 半路出门来和萧云汇合的伊芙琳：“……” “老师，你有事没事就跑去折腾他们，人家都记住你了。”伊芙琳哭笑不得。 “那怎么能叫折腾，那是关心部落下一代成长。”萧云厚颜无耻地，顿了顿又道，“等这帮小崽再长大点，有他们恨我的时候。” “……你还是很有自觉的哦？”伊芙琳死鱼眼。 当晚，小狼崽们心目中“最坏”的萧云，带着几个自愿者、抄着牙刷出现在小朋友们面前。 “乖乖不要动哦，刷完牙好睡觉~”萧云狞笑着打量惊恐的小狼崽们，伸手抱住了个想跳到炕上没能成功的小短腿，单手将这倒霉孩子夹到胳膊里、捏开小嘴。 “嘤嘤嘤~~~~”小狼崽一边挣扎、一边将求助视线投向“幼儿园老师”们。 可惜“幼师”们也正忙着给小朋友们刷牙，没人留意到他…… 于是这头小狼便被摁头刷了牙、又被萧云这个“怪蜀黍”撸了个爽…… 被叫来帮忙的伊芙琳：“……” 总感觉老师没干正事，但又苦于木有证据…… 第208章 带货网红艾萨克 “上一季度, 我们卖得最好的酱料是豆瓣酱。” 火炎部的大会议室里，从丘陵新区赶回来开会的红叶、灰矮人巴鲁、从猫族农庄赶回来的夏、青岩、迷迭香、阿瑟族长, 秋、地精加尔、半人马赛尔、绿龙巴尔克, 从味精厂赶回来的草根族长、从蛇部回来的青草和蟒族古斯塔长老、从甜红果种植新区赶回来的蓝果、四处巡视各处工作开展状况的阿栗族长、战士队长羽、农场工会会长大水等火炎部高层齐集一堂。 七年过去，从手下一堆蠢萌、连和泥打砖都要自己来, 到座下不说人才济济吧起码能架得起台子撑得住场面, 其中辛酸甜苦真是穷尽笔力也难以描述…… 嗯，萧云没这文青功夫感怀, 正事要紧。 “这几年我们合共开发了烤肉酱、蜂蜜酱、番茄酱、蒜泥酱……等十余种酱料, 就目前已经开拓成熟的森林精灵、暗精灵、矮人王国、圣布里奇、以及今年才将展开的罗宾斯骑士领这五大市场来看, 除去森林精灵和矮人王国市场主打的酱油醋外，最受欢迎的是豆瓣酱。” 雪精灵的市场没拿上来说, 实在是因为雪精灵购买的产品种类数量这些年来一直稳如老狗……真心不提也罢。 “我们的目的是要培养出成熟的产品倾销地、销售我们生产的农产品、副食品、低端工业品, 那么某项商品销量一骑绝尘时，我们必然要去研究这项商品为什么销量能够节节升高, 研究其它的商品为啥没有达到这种热销程度。” 顿了顿，萧云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纸、用夹子夹到身旁的小黑板上，手指点着上面的上季度出货量曲线图：“比如, 我们寄以厚望的番茄酱, 按理说酸甜口是受众最广的口味, 但我们卖出去的番茄酱甚至不如市场最小的烤肉酱,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我倒是知道。”夏举手道，“我们的烤肉酱采取的是热加工工艺，含有盐、蒜、姜、辣椒等丰富配料, 且因口味较重的关系即使略有变质也能继续使用，在冒险者、旅行者、远程商队、出远门的人群中极受欢迎。” “嗯，继续。”萧云鼓励地。 夏就很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亢奋地：“相较之下，番茄酱虽然是最受欢迎的酸甜口，但消耗太快、不便大量携带，再加上不能代替传统调味料，只在森林精灵和少数人族中有市场，自然比不上烤肉酱。” 青岩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草根族长却像是被夏的话提醒到了，精神一振：“等等，口味重？我没记错的话，豆瓣酱的销量是不是越往南卖得越多？” “是呢。”部落财务大管家雪花道，“森林精灵、矮人王国和暗精灵在上季度合共采购的豆瓣酱是五十吨不到点，罗宾斯骑士领卖出的豆瓣酱大约二百吨，而圣布里奇从精灵港口装走的豆瓣酱足足有五百吨。” 酱料又不是消耗极快的粉条，以百吨计确实是个惊人的数字。 这个世界的人民原本是不习惯使用多种配料调味的酱料也没有炒菜习惯的，萧云孜孜不倦地在《美食猎人游记》里打了好几年的广告、无数次用“豆瓣酱炒出红油”刷屏，买得起《大陆游记》的人家要能忍住不尝试，萧云就敬丫是条汉子。 除了极少数文青或是利益冲突，真正在乎并坚持“传统口味”的闲人其实并不多……饮食习惯培养起来完全不是事，没见森林精灵吃生菜的习惯都叫萧云调教成凉拌菜了嘛~！ “这就对了！”草根族长拍大腿，“越往南，食物保质期就越低，夏天我们草原上生鲜肉放三天才会变味，到了瓦伦丁，不密封窖藏的话两天就变味了，要是到了圣布里奇，一天就要变味。豆瓣酱口味重、能有效掩盖食材变质，自然是越往南销量越高。” “对哦？我们去圣布里奇的时候，好像有听过他们那儿的人说夏天经常吃的都是变质的食物。”阿栗族长摸着下巴道。 “这么说来，去年的豆瓣酱好像也是夏秋季节卖得最多。”蓝果插了一句。 “是呢，不提起来都没留意到。”其他高管们纷纷附和。 萧云笑着等大伙儿都理解透彻，这才出声：“从酱料销售上看，我们可以很明白地知道，商品销售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市场需求。市场有需要，我们提供的商品才会有人买单。那么结合市场需求来考虑，大家说说看，我们丘陵新区新出的几类产品，应该往哪边推销才是合理的呢？” 来自丘陵新区的红叶&巴鲁提起精神，这可是跟他们创造的财富价值息息相关的重要问题。 高管们交头接耳讨论一阵，青草首先举手。 萧云有些意外，但还是鼓励地：“来青草，说说你的看法。” 青草自信满满地：“我听蛇部的朋友们提过人类王国南部国家那边的情况，我觉得，我们丘陵新区如果想要像南部王国出口低端工业产品的话，现在出的这几类产品都不合适。” “哦？！”红叶&巴鲁震惊地看向她。 “南部国家有很多山，水网密集，土地分得比较零散，不像我们草原上这样能够大片农田相连。以拖拉机头带动的三角梨、播种机、收割机，在他们的土地上施展不开。”青草对这个是真有信心，没出过草原的她也好奇外面的世界，在南部王国生活十几年的蛇族就是她了解外面的窗口，听闻南部国家的土地都是七零八落地分布、切割成各类稀奇古怪形状时，她还特别惊奇过。 草根族长、阿栗族长这俩亲眼见过埃利奥特宫、霍姆斯王国和圣布里奇的人呆了呆，同时出声：“对哦！他们那儿的田地没有我们这里的田地大，用拖拉机的话根本转不过头来！” 萧云赞赏地看了进门后一直表现得谨小慎微的古斯塔长老一眼……跟蛇族斗智斗勇久了，青草都变聪明了，这就很妥。 “这么说来……暗精灵不种地，森林精灵住在森林里，矮人王国也是多山多谷地，咱们的农具都没法卖过去？”红叶皱眉道。 “还是可以卖往瓦伦丁的。”草根族长安慰道，“瓦伦丁、波顿领这两处我们见过，地势平坦，农田规模不比我们小多少。” 阿栗族长也道：“可以往矮人王国和南部国家那边卖抽水机嘛，尤其是矮人王国，他们不是跟着阿云写的游记修梯田吗，土水车取水哪里有抽水机便利？” 工程队和丘陵新区矿场使用多年的抽水机技术相当成熟，这次要卖农机，抽水机便也搭上了顺风车。 “嗯嗯，对呢，我们的抽水机可以卖到矮人王国去。”巴鲁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身为灰矮人的巴鲁，对矮人王国有着类似于艾萨克对他家人的怨念…… 红叶苦笑道：“抽水机的结构比拖拉机简单得多了，如果矮人王国购买我们的抽水机，至多只会买一批……” 巴鲁顿时噎住——这个世界可没有啥技术专利不准仿制的问题！ “没关系，我们现在卖的是第一代活塞式抽水机，被仿制就被仿制。等我们制造出离心式、轴流式，想要仿制就没那么容易了。”萧云笑道，“就比如我们售卖的酱料，不也有人逆推配方仿制？但我们是规模化生产、全部原材料自给，价格战上别人根本没法和我们打，所以我们依然是酱料方面的龙头。” 大伙儿齐齐点头，就都很淡定……企业文化自信啥的，咳咳，萧云在这方面没少下功夫。 “那么这一季度往罗宾斯骑士领送的货物上，就加上咱们的拖拉机头及配套的三角梨、播种机、收割机等。至于南部国家的农机市场，我们也不是说就没戏唱了，单人能扶动的曲辕犁、小型播种机、收割机、轻型打谷机、脱粒机等，我们可以结合南部国家的需求来对应生产一批。” 顿了顿，萧云看向大猫们：“阿瑟族长，夏，两个农庄生产的编织工艺品库存如何？” 一号猫族农庄今年新增了三个部落，加上二号农庄的十三个部落，合计二十家猫族部落现在跟着火炎部混；为了能让大猫们上了自己的船就不想下去，火炎部做生意时也没忘记拉小兄弟们一把。 大猫们心灵手巧且审美不错，火炎部塑料加工厂出产的彩色塑料珠子便交给大猫们手工串珠……手串啊、串珠门帘窗帘床帘乃至编织串珠蕾丝啥的，又能赚外快、又能把大猫们的剩余时间压榨到极限，免得丫们没事想东想西。 球球的毛纺厂成衣车间，原本只有版型能看（抄袭自森林精灵成衣），加上串珠蕾丝花边之类的点缀，受欢迎的程度大大提升…… “放心吧，质量都能保证。”阿瑟族长笑道。 “行，那么大伙儿回头都好好准备，把自家部门的商品归类打包好，咱们今晚就开始往精灵港口送，争取三天内装船出发。”萧云拍手道。 手头负责的部门有商品要出库的都点头应是。 萧云又看向半人马赛尔：“艾萨克的骑士领展销的商品销售量这半年下来已经进入瓶颈期，想再次提升销量，咱们就得从服务方面下功夫了。我和艾萨克的想法是，在罗宾斯骑士领成立个专业送货的运输队伍，第一步，先确保克洛宁王国范围内能为客户送货上门。赛尔，你有没有兴趣？” 半人马赛尔是跪坐在人群最后面的，作为种族代表的他每次正式会议都有份出席，但他很有凑数自觉，向来不发言…… 归根到底，半人马并不是适合耕种劳作的种族——就算拖犁方面雪狼人都不怎么需要他们——在火炎部的生产建设大业上半人马的地位一直很尴尬。 被萧云点到名字，赛尔硬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对，陆上运输队嘛，还能有比你们半人马更合适的人选？”萧云面带鼓励地，“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来做这件事？” “好！”赛尔都没问细节，秒速即答——他和他的族人们在火炎部吃闲饭实在是吃得够久了！作为北大陆传统战斗种族，这可一点儿都不光彩。 萧云微笑点头，他就喜欢这种爽利人…… 别看半人马被虎族打得头破血流、差点没亡族灭种，但人家并不是弱鸡……真是弱鸡种族，也没法儿在诅咒之地生活这么老些年。 自带马力（……）、自带骑战天赋，只要别让他们去应对成群的虎族战士、小组进攻的雪狼族战士，他们还是很能打地~！ 当然，萧云让他们来担当这个运输大队吧，还有个不能提的原因——这帮家伙足够丑，丑得有很话题性，丫们送货路上，啥都不干就能把宣传工作搞定……咳咳咳咳！ 搞定赛尔，萧云又将视线落到羽身上：“毛毛，红叶他们送来的护甲你见过了，感觉如何？” “很不错。”羽用力点头，高兴地向红叶和巴鲁投去爱意浓浓的视线…… 护甲这个东西，原本火炎部是玩不起的——就算自家养了灰矮人，打造一套从内衬链甲到外层合金护甲的成本也不会少于三十个金币，几乎约等于把一套房子穿在身上。 这个世界的武力上限相当高，普通精钢打造的铠甲挡挡普通人族刀剑还勉强，来个艾萨克那种级别的水货二阶骑士，蓄力一击也能把精钢铠甲捅个对穿…… 要想获得拥有防护力的护甲，从内衬链甲到外层护甲都必须使用掺入魔法矿粉的特殊合金，还需要使用妖兽或魔兽材料来增加抗魔法性能，这造价就没个谱了——举个例子，卡莱尔的小弟丹·克劳迪，丫那身骑士甲没百把个金币压根下不来！那还不算高级货！ 卡莱尔穿的半身甲，一千金币往上…… 火炎部五百名战士，全配套上中等水平的护甲，火炎部就得攒两年的钱…… 这个钱，萧云再怎么省也得花，这可是正正经经花在刀口上；肖恩蹲在火炎部研究气动机技术时，普利莫这个老伙计就在外面满世界地跑、到处去扫价廉物美的护甲材料…… “既然护甲到位，那么咱们的队伍也可以拉到罗宾斯骑士领去见见观众了。”萧云愉快地道，“选哪两支队伍过去，你考虑好了没？” 把自家战士武装上，自然也就到了秀肌肉的时候。 只是这个秀肌肉得讲技术性，要让别人知道你能打，但不能让别人认为你想打、或者没事来打你刷声望，得注意尺度。 要怎么和平地展现雪狼族、草原部族的肌肉块呢？萧云想了个相当平和的主意——在罗宾斯骑士领举行雪狼族式足球（美式足球/橄榄球）表演赛。 这个世界的对抗运动受众最广、参加人数最多的只有人族的马球运动和远东大陆流行的百人角斗，前者不考虑，后者太没技术含量；当萧云琢磨着让战士们玩什么运动来消磨训练剩余时间时，没咋犹豫就选择了美式足球——规则够简单、对抗性足够强、冲击性足够猛！ 战士们无护甲游戏时，二十二个肌肉大汉对撞的场面就极富冲击性，备受火炎部各族欢迎……把表演赛拿到艾萨克的骑士领去打，既能展现雪狼族的护甲防护力、也能亮一亮雪狼族战士绝对够劲的肌肉块。 “既然是要去‘表演’，就我和小花的队伍去好了。”羽没怎么考虑便道，“留阿天、阿雁他们看家。” “行，那你准备准备，三天后和赛尔他们一起上船。”萧云拍板。 “阿云、阿云，我也想去！”青草努力举手，“回来时我顺便把如花带回来，行不行？” 萧云先看了眼古斯塔长老：“也不是不行……蛇部的工作没问题？” 古斯塔长老面现羞愧之色，将脑壳垂得更低——来火炎部开会次数比较多的他非常清楚蛇部的问题在哪，偏偏他明知问题存在却没有足够魄力解决，每次讨论正事时蛇部都得让特殊对待，就让他面子很挂不住。 草根族长呵呵笑道：“青草想去就让她去嘛，阿栗给她看着点儿蛇部的工作组就好了。” 这个说法就很照顾古斯塔长老的面子，古斯塔感激地看了草根族长一眼。 阿栗族长无所谓地：“也行，最近我也没啥事要忙。” 目前正处于上升期的火炎部，纪检工作和生产促进工作确实没啥地儿让栗族长使力。 “可以。”萧云点头，“那么我们继续谈一下下半年的粉条销售问题。” 昏昏欲睡的巴尔克立马精神一振，这地方就跟他有关了。 以廉价、便捷、易储存等特点满世界倾销的粉条完全木有市场打不开的问题，只要能生产出来就能卖出去……往哪个方向倾销，才是重点问题。 矮人王国跟暗精灵&虎族联军还在交火，这两边都是火炎部的大客户，只不过卖给矮人王国的粉条要从森林精灵手里多转一道手。 为嘛不直接建立交易渠道呢？这就涉及到北大陆战略布局问题——今年已经提升到三千万斤的粉条倾销绝壁会打击到矮人王国的粮食市场，等矮人王回过神来，要是把气撒到火炎部岂不是很不妙！ 所以吧，必须分利润给森林精灵，让森林精灵来帮火炎部担这层风险…… 矮人王国忙着打仗时或许不觉得，一旦战局稍微稳定点、民间经济流通回复正常时态，破产的矮人农民绝壁能折腾得矮人王焦头烂额——墨西哥农民被《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整得大面积破产后、墨西哥政府的窘迫困境都特嘛多少年了还木有解决！ 当然，这并不是萧云一门心思跟矮人王过不去，所谓远交近攻嘛，萧云还是很想交矮人王这个朋友地……只不过双方体量差距太大，所以得迂回一下而已。 矮人王晓得自己被森林精灵坑了，才是萧云伸出友谊之爪的好时机~！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不是虎族还没挣脱兽皇控制，萧云也很有跟虎族攀一下亲缘的想法……咳咳。 半个月后，罗宾斯骑士领私人港口。 意气风发的艾萨克带着亚力、骑士兄弟等小伙伴站在码头上，如花吐着舌头人立而起趴在艾萨克肩膀上，开心地冲缓缓驶入港口内的火炎部船队放声长嚎。 艾萨克的剧作家名气经过小半年的积累慢慢发酵、扩散，越来越多的戏剧爱好者慕名前往罗宾斯骑士领，带来的除了名气和骑士领的日渐繁荣外，还有火炎部商品节节攀升的销量。 穷逼可没条件爱好戏剧，更别提出远门凑热闹……艾萨克能不能成为优秀的商业间谍还待时间验证，带货网红这个成就点他倒是点出来了。 粉条、醋、各类酱料、味精、冷吃兔丁、生鲜猪肉兔肉等农产品、副食品一船船地往艾萨克的骑士领运输，毛纺品、塑料饰品、摆件、廉价成衣、狼毛猫毛工艺品等低端工业产品也搭上了热销的顺风车…… 尤其是五彩的塑料珠子用雪狼族狼毛编织的手绳穿起来的手串，又好看又有一定的防蚊效果，月度销售额一度险些击败单价最高的产品味精…… 除了这些经过市场验证的热销商品外，这次的船队来送来了农机、老师又安排了最合适不过的送货队伍过来，艾萨克可谓是扳着手指头算时间、就等着货船进港。 船队进港靠岸，甲板上，从冒险者协会运输部雇来的水手们高兴地朝码头挥手。 甲板上丢下铁锚、码头的工人上前帮忙栓好缆绳、架好梯子，艾萨克正准备上前招呼，趴在他背上的如花忽然推了他一下、调头转身狂奔。 艾萨克和他的小伙伴们：“？？” “吼——！！” 却听一声怒吼，一道强壮的身影从船舷边缘跳了下来…… 艾萨克和他的小伙伴们：“？？” 这个玩出信仰之跃的肌肉兄贵半空中秀了一手雪狼族的绝技·一秒脱衣，落地后就地向前一滚、再翻身跳起时已经变成七米长的巨大白狼，狰狞凶狠地朝着狂奔到远处的如花追去…… 艾萨克：“……” 亚力咽了口唾沫：“嗯……那个不会是如花的妈妈，青草吧？” 爱德华瞪起死鱼眼：“好像是她。” 几位人族男性沉默了会儿，亚力幽幽地：“真是深沉的母爱啊。” 第209章 怪物巨汉 萧云也在船上。 丢下手头事务跑过来自然不是因为他闲得慌, 而是推广农机这事儿他得看着点——再咋说也是首批面世的、正经说得上是低端工业产品的商品，接下来“火炎制造”能不能靠工业逆差偷摸薅全世界羊毛, 就看这步基础能不能踩实了~ 原本还能淡定地在码头上等的艾萨克，一听萧云也来了立马红着眼睛往船上冲；跑上甲板，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走出船舱, 当即展开双臂迎上去…… ……然后被脚底板怼到前脸儿上。 “什么毛病，动不动搂来抱去的, 也不嫌热？”萧云面无表情地把脚丫子缓缓放下。 捂着鼻子的艾萨克：“……” 在信里面就一口一个亲爱的弟子, 见面了就这么冷漠，老师，你无情的样子真像一个渣男…… 下了船，顶不住太阳晒、躲在木棚里的萝拉·菲利普飞奔出来时, 艾萨克便眼睁睁看着萧云略微蹲身将小姑娘抱起来、亲亲热热地原地转圈圈。 “小萝拉长高这么多了呀，是大姑娘了！” “嘻嘻哈哈——阿云我好想你哦！” “我也想你啊小萝拉~~” 艾萨克：“……” 爱德华走上来默默拍艾萨克肩膀。 亚力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波普子爵早几天便收到了艾萨克的信, 信中详细描述了这次火炎部带来的农机对农业的促进作用、看得波普子爵十分心动；算算草原船队该到了, 他一早便兴致勃勃地往骑士领赶来。 在骑士领中心广场（大剧院前）下了马车, 脚踩到地面，波普子爵便觉哪里不对。 发展得犹如一座小镇的骑士领, 中心广场处向来是很热闹的，即使是大剧院不开门的日子里广场周围也会遍布小商贩和骑士领自营的熟食摊位、店铺；而这个时段正是十里八乡的闲人跑来骑士领蹲零活干的时候，怎么着这周围也不至于安静到丁点儿喧哗声都木有。 忠心耿耿的管家、护卫们下意识围到了波普子爵身边，严肃地扫视四周……然后他们便发现无论是路人、菜贩、自营熟食店铺的工作人员，还是那些一看就是来蹲零工的闲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同一方向。 “……？”波普子爵和他的管家护卫们好奇地将视线投向众人凝视之处。 目瞪口呆的人又多了十几个。 距离波普子爵马车停车位置约六十余米外，还没到开门时间的大剧院东侧阴影处, 一头目测起码有七米以上长度的狂暴雪白大狼叼着另一头二米多长的、被大狼衬托成小宝宝的小巧白狼正不住往草地上摔打…… 抽断的草叶翻飞到半空中，晒干水分的泥土更是被拍起大量灰尘，被摔打得头晕目眩的宝宝明显已经木有反抗之力，连呜咽声都发不出。 波普子爵：“……” 波普子爵：“……” “快救人！”波普子爵终于回神，惨烈地叫道，“那不是如花吗，快快过去救人！！” “……”护卫们呆呆地看着子爵阁下。 “……”波普子爵看看自家护卫们的细胳膊腿，再看看比如花大了起码三倍的狂暴大狼，咽了口唾沫，“不，赶紧去找艾萨克！” 护卫们这才动了起来，一个跑向骑士府，一个骑马赶往港口方向…… 波普子爵紧张地盯着不住被狂暴大狼叼起来甩出去的如花，生怕这个地位等同罗宾斯骑士领吉祥物的宝宝给摔出啥毛病来；焦急地等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街道另一头传来骚动声。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波普子爵当即虎躯一震——街道那头，如潮水般自行分开的人群中，起码二、三十号长得跟铁塔似的异族壮汉排成松散队列、正神色从容地大步行来。 刺眼的阳光下，这些异族壮汉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胳膊、门板似的雄壮身材尤其显眼，跟着他们一块儿过来的艾萨克和他的下属们硬是被衬托得娇小玲珑。 “雪狼……族？”波普子爵再度咽了口唾沫。 这群犹如移动铁塔们的异族壮汉走到哪、哪儿便瞬间自动清出大片白地，至少大几百人的街道硬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裹挟”着艾萨克等人进入广场内，壮得超过一般人认知的怪物巨汉笑着对正收拾如花的狂暴大狼指指点点，完全木有上去劝一下的意思，似乎这么打孩子非常正常、理所当然。 连平日里宠爱如花的艾萨克都视若无睹，在看见波普子爵后向这边挥了挥手，露出极其爽朗的笑容…… 波普子爵忽觉一阵蛋痛。 很快，波普子爵就没有精力去管如花了，因为爽朗的罗宾斯骑士带着那一大群雪狼族怪物壮汉往他们这边来了。 说来波普子爵并不是没见过雪狼族，去年冬天草根族长来瓦伦丁谈生意时，波普子爵跟她谈笑风生。 可跟这些块头更大、肌肉更恐怖、举手投足间自带风声、气势凶狠眼神锐利的雪狼族壮汉比起来，草根族长简直就是个亲切和善的长者…… 打头走在最前面的雪狼族壮汉，绿幽幽的眼睛只是往波普子爵这边轻飘飘地投过来，波普子爵便感觉脖子后面鸡皮疙瘩此起彼伏…… 这些怪物壮汉们在马车前十米外站定，波普子爵和他的管家护卫便有种被大军压境的错觉…… “子爵阁下，我正打算让人去请您，没想到您已经来了。”艾萨克先是上前恭恭敬敬地抚胸行礼，遂热情地侧过半身，“正好，借这个机会请容我向您介绍我的老师。这次运来的农机至关重要，老师也不放心，便亲自过来了。” 言罢向后摊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指向的……正是那个让波普子爵和他的护卫们感觉极其危险的、打头的壮汉。 “……”波普子爵脸色有点僵。 他和草根族长打过交道，倒不会因雪狼族的外表而否定雪狼族的智慧，可是要让他和这样危险的家伙坐而论道……呃，谈生意，他内心是疯狂拒绝的！！ 这个光用肉眼看就能让人感觉十分危险的壮汉……却没有出声打招呼，而是眼睛微眯，跳过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的波普子爵，绿幽幽的、锋锐如刀的视线在护卫们身上扫来扫去。 护卫们顿时有种被刀子在皮肤表层轻轻刮过的惊悚感觉…… 估计是觉得护卫们没啥危险性，这位大汉往左平移了一步。 于是衣服底下起了无数鸡皮疙瘩的众人便见这群平均身高二米二、体重超过二百六十斤（没错，好吃好喝养了几年，战士们更壮更重了）的怪物壮汉堆里，走出来一个体型只跟艾萨克差不多、还比艾萨克“略细”的雪狼人…… “？？” 对比太过惨烈，波普子爵盯着这人脑袋两侧的耳朵看了好几秒，才勉强能确定这是个雪狼族。 就……他去年冬天看见过的那个幼崽南风，好像也比这个人壮一圈？！ “久闻大名，波普子爵，艾萨克蒙你照顾，万分感谢。”萧云无视这群人类见了鬼似的神情，笑呵呵上前伸出手。 “……不敢，贤者阿云之名才是让本人仰慕已久。”波普子爵强行稳住差点儿抽筋的面部肌肉，伸手与萧云交握，微微颔首致意，竭力保持贵族风度，“听闻贵部落这次带来适用于克洛宁王国的农耕农机，本人实在万分期待。” 提克洛宁王国而不是瓦伦丁，很能表明这位瓦伦丁城主的态度：去你妹的瓦伦丁、老子要为自家做打算！ 萧云笑容可掬，对波普子爵这么上道就很满意…… 一般而言人族贵族很少能晓得逼数这俩字咋写，趾高气扬目中无人才是常态，就比如他见过的菲利普老城主、马卡斯、以及圣布里奇那些吃白饭的老家伙。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无论原来的波普子爵再咋傲气，撑了两年瓦伦丁这艘破船肩膀也得垮下来……回血全靠草原商品，不看人情面也得看金币的面子。 至于极力控制住手抖的波普子爵——贤者阿云不是怪物壮汉真是太好了！ 交换过眼神，是你情我意的人。 商业互吹……呃，一通寒暄下来，波普子爵看萧云比当初看草根族长还满意——这个雪狼人不愧是大陆知名的贤者、不愧能教出艾萨克这种八面玲珑的弟子，小嘴嘚吧嘚的说话多好听~！ 交换过眼神，是马上就能PY的人……咳咳。 萧云丝毫不浪费时间，立马亲亲热热地拉着这位很有逼数、很识趣的子爵去码头看货。临走前把战士们解散、让大伙儿到处转转体验一番世事人情——艾萨克的骑士领内，自营店铺采用的都是培训过的本地人，人族领地血统纯正。 眼见一群人形兵器欢快地奔向四面八方，波普子爵不由得去看了眼艾萨克……这货硬是一点儿都不操心自己的骑士领会给这帮莽夫折腾玩儿完？！ “等等，阿云先生，你看我们是不是先把如花救下来？”波普子爵回神，连忙指向还在被当成沙包拍打的吉祥物。 “哦对，差点忘了。”萧云一拍脑袋，看向剩下的两名战士其中一个，“小花，你劝劝青草，孩子打差不多得了，把她脱的衣服也带过去。” 小花看了眼还在打孩子的青草，又转回头来看向萧云，不太愿意。 “没事，有毛毛陪着我的，不用担心。一会儿你也到处转转，咱们难得出来一回，总跟着我多没劲。”萧云安抚地拍拍小花的胳膊。 小花勉强地：“那好吧，晚点我来跟毛毛交换，你注意安全。” “不要在艾萨克这里惹事哦，遇到事情能忍就忍忍，有人找你麻烦的话，先找艾萨克。”萧云叮嘱道。和沉稳可靠的羽不同，小花的性子有点毛躁……毕竟是当初差点把阿栗族长“炒鱿鱼”的人。 “好勒。”小花点头，大步朝青草母女跑去…… 波普子爵盯着那个眼神气势都非常危险的雪狼族战士跑远，艰难地收回视线：“阿云先生，这位勇士……名为小花？” 萧云笑呵呵地：“是啊，我们部落里的精锐战士。咱们这些战士都还太年轻，锋芒太露，这次出来也是顺带让他们见见世面。哦，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羽，我们火炎部的战士队长。” 萧云说别人太年轻，在场的人反正是谁都没觉得违和。 相对其他战士而言，看上去比较内敛、比较不那么危险的羽，露出个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憨厚的惊悚笑容，冲波普子爵客气地点头。 波普子爵：“……”艰难地给出不失风度的微笑。 所以说那个吓死人的战士还不是最厉害的是吗…… 连连回头的波普子爵见小花从那头狂暴大狼手中把如花救了下来，提起的心脏落回肚子里。又想起阿云之前说的话，忍不住问：“那一位……是如花的父亲？” “母亲。”萧云即答，“青草平时没这么狂躁的，主要如花这熊孩子偷跑出来半年不回家，把青草气坏了。她平时脾气挺好的，特温柔一人。” 波普子爵面无表情：“呵呵。”我信你个鬼。 广场边缘，混在人堆里等活儿的疑似父子默默看着貌似大人物的“小号”雪狼人与瓦伦丁城主亲亲密密地回返码头方向，罗宾斯骑士还很狗腿地跟在他们身侧，没咋费力便猜出了那个小号雪狼人的身份。 晒黑了不少的少年人从腰包里掏出一小包猪肉松慢慢地吃，含糊不清地：“用不着跑诅咒之地了呢，老师，那个贤者阿云自己来瓦伦丁了。” “你还好意思说，咱们赚的工钱里起码有一半被你吃掉了。”蹲在少年人旁边的男子嫌弃地。 “谁知道他们船上只要合同工啊？打零工根本混不进去。”少年人道，“而且钱也不是我一个人花的嘛，老师不你也背着我偷偷去看戏了吗？” “《人鱼公主》这出戏剧都是情情爱爱，小孩子不适合看。”男子淡然地。 “少骗我了，我都听别人透露过剧情了，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少年人不满地。 男子一把抢过少年人的零食包：“怎么跟老师说话的！” “诶还我还我、最后一包了！” “一边去！” 师徒俩正争抢，一个赤着胳膊、包着头巾、穿着绑腿麻布裤子的健壮妇人走了过来，冲蹲了一地的闲汉吼道：“三区工地搬砖、挑沙、拌灰，来二十个人，日结！” “我我我！” “我来我来！” “一天多少钱？” “管几顿吃？” “别吵吵！”健壮妇人中气十足地，“管两顿，有肉，准许打包带走，一天十个铜币！” 骑士领提供的工作餐是固定的量，参考标准么是干重体力活的猫族的份量；省着点吃、剩下的带回去，能让一家老小都蹭点油水。 这妇人这么一喊完，立马被人海淹没…… 二十个幸运儿被这妇人带走，没多会儿，正在建设中的三区工地招工的人便接二连三地来了——包吃的钱少点儿，不包吃的钱多点儿，但就算钱少点，也是瓦伦丁城里面难找的好待遇。 除了招男工，女工也招…… 最早骑士领招合同女工时很多人家不准许女眷报名，认为当过冒险者的罗宾斯骑士不是好人、这地方会对女工不利；等到这些人家发现报名的女工每个月都能领好几个银币回家、也没见被强奸啊拐卖啊啥的，再把家里女人送来，就只能当有一天没一天的临时工了…… 神秘师徒今天没有去报临时工，他们兜里还揣着两银币、骑士领的生活成本又低——工棚免费睡，三铜币一大碗的素粉蔬菜任加肉汤管饱、一铜币一个的土豆饼、烤馕能把人吃撑。能管住嘴不买零食，吃住都在骑士领也能攒下钱来。 小花劝住生气的老母亲，青草恢复人身穿衣服时，小花拎着如花的后颈毛把如花身上沾的草叶灰尘拍打掉、随手将这二米多长小两百斤的宝宝往胳膊下一夹，便好奇地打量起这处艾萨克经营的人族领地。 “他们这儿还没猫族农庄大，人可真多呢。青草，阿云让我们自己转转，咱们去哪转？”小花道。 “有点饿了，先吃东西。艾萨克有没有说过他们的食堂在哪？”青草整理着衣服道。 “有说，在大剧院左边、停马车的地方旁边。”小花探头往西边看了眼，“应该就是那边了。” 两人并肩横穿大剧院，蹲在广场一头的师徒俩起身，远远地跟了上去。 “这里卖的都是我们部落里吃的东西呢，那是卤粉，旁边那个是烤饼。咦，烤红薯也有啊。”青草张望着广场边的熟食铺，不用看、只凭气味便认出这些店铺做的啥生意。 “那里的大蒸笼一看就是卖蒸饼的。”小花也在四下打量，“诶，看那里，青草，还有卖咱们毛纺厂毛线、成衣的店呢。” “都有好多人在买，我们的东西果然受欢迎。”青草心情大好，“咦，这卖的是什么？” 俩人走着走着就拐了个大弯、转到热闹的街道上，好奇地蹲到一处在街边铺着草席当摊位的小摊前。 草席后的摊贩是个瘦巴巴的人族妇女，猛然蹲下来两座肌肉山、其中一座还用胳膊轻轻松松夹着两米长的骑士领吉祥物；把她吓得身子贴墙，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地挤出讨好笑容：“两位老爷……这是我们村子周围长的野枣，有、有点涩，但如果吃肉汤粉的话、来点儿野枣会很爽口……” 底层人民是消费不起草原酱料的，骑士领的熟食店出售的素粉对于这些底层人民来说口味过于刺激，这种能解油解腻的野枣便也能卖出几个大钱。 “也就是直接吃的话会很难吃？”小花耿直地。 摊贩：“……” 摊位旁边的卤粉店，有个穿着员工制服的人拿着两枚铜币走出来，正准备招呼卖野枣的妇女拿枣子给他，一抬头看见两座肌肉山蹲在野枣摊位前，倒吸口冷气、秒速躲回店内。 摊贩想张口喊住客人又不敢，哆哆嗦嗦地看着蹲摊位前的俩雪狼族，都快哭了…… 小花&青草默默起身，默默走开。 “他们为什么这么怕我们？明明买我们的东西都很高兴的样子。”小花不解地跟青草咬耳朵。 青草使劲儿想了想：“呃……会不会是刚才我追如花吓到别人了？我有小心不撞到别人的啊……” “真搞不懂人族，明明谢尔达她们帮我们梳毛都很开心。”小花抱怨道。 “就是哦！” 尾随在她俩身后的师徒俩：“……” 就……你们走到哪，哪里马上出现一片空地，都没自觉的吗…… 经过一家串串店时，小花&青草闻到那股子熟悉的香味，自然而然地拐了进去。 这家串串店主打的是“中端市场”、人均最低消费以银币计，主要面对的客户群是中城区人家派来“外带”的仆人，以及来骑士领大剧院看戏的中产人家。 她俩进了这家店，囊中羞涩的师徒俩没法跟，只得在略远点儿的地方住了脚、坐到街边台阶上干瞪眼。 三间打通的门面组成的中档串串店内，西边靠墙的地方坐着的都是赶来为主人家打包外带的仆人、马夫；大堂里的十张桌子坐了六桌，穿着与路面上的行人有明显区别，显然，是赶早过来等大剧院开门的客人。 小花和青草肩并肩走进大门，大堂内的客人们便觉光线瞬间暗了几分…… 待看清走进来的这俩座肌肉塔，面对大门、穿着绸布长袍、挽起袖子撸串的一名外地商人手一哆嗦、把叉子掉进了盘子里；紧接着以跟他的肥胖体型不符的敏捷速度起身、躲到桌子后蹲下，陪同他的商队护卫如临大敌地离席、抽出武器。 背对大门的妇人食客下意识回头，猛然撑着桌子站起，惊恐地捂住嘴巴、瑟瑟发抖地向后退；这名妇人的丈夫似乎也吓得不轻，忙不迭地示意仆人保护太太。 正指使仆人为他唰串串的一名小少爷无意中转头看了眼，整个身体都抖了下，惊惧地抓住仆人的衣角；坐在这位小少爷对面的管家跟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如同护崽的老母鸡那样把小少爷护到身后。 似乎是和情人出来约会的一名长裙少女发出短促、惊慌的尖叫，她的情人立即起身、抖得跟筛糠一样、却还是坚强地挡在了少女身前。 青草：“……” 胳膊下夹着如花的小花：“……” “……算了，我不饿了。”青草转过身，拉着小花走出门。 “他们到底干什么啊！”小花就很愤愤不平。 没走几步，忽然听见某处传来尖叫，随即又响起仓惶的求救声和乒乓哐啷的声音。 小花是个战士，这里又是艾萨克的骑士领、出事儿了她肯定要管，立马将如花丢给青草、风一样地向求救声传来处大步奔去。 一家杂货店内，货架倾倒、架子上的小刀、背包、皮货、骨珠饰品、廉价成衣等商品乱七八糟掉了一地，小花赶到时，店主还在一边尖叫、一边往墙角里躲。 店门口并排站着三个三脸懵逼的雪狼族战士，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个精致小巧的腰包，脑壳上挂着串店主砸向他的皮带、套头衫…… “小花？”看见自己人，拿着小巧腰包的战士顿时露出极为委屈的神情，“我、我就是问一下价钱，她就拿东西砸我……” 小花：“……” 第210章 演就完事了 萧云跟波普子爵相见恨晚、相约PY、把酒言欢、狼狈为奸、狼情郎意……咳咳咳咳！ 嗯，虽然波普子爵被瓦伦丁城主这个职位坑得够呛, 但作为克洛宁王国波普大公的亲侄子、娶的老婆又是王室女（有权势）, 家里有矿、有庄园农场的波普子爵（有本钱）, 作为生意伙伴来说确实算得上优质股…… 最妙的是波普子爵这一系的贵族, 也就是波普大公这个派系，向来跟拉弥亚就不咋对付——当初老菲利普要让出瓦伦丁时首个想起的是波普大公，而波普大公也丁点儿没客气、亲自杀过来从拉弥亚碗里抢食；双方关系要是稍微和谐点，都不至于这么不顾吃相。 自联邦跟南部国家“开战”后, 两边关系更是直线下降至冰点……双方都想发战争财，利益冲突摆在眼前, 能和谐得起来就见了鬼了。 亲亲热热地谈下上万金币的农机农械生意、附带后续农业技术指导等售后服务项目；波普子爵看萧云的眼神儿便跟看女婿差不多，还是得不到的那种…… 送走喜笑颜开、连戏剧都顾不上看的波普子爵，萧云转过头来……面对的便是蹲了一屋子的战士。 不对, 艾萨克的房子都蹲不下这么老些大块头，有一半是蹲在院子里长蘑菇…… “外面不好玩吗？都跑回来蹲着干啥呢。”萧云笑呵呵地道。 “好玩什么, 我们走到哪都被当成怪物。”坐在台阶上的小花百无聊赖地撸着不敢动的如花。 “阿云，怎么都没听你和草根族长提过咱们雪狼族在外面这么不讨人喜欢的？”逛街被打断的青草噘着嘴，早晓得这么不开心，她就不赖着要跟来了。 “嗯……其实青草如果你不跟小花一块的话也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 最多就是被排斥。你瞧瞧你俩的体型差距。”萧云淡定地。 青草转头看看小花, 又低头看看自己，困惑地：“有什么区别？小花比我高点点？” 艾萨克惊悚地看向青草，你管这个差距叫一点点？！你俩足足差了一个脑袋！ “等等，意思是我们长得太高了？”小花反应过来了, 抽着嘴角道。 萧云把艾萨克拉到身边，比着艾萨克道：“正常来说呢，人族里面的大块头长这样。咱们这除了我，哦，还有如花外，哪个走出来都比艾萨克长一截、粗个一两圈，人族当然会怕我们，除了我和如花了。” 艾萨克：“……” “……(o言o)”雪狼族战士们。 “……(⊙o⊙)”没上街去逛的羽。 “大家仔细想想，毛纺厂的女工到我们部落里时，好几个月的功夫都是绕着咱们走的，只愿意跟猫族亲近，对吧。”萧云笑道，“这不是人族对我们有恶意，而是他们本能地畏惧比他们大块头的生物。因为人族是很弱的，别说是咱们兽人族了，被野兽攻击都很容易死亡。即使我们并不会攻击他们，还揣着善意，但他们并不知道啊。” “咱们可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如巴尔克没法变成人形，那么大头龙和我们一块儿过大家也会嫌弃他的吧？趴一块晒太阳、那货一翻身咱还不得给压个半死。” 战士们互相看看，神色中的抑郁淡了点点……阿云这个说法比被人族嫌恶让他们好受多了。 “那岂不是说，想要让人族接受我们，就得先让他们习惯我们好几个月？”羽皱眉道，“我们还得回去训练呢，没有那么多时间呆在这边吧。” “自然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萧云微微一笑，“人族厌恶反感比他们强一点点的异类，但却会喜欢乃至崇拜比他们强大得多的‘英雄’。会被嫌弃排斥，不过是强得不明显罢了。” 战士们使劲儿理解了下萧云的话，表情更加困惑…… 艾萨克听得整个人心情复杂……虽说老师向来如此，但总感觉在他面前人族毫无尊严——被看得太透了！ “当然，老被这么嫌弃也不是事，得给咱们雪狼族塑造个比较正面的、容易让人接受的形象才行。”萧云回头看艾萨克，“这一点，就要你帮忙了，艾萨克。” 艾萨克丝毫不问要他干啥，立马应承：“老师尽管吩咐，我一定办到。” 萧云点头，艾萨克这个弟子最让他满意的地方就是饱受过社会毒打，很有逼数。 转回头来将战士们仔细打量了一遍，视线落到最稳重的羽身上，萧云缓缓露出笑容：“就你了，毛毛。” 羽：“？？” 次日一早，神秘师徒俩再次出现在广场上蹲零活的人群中。 昨天青草和小花逛街被中断，师徒俩的尾随行为也同样被迫中止……为防止艾萨克被刺杀，骑士府是整个骑士领戒备最森严的地儿，他俩要是跑到那周围去晃，搞不好就得暴露行迹。 “我们不如直接去请见贤者阿云算了，老师。”少年人手里甩着草叶，嘀嘀咕咕地抱怨着，“雪狼族又不是人族，对我们不会那么反感才对……不是说他们那儿什么人都肯收留吗，蛇族都让他们全包下了。” 中年男子冷漠地看了眼蠢徒弟，挪着小碎步跟他拉开距离。 “干什么呀老师，是你自己说想去见贤者阿云的！”少年人提高音调。 边上，正闲扯着家长里短的农妇们往少年人方向看了一眼，又继续兴致勃勃地扯闲篇。 师徒俩并不是隐形、也不是使用了亚空间结界，他们会让周围的人下意识忽略他们的言行、形貌，但动静过大时一样会被人注意到。 少年人闭紧了嘴巴，他自己倒是不要紧，老师可是多个王国的通缉犯，要是被人记住就糟糕了。 中年男人并不在意弟子的偶尔冒失，淡然地道：“在骑士领呆了这么久，你还看不出草原部族的用心？” “啊？”少年人茫然。 “这里，是克洛宁王国的领地。”中年男人用手点了点脚下，“贤者阿云将他的弟子罗宾斯送过来，重金开路、让罗宾斯骑士受封于波普家，只是为了做生意？” “那还能是为的什么？”少年人手一摊，“诅咒之地想要把他们的商品卖进联邦，又不肯跟拉弥亚合作，自然要让自己的弟子来打前站。” 中年男人摇头道：“若只是如此，萝拉·菲利普女伯爵不就很合适了吗，又为何多此一举将罗宾斯骑士也安排过来？” “这——”少年人困惑地挠头皮。 中年男人笑了笑，并不解释，让弟子慢慢思考。 圣布里奇的卡莱尔王子挑战拉弥亚商会的海上贸易霸权，拉弥亚商会发动联邦出兵远征，却还有余力利用这场远征不紧不慢地发战争财……归根到底，是因为圣布里奇没有触及拉弥亚的核心利益。 南大陆与远东大陆、布龙菲尔德大陆与东海之外的布拉德里克大陆，这两条远海航线才是拉弥亚的根基。 而独揽远海贸易的根本，是克洛宁独有的海船技术——整个布龙菲尔德大陆，只有克洛宁造得出那些横渡外海的巨无霸！ 原本中年男人也并不确信草原部族有着如此夸张的野心……但在混迹于骑士领期间，从那些前冒险者口中偶然听到的、草原部族每年通过森林精灵向矮人王国转售上千万斤粉条后，中年男人再怎么难以置信，也只能接受这个唯一的答案…… 草原部族，正试图以阳谋握住矮人王国的命脉！ 那么问题来了——当草原部族成功后，他们会想利用矮人王国做什么呢？ 再结合贤者阿云将罗宾斯骑士安插到瓦伦丁来的行为，结论不言自明：圣布里奇的卡莱尔王子只是偷偷地从拉弥亚身上刮了一层油皮，而卡莱尔的老师、贤者阿云，他想整个刨走拉弥亚的根基！ “雪狼族对拉弥亚商会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啊……”中年男人内心感叹着，脸上却稍稍透出一丝微笑。 他觉得很有趣。 身处精灵族和兽皇包围中的雪狼族，想要站起身活动筋骨，却没有冒失地挑战某个强权、或是投靠某一方，而是在数年的时间里耐心地、一点点地积蓄力量……当他的胳膊足够粗壮、拳头足够有力时，他那耐心地积蓄起来的致命一击，将挥向何处？ 受限于情报，中年男人无法看穿那个躲在迷雾中的贤者阿云正将视线投向何方，但他可以肯定，那个能与人族贵族谈笑自若的雪狼人，隐藏在那张无害面孔下的，必然是极其惊人的野心。 “若寻找的目标太过无能，便毫无意义。但‘目标’过于能干时，却又缺乏被重视的理由……这可真叫人为难。”男人内心长叹。 他的蠢徒弟完全不知道他的为难处，只知道聒噪、喋喋不休，看看卡莱尔、罗宾斯，男人便觉得自己在选徒弟方面的眼光实在差了别人太多。 正愁识人不明，却听街道方向传来喧哗声。 随意地将视线投过去，这名中年男人再度虎躯一震。 一名雪狼人正从街道那头大大方方地走过来，肩膀上坐着一名大约五、六岁的人族小男孩，左手抱着个极其幼小的雪狼族幼崽，右手还牵着个约有八、九岁的人族小姑娘。 被抱着的雪狼族幼崽穿着小号套头衫、碎花短裤，看上去还算干净，另外两个人族小孩形象就差得多了。 小男孩光着上身、裤子明显是用碎布头拼的，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抱着这名雪狼人的脑袋，把人家的头发都染上了不少黑泥。 小姑娘则穿着大人衣服改的补丁直筒裙，头发乱糟糟、油腻腻的，皮肤黝黑，脚上穿的草鞋都破烂得不行…… 这个奇怪的组合出现在大街上，吸睛度简直满分。 经过一家煎饼店时，外形看上去和三岁小孩差不多的如花拉紧羽的衣襟，指着店家喊：“毛毛，我要吃肉饼！” 离得相当远的中年男人听不到如花在说什么，但他能看见那家煎饼店被那个雪狼族幼崽指过去时，店员迅速躲回了店铺深处，连摆摊在煎饼店旁边的小贩都拔腿跑出老远…… 羽站定，并不靠近煎饼店，掏了几个铜币出来递给小姑娘：“去买三个肉饼，你们一人一个。” 小姑娘眼睛发亮地对着煎饼店跑去…… “哦？”远处，暗中观察的中年男人直起腰。 小姑娘顺利地买到肉饼，分给骑在羽肩膀上的小男孩和如花，还主动地将自己的手递到羽的大手里，让羽牵着走。 一大三小继续慢悠悠地边吃边逛街，如花只要看到自己想吃的就出声要求，羽便会给钱小姑娘上前购买…… 等到三个小娃手里都拿着好几种吃的、向另一头街道慢慢走远时，无论店家、小贩、还是行人，都好奇地伸长脖子偷看走远的雪狼人，脸上再不见之前的畏惧恐慌…… “倒是想出了个聪明的办法。”围观全程的中年男人不由露出浅笑。 为骑士领工作的工人照顾小孩，工人想拒绝也开不了口。 成年人畏惧雪狼族，幼童可不会顾虑重重——受孩子喜欢、又有耐心带孩子的雪狼族，大人们对他们没来由的畏惧还能保持多久呢？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应该是不够的吧。”中年男人嘀咕了句，拉住想要去抢零工名额的弟子，继续坐在原地。 约半小时后，带孩子的雪狼人又从街道那头走了回来。 行人依然会避让闪躲，至少不会惊慌逃窜；店家商贩虽然不敢出声招揽生意，起码也没从摊位上逃走。 这个怪异的组合走到人最多的地方、也就是与广场边缘相连的路段时，一名女子忽然发出尖叫，并抓住一个男人的手腕气愤地道：“你为什么要摸我？” 那个男人被抓住了也不慌，反而是理直气壮地道：“摸一下怎么了，谁叫你要穿裙子上街？胸口开得这么低，不就是想让人摸吗？” “无耻！”女子气道，“跟我去骑士府见罗宾斯骑士，骑士领不是你这种人渣来的地方！” 色狼男听到骑士府脸色就变了，恼羞成怒地一甩手、一巴掌呼到女子脸上：“还不放手、臭表子！” 女子捂着脸颊，惊叫着、浮夸地摔倒在地…… 赶到一半的的师徒俩：“……” 少年人瞪着死鱼眼：“演得也太假了吧，这样真的能骗到人？” “你怎么能打人呢？”一名摊贩看不过去，挺嘴而出。 “少废话，敢管闲事连你一块打！”色狼男还嫌不够，上前一步、抬脚朝地上的女子踹去。 扮演色狼的这个“演员”长得五大三粗、面相凶悍，还是个络腮胡，路人敢怒不敢言，那个拔嘴相助的小贩也只是站在安全地带嚷嚷、不敢上前帮忙。 关键时刻……逛街到此的羽闪亮登场。 只见他伸出粗壮的大长腿、斜跨一步挡在倒地女子身前，色狼男一脚抽到“钢板”上，“嘭”地一声闷响，痛得嘴歪眼斜…… “不要打人。”不善言辞的羽，让他背台词是不阔能地。 阿山要是来的话，倒是能流利地表演一番伟光正…… 色狼男畏惧地退了半步，似乎是觉得面子挂不住，更加凶狠地吼道：“少管闲事，乡下佬，这里可是瓦伦丁！” 随即猛地掏出一把手臂长的匕首、凶狠地朝羽捅来…… 路人纷纷惊叫后退。 羽松开小姑娘的手，伸出手掌轻轻地砍到色狼男手腕处、将匕首击落，再翻过手、绕过对方颈部，提住衣领子举高。 “呃！”色狼男来不及呼痛、便不得不双手抓住领口，两腿悬空乱蹬。 当街打人会引起反感，只是控制就不会。路人不再退避，一个个惊奇地朝羽打量。 羽单手拎着个起码百五十斤的人族大汉、跟拎小猫一样轻松，还很淡定地低头看爬起来的女子：“是要把这个人送去骑士府？” “对对对、请你帮帮忙！”女子惊喜地。 羽点头：“好。”顿了顿，又道，“帮我牵着孩子。” 女子忙不迭应声，欢喜地拉住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还没忘记把匕首捡走…… 一众路人目送“见义勇为”的雪狼人走远，那个之前拔嘴而出的小贩很大声地道：“还好有这个兽人经过，不然那个女的就惨了。真是的，怎么骑士领还有这种恶棍混进来？” 围观了一场大戏的路人们正是倾述欲强烈的时候，纷纷出声附和：“对啊，真讨厌啊！” “还拔了刀子出来，这是哪儿来的亡命徒？” “应该把这些家伙都抓去修路的，和这样的人走在一条街上太不安全了。” “那个兽人是个好人啊。” “是呢！” 凑到近前看热闹的师徒俩：“……” 师徒俩默默离开人群回到广场上，少年人用力抹了把脸，看周围无人，压低声音、抽着嘴角道：“老师，我没看错的话，那个‘亡命徒’的体型……好像和我们暗中观察过无数次的罗宾斯骑士一模一样？”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是的。” “还有那个‘女人’，手指关节那么粗，走路时刻意扭来扭去的，明显是个男人假扮的啊！”少年人完全控制不住吐槽的欲望。 中年男人依然面无表情：“是的。” “为什么这么白痴的套路都能管用啊！老师，这和你教我的东西不一样啊？！”少年人忍不住提高音调。 中年男人缓缓抬起手臂，轻抚弟子狗头：“蠢徒弟，骗一个人不容易，骗一群人却简单，你还有得学呢。” 少年人：“……” 骑士府中。 被羽一路拎回来的色狼男被丢进屋子内关押，女子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爱德华接走了俩小孩，萧云接过软软一小团的如花，跟进屋把门关上，笑嘻嘻地看向俩“演员”：“怎么样，客串演戏好不好玩？” 撕下伪装面具的艾萨克哭笑不得，摘掉假发的亚力则露出了蛋疼到碎的表情…… “老师，可以的话不想再来第二次了。”艾萨克虚脱地。千夫所指的待遇，他承受不来。 “用不着了，再让羽他们带两天孩子就完事，路见不平一声吼也没有天天吼的道理。”萧云笑道，“你也顺便借这次机会把儿童托管所搞起来，雇几个妇女给为你卖力的人带孩子。这笔投资亏不了的，孩子都在你手上，工人还想跑？” “……好。”艾萨克艰难地。 亚力惊悚地看向萧云，不是，有必要说得这么直白？！ 萧云注意到亚力的视线，耿直地看过来：“嗯……亚力，你的妆花了。” 亚力：“……” 这话要不是萧云说的，没准儿亚力就冲上来打人了……从墙上扯了块毛巾用力擦脸，惹不起惹不起！ 萧云找个地方坐下，拍拍如花屁股把如花拍成狼型，安逸地撸毛：“早上我看了下，战球场地整得还行。不过上来就表演战球的话噱头不够，吸引到的关注不会很多、震撼性也会降低。这样，我们搞点人手弄个热场格斗……嗯，亚力，你觉得几个你能和毛毛一战？” 亚力张大嘴巴：“阿云先生，我觉得不行！” “可以行~！”萧云苦口婆心，“热场格斗嘛，又不是真打，演就完事了~真打的话一般闲人哪看得出技术含量，打死打活估计都没几个叫好声。要靠演技的嘛。” 亚力：“……” 萧云又看向艾萨克：“搞点亚力这个水平的行者，骑士也不能少。回头你和爱德华商量商量，拉组骑士出来跟毛毛演硬碰硬。” 艾萨克：“……” “咱们时间紧，不要拖拉，赶在农机展销会前把人找好排练上。这样，今晚咱们先把人拉出来试一试，看看啥规模的热场格斗打起来好看。”萧云拍大腿道。 艾萨克&亚力：“……” 亚力默默看向艾萨克，“好看”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不要骗我读书少！ 艾萨克情绪稳定，习惯就好，真的。 因波顿领正轰轰烈烈地搞“清洗”，身为波顿领主人的萝拉这几个月来一直蹲在骑士领、深居简出，免得被那些试图卖面子说情的人纠缠。 《灰姑娘》公演大获成功后，罗宾斯剧团又推出了新剧《人鱼公主》。若说前者卖力讨好联邦人民的话，后者就是卖力讨好海族……这出戏剧的上演成功将温斯顿伯爵父子留在了骑士领。 克莱斯特将军已经回返，留了二十多名精灵战士为艾萨克站台。农机展销会开始的两天前，萧云来酒店先找到海琳叽叽咕咕了半天、又去拜访了温斯顿伯爵；忙完正事来见萝拉，萧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萝拉，想不想赚钱？” “诶？” 第211章 战球日（一） 每年夏天到了最热的时候, 克洛宁王国会有不少贵族来瓦伦丁避暑。 位于南大陆最北端的港口之城瓦伦丁, 夏日的气温与草原接近, 且因海拔比较高的关系颇为凉爽干燥, 还不像草原那样蚊虫密集；出了城区, 乡野间遍布的避暑山庄、度假城堡，仅有三成属于本地贵族。 波普子爵以本家的名义向这些贵族们发去农机展销会邀请函, 观赏过《灰姑娘》、《海的女儿》这两出戏剧的人家自然是欣然前往, 对戏剧没兴趣的人受波普子爵描述的农机作用吸引，也来了不少。 到得展销会正式开场的一天之前，骑士领内的数家酒店便已爆满…… 这一天，是骑士领重大的节日。 呃……当然, 不是什么传统民俗节日, 而是骑士领自个儿“发明”的、为期两天的“战球日”。 农机的价格以金币计，普通人根本买不起, 既然要与民同乐、要娱乐大众，自然不能拿农机展销会来命名。 前一天半夜开始，骑士兄弟、亚力等人便各自带着队伍展开行动, 将用战球日的巨大招牌、彩色扎纸花、彩带等带有节日气氛的装饰物从街头布置到街尾。 雪狼族也没闲着，连夜在建设完工的第二区战球场内搭起了表演台——罗宾斯剧团目前为止仍然是骑士领最大的活招牌, 要搞战球日活动, 剧团搞个免费公演、帮忙热场拉人气责无旁贷。 以战球表演场地的大小, 搭起剧团表演台后还有的是空间，又搬来砖块、圈出50X50的热场格斗场地…… 天亮后，骑士领的工人、商铺员工、赶早市的菜贩们对骑士领第一区主干道的变化啧啧称奇时, 艾迪·罗杰·贝克莱少爷的马车驶出了瓦伦丁东城门。 说是马车，有些不够实诚，不如说是被两匹龙血马拉着移动的、华丽的小房子。 这辆极尽奢华张扬的马车艾迪少爷并不常使用，但在今天，也唯有这辆马车才配得上艾迪少爷费尽心机请来的客人。 “你这儿总是有最好的茶，艾迪。” 马车内，坐在艾迪少爷对面的金发青年放下茶杯，略带赞赏地道。 “这样的称赞我可不敢接受，莫里斯王子。”艾迪少爷笑着摇头，“来自远东的特级红茶‘歌玉’从来不在瓦伦丁停留，我所能获得的不过是次等的‘紫水晶’，只能拿出次等紫水晶招待已经让我诚惶诚恐。” 克洛宁王室第三顺位继承人、莫里斯王子轻笑了下，气质仪态温文尔雅，用词却颇为刻薄：“在我看来，紫水晶的香气恰如其分，如同羞涩又含苞待放的美人。相比之下，歌玉却太过嚣张艳俗，像个不知检点的荡妇。” 这话艾迪少爷可没法接……也就这位王子殿下能将价比黄金的顶级红茶歌玉如此贬低了。 “艾萨克·罗宾斯这个名字，在这几个月听到了两、三次。来自奥斯蒙的乡下贵族竟能让人如此口径一同地赞誉，让人不由得疑惑……克洛宁的青年贵族们，到底在干什么呢？” 莫里斯王子闲适地往后一靠，以温柔的语气轻描淡写地道。 王子殿下这是在明确地表达他对非国民在本国大出风头的不满，艾迪少爷面色不变，心情倒是很诚实地颇为愉快。 放弃针对罗宾斯，不表示艾迪少爷乐意看着这条从冒险者堆里爬出来的、草原人的狗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自在逍遥。 五天前收到波普子爵“群发”的邀请函，艾迪少爷逐字逐句了字里行间对草原所产农机的描述，立马发现这是个让艾萨克·罗宾斯和受蝇头小利迷惑的波普子爵吃苦头的好时机。 没有哪个贵族不头痛庄园里那些精于偷懒的懒汉农夫，能以最少的人力来最大化庄园产出的农机，无疑能让从中牵线的波普子爵和给草原人当狗的罗宾斯声名大噪。 但……机遇总是伴随着风险的。 当急于混入贵族圈子的罗宾斯进入了表面风度翩翩、实则刻薄暴戾、反复无常的莫里斯王子视线中时，这家伙的未来会如何呢？ 若被莫里斯王子厌恶，那么自不必说……不仅仅是罗宾斯要倒霉，庇佑他的波普子爵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而若是被莫里斯王子看中，那么就更有得热闹瞧了——莫里斯王子可不是波普子爵那种见钱眼开、毫不在意下面的人是否有二主的蠢货，想要上莫里斯王子的船，罗宾斯就必须与草原人割裂！ 没有了草原人的扶持，艾萨克·罗宾斯这个来自奥斯蒙的乡巴佬还有什么价值？ 不过，王子殿下的反感态度对艾迪少爷来说并不足够……简单的排斥、厌恶不足以让莫里斯王子严肃对待他并不放在眼里的人。 就艾迪少爷的立场而言，他其实更乐意看见后一种发展。所以他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是为艾萨克说起了好话。 只见艾迪少爷将手一摊，露出个略带尴尬的笑容：“实不相瞒，王子殿下，一开始我对这种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乡巴佬也毫无好感。但在欣赏了罗宾斯骑士的剧作后，我必须得承认我是佩服他的才华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即使那是个天才剧作家又如何，他的戏剧难道还能挑战海族的歌剧？”莫里斯王子不以为然。 “这我可不敢说。”艾迪少爷想了想道，“只能说，罗宾斯骑士的戏剧相较于海族的歌剧在表达方式上更有灵活性吧。这次罗宾斯骑士领举行的‘战球日’活动，在拿那些野蛮兽人的粗鲁娱乐瓦伦丁人民前将进行两出戏剧的露天公演，王子殿下看过后自然能有比他人转述更明确的感受。” 莫里斯王子微一挑眉：“既然你如此说，我就期待着这位依附波普家的骑士能让我感觉不虚此行了。” 艾迪少爷的马车驶入骑士领，有着小镇规模的骑士领在莫里斯王子看来并无特别之处……他只在菲利普老城主的时代来过两次瓦伦丁，并没有亲眼看见过这片地区原来到底有多荒凉。 “作为骑士领来说，倒算是差强人意。”莫里斯王子淡然地评价。 艾迪少爷本想为罗宾斯“助攻”一句“这地方去年还是一片荒野”，但话说出口时却成了夸赞骑士领的美食——这个时候还无需急于让莫里斯王子了解罗宾斯从草原人那儿得到多大力度的扶持，等到莫里斯王子“看上”了那家伙再将这一点貌似不经意地点出，要有效果得多。 进入一区的街道口离着用彩色水粉画出的巨大招牌、以模仿精灵族的花型文字写作“战球日”三个大字——精灵族和海族在艺术上的成就毋庸置疑，是别的种族默认的模仿目标。 街道两侧、每隔一段路就能看见用彩色纸扎的纸花、绑在风景树上的五彩缎带、以及摆得到处都是战球日布告牌；骑士领的自营商店也纷纷推出节日活动，安排了店员站在门口喊打折促销。 还有穿着夸张的剧团成员拉着横幅游街宣传、告知大众本日在二区战球场地举行的免费露天公演、和战球日首日的活动安排；一边打着宣传、还一边向街道上的小孩发放廉价糖果，将节日的气氛塑造得十足十。 “倒是有那么点儿意思了。”莫里斯王子掀起帘子看向窗外，嘴角浮现笑意。 “罗宾斯骑士的才能不仅限于剧作，就他的骑士领发展盛况，谁会怀疑波普家的这位骑士不是一位合格的政事官呢？”艾迪少爷附和着道。 “是吗。”莫里斯王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投向车窗外。 艾迪少爷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有些话多了——这位疑心病很重又反复无常的王子殿下并不是容易讨好的人，上一秒言笑晏晏下一秒致人死地是他最喜欢做的事儿。 忙于补救只会越描越黑，艾迪少爷装作没有看出莫里斯王子的冷淡，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同样兴致勃勃地看向窗外。 通向战球场的道路被分为两条，一条提供给步行的平民、中产人家和小商人，另一条则是贵族车队的专用通道——后者特意在道路两侧布置了两排花坛、种植上一人高的绿植，以避免有平民误闯。 嗯……这个看上去是为了贵族们优越感考虑的设计，其实么是用来保护平民地——被贵族马车撞死的平民可不像地球上，起码能获得人道主义赔偿金。 重重护卫下的华丽马车来到第二区，立即有人小跑着迎上来、将车队领入停车处，下了马车，通过一条专为贵宾们修建的通道，便能直达战球场贵宾席。 设立在西面的贵宾区和另外三个区的露天座位不同，以白灰粉刷过的单间小屋确保贵宾们不必忍受风吹日晒，每个席位皆有专属的服务人员。 艾迪少爷与莫里斯王子在贵宾区大厅处遇到了容光焕发的波普子爵，正与某位伯爵家的子弟相谈甚欢的波普子爵在看见莫里斯王子后大为惊诧，随即转为惊喜；热络地与这位第三顺位继承人的王子殿下寒暄一番，并亲自将王子殿下请到了规格最高的贵宾席，又请来两位本日到场的客人中最有身份的人前来陪伴。 这番操作乍一看没毛病……只是艾迪少爷的笑脸变得有些僵硬。 没办法，虽然莫里斯王子是他想尽办法才请来的，但谁叫他的身份不是很能压得住场子呢——比如那个女伯爵萝拉，她被请来后，艾迪少爷就得主动让出离莫里斯王子最近的位置。 “也罢，讨好这位王子的后果就看你们吃不吃得下。”变成末端陪客的艾迪少爷脸上笑容不变，内心恶狠狠地想着。 骑士领二区的战球场是一处长130米、宽50米的长方形平坦场地，因除了贵宾区外皆为露天的关系，观众席可以可着劲儿的修；即使没有工程器械辅助，也修出了能容纳上万人的普通席位。 贵宾区宾客入座，被剧团免费公演吸引来的平民、中产、小商人才被允许入场；有过维持大剧院秩序的经验，艾萨克调来所有的下属、又向冒险者协会、猎人协会、吟游诗人协会、盗贼协会借来不少人，花了半小时的时间顺利地将上万名观众安排妥当。 观众尽数入座后，设置在场地正中的舞台上忽然投影出一户小贵族人家的客厅景象，扮演辛德瑞拉的演员珊多拉推门而入，站在“客厅”中唱起开场曲…… “效果不错啊，比用布景道具有真实感多了！” 贵宾区最北端的房间内，波普子爵赞赏地对艾萨克和萧云道。 艾萨克点头称是，萧云却面无表情地：“好看是好看，可惜太贵。两个二阶幻术师、一个一阶幻术师的‘出场费’加起来五十金币，成本比道具布景翻了几十倍，还不能像道具布景一样可重复使用。” 波普子爵：“……” 艾萨克默默将视线转向别处…… 幻术师的武器是光和影、虚与实。 如肖恩那种传奇级幻术师，有需要的话可以瞬间制造出上百个分身，这些分身还都跟本体一样有吟唱简单魔法的能力——当初封印奥斯顿时，肖恩便是瞬间制造出四具分身、单人完成需要五人合力的封印结界。 能利用光和影制造出迷惑人的假象、还具有将假象在虚与实之间转换的能力，这让幻术师理所当然地成为施法者中除能玩儿亡者大军的死灵法师外最擅长打群架的存在……咳咳，单体魔法并不算顶尖的肖恩能被称为传奇级便是由此而来。 但萧云并不在乎幻术师打群架有多吊，他看上的是幻术师制造人工投影3D布景的能力；通过冒险者协会官员玛格丽特雇来的三名幻术师在听到萧云的要求时，没翻脸纯粹是因为他们好（正）脾（缺）气（钱）…… 是的，演员们并没有在此处场地上表演，其实他们全在大剧院——将他们的舞台表现通过魔法阵投影到这边来、并将平面道具布景转换为适应360度观赏的3D布景，就是幻术师的功劳。 这种表演方式能面对数量更多的观众、真实性更强，除了太费钱外完全木毛病。 《灰姑娘》演到最后一幕时，整个战球场都能听到的此起披伏的抽泣声便是实证。 距离3D投影舞台距离最近、位于最佳观赏区的头等包间内，初次亲身体验这种戏剧表演方式的莫里斯王子极为震惊，震惊得都忘记了保持往日的优雅从容。 当莫里斯王子回过神来时，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等他发现坐在左右的公爵之子和女伯爵萝拉都在默默地擦眼泪、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时，他才又淡定地坐了回去。 “原来如此……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种戏剧表现方式会具有如此的张力，如此的——情绪感染力。”莫里斯王子感受着自己激昂沸腾的心情，无意识握紧了拳头，双目不快地盯着舞台上的神官演员，“即使是我，在看了这出戏剧后也难免难以控制对教廷的反感……回想起这个联邦的敌人！” 轻轻吐了口气，莫里斯王子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以暴戾和翻脸无情闻名的这位王子殿下，并不是什么蠢人，他甚至能看出或许连艾迪少爷都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艾萨克·罗宾斯是兽人族贤者的弟子，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也是兽人族贤者的弟子。” 严肃起来的莫里斯王子，目光渐渐变得冰冷。 “‘教廷才是联邦真正的敌人’，这就是罗宾斯试图表达的劝诫吗？” 莫里斯王子眼角余光飘向艾迪少爷，又轻轻移开视线，数秒后，他的眉头松开，嘴角露出一丝玩味冷笑。 “发动对南部王国的远征，仅去年一年便耗去上百万的金币。投入如此之多的战争，打击的……却是拉弥亚的敌人。” 这位克洛宁王国的第三顺位继承人，微微眯起眼睛。 并不敢过多窥视、观察莫里斯王子反应的艾迪少爷，至少到此刻为此，还未曾发现他的计划并没有如他所假想的那样发展…… 一出《灰姑娘》演完，一上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贵宾区自然有人送来精致食物，普通观众席上的观众就得自己出去购买午餐、或是食用自带的干粮。 “今天怎么没有演《海的女儿》呢，《灰姑娘》的台词唱段我都快背下来了……还要等到明天才能看到，唉。”观众席一角，眼角还微微泛红的少年人边啃着带进来的煎饼边低声埋怨。 中年男人白了弟子一眼：“免费公演安排不是早就公布了吗，是谁一大早就急着来排队的？” “老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最近你对我的态度越来越糟糕了。”少年人嘀咕着道。 “呵呵。” “嗨，伙计们！听我说！” 少年人正准备埋怨，却见两个衣服上有骑士府标志的男人来到他们坐的这片观众席前，其中一人拍手吸引大伙儿的注意力后，双手各抄起两本颜色不同的、只有巴掌大的疑似印刷小本本，高声道： “一小时后开始的格斗赛，第一场比赛由冒险者协会的‘毒蛇’科尔夫、盗贼协会的‘黑炎’萨拉提，猎人协会的……合计七名知名行者对战雪狼族战士小花，‘行者联盟’为红方，雪狼族战士为‘蓝方’，支持哪一边就可以买哪一边的‘格斗彩票’，一票一银币，买中翻倍！” 这哥们重复喊了两遍，如师徒俩这种穷鬼必然不吱声，兜里掏得出钱的观众中也自然有感兴趣的：“老兄，你说的是真的？” “七打一？真的假的？” “‘黑炎’萨拉提也会出场？不是骗人的吧？” 卖格斗彩票的哥们喊道：“别开玩笑了兄弟，票据上有罗宾斯骑士的印章，这要是也能作假，我还能活着走出骑士领吗？罗宾斯骑士直到开赛一小时前才公布双方名单、准许我们来卖票，以避免出现打假赛的情况。就算不信我们，也得信罗宾斯骑士吧？” 观众中有人善意地笑出声，罗宾斯骑士的信誉自然是可以相信的，有个中产人家打扮的观众举手道：“给我来一张红票！” “嗨，老兄。”有个大腹便便的商人直接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向卖票的男人，“只能押胜负吗，赔率是不是太低了，一比一的赔率有什么意思！” “当然不是了。”卖票的哥们笑着从同伴拿着的箱子里又拿了好几本五颜六色的票卷出来，“某一方胜负时间、红方几人能坚持到最后或是全员获胜、蓝方无伤获胜等等都能买，只要你能押中，各种赔率包你满意！”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印出的票据都是有数的，为了更多人能参加博彩，罗宾斯骑士要求单人购票不得超过十张，还请大家理解。” 商人立马跑出座位、跑到这两人身前仔细询问…… 瓦伦丁是自由之城，也是冒险者之城，活跃在瓦伦丁的、能在一定范围内获得别称的都不是无名之辈；雪狼族虽（看起来挺）强，但有名气的冒险者“联军”也不见得没有胜算，红蓝双方的票都卖出去不少…… 师徒俩默默看着有闲钱的人凑过去买格斗彩票，又将视线投向别处观众区——以百个座位为一个片区的战球场观众席，每个片区前都出现了这类兜售彩票的二人组搭档。 少年人使劲儿把有些干硬的煎饼吞下，凑近老师：“老师，我们不是还剩下两个银币吗？” 中年男人看着蠢弟子，不说话。 少年人只得把刚升起的念头压下去…… 普通观众席上售卖的格斗彩票只卖一个银币，贵宾区的票据单价则是以金币计……贵族嘛，收银币人家多没面子！ 开赛前倒计时二十分钟，光是彩票就卖出了上万金币…… 萝拉借给“赛事组”的工作人员将各个售票点的数字统计上来时，去年冬天时为两千金币焦头烂额的波普子爵手一抖、差点没拿稳茶杯。 “还好吧。”萧云就很淡定，“喜欢以小博大的人还是占大多数，赔率票卖得比较多，咱们亏不了，只是赚多赚少罢了。反正咱们卖这个彩票不是为了盈利，只是想让观众对比赛更上心而已。” 稍微了解一点“博彩”的人就会知道，赔率这个看上去很美的玩意儿有多坑爹…… 波普子爵&艾萨克：“……” 波普子爵默默看向艾萨克，就，有时候真的不太懂你的老师对金钱多寡的概念…… 艾萨克默默看向远方。 第212章 战球日（二） 萧云上辈子, 见过各种混迹在边缘地带的赌狗。 沉迷金花麻将桥牌、地下/网络博彩、马票等玩意儿把自己输到连下一顿饭钱都没有的；在外面光鲜亮丽、其实么偷了住窝棚的父母棺材本去赌、被人堵到家门口来要账的；背一屁股债压根还不上、不得不跑路去当“三和大神”或直接音讯全无死哪里都不知道的…… 就算是看上去最“无害”的麻将, 也多的是良家妇女输到卖屁股还赌债……当然，良家找的嫖客一般比较固定, 且多数会美化成情人关系。 见过那么多傻逼陷在赌博坑里，萧云要还能往里面跳, 那就算是他中了十个龙傲天叠加的降智光环也不太阔能…… 大学时亲眼见过不少男同学陷入网络博彩不可自拔、和那批贪慕虚荣还在校就买车买表买狗的傻缺一样欠下一屁股网贷毁了自己的人生（男性其实更贪慕虚荣，当然, 一般情况下会美化成男性尊严、好面子。20+大学生中，背负五万以上负债的男性是女性的十倍以上），萧云便特意抽出一段时间研究过网络博彩、赔率、概率是咋回事—— 结论是, 现实里的赌博庄家十赌九骗, 网络博彩庄家百赌百骗。 博彩中的赔率, 比氪金手游抽卡概率坑爹一万倍。 可能会有玩过氪金手游的小伙伴不认同……但事实就是事实。 为嘛呢，因为氪金手游策划为了玩家留存率，会在抽卡卡池中设置保底功能, 也就是多少连抽必然能红一次…… 所以吧, 萧云说的这话听上去像装逼, 其实么完全发自内心——赛事组印制的格斗彩票主打的确实是娱乐精神、重在参与, 高赔率票和1:1赔率的胜负票各占一半，且还限制了售票时间、票据面额和单人购买数量，免得有傻缺把全幅身家砸进来甚至借钱博彩…… 至于赔率票卖得比胜负票多，那是智慧生物共有的侥幸心理（所谓赌性说白了就是侥幸心理）、对自己的运气没逼数问题，和萧云无关…… 莫里斯王子意思意思买了一百金币的红方全胜票，虽然只是笔小钱, 但无疑也让这位王子殿下对接下来的无差别多人格斗比赛提起了几分关注。 休息时间结束，骑士兄弟中的爱德华跳到场地内、小跑到50X50米的格斗赛场地中央时，莫里斯王子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下场的“主持人”身上。 正尽力攀谈、试图影响对方的艾迪少爷：“……” 战球场是长方形，两头的观众席离格斗赛场最近也有六十多米，这么远的距离又是上万名观众的场合下，光靠吼可够得受；不过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爱德华站定后，便从腰间拿了个巴掌大的扩音音贝（海族温斯顿伯爵提供）出来，贴到嘴巴边。 “先生们，女士们，无差别多人格斗比赛即将开始，让我们有请蓝方参赛者、雪狼族战士小花！” 木有音乐音效舞台灯光烘托气氛，爱德华的介绍词也实在是笨拙得连小学生运动会都不如，但这并不妨碍在他话音落下后观众的情绪被调动——北面贵宾区最东面，供选手出场的楼梯上，一名之前站在那儿不动的兽人族壮汉猛然向下飞奔、助跑起跳！ 庞大而矫健的身躯在半空中横飞出十来米，将要落地时，这名兽人族壮汉手中长矛朝地上一点，具有一定弹性的特殊合金矛身被压出弧面、又将这名兽人族壮汉弹飞出去十来米！ “嘭”地一声，爱德华感觉脚下的地面都稍微震动了一下，骚包登场的小花肌肉塔般的强壮身躯稳稳地站定在他身边。 全场静默了一瞬间，骤然响起惊人的欢呼声——主要来自买了蓝方彩票的观众。 “好强！双腿肌肉力量好强、上半身肌肉力量也好强！”正南面观众席上，一名满脸横肉的人族战士惊叹地道。 普通观众席，除了普通民众、中产人家、商人外，也有从瓦伦丁中城区跑来看热闹的冒险者。小花秀了这一手，一般人只能看热闹，职业级强者们则更能直观地看出雪狼族战士那身惊人的肌肉蕴含的恐怖爆发力。 “不止，落地后他只膝盖略弯就抵消了冲击力，不需前滚化解冲势，下盘简直稳得可怕。”人族战士的朋友，一名暗精灵游侠皱眉道，“落足点还正好在那个骑士身侧，如果这是计算好的话……那么这个雪狼族对力道的控制，比他的身体能力更可怕！” 贵宾区东侧，雪狼族战士休息室中。 站在观察窗前看着场上的羽缓缓摇头，似乎不太满意：“落点歪了一点点，差点撞到爱德华，小花的手还是不够稳。” “有请红方参赛者，‘毒蛇’科尔夫、‘黑炎’萨拉提……七位行者！” 不少观众都将视线移向贵宾区西侧的楼梯，但很奇怪的是……那个方向却根本没有人走出来？ “怎么回事？” “人呢？” 手上捏着十张红方高赔率票的大肚子富商疑惑地站了起来，等了会儿还是没见人，张开嗓子朝场中的主持人爱德华吼：“喂！你们真的请来黑炎萨拉提了吗？黑炎在哪？！” “就是，‘毒蛇’科尔夫呢？！” “先生们，女士们，双方选手已经上场，请大家欣赏双方为我们带来精彩的比赛！”爱德华仿佛听不到各处观众席传来的质疑声，快步跑出了比赛区，“允许使用任何方式攻击、击败对手或将对方驱出赛场便算获胜！比赛——开始！！” “嗨！萨拉提在哪儿啊混蛋——”一名脾气有点儿暴躁的瓦伦丁市民从座位上跳起来放声叫骂，才骂了半截，余下的话便被卡在了脖子里。 却见孤零零站在场地中的雪狼族战士忽然向前飞扑、单手触地后向前一打滚，而在他身后、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以及一道快如闪电般的暗沉刀光！ “——毒蛇之牙！”正南面观众席，暗精灵游侠失控地吼了一嗓子。 那道模糊的身影一击不中，如同水面波纹那样晃动了一下、再度消失。 此时，刚刚翻身站起的雪狼族战士小花忽然将右手拿着的长矛斜转、矛柄灵活地滑过她的左侧腋下、捅了出去！ 原本空无一人的雪狼族战士左侧后方，一名不知何时出现在盖出的行者被矛柄捅中腹部、狼狈现身、踉跄后退！ 而小花并未在意获得的战果、将右手的矛交替到左手，手臂向后挥、在空中划出半圆——又一名行者自潜行中现身、被她的大巴掌扫到侧腹、横飞出去！ 两名现身的行者迅速后退、身影如同青烟一样消失无踪，比赛场上，又只剩下小花一人！ “……！！”全场呆若木鸡。 刚指着不负责任主持人叫骂的大肚富商，这会儿才完整作出惊骇表情。 上万人的赛场上足足安静了两秒钟，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惊呼、喝彩、或发泄情绪的无意义嘶吼声…… “我的天、我还以为没有人出场呢！行者们真厉害、明明人就在那儿却居然什么都看不见！” “看也看不见要怎么打？！” “真可怕！” “太厉害了！” 普通观众们或惊奇或兴奋地议论纷纷，混在普通观众中的职业级强者们倒是很淡定…… 虽然平时他们在瓦伦丁停留、买卖装备材料时和普通人混作堆，但职业级和身强力壮的普通人还真是有着天堑般的差距——普通人叹为观止的隐匿潜行只不过是行者系的基本功，别说玩匕首的盗贼、刺客，猎人游侠也有类似本领。 “科尔夫的‘毒蛇之牙’在出击前一秒就被这个雪狼族战士感知到了。”正南面观众席，暗精灵游侠摇头道，“不知是他急于建功，还是过于轻敌……他作为二次攻击的话成功率应当更大才对。” 他的同伴、那位人族战士啧啧称奇地：“袭击左侧的那个行者是不是艾萨克的同伴亚力？他靠得太近了吧，那一下有得他受的。” 艾萨克的冒险者团队好歹在瓦伦丁蹲了几年，亚力自然也是有人认识地。 “三人围攻无法建功，下一轮要一起上了吧。”暗精灵游侠道。 场上，孤零零地一个人站着的小花右侧后方，忽然出现一道快速移动的残影、裹着幽深的刀光向小花的右侧后背部袭来！ 小花却并未像之前那样前扑规避，而是右脚向后拉了半圈、原地侧身、空着的右手并成手刀向下一砍！ 眼见那道残影就要把自己的手臂送到小花手刀下，这行者也是反应迅速、中途变道、硬生生拐了个大弯逃离对方攻击范围，如同青烟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而也就在小花的手刀劈空之时，她身后左右两侧同时出现两道鬼魅般的身影，各将一道寒光向她递来！ 小花头也没回、前扑规避，就地翻滚时手中长矛甩出绚烂枪花、硬生生逼退了又两名从潜伏中现身围攻的行者。 “——啊啊！”一轮攻防交替接受，观众们才来得及发出惊呼声。 正南面观众席，暗精灵游侠和人族战士疑惑地交换了个视线，又迅速将视线投到场上。 七名行者似乎颇为忌惮这名雪狼族战士恐怖的肌肉力量和爆发力，并不敢正面与他相扛，而是采取了轮番出击的游击战术，数秒、十数秒便发起一波凌厉的接续攻势；七人轮番现身、交替进攻，看得人眼花缭乱、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 独力面对这种如同狂风暴雨般密集的攻势，换成一般人早就遍体鳞伤——但这名雪狼族战士却硬生生凭着野兽般的直觉（无误）每每险之又险地规避、且还能顺势反击！ 观众席中，原本还只是看热闹心态的职业级强者们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和暗精灵游侠与人族战士一样，职业强者们也看出双方看似致命的进攻其实都留了手。 但再怎么留手，这也确实是一场实打实的、高频率的攻防交替格斗——七名行者的配合是无可指摘的！ 每次选择的进攻角度都颇为刁钻，换成别人在场上，不说重伤离场吧，想要无伤也是不太可能的！ “要是我被萨拉提联合其他六人围攻，我绝对撑不过一分钟。”人族战士眉头紧皱，“这个雪狼族战士……也太强了！” 暗精灵游侠不说话，紧盯着场上被七道时隐时现的鬼魅身影缠斗的小花。 身为游侠，这名暗精灵有着不错的视力，所以他能看出被围攻缠斗近十分钟的小花侧腹部衣服上出现了两道细小的缺口。 这两道缺口是“毒蛇”科尔夫和“黑炎”萨拉提造成的，常驻瓦伦丁的行者系中，这两位确实也是公认的难缠人物。 “为什么没有血……？雪狼族又成不了魔战士，他不可能有魔法护盾——”极为不解的暗精灵游侠微微偏头，受伤对于职业强者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他实在不认为七位同行“留手”能留到不敢去伤害对方的程度。 片刻后，这名暗精灵游侠虎躯一震，嘴巴大张。 雪狼族在各族视线中消失了两百多年。 这个时间对于长寿种的精灵族来说不算什么，但也确实算得上一段足够让人某些记忆开始模糊的时光—— 比如这位暗精灵游侠，他到此刻才终于想起……雪狼族是不怕穿刺伤害的！！ 个体战斗力仅次于虎族的战斗种族雪狼族，狼形态下和虎族的虎形态一样有着惊人的体积，这让他们的人形态尤其强壮（肌肉密度高）——钝器或重型兵器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行者的小刀和弓箭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为啥熊族能打败并驱逐虎族、雪狼族？除半神战力外还因为熊族的传统兵器就是重型钝器…… 暗精灵游侠一脑门的黑线，拿你们的战士来跟行者系对练，这不是欺负人呢嘛！ 场上，僵持拉锯了十五分钟后，小花终于成功逮住一名滑不溜手的行者，展现惊人臂力将其甩出了场外…… 又缠斗数分钟后，小花再次抓住机会、用长矛把一名进攻得太急的行者拍出场外——呃，这个给抽得差点儿喊出痛来的家伙是亚力。 快到三十分钟时，小花又送出场两名行者，剩下的三人便索性爽快认输…… “啊啊啊啊——！！”观赏了一场精彩混战的观众们先是欢声雷动，随即不少没押中的观众将票据丢得漫天都是、并发出痛苦嚎叫——蓝方胜、并在三十分钟内解决战斗的票可是18倍的赔率！没有买简直血亏！ 刚巧买了这张票的观众则是兴奋得鬼吼鬼叫…… 中场休息一小时，两人一组的售票小组再次出现在观众席各个区域，为中奖的观众当场结算奖金，并售卖下一场比赛的彩票——含骑士领的主人罗宾斯骑士在内、合共十二名骑士VS雪狼族战士羽！ 这十二名骑士中，有四名在瓦伦丁乃至克洛宁王国都小有名字的三阶骑士——也是萧云、波普子爵和萝拉这三个赛事组大佬合力发动人脉请来地！ 其中一个直接是菲利普家的首席家族骑士……有封地、正式封号那种。 于是刚刚见识过雪狼族战士战斗力的观众们便陷入了纠结之中——十二个骑士还有四个三阶，这怎么看那个雪狼族战士羽都没有胜算啊！ 可是雪狼族战士又确实厉害得一匹！ 就连自认为看穿了骑士领赛事组“阴谋”、准备趁机赚一笔的暗精灵游侠都忍不住嘴角抽搐……骑士用剑也用钝器，不像行者那么吃亏，可鬼知道这个安排在第二场出场的战士羽比之前的小花厉害多少？！ “刚才那一场应该买的啊，老师！” 少年人一脸幽怨地：“上一场七打一，这一场十二打一，怎么看都是上一场的票好选啊……咱们的两个银币，明明可以变成四个的……” 中年男人默默盯着蠢徒弟看了数秒，别开视线，重重叹气。 好想把这个白痴徒弟换出去……换不了卡莱尔，换罗宾斯也行啊！ 贵宾区中。 输了一百金币的莫里斯王子再次掏钱买了红方全员无伤获胜票，捧着托盘的侍女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后，王子殿下看向女伯爵，似笑非笑地：“菲利普家的家族骑士也将出战，以你这位主人与雪狼人的关系，他不会收到什么奇怪的命令吧？” 萝拉微微一笑：“艾尔罗是我最为重视的、菲利普家最可靠的家族骑士，我可不舍得下什么会让他受伤的命令。” “哦？”莫里斯王子一挑眉，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萝拉面色不变，甚至笑得更加符合贵族礼仪。 十三岁时就扛起菲利普家的荣誉、接手一团混乱的波顿领，又在几个月前下令对波顿领的地方贵族展开跟“灭门”没区别的监禁令；铁了心将波顿领彻底整顿的萝拉，要能被这个温室里长大的王子吓到，那她这两年多来吃的苦头真心是喂了狗。 “雪狼族的战士是很强的。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犹豫就会败北，踌躇就会受伤。”萝拉淡然地道，“身为主人，我不可愚蠢地让我的骑士陷入此等险境。” 坐在王子殿下另一侧的公爵之子向萝拉投来惊诧、佩服的眼神。 最末尾的艾迪少爷则是紧张地看向王子殿下。 莫里斯王子面无表情，冰冷的视线在萝拉身上停留。 萝拉不为所动，甚至还稳稳地拿起了茶杯，淑女地抿了一小口。 莫里斯王子视线扫过连一丁点儿水纹都没有荡漾出的茶杯，忽然笑了起来。 “不愧是克洛宁第一女伯爵。”王子殿下温柔地笑道，“若你有年长你五岁以上的姐姐，我必然会像她求婚。” 萝拉掩嘴轻笑：“那可就要让王子殿下失望了，我只有许多堂兄。” “这确实让人遗憾。” 艾迪少爷眼睛放在赛场上，搭在扶手上的手却无意识地握了握。 他有些控制不住……从心底涌上来的嫉妒。 有着马卡斯那种愚蠢得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父亲，艾迪少爷确实从来就没有把萝拉·菲利普放在眼里过——克洛宁第一女伯爵这种噱头算什么，老菲利普逝去后，菲利普家连最起码的话语权都丢失了，在议会根本说不上话！ 可莫里斯王子这个连他都心存忌惮、必须谨言慎行对待的王室第三顺位继承人，居然……愿意尊重这个废物马卡斯的女儿！ 冷漠地注视着如同小丑一般走到比赛场地中的参赛骑士们，艾迪少爷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 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萝拉·菲利普和艾萨克·罗宾斯、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一样，是那个兽人族贤者的弟子。 卡莱尔王子不必说，南部六国已经隐约以这个还未戴上王冠、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为尊。 艾萨克·罗宾斯，仅仅半年的时间，便以那闪耀的光芒让莫里斯王子对本国的青年贵族不满。 和他们并列的萝拉·菲利普——真的就只是个简单的小女孩吗？ 意识到自己的轻忽，艾迪少爷的鬓角悄悄滑下一滴冷汗…… 也在此时，上万人集聚的战球场发出了让大地都微微震动的喧哗声—— 原因是，平平无奇地走到赛场上、同样拿着一根特制长矛的、除了体格外怎么看都平平无奇的雪狼族战士羽，开场跟十二名骑士交上手，第一矛便把艾萨克抽飞了出去…… 将盾牌挡在身前的艾萨克连盾牌带人被猛然而来的力道整个拍飞，连人带铠甲盾牌武器小三百斤的重量硬生生在半空中飞出十几米远、“轰”地一声落地，溅起无数灰尘，象征性地伸出手挣扎了下，PIAJI躺平，扑街。 “啊啊啊啊啊——！！”不信邪地继续买红方票的观众们双手抱头痛苦嚎叫。 骑士领的工人们惊叫声更大，要不是有工作人员维持秩序，搞不好都要冲到赛场上查看敬爱的罗宾斯骑士情况如何…… 作为主持人、幸运地不用上场比赛的爱德华，冷汗淋漓地招呼赛事组将艾萨克抬下去…… “果然是，犹豫就会败北。”又一百金币飞掉的莫里斯王子啧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PS：小花的他、她混用，是啥原因大家懂的。 第213章 抢球游戏 请来参赛的十二名骑士, 有从冒险者协会借的，有萝拉借的, 有波普子爵借的，也有花钱雇来的。 骑士这职业攻防兼具, 骑战重进攻, 步战重防守；但……骑士的进攻更适合在开阔地进行的大规模团战，对手只有一人、且赛场限定50X50米范围内的情况下，骑士们自然不会将坐骑带上场。 看过上一场小花对战七名行者的比赛, 这些来自不同势力、不同种族——是的，其中还有一名平原精灵骑士、一名蛮族骑士、一名海族骑士——的骑士经过半小时的赛前商讨后按能力分成三个小组, 开场后分力三方向站立场中的羽发起进攻。 而也就在十二名骑士同时冲向自己时，羽毫不犹豫地选择中路突破、冲向“最弱”的中路小组盾骑艾萨克。 另外三名骑士在羽反冲锋的瞬间便发现情况不对, 迅速平移规避, 拿着盾的艾萨克却因反应慢、或是认为自己的防御够高或许能撑住, 这就么犹豫了一瞬间, 便惨遭挟冲势而来的羽甩矛拍飞…… 看上去并不特别凶恶、甚至还显得有些呆板的羽，可是火炎部的最强战士！ 在他的体重“仅有”130公斤时, 他便能正面抗下噩梦骑士投掷的巨斧！ 现在，羽的体重达到了140公斤！ 且他并不是一个大胖子、而是个矫健灵活的肌肉壮汉……可见他这具躯体的肌肉密度有多可怕！ 拍飞艾萨克的力道化解了羽瞬间暴起冲刺的惯性冲势, 前跨的右脚在地上踩出深坑、腰部带动上半身大幅度旋转, 刚扫飞艾萨克的长矛顺势追向平移出去的长枪骑士维恩！ 骑士兄弟中, 弟弟维恩是要比哥哥爱德华更厉害的一些的，仓促之下维恩横过长枪、双腿张开、腰部下沉，如流星般扫过来的长矛“铿”地一声抽到枪身上。 维恩面色一变, 强烈的冲击力从枪身传到双臂、再到全身，摆出防御姿态的双足硬是像后滑行了半米、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浅坑。 羽似乎也有些惊讶维恩挡住了这一击，不过他并没有趁势追击，而是手腕向后一收、长矛疾退，又反手抽向右侧后方，身体再度大幅度转身、拉出一道绚丽且极其危险的枪花。 “哐！”地一声，另一名拎着战锤、试图从侧翼压制住羽的骑士被击中胸前、踉跄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击溃中路小组阵型，羽猛然下蹲、瞬间蹿出数米，人与长矛合为一体、如同攻城重弩发射的破城弩箭那样凌厉地杀向左路小组！ 左路小组的盾骑士、菲利普家的家族骑士艾尔罗沉喝一声、主动迎上来！ 猛烈的撞击声再次响起，艾尔罗虽然没有像艾萨克那样直接被拍飞，却也踉跄后退三、四步才勉强化解余劲！ 最强盾骑士被击退，其他三人虽然也拿着盾牌但显然已经不太可能挡得下羽；羽迅速选中他们之中最弱的一个、“哐哐锵锵”地抽了几矛、将人抽趴下…… 同组的另两人面色大变、忙不迭去找艾尔罗“抱团”…… 而羽，再度跟进！ “……！！”连惊呼声都发不出的观众们，一个个张口结舌。 正南面观众席，人族战士和他的暗精灵游侠好友下巴差点掉地上。 “雪狼族战士个体间的武力差距有这么大？！”暗精灵游侠咬牙出声，“不对、是刚才那个小花在演戏！上一场根本就是‘假打’！” 贵宾区西区，特邀选手休息室。 观察窗前，带着兜帽口罩的“毒蛇”科尔夫僵硬转头看向亚力：“你……你刚才被那个小花矛尾扫过一次、巴掌呼到一次……” 亚力龇牙咧嘴地揉着现在还疼的侧腹：“是啊，小花说好不会真打的，不然我早就跪了，哪能撑到二十多分钟。” 六名特邀行者：“……” 大大方方露出真容的“黑炎”萨拉提哭笑不得：“难怪抽到我的矛尖半路又收了回去——那我们刚才到底是在打什么？！” “雪狼族本来就不怕穿刺，咱们行者跟他们打本来就是吃亏的。”亚力笑道，“所以了，咱们该怎么打怎么打，而小花要获胜，必须亲手抓到咱们丢出去才算，打伤咱们算她输，咱们不吃亏。” 六名特邀行者：“……” 就……要不是来打一场无论输赢都有一百金币进账、顶的上平时一年收入，这帮老哥铁定联手把亚力暴打一顿…… 亚力察觉到大伙儿脸色不对，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喂喂，不用这种脸色啦，上一场不尽量打久点、这一场也没这么多人肯继续下注红方对不对。赛事组要是亏了钱，咱们的报酬从哪来？咱们七个光辛苦费就要领七百金币，要恰饭的啊！” 行者们沉默一阵，默契地……将视线转向赛场上。 施法者随随便便出个场十金币打底，其他人可没这么好赚。为几个金币给别人跑腿送货、陪少爷仔逛街泡妞啥的，谁落魄的时候没干过——算了算了，要恰饭的嘛！ “上一场小花演得不错，这一场彩票销售额破了一万二。” 贵宾区房间内，萧云笑呵呵地对波普子爵道：“这把羽用不着留手，十分钟内解决战斗，去除蓝方胜负票和少数几个赔率票，咱们起码能赚个八、九千，艾萨克修战球场的费用几倍都赚回来了。” 波普子爵自然很高兴，赚到钱了嘛~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艾萨克没事吧，刚才那一下可不轻。” “没事，他好歹是个二阶骑士，抗揍着。精灵港口那些没穿护甲的冒险者长期让咱们的人一甩甩个十几米，起来后还不是活蹦乱跳。”萧云道。 波普子爵：“……”好吧，职业级的世界他这个连骑马都勉强的人确实不懂。 场上，比赛开始五分钟后，凑数的二阶骑士包括维恩都被羽放平，只剩下四个三阶骑士——盾骑士艾尔罗、以及三名异族骑士。 第六分钟，海族骑士（章鱼族）试图凭借自身巨力把羽怼出场外，被羽反手借力把自个儿推了出去。 第七分钟，蛮族骑士出场。 第九分钟，凭借灵活身法独力与羽周旋的平原精灵骑士认输…… 观众们愤怒地将变成废纸的票卷丢到空中，买了蓝方单倍赔率胜负票、以及少数几个赌性大、买了蓝方十分钟内全胜票的观众则拼命地欢呼…… 等到小花也走出来和羽一块儿答谢观众时，全场欢声雷动——即使是输了钱的观众（普通席两场押注上限也就20银币）也没有吝啬掌声。 羽不必说，十分钟内将十二名骑士击退，哪怕丢到正面战场上也绝壁是个横冲直闯的人形自走战车；而小花呢，虽然被坐观众席上的职业级强者们后知后觉地看出第一场“假打”，但表现出来的实力也值得他们认可——不准击伤对方的情况下用手抓住滑不溜手的行者，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站在赛场中心，感受着全场欢呼、看着无数人奋力向他们挥舞手臂，两名雪狼族战士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尤其是当他们举起手臂回应观众呼声时，那有节奏的、无数陌生人情绪激动地齐声呐喊他们名字的呼声，更是让羽和小花都不禁心潮澎湃。 “阿云说得没错，不受欢迎只是强得不明显。”小花振奋不已，掷地有声地道，“毛毛，我想更强，像你一样……不，比你更强！” “好啊。”羽郑重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用肩膀撞击了下对方。 “接下来——”爱德华手拿音贝贴着嘴，大声地向全场观众吼道，“来自内海对面大草原的雪狼族，将像我们展现他们种族最精彩、最激烈、属于真正勇士的运动——雪狼族式战球比赛！” 贵宾区东侧，雪狼族休息室通向赛场的选手通道中，呼啦一下走出来二十名一个更比一个壮的雪狼族战士。 走下阶梯后，这二十名战士齐齐深吸口气、同时发出吼叫：“吼——吼吼吼吼！！” 羽&小花同时转身、拉开一段距离，向对方、也向全场观众发出威胁低吼：“吼——！！” 二十二名战士迅速分成两边、跟随羽或小花，与对面呈对峙状，或举起双臂，或用力拍打胸膛，或威胁低吼，或威慑咆哮；危险、原始的嘶吼声交织、纠缠，竟把全场观众的欢呼声压了下去。 坐在前排的观众忍不住捂住耳朵，即使是坐最后排的观众绷紧了神经，来自本能的预警让他们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此起彼伏。 这原始、兽性十足的群狼咆哮声浪席卷全场，观众们在震撼后只觉基因中好斗的因子被点燃、即使是女性也热血澎湃到气血上涌，再次出发出直冲云霄的狂热欢呼…… 几十名工作人员合力将雪狼族护甲抬上场，当战士们当众披甲时，工作人员便将围成赛场的砖石移走、清出战球场地——早上用的戏剧投影舞台已经在中午时拆走了。 爱德华掏出小本子，在准备期间像观众解说战球规则。 因不考虑踢球，战球场地并未设置球门，比赛的战士通过边线跑阵或传球将球带进达阵区域便算得分。 除取消踢球外，雪狼族式战球还将美式足球的规则作出更改： 首先，比赛取消四节设置、只保留上下半场（正版美式足球在第一节和第三节时会有两分钟休息时间、并双方交换场地），每半场三十分钟。 其次，取消攻防队员交换（正版美式足球分进攻组和防守组），11人打满全场、既负责进攻亦负责防守，中途只有两次更换球员机会。 最后，禁止超过十米远的传球……不然的话以雪狼族的臂力和精准度，两、三次长传就靠传球达阵了，还玩个屁！ 原本美式足球的规则就不多，被魔改成雪狼族式战球后更加简单： 双方在场中开球，抢到球的一方进攻、另一方防守。 进攻方可用传球也可用带球跑阵方式将球往对方达阵区带，防守方可采取任何方式围追堵截，只要球被防守方抢到便可发动即时反攻，直到被拦截为止进攻方都没有把球抢回去，则攻防交换。 球出界，则进攻方得到再次进攻机会。 进攻方连续三次进攻无法推进十米，则攻防交换。 传球达阵一分，跑阵达阵二分。比赛结束时双方积分相等，加时赛十五分钟。 披上三十公斤重、内外两层护甲后，体型更加膨胀了一圈的雪狼族战士们走到场边向观众展示肌肉；前排的观众兴奋地努力伸手去够战士们强壮到完全非人的身躯，摸到的人惊喜尖叫，一点儿都看不出怕…… 还有人问为啥战球比赛没有彩票…… 贵宾区房间内，对这一幕喜闻乐见的萧云笑得眯起眼睛。 小花的比赛和羽的比赛展示了肌肉，同时也像观众们展现了雪狼族“安全与危险”兼具的魅力——雪狼族很强，同时雪狼族也并不是毫无智慧、一昧蛮干的野蛮人，而是懂得遵守规则的智慧种族！ 规则这个东西永远都是好东西，无论是建立规则的强者还是在规则庇佑下苟且的弱者皆如是——地球上那些嚷嚷着无规则反规则的中二少年，真把丫们丢到叙利亚、海地、非洲贫民窟去，能撑过二十四小时不喊回家都算萧云输…… 看完两场对战后莫里斯王子正准备离开，起身后发现二十二头肌肉怪物齐齐上场分成两边比赛、还都穿上了厚重铠甲，莫里斯王子便又坐了回去。 “抢球游戏？”听主持人爱德华介绍完规则，莫里斯王子似乎不太满意，挑剔地对萝拉道，“这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双方来一场百人混战，这不是兽人族最流行的‘游戏’吗？” 萝拉不大高兴地瞪了莫里斯王子一眼，噘嘴道：“王子殿下还没有看怎么知道没意思，你是先知吗。” 陪坐另一侧的公爵之子看萝拉的眼神儿，就和小弟弟看牛批大姐姐一样……虽然他的年纪其实和挂掉的马卡斯差不多。 “好吧。”莫里斯王子居然也没生气，还摊了下手表示无奈，“大狗总是喜欢玩球的，但愿他们能玩得有趣一点。” 莫里斯王子这话没说过五分钟，便被打了脸。 两支雪狼族战士队伍在中线两侧分列，兼职裁判的爱德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举着三斤重、以橡胶填充、外面绷了层牛皮的椭圆形战球走到两队中央，对着音贝吼了一声开球、用力将球仍向高空，便迅速逃离战场…… 担任四分卫的羽和小花几乎同步蹲下、直线蹿高、伸手抢球。 两个身高接近二米三、体重超过二百八的逆天巨汉在空中碰撞，“哐——！”地一声、同时弹开，谁也没抢着。 站在前排的战士一拥而上抢球，后排则冲上前阻止对方抢球，碰撞声中，有人被弹开、有人被撞歪、有人被摁到地上，有人与棋逢对手的敌人野蛮角力…… 小花的队伍，一名担任角卫/跑锋的队员抢到了球，才刚往羽队伍的后方跑了两步，和小花相撞后倒地的羽便跟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斜刺里冲出、蛮横地将这名队员撞飞。 是真的撞飞……这名队员庞大的身躯比被拍飞的艾萨克飞得还远、直接撞到了用水泥浇筑、又焊进铁管的观众席护栏上，“嘭——咔！”巨响声中，水泥浇筑的台基出现裂纹、铁管被撞弯。 虽然没给撞到观众席上，但也把最前排的观众吓得够呛…… 离得足够远、还坐在安全的贵宾室里的萝拉都惊得手一抖。 莫里斯王子更是“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只是开球争抢，全场观众便被震撼到眼角微抽、头皮发麻——这帮家伙对自己人可真下得去手啊！比之前格斗赛还残暴！ 贵宾区西面，特邀选手休息室。 行者们还罢，情绪比较稳定。 骑士们又是震撼，又是蛋疼——感情之前羽对他们还手下留情了？！ 爱德华蹭蹭小跑到被撞出界的战士那儿查看了下，见对方麻溜地爬起来、手里紧紧抱着球，举手高喊：“小花队的球，小花队抢到进攻权！” 小花队的战士们不管之前被撞得有多惨，都跟没事人一样跳起来欢呼…… 再次开球爱德华就不用上了，站得远远地喊话就行。 担任四分卫的小花将球丢给之前抢到球的战士、便凶悍地像羽扑过去…… 凶残的碰撞声再次响成一片，互相拦截的战士们手段其出，滑铲、擒抱、撞击，保护跑阵队友、撞飞对方队员……反正都穿着护甲、大伙儿本来就满点的抗打击能力再上一层，怎么凶狠怎么来…… 羽实在难以摆脱小花纠缠，而对方的跑阵选手转眼间跑出好几米，干脆随手抓了个自家队友、残暴地丢出去砸倒对方…… 对方压根没料到还有这一招，人被撞飞、球脱手；充当“人肉武器”的战士一咕噜爬起来、赶紧把球抱住。 “这样也行啊——！！”正南面观众席，暗精灵游侠和他的人族战士好友面目狰狞地咆哮。 现代人玩动作类网游都讲究个打击感、动作类电影都能卖出高票房，更别提这个世界了；对抗性对人族玩儿的球类运动不知道激烈了多少倍的雪狼族式战球才将打了一个攻防交换，全场观众便被影响得全身血液沸腾、肾上腺激素飙升，再优雅的精灵都忍不住嘶声吼叫…… “羽队推进二十米！” “出界！” “羽队推进十五米！” “羽队推进……” “羽队达阵、得分！” “小花队进攻！” “小花队推进十米！” “小花队推进二十米！” “出界！” 爱德华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解说员，但战球简单的规则和双方队伍激烈刺激的冲突也并不需要他来渲染烘托气氛；丢过一次球、再次发起进攻时艰难地步步推进的小花队好容易跑阵得分时，全场响起的欢呼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惊人。 “干得好啊小花队！！” “那个跑阵得分的人是谁？报一下他的名字啊！” “太厉害了，拖着一个人冲进得分区、太厉害了！啊啊啊啊为什么这么厉害！” “加油啊羽，把球抢过去啊！再得分啊！！” 再次开球时，两个四分卫直接不抢球、极其凶残地冲向对方，还没等他俩撞到一起，便双双被对方涌上来的几名队员鸡贼地扑倒，从人堆里艰难地伸出不屈的手手…… “啊哈哈哈哈！他们都打着先把对方队长干掉的主意吗？啊哈哈哈哈！！” 普通观众席，少年人用力拍大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次中年男人倒是没有嫌弃弟子，极其专注地盯着弹走的球。 双方的中锋、边锋、四分卫撞成堆，其他队员忙不迭地抢球，小花队的跑锋幸运地把弹跳起来的球抱到怀中，三个凶残的对手便如饿狼一般向他扑来。 这名战士是雪狼族中少有的敏捷型，也就是红叶、阿山那一类地，当即深蹲起跳、从这三人头上跨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这一幕太过精彩，虽然跳过去后这名战士便被别人返身扑倒，观众们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嚎叫。 “太可惜了、就差一点！”莫里斯王子浑然不觉自己被打脸，并不知何时离开座位、走到观赛窗前；见这名之前跑阵得分的选手被拦截，遗憾地用手锤窗台。 王子的护卫生怕他激动过头掉下去，又不敢把王子殿下拉回座位，就很愁…… 小花队的球在下一次进攻时被羽队抢走，羽队当即发起反攻、推过中线后才被拦下。 莫里斯王子气到跳脚：“搞什么啊！保护好球啊！你们这些混蛋想不想好好打！！” 较为瘦弱的公爵之子站在王子右手边，激动得满面红光、用比女人还白皙细腻的手掌猛拍窗台，硬是忘记了啥叫痛：“拦住羽啊！两次丢球都是被羽抢走的啊！压倒他！不要放过他！！” 萝拉站在王子左手边，双手拢成喇叭、奋力地喊：“小花、加油！小花、加油！” 独个儿坐在座位上的艾迪少爷：“……” 太不合群不是好事，艾迪少爷只能默默地起身、也站到窗边。 幽怨的艾迪少爷，悄悄地用小眼神斜撇莫里斯。 就……说好的抢球游戏没意思呢？ 第214章 《海的女儿》 小花队两名跑锋（角卫）齐上阵、再加上小花本人的穷追不舍, 在羽亲自带球推进三十米后终于将球抢了回来。 小花拿到球的瞬间，羽队的两名角卫也扑向了她。 “吼——！！” 小花双手将球护在怀中，凶狠地一声咆哮、埋头直接向两名角卫撞了过去！ 自家队伍的两名跑锋冲得比她更快、在小花撞到人前先一步将对方角卫推开！ 小花带球冲锋！ 羽队的线卫（外接手）、端锋相继向小花涌来，又被小花队伍的护锋、截锋抵挡、擒抱、拦截…… 羽爬起身, 也向小花追来！ 无数观众激动得站了起来, 用力握拳挥舞、拼命发出加油呐喊。 “要过中线了、快拦住啊！！” “羽、加油！羽、加油！” “小花冲啊啊啊啊啊——！！” 被一名战士抱着腰使劲儿拖、却硬是不倒下的羽, 奋力伸出的手终于抓住了小花的靴子系带！ 小花身形微晃、步伐慢了一瞬，顷刻间便被红着眼睛扑上来的数名战士压到地上…… 羽也被人一记滑铲、咕噜噜滚倒…… “球！球在哪！！”全场观众都站起来了, 紧张地在倒成一团的球员中寻找那个椭圆形的牛皮战球。 爱德华小跑上前示意两边队员分开，身上的重负下去, 小花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振奋地双手握紧战球举高！ 一时间, 全场欢声雷动。 “小花队的球！！”正南面观众席，忘记了精灵族风度的暗精灵游侠与他的人族战士好友齐声欢呼。 “干得漂亮！”贵宾室中, 莫里斯王子用力一挥拳。 “过中线了！过中线了！”公爵之子兴奋得眼睛发亮，转身抱住上来保护他安全的护卫。 “耶！”萝拉开心得蹦蹦跳跳。 支持小花队的人高兴得像过节, 支持羽队的自是惋惜万分。 “太可惜了，再来两次进攻就能达阵的！”波普子爵遗憾地掐大腿。 “小花队的那两个跑得太快了，羽被那两人缠住, 才给了小花把球抢过去的机会, 应该把那两人盯住的。”子爵的管家、一位五十多岁的老绅士恨铁不成钢地。 “对的，小花的速度不够，以其盯小花不如盯那两个，他们的战术不对……” 听着波普子爵与他的管家讨论起战球战术, 萧云笑意更深。 波普子爵在贵族中算是相对开明的一位，不但延续了老城主菲利普伯爵对瓦伦丁“自由之城”定位的政策，也并不如别的人族贵族那样将异族视为异端。 但再怎么开明，波普子爵依然是个较为传统的人族贵族——良好的修养让波普子爵不会对异族明确地表现出不恭，但距离感依然是存在的。 在骑士领这些日子里，羽和小花轮流护卫萧云的安全，而波普子爵对他们俩总是保持着不至于失礼的疏远态度。 至于现在嘛，这位子爵阁下对羽的亲进度骤然上升，也没有出乎萧云的意料—— 地球上的1947年，黑人球员杰基·罗宾森以先发一垒手的身分代表布鲁克林道奇队上场，参加美国职棒大联盟比赛。在此之前，黑人球员只被允许在黑人联盟打球。 同年，罗宾森获得该年度的新人王，并于两年后获得美国国家联盟的最有价值球员奖。 1966年，美国女性罗伯塔·露易丝·吉布申请报名参加波士顿马拉松比赛被拒绝。 吉布没有放弃，她尽量将自己打扮成男性运动员的模样、躲进赛场起点附近的灌木丛中，（在未报名的情况下）悄悄参加了比赛。 当她在奔跑过程中被周围的人发现其实是女扮男装，男选手们友善地保护她、不让任何人赶她出去；赛道两旁的观众们为她欢呼尖叫，新闻媒体也纷至迭来拍照、报道。 第二年，又有一名女性跑者参加了波士顿马拉松，这位以男性名字报名的女选手是凯瑟琳·施瓦泽，也就是在奔跑过程中被反对者阻拦、推攘、试图撕掉她的号码牌的那一位。与芭比一样，凯瑟琳也被男性选手们保护、跑到终点，接受欢呼和庆祝。 运动——可以消除种族、性别隔阂！ 优秀的运动员，也不当被任何理由歧视！ 中场休息时，两支队伍的战士走到场边休息区休息，无数观众向他们投掷帽子、手帕。 整场比赛结束，小花队以三分之差落败，但也跟羽队一样获得了全场的欢呼与掌声。 主持人爱德华宣布战球日首日活动结束，明日早上舞台剧、下午两支球队再次碰撞，观众们的欢呼声久久不断…… 当雪狼族的战士们走出战球场时，工人、平民、城里的中产人家、商人、来自各族的职业强者们，乃至一些不那么在乎身份的贵族，等待在球场外夹道欢送。 被战士们照顾过的儿童还亲热地跑到战士们中间，拉住他们认识的战士、骄傲地向家人和小伙伴炫耀…… 被艾迪少爷寄以厚望的莫里斯王子兴致盎然地在骑士领酒店住下，但却没有去拉拢艾萨克·罗宾斯，而是召来波普子爵为他安排与小花队选手见面。 艾迪少爷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但狂热状态下的莫里斯王子并不是他有胆子去劝、也绝壁劝不住的，于是他只能捏着鼻子陪同王子殿下去见那些草原兽人—— 然后艾迪少爷便一脸便秘地看着莫里斯王子拉着一脸懵逼的小花讲了半天他们队伍打球时的战术错误问题。 真的是拉着手在讲，向来不乐意与人肢体接触的王子殿下拉着小花的爪爪，一边挑剔指责他们的战术一点儿都不细腻、不讲究、不智慧，一边把小花强壮的半身摸了个遍…… 老不自在的小花特想把这个家伙甩开，但看看莫里斯王子比萨尔还单薄的小身板，硬是不敢动。 emmmmm……虽说被人占了便宜，但王子殿下的叨逼叨确实是对的，毕竟战球也是球类运动，与人族的马球有共通处，向来愿意听取正确意见的小花和队员们连连点头、乖巧铭记。 于是除了小花外，又有好几名战士被莫里斯王子捏胳膊摸肩膀撸胸肌…… 发表了一通对战球战术的看法，放走这些战士们，莫里斯王子意犹未尽，兴冲冲地去找波普子爵。 “韦伯，这两支球队卖给我。” 一进门、坐下来，莫里斯王子便丢出来一个惊天炸雷。 全名韦伯斯特·拜伦·波普的子爵阁下差点没拿稳茶杯。 萝拉震惊万分。 萧云“噗”地一声，直接喷了。 “嗯？”莫里斯王子总算注意到波普子爵下榻的客房客厅内还坐着其他人。 视线扫到萝拉时，这位王子殿下给面子地微笑点头算是致意，扫到萧云时，莫里斯王子停都没停、就转而看向波普子爵。 和人族体型差不多的“瘦小”雪狼族吸引不了这位王子殿下的关注…… “这个，殿下，这还真不行。”波普子爵擦了把汗。 “有什么不行？”莫里斯王子不高兴了，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地，“他们的打球方式太过粗糙，我会请最好的球类运动战术师将他们调教得更加优秀。” 萧云：“……” 这位王子殿下要是生在现代且还这么财大气粗，绝壁是个玩PS4游戏入迷就要入股索尼的主…… “这些雪狼族打战球只是作为……一种爱好，事实上，他们是草原部族的战士。”波普子爵斟酌着词汇谨慎地道，“内海对面的诅咒之地并不是安全之所，他们要保护他们的族人，所以他们不会在瓦伦丁停留太长时间，表演赛结束就会返回家乡。” “什么？他们还要回去？！”莫里斯王子的声音一下就高了。 “恕我冒昧，王子殿下。”萧云不得不出声，“即使小花和羽的队伍留下来、训练得再优秀，他们终究只有两支球队，再怎么打得精彩，看久了也会让人感觉乏味。说到底我们雪狼族发明的战球运动并不是只有雪狼族才能进行，人族的勇士同样可作为战球运动选手。” “如果王子殿下喜欢这项运动，何不在克洛宁王国召集人族勇士成立球队呢？像您这样的战球运动支持者各自成立球队、相互比赛，我相信以克洛宁王国的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你们的比赛必然要比单单只有雪狼族参与的比赛更加精彩。” 莫里斯王子皱眉看向萧云。他不太高兴自己与人说话时有人插嘴，但这个不符合他对雪狼族“审美”的雪狼人说得也有一定道理。 波普子爵多机灵呢，瞬间看出萧云这个提议对他多有好处，当即笑吟吟地道：“实不相瞒，莫里斯殿下，您来前我与菲利普女伯爵正向贤者阿云讨教如何招募勇士、精选球员，成立属于瓦伦丁和属于波顿领的球队，以待来年战球日时与雪狼族的两支球队较量一番。” 萝拉也不蠢，机智地顺着波普子爵的话往下说：“是呢，我已经想好了，让我的家族骑士们来学习怎么打战球。正面对抗上我的家族骑士们不是雪狼族的对手，但若论速度的话，艾尔罗才不会输给毛毛……输给羽呢，他跑得比羽快多了！” 嗯……其实嘛他们弎蹲这儿是为庆祝博彩盈利分红、以及研究明日晚上的重头戏、农机展销会细节，但这总不能拿出来说—— 再说了，组建球队比赛、自个儿开盘搞赌球啥的咳咳，赚得还会少吗？ 雪狼族式战球规则这么简单、打起来又这么精彩激烈，就算只收门票钱都亏不了！今天的盛况谁没看见呀~！ 莫里斯王子神色微动，雪狼族打起战球极其凶猛有魄力，但雪狼族的缺点也相当明显——他们的速度太慢！ 虽然他们蓄力爆发起跳能跳得够远，但蓄力助跑期间被人拦下就没招儿……比赛期间这个毛病暴露得就挺严重！ 萧云适时又补了一记助攻，用力点着头、笑呵呵地：“马球运动需要精良战马，相对之下战球运动只需要护甲和球场，培育球队的成本要小得多。若是克洛宁王国有足够多的球队，还可以举行联赛，设置奖励奖项和比赛积分制度，报名的球队一轮轮地比赛、前三名冠亚季军都有丰厚奖金，这样的话参加比赛的人就会足够多，也会吸引更多的人来观看比赛、支持战球运动。” 波普子爵和萝拉齐齐点头。作为领主，他们想到的更多——谁家领地里面没有那么些仗着武力以武犯禁的不稳定份子？若把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都赶到战球场里去发泄精力，那么治理领地的成本都要降低不少。 说到底，雪狼族式战球的对冲比打架激烈多了…… 莫里斯王子一拍扶手、神色亢奋站起来地：“听上去很有趣，韦伯，萝拉，也让我参与吧！” 说着，这位王子殿下大步走近两位领主，还不耐烦地用眼神示意护卫帮他把椅子挪过来…… 陪同王子殿下过来的艾迪少爷尴尬地被丢在原地，起身跟上不是，坐在原地也不是…… 坐过来的王子殿下依然不怎么搭理萧云，但确实对萧云提议的战球联赛有兴趣，与他认为够资格与他谈话的波普子爵和萝拉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怎么推广战球、怎么拉人进来成立球队、怎么组织联赛。 被冷落的萧云并不觉得不满，这种发展也是他喜闻乐见地——克洛宁对战球运动有多重视，那么每年战球日时联赛冠军队与雪狼族的友谊赛就更倍受重视。 这么一来，作为战球日举办方、场地主人的艾萨克·罗宾斯，打入克洛宁上层还会困难重重吗？ 视线扫向尴尬的艾迪少爷时，萧云还很友善地向这位拉弥亚的分部负责人投去感激的微笑……要不是老哥你把王室的人带来，光靠波普子爵和萝拉推广，咱这战球运动还没法这么快打入克洛宁核心呢！ 艾迪少爷僵硬地微笑回应，整个人气到连生气的力气都木有——吗的罗宾斯那个混蛋怎么就缺席了！他是想把罗宾斯推到莫里斯王子眼前的啊！换成波普子爵和菲利普女伯爵入了王子殿下的眼是咋回事！！ 通过波普子爵和菲利普女伯爵再去认识罗宾斯的话，罗宾斯就不可能重要到能大大得罪王子殿下的程度了哇~~！！ 简直气到质壁分离！ 与两位领主一席深谈，次日，莫里斯王子对雪狼族的两支球队态度就平静了许多，不再将他们视作渴望入手的“玩具”，而是当做了对手去探究。 用过早餐、前往战球场时，这位王子殿下还顺手把公爵之子拉到了“战球推广运动”的同好中来……哪个大贵族家里没有养着一票职业级打手护院护卫呢！养个球队来比赛啥的，对他们而言压根不是事！ 公爵之子疯狂心动，又去邀约和他一个圈子的贵族子弟…… 等待战球日第二日的《海的女儿》公演开始时，莫里斯王子入座的贵宾室里便齐聚了十几名对战球有兴趣、也拿得出钱的贵族，热烈地讨论着自家的战球队要怎么挑人、联赛要怎么搞、门票要咋收、还要拉哪些人家来参加…… 连温斯顿伯爵父子都坐在他们中间——海族同样不缺乏勇士，他们父子当然也有兴趣。 得益于海族艺术上的成就，海族贵族在人族贵族这儿是有含金量地，人族贵族愿意带着他们玩。 对战球木有丁点儿兴趣的艾迪少爷，尴尬地被挤到角落里插不上话…… 直到《海的女儿》上演，这些贵族们才消停下来。 《海的女儿》魔改自火炎部的睡前故事《人鱼公主》，之所以没用后一个名字，主要是海族的公主太亲民、逼格不太够…… 重金雇来的幻术师投影的3D海洋布景中，做过特殊化妆的珊多拉扮演的小人鱼公主闪亮登场——涂抹成淡蓝色的皮肤、套着用鱼皮制成的带薄膜假耳朵，穿着人鱼贵族风格的魔纹布长裙，坐在礁石上放声假唱。 嗯……人族可唱不出海族的高音，为了确保戏剧的真实性，珊多拉扮演的爱丽儿只动嘴不出声，歌声是从她戴在胸前的音贝里传出来地；音贝同样由温斯顿伯爵提供，而歌曲的演唱者是海族客人中的一名女人鱼。 ——人鱼当然也分男女！温斯顿父子就是男性人鱼！ 魔改成3.0剧场版的《海的女儿》故事早就面目全非，为了贴合这个世界的背景，爱丽儿不再是因救人而爱上人族王子的单纯小公主，而是被父王派来维护海族区域内人族航道的导航员；当与海族友好的国家船队在海上迷路时，小公主爱丽儿便会带着同伴们出现，在海上高歌、引领船队找到正确的航路。 第一幕的剧情便展现了爱丽儿的“职业范围”，她发现有船队迷路、用歌声将船带到港口，坐在港口外的礁石上冲那些平安到岸的船员挥手。 这简单的剧情迅速让爱丽儿博取了观众们的好感，瓦伦丁至少有三成国民靠海贸相关产业吃饭，船队安全意味着他们的饭碗安全；珊多拉初登场时还有人称她为辛德瑞拉，到第一幕落幕，观众们便认可了爱丽儿这个角色名字。 第二幕，反派登场——与爱丽儿所属的海族国家友好的人族王国获得海族好感，但邻国却因曾经绑架过人鱼歌者不被海族接纳；眼见别国海路通畅，他们的船队却总是受海上风浪所苦，便决定破坏海族与人族王国之间的关系。 于是邻国请来一位相貌极其俊美的骗子、包装成人族王国的王子，用来诱骗爱丽儿上当…… 正好，人族王国真正的王子代表王室为海族送来礼物，真假王子撞到了一块儿…… 在背景类似于瓦伦丁的港口城市中，真假王子与困惑的小人鱼爱丽儿纠缠不清、上演一出出滑稽剧：假王子竭力向爱丽儿求爱，真王子努力表达王室对海族的友好并指责假王子假冒他，又被假王子指责成丑陋的嫉妒。 在努力澄清、与假王子争斗的过程中，真王子爱上了爱丽儿。 原本只是收了钱设局的假王子渐渐被善良、勇敢、有着动人歌喉的爱丽儿打工，真心爱上了她。 在纠缠间对真假王子渐渐产生喜爱心理的爱丽儿陷入犹豫纠结之中。 上演了数出让人捧腹的爱情喜剧后，假王子忍受不了良心的折磨，向爱丽儿坦诚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对她的爱意，发誓他会痛改前非，只为获得爱丽儿的爱。 真王子表示成为骗子的妻子是对爱丽儿的亵渎，一击击败了破釜沉舟的假王子。 假王子离去，结局却不是皆大欢喜……当邻国放弃了欺骗小人鱼公主、诚恳致歉，愿意将公主嫁给真王子作为正妃、并承诺将全力支持真王子继承王位时，真王子在不能为他生育继承人的爱丽儿和邻国的公主间犹豫了。 最后一幕，狂风暴雨中的港口，真王子握着爱丽儿的手发誓虽然他会娶邻国的公主为正妃，但爱丽儿永远是他最心爱的人，恳求爱丽儿当他的侧妃。 爱丽儿望向波涛汹涌的大海，沉默片刻后，忽然抽出刀子在自己腿上扎了一刀，跳进翻涌的海浪中。 真王子站在海边呼救，却不敢跳下大海。 曾经被爱丽儿引领入港的船员听到声音赶来，齐心协力将脸色苍白的爱丽儿救了上来。 在船员们搀扶下得救的爱丽儿望向真王子，流着泪、微笑着委婉地拒绝了他：“爱情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体验，感谢你让我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一场好梦。” 戏剧落幕。 掌声雷动中，坐了许多人的贵宾室里极其安静。 莫里斯王子面无表情地盯着舞台上谢幕的演员们，嘴角微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海的女儿》这出主题基调要比《灰姑娘》轻松有趣、至少七成的剧幕观众都在捧腹大笑的戏剧为什么叫座不叫好、得到的赞誉比《灰姑娘》要少得多了——这出戏剧，在根本上是“反艺术”的！ 无论精灵族、海族还是人族，所有的艺术表现形式都是赞美讴歌爱情的，《海的女儿》却剑走偏锋、调侃嘲弄乃至讽刺爱情毫无价值！ 因有假王子出现才在竞争中爱上爱丽儿的真王子，那努力以语言堆砌的花言巧语、听上去很美很动人的爱情承诺，在人鱼公主爱丽儿“一场好梦”的归纳总结中，被贬低得不值一钱…… “艾萨克·罗宾斯这个家伙不是想像他人证明他的艺术才能吗？这就急着跟那些玩儿艺术的家伙对着干？”兴趣转移到战球上的莫里斯王子，又对那个冒险者出身、亲身上场被羽拍飞的罗宾斯产生了好奇。 而提供了《海的女儿》主体框架的萧云，并不像莫里斯王子想的那样，支持弟子以剑走偏锋来博出位…… 当莫里斯王子大开脑洞时，另一间贵宾室中，萧云正严肃地向俩个弟子灌输洗脑：“这个故事的剧情不大合理，但表达的思想是很清晰的、也是很正确的。什么有情饮水饱、爱情大过天、有爱就能拯救一切的思想，统统都是歪门邪道！全是一帮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家伙发出的无病呻吟！真让丫们抛弃一切选择他们歌颂的爱情，丫们躲得比谁都快！” “艾萨克还没有结婚，萝拉你也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你们迟早会遇到让你们心动、倾慕的人，这个时候你们必须要像爱丽儿一样清醒理智，把自己的账、和对方的账算清楚：你们双方结合，对你们的事业、人生追求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 “你们会不会像真王子那样，要求对方牺牲自己的事业、人生追求，来成全你的一时冲动？” “老师我不反对真爱，但我反对一切只动嘴皮子、而不去身体力行为伴侣考虑、着想，只顾自己的‘真爱’。我不希望你们被爱情冲昏头脑，我也不会愿意见到你们打着爱情的名义去伤害你们口口声声真爱的人。” “若你们蠢到不知道尊重自己的理想和人生追求、或是不尊重伴侣的理想和人生追求，那么老师我会很失望。”这么说着，萧云严厉地看向两名弟子，尤其是萝拉。 渐渐长成大姑娘的萝拉正是青春可人的时候，他可不愿意自己辛苦教成的弟子都还没好好发（努）光（力）发（赚）热（钱）呢就给猪拱了！ 艾萨克&萝拉：“……” 第215章 萝拉的理想 艾萨克就很淡定，写这出剧目时他已经被洗礼过了。 萝拉本来也很淡定——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只要不是生活在特定环境中被洗脑、被大环境影响, 对爱情有个屁的幻想——但在发现老师严厉地盯着她看后, 便淡定不能了。 “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一副很容易被骗的样子？”小萝拉一头黑线地。 “当然不是, 咱们的小萝拉多聪明多能干呢~”萧云拉长了音调, “我这不是先把预防工作做到位吗？看见那个一脸霸道总裁……呃，一脸精明的蠢王子没有，要是他顶着王子光环向你示爱，你会不会虚荣？会不会把虚荣心被满足当成恋爱心动？” “老师——！！”小萝拉跳起来，用力跺脚, “莫里斯王子只是第三顺位继承人，他必须赶在国王退位前寻找到有足够份量的正妃，不然大王子继位后他最多能混个无实权公爵，贵族议会都进不去, 怎么可能与我联姻！” “嗯~~不错, 把账算得很清楚，不愧是咱们聪明的萝拉。”萧云笑呵呵地伸出双手，“来来趁你还没长大让我多抱抱, 再大点儿老师就不能跟你这么亲密了。” 萝拉扑到萧云怀中撒娇…… 艾萨克一脸冷漠。 安抚一番萝拉，萧云继续跟俩弟子说正事。 “战球联赛的事情，艾萨克你就别插手了。”萧云正色道, “第一，这是克洛宁的蛋糕，你毕竟是外人, 插这一脚进去对你没有好处。第二，我不建议你被莫里斯王子太重视。” 艾萨克先是点头，听到最后惊诧地抬起头来。 “阿云，你觉得莫里斯不是好人？”萝拉好奇地。 萧云摇头：“跟他是不是好人没关系，而是正如萝拉你所说的，他是王室第三顺位继承人。身处高位，没有母族可依，现任克洛宁王若是退位，剥离王室光环的他便会被排斥在核心权力之外——这种无法在权力面前保持从容态度的人，不适合成为押注目标。” 顿了顿，萧云加重语气：“他的处境虽与几年前的卡莱尔类似，但卡莱尔即使不必奋力一搏，至少也能成为亲王。而克洛宁王国，可没有什么亲王之说——莫里斯就像是逆流而上的小舟，不进，则退。追随他为王前驱，代价太大！” 艾萨克皱眉沉思，萝拉则是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 萧云没有继续解释，让弟子慢慢思考。 中国古代夺嫡之战，处于核心权力区的大佬才有资格选择最弱势的皇子扶持。 小鱼小虾没有逼数地去抱这种弱势的皇子大腿，那都是炮灰的命——够资格玩权力游戏，偏偏又缺乏权力、没有条件在权力面前保持从容的人，往往赌性更大！ 那么这些位尊命贵的天之骄子都是拿什么去赌的呢？ 小鱼小虾的命呗！ 史书上只会记载某某皇子被圈禁，那么某某皇子的小弟们，都到哪儿去了？ 呵呵。 萧云跟这个王子没有接触、谈不上了解，但既然知道他的处境，那么这位王子外在的性格表现如何都不重要——环境改变人，比人改变环境简单多了。 艾萨克又不是消耗品，他是指望艾萨克打入克洛宁顶层圈子里弄到造船技术没错，可没打算把艾萨克坑死。 艾萨克想了好会儿才终于想通，额头上隐现汗珠，声音有些干巴巴地：“我明白了，老师。” 他确实是打着想办法攀上莫里斯王子的主意、让对方越重视自己越好——还有什么是比抱王子大腿能更快打入顶层圈子的呢？ 若非老师提醒，他真心是啥时候把自己玩死了都不知道…… 萧云微笑点头，不愧是被社会暴打过的艾萨克，醒水还是很快滴~ 换个没受过社会教育的，或许还会顶撞几句啥“我自己有数”、“放心吧”之类的屁话呢！ “咱们也不是说就要疏远莫里斯王子，只是要注意分寸，可以合作，但不能被绑到他的船上。”萧云继续道，“如果你俩无法确定这个距离要怎么把握，那么你们可以参考波普子爵的态度。他离莫里斯王子有多近，你们就把这个距离当成红线，不要跨过去。别看波普子爵一副老好人样子，他可比你俩绑起来还精……” 俩弟子乖巧点头。 下午的站球赛仍旧颇为轰动，一些在骑士领经营的商家都关门闭户地跑来看；到得比赛结束、雪狼族战士们离开战球场时，硬是被热情的“粉丝”们堵了一个多钟头。 直到当晚农机展销会开场前，到场的贵宾们仍在就下午时的比赛细节津津乐道。 展销会是在建设中的骑士领三区举行的，规划完毕但还没破土动工的大广场上，一排排农机整齐排列，数盏大灯将现场照得亮如白昼。 艾萨克亲自为贵宾们展现农机操作，爬进四轮拖拉机座舱、挂上一吨多重的三角梨，才跑了一个来回，眼睛发亮的克洛宁贵族们便涌上前去、以看待绝世美人般的饥渴眼神、深情地爱抚铁皮蒙的机身和熟铁浇铸的三角梨…… 再演示了一番播种机、收割机、收红薯（红果）机的操作后，艾萨克和波普子爵便彻底被热情的贵族们淹没…… 萧云很淡定地和萝拉站在一旁，笑呵呵地热闹。 “之前我还觉得农机定价会不会太贵，现在看倒是不用操心了。”萝拉也很开心，“不过阿云，说好了要优先供应波顿领的哦，不可以看到别人给钱多就把我忘记了。” “乖啦，当然是你最重要。”萧云笑道，“回头老师还会让人给你送塑料膜来搭大棚，你们这边冬天的雪没有草原上那么大，塑料大棚温室也能顶得住。” 草原上就不行了，塑料大棚绝壁给压塌……只能用来在初春和深秋未下雪时多争取出点儿种植期。 “阿云最棒了！”萝拉更加开心了。 “别忙着高兴，要付钱地。” “我知道的啦！” “不过——小萝拉，不是有了农机和塑料膜就能立马能将农业水平提上去的，你明白吧？”萧云转头看小萝拉。 小萝拉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我明白的，哈里斯他们给了我一份波顿领农民生存现状报告。农夫并不是像小贵族们说的那样又懒又蠢，他们每年的收成有六成要缴纳给本地贵族，每年至少要有一百天为当地贵族做白工，看不到人生改变的希望，光是活着就竭尽全力，又怎么能用心种植呢？” “嗯嗯，然后呢？”萧云满意点头。 “哈里斯说，他们蛇族到了草原上后，你们给他们房子组，给他们种子、教他们种植和堆肥，还会让他们留下七成的产出，用钱购买他们的余粮。”萝拉抬头看向萧云，很认真地道，“并不擅长种植的蛇族只学习了一年便能靠种植养活自己，还能生活得比以前更好。所以我想，‘希望’应该是最好的动力，能看见希望的人生，不会有太多人愿意继续懒惰。我是这么想的，对不对呢？阿云。” 萧云笑着摸了摸萝拉的小脑袋。 他不会蠢到去跟屁股坐在封建领主位置上的弟子去说什么解放人民，他只是让萝拉自己去观察、去思考，去琢磨如何能让领地发展得更好。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萝拉，你觉得你这个领主要如何做才能让你的子民得到希望呢？” 萝拉将视线转向正围着波普子爵争吵农机价格的“同行”们，沉默了会儿后，将声音压得很轻：“大贵族征税为三成，征税的权力下达到地方贵族后，他们会向农夫征收六成的税。哈里斯帮我杀……除去了波顿领四成的地方贵族，但在议会没有插手的情况下，波顿领并没有像我的管家操心的那样混乱起来。” 顿了顿，萝拉更加轻声、如同呢喃般地道：“所以我想，那些总是嚷嚷着没有他们我就治理不好波顿领的地方贵族，是没有必要存在的。” 这句话萝拉是用很轻柔的语气说出来的，但却……杀气十足！ 萧云有些惊诧地看向萝拉。 所谓地方贵族嘛……就和中国古代的乡贤士绅差不多。 这些人是封建统治社会末端权力，但谈不上自古以来……秦始皇一统天下前，末端权力为里长、亭长；一统中原后，国土面积变得极其庞大，受限于时代生产力、交通基建限制，皇权便只能放弃乡间，即所谓“皇权不下乡”。 但这个问题对这个世界的人类王国来说却不存在——克洛宁也就三个省的面积，波顿领也就两个地级市大小…… 这么点大的国土上搞土地权力分封制、弄出一层层的中小贵族，说白了就是懒政，王室、大贵族只要能收到税就好，管你底层屁民死活！ 反正这个世界的职业强者都是为出得起钱的人服务的，快饿死的农夫再多也翻不了天！ 老菲利普和马卡斯的死亡都太过突然，萝拉·菲利普并未接受过“正宗”的贵族统治者教育，倒是让她摆脱了这种常规贵族思维。 有些感慨地拍了拍萝拉的肩膀，萧云想了想，也轻声道：“若你想取消波顿领地方贵族，那么出现的权力空白你必须做好接手准备。” “我知道，你说过的嘛，权力厌恶真空。明规则放弃的区域，就必然有潜规则生根发芽。”萝拉还担心老师会认为她的想法偏激，见萧云没有指责她而是提醒她，当即笑了开来，“所以我不能心急，我要培养出可以替代这些地方贵族的人手、从权力源头消灭他们，对不对，阿云？” “不愧是我的小萝拉。”萧云不由得笑道，用力点头，“那老师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能创造出全新的、能让人看到希望的波顿领地了。” “嗯！”萝拉目光炯炯，再次将视线投向那些成年贵族。 这些贵族中不乏身份比她高、比她有体面的大人物，但将卡莱尔当做追逐、超越目标的萝拉，还真不怎么看得起这些家伙……年轻人岂有不心高气傲之理！ “我不会永远是只有说起来好听的克洛宁第一女伯爵，等着瞧吧。”小姑娘眼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芒，暗暗下定决心。 被老菲利普宠爱着长大、没被灌输过当个好妻子好母亲为家族联姻的萝拉，压根不觉得自己的理想有啥毛病…… 草原上，丘陵新区。 火炎部的粉条、酱料、罐头、生鲜猪肉兔肉等货物用拖车运到丘陵新区再打包装筐、由轮换过来送货的雪狼人驮到地下世界；虽然已是深夜，整个新区广场上仍然灯火通明、忙成一团。 深渊之镰·安其罗双手抱胸，冷漠地看着一群群灰矮人满头大汗地帮忙装货。 新区之主红叶笑呵呵地陪着这位大胸暗精灵抽查货物，从一人高的驮筐里拿出一瓶两斤装的橘子罐头：“看，安其罗，橘瓣是不是又大又漂亮？装得满满的呢！咱们的商品质量是绝对有保证的，绝对不会随便充数，做生意嘛，我们火炎部是绝对认真的！” “我没有要挑剔质量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尽快送达。”安其罗瞪着死鱼眼，“上次送那五百万斤粉条前后送了一个多月呢，这次——” “哎呀，那不是上回咱们头次送那么多的东西，不熟悉路况，才迷路了的嘛！”红叶面色不变，丁点儿看不到心虚。 “迷路……！！”安其罗暗暗运气，满头青筋式微笑：“好吧，算你们迷路。不过，红叶，我记得以前你们没有这么多灰矮人的吧？” “是呢，上半年草原上忽然出现好多灰矮人，我们也觉得奇怪。不过别人到我们这儿讨生活，总是要给人家口饭吃，对吧。”红叶一脸耿直。 “哦——忽然出现好几千个灰矮人？”安其罗额头上青筋更甚。 “对的哦！很奇怪呢，灰矮人不是都生活在地下世界的嘛！”红叶拍大腿感叹，又露出关心表情，“咦，说起来你们和矮人王国在打仗呢，是不是影响到后方了，灰矮人们觉得不安全，所以才跑上来？” 安其罗：“……” 再次暗暗运气，深渊之镰狂躁式微笑：“没有的事儿，矮人王国先锋军离地下城都还远着呢！再说了，这些灰矮人都住在大后方，跑个屁啊！” “噢……(⊙o⊙)……”红叶纯洁脸，“你是说这些灰矮人原本是你们的人？” “当然啊！！”安其罗吼出声。 红叶点点头，随手指了个帮忙搬货的灰矮人，更加纯洁地：“你叫一下他看看，看他答应不答应。” “是想打架吗你这个兽人混蛋！” “干嘛暴躁，是你说他们是你们的人嘛。” “地下世界生活的谁不是我们暗精灵的人？！” “你不要骗我，那些冒险者才不是你们的人呢，黑铁矮人也不是。” “……！！” 也不知道这个大胸暗精灵从哪抽出来一根细长棍子，棍声上“唰”地一声弹出来一把大镰刀，哐哐哐地跟红叶打了起来…… 红叶弹出爪爪、一边格挡一边嘴上还劝：“好啦好啦，你说他们是你们的人就是你们的人啦，但是他们现在吃的是我们的饭、领的是我们发的薪水嘛，都养了半年你才来，这个不算的啦~~” “你想是说我无理取闹吗？！明明是你们火炎部偷走了我们暗精灵的人手！” “没有的事儿，我们只是收留自己来到草原上的人好哇~” “就算如此他们也是我们的人！” “要这么说，灰矮人原本还是住在西大陆的呢。” “……！！” 帮忙搬东西的灰矮人们就当没看见没听见，默默忙活手头的事儿。 两百名雪狼人驮的货筐装好，这次轮换来送货的大水远远地喊：“我们要出发咯~！” 红叶便善意地劝：“大水他们要走勒，你不是说要全程跟着送货的嘛，或者不跟了？在我们这儿玩两天再回去？” 安其罗气喘吁吁地收手，一边把镰刀收起来一边朝着红叶吼道：“还想从地下世界偷人，没门！” 言罢气咻咻地转身、大步跟上雪狼族运输队…… “再来玩啊安其罗！”红叶笑呵呵地朝她挥手。 “少啰嗦！！”黑暗中传来安其罗气急败坏的吼声。 红叶神色不变，转过头招呼灰矮人们：“大家辛苦了，去洗个澡到食堂吃宵夜。别忘记吃完宵夜漱口再睡啊，牙齿坏了只能拔掉，很痛的哦！” 灰矮人们应声，成群结伴地往公共浴室走。 “那个暗精灵终于走了，吓死我了。”一名灰矮人擦了把汗，倒不是累出来的，纯粹是吓的。 “是啊，在这里看见暗精灵，过去在地下世界生活的记忆一下子冒出来了。”另一名灰矮人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反正我是死也不会回去的，死也要死在这里。” 一名老灰矮人转头朝俩个小伙子笑了笑，安抚地道：“没事的，咱们在这里干得好好的，回去做什么，红叶他们也不会让我们回去的。” “老贝克，红叶有跟你说过什么吗？”两名年轻灰矮人快走两步、跟老贝克并肩。 老贝克点头：“红叶说暗精灵迟早会发现我们不见了，也迟早会发现我们现在跟火炎部一块儿过。她让我们别担心，地下城的主粮现在都是从火炎部购买，只要他们不放人，暗精灵也不好乱来。” 旁边的灰矮人也靠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老贝克爷爷，这就是说我们永远不用回去地下世界了？” “当然，只要我们不愿意回去，谁也不能强迫我们。”老贝克自信满满地。 曾为矮人村长之一的老贝克，现在是丘陵新区两次优秀技工评选活动选出来的四级技工——用一台简易钳工车床能车出高精度零件、误差不超过0.1毫米（丝米级）这种。 至于微米级的话……呃，还是别想太多。 丘陵新区生产的拳头产品、拖拉机车头气动装置，重要的核心零件全靠包括老贝克在内的十几个四级技工手工车出。这批技术人才是丘陵新区最重要的宝贝，主动来帮忙搬货，雪狼人都不愿意让他碰重物……帮忙拿点轻省物件就算。 互相刷洗着洗了澡，到食堂里吃了宵夜、又到洗手台除漱口刷牙，在大伙儿的问候声中回到自己的房间，老贝克先检查了一遍和他同屋的孩子们睡得如何，挨个看过去、给踢被子的捣蛋鬼将毯子拉好，才回到自己的床位上。 往日只要倒下就能睡着的老贝克，今晚却有些失眠。 “虽然我也安慰那些年轻人们不要担心，但我果然还是受到影响的啊。” 躺了会儿，老贝克又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发了会儿呆，听了半天孩子们的鼾声，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老贝克露出安详微笑。 来到丘陵新区时，他干瘦得不到一百斤，手腕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好吃好喝半年下来，他的手腕已经变得和年轻人一样有力、强壮，加工零件时只要握住虎钳，就绝对不会发抖。 “红叶说没事，就肯定没事。”老贝克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又躺了下去。 不久后，这个老矮人也发出了鼾声。 老贝克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但在暗精灵出现的这一晚，睡着的老贝克又梦到了从前。 出现在他梦中的是刚来丘陵新区时的生活，而不是地下世界——地下世界的日子太过单调，单调得让人麻木。 极其寒冷的、草原上的冬天，老贝克和村子里的人被野蛮粗鲁的雪狼族抓住、捆着双手送到这儿。 最开始是茫然的，随即是仓惶、惊恐、惶惶不可终日。 那头邪恶的斑豹夏出现的时候，老贝克曾经数日在半夜里偷偷落泪，以为辛苦挣扎着保持到现在的村子将彻底毁在他手中。 还好有同族巴鲁，从凶残的雪狼族手下保护了他们…… 一直到冬季结束，老贝克和其他灰矮人们才慢慢品出不对——外表凶恶的雪狼族，对他们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 与地精配合着采矿、冶炼，日复一日地干足月后，笑起来仍然狰狞可怕的雪狼人给他们发了钱，还给他们之中表现优秀的人发放激励物资…… 老贝克第一次战战兢兢地提出希望给孩子们加餐，雪狼人爽快答应，次日便在新区里设置了福利部。除了美味丰富的食物，孩子们还获得了新衣服。 老贝克被评选为四级技工，丘陵新区开会时红叶便让他出席，他的建议也会被红叶听取采纳。 老贝克和其他灰矮人一样，渐渐地不再觉得雪狼人可怕，而是感觉他们无比亲切、可靠…… “哐——！哐哐——！！” “起床啦~~~~！” 老贝克揉着眼睛起身，将孩子们叫起、给最幼小的孩子穿上衣服，拉着一群小鬼头到洗手台处洗漱，再带去食堂吃早点。 “早啊贝克爷爷。”隔壁宿舍的小伙子们已经占了一桌子开吃，精神地跟老贝克打招呼，“诶，贝克爷爷，你今天心情很好呢？” “是啊，昨晚做了个好梦。”老贝克笑着点头，“小哈利，别把豆浆撒到桌子上。” 第216章 生活环境 丘陵新区的食堂移植了火炎部食堂成熟的管理方式, 十四岁以下灰矮人/地精免费用餐, 成年人付费。 以早餐为例, 老贝克带在身边照顾的灰矮人幼崽们领到的免费儿童营养早餐为：一个肉馅蒸饼（肉包子）、一碗清炒红薯叶（维生素最丰富）、一碗豆浆或羊奶、半碟子时令水果或泡菜萝卜。 这样一份幼童早餐基本能让孩子们吃饱, 吃不饱的话还可以去窗口处再领个蒸饼——通常情况下灰矮人、地精、猫族的幼崽用不着去领，雪狼族的幼崽才需要加量。 成年灰矮人标准用餐份量比地精多、吃的方面比地精开销略大，不过这不算什么问题……按照火炎部规定的薪资标准, 灰矮人能领三份标准工资（以人族领的薪水为标准, 一份五银币）、比地精多一份，怎么吃都够。 老贝克是四级技工，除标准工资外还有额外奖金、加班补贴等可领, 虽然还没混满一年，但每月的收入和成年雪狼族也差不了多少，在吃的方面便不会亏待自己——他面前摆着一碟三个小巧的油煎包子、一份羊肉粉, 还额外加了一份排骨、一份大肠加料进去。 坐在他旁边桌子的年轻人们吃的早餐就要简单点，或大碗的油汪汪的粉、或香喷喷的肉包/煎包、或食堂里刚出的兔肉刀削面, 再搭一碟子菜蔬、一碗豆浆或羊奶或蛋花汤, 呼噜呼噜地吃得不亦乐乎。 老贝克把自己买的排骨从羊肉粉里挑出来分给小哈利和其他的孩子，自己美滋滋地嗦起粉。 一名雪狼人端着装得满当当的餐盘路过, 走到老贝克的座位时停了下来，皱眉看过来：“老贝克，你怎么又没点蔬菜？” “呃……”老贝克动作一顿。 “你这么吃不行的, 每顿要吃不少于主食份量的蔬菜，不然不健康。”这名雪狼人把自己的餐盘暂时搁在旁边桌子上，拎起老贝克便往打菜窗口走。 这个动作可以说是相当地粗暴……但周围的灰矮人见怪不怪, 自顾自埋头大吃。 搁早几个月，灰矮人们会被这种给直接拎走的事儿吓得不轻，现在嘛……习惯了。雪狼人只是动作粗鲁、看起来凶，其实是真的很关心在意他们。 “强迫”老贝克点了一大盘蔬菜回来，这名雪狼人才端着自己的餐盘走开。 同桌的孩子们等雪狼人走远了，朝着老贝克直乐，小哈利道：“贝克爷爷，都说不行的啦，不吃蔬菜会被说的，结果还不是要吃。” “臭小子，白疼你了，把我的排骨还来！”老贝克眼睛一瞪。 “被我吃掉啦！等我能赚钱了再还你！”孩子们咯咯地笑。 嗯……虽然规定未满十四岁都能吃公家饭，但其实么别管哪族的幼崽过了十岁都要开始做力所能及的工作……当然，也是有薪水的。 老贝克倒也没有真和几个小鬼头较真的意思，一口蔬菜一口粉地把自己的份量吃完，领着孩子们去清洗餐具的地方把餐盘碗筷洗干净，分好类、整整齐齐放到箩筐里。 待食堂休息时，大厨们会把装着各类餐具的箩筐挑到锅炉室高温蒸汽消毒。虽然大伙儿也不明白洗干净的餐具为啥还会有“毒”，但既然食堂工作手册是这么规定的，大家便也照办。 老贝克去车间上班，七名灰矮人幼崽则分做两堆，十岁以下的由小哈利带着玩儿，十岁以上的由另一个较大的孩子带着去与其他大孩子汇合，或打扫新区卫生、或去地精的矿场帮忙分拣矿石（领半份薪水）。 小哈利左右手各牵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孩跟大孩子们告别，待他们走远，便颇为羡慕地叹气：“还要等两年才能去参加工作，时间过得真慢！” “哈利，我们今天去哪玩？”年纪最小的孩子脆生生地问。 “我想想——我们先去看故事书吧，等会儿再去帮食堂洗菜。”小哈利露出个小孩子特有的萌系坏笑，“虽然他们不要我们帮忙，但是我们只要去做了事情，他们就只能分零食给我们吃。” “好啊好啊！”两个四、五岁的灰矮人幼崽极其高兴，“那哈利先念故事给我们听(〃▽〃)~~” 灰矮人、地精和蛇族一样要上雪狼族的识字、算数课，只是太小的孩子显然比较困难……能看懂装订故事书的还是得大点儿的才行。 三个小鬼头啪嗒啪嗒跑到识字教室，其他村子的小孩子们也三俩成群地赶了过来。识字的便和小哈利一块儿念故事书，不识字的或在底下打打闹闹、或专心听讲。 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食堂准备午餐的时候，小哈利便将四十多个小鬼头都拉到了食堂。 “你们怎么又来了。”食堂大厨头痛地看着这一大帮没还他大腿高的小东西，也是拿这帮小鬼没办法，索性将手往洗菜的地方一指，“去，帮忙洗菜择菜，不要抛洒（浪费）。” “噢——”小鬼头们嘻嘻哈哈地跑向洗菜处。 食堂大厨摇摇头，转身去忙和面。 萧云强制规定菜蔬的量必须与主食（粉、面、肉类）相等或更多，洗菜这个并不累但费事的活儿就成了个麻烦事儿。小鬼头们来帮忙，虽然会分走大厨们的零食，却也算是给食堂省了点事。 大孩子们分拣完地精矿场的矿石、一个个灰扑扑地回来，便见小哈利等小伙伴集聚在食堂前广场上，呼噜噜地分食两大锅烤焦了的烤饼（锅盔）、煮散了的饺子，还有大厨额外送的一锅豆芽蛋花汤、一盆子麻辣味豆腐脑。 赚钱，火炎部是认真的。烹饪，雪狼族也是认真的。对烹饪质量自我要求极高的雪狼族大厨绝不会将失败品拿来出售，反正他们自己绝壁能消化掉……咳咳。 “你们又混食堂的东西吃了！”大孩子们眼睛一亮，坏笑着围上来。 “才没有，不许过来，不分你们！”小孩子们立马把自个儿的劳动所得团团围住。 “这么小气！不白吃你们的啦，拿摘到的野果和你们换。” “好嘛~” 老贝克干了一早上的活儿，午休时从车间出来，整个人便是一身的汗。 排队在洗手台前洗脸洗手，再去食堂吃饭。老贝克端了一盘子饺子、三个烤饼、一碟小青菜、一万豆腐脑回座位，发现小哈利正偷摸将儿童午餐的烤饼往衣服里藏。 “嗯？！”老贝克当即瞪过去。 “嘘——”几个孩子紧张地比手势，怕被雪狼族发现。 老贝克坐下，拿筷子夹着饺子沾豆腐脑的麻辣汤汁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你们想干什么呢。” “嘿嘿……”小哈利看左右没有雪狼人，压低声音，“下午想出去玩嘛……怕玩到一半肚子饿。” “不要跑远。”老贝克倒也没有反对，只是叮嘱道，“还有，不要靠近东北面的猫族农庄，去别的地方玩，知道了不？” “知道了。”小哈利乖巧地。 “中午也要吃饱。”老贝克拿自己的烤饼递了个给小哈利。 “哦，谢谢贝克爷爷。” 午休时间结束，老贝克回去工作，小哈利便带着一大帮小鬼头毫不犹豫地往东北方面跑…… 勇真部落的农场，正忙着收红薯的猫族们看见灰矮人的幼崽又跑来玩，便丢了几个箩筐给他们、让他们帮忙捡收红薯机翻出来的红薯。 这块地的红薯已经收得差不多，没多会大猫们换地方忙活，临走前分了整整两满筐红薯给小哈利等人，并帮他们生起火…… 一头大猫还指着某一方向道：“我们部落的红薯收完了，明天你们要还来，去那边的果部落。” “嗯嗯！”小哈利一边啃清甜的生红薯一边点头。 “生的红薯不要吃太多，烤熟了比较好吃。”大猫们挥手告别。 “好~~的~~！”小鬼们应声。 一帮小鬼头连生带熟干掉一半红薯，玩到食堂差不多要准备晚餐的时间，便用衣服兜起剩下的红薯往回跑。 送了一些给食堂大厨，又和大孩子们交换了点儿浆果；吃完晚餐，这帮小鬼头又从各间宿舍跑出来鬼鬼祟祟地汇合，当大孩子和成年人上夜课时，跑到外面烤红薯玩儿…… 二号猫族农庄的负责人夏，处理完红薯运输后来找红叶和巴鲁商量夏耕工作安排，主要是借几个灰矮人去维护农机运作。 见胖墩墩的灰矮人小崽子们嘻嘻哈哈地在新区里跑来跑去，夏笑着对巴鲁道：“你们灰矮人的幼崽长得可真胖，不像猫族的幼崽，长得圆点儿的没几个。” 巴鲁憨厚地笑。 在丘陵新区借好人，夏又马不停蹄赶往火炎部…… 肚子上挂了个包裹、身长四米五、体格矫健、肌肉线条流畅的斑豹撒开腿跑了一小时便抵达了火炎部——猫族中虎族以下最强的斑豹速度虽然没有猎豹快，却有着极强的耐力，别人要跑三小时的路，他一小时就能搞定。 喘着气进入部落内，保持豹形态的夏抽着鼻子嗅火炎部财务大管家雪花的气味，还没有找到人，便忽听一阵兴奋的“嗷呜”声传来…… 扭头看过去，便见一头细小的绿龙啪嗒啪嗒地从巷子中飞出，奋力拍打小翅膀、往广场另一头飞去。 杂乱的爪爪抓地声随之响起，巷子里又跟出来无数头吐着舌头的、雪白雪白的、胖墩墩的小狼，狂热地追着奥斯顿屁股后面跑。 “加油——！谁抓到奥斯顿、奶油蛋糕吃到饱！！” “混蛋雪花！臭雪花！！”给撵得仓皇逃窜的奥斯顿回头怒骂。 “少废话、翘班的人没有龙权！”最后走出巷子的雪花叉腰喝道。 夏：“……” “夏？你来看磷肥吗。”雪花看见夏，笑呵呵地走过来，毫不见外地……伸手撸猫头。 夏让她撸了两把才偏头避开：“嗯，过几天要用。”这也算是表示亲近的一种方式。 “来这边。” 雪花领着夏往部落外走。 磷肥生产线放在了火炎部原工业区、而没有放在丘陵新区，原因么是技术难度和维护问题……磷酸反应装置太复杂、现有的技术水平还没到能将加工线简化到傻瓜式的程度，需要肖恩先生充当编外安全顾问。 硫酸装置产生的蒸汽提供动能、传导到磷酸反应装置中促使工业用浓硫酸与磷矿矿粉产生作用，再通过硫酸蒸发、氨中和、获得尿素磷肥；硝酸分解，获得硝酸磷肥；盐酸萃取，获得磷酸二钙。 雪花抓起从成粒机出口排出来的颗粒状磷肥展示给恢复人身的夏看：“就是这个了，肖恩先生说现在技术不够，只能生产这三种，使用时要注意按情况施加。伊芙琳编写了一本小册子，回头你带本回去让农庄的人抓紧学习，肥料加多也会出问题的，能避免尽量避免。” 夏好奇地打量着车间内轰隆作响的庞大加工装置：“这东西也太大了吧，比拖拉机车头大好多，要是坏了是不是很难修？” “是啊，上次中间那个最大的反应装置出故障，肖恩先生他们折腾了半天才找到问题出在哪。”雪花已经看习惯了，没所谓地，“肖恩先生正想办法搞出更合适的材料、造出更不容易坏的反应装置。” 夏点点头，默默离车间窗口远了点点……猫族是不喜欢噪音的。 和雪花对了一遍二号农庄的农场田地数量、算出需要多少磷肥，再把肥料钱记到农庄账上——这些钱都是要还地，没有免费用的说法。 “蚯蚓土总从我们这儿拉太不方便，农庄里啥时候搞蚯蚓养殖场？” 谈完正事，雪花领夏去看火炎部新出的便民橡胶制品，路上好奇地问。 “今年还没法搞。”夏摇头，“十三家部落都比较独立、内部抱团现象严重，不能忙着捏合，会出问题……上次搞的农庄共有红薯叶大棚，几家为着谁多出力、谁偷懒差点吵起架来。还得让他们多处处、再培养下集体精神。” “你们猫族真麻烦！” “……” 因应部落对橡胶制品需求，战斗树养殖大棚扩大到了六十间。反正现在有猫族和蛇族帮忙种红薯，部落里也不需要每年冬天还得努力生产。 夏跟着雪花经过战斗树大棚区，便见一个奇葩生物正在走道中闲逛…… “阿白，遛弯呢！”雪花抬手招呼。 这个白白的，有头部躯干四肢和类似于雪精灵的五官，但体表没有细节、也就是没有皮肤褶皱、毛孔、关节的奇葩生物扭转头，朝雪花点点脑壳。 “不要跑太远了。”雪花随意招呼了一声，继续往里深入。 “这个就是阿白啊？”夏回头看了眼。这半年他基本都呆在二号农庄，对这个阿云所说的成精的战斗树了解不多。 “嗯。刚来的时候老想跑，得栓着。现在知道咱们没人害它了，才老实住下来。”雪花点头，“它很会养战斗树，阿云就让它负责战斗树种植园。不过它不会说话，不买衣服，也不需要吃东西，吸收水分晒晒太阳、给点好泥土当床就能过日子，赚了钱也不知道能干嘛。” 两人来到橡胶制品仓库，雪花从靠近仓库大门的麻袋里拿了一对鞋底出来递给夏。 “这个就是胶鞋底？”夏双手扳了下弹性十足的硬橡胶，意外地，“看上去不错，结实不？” “emmmmm……就，还行。”雪花勉强地，“咱们现在抽不出人来专门制鞋，得自个儿用钢针缝上鞋面，这点比较麻烦。但穿起来还可以，好走路。鞋底断裂的话还能送回来回炉重做，不会浪费。” 部落目前为止解决了衣食住的问题，行方面还颇为原始……大伙儿要么穿藤草鞋要么穿皮鞋（木鞋底），损坏率特高。 “先拿一批回去看看他们喜不喜欢吧。”夏想了想道，“来个五百双，要是都喜欢、还想要的话，我再来一趟。” 雪花掏出夹在隔壁下的账本刷刷把账记上，这便拎了俩麻袋鞋底出来交给夏……总价值不超过百金币的账目她有权自决，超过了才要拿去工作会议上讨论。 在部落里吃了顿饭，夏带着胶鞋底、磷肥样本和学习手册回返，雪花将他送走了又复核一次账本，将要拿到工作会议上汇报的条目列出来抄写归类。忙完了正事，才想起去看奥斯顿的情况。 嗅着小狼崽们的气味找了会儿，雪花在蘑菇房后面的空地处找到了那头翘班的老龙…… 这货被限制了御风能力，飞不高也飞不快，不知多久前就被小狼崽们逮住了；雪花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被某头小狼崽拿爪爪按在地上、了无生趣地趴着装死。 而小狼崽们呢，这些才将几个月大的蠢萌货完全忘记了雪花的承诺，抓住了奥斯顿也没想起去报功，互相厮打着玩得正嗨…… “救命啊，亲亲好雪花~~”看见找过来的雪花，委屈巴巴的老龙伸出小短手。 “该，叫你不干正事。”雪花又好气又好笑，挤进小狼崽堆中将奥斯顿提了出来。 “我今天真的没有翘班，只是出来休息下、透透气！” “哦，还特别跑到食堂透气？” “我是去找牛角地……” “拉倒，牛角忙着呢！” 波顿领地。 “混蛋！你们知道我是谁、我可是XX老爷！” “放开我！我要见领主、我要见菲利普领主！” “啊——！！” 一户男爵家的农场，如狼似虎的菲利普家族士兵冲进漂亮的大房子里将男爵一家拖了出来，无论男女老少皆捆住手脚往简陋的马车上丢。 四名菲利普家的家族骑士亲自带着人在男爵大屋中搜查，藏在书房密室中的珠宝、女主人卧房中的首饰、厨房中锁在柜子里的银质餐具等等皆一一找出来塞进箱子中，上锁贴封条。 另外两名家族骑士则与蛇族和猫族围在大屋外，虎视眈眈地盯着从被驱赶出来的仆从，仔细检查这些仆人的手，凡有细皮嫩肉的便当场拿下、也丢到送往矿石的马车里。 “鲁伯特！”一名负责抄家的家族骑士满脸红光地走出来，喜气洋洋的神色与边上哭天抢地的男爵家族呈现强烈反差，“你肯定想不到这个乡下贵族家里到底藏着多少金银财宝——光是刻着不同名字的金戒指就有十几枚！” 菲利普家的家族骑士中，鲁伯特地位仅次于陪伴在萝拉身边的艾尔罗。 同伴极其高兴，鲁伯特却没有什么好脸：“行了，有多少枚戒指意味着有多少个人家毁在这家人手上，有什么好高兴的。” 同伴脸色讪讪。 “后院再来点人、发现尸骨了！”有个士兵从大屋东侧跑出来招呼。 两队士兵连忙跑过去。 “我们也去看看。”鲁伯特招呼同伴，走了几步停下来，转头看向蛇族行者哈里斯，“哈里斯先生，这儿就麻烦你们了。” “好。”哈里斯点头。 待这些家族骑士们小跑离开，一直沉默着的黑豹小蕊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以前还以为阿云的故事太过夸张，没想到现实比故事更夸张。”小蕊脸色晦暗，“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们到底把同族当成什么了？！” 这户男爵家族，是异族外援们与菲利普家族军队在清扫波顿领人口贩卖行业中花了好几个月的精力四处奔波、调查，才终于查到的、隐藏得最深的一家。 之所以隐藏极深，是因为这户人家并没有将入手的肥羊转手售卖、或是开展皮肉行业——这家人根本没搞人口贩卖、也没涉足色情产业，而是借着波顿领贵族外迁风潮、诱骗袭击那些外迁的贵族！钱财侵吞，人，一个也没活着离开！ 几十年来，在这户男爵家的农场周围失踪的外迁贵族，难以计数！整家失踪者，难以计数！ 准备迁往瓦伦丁的这些受害小贵族一去不返，亲朋故旧也不是没有寻找过……但谁会知道，竟有人如此大胆、将猎食的目标放在贵族群体上？ 一名金猫抬手拍了拍小蕊的肩膀：“最后一家了，收拾完我们就回去吧。” 小蕊阴郁的神色稍稍缓解，点了点头。 猫族们的反感，蛇族战士们很能理解。事实上他们也已经看够了这些烂事，对蛇部那简单纯净的生活环境无比怀念。 感受到族人们的视线，哈里斯看过去，点头道：“我们也回家。” 第217章 半人马快递 波顿领的情况相当糟糕, 主要原因是这地方野蛮生长太多年——隔壁的瓦伦丁兴起后波顿领人口、经济流失严重，正经的伯爵领, 总人口加起来居然还比不上一些子爵领。 更糟的是波顿领有十几年处于群龙无首状态……哪家大贵族愿意穿新鞋踩狗SHI？是蹲王都不好玩呢，还是蹲自家庄园里美美地过点安逸日子不好？ 萝拉上任两年, 在有钱有人的情况下没有对当地敢于叫板、挑衅她的小贵族下狠手, 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确实本地已经没有多少贵族的关系…… 但萝拉仍然是想要经营好波顿领的, 菲利普家离开经营三十年的瓦伦丁、已自断原本根基, 若是连自个儿的伯爵领都发展不起来，那么即使她保有克洛宁第一女伯爵的名头, 菲利普家也注定玩儿完。 在明悟了顽疾不消则波顿领必亡的道理后, 萝拉这才能那么快下定决心……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想法，只是举棋不定罢了。 蹲在艾萨克骑士领的日子里, 萝拉没有一天轻忽过对波顿领的关注。当家族骑士鲁伯特的信件递上来时, 她知道, 到了她去面对正面战场的时候了。 “克利夫兰伯爵，艾德温家族？” 艾萨克读出鲁伯特写来的信中两个特意点出的名字, 面露惊讶之色：“就是这两家吗？” 萝拉轻轻点头：“马丁镇的镇长, 二十年来向艾德温家族供奉了数万金币, 确保他的镇长之位不失。塔尔城的城主太明显，而马丁镇的镇长总是容易被人们忽略……至少此前便被我忽略。” “克利夫兰家的庄园与波顿领交接，波顿领缺失伯爵领主这些年来，克利夫兰家的庄园不知不觉中侵吞了波顿领西南面大片良田。”说到这儿，萝拉声音里带上了杀气，“先是想办法将那附近的村庄整村掳掠, 或作为农奴圈走、或丢到矿山自生自灭。没有人看顾，那些良田自然抛荒。最后再圈走荒地，便顺理成章。” 艾萨克重重地啧了一声，这操作可真是……用阿云老师的说法，够骚！ “等等……这么说来，你岂不是很危险？”艾萨克猛然警醒，他还会不清楚萝拉对波顿领的整顿力度吗，萝拉将波顿领牢牢抓到手中，岂不等于砍了别人的财源？ 萝拉笑了笑：“别人到我的盘子里抢食吃，总没有身为主人的我退让的道理。” 艾萨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师来骑士领这些日子里，这个小学姐感觉越来越霸气侧漏的样子。 “嗯……我想你还是得多加小心些。”犹豫了下，艾萨克还是劝道，“哈里斯和猫族的施法者离开后，你身边的人就少了一些。” “我明白。菲利普家这一代，有野心者众，真有才能的却没有几个。”萝拉向后靠到椅背上，支起手肘托出下巴，神色微冷，“我打算送一批人到草原上游历学习，好歹见见外面的世面，回来后也好发挥作用，至少不要辱没了菲利普这个姓氏。” 艾萨克多花了几秒思索才理解萝拉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汗颜。 他本意为劝告萝拉多加小心戒备，而萝拉却考虑得比他还深一层：外部的敌人好防，内贼才是真正难防。倒不如将不稳定份子暂且送远点，内部抱紧成团，不给外贼下手时机。 能被老师看中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学姐弟俩谈了一番、敲定合作细节——萝拉的波顿领虽在隔壁瓦伦丁的光环压制下颇为狼狈，却也不是全无优点：地理上，若从陆路进西大陆，波顿领便是颇为合适的陆上交通枢纽。 西大陆最好的土地都在矮人王国手中，但西大陆却也不仅仅是仅有矮人族……与南大陆接壤的广袤森林中，也居住着不少森林部族。艾萨克肩负着为草原部落推广产品的任务，自然要将陆地商路尽可能开拓到够得着的地方。 另一边，萧云也正叮嘱半人马赛尔。 “这些克洛宁贵族购买的农机，就是咱们半人马快递的第一单业务。”骑士领第三区仓库，萧云拍了拍拆卸成零件状的农机商品，“运输，组装，后续维修，都是咱们半人马快递的业务内容。这些玩意儿反正皮实耐操得很，前三年使用不出大问题，就算咱们完成任务。” 半人马赛尔和他的族人们严肃点头。 半人马丑归丑、暴躁归暴躁，智力倒是没什么问题，雪狼族都能学会的拖拉机、农机简单维护维修他们也学得会。 这次出来，赛尔将族人中不是太老或太小、也没有缺胳膊断腿的族人都带出来了……呃，也就两百多点三百不到。没办法，给虎族祸祸了那么老些年，还能有这么一批有生力量保存下来就已经颇为不易。 “赛尔，你的算数学得最好，账目上你多用用心，经常检查不要出错，毕竟卖这东西咱们是几家分账，你们半人马占一股，波普子爵这个地头蛇也要占一股。想要合作关系维持得长久，账目上就越不能出错。” “我明白的，阿云。”赛尔神色郑重地。 在火炎部住这几年，赛尔也不是没有想过半人马的前途在哪……若他们人口多点，还能和猫族、蛇族一样跟着雪狼族慢慢种田发展；或者是像灰矮人和地精那样有特殊技能，也能混得不错。 可惜他们一没有生产技能点，二又人口凋零、全族老弱病残一块算上还凑不出五百人，雪狼族真像对待猫族蛇族那样给他们圈快地儿慢慢种田，那真心是时间越长，越被其他种族甩在后面——就凭他们这点子人口，想在原料提供这一块儿跟猫族、蛇族竞争，怎么可能！ 半人马也是有自尊心的，怎么可能甘心把自个儿玩成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 在火炎部接受教育越久，赛尔心里便越清楚：任何种族或者团体，都是需要被他人需要的，都必须成为某个领域内必不可缺的一环，这个种族和团体的未来才能得到保证。 萧云抬手拍拍赛尔的马身肩膀（人身肩膀太高够不着），笑道：“克洛宁国土面积也就两个省……也就草原西南边陲这块这么大，穿个来回不算太费力。当然，他们这儿没有草原上平坦，但人群聚居地也是尽量往平地走，没有往深山老林钻的道理。” “人族的马车过得去的地方，你们就过得去。你们过得去的地方，咱们的商品就过得去。咱们的商品能卖到哪，全看咱们这个半人马快递够不够给力。” “既然说是快递，那就不能太慢。从瓦伦丁到最远的克洛宁西南边境，来回一趟不能超过一个月，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赛尔及数名半人马战士齐声喝道。 “好！有魄力！那咱们现在就去见客户！”萧云一拍巴掌，领头就走。 半人马战士们整齐地转身、跟上…… 来骑士领快半个月，为避免吓到人，半人马们一直蹲在靠近港口的第三区仓库附近过日子，这次是首次公然亮相——才刚走出仓库区，便把在第三区打工的工人们吓得四处奔逃。 “怪物啊啊啊啊！！” “救命啊妈妈！” 铁锹铲子沙筐之类的工具丢了一地，工人们最慢的都撒腿跑到百米之外，原本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只剩下来不及阻止的监工…… 原艾萨克团里的冒险者·现工地监工抽着嘴角看过来：“……” 萧云&半人马们：“……” “嗯，没事，早前咱们雪狼族也差不多是这个待遇。”萧云神色镇定地对赛尔道。 赛尔：“……” 半人马的人身体毛浓密，女性还有胸，跟着火炎部过日子后，萧云自然不能让他们果奔，都给配套了与雪狼族同款、伊芙琳亲自打版的森林精灵款式太阳布套装，虽然马脸还是挺丑，但至少靠着衣装加了不少分…… 奈何人身+马身的外形还是太过惊悚…… 嘴上说着没事的萧云，默默领着半人马们绕了小路。 一路吓跑无数绕小路的无辜民众后，数名半人马战士终于艰难地来到一区的酒店…… 酒店门童、侍者们很给面子地没有惨叫，就是跑得极快，萧云手都还没抬起来，这帮家伙便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嗯……往好的地方想想，回头送货时那些山贼路匪都还没靠近呢就给吓跑，也能省不少事。” 萧云颇为乐观地对赛尔道。 赛尔&半人马战士们：“……” 进入酒店大堂，迎面走来一名雪狼族战士、一对贵族夫妇及他们的仆人护卫。 父权为主的地方就少不了酒局饭局，成为战球明星的雪狼族战士们也免不了被以各种手段各种渠道请去陪坐酒局饭局。 萧云很放心地让他们去，一点都不担心他们出事……雪狼人并不喜欢会麻痹神经的饮料，再说了，给小明星灌酒和给泰森、强森灌酒是两码事。 “阿云，赛尔！”这名陪了好几轮饭局酒局的雪狼族战士就丁点儿木有自己被萧云卖了的自觉，只觉得到处蹭吃很嗨皮，打招呼的时候精神头就很足。 赛尔回以微笑，便见那对贵族夫妇皆以不输给猫族战士的灵活身法秒速躲到雪狼族战士身后…… 进入内厅，素质颇好的、坐在客座里闲谈的贵族绅士、贵女们安静地向半人马战士们行注目礼，没有尖叫，没有逃窜，就是神色惊恐得像是看见老虎跑到他们卧室里遛弯一样。 穿过内厅进入酒店庭院，萧云沉默片刻，对赛尔道：“你说牛头人要是来人类王国做客，会不会连城门都进不去？” 赛尔&战士们：“……” 这么一想，半人马们感觉居然好了一点点……论丑半人马没输过，但要比凶残恐怖的话，貌似还是牛头人更胜一筹。 “半人马快递”的首笔业务对象中最重要的有两家，一是莫里斯王子，一是公爵之子。 最大的客户·莫里斯王子没有封地，砸下重金买的三十几套农机是打算带回王都做二道贩子……反正其他人也不敢跟他抢。 萧云领着赛尔来见大客户，等在自己下榻处的莫里斯王子骤然看见十几个丑得特别有特色的半人马，神色略微呆滞一瞬后……便极力镇定下来。除了眼神儿不往半人马们所在的位置飘，看上去就很淡定。 倒是陪坐的波普子爵脸色有点儿发白、面部肌肉有点儿僵硬——虽然萧云提前带他面见过赛尔，但这种违背人类审美的种族还是有点儿挑战子爵阁下的接受力底线。 三方会谈、将事前敲定的交接细节略提一番，在波普子爵的接受力到达极限前萧云乖觉地带着半人马战士们走人、继续下一家。 一帮体型又大、丑得又惊悚的异族消失，莫里斯王子面色潮红、两眼放光，居然对波普子爵道：“那些丑八怪卖不卖？” 波普子爵“噗”地一声、当场把喝下去定神的茶水喷了。 “王子殿下，这个真的不行……” 另一栋“小别墅”中，公爵之子神色镇定地坐到一半，告罪起身离席、将交接细节核定任务交给管家，然后便木有再回来…… 再下一家，一对来波顿领欣赏戏剧顺便采买了几套农机的伯爵夫妇，在赛尔低头进屋的下一个瞬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房间中。 好不容易做完客户拜会工作，回到第三区僻静无人的仓库区，赛尔一脸怀疑人生地：“阿云，我们真的能在克洛宁发展起来吗……？” “当然。咱们见了这么多家，虽然主人家大半逃跑了没会面，但也没有哪家提出中止运送合同的嘛！”萧云依然是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振振有词地，“这说明什么？说明客户对咱们半人马快递的业务能力非常有信心、相信咱们能将他们的贵重物品送达到家门口，这就足够了嘛！” “咱们是跟他们做生意，靠的是啥，是业务能力~！靠实力吃饭，有没有颜值并不要紧！” “咱们半人马的战士往客户面前一站，这业务能力简直就是刻在脸上的纹身，这不就很妥~！” “只受客户欢迎却没有半点儿鸡毛能力，那叫啥，那叫小白脸！咱是什么人，能去吃那碗软饭？” “所以说，颜值并不重要~！” 赛尔瞪起死鱼眼：“……” 所以你也觉得我们颜值负分是吗…… 两天后。 哈里斯、小蕊等人回到骑士领，发现骑士领第一区正门处特别空旷，完全看不到往日如潮的人流。 “出事了？”蛇族&猫族众人心中一紧，连忙加快脚步…… 第一区正门处、进入大街的地方有一片提供给附近农夫乡民的菜场，正是每日清晨、菜场生意最好的时候，今天却看不见菜贩也没有购买新鲜菜蔬的商户工人，只有一列车队在装货。 “赛尔！”小蕊招呼一声，小跑上前，“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这是在装啥？”左右打量，“今天怎么没有人，只有你们？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呢。” 刚露出惊喜表情的赛尔痛苦捂胸口，好一招友军之击。 “……我们和阿云一块来的，帮忙送货。”顿了顿，赛尔沉痛地，“因为我们在这装车，所以没有其他人。” “诶？为啥？”小蕊纯洁地眨巴着圆眼睛。 赛尔木有解释，哈里斯&蛇族们呆呆地看着这头蠢黑豹。 “这么说你们要留在这儿，不回草原了？”又一头花豹遗憾地，“我们才来你们就要走啊，那你们啥时候才回草原？” “不是不回，阿云说我们在这儿负责送货，咱们的商品会更好卖。不太忙的时候我们也会轮换回去。”赛尔就很感激猫族不拿特殊眼光看他们，以前在火炎部时没觉得，出来了才晓得人情冷暖…… “也好，你们半人马送货倒是挺合适的。”小蕊笑呵呵地抬手拍拍赛尔强健的马身，“要走远路的话得钉钢蹄吧，换了蹄片没有？” “换了，丘陵新区刚出的最好的合金钢蹄。”赛尔抬起前蹄让小蕊看他蹄上钉的蹄片，“我们带了备用的出来，磨平了自己也能换。阿云给我们考虑得很充分，放心吧。” 猫族们有些舍不得就此与半人马分开，主动留下来帮忙装车；蛇族看这情况也不好自己走人，也跟着帮忙。 “哈里斯，小蕊，你们回来了？”萧云过来看装车情况，便见一帮大猫长蛇跟半人马混做一团。 “阿云！”小蕊把货箱一放、开心地朝萧云扑来。 跟屁虫·艾萨克两眼发出精光、瞬间专注度提升100%。 萧云笑呵呵地伸出双臂，抱住这个长得像小帅哥的黑皮妞。 艾萨克神色瞬间严肃度100%，背后仿佛冒出阴云…… “在波顿领玩得怎么样？”萧云一点没发现弟子的阴郁，一巴掌呼开也准备扑过来的花豹。 对于雄性生物，不管哪个种族，萧云向来都很公平…… 艾萨克瞬间神色复杂。 “玩……！！”猫族们情绪瞬间激动度100%。 “才不是去玩的呢！”小蕊激动地。 “就是啊，一点都不好玩！”花豹高声道。 萧云奇怪地看向哈里斯：“怎么回事，哈里斯，鲁伯特没招待好你们？” “招待……！！”蛇族们脸皮也开始抽搐。 “怎么说呢……”哈里斯一脸的一言难尽，“这半年来，感觉大家都把一辈子能看到的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集中起来经历了一遍的样子……” “哦——”萧云看了看苦大仇深的猫族，又看了眼同样苦大仇深的蛇族，呵呵一笑，强行给大伙儿灌馊味鸡汤，“看来大家这趟都学到了很多东西，这是好事。真正的勇士，不就是敢于面对鲜血淋漓的人生，还能振作起来、对明天满怀希望嘛~” 半人马&猫族&蛇族：“……” 这话听得心里好复杂…… 萧云抬手拍拍哈里斯的肩膀，笑眯眯地：“辛苦你们了，好好休息两天咱们一块儿回家。路上大家再辛苦点，把所见所闻写成日记格式作文，为咱们的社会课教材充充量。” 前半截哈里斯听得还很放松，后半截，哈里斯的脸色就变了…… “不会我们也要写吧？”小蕊紧张地。 萧云偏头看向她，微笑，一字一句地：“每个人都写。难得有机会深入接触人族社会，当然要把这种宝贵经验和大家分享，咱们可不能自私哦。” 小蕊瞬间失意体前屈，其他的猫族、蛇族们也露出了气愤又不能说的表情……哪里难得、难得宝贵！让给别人可不可以！！ 格雷戈长老很想问自己能不能例外，但想了想雪狼族一直以来的风格，闭紧了嘴巴。 “嗯，差点忘了。”萧云看向一副看热闹态度的半人马们，“你们送货路上别忘记保持学习精神，尤其是日记，每天起码写两百字。” 半人马们：“？！”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为什么还要伤害我们！！ 萧云就很淡定，完全无视大伙儿抗拒的神色…… 管你蛇族猫族还是半人马，学习咱们的知识、使用咱们的文字、在咱们的知识体系里付出过也收获过（没付出光收获容易出白眼狼，不管哪方面都是），过个百年两百年，只要雪狼族自家没把自家玩残，你们就依然是咱们的自己人……咳咳。 半人马战士们带上同一条路线上能送达的货物、精确到乡村的地图（吟游诗人协会提供）、一路上的干粮调料等消耗品（得做好半路上难以补给的准备）、特制简易式帐篷，披上专门为他们量身定做的轻型护甲、背好长弓箭袋，打出快递商标旗，出发前往目的地。 长长的车队消失在道路尽头，关门闭户的商家从窗子、门缝里看不见这帮人马怪物的身影，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店门…… 约半小时后，推迟了两小时的菜场早市便热闹起来…… 猫族们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幕、暂时领会不到半人马一族心里有多苦，给半人马帮忙装好车后，他们万分震惊地发现了为啥雪狼族没有来帮忙——随便遇到一个雪狼族战士，都起码被几十个人类包围着、寸步难行！ 尤其是路过大剧院广场时，起码被百多人层层包围住的小花，远远地看见他们后艰难地挥手打了声招呼、便被激动的人群淹没…… 蛇族&猫族们：“……？？” 明明大家都是兽人族，你们却悄悄偷跑、刷了人族声望？！ “也不是所有人都受欢迎的啦，你们看我这么走来走去有人给我过眼神没有？”萧云双手一摊，“青草也一样，走在街上别人盯着她看，发现不是战球明星选手就没人理她，比我还丢人。” 第218章 巫妖王的后裔 师徒俩仍然蹲在广场东南侧、农夫农妇们蹲零工的地方。 但与往日的云淡风轻不同……这对师徒这会子比赛似的双目发红, 眼下青黑，默默盯着被大批民众围着脱不开身的小花发呆。 “老师, 雪狼人要走了呀。”少年人喃喃地道。 中年男人不吭声。 “老师，他们真的要走了啊~！打战球的都上街和民众告别预约明年了！”少年人提高声音。 中年男人嫌弃地看了弟子一眼, 挪着小碎步跟丫拉开距离。 少年人：“……” 抹了把脸, 少年人忍着蛋痛：“他们回了草原, 我们再想找他们就不容易了哦？还是老师你特别喜欢蹲在骑士领打零工，蹲个几年再考虑其他？” 中年男人还是没搭理弟子，拍拍屁股起身，走出人堆。 “诶等等我！老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就不能跟我说吗？”少年人连忙追上。 “离我远点，你的愚蠢吵到我了。”中年男人呵斥。 “……老师！” 萧云领着辛苦打工小半年的蛇族&猫族众人回到骑士府安顿, 又抓紧最后的时间跑酒店里教育俩弟子、主要是教育萝拉——小姑娘性格渐渐成型、且有一定的偏激迹象, 萧云得把她往回拉拔拉拔。 倒不是说萧云不喜欢头铁娃, 而是这个世界上真没有多少人有资格头（任）铁（性）……适当的圆滑妥协是绝对有必要的，不管哪个世界、哪种身份皆是如此。 逮住萝拉念叨到小姑娘头昏眼花、萎靡不振，萧云这才回返骑士府过夜。 午夜时的骑士领比起白天安静了许多，耳边能听到的除了风声便是虫鸣。 萧云在艾萨克、骑士兄弟的陪同下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大海方向。 从骑士领看不见大海, 能闻到的海腥味也是来自某户商铺仓库存放的海货。 “老师？”艾萨克奇怪地上前一步, 与萧云并肩。 “……没什么。”萧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他忽然想起地球上的亲朋，尤其是他那个特别有性格的老姐。 萧云穿越前, 老姐挂在嘴上的梦想就是有钱了要去三亚度假，去享受阳光、沙滩，和能肆无忌惮地咸鱼的美好生活……不过萧云知道老姐只是说说而已。 萧家姐弟都宅，萧云好歹还会跑省内景点玩玩、逛下漫展听下演唱会、出个差啥的，老姐基本上不出行政市范围范围，每年春季时约她去欣赏当天来回的十里杜鹃都像是要了她的命一样。 “我也是个被生活所迫、东奔西跑的男人了啊！”萧云内心感叹…… 为了部落，又是满草原的跑、又是跑瓦伦丁、又是跑圣布里奇、又是跑地下世界，我容易嘛我~！ 要能不出家门，萧云是绝壁不会愿意出门的人。 但真到不得不出门的时候吧，萧云也不会矫情到要死要活……没那个任性权力的时候就别任性，成熟的社会人该有点逼数。 艾萨克奇怪地看着忽然低落了下、又迅速恢复常态的老师，就很不解……反正他是想破头也猜不到老师是捏着鼻子强行忍了、才肯坐船出门来瓦伦丁的。 四个弟子中，也就卡莱尔隐约知道萧云有这毛病…… 一行人走到骑士府附近，骑士兄弟先行告别，艾萨克举着火把上前开门；才将把门拉开，便见一团白光从门内冲出、狠狠撞到艾萨克身上。 “唔噗！”艾萨克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像后撞飞。 “哦哟！”萧云面色微变，迅速让开，一脸庆幸地看着艾萨克被撞飞出去好几米、撞倒堆在空地上的木桶、乒乒乓乓倒成一团。 “阿云~~”甩着舌头扑出来的如花压根没有撞到人的愧疚感，热情万分将萧云扑倒在地，大舌头拼命朝萧云脸上舔。 “卧槽如花停停停、停下！”萧云倒是没摔着，就是给糊了一脸口水，脸瞬间绿了。 “呜呜……” 如花退后一步，屁股后坐，大脑壳垂下，委屈的小眼神不住偷看萧云。 “卖萌没有用！特意等我也没有用！看看你都野成什么样子了，再放你在外面浪几年还能救？”萧云没好气地爬起来，“艾萨克对你多好多照顾，你看你把人家撞成什么样子？” 如花连忙跑向艾萨克，甩着舌头去舔人脸…… 艾萨克是一点脾气没有，但也不会帮如花说话，揉着屁股蛋疼地：“求我没有用啊如花，青草阿云不答应，谁敢把你留下来……嘶，疼死我了~” 卖力献殷勤的如花动作一僵，转头看萧云，小眼神儿无比幽怨委屈…… 萧云没理她，朝艾萨克一瞪眼：“该，才带半年，瞧你给她惯出多少臭毛病。” “……”艾萨克也幽怨了。 萧云拍拍屁股上的灰，气哼哼收回视线便要进屋。 才将转过头，萧云又猛地把脸转回来，一脸惊骇地看向艾萨克后方。 “？！” 艾萨克脑中瞬间涌出N个火炎部特色睡前鬼故事，立即飞身前扑、捡起掉落在地的火把，潇洒地打了个滚起身，将火把伸向后方。 什么也木有。 艾萨克有些疑惑，但他也知道老师不是会乱开玩笑吓唬人的人，缓缓退到如花身前挡着。 萧云皱眉走下台阶，左右张望，夜晚对雪狼人的视力没有影响，不稳定的火光才有影响，他仿佛看见一闪即逝的人影，但时间太短、并不清晰；抽了抽鼻子，萧云不太确定地：“如花，你有没有闻到生人味道？” 如花抬起脑壳、四面八方闻了一圈，无辜地看向萧云。 “你也没闻到？”萧云疑惑地又东张西望一番，“算了，可能是我眼花了。” 艾萨克点头，抓住如花的脖颈毛先将如花推进门内，又等萧云跟进去，这才走上台阶，倒退进门。 “吱呀”一声，厚重的骑士府大门合拢，火光消失，屋外的空地又被黑暗淹没。 约数分钟后，艾萨克撞倒的那一堆空桶，有一个忽然轻轻滚动。 “嗷呜——！！” 大门旁边的窗子猛然被掀开，如花敏捷地跳出来、扑到滚动的木桶上方。 原本什么也没有的木桶周围出现奇诡的空间波纹，一名少年人狼狈地被如花扑倒，发出“嗷”地一声惨叫…… “吱呀”声再起，大门推开，萧云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艾萨克紧随其后。 被扑倒的少年：“……” 一半身体还压在倒塌木桶下的中年男人：“……” 萧云盯着这俩看了数秒，转头问艾萨克：“这谁？” 艾萨克摸脑壳：“没见过。” 狼狈现身的师徒俩：“……” 萧云继续盯着这俩陌生人，眉头微皱。 他也算接触过不少各族强者，基本上来说，漫画里虚构的啥手脚纤细力大无穷，不存在的——绿龙父子变成人身战斗力都要大大下降，比雪精灵和暗精灵略显纤细的森林精灵，个体战力就是要比雪精灵和暗精灵差点。 而森林精灵战士的手脚也只是看上去纤细，脱了衣服一样精实有肉。 一把年纪的传奇行者普利莫，体格壮得和青壮年男性没区别。 哪怕是艾萨克的好基友亚力，也只是看上去瘦……人家的脖子、手腕这些能看见的地方比普通男人粗多了。 而这两个似乎有着行者系隐秘本事的陌生男人，讲真，萧云怎么看都不像是练过的——那个中年男人被倒塌的木桶压得七荤八素的样子骗不了人。 犹豫了下，萧云试探地：“你俩……施法者？” 除了行者系，也只有施法者有本事将行踪隐匿得连雪狼人都发现不了。 少年人正准备出声，萧云又不确定地：“施法者来暗杀？认真的？” 施法者的攻击技能决定了他们不阔能像行者系那样悄咪咪地阴人，丢个小火球动静都老大了。 少年人：“……” 这货极其悲愤地看向老师，要怎么解释你嗦啊！！ 中年男人一脸冷漠。 冷漠地与萧云对视了数秒后，这人抽了抽嘴角，哑着嗓子道：“不是。” “嗯哼？”萧云一扬眉，耐心等解释。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救命，我的腿好像被罗宾斯骑士压断了。” 萧云：“……” 艾萨克：“？？” ……稍待片刻。 骑士府大屋，客厅中。 被喊起来的爱德华用手检查了下中年男人的右腿，拿毛巾擦了擦手：“没有太大问题，只是骨折了，涂点儿治愈药水、几天就能好。”站起身，纳罕地看向艾萨克，“这谁？” “我怎么知道啊！”艾萨克莫名其妙。 “给他拿药。”萧云冲艾萨克歪嘴，搬了把椅子坐到被羽虎视眈眈地盯着的师徒俩面前，微笑，“两位既然不是来暗杀艾萨克或者我的，那么请问深更半夜跟在我们后面是有什么事儿呢？” 少年人嘴巴动了动，忍住了，扭脸看老师。 中年男人依然面无表情，但从眼皮眨动频率来看内心并不平静…… 萧云想了想，从艾萨克手中接过治愈药水递给少年人，用眼神示意艾萨克和爱德华把如花带出去。 对于疑似危险分子有这等耐心，原因么不外乎是这俩的施法者身份——从“民工”打扮和较为粗大的手脚来看，还是混得不那么潇洒的施法者。 简而言之就是……落了萧云的眼还想走？！ 房间内只剩下师徒俩、萧云和羽，萧云便冲中年男子露出个你知我知的微笑。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不用说聊斋，有啥话现在不说以后可就没必要说了。 中年男人面皮抽了抽，讲真，要不是亲身面对，他真的很难相信这么个怎么看都至多二十多岁的年轻兽人族，能养出这种没几十年历练绝壁修炼不出的老狐狸气质。 “深夜来访，万分冒昧。”中年男子定定神，抬手按在胸前微微躬身、就着略微别扭的坐姿行了个法师礼，“吾名为亚尔曼·J，这是我的弟子亚当·J。我们师徒对贤者阿云仰慕已久，特来拜访。” “J？”萧云一愣。 这个世界的姓氏是不能乱用的，没有说看哪个名人了不起就把别人的名字借来用的道理；没混出头还罢，若小有名气，就会被人追究。 萧云对施法者体系了解最多的……不必说，必然是将草原选为埋骨之地的那一位。听这位报出“J”这个姓氏，萧云几乎是瞬间联想到了那一位身上。 “哪个‘J’，梅尔维尔·J·班克罗夫特的‘J’？” 自称亚尔曼·J的中年男人面色不变：“正是。” 萧云的神色立即微妙起来…… 巫妖王陨落、或者说自我封闭沉睡后，他的弟子们并没有跟着一块儿寻死。 这群弟子继承了“J”这个中间名和巫妖王的理想，被称为“天谴者”、被人族王国各国王室通缉，不得不化整为零、隐姓埋名——这是肖恩先生介绍过的。 五百年来，布龙菲尔德大陆不少势力直接间接地援助、庇佑过天谴者……比如矮人王国，比如吟游诗人协会（精灵族）、施法者协会。 随手恶心下人族王室啥地，无伤大雅~ 天谴者也会偶尔出世、刷一下存在感，为人族各国王室找点儿麻烦——也就仅限于找点麻烦的程度了。 “原来如此。”萧云点点头，微微一笑，“我们雪狼族虽然有两百年的时间不问世事，但也知道本大陆的规矩。巫妖王的嫡系后裔找上门，我们是应该有所表示，若有所需要，还请直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们必不推脱。” 师徒俩：“……” 我们不是上门求援助的喂！ 亚尔曼·J不得不解释：“我们师徒并非为求援而来。” “哦——”萧云想了想，装出恍然神色，“那么你们是为了我的弟子罗宾斯骑士而来？”语气转为严肃，“虽然我是兽人族，但我也能理解J的后裔五百年来秉承的理念。只是我并不希望我的弟子卷入人族内斗，还请两位理解……我们雪狼族是爱好和平的种族，不希望我们身边的人因战争而流血。” 亚尔曼的嘴角疯狂抽搐——你给我等等！ 爱好和平这话谁都有资格说，你木有！！ “我想，我们双方之间应该更坦诚一些，贤者阿云。”亚尔曼忍住强烈的蛋疼感、露出自信微笑，“首先，我们师徒乃是因您而来。其次，这几年来不动声色为矮人王与暗精灵之争添柴助势的人到底是谁，我想我们双方心知肚明。” 萧云双目放出精光……这货是正版！不是假冒！ 他自个儿多手段多猥琐自个儿最清楚，肚子里没货的人想看穿他的伎俩，不阔能~！ 萧云看这个送上门的老哥眼神儿就很愉悦，假货他都没打算放走（好歹是施法者），真货就更不可能放人了。 当然，亚尔曼的话萧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大大方方地拍大腿：“这还用说，兽皇嘛！” 理直气壮100分！ 亚尔曼一噎。 “恕我冒昧，您的弟子卡莱尔于南部行事，可不算太和平。”亚尔曼笑道。 反应快不算啥，调整情绪很快、还能笑得出来才见功夫。 萧云比他笑得更亲切：“这个误会可就大了，卡莱尔是为了求得和平才斗争的，斗争的目的是为了求和平，跟‘J’的风格可不一样。” 别说亚尔曼，少年人亚当都听出了萧云的话不太客气，愕然地向他看来。 亚尔曼神色不变：“贤者阿云似乎有不同见解？愿闻其详。” “见解谈不上，我们雪狼族能理解‘J’的理念，只是不太认同罢了。”萧云淡然地，“巫妖王的陨落让人惋惜，他的后裔坚持追求他的理念，本该让人欣慰……但，足足五百年过去，时移世易，沧海桑田，这源自巫妖王的理想居然毫无长进，这实在让人遗憾。” 少年人亚当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被亚尔曼伸手拉住。 萧云将手一摊：“别的不必说，坚持五百年的你们，可否做出哪怕是一丁点儿上得了台面的成绩？掺和王室变革、徒劳地向不可能接受你们思想的人传播理念、失望后又缩回去蹲着。巫妖王好歹灭了人族帝国，你们做出过什么？” “可别跟我说什么弟子没有老师优秀是正常的事，所有的智慧种族都拿这种话来骗自己、故步自封的话，那现在咱们还茹毛饮血着呢。” 少年人亚当神色骤变，亚尔曼原本自若的神情也开始僵硬。 萧云淡定喝茶，给他们时间慢慢体会…… 所谓的“J”、天谴者，说白了就是延续巫妖王反抗精神的人族革命者。 为拯救受征民夫而悍然与旧人族帝国作对、并导致旧帝国覆灭的巫妖王，不，黑魔法师梅尔维尔·J·班克罗夫特，是一位真正怜悯底层穷苦人族平民的伟大魔法师。即使被人族各国王室联合抹黑，但只要是强到一定程度、有资格了解真正历史文献的人族施法者，都必然以他为荣。 巫妖王的失败，一半源自于这个魔法世界的封建统治力量、反动势力太过强大；一半源自于异族联手、扼杀他这个人族半神。 他的后人延续他的精神、吸取他的失败教训，试图走上层变革路线来改变人族社会……这个方针不能说是错的，毕竟中国古代变革者中，商鞅、王安石、张居正、谭嗣同等变革者，无论成功或失败，至少他们的做法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是最优选择、这些人物也都是值得后人去悼念尊敬的。 萧云诟病的地方也在这儿，这帮J的后裔，别说摸到商鞅、王安石等人的高度，水花都没搞个出来…… 你特嘛哪怕找个类似萝拉这种穷逼伯爵领主来栽培影响呢？！ 志向高远、眼光长远，一迈步就跌倒，玩儿蛋呢！！ 亚尔曼师徒沉默了许久，从他俩的神色上看，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自家的问题在哪儿……只是受限于时代限制、思维困境，他们打不破那个无形的“壳”。 萧云等了差不多五分钟，见这俩脑门上汗珠越来越多，却无法开口，晓得这也差不多是这俩本土人族革命者的极限了，便笑着出声、为这师徒俩挽尊： “我为我的冒昧言论道歉，作为兽人族的我并不十分了解人族，之前的话请当做我的一家之言。亚尔曼先生特意星夜前来拜访，想必是有重要的事儿要说，还请言明。” 亚尔曼·J嘴唇动了下，苦笑着摇摇头：“应当致歉的应该是我才对，阿云先生。实不相瞒，我与我的弟子在罗宾斯骑士处停留已久，之所以如今才上门叨扰，全因我盲目自大之故……”手撑着沙发坐正，再次向萧云微微躬身，“在您这样的智者之前，我的自大实在太过惹人发笑。” 站在旁边的羽惊诧地看了看亚尔曼，又看了看萧云，发生了啥？咋这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打交道的人族忽然就低头了？！ “这么说就过于自谦了，亚尔曼先生。”萧云和蔼地，“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谁能保证自己做事绝无疏漏呢？亚尔曼先生想必是有什么可以教我，若不计较我之前冒失，还请道来。” 人，萧云肯定是要留下来的，也是要用的，但用之前得摸个底…… 亚尔曼自嘲一笑：“我本想以罗宾斯骑士的危险处境为敲门砖、吸引您的注意，但在波普城主蛊惑莫里斯王子筹钱买下大批农机后，我便发现纯粹自作多情，您让您的弟子来到瓦伦丁，自然不会坐视他身处险地。” 萧云摸着下巴点头，就还行，这家伙的智商有肖恩先生这个水平。 顿了顿，亚尔曼又道：“至于与贵部族相邻的森林精灵……既然连精灵将军都能为您的弟子站台，想来您是有办法应付他们的。” 萧云摸下巴的动作一顿，双目精光如电，脸上笑容更甚。 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个天谴者老哥还是有斤两地！ “亚尔曼先生果然目光如炬，洞察世事。”萧云笑容可掬地，“那么也请让我冒昧地提个问题……你们‘J’的后裔，能为传承巫妖王的理想做到什么程度呢？” 亚尔曼当即挺起胸膛，掷地有声地：“生死无悔。”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云摆手，“奉献生命这种事做起来太容易，死本来就比活着简单。我想问的是——你们是否愿意为了你们传承的理念，舍弃道德、偏见、荣誉、人格尊严等所有可以舍弃的一切，只为达成目的？” 亚尔曼张口结舌，边上的少年人亚当呆若木鸡。 不是，就……这个话是不是哪里不对？！ “我们雪狼族没有你们J那么伟大的理念必须要传承下去，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所有的族人能尽可能过得好一点、能不必饱受他族威胁、践踏而已。我得承认，光是为了这么简单的目的，我们就已经竭尽全力。” 顿了顿，萧云收敛笑容，严肃地、一字一句地： “巫妖王想要拯救的是无数的人族平民，让人族平民不必内外皆受压迫——我们双方面临着的敌人有半数重合，我想这是你们得知我的存在后找上我的主因——承载着他的理念的你们，有没有这样的觉悟呢？” 第219章 云式灵魂拷问 萧云的话比亚尔曼那简洁的四字更掷地有声、更具重量, 他的话音落下后，两名“J”的后裔久久难以回神，像是中了石化魔法那样呆呆地看着他。 萧云也不急于催促，拿起杯子悠然喝水, 给他们点儿反应时间。 雪狼族崛起之路上必然会面对众多敌人，原因么很简单……和生产力是否落后、魔法科技树是否点歪关系不大, 地球上的五大流氓能容许第六大冒头不？ 当初的雪狼族是与虎族、猫族抱成一家又有个虎族半神存在, 自家说出去的话是有份量的, 自己的拳头是有力的, 和平也才能属于他们。 而如今, 虎族独走、猫族一盘散沙, 雪狼族想要挺直腰杆子，起码不要随便让人当成盘中菜, 那就必须获得新伙伴——新中国努力地去团结第三世界国家, 雪狼族努力地去团结一盘散沙的猫族、弱势的蛇族地精半人马灰矮人、头上压着大山的圣布里奇、被瓦伦丁吸干血液的波顿领……说到底都是一回事，都是在坚决地执行太祖老爷子的斗争策略：把自己的人变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变得少少的。 关起门过日子、闭关锁国这种办法已经被满清政府和日本幕府证实了不可行, 蹲在家里练成十里坡剑神再提剑出山啥的, 只适用于里的意淫…… 同样，“J”的后裔想要自己的理念被认同、想要践行理念对人族社会实施改造, 面对的敌人不会比雪狼族少——丫们能得到异族援助原因是丫们说了不算！丫们说出来的话真要有力量，异族早就一巴掌呼过来了~！ 巫妖王是怎么死的？给一帮子异族半神围堵怼死的！ 把巫妖王怼死了，再假惺惺落几滴鳄鱼眼泪感伤悲痛巫妖王被人族王室污蔑摸黑……真尼玛再虚伪没有了~！ 偏偏假话说了几百年，一帮子异族还真心被自己的假话感动到……萧云接触到的雪精灵、森林精灵中层对梅尔维尔总是赞誉感怀交加, 真特嘛让萧云哭笑不得…… 沉默许久后，亚尔曼·J仿佛大梦初醒般呢喃出声，向来镇定从容的神色从他脸上消失，这个老哥满面失落地：“难道我们真的错了吗？我们的所为、付出，其实毫无意义？” 萧云微微一笑。 这帮老哥蹲在三位半神中较为弱势的矮人王势力范围过日子，情愿来找极其弱势的雪狼族攀交情也没去找貌似悲天悯人的矮人族、精灵族；他们自个儿也相当清楚，那帮貌似怜悯地援助他们的异族势力没憋好屁。 能看清这一点，就不算无可救药。 “我们从交好的雪精灵那儿听到过精灵王的一句话，任何族群要获得生存之地，都必须靠自己的双腿站起来。”萧云颇为感怀地道，“雪狼族全族人口不过万，将这些同族团结起来，我花了七年。与我志同道合的猫族同伴们正在努力团结他们十倍于我们的族人，我想，他们或许需要十年、二十年来完成这件事。” “人族人口，无数倍于我们这样的兽人族群。”顿了顿，萧云神色严肃起来，“我们双方族群数量差异极大，我们这样的少数族群适用的情况不一定适用于人族，但从本质上来说，我们的目的殊途同归，是一致的。” 亚尔曼下意识地坐直，忘记了右腿传来的疼痛、望向萧云的专注眼神充满求知欲。 与异族如此谈论族群未来对这位天谴者老哥无疑是个新奇的体验，他万分好奇萧云接下来会怎么说。 “以我对人类王国的所见、所知，我个人十分认同、赞成巫妖王的理念，人族错误的社会形态、体制环境限制了人族的未来，人族的平民不应该被压迫、剥削，而是应当像矮人族、精灵族或兽人族那样，因应族群的强大而获得尊重、幸福。” 亚尔曼用力点头，看上去年轻实则也已经活了百来岁的他从老师那儿学习到的知识、以及他从矮人王国亲眼所见的一切，都让他对人族的情形极其不忿——无论海中种族还是陆上种族，只要族群够强大，那么族人就能分润族群强大的红利，与人口众多却众生皆苦的人族完全不是一回事！ 精灵王那种以一人之力改变整个雪精灵地位的情况仅此一例，这位精灵王出现之前，精灵族中最有地位的得是人口最众的森林精灵。 萧云话锋一转：“但是——这也是你们要应对的困难比我们这些少数族群更大的原因。人口越少、权力结构越简单，重组时的阻力便越小。反之，人口越多、权力结构越复杂，想要重组所遇到的阻力就会越大。” 顿了顿，萧云神色郑重地道：“以我个人浅薄之见，‘J’的后裔若想发扬‘J’的理念，就必须更加深刻、透彻地了解人族社会、剖析人族社会权力结构；将权力金字塔吃透、人族人性了解透，在此基础上进行深入学习、系统地深入研究，才能找得准下手的方向、用正确的手段来行事！” “只有一腔热血，是做不成事的！你们缺失的知识太多了，你们的学习态度有问题！” 亚尔曼师徒：“……(o言o)(o言o)” 旁听的羽表示淡定。 亚尔曼擦了把汗，坚强地：“阿云先生，可否……稍作解释？” 萧云摇头：“怎么还听不懂呢？巫妖王的理想是对人族社会进行改革，更改人族社会现有的病态环境。说白了，你们的敌人就是当下这个病态的人族社会权力结构下获得好处的既得利益者、你们必须跟这些人争夺权力！” “你们的目的是解救苦难中的人族，而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根本是继续压迫这些苦难的人族、骑在同胞头上拉SHI拉尿、千千万万年不变、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你们必须干掉他们、改写为他们服务的规则，让人族的话事人变成你们的人！你们双方之间的立场是绝对不可调和的敌对矛盾关系！” 萧云用力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地：“连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有事没事和什么克洛宁王纠缠不清，你们也是真心不怕把梅尔维尔气到从诅咒之地爬出来！” 亚尔曼师徒：“……(o言o)(o言o)” 萧云不理睬呆若木鸡的师徒俩，继续淡定喝茶。 梅尔维尔·J·班克罗夫特这个悲剧英雄并不特殊，中国封建时代也曾出现过这么一位名流千古的奇葩——柳展熊。 著名“君子”柳下惠他弟，别名盗跖，盗亦有道的盗，也是《窦娥冤》里被关汉卿顺嘴喷了一句的那个冤枉鬼…… 春秋时期，华夏大地还是奴隶制度，出身鲁国公子展后裔的柳展熊，乃是一位根正苗红的奴隶主——春秋时期的“公子”不是乱叫的，诸侯国国主之子才有资格被这么叫。换算一下的话，柳展熊的身份约等于这个世界的王族后裔。 有着这么“高贵”的出身，这位画风别致的公子后裔却不稀罕当剥削阶级、而是领着奴隶玩造反，集九千奴隶义军转战黄河流域、逮着当时的诸侯国玩命抽打，以一人之力影响奴隶制向封建制度转变，真心是华夏古代第一头铁娃了…… 头铁是有代价的，这个春秋时期便悍然横空出世的奴隶起义军领袖，几千年来被黑的程度可以说不比巫妖王差，或可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著名的如《伯夷列传》，喷他为：“杀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寿终，是遵何德哉？” 也就是指着柳展熊的鼻子骂世道：这狗逼东西乱杀无辜、吃人肉、聚数千人作乱、危害天下稳定，居然没有惨死，而是好好地活到寿终，非常地没有天理、世道不公…… 当然，那个时期掌握话语权的士人阶级也不是不知道柳展熊之人为何，庄子喷儒家的时候就借柳展熊之口黑过一把孔老二：“尔作言造语，妄称文武，冠枝木之冠，带死牛之胁，多辞缪说，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之主，使天下学士不反其本，妄作孝弟而侥幸于封侯富贵者也！” 借用柳展熊的嘴喷儒家“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可以说是非常地有神韵……也能证明同时期的士人对柳展熊是有一定了解的了~ 毕竟，假如柳展熊没有这个“人设”，这段杜撰出来的骂段也不可能让人信服不是？ 总而言之，和主流统治阶级唱反调，基本上就是这么个待遇，一点儿都不稀奇。 别说是没能彻底改写权力规则的柳展熊、梅尔维尔，达成改天换地成就的新中国革命前辈，后人享受着他们以鲜血生命创造的红利，又反过去抹黑、侮辱、污蔑人家的也不少见……阴阳怪气嘲英烈法的还少吗？ 惨遭迎头痛击X2的亚尔曼·J，一脸的失魂落魄怀疑人生、恍恍惚惚眼神迷离；显然，这后一击威力比前一击伤害大得多，这位老哥失血过多进入红血状态，没有奶救搞不好要扑街。 他的弟子、少年人亚当状态也没比他好多少，整个人脸色都是惨白惨白的，嘴唇哆嗦着、浑身颤抖，眼神儿空洞得像是丢了魂一样。 萧云同情地看着两位被他“友军暴击”的劳动力……咳咳，友军施法者，略带歉意地：“两位且不必如此，说到底，你们两位当局者迷，而我这个看热闹的人旁观者清。若入局的人是我，我的表现估计也不会比两位好太多，搞不好还会做出更多蠢事，徒惹人笑。” 前面还罢，后面几个字激得亚尔曼喉咙里腥甜上涌、“噗”地一声喷出老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世界陷入黑暗前，亚尔曼脑子里想的都是“徒惹人笑”这几个字——枉他还打着以智者姿态和草原人打交道的主意，殊不知自个儿在人家眼中完全就是个笑话！ 少年人亚当抗打击能力强点儿，这个向来自诩天才、自视甚高，除了老师谁都看不上的小伙子，盯着萧云看了数秒才摇摇晃晃软倒，没有吐血。 羽一手扶住一个，懵逼地看向萧云。 萧云“啧”了一声，承受能力真差，我还没有发力呢你俩就跪了…… 把爱德华叫进来看了看师徒俩的情况，确认这俩没有太大问题便先安置在客房，萧云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刚送走赛尔他们便要准备着回草原，他手头事情多了去了。 一进房间，刚给了友军致命暴击的萧云也吃到了来自友军之拳……趴在他房间门口的如花差点绊他一个跟头。 勉强扶着门框站稳，如花猛然跳起来把他扑倒，糊了他一脸口水。 “都说了卖萌没有用哒~！！” 亚尔曼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快到中午时。 挣扎着支起胳膊，亚尔曼整个人还处于迷糊混乱状态，便看见一张大大的白狼脸怼到他鼻子上。 如花眨巴着眼睛跟亚尔曼对视了几秒，转头朝外“嗷呜”一声。 “客人醒了吗？” 青草从门外探头，见亚尔曼已经坐了起来，便关切地走进来：“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亚尔曼一脸茫然。 “我叫青草，阿云有事儿在忙，让我先照顾你。”青草自我介绍道，“放心，我以前也照顾过萨尔的。你把早餐睡过去了，应该饿了吧？先起来坐会儿恢复点精神，等会儿好吃午餐。” 说着，青草便伸手将亚尔曼抱了起来……还是公主抱。 亚尔曼活到这把年纪，人生90%的时间里不是隐姓埋名就是与人斗智斗勇，被这个雪狼人跟抱小孩一样地抱起来、大步抱到外间院子里屋檐下，全过程亚尔曼硬是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啥…… 被青草稳稳地放在躺椅上，亚尔曼硬是隔了一、两秒才回神，猛然弹身而起。 “不要起得这么急，坐好。”还没起到一半，亚尔曼便被青草轻轻地一抬手、摁了回去，这个雪狼人还不满地，“人不舒服就要老实休息，逞强没有好处的！” “……”亚尔曼默默咽了口唾沫，真就老实了……主要是青草扶在他肩膀上的手力气太大，只是轻轻按着也让他动弹不得。 “我去做午餐，不要着急哈。”青草笑眯眯地点点头，转身走向院子另一侧的厨房。 艾萨克的骑士府除了地方大、屋子多外没有任何优点，每个房间都只有基本家具，椅子沙发也以简易木制为主；空空荡荡的院子里不但没有种植任何花卉、也木有任何装饰，反而堆放了不少别的地儿放不下的杂物…… 亚尔曼默默打量这个比一般中产人家还不讲究的“庭院”，眼角余光扫到那堆还没有移走的空木桶时，才感觉到右腿隐隐作痛——昨天他就是被那堆玩意儿破了逼格……毁了体面！ 轻微叹气，亚尔曼自嘲地摇摇头，当着人家的面羞愤到吐血，哪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请问，我的弟子亚当呢？”亚尔曼朝厨房方向喊。 正站在洗手台前洗菜的青草回头：“你是说和你一起的小孩吗？早上跟阿云出去了。” 亚尔曼：“……” 这个不省心的弟子&难怪这个青草只说是照顾他！ “别担心，阿云很会带孩子的。”青草似乎是想到了啥，又回头宽慰。 “……我没有在担心。”亚尔曼勉强地。 青草哗哗地洗菜，亚尔曼沉默地抬头望天。 亚尔曼不是没有见过聪明人，“天才”这个词汇在他看来只是个简单的形容词……“J”的后裔中，哪个走出来不是一时天才。 在继承“J”的意志前，亚尔曼也有着不错的出身。他的父亲是联邦某国的伯爵，虽然不是有实权、有伯爵领的那种，但确实也让亚尔曼从小便有机会接触到国内顶层精英。 正是因为从小便能接触到人族精英、眼界打一开始便足够高，亚尔曼才会发自内心地对人族失望——布龙菲尔德大陆的人族不过是在南大陆关起门来称雄罢了，走出南大陆，人族算是什么？ 机缘巧合下接触到“J”、得知“J”的意志，当时才二十出头、刚成为施法者的亚尔曼激动得不能自已，毫不犹豫舍弃原来的姓氏和身份，成为“J”的一员——看过窗外风景的人不会留恋关鸟的笼子，被“J”的理念打动的他，自然也不会看得上蹲在小国王城醉生梦死的人生。 这些年来，过惯清贫生活、习惯奔波流离的亚尔曼，并不以苦困为苦，反倒是乐在其中……与有着共同理念的人中俊杰为伍、共同追求崇高的理想是一件愉快的事，充实的精神生活、精神享受远胜于物质上的享受，至少对于从小便能养出对物质需求从容态度的亚尔曼如此。 对自己的事业十分自得的亚尔曼，连续遭受云式灵魂拷问二连击，受打击程度可以想象…… 心理阴影就特别大…… 如果亚尔曼接受过中华文化洗礼，他这会儿估计就得一边长吁短叹、一边苦笑呢喃“小看了天下英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亚尔曼并不是穿越者，所以他这会儿的能用来表达情绪的表现就是低落，相当地低落。 “难道真是‘当局者迷’吗，我们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努力，竟无人察觉这是无用之功？”亚尔曼眼神空洞，思维一团混乱，“不，不，也许是有人发现到的，只是想不到解决办法，便也只能盲从他人、闭着眼睛往前走——” 回想起这些年来自个儿亲自拜访过、努力交涉过的人族贵族、王室成员，亚尔曼只觉心中一痛。 “我自己也是有所察觉的，只是我也在自欺欺人、视而不见——愿意与‘J’接触的那些人，其实根本不在乎‘J’的理念，不过是想借我们的力量争权夺利罢了……比如，克洛宁王。” 亚尔曼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而我们……盲目地认为借助上层力量是正确的做法，明知别人是在利用我们，却还心存侥幸……！” 回想起当年帮助克洛宁王政变时损失的人手，亚尔曼简直心痛得不能呼吸……而克洛宁王最后给出的承诺，也不过是让最为开明的大贵族菲利普经营瓦伦丁、将这个当年的小渔村打造成所谓的“自由之城”罢了！ 且政变结束后便立即与他们撇清干系、压根没有让“J”的人参与！ “我们还不如一个异族看得透彻……王室也罢，大贵族也好，怎么可能成为我们的同伴啊！” 亚尔曼仰天长叹，眼角似乎有水光闪烁。 “青草~~肚子饿了~~” 随着一声呼唤，数名猫族、蛇族热闹热闹地走进院子。 其中一个皮肤黑得像碳一样的猫族青年奇怪地打量了下坐在屋檐下的亚尔曼，又冲厨房前忙活的青草喊道：“什么时候有东西吃啊青草，好饿啊！” “等会儿，还在蒸麦饼呢！”青草回了一句。 猫族&蛇族们毫不见外地自己找地方坐下、蹲了一院子，黑皮猫族还蹬蹬跑到厨房里摸来摸去，特有精神地：“麦饼是什么馅的，我不想吃兔肉……咦，青草你还煮了卤煮哦？份量够不够，要不要加点粉进去一块煮。还发了面团哦？是要拉面吗？” 青草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进厨房将小蕊拎出来：“不要捣乱，在外面玩！” “小气，我又没有偷吃。”小蕊悻悻地走向小伙伴们。 伤春悲秋被打断的亚尔曼，则是转眼间被一群好奇的猫族包围…… “你就是被艾萨克压断腿的人族吧？” “你叫啥名字？” “你长得真像萨尔，我们部落的萨尔也和你一样薄薄的一片。” “咦，不是很像萨尔吧？” “我是说身体啦，脑袋当然不像。” 亚尔曼：“……” “不要吵亚尔曼，人家是病人！”青草扭头喝道。 猫族们这才散开…… 拿了条凳子坐在旁边的哈里斯笑着摇摇头，和猫族处了小半年，他也算是了解了这帮家伙好奇心多强——最开始的时候这帮家伙还老是哄他们蛇族战士变成蛇身，然后变猫和他们对撸，还专门盯着他们的尾巴挠。 猫族好奇心强，注意力转移得也快，不让围观亚尔曼，猫族们便跟蛇族的小伙伴叽叽呱呱地聊起天……在波顿领过了那么长的压抑日子，回到骑士领的猫族们对这儿真正自由放松的气氛可是老感动了。 “咱们刚来的时候还挑剔艾萨克这儿没有部落里好，现在看看，艾萨克这里真心是好太多了，难怪才半年这里就多了好多人家，换成我也不愿意住在别的地方。” “哈里斯，南部那边也和波顿领一样烦人吗？真难为你们住了十几年。” “还好吧。我们住在南部时，人族不太愿意和我们打交道，我们也没有机会接触太多。”哈里斯道。 亚尔曼看了眼一脸坏人像的蛇族行者，就有些意外……身为人族的他并不认为排斥异族有什么不对，从来没有站在被污名化最严重的蛇族立场上考虑过。 一名蛇族战士笑着道：“人族贵族也不是只排斥我们，咱们也看见了，他们的同族中，嗯，就是那些身份比较低、没有条件穿得漂漂亮亮、把自己打理干净的人，也会被他们排斥。” 小蕊想起这个心情就不太好，摇头道：“让一部分人天生高贵，另一部分人天生卑贱，前者便能理所当然地安排后者的命运。这种简单粗暴的规则如阿云所说，具有一定的、能让社会稳定下来的作用，但长期来看，实在不是好事。” 亚尔曼惊悚地看向几分钟前还跑到厨房里试图偷东西吃的黑豹……等等？他的听觉是不是出了问题？！这种话深度满分、充满哲理性的至简归纳，真是这头黑豹说出来的？！ 哈里斯赞同点头：“是的，我们蛇族的长老由年轻时最强的战士担任，他们经历得多、眼光要比一般族人长远，即使他们偶尔也会犯错、族人们偶有不满，也会信服长老们。但哪个长老敢说自己的孩子也像自己一样能成为强大的战士呢？要是长老的孩子继续担任长老，部族就要完蛋了。” 被震惊到麻木的亚尔曼，面无表情地、呆滞地、僵硬地扭过头看向哈里斯。 是说……像雪狼族的贤者阿云那样，能打击到他这个“J”的后裔的异族，还有无数个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PS：关于柳展熊。 柳展熊是这么被黑的：“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穴室枢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祭先祖”。 前半段是让封建统治者愤怒的行径，但是作为现代人的我们看到“侵暴诸侯”这个罪名，估计只想笑…… 而“取人妇女”这一条呢，意同“劫掠妇女”，但很有意思的是却并木有人喷柳展熊奸淫妇女、好色等…… 我琢磨着吧，这应该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柳展熊确实不好色，一个是当时的父权社会不认为好色是道德污点。 为嘛我要猜测柳展熊不好色呢，因为《斩鬼传》中提及，华北地区信奉盗跖为娼妓的守护神，“自春秋以来，至于今日，娼妇人家，家家钦敬，大小奉祀，竟如祖宗一般。” 也就是说，虽然封建士人没有正面描写，但柳展熊很可能是我国封建历史上最早的“妇女之友”，至少比跳出来造反后立马开后宫的洪秀全等农民起义领袖像样得多。 咳咳，当然，只是猜测。 第220章 常识是用来粉碎的 世袭制并不是仅存在于人族社会, 矮人、精灵族、海族、兽人族、蛮族等种族也同样存在。 但长寿种的世袭制和人族这类短寿种完全不是一回事, 为啥呢, 以寿命为四百年的矮人族和海族举例，这俩族的继承人接班, 至少要经过两百年的学习历练, 和人族的继承人二三十年接班完全不是一回事。 且非人族社会的权力传承中, 还有另一个传承机制能与世袭制互补：师徒/有能者禅让制。 比较众所周知的, 这一任的精灵女王为世袭，暗精灵主母、精灵王、矮人王为上一任禅让。 世袭制和禅让制的互补并行，各族自有各族的传承理念。 不管是哪个种族, 对于权力接班人的考虑都是相当谨慎的……只不过出发点不同, 导致的结果便会大相径庭。 亚尔曼原本是世袭制人类贵族的继承人之一，之后他舍弃出身, 进入以师徒禅让制为主的“J”，但他本人确实从未考虑过权力继承方式对集体、团体的影响, 当他旁听着这群异族公然将话题转向权力交接继承方面的讨论时，他整个人从精神到肉体都是麻木的。 无它，全因这群异族讨论的内容一上来就打碎了他的世界观。 这个由小蕊发起的讨论为：为何人族会痴迷于世袭制、紧抓着不放？ “我认为是人族社会结构的原因。”一名瞳孔为淡蓝色的雪豹侃侃而谈，“他们的社会由无数个家庭构成，王室是最大的家庭, 各个贵族是一个个中等规模的家庭, 底层的平民、农夫是一个个小的家庭。他们的财产、权力是以家庭模式划分的，为了确保家庭财产、权力不流失，继承人自然必须得从家庭成员中选出。” 亚尔曼紧盯着这个脸蛋长得像小白脸、身材却颇为健壮（于人族、猫族而言）的雪豹, 真的，如果不是经历了贤者阿云和之前旁听到这群人谈话的洗礼，而是先听到这番话的话，他的感受必然只有四字能形容：惊为天人。 “家天下”理论萧云可从未提过，这完全是他们在波顿领走一遭后自个儿领悟出来地。 “嗯？这话怎么好像听谁提过？”小蕊疑惑地。 “我啦。”一头花豹举手，“上次我不是说我觉得人族的贵族都把别人当成他们家的财产，然后紫荆就想到了这一点。” 哈里斯对雪豹紫荆点头道：“我赞同紫荆的说法，我们蛇族里也有一些长老将部族里的人当成他们的个人所有物，希望能将这些族人紧紧抓在自己手中，反对部族出现变化、一昧抱残守缺。对吧，格雷戈长老？” 大长老格雷戈板着脸点头。 亚尔曼：“……” 等等！原来蛇族的长老也在这儿吗！当着长老的话说这些不要紧吗！！ 又一名蛇族战士似有所悟地开口：“乘风（雪狼族农业技术员）说的，适当的私心可以激发人的干劲、工作积极性，对集体是有益的；膨胀的私心却会危机到集体利益，从长久来看对集体和个人都是有害的。” “以血脉为联系构成的‘家庭’，成员再多也多不到哪儿去。从这么少的样本里面挑选重要的继承人，选择面太小了。为了确保‘家庭’保有权力而将权力交接范围限制在狭隘范围内，路只会越走越窄，整个集体和小家都会渐渐衰退。” 亚尔曼僵硬地看看这名蛇族战士，又忍不住去看蛇族长老…… 很遗憾，蛇族的长老不是世袭制，格雷戈长老的反应一点儿都不符合亚尔曼的预期。 蛇族&猫族们纷纷给了这个总结归纳的蛇族战士三十二个赞，随即集思广益，讨论起他们比较熟悉的森林精灵继承人模式与人族的不同处、相对于自家部族又有什么优点缺点。 这帮家伙讨论的内容在亚尔曼听来，随便抽一段发言都堪称振聋发聩…… “我见过的兽人族不是这样的——！！”旁听的亚尔曼，内心无声咆哮。 虽然非常难以理解，但听到现在，亚尔曼不得不接受他一开始冒出来的、那个极其诡异、惊悚的念头……这些兽人都是雪狼族教出来的。 这是个更加粉碎亚尔曼世界观的惊人发现…… 前来拜会贤者阿云前，亚尔曼是下过功夫打听过草原部落的情形的，火炎部以雪狼族为主，其他种族不过是依附而已。 “——对依附种族这么直白、直接到过分地教导传授这种……理当只有顶层极少数人才能学习的、管理人的学识，雪狼族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勉强自己接受真相，亚尔曼整个人再度怀疑人生…… 亚尔曼的常识体系中，人族统治模式的本质、弊病，权力交接潜规则、如何利用人性去管理人，这些东西都是被王室和大贵族深藏起来的，且只有继承人才有资格接触，边缘子弟想碰都碰不到。 对外，无论王室还是大贵族都绝对不会去谈这些东西，而是拿那套血统高贵论调糊弄对付了事。 反正那些脑仁没有核桃大的小贵族和小市民也不是不吃这一套，谈起“血统论”，小贵族和小市民吼得尤其大声；谁要是被“高贵”的贵族老爷赏识过、被和颜悦色地搭理过一两句话，这些人能吹到带进棺材。（现实中没见过活的英国人却盲目迷信英国绅士风度优雅有逼格的，大家见过吧） 自认轻贵族特权重平民、并为之自得的亚尔曼，这会儿就很有一种瑟瑟发抖的感觉……在境界方面，他特嘛就是个孙子。 要是萧云知道亚尔曼这一刻内心的想法，估计会来一句： too young，too simple。 骚年，你还是太年轻。 你们所谓的“屠龙术”，某群头铁老哥是敞开来面对十几亿人公然传授地~！ 内部教育中，萧云并没有特地拿阶级僵化对集体的危害性来说事，因为这一点对于兽人族而言颇为陌生——兽人族不吃血脉高贵、血统论这一套，不然的话出过兽皇的虎族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 但对于权力的本质，萧云是向来不遗余力地启发大伙儿去思考地——不光管理层要学，普通族人也要学，事关集体利益，必须做到真正匹夫有责。（PS1） 在这方面，萧云是毫不客气地拿人族来当反面教材用……要不是收了萝拉当弟子，马卡斯·菲利普这人的大名绝壁出现在火炎部的教材上。 嗯……这也是草原部落的族群数量都不大的关系，换成人族，光是普及基础教育都要操碎心，更别提把教育工作做到这么细——不是什么人都能跟那群建立新中国的头铁老哥一战的，至少萧云本人绝壁做不到。 而这么干，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才刚进入火炎部体系一年多的蛇族们这会儿俨然草原部族的一份子；哪怕只是普通战士，做事儿时都能下意识地将整个草原部族的集体利益放在最前面。 曾经在蛇族中说一不二的长老们，谁私心膨胀、谁做事儿不顾大家顾小家，大伙儿都看得门儿清……这可是比阿栗族长有效百倍的监管措施。 萧云带着跟屁虫艾萨克、一脸彷徨迷失的少年人亚当回来吃饭时，看见的就是一个心灵经过彻底洗礼的、真正低调沉默的亚尔曼。 “亚尔曼先生，你的腿好点儿了吗？”萧云客气地打着招呼，在亚尔曼旁边坐下。 “阿云先生，我已经好多了。”亚尔曼就着坐姿谦恭行礼，原来那股子似有若无的傲气已经给彻底磨没了。 艾萨克狗腿地跑去厨房帮忙领餐，回来时面无表情地拿屁股将少年人亚当挤开……他可不想再多个师弟，萝拉师姐已经够抢占老师的注意力了。 “今天青草炸了什么？”萧云往盘子里金黄色的油炸物看了眼，热情地朝亚尔曼介绍，“我们雪狼族对烹饪一道还是挺有自信的，大伙儿不是专业厨子的也会私下研究，水平都还不错，请用。” “多谢，我就不客气了。”亚尔曼忙道，娴熟地拿起筷子……他都吃了多久骑士领了，这玩意儿用得贼熟练。 萧云让艾萨克在自己左手边坐下，先夹了块油炸物放进口中。 所谓蛋液加上面包屑，万物皆可炸；没有面包糠，淀粉面粉也能上。 青草也是“万物皆可炸”教派信徒，萧云吃过她炸的面条团（……）、粉条团、各种肉类鱼类乃至菜蔬，已经颇为习惯青草放纵不羁的油炸风格。 但这一口下去，萧云还是喷了。 “青草——！你怎么连西瓜都拿来油炸了！！”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不能吃。”站在厨房门口的青草叉着腰，理直气壮地。 “……”天大地大做饭的人最大，萧云忍了，勉强地将口感古怪的油炸西瓜咽下去。 又夹起一块油炸物，萧云再度喷了。 “这个和血块一样的玩意儿是什么鬼？！” “浆果啊，早上在菜场买到的呢。”青草自豪地，“生吃有点酸，油炸起来口味好多了吧。” 萧云盯着青草看了几秒，转过头来，将自己盘子里的油炸物全部倒给艾萨克。 亚尔曼&亚当师徒俩：“……” 亚当默默将自己的盘子往老师的方向推了推。 亚尔曼白了弟子一眼，埋头继续吃……虽然内容物古怪，但酥脆的表皮还是很好吃地。 “老师，有蚂蚱呢。”艾萨克也不挑剔，吃到其中一块特别好味的还拿给萧云看。 “嗯？这个时候就有蚂蚱了？”萧云眼睛一亮，拿筷子扒开艾萨克盘子里的油炸物，裹蚂蚱的夹回来，不是蚂蚱的不管。 亚尔曼&亚当师徒俩：“……” 真正的智者就是这个画风吗——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结果萧云吃了两块油炸蚂蚱，又冲青草喊：“蚂蚱就单炸好不好，裹起来炸味道都不对了，你还放甜味酱，这算啥邪教呢？” “你很烦啊！”青草吼道。 萧云一缩脖子，小声哔哔：“啧，当妈了脾气就大了，以前从来不吼人的……肯定是耐心都被如花那熊孩子磨光了。” 亚尔曼&亚当师徒俩：“……” 就……不知道该震惊那个威武的厨子居然是个母亲，还是震惊这个贤者阿云私底下画风这么别致…… 雪狼族颇为重视中午这一顿，午餐总是特别丰富，除油炸物外，还有满当当的卤煮一份、蒸熟后再用水油煎出油皮的煎包一碟、放卤汤的拉面一碗、清炒菜蔬一大盘。 亚尔曼、亚当和艾萨克三个人加起来，只吃掉萧云一个人的份量……虽然他的体格和艾萨克差不多，但毕竟是雪狼族，就很能吃。 一帮猫族&蛇族们吃饱肚子继续跑出去逛街，萧云也还有事情要处理；这次他没有拖走亚当做苦力，留他陪着自己养伤的老师……萧云毕竟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骑士府的院子安静下来，亚尔曼询问了一番弟子早上的去处，然后……再次被雷到怀疑人生：“你是说，贤者阿云带着你去清扫了一早上的货船货舱？！” 亚当默默地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来，让老师看他袖口上沾的灰。 师徒俩干惯苦力活，倒也不会感觉“受辱”，但亚尔曼还是想不通：“你没有告诉他，你也是个施法者吗？” 亚当嘴角一抽：“我说了，所以我干了一早上的清扫工作……用风系魔法为货船上清扫不到的地方除尘。” 亚尔曼：“……” “阿云先生还说，魔法师干活儿就是方便。”亚当一脸的迷茫，他就感觉自己被新世界撞得太狠、已经迷失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阿云先生还说，他们部落里的两头绿龙特别擅长造粉、为粉条去水份定型，巴尔克领主一天能完成好几万斤粉条的干燥工作……” 亚尔曼虎躯一震。 “而肖恩先生，嗯，就是那个‘幻惑的终结’肖恩，擅长……机械维修，排除机械故障。”亚当一脸崩溃地。 亚尔曼虎躯再震。 “猫族的施法者们，则是擅长电解消毒水。”亚当继续崩溃，“20%比例的盐水电解后能用于猪圈、牛栏等家禽家畜消毒，提高禽畜成活率。把猫族的施法者们借给波顿领领主后，电解消毒水的工作压到了两头绿龙头上，所以猫族的施法者们赚到的酬劳，要分出一部分作为替班工资发放给两位绿龙领主……” 亚尔曼缓缓地低下头，以手扶额。 他需要冷静一下。 到底是火炎部对施法者、传奇级幻术师、两头绿龙的使用方式不对，还是他的常识不对？！ 但仔细一想，阿云作为草原部族的贤者、智者，也一样抄起工具清扫货舱，这么看来似乎没啥毛病…… 两头只会破坏和睡懒觉、让森林精灵头痛的绿龙加工粉条，让草原部族每年能拿几千万斤粉条出来卖，更没毛病…… 亚尔曼抬起头，望向骑士领上方蔚蓝的天空。 所谓破而后立，粉碎成渣渣的世界观再度塑形总比将完整的世界观修改成别的形状来得快当……此刻的亚尔曼，便感觉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眼前缓缓敞开。 他没有抗拒，甚至伸出了充满求知欲的手手。 “亚当，也许阿云先生是对的，我们缺失的知识太多了，我们的学习态度有问题。”收回视线看向弟子，亚尔曼轻声道。 少年人容易偏激，但少年人也是容易吸收新事物的，亚当的应激反应没有老师那么强烈、需要一整个早上的时间来缓冲；闻言似乎是很认同地点头，想到了什么，又道：“老师，我们要通知其他人吗？” 梅尔维尔陨落后已经过去五百多年，“J”的继承者们自然也不是毫无建树，虽然不如那些显性的非官方势力看起来赫赫扬扬，但也发展出了一定规模。 亚尔曼想了想，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我们能拿出的筹码，对于草原部落没什么价值。且先……看看他们的态度吧。” 雪狼族阿云目前为止表示出的友好是较为克制的，并没有冒昧地拍胸脯承诺什么。 如果阿云一上来就满口胡咧咧地谈将来画大饼，那么师徒俩必然心怀警惕；但对方只是表示友好、并没有提及其他，反而让师徒俩放弃了“利用”心态、产生真正地与对方亲近的想法…… 所以说，人都是贱皮子。 当晚，亚尔曼便带着弟子一瘸一拐地找上萧云，绕了半天圈子后红着老脸、主动提到希望“J”能与草原部族合作。 对此，萧云表示淡定。 他怒刷存在感但没有主动招揽，等的就是对方先开口…… 说到底“J”并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而是类似于没落的农家、墨家这种相对有组织性、有目的有追求的松散民间势力。 而两个势力的合作说白了和男女之间的交往类似，谁先告白谁弱势……咳咳咳咳！ 当然，交往不等于结婚，结婚了还能离婚；跟别人谈合作，一上来就展现出侵吞对方、主导对方的强势态度，那绝壁注孤生。 萧云对自己的定位，是火炎部的行政总监&项目总监&市场部总经理。 正常的企业要有这么一个人身兼这三大职务，那绝壁玩儿完……但火炎部情况特殊，也只能先这么对付着过。 先是试图上门“拉投资”，未遂，又试图将自己的定位改成合作方的“J”，萧云给他们的定位是……一个值得拉拢、有合（利）作（用）价值、在合作期间有较为良好的互利基础的合作企业。 注意，双方的关系重点在合作上，而不是押注、像对待艾萨克、萝拉、卡莱尔一样地去进行扶持——萧云对这帮家伙可没有这么充分的信心。 也就是，比“务必团结的小兄弟”要低一个合作层级…… 心里快速确定“J”的定位，萧云便迅速将自己的身份转换到火炎部市场经理位置上，笑眯眯地提出合作建议： 首先，热情地邀请“J”这个对火炎部友好的民间组织派遣队伍到火炎部进行学习交流。 在此基础上，诚挚地建议并邀请“J”成为火炎部产品的地方代理商。要开拓的市场嘛，就是北部联邦除克洛宁王国外其他地区。 火炎部提供成熟的是市场推广理念指导、从消费人群定位到稳定的供货渠道、市场营销策略等等一条龙服务到位。 简而言之一句话，“J”只要肯合作、愿意成为火炎部的合作伙伴，那么虽然咱们并不能全力支持你们革命成功，但可以为你们的理想道路添砖加瓦！ 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合作方式的亚尔曼一脸懵逼…… 虽然被一大堆没听过的词汇砸得头昏目眩，但亚尔曼以他超过肖恩先生的智力倒是很快领悟了草原部族的态度： 一，火炎部并不插手“J”的内部环境，但愿意将他们的知识与“J”分享。 二，分享知识的条件是，“J”需要派出一部分人手在火炎部的安排管理下为火炎部推广销售产品、追求双赢——虽然“J”不是某某协会等那种公开的民间势力、显性武装团体，但全员由施法者组成且在人族施法者中有相当高比例支持者的“J”也是有着一定影响力的；且相对于其他的民间组织，“J”有着高凝聚力这个优点。 三，销售过程中，火炎部赚钱，“J”同样能赚到运营资金，不至于让“J”的成员外出游历时像师徒俩这样隐姓埋名打工赚口粮。 仔细想了想合作好处，亚尔曼发现他完全木有拒绝的道理，羞涩地点了头。 萧云从始至终微笑如故，一点儿都看不出这货心里乐开了花。 带群旁听生，便多出一堆能任意指使的施法者劳动力，比大学教授带研究生还省力，快落！ 顺便发展出一条完全不讲条件不要补贴回扣、默默用自己的人力人脉势力开拓市场、风险自负的经销商，双倍的快落！ 尼玛这种好事多多益善啊！！ 将大尾巴隐藏得很好的萧云，两天后便拎着如花的后颈毛、将天谴者师徒俩打包上了回部落的船…… 本来还考虑着是不是把师父或徒弟留一个在这边接应其他天谴者，但在发现这俩一个三阶一个二阶、完全是成熟的劳动力后，萧云就一个都舍不得浪费了，并毫不客气地把接应安排的任务丢到了艾萨克头上——弟子用来干啥地？服其劳也~ 受封于波普子爵的艾萨克·罗宾斯骑士，拿到一大把各国王室联合通缉的罪犯名单时，冷汗顺着鬓角淌…… 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被自己撞断腿的男人其实是悬赏金额高达八千金币的亚尔曼·J时，艾萨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一个月后，三三两两赶来汇合的多国通缉犯们出现在骑士领后，艾萨克更是整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像是快要断掉的弦…… 第221章 快递大队致富经 半人马快递大队在离开骑士领约五天后便抵达了克洛宁王都。 通常情况下, 满载货物的商队要走完这段路起码要十天半个月, 但半人马显然比一般商队更具优势——作为战士个个皆有不俗的骑战能力，作为马力（……）呢, 平均吨位六百公斤以上的半人马比大陆上最常见的载货六足蜥蜴还给力……简直天生就像是为吃跑腿饭准备地~！ 当然，这一路上赛尔等人也不是没被山贼路匪、以及比盗匪更凶残的本地贵族盯上过。 走出瓦伦丁领地范围当天，途径一座小镇时，并没指望能在人族小镇中获得补给的半人马快递大队便受到了本地贵族的“隆重”欢迎。 那是一个天气颇为清朗的下午, 由二百名半人马战士、百多辆大马车、一名跑来领路打工赚钱的吟游诗人、以及数名随队贵族家仆组成的车队，在穿过绕山而过的小路时, 被一群人拦了下来。 这群人搬来断木、石块横在道路中央, 足足百十人蹲在道路两旁；靠山体的一面还因地制宜搭了个极其简陋的小棚子, 几名穿着贵族服饰、细皮白肉的老爷们大汗淋漓地等在其中, 虎视眈眈盯着道路这头。 打工的人族游侠向导脸色微变，半人马们却是好奇地打量着原本蹲在道路两边、正慢慢走过来试图形成包夹之势的人群。 这帮人吧，走在前面的人看上去还像是那么回事，穿着半旧的铠甲、提着刀剑斧头锤子。 但越过这些人的头顶看向后方（半人马平均高度三米），就颇为让人哭笑不得——堆在后面的人要么是吊儿郎当瘦巴巴的闲汉，要么是一脸紧张的农夫, 乃至于，还有不少半大的少年仔…… 真心是凑人头都不走心。 就算是挡在前面的那些面子货, 也没有很好地完成撑场面的工作……当过于高大且面相丑陋、体型狰狞的半人马战士们走出车队、迎向他们时，这帮人立马小脸刷白地站在原地，说啥也不肯往前挪动半步。 赛尔啥话没说，只是沉默地扫视了一圈这帮业余土匪, 这群人便自己乱了阵脚……后面凑数的农夫中甚至有人开始偷溜。 “……”赛尔收回视线，默默看向从凉棚里走出来的几名贵族。 这几名贵族身周围着十几个忠心耿耿的健壮男仆，虽还维持着贵族老爷的体面、没有被吓到，但也不敢上前…… 双方尴尬僵持片刻，其中一名贵族老爷发现了半人马队列中的人族游侠，顿时眼睛一亮、趾高气扬地喝道：“你，过来。” 人族游侠面色难看，抬头看了眼赛尔。 赛尔也没说让不让他过去，转头对后面的车队中喊：“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 四名人族整理着刚穿好的正装、匆匆扛着旗子跑了出来。 没喊动人族游侠的贵族老爷正准备发火，喝骂声还在喉咙里酝酿，下一刻便半张着嘴，呆滞地看着从半人马人堆里跑出来的四个同族。 这四个分别来自莫里斯王子、公爵之子、某个伯爵千金、某位实权派子爵家的贵族家仆，打着带有主人家家纹的三角旗，穿着临行前被赏赐的执事正装，大摇大摆地走出人群，神态气质比拦路的贵族老爷们更加趾高气扬、更加目中无人…… “什么人胆敢阻拦莫里斯王子、XX公爵、XX伯爵、XX子爵的车队？报上名来！”打着王室旗号的仆人鼻孔朝天，尤其不可一世地喝道。 几名露脸的本地贵族呆住。 那些被喊来凑数的闲汉、农夫、半大小子当即一哄而散，喊都喊不住……呃，也没人去喊，因为正经撑场面的家伙们跑得更快——他们可别提多了解本地贵族的尿性，踢上这种大有来头的铁板，他们被拿来当炮灰、当替罪羊让铁板消气的可能性是非常大地！ 莫里斯王子的男仆脑壳后仰、真·用鼻孔看人：“还不快滚！” 贵族老爷们如蒙大赦、抱头鼠窜…… “咦，等等，你应该让他们自个儿把路障移开的啊。” “哎哟，忘了。” “你们也别趴在车上睡觉了，把旗子都打起来吧。” “赛尔老兄，不是我们想要偷懒，天气热得要死，执事服又不透气，这三角旗还死沉死沉……” “要不然把旗子插在车上？” “不行啊，旗子会掉色变旧的。” “……行吧。” 每次遇到有兴趣兼职一下路匪的本地贵族，基本上就是这么个程序…… 嗯，这也不是狐假虎威，车上的货都是几位大客户全款付现的，半人马快递大队包送货包组装包维修，可不包括包赔。 若是遇到真正的路匪，那么解决起来更简单，赛尔随便点出几十个半人马战士、来回冲个两轮阵基本上就能驱散。 车队抵达王都，并木有靠近城邦，而是直接转向莫里斯王子的庄园将他的货物卸下；两位半人马战士随货留了下来，负责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对农机组装和简单维修进行培训。 在这处庄园休整一天，准备离开时，车队里多出不少货物，扛着莫里斯王子旗号的、揣着执事服跟车队的仆人换了一个……打条子借了大笔外债的王子殿下正是精穷的时候，忙于将自个儿庄园的产出运出去卖，花点儿钱购买快递大队的“运量”显然比自家拉个车队出去划算。 赛尔拿着小本本登记好货物、记好账，将收入的每一个银币都数清楚了装进钱箱，便准备带着车队出发、前往公爵的领地。 正要出发时，莫里斯王子的管家小心翼翼地询问是否能让某某贵妇与快递大队同行。 赛尔仔细询问了一番老管家，惊诧之余，想起了阿云的叮嘱。 草原上所有部族都穷得一比那啥，劫掠、拦路抢劫这种无本买卖，自然没有滋生的土壤——虎族对半人马、猫族干的那叫“抄家”，冲着奴隶和土地去的，半人马和猫族的物资财富虎族可看不上。 而在贫富差距极大的人族王国克洛宁，则又是另一种情况……从地方小贵族到一般乡村农夫、小镇居民闲汉，偶尔客串下小偷劫匪路霸压根不叫个事。 至于为啥没有更安全、方便的出行选择，比如炼金术师协会早几百年就捣腾出来的魔法列车——原因很简单，枕木铁轨不够偷，也没哪个国家愿意投入巨资、人力来维护。（PS1、2） 魔法列车问世至今，只有矮人王国最大的矿山在用，以及少数百万人口级别的超级大城市会设置市区内通行铁轨。（瓦伦丁这种依山而建的港口城市没法建） 所以说非有权有势之人基本上谈不上出门旅游…… 魔法师不到二阶，师长都不敢放心让出门游历。（像少年亚当那种年纪轻轻就二阶的属于极少数天才） “送货是送，送人也是送吧？”赛尔不太确定地向人族游侠请教。 人族游侠：“……” 吟游诗人协会也干跑腿活，帮忙送信、送小件贵重货物。至于大宗货物和短途送人（长途的有飞空艇出租和传送阵服务，当然，费用也比较美丽）限于人力成本无法展开，和快递大队没有竞争。 这位游侠尽职地为赛尔分析了一番送人的利弊和建议收费，赛尔虚心受教，拿定主意后便去与那位想搭顺风车的贵妇见面。 反正半人马的丑是天生的，您要不习惯，那这笔钱咱们也只能眼馋。 据说是某某伯爵夫人的贵妇亲眼看见半人马后吧……脸色瞬间白了两个色号，倒是稳住了，没给吓着。 她的仆人就比较没有礼貌，当场吓昏了两个。 赛尔：“……” ……随你们吧。 隔着五米以上的安全距离、与这位贵妇交涉了下送人的费用——这位贵妇丈夫身死、领地也被另一位伯爵夺走，这次是收拾财产准备去最偏远的庄园里过日子；听闻半人马快递大队颇为低廉（相对于请冒险者、雇佣兵护卫&组建车队）的带人费用后，立即决定要带更多的人走、请求赛尔给她多一天准备时间。 赛尔自无不可，爽快地应承下来……将一个人顺路送到四百公里外的克洛宁边区便有二十个银币的收入，以半人马的脚程至多四、五天便能送达，自然是多多益善。 次日，这位伯爵遗孀从王都出来时，不但带上了十几个得力的仆人、随员，还带来了好几户同样有出行需求且付得起钱的人家——某位访友的勋爵、多年没有回过老家的退休贵族管家一家子、探望亲戚的骑士家庭小姐、探望娘家的男爵夫人、探望女儿的男爵一家子……等等。 足足百多号人族整整齐齐地来到莫里斯王子的庄园外，亲眼看见丑陋狰狞的半人马战士们后纷纷表示震惊、纳罕、刷新世界观。 但并木有出现无礼的恐惧、害怕，反倒是觉得挺安心——虽然有点不礼貌，但对于出远门这种危险的事情吧，同行者自然是越能辟邪越好。 升格为辟邪物的半人马战士们，又头痛起收费问题：他们还要跑三处送货点，这些人族的目的地都在顺路范围内，这点比较方便，但问题是这些人族要到达的地方距离不一致，有的远有的近。 赛尔又跟人族游侠请教、又是询问了莫里斯王子庄园管家的意见，最终敲定的收费方案是：每二十公里地收一银币护送费用。 对于这个价钱，赛尔自己是有些心虚的……银币可是硬通货，半人马在火炎部领等同于灰矮人的薪水，一个月也就十几个银币而已。 然而这个价格报给人族客户们，却是皆大欢喜——安全送到百公里以外只收五个银币，行李不收钱、还能保证速度，这种好事哪找去？ 准备去探望女儿的男爵还询问半人马是否能在秋季时护送他巡视农场、押送货物，赛尔拿出地图问了下路线、又算了下快递大队下轮送货的时间，欣然应允。 当天出发，次日早上，在半人马提供的大马车里颠簸一夜的男爵一家便被送到距离王都百公里之外的女儿家。 男爵一家高高兴兴地付钱下车，半人马战士们还顺手帮忙将他们一家子的行李搬到家门口…… 出门迎接的男爵女儿来不及被半人马吓到，便陷入见到家人的狂喜之中。 等快递大队离开这个小镇时，车队里又多出几位搭顺风车的客人…… 一路走走停停、上客下客，将公爵之子购买的农机送到地方时，在车队里呆了四天半、已经跟半人马们混得比较熟悉的伯爵遗孀也到了自家庄园。 这位伯爵遗孀结算了车费，委婉地询问秋季时快递大队来不来、来的话能不能顺便帮她的庄园送货，赛尔自然是愉快地应下……要不是这位很会做人的伯爵夫人帮忙，他们可赚不来这么多外快。 在公爵的庄园中卸货、装货，下客上客，点算着额外收入的一小箱子银币，赛尔就很美滋滋…… 在公爵庄园留下两个负责售后服务的半人马，快递大队再次出发，前往第三位农机客户、那位伯爵小姐的老家。 也就在此时，收到亚尔曼信件的一群人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刚刚进入克洛宁王国境内，正准备横穿克洛宁、前往约定的骑士领。 这群人共有六人，作冒险者打扮，穿着不同规格的半身甲、皮甲等装备，背着武器行囊，骑着价格只有陆行鸟一半的赶路坐骑、双足地行龙，悠悠哉哉地进入了伯爵领。 这群伪装成冒险者的天谴者们已经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一个个的精神都不太好，年轻最小的一位青年整个儿趴在了双足地行龙背上。 “我们实在很应该租条小型飞空艇的，那样的话几天就能到地方了。这样慢悠悠的赶路太累人了，也没见得能省多少钱。” “行了，艾沙。”并行的另一头双足地行龙背上，一名大胡子壮汉不悦地看过来，“你什么时候能跟亚当学学，他比你还小几岁，跟着亚尔曼靠着一双脚跑了多少地方，何时像你一样满嘴抱怨过？” “老师你又怎么知道亚当没有抱怨，只不过是你没听见罢了。”青年人嘀咕着道，“而且亚当主修的是风系魔法，御风而行跟走路可不是一回事。” “嗨，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小王八蛋，怎么就没有亚当那种良才美质落到我头上！”大胡子壮汉没好气地。 青年人转脸看向另一头双足地行龙背上、打扮得像个行者一样的女骑手：“学姐，你以前也被老师这么嫌弃过吗？” “你可少说几句吧。”女骑手哭笑不得地，“原本老师也没强逼你来，是你非要好奇那位写出《灰姑娘》剧作的罗宾斯骑士，自个儿跟上来的。” 青年人一下坐了起来：“怎么就光说我呢，学姐，你难道对罗宾斯骑士不好奇吗？” “所以我不是没有像你一样满嘴埋怨吗？”女骑手一挑眉，拍拍身下坐骑，“为了买这六头地行龙老师把他的怀表都卖掉了，咱们哪儿租得起小型飞空艇？” 青年人又跟条咸鱼一样趴了回去，嘴里还哀叹：“我们为什么会这么穷啊~~” 天色渐暗时，一行六人进入了城镇范围，在城镇外一处荒草不多、临近水源的营地落脚。 很多城镇外都有这种没人维护的露天野外营地，商队、冒险者、佣兵团等旅行者团队不需要进城的话便会选择在这种地区过夜。毕竟出入城镇是要交城门税的，城门税像瓦伦丁那么良心的可没有几家。 这处营地今天已经有了别的扎营者，远远地，一行人便看见了大队的马车、成片的帐篷，也听见了沸腾人声。 “有别人了啊，是商队吗？怎么还有小孩的？”青年人手搭凉棚朝前张望，他听到了小孩子尖利的嘻哈声。 大胡子壮汉瞪向最不省心的小弟子：“艾沙，你可别找麻烦，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知道了老师。”青年人随口敷衍。 再走得近一些，包括大胡子壮汉在内、一行六人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下来……他们看到了什么？半人马？还是一大群半人马？！ 天谴者们倒不至于被半人马的丑陋狰狞吓到，但这么一大群半人马公然出现在克洛宁王国境内、还是靠近城镇的地方，真的木有问题？！ “嘶……老师，半人马之中还有人族呢！！”青年人倒吸口冷气。 大胡子视力没问题，不用说他也看见了……一名走出营地、迎面向他们走来的半人马，背上居然骑着个小姑娘！ 六名天谴者就很沉默，非常沉默……眼前这个诡异的情形吧……要是人族多而半人马少的话他们还能理解，人类王国的奴隶市场上偶尔也是能看见半人马的；但半人马和人族各半、双方其乐陶陶混作一堆，人族的小孩还能骑在半人马的背上玩儿，这特嘛就很挑战常识了。 “我们进入的是克洛宁王国境内没错吧，老师？”女骑手一脸茫然地看向大胡子壮汉。 大胡子：“……”他能说，他也有掏出地图来看看的冲动吗？ 身为禁魔种族的赛尔自然分辨不出眼前这群人其实是施法者伪装的冒险者，跑近后照样在五米左右的安全距离外停下，招手道：“你们好，旅行者，我们半人马快递大队占用了较多的营地区域，如果不介意的话，几位能否在靠南面点儿的地方扎营呢？” 天谴者们：“……” 女骑手捉急地看向老师，啥叫快递大队？ 大胡子目不斜视，我晓得个球！ 见这群人没反应，赛尔语气更加软和，商商量量地道：“我们队伍中有不少搭顺风车的客人，其中还有一些小孩，会比较吵闹。南面那儿离水源稍微远点儿，但也会比较清静。我们会为诸位提供晚餐表达歉意，还请多多担待。” 天谴者们：“……” 不是他们不晓得礼貌、或是不能容忍嘈杂，而是眼前的这一幕和这个半人马说出来的话信息量实在太大、太挑战常识…… 好在大胡子阅历广博、神经够强大，呆滞数秒后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客气地回应：“请别担心，半人马的朋友，我们并不挑剔住处，也会尽量避免打搅到你们的客人。” “万分感谢。”赛尔点头致意，转身引路，“请几位往这边来。”还没忘记叮嘱骑在他背上的小孩，“抓紧了，小珀丽，不要掉下去了。” “嗯嗯，我不会掉下去的！”活泼的人族小姑娘紧紧抓住赛尔人身腰部上的……鬃毛。 赛尔将这六名“冒险者”带到营地里比较偏的一块地头上，哒哒小跑开，没多会又带了两个战士过来帮忙扎营、还送了一些豆粉给他们喂坐骑…… 嗯，黄豆打的粉、拌上少许盐和糖晶，是半人马战士们补充体力的好物；烘烤后粉碎成粉末状的豆粉不但有蛋白质充足、不饱和脂肪酸含量高等优点，口感还相当好，干吃、裹上食物吃、冲水喝都便利。 半人马爱吃，坐骑爱吃，人也爱吃。 半人马们热情地帮忙搭好帐篷离开，青年人艾沙便忍不住拿手指沾了点儿外观上看颇为精细、卖相不错的豆粉放嘴里，然后惊喜地向女骑手道：“很好吃啊学姐，那帮半人马多有钱呢，这么精细的好东西居然拿来喂马？” “你这个猪头……人家是半人马！人马！”女骑手嘴角一抽。 “说得也是，半人马嘛，马不就是自个儿。”青年人艾沙深以为然，麻溜地……将装豆粉的袋子收了起来，压根不打算拿来喂地行龙。 “有点出息吧，坐骑的食物你都要抢！”女骑手喝道。 艾沙装作没听见，背着手走开。 过了会儿，半人马们践行承诺、将晚餐送了过来。艾沙天才地将半人马给的烤饼（烤馕）撕成小块、裹着豆粉吃，整个人眼睛吃到咪起。 女骑手默默地看着他吃了半天，也把准备拿来喂坐骑的豆粉拿了出来、自个儿食用…… 这一刻，异界人民也是王境泽。 分享了半人马给的烤饼、放了肉干的酸辣粉、开胃的咸菜咸蛋，天谴者们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当天色变暗、营地里生起火堆时，大胡子遥遥看见那个颇为客套的半人马赛尔被十几个人族小孩爬上爬下、疲于照顾，便将自己的弟子使唤过去给人家帮忙。 这个艾沙擅长，立马拿出逗小孩的工具、兴致勃勃地跑过去：“小鬼们！看看这是什么！” 掏出一块手帕、用魔法给小孩们变起了魔术…… “多谢了。”赛尔可算从熊孩子地狱解脱出来，真诚地像大胡子道谢。 并不是半人马们喜欢带孩子、爱把小孩放到自己背上，而是不这么干的话这些满地乱跑的小家伙容易被踩到…… “应当是我们道谢才对，混了你们的晚餐居然忘记了道谢，这太过意不去了。”大胡子友好地。 作者有话要说：　　PS1：英国在工业革命后的1825年才建成第一条铁路，全长27KM。 这么“袖珍”的铁路出现的基础，建立在蒸汽机的发明和普及、以及英国国内年度钢铁产量达到万吨级以上…… 穿越后不积累个十年二十年立马能搞铁路工程的，基本都是在YY。 PS2：关于出行问题，直到新中国成立几十年后、我国基建稍见成效、改革开放后，也就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才出现农民出乡打工潮，并于2004年出现了“农民工”这个词。 在此之前，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基本不出出生地百里之外。 那种封闭的人生，我们这些80后、90后是很难理解的。 此处还可以穿插一个不太有趣的冷知识，农民出乡打工热潮出现后，我国乡村妇女自杀率大幅度下降…… 很多“何不食肉糜”的城市人或许很难理解，能够进城打工赚到属于自己的财产，对于许许多多的农村妇女意味着什么。 再叨逼叨两句： 农民生活有多苦，上个世纪那批上山下乡的知青创作的大批伤痛知青文学可以管中窥豹。上山下乡结束，他们可以回归城市，而无数倍于他们的农民，还被束缚在土地上。 我小时候在一本文学杂志上看见过一句话，原句记不得了，大概的意思是：“知青吃了一点苦，叫得让全天下都听得见。农民吃了太多苦，已经痛麻木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上中学前，我每年的寒暑假都是在乡下渡过的。对于那个时候的记忆，我只深刻地记得一点：包谷饭/杂粮饭贼难吃，菜没有油水，全天都感觉饿。 所以大家可以理解吧，为嘛我会从第一篇文起就一直不遗余力地鄙夷嘲讽那些向往田园风情的小清新…… 要不是我是个卑微的码字换饭钱的穷逼写手，文下出现质疑化肥农药的评论时，我早就挽起袖子骂娘开喷了……_(:з」∠)_【卑微.jpg】 第222章 草原人的气魄 大胡子冒险者自称冯·阿尔多尼, 来自奥斯蒙王国。 “哦？艾萨克的同乡啊。”赛尔听到奥斯蒙王国，便自然地接了这么句话。 “艾萨克？艾萨克·罗宾斯？”大胡子冯面露惊诧。 “嗯, 他也是你们奥斯蒙王国的人呢。”赛尔点头。 “……”冯·阿尔多尼面色有些微妙, 试探地，“赛尔先生，你和罗宾斯骑士是朋友？” 赛尔的马身曲着腿、安逸地蹲在篝火堆这一边, 冯·阿尔多尼在另一边。隔着火光, 赛尔不太看得清大胡子冯微妙的表情，也察觉不到这个男人忽然间紧绷起来的神态, 很随意地点头道：“是的，艾萨克是阿云的弟子, 也是我们的朋友。” 阿云……雪狼族贤者阿云？ 冯·阿尔多尼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 半人马一族大多栖息在隔壁布拉德里克大陆，住在布龙菲尔德这一支是当年诸神时代时因种族混战而迁移到本大陆的战士后裔，与牛头人一样常住在北大陆草原。 连蛇族都带回草原养起来的雪狼族, 拉拢草原原住民半人马并不奇怪。 贤者阿云的弟子艾萨克·罗宾斯在瓦伦丁开港口、建领地，那么半人马出现在克洛宁王国内陆似乎也就不奇怪……才怪！ 冯·阿尔多尼虽然不是克洛宁人, 但实话说联邦这些国家尿性实在是差不多……一大群兽人族满载货物在联邦王国范围内走动、和给地方贵族送肉有什么区别？！ 让人蛋疼的地方也就在这儿：这帮半人马貌似还真是自由地行走在克洛宁王国境内、还特嘛跟本地人做起了生意！ 大胡子冯纠结了会儿, 实在是控制不住好奇心，便冒着被怀疑用意、暴露身份的危险向赛尔套起了话…… 赛尔不止一次被搭顺风车的人族贵族套这方面的话, 压根没怀疑这个冒险者的身份用意，毫不保留地将快递大队的业务范围、合作伙伴嘚吧嘚介绍了一通。 快递大队并不是半人马一家垄断、而是两家分账，一家波普家族，一家半人马自个儿。 快递大队从罗宾斯骑士领送出来的货物, 货款是客户全款付现给火炎部的，不计入快递大队收入，快递大队赚的是运费；在包送、包售后维护维修技术指导前提上，每单货物视距离长短、货物总重量等因素收取不等费用。 波普子爵也不是白拿钱的，他负责处理与贵族客户间的交流、沟通，安排快递大队每趟出行时的“护身符”、提供足够结实的大马车（波普家好歹是造船业大佬之一，造个马车毛毛雨），若“护身符”不管用、快递大队与地方上的贵族产生冲突（也就是暴力解决问题），他还要负责擦屁股。 至于让人族搭顺风车、收车马费护送费这笔额外收入……就是半人马自个儿赚的外快了。 介绍了一番主业，提到“副业”时，赛尔耿直地：“……我们也没有想到克洛宁人族会有这么大的出行需求，把上一批客人送到XX城镇时，很多人来问我们路不路过他们要去的地方，可惜很多都不顺路。” 大胡子冯：“……” 这个看起来光鲜、实际上这会儿全幅身家只有几个金币的老哥低下头、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这帮半人马“顺风车业务”的大致收入，嘴角便开始抽搐…… 半人马的脚程不必说，拉着沉重的大马车一天跑个上百公里跟玩儿一样（赛尔还跟他秀过钢合金马蹄铁），每人每二十公里顺风车费一银币的话，搭一百个客人就是五金币，两百客人就是十金币…… 大胡子冯默默擦了把汗，这特嘛还是兼职副业、这帮半人马只愿意带上顺路的客人；要是放开来干这行，这帮半人马运个千把号人能叫问题？ “以你们的赶路速度，要是你们不干‘快递’，全力运人的话，岂不是干个一两年就能赚片男爵领土出来？”大胡子冯半是眼馋、半是开玩笑地。 赛尔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还是送货比较好。人族这儿的环境和我们草原上不一样，不是速度快就行的。” “送货跑的路线比较固定，多跑两趟跑习惯了速度可以稍微加快、缩短用时。送人的话，一来路线复杂，我们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事，二来，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手负责那么多条线。” 大胡子冯愣了下、考虑了几秒钟才理解这名半人马的意思。 一是，波普家族的波普子爵为半人马规划的路线是“安全路线”，也就是真出了问题以波普家族的背景都能解决的路线。 二是，就算波普家族能够解决所有过境问题，每条线上的押送队伍人手也不能太少……不然的话还是很有可能被人半路劫掠。 “……出门在外是个危险事儿啊！”大胡子冯不由得叹气，并没有介意这个半人马话里带出来的意思……毕竟人族境内确实就是这么个情况，山匪路霸明刀暗箭防不胜防。 围绕着路途安全闲扯淡了一番，大胡子冯装作不在意地将话题扯到了艾萨克身上：“我的那位奥斯蒙的同乡、艾萨克·罗宾斯骑士，虽然我还没有缘分亲见真人，却是神往已久，不知道这位罗宾斯骑士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赛尔道：“我和艾萨克接触不多，听阿云说的比较多。阿云说他是个很会照顾人、比较心软的人。” “能写出《灰姑娘》这样的剧作，我想罗宾斯骑士也应当有着柔软的内心。”大胡子冯附和道。 赛尔还没有机会去看《灰姑娘》剧场版，主要他们出现在剧院或是人群集聚场合的话影响太大…… 但剧情他是听过的，对比起部落里的故事版本巨大的区别确实让他也有些感触，点头道：“是啊，连灰姑娘的继母都可以被原谅，这很像是艾萨克的性格，我从没有听人说艾萨克与谁争吵过，他总是好脾气地包容别人。” “真是让人尊敬。”大胡子冯附和着笑道，小心翼翼地……将话头扯到他真正关心的地方，“雪狼族的贤者阿云是罗宾斯骑士的老师，能教出这样的弟子，贤者阿云想必也是位宽容和蔼的智者吧？” 这次，赛尔沉默了很久…… 大胡子冯还以为是自己太过心急冒失引得对方警惕，正犹豫是不是哈哈一笑把这话头糊弄过去，赛尔开了口。 “阿云当然是智者，也确实宽容和蔼……但怎么说呢，阿云的脾气和艾萨克不是一回事呢。”赛尔一脸纠结地，“做错事情是会被阿云骂的……嗯，只是被骂的话其实还好，用阿云的话说是，还有救。要是阿云不骂人，那才真叫糟糕。” 大胡子冯：“呃——” 他想问的可不是这个，贤者阿云对于兽人族来说是不是个和蔼亲切的大家长跟他有屁关系，但问一个半人马贤者阿云对人族的态度，这尼玛也有点蠢…… 没辙，大胡子冯只能曲线救国，装作好奇地：“原来如此，贤者阿云是位亲切严厉的长者呢。” “长者？不，阿云还没成年。”赛尔摇头。 大胡子冯：“诶？” “阿云确实很可靠，不过他离成年还有七年，不能算是长者。”赛尔补充解释。 大胡子冯算了算兽人族的成年年岁，倒吸冷气：“你是说，贤者阿云只有二十三岁？！” 赛尔点头：“是的，比我年轻十二岁。” 大胡子冯再也顾不上伪装，下巴差点儿掉地上…… ——这不合理！ 就算贤者阿云在《大陆游戏》上刊载的两篇游记有他人代笔、真正的著作者是那个森林精灵伊芙琳，可他带出来的弟子是咋回事？！ 老伙计亚尔曼在信中对贤者阿云的赞扬钦佩又是咋回事？！ 还没等大胡子冯从震惊中回神，赛尔又用那种耿直的眼神望着他，很直接地：“阿尔多尼先生，你们是不是想去拜访阿云？” 大胡子冯虎躯一震。 再震。 ——等等，我是哪儿暴露的？！ 赛尔没介意大胡子冯的震惊，坦然地：“有很多客人好奇地问过我们快递大队的情况，也会向我们打听艾萨克的喜好、性格，对艾萨克很感兴趣。但是提到阿云的人只有你。” 大胡子冯：“……” 难怪这家伙谈其他的东西都特别流畅，提起贤者阿云就要先想一想…… 不过仔细想想……半人马是雪狼族的人，他们“J”的人出山也是冲着雪狼族的贤者阿云去的，貌似，不必担心被这个半人马识破的啊…… 当然，出于谨慎，大胡子冯还是不打算自曝身份，当即装作尴尬地笑了笑、机智地撒了个过得去的谎言：“被你看穿了啊，确实，我们正是打算前往草原拜访贤者阿云的。罗宾斯骑士原本也是冒险者，得到贤者阿云的指点后名气甚至传回了奥斯蒙，虽有些不自量力，但我这个奥斯蒙人对此是颇为心动的。” “是这样。”赛尔看这个人族冒险者顿时颇为顺眼，热情地道，“这是个好想法，想做事儿的话去找阿云总是没错的。无论是否能像艾萨克一样成功，肯定能比之前更好。” “草原上，大伙儿都很认同一个道理：没有真正无能的人，只是很多人的才能没有用对地方、没有得到发挥机会；大家的日子想要好过，就要努力创造出能让尽可能多的人可以得到发挥的环境、让有能力的人能出头。”（PS1） “我并不敢说草原上好处多大、机会多多，但阿尔多尼先生你们若是去了，只要肯做事，阿云和大家都会努力地为你们找到适合你们的出路。” 这段话赛尔可谓是发自真心、发自肺腑。 在火炎部那个所有人都全力奋进、努力发光发热的环境，不适合耕种也做不来精细活的半人马别提有多憋屈。 甚至于，那些残疾的猫族、灰矮人、阿一的族人等人能干的活儿，半人马都做不了……他们的马身太高、人身根本弯不下腰来，别说是照顾大棚作物，帮忙带孩子都费力——没满三岁的小狼崽可没法在他们背上坐稳。 直到快递业务开展后，发现自己和自己的族人也是有“用武之地”、也是被人所需要的赛尔，才日渐开朗——在部落里完全是个小透明的赛尔可是相当阴郁的，压根没有现在这么健谈。 至于在进入火炎部前，赛尔的性格表现得划分到高冷那掛…… 大胡子冯呆滞地看着这个长着一张长马脸，粗看丑、细看丑且滑稽的半人马老哥。 兽人族并不如愚夫愚妇以为的那样暴躁凶残不可理喻，这一点冯·阿尔多尼是很清楚的——天谴者的活动范围不像正经的冒险者那么大，但也没少跟异族打交道， 当然，兽人族的寿命只比人族多几十年，要说智力比人族高……谈不上。 长寿种的矮人、精灵、海族也不过是能比人族、兽人族多点儿阅历而已，不存在智商碾压的情况。 眼前这位半人马，从他自称来看应当是不到四十岁，大约是阅历不够的关系，对人没有足够的戒备心，在冯·阿尔多尼来看显得有些天真。 可就是这么一位人生（马生）绝大部分应当是在封闭的草原上渡过的兽人族老哥，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表现出这么海纳百川的气魄来——还不是死记硬背，从赛尔的神态语气上大胡子冯能看出这家伙是确实地能理解并认同这段话——这就不得不让他震惊了。 “……贤者阿云这个智者的出现，对草原部族的影响居然这么大？” 冯·阿尔多尼心中冒出来这么个念头，又是兴奋、又是期待。 他只是出于对亚尔曼的信任才愿意出来跑这一趟，要说有多期待……大胡子冯对此持保留态度。 但现在，只是随便遇到个来自草原的半人马便如此让人惊讶，这让他不由得多了几分期望。 雪狼族，或者说，在森林精灵、雪精灵、兽人帝国三方强敌环伺下的草原部族，想要发展起来，就绕不开头顶上的这三座大山。 虎族试图奋力一搏、结果被丢到地下世界与矮人王国拼消耗的下场，其他人不关心，天谴者们却是默默看在眼里的。 梅尔维尔死于谁之手，别人能忘，“J”的后裔们可不会忘！ 他们在南大陆死磕、没敢亮出獠牙，不过是双边差距实在太大、蚂蚁没资格与猛虎叫板而已！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由贤者阿云捏合起来的草原部族能正面抗衡那些只能仰望的、强大到让人绝望的势力，那么不必说，这个朋友“J”交定了…… 冯·阿尔多尼与他的弟子们与半人马快递大队“会师”半个月后、也是亚尔曼师徒被萧云打包带走的一个月后，罗宾斯骑士领内，多出来不少生面孔。 艾萨克陪同波普子爵应付了一早上的莫里斯王子（没错，这货还没走，简直让人绝望），从酒店里出来、午餐也顾不上吃，便急匆匆赶回骑士府，面见今天份的……多国王室重赏通缉犯们。 今天，来“报道”的重刑通缉犯们合共有三批，艾萨克回到府内、将大门一关，转过脸来，便能看到三批人神色自若地蹲在他家里…… 第一批是昨天半夜到的、风尘仆仆的两对师徒，据说是和亚尔曼师徒一样、蹲在西大陆与南大陆陆地交接处的密林中过日子的邻居，对亚尔曼颇为信任，一来就上骑士府“报道”了。 第二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估计到了骑士领后蹲起来观察了一段时间、与自己人接头上、又蹲了数天才露脸，合共十来人，所有人的鞋子上都沾着……三区工地的老黄泥。 第三批，便是早上和赛尔的快递大队一块儿抵达的师徒六人……快递大队的抵达也是艾萨克不得不抽空去应付莫里斯王子一早上的原因。 身为主人家的艾萨克一登场，原本各自闲谈的一帮通缉犯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艾萨克就感觉压力很大，无论是在奥斯蒙王国当无忧无虑小少爷、还是后来成了冒险者、以及被老师派来当间谍，艾萨克这辈子就没有和这么多重刑罪犯一屋子呆过…… 竭力安抚住砰砰跳的小心脏，艾萨克冲这一屋子加起来（悬赏金额）能买下一块伯爵领的通缉犯们露出矜持而不失亲切的微笑： “诸位……我就不问诸位的名字了。火炎部的船明天到，还请诸位准备好，最晚明日晚上前上船。到了船上后，也请诸位继续保持低调……船上的船员是雇来的，并不全部可靠。” 通缉犯们倒也没有谁是穷凶极恶、暴躁暴戾的，纷纷笑着应声。 “罗宾斯骑士，既然还有时间，我们能否到贵领地的大剧院欣赏戏剧呢？”一个看起来就很跳脱的青年人甚至跃跃欲试地。 艾萨克：“呃……” “听说赛尔他们也并未亲眼观赏过演出，不如邀请他们一块儿？加演一场对你来说没什么问题吧？”青年人艾沙老实不客气地。 他倒是知道这么多天谴者跟普通观众坐一块不合适…… 旁边的女行者额头出现青筋，用危险的眼神儿死死地盯着愚蠢的小学弟。 艾萨克：“……” 不，就，传说中的“天谴者”，连这个画风的人都有是吗…… “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艾萨克勉强地。主要对方都把赛尔他们那帮半人马拿出来说事了，看在半人马们的面子上艾萨克也不能拒绝，“剧团正在排练一出新戏，今晚在大剧院中预演排练时，如能邀请到诸位进场观赏，我将不胜荣幸。” “好说好说！”艾沙欢喜地搓手手，“这个面子咱们肯定给，是吧老师？” 大胡子冯额头上瞬间跳出青筋一片，整张脸羞臊到通红——这个小王八蛋，丢人丢到这么多人面前来！ 艾萨克颇为同情地看了眼这个画风别致的小老弟。倒不是同情这家伙待会儿会被师门饱以老拳，而是这种性格的人落到了阿云老师手上，绝壁得褪一层皮。 艾萨克的预料木有出错，当他再次看见艾沙时，小伙子体格整整壮实了一圈，那练出来的肌肉中每一条红白肌都浸满了心酸血泪……咳咳，当然，这是后话了。 与主人家见过面、认了人，这帮天谴者们便相继告辞、熟练地化整为零混入人群中。 艾萨克则是跑去剧团，将新戏预演提前…… 当晚，入夜后，骑士领的街道上安静下来，大部分的人们进入了梦乡。 仍然在第三区最僻静的仓库区下榻的半人马战士们互相帮忙着给马蹄子包上棉布（自己包够不着），欢欢喜喜前往第一区正中心处的大剧院。 大白天里不适合上街的半人马们体验不到骑士领一区白日时的热闹繁华，好在他们也并不计较；艾萨克为了他们开放预演、让他们也能欣赏到演出，这就已经值得半人马们高兴。 ……呃，说起来是有点心酸，但起码比地精好很多…… 某些住在商铺二楼的商户听见街道上的动静，睡眼迷蒙地爬起来开窗朝外看；发现黑暗的街道中沉默地行走着一大群人首马身的怪物，惨叫声都发不出便晕了过去…… 这之后，骑士领便渐渐流传起夜间“百鬼夜行”的传说，虽然大部分人不信，但还是有部分人被吓得晚上不敢出门，连溜门撬锁的小贼都少了一些——这也是后话了。 半人马从大剧院留的侧门入场，天谴者们已经到齐了。除艾萨克中午会见过的人外，还有一些早前就上骑士府“报道”过的人。 人坐的椅子半人马坐不了，剧院里特意清出来一片空地、铺上草席，让半人马们可以跪坐下来看戏。 大胡子冯带着弟子们走到清出的半场与半人马们打招呼，赛尔好奇地看了好几眼鼻青脸肿的艾沙，倒是很善良地没问丫是怎么伤着地。 人坐的席位这边，除了天谴者外还有不少艾萨克的下属，比如骑士兄弟、亚力等人；二楼的贵宾区也没有空着，仍然蹲在骑士领的海族、精灵战士全跑了过来。 反正是做福利，艾萨克顺带把自己人和异族贵客们也照顾上了。 演出开始前十五分钟，艾萨克再次跑到后台叮嘱剧团演员们不要为半人马观众大惊小怪、务必保证演出质量与正式演出看齐，否则就算是主角也要被撸下去演反派……将一众演员唬得神经紧绷。 从后台出来，艾萨克正准备去陪身份最重的温斯顿伯爵父子，便见爱德华满头大汗地找了过来。 很少见他这么惊慌失措的爱德华，开口便丢出一记大雷：“莫里斯王子也来了，还拖了波普子爵陪同。” 艾萨克：“……” 作者有话要说：　　PS：邓公谈发展原话：要创造一种环境，使拔尖人才能够脱颖而出。——《邓公文选》第三卷。 第223章 《治安官霍姆斯》 这一刻, 艾萨克感觉到了什么叫脑中空白一片…… 这一刻，艾萨克森森地体会到了世界的恶意…… 扶墙站稳，艾萨克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平复心情, 极力镇定地：“我去二楼陪同子爵和王子殿下，爱德华, 你们看好一楼大厅, 务必不要——” “莫里斯王子在一楼。”爱德华一脸扭曲地打断了他。 艾萨克：“？？” “他进门，就是对着一楼去的。”爱德华似哭似笑地。 艾萨克：“……” 心好累, 感觉天花板在转是怎么回事……？ “振作点, 艾萨克！”爱德华连忙上前搀扶。 “赶紧去……看看！”艾萨克一手扶墙、一手扒着爱德华的胳膊，挣扎着站了起来，还很坚强地迈步前进。 嗯……艾萨克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不亲眼看到落下来的刀子他便不甘心…… 走出环形走廊、亲眼看见大大方方坐带一楼的莫里斯王子，艾萨克差点没忍住、一口老血喷出—— 这家伙居然真就拖着波普子爵坐在一楼前排普通观众席！！ 丫左手边是半人马们蹲坐的草席席位、右边坐着一脸便秘的波普子爵, 而波普子爵的右手边, 好死不死坐着大胡子冯·阿尔多尼！ 奥斯蒙王国第一通缉犯、各国合出的悬赏金额只比亚尔曼·J少一千金币那个！！ 后一排，坐着王室侍卫和两位贵族的管家、亲近的执事。 第三排，整整齐齐地坐着一溜儿或大或小的通缉犯…… 至于艾萨克的下属们，比如亚力、维恩等人, 则是坐在隔了好几排的中间位置，连打掩护的作用都木有，简直是摆明车马告诉别人：咱们跟前排的那些逗比不是一路人。 ……为啥会坐得这么奇葩，原因么是因为罗宾斯剧团的舞台太大（是传统戏剧舞台的两倍大），来过一两次的人都知道坐前排会连舞台都看不全, 观影体验会下降。 通缉犯们没进过大剧院，莫里斯王子和波普子爵呢，这俩走哪家剧院都进贵宾室的人压根就没坐过大厅。 艾萨克看清楚了被一众通缉犯包围中的莫里斯王子&波普子爵，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地一声喷出老血。 “……振作啊，艾萨克。”爱德华又劝了句，语气就特别地苍白无力。 莫里斯王子正跟波普子爵低声谈着什么，看见艾萨克从舞台旁边的环形走廊出来，抬手一招，一名王室侍卫便立即起身离席、小跑向艾萨克，客气地：“罗宾斯骑士，殿下给您留了座位。” 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艾萨克&爱德华：“……” 爱德华默默松开艾萨克的胳膊，轻拍了下他的背部。 艾萨克侧头与兄弟对视两秒，收回视线，悲壮地奔赴战场…… 骑士领有今天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骑士兄弟、亚力，还有别的兄弟姐妹们都付出了无数的心血汗水——这处汇聚了大家的梦想之地，是继续持续发展、承载着大伙儿的梦想迈步前行；还是止步于此、大家灰溜溜地滚出瓦伦丁继续漂泊不定的冒险生涯，就看今日！ 振作起来的艾萨克摆出谦恭有礼的战斗姿态、向莫里斯王子和波普子爵致以问候；在王子殿下的“赏识”下入座第二排，与王室侍卫们并列。 才刚与侍卫们随意地攀谈了两句，艾萨克便感觉到啥叫心惊肉跳——波普子爵居然与邻座的大胡子冯攀谈起来了！！ 冯·阿尔多尼依然是冒险者打扮，按理说这样身份的人不值得波普家的人“折节下交”，但奈何大胡子冯的气质太好——这货出身奥斯蒙大贵族，是个施法者又是个知名学者，气质能不好吗？！ 一脸大胡子都挡不住丫由内而外散发的知性气质！ 艾萨克听到波普子爵随意地问起大胡子冯的出身，大胡子冯更随意地扯了个淡、说自己的父辈是暂居于XX公国的流亡贵族…… 贵族不拿没姓氏的平民当人看，贵族之间也没温情脉脉到哪去；政斗失败、丢失权力领土（没权力还想保有领土？）的贵族要么蹲农场庄园过日子，要么流亡国外，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波普子爵没有怀疑大胡子冯的瞎扯淡，笑呵呵地与大胡子冯谈起了XX公国……大胡子冯还真接得上！虽然他很可能压根就没去过那个公国，但尼玛提起风土人情、政治格局，硬是头头是道！ 艾萨克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没过几秒，这放松下来的精神又差点给扯断——莫里斯王子居然也加入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眼睁睁看着克洛宁的王子、克洛宁的大贵族与联邦通缉犯谈笑风生，艾萨克整个人都不好了…… “……快点开演吧！”心惊胆战的艾萨克，心中疯狂祈祷。 表面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实则度秒如年的罗宾斯骑士煎熬了好久、好久，舞台上的大幕终于缓缓拉开…… 相谈甚欢的王子、贵族、通缉犯不约而同停下扯淡，将目光移向舞台上。 拉开的大幕下，首先亮相的是一处貌似城郊乡村的布景，远方小山、近处农田，几个穿着破烂、脏兮兮的小孩在乡间土路上玩耍、打闹。 嗯……本地农民子女本色出演，为了挑出这几个不害怕大场面、天生戏精的熊孩子，亚力不晓得跑了多少个村子。 这几个熊孩子在田间地头玩耍了十几秒，两个女孩合力把其中一个小男孩推倒到实景布置的草垛堆上，草垛坍塌了一小片，一条奇怪地卷曲着的、灰白色的手臂暴露了出来。 “嘶——”台下整齐地出现倒抽冷气声……那条手臂干瘪、带着泛黑色的擦伤（特殊化妆），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的。 “这里面怎么还藏着人呀？”一个小孩好奇地念了台词，上前将坍塌的草垛又扒拉开一些。 “喂喂喂……”莫里斯王子眼皮一抽，不安地扭了下屁股。 藏在其中的“人”露出半身，双眼翻白、嘴巴大张，脖子上还插了一把刀，血液都变成了黑色、凝固得一片一片的！ “啊——！！”熊孩子们终于被吓到，尖叫着跑出舞台。 舞台上，只剩下那个大半身体被埋在草垛中的“尸体”，扭曲的面部正对着观众…… 台下观众鸦雀无声。 看过戏剧的人都在怀疑人生，这真的是戏剧？！ 没看过戏剧的半人马们倒没想那么多，还以为这确实就是戏剧的表演形式…… 孤零零的“尸体”表演了近十秒的“默剧”，一群农夫拥护着两名穿着制服、戴着圆顶帽的治安官登场。 “治安官老爷，我们的孩子都快被吓死了。” “是啊，之前还奇怪谁家把草垛堆在这里，没想到居然藏着尸体。” “太可怕了，到底是谁干了这么残酷的事儿？” 农夫们议论纷纷，不安地站在较远的地方围观，两名治安官则打开提着的木箱子，拿出各种工具开始勘察现场…… 没错儿，这出戏剧的表演方式就是现代刑侦剧的路数，还是比较“考究”那种。为了写好这出剧本，萧云专门把肖恩、伊芙琳两个找来，研究了一番在不利用魔法师“时光回溯”魔法下如何专业地勘察现场、要准备哪些工具…… 扮演治安官的演员脱下黑色大氅放在一边，戴上手套，拿起金属夹子、布尺、放大镜等工具，走到草垛将草扒拉开、埋头检查尸体。 扮演助手的演员也戴上手套，一手拿笔、一手捧着个黑皮笔记本站在旁边。 治安官一边检查、一边嘴里念台词：“记录，华生，受害者代号A，男性，体型偏瘦，身着白色细棉中袖衬衣，青色绸料长裤，棕色鹿皮皮带，黑色及膝牛皮马靴。面部下颌有两点黑痣，手部皮肤较细，右手腕处有黑痣……身长XXX，鞋子尺寸XX，被刺伤部位为颈部右侧下巴五公分处，斜向下刺入颈部，从刀柄方向、入刀深度看，推测为左利手正面刺入……” 拿起受害人已经“僵硬”的手臂：“无防御、抵御伤痕，被刺杀时受害者没有抵抗……嗯？手腕上有勒痕，手臂有被捆绑痕迹，原来如此，受害人是在被控制的情况下被杀害的。” 又检查受害人的膝盖、鞋子：“膝盖上有轻微泥沙，与鞋底泥沙一致，受害人应当是双臂手腕被捆绑、并被强迫跪下的时候被杀害……泥沙的土质似乎不是农田的土，也不是这周围的土。膝盖仍旧保持弯曲状，手臂的形状也像是被捆缚住的形态——” 治安官转身面向报案的农夫们，严肃地：“这堆草垛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呃……应该是这两天吧？” “我记得前天早上我下田的时候还没有看见。” “对哦，前天晚上我从这儿经过的时候也没发现。” “昨天早上我一早就看见这里有个草垛了，我还问了XXX是谁家把草垛堆到这儿来的呢。” 治安官点头，转向记录中的助手，嘚吧嘚甩出一串台词：“记录，华生。人死后二小时内开始僵硬，十二小时内完全僵硬，过了三十小时便会软化，三天后恢复原样。受害者这古怪的躺姿应当是死亡时的形态，死后二~十二小时后被弃尸与此，此时他的身体完全僵硬。” “此刻，尸体已经进入二次僵硬，也就是这个人已经死亡了三天以上。” “尸斑集中在左面，此人死后左面朝下被静置十二小时以上才会让尸斑如此集中，换句话说，他是死后十二小时后才被移到此处弃尸。” “死者虽然较为瘦削，但这个体格的成年男性至少也有120斤，要移动死者，必须有马车等辅助工具。” 围观农夫们一脸惊奇。 台下，等到现在也没等到唱开幕曲的观众们一点儿看不出不耐烦，纳罕地注视着演员们的表演。 治安官掏出透明小瓶，将死者膝盖和鞋底的泥刮下来收好，又仔细闻了下死者的衣领、更加细心地检查细节： “记录，衣领处有极淡的香水味，衣物虽有刮擦、破损痕迹和污渍，但没有穿旧的毛边，指甲修得很整齐，头发上有发油。死者经济宽裕，但他的衣物配饰中没有定制品，都是能在商店中买到的现成货，应当出自中产人家，或是某个贵族家的边缘子弟。” 莫里斯王子&波普子爵不由得齐齐点头……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身上没有几件特别定制的专属衣物、配饰，怎么走得出门去？ 做完“尸检”，这位已经出场十来分钟、却连半句唱段都没唱过的治安官无疑已经奠定了他的主角地位……所有观众的视线都追着他走，好奇他接下来还会有什么言论、表现。 艾萨克偷看几眼专注剧情、不再闲扯淡的前排，心里可算舒服了点……不枉他到处去找能记得住这么长串台词的演员啊！ 扮演治安官的这位演员，依然不是正经的歌剧演员，而是艾萨克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名医生学徒。 在联邦之外的地区，医生被当成黑魔法师、巫术师、邪教徒对待，理所当然地，南大陆有志于“救死扶伤”的人只能往联邦跑，瓦伦丁下城区便住着不少追逐医学理想的人。 但并不是所有医生学徒都能顺利出师赚钱……艾萨克找到这一位便是个来自遥远的西部国家（教廷占领区）、没人脉没天赋甚至还被老师抛弃、穷困潦倒到不得不来骑士领打零工维持生活的倒霉蛋。 这个小伙子于医学上天赋平平，也并不具备所谓的演员天赋，甚至于不怎么擅长跟人交道、一天到晚顶着一张后爹脸，打零工都交不到朋友。 但这货贼能死记硬背、傻大胆不怯场，就很适合治安官这个角色~！ 台上，做完“尸检”的治安官抽出条白布将尸体盖上，挽起袖子，拿起放大镜蹲在地上一点点地寻找现场物证痕迹。 “霍姆斯（福尔摩斯），这周围全是小孩的足迹，现场已经被破坏了。”扮演治安官副手的演员绕着草垛走了一圈，道。 “再耐心点，华生。这里不靠近大路、没有水源，离最近的麦田也有上百米远，除了玩耍的小孩很少有大人过来，而小孩子的足迹不一定能彻底掩盖大人的足迹。”治安官蹲着转了转，便指着一处地板道，“看，这里有马车的车辙印。” 嗯……角色名阿云起的，艾萨克也不知道老师为啥坚持这对治安队搭档为啥一定要叫这俩名字。 发现车辙印后，很快，治安官福尔摩斯便找到了两组没有被破坏得太严重的成人脚印，拿着精巧的游标卡尺进行测量： “一号脚印，长二十六厘米，脚跟较深，前脚掌较浅，大约第二个脚趾起作力点外扩，步幅跨度较大且均匀，行走路线较直。” 报出勘察到的信息后，治安官霍姆斯抬起头，严肃地看向助手：“记录，华生，一号嫌犯为壮年男性，身高在175~180之间，年纪在三十五~四十五岁之间，身强力壮，体重在八十公斤以上。” 一名围观的农夫好奇地问出观众关心的问题：“治安官老爷，难道你见过那位罪犯？不然你怎么知道他有多高多壮、多大年纪？” 治安官点点头，解释道：“人的身高大约为脚掌的长度的6.87倍，有脚印长度便可推算出罪犯身高。至于年纪，少年人比较跳脱，行走时留下的足迹步幅短、脚印偏瘦，脚印间距浮动大、距离不均等，且行走路线多难以保持直线，习惯性转弯。” 农夫们惊奇地：“哦——” 台下的观众也惊奇万分地：“哦哦——” “青年罪犯脚印大，步子跨得也大，脚印之间的距离均匀，走直线。中年罪犯走路稳、慢，脚印间的距离变短，脚跟受力、根部足迹深于前脚掌足迹。这组足迹符合中年罪犯特征，且因泥土比较潮湿的关系，留下的脚印颇为清晰，能看出前脚掌大拇指与食指较浅、着力点外扩。” “年纪越大，走路时脚趾便会依次从大拇指起不受力，每多一个脚趾变浮，年龄增加二十岁。所以我判断，嫌犯中的这一人是个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壮汉。” 农夫们再次惊奇地：“——原来如此！” 台下的观众们倒是没有出声打搅台上演出，但从神色来看他们的感受和台上扮演围观群众的演员们没啥区别…… “这个治安官也太厉害了！”坐在艾萨克旁边的一名王室侍卫忍不住低声感叹，双眼发亮地追随着台上的演员，俨然已经成了小迷弟。 艾萨克就很淡定，当老师提出要为了塑造霍姆斯这个角色而让传奇幻术师百忙之中抽空研究足迹时，他便知道如此用心创作的剧目绝不会输…… 台上，治安官搭档展现了一番现场勘验、实地验尸、足迹研究后，长达二十分钟的第一幕才正式落幕。 依然没有人表演歌唱，甚至连落幕、换幕时的常规唱段都给跳了过去，但全场观众无一人挑剔……连口味刁钻的莫里斯王子都没有指出这样的演出方式不符合戏剧规定，而是趁着换幕的空挡抓紧时间向波普子爵询问瓦伦丁有没有这么厉害的治安官，闹得波普子爵哭笑不得。 第二幕，舞台布景换到了小镇中，治安官搭档就着现场勘查获得的情报在镇中走访、调查，寻找那具无名男尸的尸源。 没有感天动地的情情爱爱，更木有啥让人惊艳的俊男美女；俩主演一个后爹脸、一个是微胖的中年人，布景也丁点儿都不奢华瑰丽、全是暗沉沉的肮脏街景；但观众们就是移不开眼睛也不舍得分心，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剧情发展。 身份低微的治安官在镇中的调查进行得并不顺利，因霍姆斯只是个落魄贵族家的子弟，镇上几家讲究的贵族都不怎么愿意搭理他，每次上门要么吃闭门羹、要么直接被管家乃至仆人打发。 当本人性格很轴、演的也是个古板“官方侦探”的霍姆斯板着脸问贵族家的老管家你们家是不是死了人、丢了人时，被大怒的老管家打出门的场景逗得全场发笑。 “霍姆斯，反正报案的只是几个农夫，也没有人来认领尸体，不如就不管这事儿了吧。”狭小逼仄的小镇治安司中，一再碰壁的助手华生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华生，我们调差此案并不是为了对谁负责，而是对死者负责。”坐在破洞布沙发上的清贫治安官抽着烟斗，面无表情地，“无论受害人A是不是好人家的子弟、本人是不是做过坏事而造了报应，但身而为人，他不该遭遇到如此凄惨的事——被人捆缚着下跪，被人杀死，又被抛弃到荒郊野外。” “在他死亡前，他睁大的眼睛想要看到的是希望，希望有人能为他鸣冤、将杀害他的人绳之以法。” 吐了口烟圈，这个并不专业的演员说出来一句颇有震（逼）撼（格）性的台词：“我们不需要活人的掌声和欢迎，我们要的是死者能安心长眠。” “说得好！”波普子爵忍不住低声喝彩。 这位真·好人家的子弟这辈子是绝壁没有产生过当治安官、刑侦执法的念头的，但就像看过武打片的中国人会向往以武犯禁一样，一把年纪的波普子爵这会儿也对行走在昏暗城市中为死者鸣冤的行业产生了类似于叶公好龙的心态…… 连波普子爵这种老油条都被打动，就更别提其他人了。艾萨克便听到后排那个名叫艾沙的家伙嘀咕了好几遍“为啥不找个施法者帮忙”、“施法者去当治安官就好了”之类的话…… 台上，华生又道：“那为什么我们不索性去调查周围的农夫呢，也许是外地来的旅客没有及时进入城镇，被哪个乡野村夫见财起意杀害了也不一定。” 霍姆斯看白痴似地看了眼助手，冷淡地：“如果杀害他的是农夫，我们见到尸体时，尸体还会穿得如此体面吗？” 华生：“……” “……等等！”霍姆斯忽然站了起来，“他穿着中袖衬衫、绸布长裤、鹿皮皮带和马靴，出门时身上喷了香水，擦过发油——华生，你想到了什么没有？” 华生皱眉想了想：“他打算去骑马？郊游？有什么约会？” “是的，绅士们若是去打猎会戴上帽子，那么便不会擦发油，更不会穿容易挂破的绸布长裤。受害者A的装扮是出行的装扮，尽可能地讲究体面……” 霍姆斯用力一挥拳，虽然仍然是面无表情的后爹脸，但台下的观众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振奋，且还下意识地被带动着也振奋起来。 “他是在赴约，有一位同样体面、或是身份更高的妇人邀请这位绅士参与野餐郊游、或是到庄园游玩，是必须骑马才能抵达的地方！” 第224章 贪婪的胜利！ 《治安官霍姆斯》这出戏剧，不, 应当说是话剧, 设置的背景是一座临近商业大城市的、稍微有些落后的、人口勉强过万的小型城镇。 原因嘛, 主要是为回避身为治安官居然请不起施法者协助查案的BUG……大城市的治安司都是市警司、城防队那个级别, 这两家别提多有钱。 古板清贫的小城镇治安官，略显圆滑颓废的中年胖子助手（演员就是之前那个出演《灰姑娘》神官的布鲁诺医生）, 这俩个外形上丁点儿都不讨好的角色, 在话剧进行到一半时便紧紧地抓住了观众们的心。 理清侦破思路后, 治安官霍姆斯将调查方向转向镇子周边有着美丽女主人的庄园、农场、种植园；挨个走访、询问庄园周边农夫乡民，在频繁变幻的背景板中跑了无数个地方后, 治安官霍姆斯的视线集中到了其中一家。 温蒂妮庄园，一位男爵夫人所拥有的甜红果种植园。 这位男爵夫人年事已高, 但却有个极为美丽的侄女；霍姆斯带上助手上门拜访这一幕，本出话剧演到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位高颜值的女士…… 呃……男爵夫人的侄女其实是《灰姑娘》的继母演员扮演的。 跟年轻人比起来这位女演员没啥优势, 但是在一堆本色出演的农夫、小市民、熊孩子、老妇人、以及颜值负分的治安官两人组衬托下, 七分的颜值也能显出九分的效果来…… 古板的治安官依然不善言辞，上来就把本剧第一女主和她姑妈得罪得够呛, 引起观众善意的笑声无数；好在还有助手华生打圆场，艰难地把暴怒的主人家劝住。 了解两位治安官的来意后, 这位美貌侄女却摇头否认，表示从未邀请过年轻男子。 男爵夫人更是直接表态：她极其痛恨未婚男女纠缠不清，如果侄女做了这样的事，她肯定会把侄女赶回乡下去。 案件陷入僵局，华生沮丧地再次提出放弃（八戒戏份, 滑稽.jpg），而固执的霍姆斯表示他的头很铁，再撞几十个南墙也木问题。 治安官搭档回到镇中继续调查，这次霍姆斯采取了更灵活的手段，雇佣街头混混、小偷、流浪儿等对居住于镇中的几家贵族进行全天候监视，甚至花钱买通仆人打探消息。 另一边，助手华生跑遍了镇中的成衣店、裁缝铺、皮匠店，寻找死者穿着来源。 这一段，舞台分为两半各自进行表演，以这种“双镜头”的形式来展现破案的艰辛，以及转移观众注意力、达到让观众目不暇接、忽略剧情进展不够快的问题…… 当华生被皮匠店的店主怀疑偷东西、拿着木鞋底追着打时，霍姆斯正蹲在某贵族家门口跟门房攀谈。 当华生被裁缝铺的胖店主调戏时，霍姆斯一脸严肃地听着流浪儿汇报监视得来的情报。 两位主角各自通过不同渠道获得情报，相互靠拢汇合，穿黑衣的工作人员便迅速地将分成两块的布景推下台、换成治安司的布景。 波普子爵不由得低声赞赏：“这种转场方式真是太棒了。” “前所未见。”大胡子冯面带笑意，轻声符合。 艾萨克：“……” ——你们能不能不要再互相搭话了！！ 冯·阿尔多尼·J，你能有点身为通缉犯的自觉吗！！ 舞台上，霍姆斯表现了一番推（装）理（逼）的功夫后，再度转场到某户贵族家的布景。 华生查到这家人上半年刚从皮匠铺买过分属于两位年轻男子（不同尺寸）的鹿皮腰带和牛皮马靴，霍姆斯则是通过流浪儿蹲守监视发现这户人家有穿戴同款腰带马靴的青年人出现过。 两位治安官与该户贵族的管家斗智斗勇斗嘴皮子，终于见到了这户人家的一名少爷……严格来说，是男主人的私生子之一。 霍姆斯上去就问你的兄弟是不是失踪了，差点儿被这名私生子少爷打出门…… 又靠着华生解围后，这名少爷表示，他们家确实买了两份年节礼物，一份属于他，一份被他的父亲、也就是男主人送给了镇政厅的一名文员。 两位治安官连忙奔赴镇政厅，隶属于贸易司的文员倒是没有为难两位同僚，得知他们在调查丘吉尔爵士（私生子少爷他爹）的礼物去向后，坦率地告知他在收到礼物的当天就将其转送给了另一位体型与他相近的朋友，他连盒子都没拆开过。 经历一波三折，两位治安官终于查到了死者的身份——名为马克·吉姆的本镇青年。 然而，关于马克·吉姆到底是如何受害、又是如何被抛弃在荒郊野外，却仍然是一个谜题……继承勋爵父亲遗产的吉姆一直在隔壁大城市中花天酒地，将家财败得差不多了才回到镇里的老房子俭省度日，在本镇没有亲戚，贸易司的文员是为数不多的和他保有联系的旧日亲朋。 剧情进展到这一步，助手华生再次成为观众们的代言人：“会不会是那个侄女撒了谎？她趁姑母不注意的时候将马克·吉姆骗到家中杀害？” “借居于他人家中，姑母对她不假辞色，女仆甚至能冲她甩脸子的女人，要怎么说服温蒂妮庄园中的仆人或是马夫、花匠之类的男性帮助她抛尸体？还不能是一人，必须是两人，且还得动用她姑母的马车。” “那么，难道是贸易司的文员？他编个借口将吉姆骗出去似乎也不难。总不能是那个私生子，那家伙压根不认识吉姆。” “别乱猜了，华生。” 治安官霍姆斯从破了个洞的沙发上起身，走向衣帽架，披上黑色大氅、待上圆顶帽，咬着烟斗、拿起拐杖，扳着标志性的后爹脸道：“凡是无名尸体只要能查到尸源，案子就破了一半。而这个案子更加简单，查到尸源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犯人是谁。现在，就让我们来解决最后的问题……捉住并惩罚杀害马克·吉姆的真凶。” 台下观众：“？？” “简单……？”波普子爵嘴角一抽。 “已经查到了？几时？我错过了什么情节吗？”莫里斯王子一脸茫然。 二楼贵宾室，表演开始时没少为这压根没有唱段的“戏剧”直皱眉、现在已经“真香”的温斯顿伯爵父子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跟他们一个屋的森林精灵战士们。 “海琳，凯，你们猜出谁是凶手了吗？”温斯顿少爷询问地。 “这……最有嫌疑的看上去似乎是私生子少爷和贸易司文员，除了他们不会有别人了吧。”海琳为难地，“温斯顿少爷，你认为呢？” 温斯顿“少爷”：“……” 旁边，另一位温斯顿尴尬地：“嗯……海琳，与你说话的是我父亲。” 海琳、凯及其他精灵族战士：“……” 海族成年后面相变化不大，又是长寿种，这导致温斯顿父子看起来和兄弟差不多；若他俩同时出现、自己又没有主动介绍，外族还真的很难分辨清楚谁是爹谁是崽…… 最后一幕，工作人员推上舞台的，是私生子少爷家的布景。 “果然是私生子少爷，温斯顿伯爵，我猜中了呢！”海琳连忙转移话题、努力化解尴尬。 丫话音才刚落下，一辆马车从舞台另一侧缓缓驶出、停在私生子少爷家门口，侍女搀扶着一位老妇人走了下来……正是温蒂妮庄园的女主人，男爵夫人。 男爵夫人抬步正准备上阶梯，躲在一旁巷子中的治安官霍姆斯咻一下冒了出来。 全场表演下来只有一个表情的霍姆斯略微躬身行礼，扳着后爹脸：“又见面了，夫人。” 男爵夫人是正经的演员，演技殴打面瘫脸医生学徒·霍姆斯，先是露出短暂的惊恐表情，随即快速冷静下来，高冷地抬起下巴：“这么巧吗，霍姆斯治安官，你也来拜访丘吉尔爵士？” 霍姆斯点头，耿直地：“是的，夫人，我等待着在你拜访丘吉尔爵士时前来打搅。” 男爵夫人面部肌肉很明显地抽动了下，这么精细的表演离得远的观众是看不见的，所以男爵夫人便在上台阶时稍微脚滑了下、用以表达心中的不安。 ……这也是舞台表演的短板，演员的台词能通过装在舞台外圈的扩音装置（音贝或炼金制品，前者比较少，后者技术成熟，相对于其它炼金制品不算太贵）清晰传遍全场，微表情啥的就只有前几排观众能够看清。 海琳：“……”吗耶，脸好痛！ 男爵夫人、治安官霍姆斯一前一后走进大门，工作人员迅速将大门布景推走，出现在舞台上的便是私生子少爷家的客厅布景。 男爵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下，丘吉尔爵士家的女仆甚至无需问喜好便为男爵夫人端来了红茶。 私生子少爷出来接待客人，很自然地向男爵夫人致以问候，发现霍姆斯在场，便不大高兴地：“治安官阁下白天里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自然是有事才来。”霍姆斯情商负分地来了这么一句，自顾自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请稍等，我的助手很快会将路易先生请来。” “路易？那是谁？”私生子少爷更加不高兴。 端起茶杯的男爵夫人手腕一抖，少许红茶溅了出来，女仆连忙上前收拾。 “居然是这个男爵夫人干的好事？”台下，莫里斯王子纠结地。他心里面猜来猜去想了半天，独独没有考虑到这个老妇人。还好没有把结论说出口，不然多打脸。 “是啊，我还以为是那个年轻的侄女呢。”波普子爵困惑地。 莫里斯王子神色不变，多了个被打脸的同伴，感觉好多了。 有类似疑惑的观众不少，半人马那边，赛尔和几名战士甚至低声交流起男爵夫人面相和善、怎么看都不像是凶手这种低层次讨论…… 助手华生连哄带骗将贸易司文员路易带进场，这名文员表现得十分茫然：“霍姆斯治安官，您邀请我到丘吉尔爵士府上做什么呢？”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把我们家当成什么了！”私生子少爷更加不满。 “稍安勿躁。”霍姆斯走到场中，一手烟斗一手拐杖，慢条斯理地，“接下来，想请诸位听我说一个故事，一场关于‘复仇’的故事。” 本格推理派热衷于将人召集后才解谜的恶趣味这个世界是不会有人吐槽的了，当霍姆斯开始滔滔不绝地背台词时，所有观众都心痒难耐地、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他，同时拼命地在心中琢磨真正的犯人到底是谁，为啥霍姆斯要跑到丘吉尔爵士家里来、还要将贸易司文员叫齐…… 霍姆斯讲述了一桩十年前发生在小镇中的公案，一位子爵意外丧生后，名下的庄园、农场迅速被其他贵族瓜分殆尽，孤儿寡母只保留下为数不多的家产，不得不离开家乡讨生活。 十年后，当年的少年长成大人，母亲也因多年积郁病逝。安葬了母亲，这个儿子便做了一番伪装、斗志昂然地回到家乡，意图复仇。 “马克·吉姆并非传言所说的浪荡子，原因有二。”霍姆斯淡定地，“一是，他的右手中指第一个关节处有一层薄薄的细茧，说明这是一双经常拿笔的手，在他家的旧屋中所见的大量书籍、文卷可作为旁证。二是，马克·吉姆为了扮演好将家财败尽的浪荡子，孤身一人回到镇中，没有仆人、女仆，但他家的旧屋却打扫得相当干净。” “吉姆子爵当年被抢走的农场大多成了丘吉尔爵士名下的财产，至于你，男爵夫人……十年前，温蒂妮庄园还不叫这个名字吧？” “等等，难道你想说我的父亲是杀人凶手？不可能！”私生子少爷激动地站起身。 霍姆斯面无表情地看向这位少爷：“你不觉得奇怪吗，少爷，我们这样无礼的恶客上门，你的父亲却始终没有出面驱赶，这是为什么呢？” “这……” “因为你的父亲在弃尸现场留下了脚印，而我在勘查现场当日，说出了抛尸者其中一人的大致特征。你的父亲担心与我碰面后会被我列入怀疑对象。”霍姆斯板着后爹脸，侃侃而谈，“马克·吉姆虽然还未顺利继承他父亲的爵位，但吉姆子爵的爵位并未被取消。谋杀一位有资格袭爵的未来子爵是重罪，丘吉尔爵士不可能假手于他人，只能自己来。” 私生子面色苍白，一下跌坐回沙发上。 霍姆斯又掏出一个小瓶子，看向男爵夫人：“这是从吉姆裤子的膝盖部位和鞋底上刮下来的泥沙，与温蒂妮红果种植园的泥土一致。这处庄园曾经是吉姆长大的地方，想必夫人您应当是吉姆列在首位的第一个仇人。” 不等男爵夫人反驳，霍姆斯又看向全程无辜脸的贸易司文员：“吉姆被害的过程，经我调查，大致可推测为……回乡复仇的吉姆，还记得你这位十年前的朋友，回乡后第一个与你联系。” “但吉姆万万想不到的是，你这位旧日的朋友，和他的第二个仇人丘吉尔爵士，是相互间可以赠送节日礼品的关系。” 贸易司文员路易的脸色变了，放在膝盖上的手开始颤抖。 “体面人家赠送的节日礼品通常而言不会太贵重、太特殊，收到丘吉尔爵士礼物的你，随手将其转赠给吉姆，以表示你还在意与他的友情。之后，当你装作好意地为吉姆介绍一位美丽的女士，比如……男爵夫人的美貌侄女时，吉姆当时的表现自然是欣然应允。” “迫切地想要接近男爵夫人复仇的吉姆，没有想到这是你们三方联合起来设置的陷阱。你们在他见到那位从始至终一无所知的美貌侄女前将他控制住，由丘吉尔男爵亲手结束了这个让人头痛的麻烦人物——” 霍姆斯将手指向客厅角落、衣帽架旁边放着的拐杖：“我本人对拐杖有一定的研究，丘吉尔爵士使用的拐杖粗看上去与我所用似乎无有不同，但从握把的设计看，这是为右手专用而设计的订制握把。” 霍姆斯展示了一下他左手握着的拐杖：“什么样的人会专门去设计右手专用握把的拐杖呢？爵士正当壮年，还没有到需要将力道转移到拐杖上来支撑身体的年纪。考虑到爵士也喜好烟斗，那么……” 将右手拿着的烟斗送到口中抽了一口，霍姆斯不紧不慢地：“结论只能是，丘吉尔爵士是个左利手。” “对吧，路易先生，男爵夫人，你们当时看见的情形，应当是爵士左手握着那把平平无奇、没有显著特征的小刀，刺进被强迫跪在地上、双眼充满仇恨的，马克·吉姆的右侧脖颈处。” “请别因急于否定而胡乱发言，虽然鄙人身份低微未曾见过爵士，但想必是有不少人见过爵士是如何灵活地使用左手的。” 男爵夫人缓缓闭上眼睛，贸易司文员低下头、双手捂着脸。 私生子少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缓缓起身，离开沙发。 台下，观众们无不瞠目结舌。 “马克·吉姆的外套不见了，想必是他的外套上有着能表明身份的标记，比如是他父亲的订制外套之类。而他身上较为容易查到来源的、价值两个金币的鹿皮腰带、一金币二十五银的牛皮靴子还在，应当是路易先生不知道这是丘吉尔爵士赠送的礼品，而丘吉尔爵士不知道这是路易先生送给吉姆的，你们双方阴差阳错之下忽略了这一点。” 霍姆斯抽了口烟斗，面无表情地补了最后一刀：“这可真让人遗憾。” 前排观众席，莫里斯王子忍不住笑了下。 波普子爵也没绷住，嘴角微翘。 与全场都是爽点的《灰姑娘》不同，《治安官霍姆斯》将爽点一直拖到最后才爆发，感觉完全不必说、一句神清气爽道尽所有！ 就贼过瘾！ “你说得没错——那又如何？！” 一声爆喝，一直隐藏在幕后的丘吉尔爵士华丽丽地登场。 这人果然如霍姆斯所推测，四十上下年纪、长得高大健壮（于人族而言），一亮相便面色不善地瞪向治安官搭档：“跑上门来炫耀将是你人生最大的遗憾，霍姆斯！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这道门吗？” 才刚爽到身心舒适的观众们，整颗心立马提了起来。 嘛……电影总爱在结尾处搞个所谓的峰回路转、高潮迭起，咱这话剧要想从歌剧、戏剧中杀出一片新天地，被验证有用的套路当然要可劲儿地用上…… 眼见局势恶化，助手华生紧张得立即躲到霍姆斯身后。 霍姆斯表示淡定，后爹脸上丁点儿表情木有，还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丘吉尔爵士，你的记忆力可能并不是特别好，我才将说过的一句话转眼间就被你忘了个干净——谋杀有资格袭爵的未来子爵可是重罪，犯下如此重罪的你，下场可不见得能比当年意外暴毙的吉姆子爵好上多少。” 话音一落，舞台两侧瞬间冲出大群士兵、破“门”而入控制住所有人，试图反抗的丘吉尔爵士更是直接被拿下。 姗姗来迟的镇长大笑着亮相，当场表扬了一番霍姆斯的睿智英勇，并表示将严惩杀害马克·吉姆的真凶，绝不会让恶徒逍遥法外。 皆大欢喜、大团圆结局…… 半人马们用力鼓掌，刚才还以为主角霍姆斯要吃亏呢，这个结局真是太好了！ 旁边的人族席位，部分天谴者&波普子爵&莫里斯王子则表示：“eeeemmmmmmmm……” 大胡子冯这等老练的老狐狸，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艾萨克…… 就……黑得漂亮！ 屁的大团圆结局，根本就是在恶劣地嘲讽贵族之间毫不掩饰的、赤果果的难看吃相！ 霍姆斯用来刺丘吉尔爵士的那句话才是这出戏剧的核心，被人抓到攻击痛点的贵族，下场和家主暴毙、忽然间失势的倒霉鬼是一样哒！ 治安官霍姆斯一脚把丘吉尔爵士、男爵夫人踩痛，代表整出戏中最高权力的镇长立马冲出来摘桃子，不，抢桃子——你跟我说这是正义的胜利？！ 明明是贪婪的胜利！ 波普子爵尤其蛋痛，痛到眼角嘴角一块抽，他也是人精，虽然艾萨克黑得很隐晦，他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原本波普子爵还琢磨着等会儿给艾萨克做做工作、让他把这出戏剧的背景设置在瓦伦丁任意一个小镇，也借机给自家刷刷声望。 看到这个结局……还是算了吧！ 对前排三位的忽然沉默，艾萨克表示淡定。 老师说过，艺术表现追求的不必仅仅是赞美讴歌，讽刺也是一种高大上的艺术表现形式。 在艺术方面拼赞美讴歌，艾萨克肯定刚不过海族和精灵族，这是阿云老师直言过的，艾萨克也表示认同……他还是很有逼数的。 既然正面刚不过，倒不如剑走偏锋，征战“讽刺”这片未开拓的丰饶之地——《海的女儿》这出反爱情、反讴歌赞美艺术的戏剧在人族这边褒贬不一、海族和森林精灵那边却是相当赞赏地！ 反正艺术鉴赏这方面各族都以海族、精灵族的审美为风向标，这条路是可以走得通的嘛~~！ 第225章 送上门的施法者们 “阿尔多尼！” 亚尔曼跳上运河码头, 兴奋地跟老朋友狠狠拥抱了下才放开, 放声大笑：“好几十年没机会碰上面了，老伙计, 看到你可真让人高兴！” 大胡子冯同样欣喜万分，用力拍拍亚尔曼的肩膀，笑道：“我也一样, 老兄弟！” 这俩欢喜地叙旧时，其他的天谴者们正满脸好奇地从运河船上下来, 对运河两岸一望无际的丰饶田地啧啧称奇。 “哇~~要不说是雪狼族的地盘，我还以为咱们来到了牛头人的老家呢！这种的什么？噢，是大豆啊！学姐快看, 那边居然还有池塘, 离河这么近地方挖池塘用来做什么的？” 艾沙像是有多动症一样，别人还在为十来天的海船、运河船路程头重脚轻时, 他便精力旺盛地一气跑下船、冲上码头，一边叽叽呱呱，一边抬脚就想往池塘方向跑。 “蠢——”女行者脸色微变，伸手去抓，没抓着。 关键时刻……送他们上来的雪狼人长臂一展、抓住艾沙的衣服后领，将这个兴奋过头的小子拎了回来。 “不要乱跑。”雪狼人船夫严肃地，“池塘旁边有很多蚊虫，人族被虫子咬了容易生病，那边你不能去。” “……”双脚悬空的艾沙扭头呆呆地看着对方，都忘记了要挣扎。 “死小子还不滚回来！”大胡子冯气道。 雪狼人船夫松手, 艾沙看看他，看看不远处的池塘，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地回到老师身边。 亚尔曼忍住笑，他为自己的蠢弟子亚当没少头痛，但看着艾沙吧……他就觉得亚当还行：“这就是你在信中说的新弟子吗，小伙子看上去可真精神。” “精神过头了。”大胡子冯脸色悻悻。 “注意检查随身物品都有没有带上，不要落在船上了！”雪狼人船夫见人都下了船，高声喝道，“等会儿我们就要装货运往蛇部，丢东西在船上要明后天才找得回来哦！” 天谴者们搭海船渡海时还没机会接触雪狼族，在精灵港口下了船，这两天来可谓是深刻地体验了一番雪狼族式保姆待遇——对人族的照顾和对待方式全部参考“我们的萨尔”，不夸张地说，连有人去上厕所都要被他们叮嘱结伴而行、被啥啥虫子咬了屁股要咋咋处理…… 女行者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包裹，确认都在，放心地点点头，和其他的学姐学兄们一块走到老师身后。 然后她就看见艾沙两手空空…… “你这个死孩子为什么这么不省心啊啊啊啊！！”女行者气得撒腿往船上跑，人家都把气动机启动起来了，船尾处那个疑似炼金造物的装置正腾腾地喷出黑烟…… 气动机研发成功，晋江运河上航行的船便也借此东风鸟枪换炮：原来用木头随便拼凑着将就用的木筏船全部淘汰，换上了带气动装置的漂亮钢板船——呃，此处的漂亮只是相对于原先破破烂烂的木筏船而言，造型么依然是板板正正的木筏造型。 送货为主的运河船要啥自行车，还特意去搞船舱搞座位再设计个漂亮的造型？不存在的……运载量足够大就完事了。 实用才是硬道理！ 一群天谴者在亚尔曼的带领下走下码头，脚踩上草原人修的路，这群“J”的后裔便惊奇地站住脚步，纳罕地观察着奇异的路面。 大胡子冯·阿尔多尼蹲下来摸了摸触感如同石面的水泥路面，就很费解：“这路是怎么修的？看上去怎么像是……将石巨人魔法用在了铺路上？” 亚尔曼不由得一笑：“刚来时我也这么认为，可他们修得平整的大路太长太多，草原部落中的地面也全是这样的路面。如果全用石巨人魔法来做这种事，那得几个王国的宫廷法师团才够用？” 阿尔多尼疑惑地：“难道是某种炼金造物？就像他们船上装的那个古怪装置一样？” “不不，也不是，阿云可不是那么奢侈的人，舍得将炼金造物用在修路和铺广场上。”亚尔曼乐道，“不必急于一时，老伙计，你们既然来了，那么迟早都会知道的。” 阿尔多尼一想也是，拍拍手起身，跟着继续上路。 在南大陆，“J”的后裔们向来化整为零躲躲藏藏地过日子，这次这么多人集聚到一块儿、搭船出海远行来到北大陆，大伙儿的感受就挺新鲜；还能公然集聚在一块儿、正大光明地走在阳光下，感觉自然是更新鲜——别说青年人艾沙整个儿跟得了多动症一样，其他人的神色也颇为放松，一路走一路与身边的人闲谈，气氛说不出的轻松和谐，简直跟中老年旅行团差不多…… 走出大豆田、远远看见大片整齐林立的建筑群，这帮“中老年旅行团”才停止唠家常，齐齐抽了口气。 “这是草原部落？！”阿尔多尼惊诧地看向老友。 亚尔曼再度哈哈一笑：“看上去像是个大城镇，是吧，除了没有城墙。” “什么叫像，这根本就是个城市了吧……”阿尔多尼嘀咕了句，不住朝看不到尽头的大棚区张望，“那边的房子怎么那么古怪，又宽又大，房顶还是发光的？那是给什么人住的？” “不是人住的，是……嗯，农作物住的。那一片过去全是大棚，屋顶铺了钢架玻璃板透光，无法适应草原上低温的作物都在那里面种植。哦，他们还养了许多蚯蚓。”亚尔曼随口介绍道。 “农作物也住房子……”不止是阿尔多尼，周边听到这话的老哥们嘴角都不住地抽。 “谁叫草原上的夏天太短了呢。这会儿的瓦伦丁还相当温暖吧？草原上就不一样，到了晚上，不盖上厚点儿的毯子能把人冷醒。” 大伙儿一想也是，在罗宾斯骑士领上海船时大家穿件单衣就行，到了精灵港口下船，年纪大点儿的，比如阿尔多尼，便不得不多加件外套。 “……这么喜欢种地，到底是雪狼族还是牛头人呢？”艾沙小声嘀咕。 没人理他，连女行者都懒得给这货眼神。 渐渐走进火炎部落，感叹了半天草原部族建设能力的天谴者们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走到部落广场、被成片的建筑群包围，天谴者们感觉愈发古怪——也太安静了吧？！ 所有的屋子似乎都是空着的，一个人都看不见，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整个部落中仿佛只有他们这群刚刚走进来的活人，大伙儿甚至能听见自个儿的脚步回声…… 阿尔多尼放出精神场悄悄“扫”了好几间他们经过的屋子，一个活物都没发现，忍不住问亚尔曼：“怎么会这么安静，草原人呢？” “现在是工作时间，当然没有人了。”亚尔曼貌似非常习惯、丁点儿反应木有，“要是有人才糟糕呢，被抓住翘班的人要被惩罚带孩子……带小狼崽。” 天谴者们：“？？” 亚尔曼又笑道：“草原部族信奉不劳动者不得食，别看我像是客人，平日我也是有活儿要做的。今天知道你们要来，我才暂时清闲一天。亚当那小子就没这么好运气，这会儿还在兔棚那边做卫生工作。” 天谴者们：“？？” “亚尔曼先生，我们不是来学习的吗？为什么还要工作？”艾沙一脸惊恐地。 “自然是来学习的，不过课都在晚上开，白天当然要做事情了。”亚尔曼道，“这也没什么，贤者阿云传授我们知识又没有收钱，还提供了食宿，用工作就能回报岂不是很好。” 这话天谴者们倒是认同的，纷纷点头……这帮家伙革命就没成功过，苦头倒是没少吃，不像一般的施法者那样会端架子。 艾沙：“……” 小青年颓唐地把脑壳垂了下去——还以为离开南大陆能享受一下施法者该过的日子，原来不过是从一个坑跳进另一个坑是吗！ “我们先去食堂吃饭。阿云说了，没有让远道而来的客人饿着肚子的道理。”亚尔曼笑道，“食堂是有人的，那边不像这里一样空旷，怪瘆人的。” 食堂前后扩建了好几次，倒是还在原来的位置没挪过、依然还在部落西北角方向。 一行人走近食堂，总算听到人声、也看见了人。 然后这帮天谴者便再次齐齐抽气…… 要提供近万张嘴每日三餐，其中九成还是大肚汉，食堂的工作量可以想象；当天谴者们跟着亚尔曼过来时，食堂正在准备中午的午餐，于是这群人族便有幸“欣赏”到雪狼人大厨的工作场面—— 比澡盆还大的面盆前，一名身高二米三、肌肉发达堪比石巨人的雪狼族壮汉光着上身、系着围裙，比常人大腿还粗的双臂正努力地揉着面团。 旁边，小池塘一样的水池前，三名雪狼族壮汉手脚麻利地洗着小山一般的菜。 再过去点，比平板车还长的案台边，排排站着五、六个雪狼族壮汉，手脚麻利地揉着面饼，或包馅料、或擀成片刷油刷辣酱，再将成品甩进小房子般的烤炉炉壁上烘制。 更远一点的肉案、菜案，案头师傅或抄着剁骨刀砍肉、或拿着菜刀削萝卜皮、切菜…… 肉案过去，一排灶台和大铁锅，有的锅上蒸着高高的蒸笼，有的正在煮汤，有的则在炒菜…… 天谴者们：“……”瞠目结舌·jpg。 地球人发现施瓦辛格其实是个技艺精湛的厨师是啥感受，天谴者们现在就是啥感受。 看习惯了的亚尔曼就没有那么多想法，自然地走过去：“牛角，我带人来了。” 正揉面的壮汉手上动作不停，侧头往这边扫了眼。 “……”天谴者们所有人都感觉这个猛将兄是在看自己。 “午饭还没好。不过早上剩了些菜饭麦饼，先将就吃一顿？”牛角一边揉面，一边朝亚尔曼道。 “行。”亚尔曼道。 “叶子，去给他们热下菜！”牛角便朝洗菜中的一人吼。 天谴者们视线移过去，便见……有着这么个萌系名字的壮汉站起身来，甩了甩手，大步走进厨房里…… “我们来这边，不打搅他们工作。”亚尔曼朝心情复杂的同伴们挥手。 有两个大棚那么大的一号食堂内，大几十号天谴者们分开了坐了几桌。阿尔多尼等亚尔曼坐下，便忍不住问：“草原部族不是雇佣了许多人族吗，怎么……厨房活儿还是他们自己来？” 人族世界中，厨子可不是什么好行当。 亚尔曼呵呵一笑：“这就是阿云所说的种族文化差异了，阿尔多尼。我刚来时也有类似疑问，后来才知道，在雪狼族的文化中，厨子是荣耀仅次于战士的行业。” 同桌&隔壁桌的天谴者们：“？？” “还别不信，食堂工作辛苦，但他们却不太肯随意让人进去，门槛不是一般的高。当然，雪狼族也确实擅长烹饪一道，很多当不了厨子的雪狼人只靠自学也练出了不错的手艺。”亚尔曼补充解释。 天谴者们：“……” “不过自学的和食堂大厨还是有区别的，只要吃过食堂就知道了。”亚尔曼笑道，“森林精灵、暗精灵和雪精灵不止一次提出想要重金聘请雪狼族的大厨，草原部族到现在都没松过口呢。在地下城经营食品店的木木和精灵港口的阿树，这两位引得许多冒险者趋之如骛，但在他们这儿都不算正式的大厨。” 天谴者们：“……” “难不成，雪狼族做的食物比罗宾斯骑士领的食物要好吃？”艾沙好奇地，“罗宾斯骑士领的食物做法不就是草原上传过去的吗，不会有这么大区别吧？” 亚尔曼呵呵一声，笑而不语。这么愚蠢的问题他懒得搭理。 阿尔多尼咽了口唾沫：“嗯……毕竟是写出《美食猎人游记》的种族，自然有所不同。” “等等，难道说那个传说中的美食猎人其实是雪狼人？”艾沙一惊一乍地，“那也不对啊，那个美食猎人不是行者系吗，哪有雪狼人这样的体格？” 亚尔曼看了眼艾沙，朝阿尔多尼语重心长地：“老伙计，有个事儿我得提前跟你说一句，在这儿可千万别找贤者阿云问那位美食猎人的身份。” 阿尔多尼：“诶？” 艾沙惊奇地：“为什么？” 亚尔曼沉默了下，默默将视线移向窗外：“总之，最好别问。” 阿尔多尼不想听到自己的弟子继续犯蠢，在艾沙再次追问前迅速转移话题：“亚尔曼，能否跟我们说说，你在草原部落的这些日子里学到了什么？” 亚尔曼再度沉默了会儿，露出特别复杂的苦笑：“要说学到最多的……应当是更加深刻地明白自己有多无知、狭隘吧。” 同桌的天谴者们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轻的，都极其震惊地看向亚尔曼。 作为“J”的骨干，亚尔曼的才能、学识、智慧自然是被大伙儿认同的。 虽然“J”内部没有攀比、排名那一套，但在大家伙心中亚尔曼无疑是最能服众的一位——他一封信就能把这么多人喊来、千里迢迢漂洋过海，换成其他人，哪怕是阿尔多尼也没有这么大的说服力。 “这怎么……可能呢？”言行无忌的艾沙发出了大伙儿的心声。 亚尔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在罗宾斯骑士领接触过罗宾斯骑士吧，阿尔多尼，你对罗宾斯骑士观感如何？” “天纵奇才。”阿尔多尼毫不犹豫地。 他这话不吹不黑，这位老哥是真的被艾萨克惊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将一无所有的荒原建成小镇就不说了，堂而皇之地将对贵族陋习的讽刺放在戏剧、不，独创的新型表演形式“话剧”中，还能让克洛宁的王子和大贵族都无话可说，这样的本事阿尔多尼不服不行。 亚尔曼笑了笑，看向同桌的同伴们：“有谁从艾萨克·罗宾斯骑士身上感受到过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傲慢呢？” 天谴者们面面相觑，缓缓摇头。 女行者谨慎地开口：“要说傲慢……我倒是觉得，不如说罗宾斯骑士相当地谦逊，太老好人了些。” 一般的聪明人压根不会给艾沙这个蠢学弟眼神……忽视这个白痴才是正常操作。 亚尔曼再度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魔力在指尖汇集、形成拳头大小的、微光闪烁的淡紫色圆环：“将这个圆，当成是某个人拥有的学识。” 抬起另一只手、尽力伸长、比划周围的空间：“圆环外无尽延展的空间，是未知的学识。” 天谴者们神色各异，或皱眉，或恍然，或若有所思。 “懂得越少，圆越小，便会误认为自己不懂的东西只有外面这么小小的一圈。”亚尔曼将手指间魔力具象化的圆环递向大伙儿，“但未知的学识，这无穷尽的空间，会因为这个人的自我认知而确实只存在圆环外的这么一小片吗？” 将指尖聚居的魔力散去，亚尔曼感慨地道：“无知才无畏，无畏必无知。诸神时代结束后，那帮教廷神棍们编造来欺骗世人的谏言，倒是可以用在学识上……知道自己不懂的东西有多么广博的人，哪有心情来为自己的已知骄傲得意呢。” 天谴者们沉默下来，静静地思考这段话。 片刻后，一位满面风霜的老者起身，郑重地向亚尔曼行抚胸礼：“受教了，亚尔曼。” 亚尔曼起身还礼：“我也不过是学舌他人。” 阿尔多尼和他的弟子们、以及别的天谴者皆纷纷起身行礼。 就算是不敬亚尔曼，也要敬亚尔曼慷慨分享的学识……天谴者们对学识的态度，是认真地！ 等吃到叶子厨师端来的剩菜大杂烩时，这帮天谴者对亚尔曼说的话更加认真…… 萧云见到这帮精神上类似于“苦修求道者”的施法者们，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候了。 匆匆将手脚上的泥洗净，萧云便跑向天谴者们暂时落脚休息的会议室——分宿舍前，这些天谴者得彻底清洗除虫消毒才行，咳咳。 阿尔多尼等人别提有多震惊萧云的过于年轻，但双方坐下来简单地寒暄一通后，这些老于世故的天谴者们便没人在乎这一点——无它，这个小号的雪狼人待人接物之老到，简直让人怀疑这具年轻皮囊中到底是不是藏着个老怪物…… “‘J’的理想，我已经从亚尔曼先生处确实地了解过了。不得不说，诸位真是让我敬佩万分，无比钦佩。”某头小号的雪狼人一脸严肃认真、极其真诚地，“我们火炎部接触过的人族中，如诸位这样志向高洁者寥寥无几。人族有诸位这样优秀的人杰为整个族群奔走、努力，几百年来死不旋踵、前赴后继，从不轻言放弃，越挫越勇……这股精气神真是让我又羡慕、又震撼，又感动向往。” 人都送上门来了，就差睡一张床……咳咳咳咳！ 这个时候为了装逼、炫耀、爱面子之类无聊原因去装大哥、膈应人、得罪人，在别人心里留刺，又特嘛何必——讲点好话就能给别人面子，这是多好的事呢~！ 反正不要钱！ 天谴者们：“……” 年轻人无不被萧云的彩虹屁拍得神清气爽、一脸傻笑；年长的则是默默地看向亚尔曼。 ……要不是之前给亚尔曼提点过，阿云的便宜话他们搞不好就真的信了，没准儿还得蠢兮兮地心里面膨胀一下子——那尼玛丢脸就丢大喽~！ “……阿云。”亚尔曼不得不趁萧云换气的功夫出声打断他，“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吧……呃，就之前商量的那个，组建学习小组的事。” 再让阿云忽悠下去，亚尔曼很担心自己提前打的预防针还能不能管用…… “J”这个以师徒关系为联系、以巫妖王的遗志为媒介成立起来的非显性民间野生革命组织，所有的成员到底具体有多少，连亚尔曼和阿尔多尼这种骨干份子也说不清。 这次亚尔曼发出去的信件，邀请来的全是与他有一定联系的成员，以亚尔曼广阔的交游，这群人也不算少……足足八十多号。 嗯，不是八十多号大白菜，而是八十多号兼职搞革命的施法者。 最低都有二阶实力，包括看上去很逗比的艾沙。 也就是说，把这群一个个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家伙丢到战场上，丫们心黑手狠点儿，杀出个血海尸山乃至改变战局都是有可能地~！ 当然，萧云压根不会去考虑把这么多施法者当成消耗品白白抛洒掉，但是“为我所用”是一定地——养肖恩、养伊芙琳这俩施法者丁点儿没亏不说还血赚，这么多施法者他要不动心，除非他脑子被牛角大力揉过。 第226章 狼皇の蛊惑 亚尔曼早就投身于伊芙琳的魔法应用小组发光发热, 将“J”这一大帮子施法者交给萧云后便赶着去“上班”。 至于他的弟子亚当么……小伙子还在调教期。 嗯，亚当这个小伙子倒不是说有多叛逆, 而是太聪明又太年轻了, 还没有从“我即世界”、“我是主角”的错觉中走出来, 不晓得低头做事的道理……也就是欠教育。 “肖恩先生。” 原工业区旧址、肖恩先生的实验室，萧云领着“J”的后裔们过来选岗位, 这帮人看见肖恩, 无论多大年纪都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致敬。 “幻惑的终结”肖恩，虽然只是个仅剩几年寿命的糟老头子（呃……）, 名望在南大陆是真没得说——青年成才出名早，破译过来自巨人废土的上古文字并出过书立过传, 传奇级战斗力（毕竟是幻术师），曾一度辅助克洛宁王、后又因理念不合潇洒离去, 在施法者的圈子里就是个传说一样的人物。 “阿尔多尼？啊, 亚德里恩！”肖恩抚胸回礼，笑盈盈走向站在阿尔多尼身侧的一名白胡子老头，“快有二十年没见了吧，亚德里恩, 你的老师呢？” 呃……一个青壮年以长辈姿态面对一个白胡子老头，看上去有些奇怪，但在施法者的世界中却很正常——施法者达到三阶以上、强大且充盈的精神力才能反哺肉体、将躯体“冻龄”；看一位施法者是不是超级天才, 只要看他的躯壳年不年轻就知道了。 亚德里恩才将过百岁，花甲之年时顺利升到三阶的他其实也不算弱鸡，只是在亚尔曼、阿尔多尼这等天才人物的衬托下显得不太起眼…… 至于肖恩, 这货是特例。人族里三阶大魔法师不算少，能混成传奇级的可没几个。 “老师在六年前去世了，肖恩先生。”亚德里恩面露哀伤。 “嗯？我记得她还没到寿命年限吧？”肖恩惊诧地。 亚德里恩犹豫了下，在场反正也没外人，一脸苦涩地：“自埃利奥特宫一别后，老师迷上了上古巨人魔法，前往西大陆修建法师塔专注研究，结果……” “她怎么会去碰那么危险的东西？”肖恩皱眉。 亚德里恩苦笑了下，没说话，上古巨人魔法早就被前赴后继跑到巨人废土冒险的施法者们带了出来，但这东西吧……太危险，是施法者们公认的禁区。 只是，责怪的话肖恩能说他不能说，那毕竟是他的老师。 “你的老师向来好强，或许是‘复仇之月’刺激到她了吧……唉，又何必呢，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运，我们这一代的施法者中复仇之月是唯一的四阶，若无此机遇，何必去强求。”肖恩叹了口气。 萧云对肖恩口中的“复仇之月”有印象，当初参加精灵王的法兰克盛宴，卡莱尔想尽办法托付这位半神之下的顶级强者对自己稍稍照顾，而那位灰袍法师也确实在碰面时赏脸地给过萧云一个眼神…… 四阶与三阶的区别并不仅仅在实力上，人族这种短寿种，别管多强多牛逼、寿命都是永远的痛，年限到了，再牛逼的人物也不过是黄土一捧。 想要突破寿命极限，人族的强者们就必须追求巅峰之道——武者也好、施法者也罢，不迈过四阶的门槛，就别想跟矮人族拼长寿…… 强了一辈子的大魔法师们在寿命年限接近时，像肖恩这样坦然面对的不少，像亚德里恩的老师那样看不开的也不少。 萧云是不太舍得肖恩只打工几年……咳咳，就挂掉的，但这方面他也没啥法子可想，只能是在肖恩寿命耗尽前尽量找点人来接他的班。 比如，这群怀揣崇高理想的野生革命家，不说全留下，随便薅几个下来也够吃……咳咳咳咳！ 待施法者们叙旧结束，萧云便上前跟肖恩一块介绍“肖恩实验室”的研究内容，主要是萧云说，肖恩从旁补充，不然的话明明很“有趣”的研究内容绝壁被这个老家伙讲得乏味无比…… 肖恩先生主攻研究的气动机已经成功，在自家地头没有发现石油——这个世界的石油被称为“黑油”，在西大陆矮人王国和暗精灵地下城都有矿源，作为燃烧助剂使用、也出售给炼金术师协会用作炼金术材料，价格吧……相当不美丽——的情况下，内燃机还木有上马的可能，于是肖恩先生的研究方向便转向了如何提升气动机燃烧效率、热能利用率上面。 拖拉机车头启动时冒黑烟，是填充进锅炉的煤粉燃烧不完全的体现，原理和烧柴是一回事，旺盛的柴火堆不冒烟，烧得不旺，才会烟雾弥漫。 燃烧不完全导致的并不仅仅是大气污染，还有作为燃料的煤粉利用率浪费问题——后者是萧云最不能忍的，虽然咱现在有大批矿工（灰矮人&地精），但特嘛矿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挂载在气动机上的自动添加煤粉装置每半小时就要重新装一次煤粉，这效率谁受得了！ 以“普通人也能使用的动力提供装置”为骨架，以“利族利民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为血肉，将这帮“J”的后裔们忽悠一通后，几个气血上涌的老头子便嗷嗷叫着要给肖恩先生当牛做马……呃，打下手，带上自家弟子留了下来…… 肖恩满意地将这群“小辈”吆喝去干苦力，萧云满意地带着剩下的人去找伊芙琳。 伊芙琳本人也是有一定名气地——本身出自森林精灵、还是精灵城市的下任长老，又是两篇游记的合著者之一，见面后也获得了“J”的后裔们齐齐行礼的待遇。 而伊芙琳主攻的方向，比肖恩先生的研究方向更“有趣”、有意义——魔法材料学！ 萧云不用动脑子都能将这个魔法应用方向吹上天—— 必将改变整个世界、为整个世界的变革打下坚实基础的魔法材料学！ 每一项具有普及意义、能让某种民生用品以平民化、大众化的低廉价格走入千家万户的新型材料出现，发现者的名字都必将被整个大陆所有种族铭记！ 吹得在场的天谴者们眼花缭乱后，萧云适时地拿出了火炎部的新产品：塑料薄膜，向这帮野生革命家展示。 严格来说战斗树胶乳塑料制品的问世应当是肖恩先生的功劳……但总归研究方向是魔法材料学没错。 “这块塑料布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却是能让农夫们大大受益的利器。我们草原上的极端气候下，初春、深秋时用上这种塑料布，便能为土地保温、让农作物的生产期延长五十天。五十天的农时意味着什么，大家能明白吧？” “若是在气候比我们草原更好的联邦，用上这种塑料布的话，农民甚至可以一年种植两次小麦！” “秋季收割小麦后翻耕土地、再次耕种，麦苗在塑料膜的保护下越过冬季，春天一到便能茁壮生长，到了四、五月份，便能进行收割！”（克洛宁王国所处经纬度类似于我国河北、辽宁这一带） “一片地能当两片用！” 讲了优点、将这群人族革命者们忽悠得心神摇曳两眼冒光后，萧云利索地讲起塑料制品量产的难点、撩拨这帮家伙的好胜心——最主要的问题集中在战斗树的种植规模、种植收割时的困难（这玩意儿在人族那边被称为杀人藤，没有成精的战斗树本能地来那么一下可是够受的）、战斗树胶乳制取其中的耗损问题、另一项原材料紫虫胶的成本……等等。 每一个成熟的产品经理，都必须有理直气壮将成本问题丢给开发部解决的素质~！ 全过程中，伊芙琳一句话都没插，瞪着死鱼眼默默看着老师海吹…… 不得不说，这帮“J”的后裔素质是真的挺高，不管是有理想有追求也好，还是纯粹只为以劳力交学费也好，合作性都挺强，木有出现撒泼打滚不肯干的现象…… 给伊芙琳解决了猫族战士们转职魔法师后出现的助手空缺，萧云精神焕发地带着剩下的天谴者们继续下一家。 然后，这帮前两家都没看上的施法者们便被带到了一个充满古怪气味的大房间。 “这里是咱们火炎部的化学实验室，主导这个项目的是客居于本部落的绿龙领主巴尔克。”萧云看向露出微妙表情的天谴者们，笑着摇起尾巴。 连魔法应用科学这么高大上的研究项目都看不上的，是大胡子冯·阿尔多尼，及他的弟子们。 这家伙吧，有点儿文青，玩机械、玩材料啥的他都不是很中意。 “这里的味道怎么会这么难闻？”艾沙捏着鼻子，放肆着丫的愚蠢。 “不不不，这里的气味可不难闻，咱们只要了解了这个化学实验室进行的项目和成果，再闻到这些味道时，只会感觉身心愉悦。”萧云笑呵呵地从架子上拿下来几个瓶子，献宝一般给阿尔多尼师徒展示。 “这个，是硝化甘油，是咱们进行化学实验时获得的附加产品。看上去只是一种黄色的水油，但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化学品，我们将其用于开矿爆破，虽然很危险，但很有用，可以节省大量人力。”（伊芙琳干爆破太浪费） “这种液体剧烈碰撞、震荡时会爆炸，一桶砸过去的话龙族也能被炸伤，所以使用时务必非常小心。” 阿尔多尼&弟子们：“……” 阿尔多尼非常怀疑对方在吹牛逼，但是想想这个古怪的“化学实验室”是位绿龙领主在忙活，便有些半信半疑。 “这个呢，是咱们研发的二代除虫剂。一代除虫剂需要的蛇藤花瓣比例太多，咱们现在保护起来的蛇藤保护区花朵产量跟不上消耗，所以研发出了二代除虫剂。” “将蛇藤花提取液、以热水溶解的肥皂、再加上从森林精灵那儿买来的机械用润滑油，煮沸搅拌后兑入五百倍比例的水，喷洒在农作物上，能有效灭杀大部分没有被冻死的虫卵、蚜虫等。” “等等，你们让一位绿龙领主给你们研究灭杀虫子的药剂？！”艾沙瞪大眼睛，再度愚蠢出击。 萧云看向阿尔多尼，阿尔多尼看向大弟子，大弟子默默上前一步，将这个蠢学弟拖了下去。 “J”的后裔们虽然走错了革命的方向，但他们可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施法者，他们是很懂民间疾苦地……能灭杀害虫的药剂对于粮食生产意味着什么，他们门儿清。 “二代除虫剂的难点依然是成本问题，机械用润滑油只有矮人王国有技术有原料（石油），即使我们将配方公布出去，大部分的农业从业者也依然用不起。这两年我们一直在努力找到能代替矮人机械润滑油的原料，但到目前为止，在这方面还没有突破。” 萧云盯着阿尔多尼，虽然没有直说，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让这位文青学者一脸蛋痛。 见对方死扛着不弯腰，萧云也没勉强，拿起第三个瓶子，放出更狠的大招：“这个，是用于麦田和稻田的除草剂。” “……”阿尔多尼瞬间就有种，自己貌似走不出这个门的预感…… 萧云淡定一笑。 “我们叫它硫酸铜液（波尔多液）。向暗精灵购买品质最低的铜矿，以硫酸浸渍加工后获得硫酸铜，加以同样比例的熟石灰……也就是我们部落用来铺路的那种材料，再加以水配置，可以有效除去麦田、稻田中的杂草，并且不伤害麦稻，与蛇藤杀虫剂配合使用，能有效提升10%左右的小麦稻子产量。” 阿尔多尼虎躯一震，鸡皮疙瘩起了满身，胡子都翘了起来。 他的弟子们更是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小麦是这个世界的主粮，几乎所有种族都或多或少种植小麦，不夸张地说，小麦的产量直接决定了绝大部分种族的人口上限。 “这、这些东西有这么厉害吗？阿云先生？”其中一名弟子忍不住开口，两只眼睛差点儿粘到萧云拿着的那瓶淡蓝色液体上。 萧云微微一笑：“去年，我们部落还没有条件大面积使用杀虫剂和除草剂，我们的小麦产量平均每亩四百到四百五十斤。今年，我们有了足够的硫酸来制作硫酸铜除草剂、也购入了足够量的机用润滑油，上个月收割的小麦，平均亩产五百斤。” 阿尔多尼的下巴不顾形象地掉了下来。 他的弟子们，无一不听到世界观破碎的声音。 “我之前调查过波顿领和瓦伦丁的小麦亩产，一般而言，在两百斤上下浮动。而在牛头人部落，他们的亩产平均是四百斤~四百五十斤。”萧云笑着道，“我们不像牛头人那样部落里基本都有德鲁伊，我们能有比肩牛头人的产量，是因为我们在农田肥料上下了力气。” 牛头人可没像雪狼族这样被魔法女神记恨，虽然他们打架的时候也不需要丢小火球就是了…… “不过，只靠下死力气去种植就想要产量提升是很困难的。肥料给得足，麦苗长得好，杂草长得更好。虽然我们很努力地想尽办法除草，但限于人力，成果始终有限。” “智慧种族与本能生物的不同，在于我们智慧种族懂得使用工具。当已有的生产工具进入瓶颈期时，那么拥有灵活头脑的我们自然要去想办法创造更多工具。” 萧云举起手中装着蓝色液体的小瓶子，掷地有声地：“我们想尽办法从硫铁矿中获得硫酸，又利用硫酸获得硫酸铜，利用杀虫剂和除草剂这两种农药，为每亩麦田增加五十斤的产量。” “阿尔多尼先生，你说，如果我们的技术条件、生产条件足以让我们将这种除草剂以普通农夫也能用得起的价格卖给人族的农夫们，或是我们有能力在人族的某些较为安全的地区建立农药生产线的话，那么，那些被贵族们视作两脚家畜的农夫们，会更愿意支持谁呢？” 阿尔多尼心头一震，某个念头快速地从他脑中划过，但过程太短、速度太快，他自己也没抓住那个一闪而过的想法。 萧云也没指望这家伙能一点就透，他当初教（调）育（教）亚尔曼也没这么一蹴而就，转而道：“我们草原部族的猫族魔法师、蛇族的战士，在今年上半年时前往克洛宁的波顿领地协助菲利普女伯爵打击波顿领的人口黑市、色情产业。因我们兽人族有写日记的习惯，所以虽然我没有亲到现场，但也从他们的日记中看出了一些波顿领的弊病。” “人族的贵族、城镇中的官员老爷、庄园主、农场主们，总是指责他们领地上的农夫、雇农、农奴又愚蠢又懒惰。在此之前，我们自然也是相信的，因为人族的小麦、水稻产量实在低得可怕。” 顿了顿，萧云神色严肃起来、脸色可怕地：“可等到我们部落的人真的去接触过那些人族农夫，我们才发现，人族的农夫们并不是不肯好好劳作，而是他们根本没有用心劳作的基础。” “农夫用的居然是木锄头，木头要怎么去锄开泥土地？泥沙地和泥土地可是两个概念。” “许多农夫用不起铁锄头，而那些贵族们却能养得起家族军队、为那些战士配置铠甲武器，连坐骑能够披上厚甲。” “农夫借用领主的牛和农具耕地，代价是这些农夫每年至少要为当地领主白白工作一百天，而领主们在这期间连三餐都不肯提供。” “农夫田地里的收成，至少有五成要缴纳给领主，留下来的部分仅够一家人填饱肚子，甚至或许还不够。” “没有好的工具，也吃不饱肚子的农夫，到底要怎么去勤快呢？” 萧云只是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进行描述，但却听得六名人族施法者臊得抬不起头来…… 他们之中无一人是直接或间接剥削农夫的贵族、领主，但一位异族在他们面前如此直白地捅穿人族农夫困境本质，身为人族的他们感觉还是非常糟糕……连逗比艾沙这个时候都跳脱不起来，脸皱得跟苦瓜一样。 阿尔多尼这个文青学者尴尬得恨不能钻到泥土里去，他并不是那种五谷不分的文青，前面听萧云提起草原部族的小麦亩产时，他便情不自禁地、下意识地产生了“人族农夫懒惰、蠢笨，没有兽人族勤劳”的念头，于是萧云抛出来的炸弹给他造成的伤害就尤其狠…… 对这六个“觉悟”不够高、拈轻怕重的家伙，就是需要下这样的重药。 摘下腰间挂着的水瓶喝了口水，给这些施法者们多点儿糟心时间，萧云这才收起冷漠脸，挂起微笑、话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所以——当我从亚尔曼先生处得知‘J’崇高的理念时，我便认为，‘J’的理想必然能实现，事业必定能成功。” 阿尔多尼&弟子们：“……” ——你这个家伙转换话题的速度能不能慢一点！！ 咱们跟不上！！ 萧云无视这帮家伙扭曲的脸，笑眯眯地：“瓦伦丁的人群结构，贵族、和依附贵族而生的群体，如商人、中产，只占整个瓦伦丁总人口的10%左右。其他地区的贵族和平民比例我们没有机会确实地去调查，但想来也不会差得太多。” “几千年来，人族社会的王族、贵族多有更迭，但对待人族中占九成的平民态度却是相差不大。即使偶有些颇为仁慈的贵族或国王施行过善政，但当继任者接替权力时，往往很难将这类善政一并继承，要么取消，要么将其影响力弱化，总归是难以长久。”（PS1） “也就是说……人族中占九成比例的平民，生活已经不可能更糟糕了。争取他们的支持、获得他们的追随、凝聚他们的人心所向，只要比现在的贵族们做得更好一点就行。” 顿了顿，给这帮一脸震撼的家伙理解的时间，萧云极尽蛊惑地：“当你们人族的国家中，有90%的人族铁了心支持、追随你们时，你们这群本该拥有荣耀的“J”的后裔，还会有人有资格鄙夷地称你们为‘天谴者’吗？你们的理想，还会只有你们这么点儿人去勉强支撑、传承、维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　　PS1:这一点几乎是既得利益者的通病，且也几乎不可避免。比如咱们国家这些年来一直持续不断地出现的反智宣传、对应试（公立）教育和高考的攻击。且他们也确实成功了……一部分，现在的私立学校越来越多了。 对比下私立医院和公立医院，大伙儿就晓得私立学校和公立学校本质上有啥不同。 第227章 法师之手淘淀粉 冯·阿尔多尼耳边只听到嗡地一声, 大脑像是受到极其强烈的刺激那样停止了运作。 只是在他完全无法思考时，眼前的世界却开始摇晃, 让他有种自己仿佛要被大地抛向天空的错觉。 女行者发现了老师的不对劲，连忙抓住阿尔多尼的胳膊：“老师，你没事吧？老师？！” “……我没事。”阿尔多尼摆摆手，勉强站定, 双眼死死地盯着萧云。 萧云微笑依旧。 “阿云……先生。”阿尔多尼艰难地，“你……你……不, 你的老师难道是——？” “我必然不是梅尔维尔，也没有见过梅尔维尔。”萧云秒答。 所以说这些施法者们思想都太僵化, 当初的肖恩、后来的亚尔曼、现在的阿尔多尼，一听到他的“友好建议”就把他往那个不晓得死了多少年的巫妖王身上扯…… 倒不是嫌弃巫妖王，萧云本人其实是巴不得巫妖王到碗里来地——能有这么个可以团结的大佬在，他特嘛还用得着在别的大佬面前前装孙子？！ 还用得着想方设法送钱抱大腿？ 还有必要连想跟矮人王勾搭都顾虑重重、小心翼翼？ 这不是没影儿的事嘛~萧云自个儿都还蛋疼着呢！ 阿尔多尼：“……” 五名弟子：“？？” 阿尔多尼表情特别复杂地站直，将手按在胸前行礼：“请容我向您致歉，阿云先生……请让我和我的弟子们留在这间‘化学实验室’帮忙。” 萧云把话说到这个程度，等于是拿了个胡萝卜吊在毛驴前头, 就问你丫肯不肯低头做事。 这么香喷喷的胡萝卜，虽有点文青、但还是愿意做实事的阿尔多尼完全不阔能不咬勾, 低, 咱这就低…… 萧云笑着一拍手：“那可就太感谢你们了, 阿尔多尼先生，还有诸位，我们的化学实验室目前确实有不少难关尚未攻克, 有你们这样的人族俊杰加盟支持，给我们的助力实在是太大了，BALABALABALABA……” 一边好话不要钱地往外甩，一边毫不耽搁地给阿尔多尼师徒六人布置任务——肖恩和伊芙琳的小组成员立马就能上手帮忙做事情，巴尔克实验室这边就麻烦得多，不加紧培训一番完全不能用。 厚厚的巴尔克实验笔记、背简单的化学公式（初中生水平）、辨认实验器材、学习已经成熟的化学实验流程……等等。 阿尔多尼翻开一本封皮已经被翻烂的实验笔记，才扫了两眼上面记录的大堆实验失败案例、满页认得识却看不懂的文字便感觉头晕目眩。 阿尔多尼的大弟子捧着化学公式本子一脸懵逼。 师徒俩面面相觑，内心疯狂OS——这尼玛好像是个坑啊！ “阿云先生，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带我们来这儿呢？”阿尔多尼纠结地问。 “那当然是——咱们的实验室里需要更有求知精神的人辣~！”萧云大言不惭地，“不满足于动力装置、魔法材料学这两大研究项目的人，才是咱们的化学实验室需要的人才~！” 阿尔多尼师徒：“……” 我听你在鬼扯！ 萧云微笑微笑，主动点的、晓得到了别人地头要踏实弯腰做事的前两关自己就会留下；剩下来的这些合作精神欠缺、心气高、欠调教的，丢到巴尔克的“淫威”下镇压镇压比较好使…… 阿尔多尼在萧云的强行摁头下硬着头皮啃了一整个下午枯燥乏味的实验材料，到晚餐时间时简直和放风一样感动。 但等用过晚餐、被带去洗漱洗刷顺带消毒除虫，再来到巴尔克实验室时，师徒几个就笑不出来了。 “听阿云说我多了一些新助手，就是你们吧？”巴尔克目光炯炯将六名人族打量一通，咧嘴一笑，“正好，消毒水还有十几吨的缺口，晚上先不忙别的，把这个事情办了。” 电解消毒水一般是巴尔克和猫族魔法师轮流做，但这会儿猫族魔法师们被派去两处猫族农庄挑施法者苗子去了，活儿又丢到巴尔克头上……他早就眼馋伊芙琳正大光明地把活儿丢给助手干了！这种待遇他也要享受一下！ 部落里的水渠池塘能养鱼的地方都养了鱼，反正喂鱼的饲料都是家禽粪便，没成本；刚捕捞过一轮正要投放鱼苗，正是需要彻底消毒的时候……阿尔多尼师徒可谓撞到了枪口上。 次日清晨。 对着盐水放了一整晚电的阿尔多尼师徒摇摇晃晃走出门，刺眼的阳光让他们特别整齐地眯起眼睛…… “让让，别挡门口。”巴尔克伸手拨开挡住他的艾沙，大大咧咧走出去，回头朝师徒六人爽朗一笑，露出大白牙，“没事赶紧去睡觉，下午来造粉厂找我报道。” 丢下这么句话，一夜好眠的巴尔克便神清气爽地、溜溜达达地去上班…… 阿尔多尼师徒：“……”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会好好跟人说话的龙族。”眼下青黑的大弟子一脸蛋疼地，“只是，说的也不是人话。” 龙族可谓最难打交道的种族，没有之一。 这个绿龙领主巴尔克能好好说话交流，一开始让师徒几个松了口气；可惜这口气才吐到一半，丫的不是人话就冒出来了，还一冒再冒…… “……先去休息吧。”阿尔多尼没滋没味地。 回到分配的宿舍补了一觉（还是大通铺，男女不同间），中午时，阿尔多尼差点爬不起来……持续释放一整晚的电系魔法对精神摧残太严重了！ 勉强爬下炕，摇摇晃晃地去洗漱，召集弟子吃顿食堂，找到造粉厂报道……然后师徒六人又当了一下午的勤杂工。 水系魔法洗红薯、风系魔法切红薯，法师之手淘淀粉、风火齐上蒸水份…… 天色黑尽，师徒六人累得跟狗一样回到宿舍，连艾沙都没精力四处捣乱，往炕上一趴便扑街。 第三天，该死的绿龙终于想起他们是来火炎部“学习进修”的，只压榨了他们大半天便让他们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晚上好上课…… 火炎部大会议室中，八十多号人族施法者集聚一堂地……混在一堆兽人中间。 兽人比他们人数还多。 “法师之手淘淀粉——噗！”亚尔曼本想关心下老友这两天过得如何……差点没笑场。 阿尔多尼面无表情，身后排着五张同样面无表情的脸。 “就……还好了。”亚尔曼忍住笑，安慰道，“其实，也还不错了……巴尔克领主至少比奥斯顿领主要好打交道得多。” 阿尔多尼面皮一抽，那头总是能在食堂碰见的、啪嗒啪嗒的袖珍绿龙，每次看见都能让阿尔多尼怀疑人生。 龙族啥德行呢，被封印多常见；但被封印得就剩点残渣能活动了还要被压榨劳动力，就……好惨一龙。 相比之下，偶尔能看见的果奔大汉、时不时从哪哪冒出来的恐怖白毛巨狼，都给衬托得毫无震惊价值…… 至于那群每次出现都犹如龙卷风过境、寸草不生的小狼崽——不提也罢。 要不是担心不在巴尔克手底下干的话搞不好会被分配去给雪狼族带孩子，阿尔多尼师徒早就不肯干了…… “……话说，我们不是来跟随贤者阿云学习的吗，阿云先生并不出现？”阿尔多尼不想再谈“就业待遇”，转移话题。 亚尔曼放松地：“不用心急，老伙计，有机会的。这是五天一次的大课，听其他人上的大课对我们也是有益的。” “……哪个‘其他人’？” “今天这次大课来的是草根族长。放心吧，不会让大伙儿失望的。”亚尔曼笑道。 阿尔多尼点了下头，沉默地抱胸坐在一旁。 化学组这边气氛低迷，另外两组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气动组的亚德里恩等人连这种时候都在抓紧时间讨论气缸模型，不时有人用魔力具象化出某部分结构与他人争论优劣。 肖恩先生的个人魅力毋庸置疑，在这么位传奇幻术师的带领下这么多人一块儿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努力，对习惯了离群索居的“J”的后裔们而言新鲜感十足；更别提……由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出某种全新的动力机械本来就是极其有趣的事！ 人数最多的魔法应用小组则是分成数堆，有的在讨论那种紫虫胶的切割加工工艺，有的在商量塑料制品加工过程能不能继续优化，有的提起乳胶除臭用啥办法好使…… 伊芙琳又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主，在她手底下做事情必然要比跟巴尔克放松愉快。 艾沙脸色郁闷地看了半天其他人，委屈地朝老师道：“我能换地方吗，我觉得那个精灵族大姐挺好的，比……好多了。” 阿尔多尼默默盯着弟子。 “不行是吧。”艾沙撇嘴，还故意重重地叹气。 阿尔多尼额头浮现青筋。 好在这时负责上大课的草根族长赶到了，不然的话艾沙没准儿要给老师收拾一顿。 “今天我给大家说说咱们味精厂工人工会的事吧。”管理层都要轮流上大课、在课上与大伙儿交流分享心得体会，草根族长这也不是第一次，上来笑呵呵地介绍了一句，便有条不紊地讲了起来。 最开始只是用来快速稳定人心的味精厂工会，在工人们融入新的工作环境后继续发光发热、充当起“居委会”指责：调解工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在此基础上，组织工人之间成立“互助会”。 “为什么要组织这种互助会呢？因为有些人族确实有着难以自我纾解的心理创伤，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打工、没有亲人陪伴，这种压抑积压久了就变成压力，就需要发泄，于是工厂里面工人私下打架斗殴屡禁不绝。” 听到一名壮如猛将兄的雪狼族“老哥”这么仔细地分析人族雇工心理，“J”的后裔们简直惊呆了…… 阿尔多尼再度怀疑人生…… “打架会受伤，受伤就需要休息，休息就会误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我就在想，部落里的大家互相之间只会打斗玩闹、不会对立尖锐到需要去打架的程度，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们大家是一家人，我们都可以理解别人，别人也可以理解我们。” “我私下询问了经常打架的工人，我发现他们并没有把别的工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他们会因为一些原因而将别人和自己区别开来，然后去否定、排斥他人。大一点的原因，瓦伦丁本地人和‘波顿领来的泥腿子’是对立的，小一点的，老家住这条街、和老家住那条街的人，也有可能对立。” “人族还会这样啊？”管工程队的阿月惊奇地出声，工程队常年在外忙碌，他跟人族接触得比较少。 “阿月！”青草眼睛一瞪。 阿月立马闭紧嘴巴。 “J”的后裔们就有点儿难堪……虽然不是说他们，但还是会觉得丢人…… 草根族长继续道：“所以我想，我应该让工人们更注重他们与其他工人的共同点，而不是不同点。那么工人们有什么共同点呢？很明显，他们都很贫穷，在瓦伦丁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草根族长这话说得非常地客观、非常地平铺直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谁没穷过呢，搁七年前，雪狼族的日子比这些人族惨多了。 “我先找他们谈话，让他们把心中的痛苦、经历过的苦难生活讲出来，看看其他人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说到这儿，草根族长顿了下，补充了句，“阿云说过的，再怎么不善言辞的人，谈起自己的事儿时也不会表达太困难，因为那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是切肤之痛。还会有谁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经历过如何难受的事情呢？” “第一次互助会的效果就很好，他们各自讲述了自己的痛苦经历，发现别人也曾经和自己一样吃不饱、半夜饿醒、被兄弟会欺负、工钱被下城区工会抢走一半多甚至不发钱后，我发现他们之间的对立不再那么尖锐了，虽然还是不太友好，但至少没有再打架。” “第二次互助会时，他们各自讲述的比第一次多一些，讲了许多更深藏于内心的苦痛，到快结束时，我告诉他们，我们草原部族虽然不像他们一样被同族欺负，但是在七年前，我们的日子比他们还要困苦难熬。我们住在臭烘烘、四面漏风的帐篷里，一整个冬天被冻得出不了帐篷。有的战士出门打猎就没再回来，我们找过去时，已经冻成了冰坨子、粘在雪地里，拉都拉不起来……” “我们草原部族一样是经历过困苦的人，我们知道团结才能生活得更好，我们的火炎部就是大伙儿一起建设起来的，所以我们草原部族之间不打架。” “人族的生活要变好，也要团结起来。只要他们不要把有同样经历、同样命运的人当成敌人去对待，而是团结起来，那么那些欺负他们的同族就不敢欺负他们。” 草根族长说到这儿，长长地吐了口气，面带笑容：“以前我说这些话时，他们并不肯听。这次，他们终于听进去了：都是穷苦的兄弟，都在为了改善生活而一起从事辛苦的工作，相互之间还要为难的话，又怎么能过上好日子呢？” 各族来学习的管理齐齐鼓掌，从蛇部上来的古斯塔长老尤其用力。 蛇族没有赶上火炎部起家的时候，要换成别的地方，后来者铁定被奠基者排挤。 但火炎部的各族都没有丝毫排挤蛇族的意思，坦荡荡地将蛇族纳进怀中；吃上“草原人民大团结”的红利，蛇族必然坚决捍卫这个火炎部的雪狼族们喊出来的理念。 猫族的阿瑟族长、青岩等人，对此更是坚信不疑……他们正努力让猫族农庄中那些戒备心强的同族接受同样的理念。 至于从丘陵新区赶来听大课的灰矮人、地精代表，则更不必说——虽然被“逮”、“骗”进丘陵新区的过程有点儿让人哭笑不得，但谁要现在提起回地下世界，必定被室友暴揍。 “J”的各位，反应不一。 没想太多的只是惊叹于这些兽人族的睿智和广阔胸怀，想太多的……那就真是想得多了。 阿尔多尼惊疑不定地看向亚尔曼，亚尔曼向他回以微笑。 阿尔多尼视线下移，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 人族什么德性，阿尔多尼再清楚不过。他出自贵族之家，也过了许多年底层人过的日子。不管是贵族、中产、还是底层，要把同样出身的一批人团结起来做同一件事都是很困难的，人越多，越艰难。 不说别人了，“J”的意志继承者们，也多的是悄悄退出、再也不与其他人联系的成员。 雪狼族……果然懂得怎么去团结群体、怎么去以此获得力量！ 贤者阿云建议“J”去争取人族中占九成的平民支持的说法，不是空中楼阁，而是确实有着能通往的路径！ 本还给绿龙领主折腾得有些没脾气的阿尔多尼，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萧云跑蓝果的甜菜（甜红果）种植基地盯了五天甜菜收获，搭运甜菜的运河船回到部落里，先找亚尔曼问了下“J”的后裔们工作情况。 “阿尔多尼沉淀下来了啊，我还怕他受不了巴尔克的瞎折腾自己跑路呢。”得知结果，萧云哈哈一笑。 “阿尔多尼有些傲气，但我这位老伙计可不是那种容易放弃的人。”亚尔曼也笑。 通过分组滤出“J”的成员中合作精神较差的人丢给巴尔克折腾，这个操作萧云事前跟亚尔曼透过底——他直言不讳地向亚尔曼讲得很清楚，想要将梅尔维尔的理念推向现实，他们所需要的必须是意志极其坚定、愿意脚踏实地地弯下腰来践行理念的志同道合者，而不能是夸夸其谈之辈。 古往今来，靠嘴炮干革命还能干成功的，只有一个姓孙的萝莉控……咳咳，那还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便宜、搭了时代的顺风车。 不但嘴炮党不能要，“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这类型的清高小资也绝壁不能留——跳崖山和水太凉讲到底还是出自同根，前者是让人钦佩没错，但两者都不足以成事。（没有黑文天祥的意思啊！！） 干实事才能成事！别特嘛扯淡心性、骨气！ 跟亚尔曼讲清楚这两类人对干实事集体的危害、把亚尔曼说得满头大汗后，萧云便利落地给出解决办法…… 只提出问题而不去解决问题的人只会让人觉得嘴贱，提出问题又能拿出有操作性的解决办法，才会让人又爱又恨地称之为毒舌~ 萧云的解决办法就是，让瞎鸡儿搞事的蠢龙把滤下来的人逼走…… 当然，萧云也不舍得好不容易主动送上门的施法者跑掉，所以在将人交到巴尔克手中前，他会提前甩出胡萝卜……也就是当时对阿尔多尼扯淡的那套话。 确实是有志于践行“J”的理念的人，对这个胡萝卜是不可能不心动的，坚持熬过巴尔克这一关卡的动力便有了。 当然，极其有野心的投机客也会心动、并且也有可能撑过去，不过这有什么所谓呢……投机客在暴露屁股前依然是“同志”，几时底裤掉了，再踢也不迟。 亚尔曼的笑容发自真心，阿尔多尼的脾气他很清楚，对于阿尔多尼的品格他也有信心，但在阿尔多尼没有选择伊芙琳的魔法应用小组时，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可他不能破坏他和阿云的约定，毕竟阿云事前将道理和他讲得很清楚，阿云为了“J”如此全面深入地去考虑、去计长远，他不能不知好歹。 萧云离开当日，还特地找他说过，若阿尔多尼意志不够坚定、忍受不了巴尔克而跑路，那么就算无法成为“革命同志”，至少他和阿尔多尼还是朋友。 亚尔曼高兴，萧云自然也高兴，笑道：“既然都过了‘试用期’，咱们就继续下一步吧。搞革命是要钱的，你们‘J’有必要把自己的小金库攒起来。” 第228章 火炎部的可复制性？ 巴尔克造粉厂经过近三年的扩建，俨然已成火炎部第一大厂。 占地面积二百余亩, 厂房几大十间, 各项生产流水线运转成熟, 真正达到规模化、集约化, 红薯土豆进门粉丝粉条出来…… 建在最南端、靠近沼泽地的清洗区一号厂房，两架外形看上去类似老式爆米花机、以钢架将两头架起的巨大圆筒状清洗机正在运作中。 刚从猫族农庄送过来的红薯一板车一板车地往清洗机内倾倒，装至七成满的标准线后将抬起来的上部合下、扣紧、绞紧螺丝；四头狼化的雪狼族走到清洗池旁装置的、如同小型风车一样的绞盘装置旁，将牵引束带套到胸前, “嘿哟”一声、拉着往同一方向绕圈。 “咔咔”的钢索转动声响起，这个巨大无比的“巨型爆米花机”，或者说, 巨型滚筒洗红薯机便转动起来…… 数分钟后, 拉绞盘的四名雪狼族停下来，狼爪子勾开清洗机侧面的排水口将污水排出, 重新注入清水，再次拉动清洗机转动。 如是清洗三次, 四名雪狼族化为人身, 拧开两片式清洗机相连的螺丝、将清洗到八、九成干净的红薯倒到下方的清洗池中, 然后各拿一把高压水枪、冲掉红薯上残留的浮泥…… 气动机技术成熟前高压机是搞不出来的, 以前到了这一步雪狼人们一池子红薯得折腾半天，现在可就方便了，几分钟便搞定。 洗干净的红薯装上板车往淀粉加工区拉，这四名雪狼人又继续清洗下一轮…… 阿尔多尼师徒坐在清洗区东侧的仓库台阶上休息，六个人一脸麻木地看着那几个围着两架长度十米以上、直径接近四米的巨大滚筒机器忙碌的雪狼人们。 “一车红薯大概两千斤, 一次能清洗三车，全过程只需要半小时……”大弟子麻木绝望地，“这些古怪的机器和这些兽人，都是怪物吧……就算我们施法者，火力全开也就是这个效率了……” 今天还好，巴尔克看他们一个个连续过度透支精神力、没让他们洗红薯……往天的话，他们也要在清洗区忙活。 阿尔多尼嘴皮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啥也没说。 刚被那头绿龙领主摁着头来造粉厂帮忙时，阿尔多尼还很有点“学习雪狼族造粉条先进经验、带回人族世界去”的意思，但现在吧……阿尔多尼已经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了。 实在是木有操作意义。 红薯出粉条的比例大约是五斤红薯能出一斤粉条，这还是草原上的红薯都种得挺好、个头大淀粉含量充足的情况下；换成那种营养不良的细条红薯，八斤能出一斤就不错。 然后是效率问题——这帮草原异族每个人都爱把效率挂嘴上，阿尔多尼也受到影响——与这些雪狼族同样数量的人族，不说别的步骤，光是清洗方面，每个人族每天才洗得了多少斤红薯？ 这些清洗红薯土豆的机器是为雪狼族量身定制的，别的种族……估计就虎族、熊族玩得来，其他都不行~！ 而你要说自制小型的、人族也能用的机器，真心，那成本就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至少现在的“J”是绝对木有这个条件的。 “你们还在这呢？开工咯！” 淀粉加工区跑过来一名雪狼族幼崽，远远地朝师徒六人挥手。 六人啥话没说，默默起身…… 淀粉加工区，顾名思义，便是将红薯中的淀粉制取出来的加工区。 只靠原始的红薯淀粉处理办法，是绝逼提高不了产量地，为了缩短加工周期，自然也研发出了相对应的机器。 洗净泥土杂质的红薯要经过两次打浆、过滤，才能确保薯渣中的淀粉被彻底提取；运到加工区的红薯，第一步便是装进一米高、五米粗的巨型粉碎钢罐中，先进行破碎工序。 师徒六人在厂区门口穿上卫生鞋、戴上手套围巾帽子，进入厂房后，便见数个雪狼族壮汉正合力推动粉碎钢罐的绞盘、带动钢罐内部的螺旋刀片转动、将装进其中的红薯粉碎成块…… 雪狼族在做吃食方面是绝对认真的，有卫生要求的淀粉加工区厂房内，他们情愿多出点人力慢慢推、也不会变成容易掉毛的狼型。 这一步工序完成后，将破碎成颗粒大的红薯块从粉碎钢罐的排料口排出、流进半封闭式的研磨机中打成浆。 研磨机么，就是石磨啦……比普通石磨不一样的地方是内部设置了两层磨面，上层磨过的红薯浆流到下层后再次进行研磨，确保研磨功率。 两次研磨过的、带着泡沫的红薯浆通过一人粗的陶管、放水冲进淀粉池，这个过程中，陶罐内装置的滤网便完成了过滤薯渣的程序…… 滤下的薯渣再次倒进半封闭式的研磨机中，再打浆一次、榨取其中可能剩有的淀粉浆。 淀粉池中的浆水需要沉淀后再次放水漂洗，阿尔多尼师徒帮忙的就是这一个步骤。 在雪狼人的安排下来到淀粉池旁，师徒六人各负责一个池，站定后施展施法手势、凭空召出一人多高的半透明大手，探入淀粉池中、来回地搅拌…… 搅拌、沉淀、更换清水这个过程没有施法者的话是比较费时间的，因为一次沉淀最起码也要俩小时。有了施法者后就简单得多了，他们在帮忙搅拌后不需要等时间沉淀、直接能把池中的污水以水元素魔法抽取出来——所以说绿龙就很适合来造粉，以往这些活儿都是巴尔克一个人干地~！丫一头龙顶好多个施法者！ 反正是造粉条，也不需要把浆水淘得特别干净，换过两次水，淀粉浆的品质用来造粉就可以了~ 用木桶将池中的淀粉浆捞起，提到加工区后面的造粉区，用类似于莲蓬头的喷头装置抖成均匀的粉条、落到热水中煮熟后捞起，便是完美的红薯粉~ 没有施法者的话，煮好的红薯粉需要晾干后才能收起来，有了施法者，这个过程就被大大缩短——抽取水分风干定型一次性搞定，齐活！ 然后装袋、拉进仓库，便能送出去卖！ 风靡布龙菲尔德大陆的红薯粉，草原人就是这么造出来地！ 以往巴尔克一个人的话工作量是赶不上全部雪狼族工人的，总有三成左右的淀粉只能慢慢沉淀、粉条需要自然晾干，现在有了这师徒六个，不会再遇到活儿越积越多这等糟心事的巴尔克，就别提多开心…… 天色暗下来时，师徒六个没谁再因为好面子而拒绝接受雪狼人的帮助、老老实实地骑（趴）在雪狼族工人的背上回部落休息…… 已经把师徒六个当成工友的雪狼人对他们就很照顾，驮着四名男性的雪狼人不但把阿尔多尼、大弟子、艾沙及另一名男徒弟送进公共浴室里，还很热情地帮他们搓澡。 “放心吧，我以前给萨尔搓过的，其他人手重萨尔受不了，我来时萨尔都很开心。” 这名还是幼崽（没到三十）的雪狼人双手拿着毛巾，示意阿尔多尼四个坐在澡凳上排成排背对着他，然后……手速快如闪电、硬是真的同时给四人搓背。 “嗷嗷嗷！！”艾沙惨烈地叫。 其他三个也想叫，但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咬牙忍住。 整个背被搓得通红，但不得不说，忍下来了还真是爽…… 修宿舍的时候，每间宿舍都留了个洗澡间&厕所，但毕竟比较逼仄，提供热水的公共浴室盖出来后，很快便在大伙儿之间流行了起来。 背部通红、痛到不能呼吸的艾沙扶墙喘气时，一名地精摇摇摆摆地走过来。 “嗨，你好，你能帮我搓吗？我可不敢让雪狼人帮忙。”这名丑丑的地精抬起头，期待地看向艾沙。 艾沙：“……” 成年地精身高好歹还是有一米以上的，而这个地精只到他大腿高，也就是说，这是个地精幼崽。 同为半身人幼崽，灰矮人好歹还有点萌系画风，地精却是丑得一如既往…… 艾沙默默蹲下来，伸手去接地精幼崽手中的毛巾；地精幼崽就很开心，捏着小拳头将背转过来。 艾沙这个经常把他师父蠢哭的弟子吧……倒是有个好处，对弱者还是肯去同情、照顾地。 虽然他一边给这个地精搓背、一边嫌弃地把脸别到一边去……但好歹还是肯帮忙。 洗刷干净、与去女浴室的俩弟子汇合，师徒六人便熟门熟路地……前往食堂。 占部落里人数大头的农业生产队都还蹲在田里忙秋收，食堂便不太挤，依然能坐到里面去吃。 在部落里只要工作就有薪水，在造粉厂帮了五天的师徒六人，因巴尔克认为他们工作表现良好、于是便给他们发了预结工资，还是双份——除了造粉厂外，还有化学实验室的助手薪水。 至于阿尔多尼师徒六人领这双份薪水开不开心，那就很难讲…… 当然，不管开心不开心，反正阿尔多尼师徒要比其他“J”的同伴经济宽裕，吃食堂便不会省。 肖恩那组的亚德里恩领着弟子来吃晚餐，路过阿尔多尼师徒这一桌时，眼睛一亮，当即坐了下来。 “阿尔多尼，咱们凑一桌啊？”亚德里恩笑嘻嘻地，“一起吃、一起吃！” 阿尔多尼：“……” “等等，哪有端基本餐就来蹭我们豪华晚餐道理的？”艾沙这个臭小子这时候倒是很有用。 基本餐，就是最便宜的套餐：蒸饼/煎饼/烙饼三饼组合任意一位大将，加一份红油水煮肉（鱼肉/兔肉为主，有红薯叶、豆芽、萝卜片、大白菜等配菜）、一大碗骨头汤煮的蔬菜大杂烩+蘸酱，一碟子凉菜（泡制的酸白菜酸萝卜等）。 这份套餐要是放到布龙菲尔德大陆其他地方，那是妥妥儿的豪华招待了……但在火炎部的食堂里，还真的是基本餐——红烧肘子木有！红烧肉木有！回锅肉片木有！干煸香锅木有！辣子鸡、麻辣鱼、青椒猪肉土豆丝、酸辣大白菜、鱼香茄子、蒜蓉香辣虾……等等，所有琳琅满目、吃都吃不过来的各类炒菜全都木有！ “不要这么小气嘛~~~”亚德里恩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叉子（丫还不能熟练用筷子）对着桌上最贵也最好吃的那道红烧肘子怼了过去。 “住手——！！”艾沙发出惨烈的叫声，引得其他桌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关键时刻……大弟子、女行者双双出手，以灵活的无影筷飞速将肘子肉扒拉下来往自己、往师门的碗里夹。 亚德里恩才将费力地用叉子叉了块肘子肉回去，肘子盘已经只剩下配菜…… “太狠了吧！！”这次，换亚德里恩发出惨叫。 “老师，还有这个蒜蓉香辣虾啊。”亚德里恩的弟子连忙提醒。 于是大弟子和女行者的筷子又将整盘香辣虾怼了个干净。 亚德里恩师徒：“……” 这俩再也不说废话，赶紧埋头抢菜吃…… 八个人族施法者互相较劲着抢菜吃，一桌子食物消灭干净，所有人也都撑到差点站不起来…… 俩老师让弟子去洗餐盘，安逸地走到食堂前广场上坐下乘凉、闲聊。火炎部的大课五天一次、小课隔天一次，今天正好没课程，大家晚上的时间便比较充裕。 还没聊上几句，阿尔多尼便见造粉厂的雪狼人工友们也吃完了，一大堆人排排从食堂里出来、往同一个方向走。 “你们干什么去？”阿尔多尼出声招呼。 “大水的生产队收割机出故障，赶不及收完稻子，我们去帮下忙。”雪狼人工友回头解释。 “呃……我们需要去吗？”阿尔多尼犹豫了下。 “不用，也只差几百亩了，再说晚上田里蚊子多着呢。”雪狼人工友摆摆手，跟他们告别。 目送这群雪狼人走远，俩施法者同时叹了口气。 “要是我们人族也能像这些兽人一样团结……唉。”阿尔多尼轻轻摇头。 他的感触比其他人更深些，因为这一周来他和普通雪狼人的距离更近。勤劳肯干、互帮互助、豁达大度，是他对雪狼族最深刻的认知，这样的品性并不是说人族就不具备，而是……对于整个人族族群而言，这种人的数量实在是远远不够多。 “所以肖恩先生才会更愿意留在这里生活，而不是回到他的故乡克洛宁。”亚德里恩也跟着叹气，“是我的话……人生的最后一段岁月，也愿意在这样平静和谐的地方渡过啊。” 这两个活了百岁的人族施法者走过的地方不可谓不多，经历过的事儿也绝对丰富。他们见过高洁的同族，也见过卑劣的同族，他们不会用简单粗暴、非黑即白地来判定同族全都高贵或是全部卑劣，对于人性的复杂之处，他们是有极深的感悟的。 “阿尔，这些天里，我思考过很多次，这个草原部族与我们人族生活的地方到底有什么不同。也可能是我愚昧……或是眼光不够吧，我想……我们是无法在人族的世界里创造出这样的地方来的。”亚德里恩语气有些低落地道。 阿尔多尼惊讶地看向他，这位老朋友向来是个开朗热忱的人，他怎么也没想到亚德里恩会如此悲观。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亚德。是的，我们不能否认，我们人族比起兽人族来要复杂得多，普通人大多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对于生命，他们无法像寿命比较长的兽人这样从容不迫，所以他们会比较急切、过激地追求一些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东西，这让一些人族看起来贪婪无度、欲壑难填。” “但这不是人族的错，亚德，这并不能证明我们人族不可救药或是天生卑劣。你我都见过足够多的同族，即使有不少卑劣之辈，那也不能代表全部人。” “我们人族的国家生了病，残暴无能者享受荣华富贵，善良勤劳者悲痛哀鸣，所以我们要改变这不合理的世界、去除那些有害却被传承下来的权力规则，这不正是我们‘J’的理念吗？” 亚德里恩苦笑着摇头，待阿尔多尼说完，他才轻轻出声：“我当然知道这些，阿尔，我一直以来不就是这么相信着的吗？当年克洛宁王改革，我和你一样是最早赶去克洛宁王都的人啊……” 叹了口气，亚德里恩幽幽地道：“那时的热忱、满腔热血，现在想来……只是草原部族说的，无知者无畏吧。” “亚德——” “听我说，老朋友。”亚德里恩打断了阿尔多尼，继续道，“草原部族是个内外都透明透彻的部族，他们会将部落里每年的总收入公开，让所有人都来算部落的营收支出账目。他们每年能赚进十万以上金币，除了留存储蓄外，他们将其中大半用于购买部落需要的物资、建设部落、改善所有人的生活……所以他们才能在短短几年间，将什么也没有的荒原建设成全新的城镇，还能买下一整条内海船队。” 亚德里恩转过头，看向阿尔多尼：“让我做一个无礼的假设吧，阿尔，如果你我，如果我们‘J’是这个草原部族的主人，我们每年都能有权力来处置这十万还多的金币——你觉得这些钱里，有多少能用于部落建设、发展上？” 阿尔多尼顿时呆住。 安静旁听的几位弟子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亚德里恩自嘲一笑：“请相信，我并非对我们的同伴有多么的反感，我是信任大家的，所有‘J’的成员，若非对我们共同的理念充满信心、干劲，那么也无法与大家一块儿走到今天。” “但我却不能盲目地认为，所有人都是毫无外物欲望的圣徒。” “大笔的金币出现在眼前时，我们这些人真的能够不动心吗？我们所有人都不会猛然间联想到最顶级的法师塔、最奢华的府邸、最华贵的长袍、最美丽的女人……我们‘J’的所有人，都能如此纯粹吗？” 亚德里恩神色失落地：“我们做不到的，阿尔多尼。” 阿尔多尼嘴唇蠕动了下，却无法发出声音。 感情上，他是极其反对亚德里恩这种无端的猜测的，这种对同伴品格的质疑让他怒火中燃，恨不得指着亚德里恩的鼻子骂一顿。 但理智上，阿尔多尼知道亚德里恩是对的。 人族所有的传奇话本中，所有发家致富、出人头地、名利双收的主人公，最后都必定拥有豪华府邸，且必然左拥右抱美貌的情人。 这些传奇话本能够广为流传，本身就说明了人族对物欲的渴求，对色欲的放纵。 上了一次大课、两次小课的阿尔多尼，亲眼见过这个草原部族所有的、有权支配那些金币的人——贤者阿云不必说，他的住处是部落中最旧的老房子，还只占了半间，这半间还是与肖恩先生共用。 火炎族长、草根族长、栗族长、阿瑟族长等等三十多个族长，所有人都兢兢业业地负责着自己手头的工作，其中一小半单身，有伴侣的也仅仅是一位伴侣。 红叶、蓝果、雪花、羽、阿月、青草、大水……等等管理层，情况和族长们一致。 甚至族长和管理层中，能有单独住房的，都得是有伴侣的人……单身狗老老实实睡集体宿舍。 有伴侣、有发情和产崽想法的人，就算是普通族人也能和族长、管理层一样拥有家庭住房。 所有的兽人族权力者，都淡定地面对每年新增的那超过十万金币的巨款、安稳地过着满足需求便可的生活！ 这对于人族来说……实在是太勉强了！ 阿尔多尼感觉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地流失，仿佛是热量，又仿佛是精神、是灵魂；没来由的疲惫和忽然出现的冰冷黑暗向他兜头罩来，他的身体仿佛瞬间失去支撑自己的力气。 “老师！”大弟子轻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差点从石墩下栽下来的阿尔多尼。 亚德里恩也伸手拉住了阿尔多尼的胳膊，见老友如此失魂落魄，他极其不安地苦笑道：“阿尔，你……我是不是应该反过来劝你看开些？” “亚德里恩先生……”大弟子用力扶着老师，心情极其复杂地喊了一声……他是有些埋怨对方的，但亚德里恩确实没有说错、他是对的，大弟子埋怨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不愧是亚德里恩先生、阿尔多尼先生，‘J’的各位果然睿智英明，远见卓识。亚尔曼先生，你的朋友们都跟你一样优秀，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与群分吧。” “哈哈哈……别人若是如此说我就信了，阿云你还是给我们留点儿颜面罢。” 萧云和亚尔曼从二号食堂中走出，这两货春风得意、喜笑开怀，一边互相吹吹捧捧、一面精神抖擞地往愁云惨淡的两组师徒走来。 阿尔多尼&亚德里恩：“？？” 第229章 作死必死定律 广场东面、正对着活动房大门的区域, 燃烧着六、七个篝火堆。 有的火堆边围坐着一大群“老年人”, 是正追忆青春过往、讲古摆龙门阵的族长和老人们。 有的火堆边全是各族幼崽, 主要这些小鬼头都太精力旺盛，大人们不爱跟他们一堆，于是这些小家伙们便也自娱自乐, 把新收获的土豆、红薯、萝卜、乃至又青又涩的没成熟野果啥的丢到火堆里烧…… 牛角等食堂大厨们闲聊说笑的那块儿要专业得多, 一边闲扯淡、一边耐心地把战士们训练归来时顺路猎到的猎物片成条串在铁丝上，丰富的酱料罐子排开来一小排。 再过去点儿的篝火堆, 画风就很辣眼了，一帮猫族、雪狼人战士凑在一块，将蜥蜴、蝎子、蛇、螃蟹、虾子、肉虫等顺手抓到的东西放到火上烤制，还蹭厨子们的酱料…… 阿尔多尼和亚德里恩的弟子们原本坐在他们附近, 看见有人从草笼里提出手臂粗的蝎子往火上烤后，当即给吓得忙不迭起身换地方。 相比之下，边上地精、灰矮人们烤的东西居然还顺眼了许多, 装在铁盒子里的白蚂蚁、蜜蜂幼虫啥的, 至少眼不见心不烦。 晚上没课、没作业，又不用去加夜班的族人，在睡觉前便会来到广场上玩儿——草原版的夜生活，虽没有灯红酒绿，却也自成风情。 这也是近两年才养成的习惯……早前几年部落里一年到头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尤其是秋收时期, 每次到了秋收整个部落都像是打仗一般兵荒马乱，田间地头尸横遍野、寸草不生，那个惨状真是, 再大大咧咧的雪狼族回想起来都会起鸡皮疙瘩…… 直到丘陵新区炼钢产量提升、农用机械能敞开来使用，大伙儿才总算是从农忙地狱中解脱——哪怕是没有拖拉机头、必须人力拖动，苜蓿、水稻、小麦、土豆红薯等专用收割机的出现都能将秋收效率提升几十倍。（农业输血工业、工业反哺农业的成果） 嗯……要是“J”这帮人搁两年前来到火炎部，日子绝壁没有现在这么轻松…… 那个时候萧云只要进入农忙时期眼睛都是通红通红地，谁的爪子都要借来用，连毛纺厂的女工都要帮忙打谷脱粒、晾晒粮食，可没有施法者受优待的说法。 所以说，这些施法者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幸运地躲过了多么可怕的事~！ 在地精们附近开座谈会的弟子辈们正聊得开心时，大弟子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比起平时太安静了些，抬头将自己人点了一遍……然后这位大兄弟脑门上的汗就下来了：“艾沙呢？艾沙什么时候不见了？” 其他人：“？？” “救命啊啊啊啊~~~” 这把惨烈的叫声将阿尔多尼的四名弟子全部惊得跳了起来……无它，声音太熟……熟到让人蛋痛的地步。 广场上的其他人也被惊动，烤蝎子的雪狼族战士们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然后……几百双眼睛便同时看见一个狼狈不堪的人族小青年从黑暗中狂奔而来，屁股后面跟着起码十几只体型有普通成年狼大小的小狼崽。 雪狼族战士们奇怪地看着艾萨从他们眼前冲过去，并木有急于上前帮忙，而是转头看向呼啸而过的小狼崽群后方。 缺了条胳膊的阿一小跑跟在后面，对上战士们的视线，轻描淡写地：“那个雄性人族又跑到女工生活区去了。” “哦哦~”战士们便又坐了回去，继续热火朝天地烤蝎子。 弟子辈们：“……” 木有等到救援的艾沙热泪盈眶、一边鬼叫一边绕着广场转圈…… “这、这都几次了！”大弟子气到嘴歪眼斜，低声怒吼，“这个臭小子为什么总是讲不听？！那些女工到底长得漂不漂亮跟他有什么关系啊啊啊啊！” 因部落里多了许多人族男性，萧云便将女工生活区的外围安保任务交给了吃闲饭的小狼崽们；这帮小狼崽倒也尽职尽责，才将一周的时间里便抓了……三次试图“偷渡”的艾沙。 两名女弟子、一名男弟子已经默默地坐回去，把头埋得很低。虽然兽人族并不会因为艾沙而鄙视他们，但这种丢脸的感觉谁来谁知道。 艾沙倒不是对那些女工有觊觎之心，这货纯粹就是不让干的事情总是忍不住要在作死边缘试探；来的前三天丫根本没在乎过那些女工，但在听说火炎部禁止男性人族靠近女工生活区后，这货便控制不住作死之心…… 亚德里恩的弟子拼命忍住笑，很有礼貌地转移话题、帮忙化解尴尬：“老师他们跟贤者阿云进那间屋子有半个小时了，金，你们不好奇贤者阿云会跟我们的老师谈什么吗？” 阿尔多尼的大弟子金一脸糟心地坐下来，随口道：“自然是好奇的，你的老师亚德里恩先生忧心忡忡的问题，亚尔曼先生似乎早就知道解决办法。但既然贤者阿云认为还不到我们这些人知道的时候，那我们也用不着太好奇。需要让我们知道时，自然会告诉我们的。” 亚德里恩的弟子点头表示认同，却又忍不住遗憾地看了眼活动房方向。 他其实是有点儿想过去偷听的，但在争取不到同伙的情况下，也只能是放弃了…… 萧云将阿尔多尼和亚德里恩请进活动房商谈，但并木有带上他们的弟子，于是他们几个便被丢在广场上、跟这些兽人们作伴……也让艾沙第三次找到机会跑出去搞事。 不远处，幼崽们围坐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往篝火堆里丢了松枝、导致半人高的柴火堆噼里啪啦地跳着火花；如花趁孩子们的头儿羊毛不注意、偷偷靠近篝火堆偷还没烤好的红薯，结果被火花跳到身上、痛得嗷嗷叫，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羊毛又好气又好笑：“笨蛋如花，都没烤好你偷什么呀。” 如花委屈巴巴：“是苔藓叫我偷的，嘤嘤嘤——” 坐在篝火边拿铁纤扒拉烤土豆的羊毛一听，立马起身朝正准备暗搓搓偷溜的苔藓扑过去。 “都说了叫你这个小混蛋不要教坏别人！！” “嗷嗷嗷我只是随便说说的~~是如花要当真的~~！” 羊毛才不会就此放过苔藓，将丫拎起来走到广场边，待艾沙引着小狼崽们狂奔过来时，便很虎地把苔藓甩了过去：“苔藓要来陪你们玩哦！！” 撵着艾沙玩儿的小狼崽们，立即分出一半往苔藓扑来…… 兽人族年纪越小，受血脉中的兽性本能因子影响就越大，越年幼越调皮捣蛋就是这么回事；稍微有点儿懂事、好歹知道点轻重的苔藓，立马被不到一岁的真·熊孩子们淹没…… 先被撞击、后被践踏，还被咬着胳膊拖，苔藓怒了，愤然起身、脱掉小裤衩变成接近三米的半大白狼，从小狼崽堆中杀出重围。 还在追艾沙的那一半一看，也不追了，急刹车掉头、狼奔豸突地冲着苔藓过去…… “嗷——！！” “嗷嗷！！” “嗷呜——！！” 十几头小狼崽围攻苔藓，又是咬她尾巴、又是往她肚子上撞，还有咬着她的长毛就不松口的……苔藓又不敢真的下嘴咬、下力气撞，没多会儿便被掀翻在地。 “嗷呜嗷呜我不敢了、羊毛救命！阿一救命！” 阿一淡定脸站旁边，就是不上前帮忙。 “该，叫你没事逗如花！”羊毛喝道。 “就是、就是！”如花跟着喊。 羊毛回头一瞪：“别人让你偷拿你就偷拿，再有下次，你也过去！” “嘤嘤嘤……” “你在哪学的这种哭法，难听死了！” 金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把逃出生天的艾沙拎了回来，见状摁着丫的狗头转过去：“看到没，再让我们跟你一块丢脸，下次我就帮你一把、把你送到狼嘴下去，也免得你跑半天。” 艾沙白眼一翻，扑街。 萧云和三位施法者从活动房走出来，看见十几头小狼围攻半大狼崽、咬得白毛乱飞，笑呵呵地：“这些小家伙真是太皮了，管都管不住。” 被那壮观的撕咬景象惊到的三位施法者：“……” 就……对你们来说这只是小孩调皮的程度是吗…… “牛角他们烤的肉应该快好了，我们也过去——嗯？艾沙这是怎么了？” 弟子们就很尴尬，尴尬到没法解释…… 看看艾沙衣摆和裤子上的撕咬痕迹、口水印，萧云了然一笑：“艾沙这是又跑去女工生活区……找咱们的小崽子玩儿了？” “……”金等几个差点没被萧云这个急转弯闪断腰。 阿尔多尼瞬间明白这个蠢弟子又干了什么好事，脸色黑如锅底。 萧云仿佛完全木有感觉自己的话有问题，坦然正直地看向阿尔多尼，笑容真诚爽朗：“阿尔多尼先生，既然艾沙这么喜欢我们的小崽子，那不如让艾沙多陪陪他们吧。现在忙秋收，部落里挺多地方白天都要用来晾晒粮食，小崽子们没地儿玩，个个都挺没精神的……你看呢？” 一众人族施法者：“……” 槽点太多竟不知如何吐起…… 阿尔多尼鬓角上滑下一滴汗，嘴唇蠕动了下，决定……卖弟子：“也好，艾沙素来精力旺盛，正适合陪幼崽们玩。” 金等弟子佩服地望向老师，老师瞎扯淡的功力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哪怕对手是贤者阿云，老师果然也不会输！ 阿尔多尼：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万一阿云把你们几个也算上咋办！ 因脱力、惊吓昏睡过去的艾沙，不知道是不是施法者敏锐的感知预感到危机，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次日清晨，当他爬起来、洗漱好，正要跟着老师去造粉厂报道时，不忍打击弟子的阿尔多尼木有告诉他真相，而是找个借口让他去活动房前的广场上等个人。 艾沙毫不怀疑地过去，站了十来分钟后果然等到了人……一瘸一拐地走来的一名残疾雪狼人。 看见这个残疾兽人的瞬间，艾沙便本能地感觉哪里不对。 火炎部有一批残疾兽人，有的在毛纺厂，有的在大棚，有的——带孩子！！ 兽人族看人族都长得差不多，人族看兽人族也是差不多，艾萨盯着这个瘸腿的雪狼人看了半天，硬是想不起来这家伙到底是哪一边地。 在瘸腿雪狼人走近后，艾沙宣告错失最后逃生机会……咳咳。 “你是来帮忙的人族吧？叫艾沙？”这名瘸腿雪狼人道。 “是，我是艾沙。等等，帮什么忙？”艾沙警惕地。 “煮牛奶。”瘸腿雪狼人道。 “哦，行。”艾沙立马把警惕丢了。 “来这边。”瘸腿老哥随意地一摆手，一瘸一拐打前头领路。 这位老哥说是让帮忙煮牛奶，就真是帮忙煮牛奶。 只是在煮牛奶之前，还需要自己去挤奶。 阿月的弟弟、阿水负责的牛栏，产奶期的母牛住的牛棚中，艾沙两手各拎一只牛奶桶，呆滞地……看着眼前一排排慢悠悠嚼草料的母牛。 “桶放下面，蹲在牛的侧面挤奶，不要靠近牛屁股，不然会被牛尾巴甩到身上。” “挤的时候注意轻重，太重了牛会痛，会影响产奶，手的动作像这样，从上往下用力……” 瘸腿老哥向艾沙示范了一番如何挤奶，当艾沙退后一步、预谋开溜时，这位当过战士的、阿一的族人迅猛出手、拎住艾沙的衣领子，将丫提到牛腹前，一拍肩膀、将丫摁蹲到地上。 “开始吧，你挤满两桶，我挤满两桶，四桶就够用了。”前战士·瘸腿老哥没有感情地。 艾沙：“……” 如果不是雪狼族不吃魔法，他真的要暴力抗争了…… 硬着头皮上手挤奶，古怪的触感让艾沙浑身鸡皮疙瘩此起彼伏——不是说好给他们这些施法者安排“技能对口”的工作吗！挤奶这个事情到底怎么用魔法！说啊！ 磕磕绊绊地挤出两桶牛奶，艾沙感觉自己离升天就差半步…… “现在去煮奶。”瘸腿老哥面无表情地拎起牛奶，犀利的眼神默默看着艾沙。 艾沙这次点头就很轻松，煮奶总不会难到哪里去吧！ 萧云木有从事过奶制品相关行业，但在三鹿事件曝光时，为自己将来可能会有的孩子考虑，萧云稍微了解了下牛奶杀菌方面的常识：新鲜的牛奶据说是有很多细菌，要灭菌的话需要用60度左右的温度煮个十分钟，能较好地灭杀细菌，又能保持一定的风味。 嗯，成年族人的话萧云是懒得管的，这帮家伙以前谁没吃过腐败变质食物啊，还不是一个个活蹦乱跳？ 所以吧，部落里能享受到“低温杀菌”牛奶待遇的，只有那帮不到一岁的小狼崽。 煮牛奶的地方也在牛栏范围内。 将牛奶倒进去装着温度计的锅子、端到灶上后，瘸腿老哥便指着温度计对艾沙道：“煮热的牛奶不能超过这个温度，超过了煮出来的牛奶就不香。” 停顿了下，这位老哥下巴微低、目光冰冷、没有感情地：“我们雪狼人痛恨一切让食物变得难吃的行为，所以千万要注意温度……施法者很擅长做这个的吧？” 艾沙白着小脸连连点头。 他的施法者感知告诉他，如果他敢摇头，这个画风和别的雪狼人完全不一样的老哥搞不好会捶爆他的狗头…… 控制温度对于施法者来说确实不算什么，艾萨直接用火元素魔法来控制火候，顺利地用标准温度煮出了保留口感的牛奶…… 瘸腿老哥用勺子舀了点儿试吃，满意点头：“不错。” 艾沙：“呃……”想问他能不能走，又不敢…… “走吧，去喂奶。”瘸腿老哥单手抬起大几十斤的牛奶锅，另一只手拎住艾沙的后衣领，强势地将其拖走，根本就没考虑放人。 看到睡满炕的小狼崽们时，艾沙摇摇欲坠。 老师，你、你…… “分碗，一个一满碗。” “摇醒了喂。” “喂完要拍背，打嗝了的才放回去睡。” 话不多，但每一句话都不容许反对的瘸腿老哥，用那当战士时养成的无形气势，小半个早上的功夫便把艾萨调教得没脾气。 还好这帮小狼崽晚上和下午疯玩，早上都睡得挺香，不然的话艾沙的心理阴影绝壁能超出他的小身板承受范围。 把七十余头小狼崽挨个摇醒喂了奶、再放回去睡觉，艾沙整个儿累出一身汗。 “走，做奶油。”人狠话不多的瘸腿老哥将奶碗装进桶子里，大手一挥。 艾沙步履艰难地跟上…… 做奶油用的是“成牛奶”，也就是前一天挤下来放入桶中、静置发酵了一整天的牛奶。 以前大伙儿想吃到奶油，得用人力搅拌……现在么工业部门养起来了，奶油搅拌器这种没啥技术含量的东西造一批压根就不是事。 跟着瘸腿老哥回到牛栏，进的却不是之前煮奶的房间、而是另一间更大的屋子。 “阿水，开始打奶油了没有？”瘸腿老哥进门就喊。 “还没有，还在检查昨天发酵的奶。” 说话的是个体型与成年雪狼人相差无几、但面孔比较稚嫩，肌肉块也要比真正的成年雪狼人差那么一点点的青年人。 艾沙偷眼将对方上下打量一遍，心里面就有点儿犯嘀咕……虽然在火炎部住了一周多，但他还是不太能分得清这帮兽人成年和没成年的区别——贤者阿云倒是挺好认，可其他的大龄“幼崽”，一拳都能捶爆他的狗头了，你跟我说是幼崽…… 阿水友好地朝艾沙笑了笑，向瘸腿老哥道：“昨天气温不是很高，有些发酵好了，有些还没发酵好。” “我看看。”瘸腿老哥一如既往地简洁有力，上前检查整齐摆放的大木捅。 盖子掀开，站得比较远的艾沙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酸味，下意识皱起眉。 “确实有些没有发酵好，先把发酵好的打出来吧。”检查了一遍，瘸腿老哥指着最里面靠墙的那几桶道，“这边没有发酵好的，到下午再看看。” “行。” 牛栏出的奶油，少部分免费供给小狼崽们当点心（福利部出蛋糕），大部分供给福利部。 艾沙仗着领了双份薪水，也去吃过福利部的奶油蛋糕——作为男性，他极其不想看到福利部那个帅得惹人嫉恨的部长大河，但他也必须承认福利部的奶油很好吃~ 听说要开始制作奶油，艾沙便好奇地凑上前，想看看这种食物是怎么做出来的。 阿水从里面的房间中推出来一架一人多高、上面细、下面粗大、用黑布盖着的机器，将防尘的黑布揭下来后，露出个底座大得不和谐的、特别类似于鹦鹉鸟笼的玩意儿——曲面支架顶部吊着个朝下的长方形装置，下方，则是个奇怪的圆底直筒钢锅。 阿水将直筒锅的盖子取下，从里面掏出搅拌棒，将其尾端旋进顶部的长方形装置中。 艾沙好奇地蹲下来抬头看那个类似于鹦鹉鸟笼用来悬挂的长方形装置，发现上面留了个螺纹型的孔洞，那个仿佛用钢丝拧的、空心灯罩一样的东西，就是转进了这个螺纹孔洞内。 阿水将搅拌棒装好，退后一步、走到奶油机那个特别不成比例的底座后方，伸手去拉一个立起来的奇怪把手。 看上去像是焊在基座上的奇怪把手，其实是连着小号钢索的动力提供装置，阿水稍稍用力、将把手拉出来、带出半米长的小号钢索；拉力提供的动力通过基座内部装置传导到搅拌棒上，空心灯罩似的搅拌棒立即疯狂自转…… “没问题，可以开始了。”阿水朝瘸腿老哥道。 瘸腿老哥点点头，将起码百斤重的大木桶抱过来，拿水瓢将发酵好的牛奶舀进圆底直筒钢锅中。 装了大半锅，阿水便“嘿”地一声，疯狂拉动那个跟健身用的伸缩拉力器似的钢索把手，搅拌棒也随之疯狂地自转起来…… 拉出来的钢索缩回去被拉出，又缩回去，又被拉出。 艾沙一脸懵逼地看看人力提供动力的阿水，又一脸茫然地看看这个古怪的机器。 咽了口唾沫，艾沙稍稍靠近那个正被疯狂搅拌的圆底直筒锅，便见里面疑似坏掉的牛奶正被搅动得上下浮动。 “……所以说，那种奶油，居然就是用这种放坏的牛奶做成的？” “发酵就是指特意将牛奶放到坏？！” 艾沙整个人呆呆地、完全回不过神来……不是，坏掉的牛奶应该是酸味的吧，那他怎么吃着的时候是甜腻腻的呢？！ 艾沙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将直筒锅中的发酵牛奶打到水油分离后，瘸腿老哥让他将浮在表层的油撇出、装进干净容器中。 打发了几锅牛奶、攒出一定量的奶油后，瘸腿老哥让艾沙将打出来的油脂倒回直筒锅里继续打发，并……分三次添加了研磨成末的砂糖。 艾沙：“！！” ——原来奶油是没有甜味的、甜味来自糖？！ ——这个纯洁无比的奶油，原来也是个骗子！！ 艾沙感觉到淡淡的绝望，这是什么世道，老师会骗弟子，连食物都会骗人…… 当了一早上的小工、帮忙把奶油打好，瘸腿老哥一手奶油罐，一手拎起毫不反抗的艾沙：“去福利部要蛋糕，给小崽们准备午餐。” 艾沙想起那帮睡饱后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小狼崽们，眼前一黑。 他之前……绝望得太早了点。 第230章 幼崽补贴金 福利部晚上才开门, 艾沙跟着瘸腿老哥找过去时, 福利部的员工都还在准备间忙活。 “磨牙饼干？” 瘸腿老哥拿起作为样本的新品种饼干，半个手掌大的骨头造型，浅黄色，稍稍用力捏了捏：“怎么这么硬？饼干不都是脆脆的吗？” “面发得比较蓬松、加了猪油, 烤出来的就是酥脆饼干。这种只放了很少的油, 擀得很劲道、用机器压进模具里做出来的, 就这么硬了。”大河得意地, “里面加了豆粉、小麦淀粉、还有少许猪肉松和鱼骨粉，砂糖、蜂蜜和奶粉也加了一点点，闻起来香, 啃下一点点味道就很浓郁, 而且甜度不会太高。” “我让如花试过了, 如花也要磨好会儿才能吃下一块。以小崽子们的乳牙, 够得他们啃。” 瘸腿老哥眼睛一亮，立即道：“给我来两箱。” “全拿去吧，本来就是为小崽子们弄的。”大河手一挥, 当即……拿了个本子出来，“合共五箱三百斤，做工用料都比普通酥脆饼干麻烦, 收一般饼干两倍价钱，不过分吧？没问题就把单子签了。” 瘸腿老哥犹豫了下，从腰包里掏出卷成一卷的“幼儿园”账本、摊开来眯起眼睛翻看：“嗯……这个月崽子们支出太大，这么贵的话有点勉强啊？” “怕什么, 反正都月底了。”大河无所谓地，“过几天又是下个月，不就又有补贴额度了？” 瘸腿老哥没理大河的忽悠，认真地盘算了半天、算清楚剩下的开支额度够不够支出，然后只签了四箱磨牙饼干的单。 在福利部的白条账本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等大河把四箱磨牙饼干抱出来，瘸腿老哥便目光犀利地看向她：“我们签了四箱，剩下的那一箱反正你也不好卖，不如送给我们算了？” 大河差点跳起来：“原来你是打这种主意？！不阔能！我告诉你，没人能占我大河的便宜！！” 全程旁听的艾沙呆滞地看向瘸腿老哥，你、就，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这么心机？！ “不要这么激动，要么半价。”瘸腿老哥没有感情地，“这种饼干是为小崽子们特制的，对吧，除了我们这，也没有谁会特意来买这么贵的饼干了。同样的价钱香锅都能吃几顿了，是不是？” “最多七折！不然免谈！”大河吼。 “好，六折。”瘸腿老哥秒答。 大河：“……” 艾沙：“……” 瘸腿老哥掏出炭笔，面无表情地：“打折剩下的钱给我拿两包豆粉、十斤砂糖，我算过了，刚好够。” “所以你刚才算半天是在算这个吗！”大河吼道，顿了顿，大河继续吼，“什么叫刚好够，超了五铜币！” “零头就不算了么。”瘸腿老哥仍旧非常淡定、非常木有感情，“五箱饼干我不好拿，拖车借我用。” 大河：“……！！” 瘸腿老哥拉着拖车、艾沙帮忙抱着蛋糕、拎着豆粉和砂糖，他俩走出福利部，大河在后面喊：“别再来了！换阿一来！！” “阿一来买会吃亏，大河太精明了。”瘸腿老哥朝艾沙解释。人家好歹帮了一早上忙，虽然还是木有好脸，但瘸腿老哥已经把小伙子当成自己人了。 艾沙：“……” 就……你们雪狼人的性格也挺多样化的。 不过，看到那个帅得讨人嫌的家伙被气到五官扭曲，还真有点暗爽…… 他俩刚走，萧云带着阿尔多尼、亚德里恩两个施法者也来到福利部。 造粉厂少了一个施法者劳动力，巴尔克的脸色已经有点难看；萧云再找上门去要阿尔多尼，巴尔克差点没翻脸——还好萧云未雨绸缪、是带着亚尔曼去的，于是亚尔曼留下，把阿尔多尼换了出来…… “查账了，大河！”萧云一进福利部，便高声喝道。 “拿去拿去！”大河一脸不爽地将账本甩过来。 “怎么了这是，谁给你气受了？”萧云赶紧把账本抓住。 “哼！”大河傲娇地哼了声，没心情搭理萧云，戴上手套、系上围裙，进准备间忙活。 萧云翻开账本看了眼，看到最新签上的名字，便笑：“原来是阿莫来过了，难怪呢。” 阿一的族人阿莫，也曾是雪狼族精锐战士。被虎族袭击时阿莫的腿骨被打断，之后又在虎族据点吃了一年多的苦头，伤口没长好、武力被废掉，性格便变得有些孤僻。 萧云让他来带小崽子们，是希望他能被小狼崽的活泼感染、把心理调整过来；他的苦心倒也没白费，虽然阿莫仍然不愿意给人好脸色看，至少现在话比以前多多了。 虽然残了，但阿莫的脑子还在，部落里能让大河吃瘪的可没几个…… 将账本摊开给两位人族施法者看，萧云就着账本给他俩讲解火炎部的财政管理政策，并直接拿刚签过单子的“幼儿园”作为例子。 小崽子们吃的是公费，每只小崽子每个月能领到三个银币的幼崽补贴，七十二只崽子合起来便有两个金币十六枚银币，由幼儿园的老师们管账，作为小崽子除了正餐外的开销补贴金（幼师的工资也从里面出）——正餐方面没啥支出，因为十四岁以下吃食堂都是免费地。 反正火炎部人口少，把所有的崽子集中养起来并不费事，还能让年轻父母们抽得出手来安心工作……咳咳咳咳！ 建立鼓励生育的政策对整个部落而言是利在千秋的，当然了，火炎部毕竟只到“虽不小康但日子好过”的程度，所以这个幼崽补贴金只提供给0~5岁儿童，无论种族。（今年火炎部试运行，明年才会推广到丘陵新区。猫族农庄和蛇部这两家的话，还得看看情况。） 满了五岁，就要自己赚零花钱了……咳咳咳咳！！ 毕竟非人族的崽子嘛，比起人族小孩皮实得多——小如花都跟苔藓一块跑伊芙琳那赚零花钱去了，正事做不了，当当载具没啥问题……咳咳咳咳！ 五岁的地精就能挖洞打矿，五岁的灰矮人跑食堂洗菜赚零食绝壁没问题，五岁的猫族就能上手纺线……咳咳咳咳！ 总之，部落里的地精和猫族（各有两百多，猫族略多点点），在亲眼看见小狼崽们享受的待遇后，已经决定明年产崽…… 萧云重点讲解的是幼崽补贴金发放、管理、对账方面的操作：这笔钱并不直接交到幼师手中，幼师能领到的只有自己的薪水；一应支出全部由相关责任人签单，月底由工作会议统一结算。 也就是，坚决不给任何人克扣幼崽们零食钱的机会…… 在省建干过、接触过不少【哔——】（404预警！）的萧云又不是不知道某些地区、某些项目上的国家拨款资金究竟有多少能用到正事上，几千万的项目拨款一层层吃下去、最后只有十几万块钱（可能还更少）落到项目上的，太尼玛常见了~！ 虽然幼崽补贴金不是那么大笔的数字，但是咱们要从制度上、根本上做到防微杜渐~！ “只是每个月两个银币十六个银币，不算是大钱，但咱们在这笔钱怎么用方面也要做足功夫，每一笔支出有必须有账可查，每一单物资都要核对物价、数量，物资去向。每月底结算时，账目必须清晰明确、不允许出现经手人不明确、购买物资不清楚等糊涂问题。” “若购买的物资不合理，比如明明是买给小崽子们用的东西，购买的东西小崽子们用不上，又或许是数量不对啥的，只要出问题，就追究直接经手人和经手人直属领导的责任。” 两位施法者很用心地理解萧云的话，听到最后一句时，亚德里恩惊诧地：“等等，经手人的上司也要负责任？” “当然，直系下属在公账上出问题，上司不负责谁负责？”萧云坦然地，“咱们的小崽子和战斗树种植区的总领导人是阿一。阿莫是阿一的直系下属，分管带崽子这一块。有资格为崽子们的消费签单的，只有阿莫和阿一。阿莫出问题，阿一自然必须要负责。” 见两位施法者面露不认同、连连摇头，萧云便索性丢出个地雷： “我这么说吧，顶头上司自己不沾手、让下属经手做坏事，然后自己吃大头；又或者是上司自己偷拿了公账上的钱，把黑锅丢给下属，这种事情要远比下属背着上司做坏事、还能做成功的可能性来得大吧？” 两位施法者：“呃……” “国王把黑锅丢给亲信大臣的成功率高，还是亲信大臣把黑锅丢给国王的成功率高？”萧云再换个本地人更好理解的比喻，“亲信大臣暗搓搓耍手段，国王从始至终毫无所觉的可能性有多大？我知道一般来说这种黑锅会丢给毫无反抗能力的炮灰，国王和大臣都不会沾身，但反正比喻嘛，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两位施法者一脸残念，行行行，你都对行了吧。 “继续说幼崽补贴金，只追责阿莫和阿一，还是在财务部仔细核实幼崽补贴金落实情况、没有给统一结算的情况下。如果财务部没有去仔细核实情况、把糊涂账给结算了，那么在追究阿莫、阿一责任的同时，必须要追究财务部经手人的责任。” “如果有问题的账目当时没有爆发出来、而是年底大结算时才被发现，那么当时所有的责任人一样要追究责任，没有过时不候、或是离职升迁就不用负责的道理。” “如果明明是有问题的账目被发现，纪检组却不作为、没有去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那么纪检组的组长、阿栗族长就要被追责！” 阿尔多尼&亚德里恩张大嘴巴：“……” “只、只是两金币十六银币的去向，就要严格到这种程度？！”阿尔多尼不可思议地。 萧云微微一笑：“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只要是涉及部落共有财产的公费支出，就算只是一个铜币，也必须有严谨的管理制度、责任制度、追责制度去监管、去严防死守所有的渎职、贪污可能。” 等两位施法者理解了会儿，露出若有所思神色，萧云便严肃地道：“不太体面地说，我这个人是不相信道德的。我们草原人也从不以某个人是否道德高尚而去判断对方是否有能力、是否才能配位。” “这——”才刚努力接受上一观点的阿尔多尼，脸色顿时跟便秘一样难看。 无它，对于这位本土施法者、文青学者来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在暴打他的世界观；若非说这话的是贤者阿云，阿尔多尼肯定要喷这种大放厥词、毫无体面的家伙一脸口水。 萧云呵呵一笑，毫不犹豫地拉了精灵王的虎皮：“雪精灵在冰雪王城召开法兰克盛宴，从邀请贤者到邀请四阶施法者凑数，这个大家都知道吧？” 阿尔多尼顿时就没声儿了，脸色涨得通红——人族权贵刷声望充贤者那套，哪个种族不晓得呢！！ “在这种正事上讲信任、道德、情面，是不拿部落的共有财产当钱。大家赚钱有多辛苦，我相信参与造粉厂工作的阿尔多尼先生是很清楚的。”萧云淡定地，“说点儿信任、品德、道德之类听上去很美、很感人的话，为了拉拢人心而将别人的血汗钱丢给某个人去抛洒、浪费、贪污，美其名曰主臣相得、贤王良臣，这可真是再无耻也没有了。” 两位人族施法者听得嘴歪眼斜…… 亚德里恩嘴角不住地抽，真的，肖恩先生名声在外的刻薄、毒舌算得上什么，这个雪狼族贤者说的话才叫真正往别人心口上捅刀子呢！ “两位也不用这种反应，说到底，只是我们草原人怕麻烦罢了。”萧云收敛起乍露的锋芒，笑呵呵地，“我们先一视同仁地将所有人都当成会贪钱、会做坏事的疑似嫌疑人对待，努力制定足够严谨的、让人没有空子可钻、或是空子尽可能少的规章制度，来规劝、震慑、约束所有人都只能在正路上走、不走弯路，这不是比大家的钱无故消失后再去查找简单得多吗？” “……”阿尔多尼一肚子的话想说，但纠结了下，还是采取了比较委婉的说法，“但是，阿云先生，像这样把所有的人当成强盗匪贼来防，岂不是会让别人不自在？” 萧云淡定一笑：“阿尔多尼先生，你是想说这样的制度下会不会有人不愿意出来做事了，对吗？” 亚德里恩神色微妙，想开口拉住老友，又不合适。 “是的。”阿尔多尼谨慎地，“草原部族中的管理和我们人族世界中的官员，都需要又才能的人才能胜任。但有才能的人自有其骄傲和自尊心，若是被像这样防备、戒备、不信任的话，这些有才能的人又如何去安心做事呢？” 萧云哈哈一笑：“请容许我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当人族城市中的执政官被污蔑在某件事上贪了一大笔钱财时，这位执政官要怎么自证清白？” “如果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那必然不会有人相信，执政官自可清者自清。”阿尔多尼当即毫不犹豫地道。 按自己的思维模式习惯答复了这句话，阿尔多尼便感觉哪里不太对。 默默偏头，对上老友亚德里恩一言难尽的视线，阿尔多尼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蠢…… 萧云同情地看着臊眉耷眼的阿尔多尼：“……在我们草原上，若是某位管理层被污蔑在某件事中做了手脚，只要把该项目的明细账目公开就行了……反正我们每个月对完账，账本都是公开放置的，谁都可以阅览。这个比清者自清要有力得多吧？” 阿尔多尼面色臊红，尴尬了半天，才勉强地点点头。 “诚如你所说，这种严谨严苛的制度似乎不太尊重人，但反过来说，这样的制度又何尝不是对管理们的一种保护呢？”顿了顿，萧云又笑眯眯地，“至于说担心没有人来当官……阿尔多尼先生，你的出身一定是相当高位的人家（不食人间烟火），亚德里恩先生或许有不同的看法，是不是呢？” “呃……”亚德里恩犹豫了下，默默将视线别开，“就我所见过的情况……哪怕只是城门官，也会有无数人来抢着当的。” 萧云就笑得很开心。 阿尔多尼窘迫得五官都成了“囧”字型。 所有种族，包括智商需要充值、蠢萌到让萧云想哭的雪狼族，都没说出现整个族群对权力不屑一顾的情况~！ 不然的话火炎部这么多管理层哪来的！ 萧云能逼着人去干活，还能逼着人把别人管理起来、当好这个管理？ 说到底，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是一个操行，在温饱需求被满足后，对于手握权力、能指使安排他人这种事都是有兴趣的！ 对权力的追求，所有种族都一样，并且绝对不分性别：封建社会被压迫剥削的女性熬成婆，热衷于当老封君就是这么回事~ 只不过是有些人比较疯狂，而有些人相对从容而已~ 规矩大、规章制度多就没人当官，也只有这个文青学者说得出来——老农民出身的朱元璋对官僚多狠呢，动不动剥皮实草，那洪武朝难道就没有当官的了吗？ 呵呵。 萧云也没有嘲讽阿尔多尼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见这个施法者虽然面红耳赤、臊眉耷眼，但还是努力接受了现实，便笑着继续道：“你们人族任命官员、我们草原部族任命管理，说到底，是将集体的人力、资源分配权力转交给他们，我们希望的是他们谨慎地行使权力、造福集体。” “这个权力是哪来的呢，是集体赋予的。没有普通族人，就没有管理层，没有市民，就没有市长。没有士兵，将军头衔便毫无价值。” “为了让这些被集体赋予权力的人为集体服务，而不是滥用权力，所以我们才需要将权力关进以制度形成的笼子里。” 顿了顿，萧云笑眯眯地：“被关进笼子里的必须是所有权力者，不能出现例外。火炎部如我，如火炎族长、草根族长，我们所有人都必须在规章制度下做事，我们之中绝不容许有人主动去破坏规矩……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像你们人族学习的。” 亚德里恩：“？？” “在制定规则时，我们参考过人族的国家、城市的管理办法。我们草原人一致认为，人族的管理制度其实也是很全面的，有许多我们想不到的东西人族都考虑到了。只不过呢——” 亚德里恩听见这个转折，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贤者阿云损人前必先狠夸一通，他已经看穿这货的套路了！ “——人族精心制定的规章制度，在执行上的力度实在是让人遗憾。不去说那些比较麻烦的问题，就只是最简单也最容易做到的‘杀人者死、伤人者刑’都做不到。王族、贵族、大商人纷纷以破坏规则而不受惩罚来炫耀特权，这样的情况下，制定得再完善完美的法律法规，和擦屁股的纸有什么区别？” “若非亲眼见过人族社会乱象根源，我们部落里的管理层还没有那么容易达成一致、将追责制执行权放在一切权力之前呢。” “……”两位人族施法者的脸色真心是，白了又红，红了又青，青了又黑，精彩到无以复加。 “若‘J’想要比别的人族权力者做得更好，那么我想，在违规执行上的惩罚力度是必须要保证的吧。”萧云没打算放过他们，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俩看。 “——当然。”阿尔多尼近乎咬牙切齿地。停顿了下，这个文青学者近乎破釜沉舟地，“如果我们之中出现违反规则而免于惩罚者，我发誓，我必然穷究其责。” 亚德里恩缓缓地、用力地点了下头：“我也是。” 萧云这才满意点头。 施法者这个唯心论的“职业”非常讲究心境，他们的承诺是有价值的，加上这俩，萧云拢共集齐了三名施法者的承诺（亚尔曼早就交出膝盖）……就很稳。 为嘛一定要逼迫这帮家伙发誓遵守规则呢？ 因为这帮穷逼根本付不出货款……完成“培训”后，第一批交给他们的货必然得赊账，卖掉后才能来付钱。 说什么对方是有着崇高理想的野生革命家、相信丫们道德品格之类的屁话，萧云是绝壁嗤之以鼻地！三个人里面都备不住跳出来一个贼眉鼠眼的，何况是八十多号人？ 所以吧，萧云也只能是多费几瓶水，帮这群比草原人还穷的穷鬼把造（经）反（营）团队先捣腾好…… 完成今天份的洗脑、放这两个施法者回去继续劳动，萧云没急着走，脚一抬进了准备间。 “大河，我看到如花啃的那个压缩饼干……磨牙饼干还不错，你准备准备，这两天做一批样品出来。” “你想干什么？”正盯着烤炉的大河警惕地。 “给你们福利部扩大业务啊。”萧云面无表情，对这货，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不用做成骨头形状，最简单的方块就行。油多放点，猪肉松可以不放，或者改成成本低的鱼肉松。葱干、咸菜干这些适量加点，充实口味，当成军粮卖到地下城去。” 地下世界的战争，参战双方后勤物资中的食品一项，起码有五成都是火炎部的商品……咳咳。 为嘛这个军需食品生意会卡在五成上不去呢，原因很简单：粉条确实是非常便利的食物，但想吃到还得煮熟。 于是看到如花啃的磨牙饼干后，萧云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压缩饼干这门生意——要不是丘陵新区的钢产量还不到过剩程度，萧云早就打起马口铁罐头的主意了；现在么，先搞搞压缩饼干也合适。 大河多聪明一人呢，听到“军粮”这词儿便飞速摇头：“不行，做不来，我们福利部才多少人，弄不出那么大的量。” “这个不是问题，现在农业生产队要不了那么多人了，回头咱们开个会就安排人给你。” 大河：“……” “你先把样品做出来，送到地下城去让人试吃，没问题就扩大产量。”萧云抬脚往外走，走前还特意叮嘱，“不准故意做得难吃，我会让食堂所有厨子来抽查试吃，晓得不。” 大河：“……” 第231章 兔狲的招待 “制定规则者破坏规则……难解之题啊！” 已经是深夜，阿尔多尼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想吵到弟子们, 他便披了件斗篷, 顶着星月坐在屋外走道上。 旁边的窗台上放了盏灯笼, 阿尔多尼手里捧着本书, 书本却是合着的……他根本无心翻阅。 贤者阿云毫不藏私，将草原部族的成功经验与他们分享；但了解得越多，阿尔多尼便越感觉不踏实。 “兽人族能接受的事儿，人族可以接受吗？” 这是阿尔多尼最大的纠结。 他能感觉得出贤者阿云的导向, 阿云希望他们“J”能重组成具有明确政治诉求的团体，不再奢望依附其它势力、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而是自己从幕后走到台前，去干那些王室起家时干过的事。 这样的未来……说实话, 阿尔多尼是满心期待的。 没有人会不喜欢创造符合自己理想追求的国家，没有人不渴望成为一国一城之主——智慧生物对于权力的本能追求, 施法者也不能免俗。 也正因为满心期待，阿尔多尼才会焦虑不安。 因为他很明白, 有资格制定规则者，必然是将自身当做超出规则之外的特殊存在的！ 别说什么王室、贵族、官僚了，小家庭中的家长、那些随处可见的父母们, 制定的“家规”有多少不是针对孩子而是用来针对自己？ 规则制定者因能够制定规则而超脱、而与别不同，像阿云那样的奇葩……阿尔多尼从来没见过！ 嗯……萧云要知道阿尔多尼的想法，估计只会呵呵：讲道理，这世界的权力者除了能肆意践踏同族刷优越感、不用讲究人权、人道主义外，物质享受精神享受哪点儿能跟他上辈子比？ 想瘫在沙发上玩手游这种简单的愿望, 都不知道得活上几百年才能实现…… 长吁短叹半响心中仍然久久无法平静，阿尔多尼索性站起身，提起放在窗台上的灯笼（玻璃灯罩+蜡烛），漫无目的地走进黑暗中。 草原人都有夜视能力，灯笼都是为人族准备的。当阿尔多尼提着灯笼走出宿舍区时，便听见黑灯瞎火的福利部传出隐约人声。 “油会不会加太多了大河？” “没事儿，这个饼干不是拿来磨牙的，管饱才是重点……住手！谁让你加净猪油的？” “诶？” “猪油多贵啊笨蛋，放别的油进去凑数，猪油占两、三成就行了。” “那样的话没有纯猪油的香啊？” “管他那么多呢，阿云只说别让做难吃，又没要求多好吃。再说了，你们还不了解阿云吗？只要成本够低、质量在水平线上，他高兴都还来不及。” “……好吧。” “咸菜干、萝卜干这些便宜的东西多加点，等等，淀粉和面粉的比例不要弄错了……” 阿尔多尼默默看向黑黝黝的福利部准备间，正常情况下，他进去打个招呼寒暄几句应该是比较符合礼节的，但人家压根没点蜡烛、摸黑工作，给人的感觉便像是不欢迎客人上门一样…… “还是别打搅他们了吧。”阿尔多尼想了想，抬脚换个方向走。 来到火炎部这些天，阿尔多尼的活动范围其实也没多大，主要是几乎每天都透支精神力、压根没有精力乱走乱逛；于是他走着走着，便下意识地来到除了造粉厂外他去得最多的地方——食堂。 食堂大厨们也没睡，阿尔多尼刚走到食堂前广场边缘，便听见密集的“嘭、嘭”声传来。 好奇地一探头，阿尔多尼顿时虎躯一震。 食堂这边就木有黑灯瞎火，厨房前那排大灶的火光提供了不算太充足但起码能视物的光源，于是阿尔多尼便看见……案台前站着一排雪狼族大厨，正整齐地用木锤子敲打案板上的肉。 阿尔多尼：“……” 阿尔多尼：“……” 呆了几秒，阿尔多尼才想到这帮大厨在干啥——他们在加工兔肉。 雪狼族出品的“正版”冷吃兔只在冬天售卖（主要是为延长保质期），部分卖给精灵族，部分卖往瓦伦丁。 阿尔多尼在奥斯蒙王国也见过这个所谓的“正版”冷吃兔……当然，价格比原本售价高了快十倍，以他的经济状况必须吃不起。 来到火炎部后，才享受到随便吃的待遇…… 养得颇为肥美的、四到五个月大的兔子，宰杀后手工将骨头敲碎、连骨带肉切丁烹制，是正版的冷吃兔做法——嗯，主要是剔骨太麻烦，反正正宗猎人吃兔子和松鼠一样都是连骨敲碎吃，所以也没差了——阿尔多尼之前只见过他们在白天加工，倒还没觉得有啥，这会儿吧，感觉真是别提多古怪。 “要是第一天来就看到这种情况，搞不好我也会误会这些雪狼人在搞什么奇怪的仪式。”阿尔多尼摇摇头，转身退开。 以前的话，阿尔多尼搞不好会觉得这种烹饪方式残忍；现在嘛……冷吃兔可真香。 “阿尔多尼先生？” 一转脸，一双闪着幽光的诡异瞳孔忽然出现在眼前，把阿尔多尼吓了一跳。 “是……球球啊。”看清对方，阿尔多尼那口气才放松下来——猫族走路没有声音，平时还罢，这种时候就很吓人。 “你在做什么呢，还不休息吗？”秋扛着一麻袋毛线，奇怪地问。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阿尔多尼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我把女工们要的毛线送过去。明天白天我没有时间，现在先送。”秋道。 视线往秋扛着的麻袋上飘了眼，阿尔多尼的思绪瞬间飘远。 毛纺厂的生意不像造粉厂那么显眼，但也是草原部族的一大财源——用卡莱尔的问候信中的说法，圣布里奇至少四成的国民在衣、被、毯方面的需求都靠球球毛纺厂供给。 而这一现象，对圣布里奇并非没有影响，大量来自草原的廉价毛纺衣料、毛线直接冲击到圣布里奇国内的白棉布相关产业，弄得吃这行饭的人怨声载道。 白棉布成衣的价格其实和毛纺成衣差不多，但关键是毛线太便宜：半斤细毛线就能织出一件上衣，毛线的钱加上手工费，合共只要三十多个铜币，白棉布怎么跟毛线衣打这个价格战？（生产力低下的世界/时代不存在衣服随便买，大多数人能有个换洗就不错。地球上进入纺织品过剩时代，是合成纤维技术发扬光大之后。） 关键时刻，英明睿智的卡莱尔王子再次出手、派人以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统购国内出产的白棉布销往别国，名利人心三收…… 动员能力弱、反应速度低下、对基层毫无掌控能力的国家，若某一产业被外来倾销商品冲击，那必须是一场灾难——国民政府时期，那些进入中国市场的洋米洋面对本土农民的伤害便是实例。（见叶圣陶《多收了三五斗》） 但反过来说，在有条件的前提下以官方力量插手急需救市的民间市场，那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权力触须探进之前触摸不到的地方——经此一事，至少圣布里奇国内从事白棉布产业的人必然唯卡莱尔马首是瞻，毕竟……人是要恰饭的！ 阿云拿圣布里奇白棉布滞销事件作为案例、解说经济对政治的影响性时，阿尔多尼受到震撼可谓无穷大~！ “阿尔多尼先生？” 阿尔多尼有点儿恍惚，秋喊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啊？” “你……你没事吧？我先送你回宿舍？”秋皱眉道。 “我没事。你忙你的吧，我在周围转转就会回去。”阿尔多尼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 秋有些不放心，犹豫了下便道：“如果你没有特定地点要去的话，不如跟我一块儿吧？就当是散步了。” “还是不用了，你不是要去女工生活区吗，我去不合适。”阿尔多尼连忙摆手。 “没事儿，阿云规定的不准人族男性过去，指的是偷偷溜过去那种，有人跟着、不进女工的宿舍就没关系。”秋道。 阿尔多尼：“……”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呢，你们这些兽人是把人族男性当成危险品还是有害物质啊？！ “一起来吧。”秋再次发出邀请。 “……也好。”阿尔多尼不好再次拒绝，只得应下来。 沉默地走了会儿，感觉尴尬的阿尔多尼只好努力找话聊：“这包毛线有多重，不会觉得沉吗？” 这问题他其实一开始就想问，因为秋扛着的麻袋实在是大得惊人。 “还好，就三百斤。”秋无所谓地。他虽然看起来萌系，但好歹也是猫族的战士，扛这个份量不算什么，“女工们凑钱买的细毛线，准备赶在冬天前为她们的家人编织好衣物带回去。” “是这样，我也听过你们的工人会回瓦伦丁过冬。”阿尔多尼点点头，隔了会儿，又忍不住好奇地，“每年坐船跨越内海这么麻烦，你们没有想过让工人把家人带到草原上来居住吗？” “有人提过的。”秋道，“不过讨论下来，大家还是决定把这个问题先搁置。” 阿尔多尼还没机会旁听火炎部的工作会议，但关于这个类似于“议院”的工作会议已经听了不少次，知道这些兽人们有着非常精妙的解决矛盾的办法——当管理们有不同意见并产生争执、且一时间难论事件对错时，有争议的问题便会先行搁置，待时机成熟或情况有变时再进行处理。 不因任何人的主观看法去妄定某件事情的利弊、或是为人或物定性，而是必须要有决定性的、能说服大部分人的证据后才可盖棺定论，这也是阿尔多尼极其羡慕这些兽人族的地方…… 在人族的世界，随便下结论这种愚行很多人根本不认为是错误。 嗯……兽人族这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务实风格，可没少让萧云快乐并痛着，蛋痛的痛。 “……为什么呢？”阿尔多尼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好奇追问。 “因为人族不像是我们这些草原原住民，或是没有退路的蛇族、地精、灰矮人那样必须团结起来才能把日子过好。”秋直率地道，“我没有见过人族的城市是什么样子的，只听他们去过的人说，人族的城市比我们这儿要好。如果工人们把家人接过来，这些人对草原上的环境不适应、又或是没有得到理想的待遇，那么他们有很大的可能会选择回到人族的城市去。” 阿尔多尼：“……” “我们是很愿意去团结所有愿意和我们一块儿把日子过好的种族的，只是这种团结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是强制性的团结，不然的话是不会长久的。” 秋好歹管着六百多号人族工人、一百多号猫族工人，外表再萌系，芯子里也是个颇为冷静务实的人，耐心地跟阿尔多尼分析：“我们需要的是人族的工人愿意长期在我们这儿工作，所以我们尽可能提供能与他们的劳动成果匹配的待遇，让他们感受到稳定、安心。” “若是急于求成，让他们把家人接过来、最后又闹得不愉快的话，工人自己必然也会不好受，搞不好就会无心工作，或是出现别的麻烦。” “既然风险比较大、不可控，那么自然是求稳为先，暂时维持原状比较好。当工人有迫切的、希望将家人迁到草原上的想法需求时，我们再去着手安排便要好得多。” 阿尔多尼：“……” 阿尔多尼并不会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一样认为兽人族有多粗鲁残暴。他认识不少兽人族，有些还是他的多年好友。 比如猎人协会的一名金牌猎人，那位来自布拉德里克大陆的白狮兽人和他认识十几年，金色草原的烈酒就送过他好几坛。 但兔狲战士秋这种流畅得跟喝水一样自然的表达方式，还是让他稍稍有些不适应——讲真，要不是秋看上去颇为年轻的面孔，阿尔多尼简直要以为自己是在与一位稳重的同龄人交谈…… 话里话外全是求稳、稳定当先，这根本不像是只活了三、四十年的兽人能说出的话啊！ 阿尔多尼不由得想起他最早遇到的草原部族、那个名为赛尔的半人马—— 那个半人马小伙子似乎也没到四十岁，跟眼前这位兔狲差不多…… 就，阿云对草原部族的影响，真是大到可怕…… 闲聊间，两人来到女工生活区。 这儿也不是说就是多特殊的区域，不过是六百余名女工住的、挨在一起的四十多间宿舍罢了；后方是雪狼人们的家庭住房区域，左边挨着地精宿舍，前面是猫族宿舍，小狼崽们集中住的“幼儿园”也在这一块。 大部分女工宿舍已经熄灯，离猫族宿舍最近的那排房子中有一间窗户还透着光。 秋扛着麻袋走上去敲门：“谢尔达，我把毛线送来了。” “请稍等！” 门内传出喊声，过了片刻，略为急促的小跑声响起。 “吱呀”一声，一名披着头巾的妇女开了门，歉意地：“我刚睡下，起来费了点儿时间。” “没事儿。我帮你把毛线扛进去，地方清出来了吗？” “清好了，请放这边。” “嘿咻——好了。” “太麻烦你了……我应该早点儿跟你说这件事的，这样的话大家凑够钱就能自己把自己的份拿回来，也不用你跑这一趟。” “这有什么，顺路的事儿。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不要耽搁明早上班。” 等在屋外的阿尔多尼：“……” 要不是这头兔狲最后加的那一句，他差点儿以为有什么跨种族恋情要在自己面前上演……毛纺厂厂长特意为毛纺厂的女工深夜送毛线，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吧！ “哦，主要是我正忙着清点仓库、把满仓的封仓，到时候出货好算账。她们要的这点零头赶紧钱货两清，免得还要多记几笔账。” 秋告辞出来和阿尔多尼一块往外走，对方绕着弯子试探，他便爽快地把真相说了出来。 阿尔多尼：“……” 这头兔狲不愧是草原部族的人。他真是想太多了。 秋并不知道阿尔多尼正在琢磨啥骚东西，这个萌系男子汉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把阿尔多尼也当成了肖恩先生的同类来照顾：“阿尔多尼先生，我看你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如来我们宿舍里过夜吧？换个环境，也许就能调节好心情。” 阿尔多尼：“？？” 都是一样一样的集体宿舍，换张炕睡叫啥换环境？！ 似乎是看出了阿尔多尼的疑惑，秋笑着道：“我自己也很难理解啦……不过，阿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找我们，女工们思念家乡时，和我的族人们在一块待会儿，也会好很多。” 阿尔多尼：“？？” “先来看一看吧，也许会有效呢。”秋劝道。 和一大群人族女性呆得久了也不是没好处，原本就比较细致的秋现在比鱼骨还细心；虽然阿尔多尼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但秋能看出这个人族的心情相当低落。 “……好。”阿尔多尼不好再回绝，勉强点头。 进了兔狲们住的宿舍，阿尔多尼才明白秋的话是什么意思…… 炕上趴着近十头大小不等、大的大约二米长、小的一米左右的、毛茸茸、肥嘟嘟、圆滚滚的大猫！ 一个个睡得特别放松、啥睡姿都有！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团在炕头上的一只睁开迷蒙睡眼，抬爪揉眼睛：“你回来啦球球。嗯？阿尔多尼先生，夜安。” “夜安。”阿尔多尼机械地回复。 “阿云把团团抱走了，伊芙琳把小九抱走了，哈~~~欠~~~呼……呼……”这头困倦的兔狲打了个长哈欠，懒腰伸到一半便又睡了过去。 睡姿就……很糟糕，脑袋斜靠在前爪上，舌头都没收回去。 “这家伙真是……”秋走上前，捏着这头兔狲的下巴将他的舌头塞回去，又转头冲阿尔多尼道，“阿尔多尼先生，你把斗篷挂在那边，随便找个地方睡吧。” 阿尔多尼：“……” 阿尔多尼：“……” 来都来了，现在还拒绝的话似乎不太好——阿尔多尼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借口，爽快地点了头。 标准的宿舍大通铺挤一挤雪狼人都能睡十几个，趴这么些大大小小的兔狲，再睡下几个人完全不是问题。阿尔多尼左右看看，终究还是不够厚脸皮……选了个比较空当的位置爬上去。 天热时兔狲们要睡凉席，毕竟毛太长、又厚，比较怕热。现在都是深秋了，毛毯自然要铺上。除了毛毯、麦麸夹芦苇絮枕头外，兔狲们睡的炕上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阿尔多尼调整枕头位置时发现了这玩意儿，呆了呆，伸手拿起来，困惑地看向正脱衣服的秋：“这是什么？” “阿云让女工帮忙做给我们幼崽用的抱枕。”秋道。 “我知道是抱枕，我是说，这个古古怪怪的……呃，这是脸吗？怎么这么奇怪的……脸？”阿尔多尼一脸纠结。 “嗯……其实我也没搞明白。”秋偏着头道，“阿云说这个是‘滑稽抱枕’，特意染了明黄色的布料做的，上面的用黑色布条缝上去的图案，阿云说是‘表情包’。” 阿尔多尼：“？？” “你旁边那个小家伙肚皮下还压着一个呢，那个是‘鄙视抱枕’。”秋说得自己都笑了，“阿云也真是的，连枕头都要起名字。” 阿尔多尼伸手抽出那头睡得四仰八叉的兔狲幼崽压着的另一个明黄色厚圆垫，看到上面用黑布缝的线条组成的“表情”后，整张脸都囧了。 要说滑稽还不太好理解，这个鄙视就太过明显……眼白还特意缝了白色布料！ “阿云以前还说要把这种抱枕卖出去呢，所有族长全力阻止他，所以没成功。”秋好笑地，“他不肯死心，去问伊芙琳这种抱枕森林精灵会不会喜欢……伊芙琳当时的反应逗死人了，直接装作没有看见他，夺门而逃，噗哈哈哈……” 阿尔多尼：“……” 他就很怀疑，换成别人来当着森林精灵的面这么嘲弄森林精灵的审美，伊芙琳会不会直接翻脸揍人。（伊芙琳：我想打他不是一两次了！！） 正准备说点什么，阿尔多尼发现秋已经脱到露小鸟的程度、正以一个相当不体面的姿势爬上炕，且……目标似乎是他的方向。 阿尔多尼瞬间感觉自己全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秋爬到阿尔多尼身边、四肢着炕伸了个懒腰，伸懒腰的过程中，从清秀俏丽（……）的猫耳少年（呃），变身成毛茸茸、圆滚滚、肥嘟嘟的两米长大猫。 随口道了句晚安，秋便踹着前爪，呼噜噜地睡了过去。 阿尔多尼：“……” 第232章 狼皇式算账 大猫之中, 兔狲并不是颜值最高的，但绝对是最具治愈效果、最能安抚人心的, 原因么, 出在兔狲在猫形态下那憨蠢萌凶的长相上——短额头、扁圆脑壳、脸部短而面颊宽大，这种头部结构就算五官长得再凶恶，也只能让人感觉萌系。 再加上短短的四肢、将体态修饰得更加圆胖敦实的蓬松长毛, 哪怕是好说小两米长的大猫, 也显得特别憨态可掬…… 嗯, 虽然事实上兔狲并非真的笨拙就对了, 兔狲一族的战士可别提多擅长隐匿、伏击。 秋遇到萧云时才刚成年没多久，因生存环境限制，以前的秋很有些发育不良——当初青岩把秋驮到牛头人部落时, 秋的大猫形态也就一米六、七的长度，除了毛蓬，身上压根没有多少肉。 来到火炎部好吃好喝养了几年, 秋的人形态脱离营养不良难民水平, 大猫（战斗）形态跟上了普通小型猫族的发育程度，比以前大了一圈儿。 就更好撸…… 阿尔多尼盯着秋看了好会儿后忍不住出手摸了摸蓬松柔软的长毛……没几分钟后, 他就直接上手抱着睡了。 深秋凉夜, 抱着这么个油光水滑、蓬松柔软的大型自热抱枕睡觉, 那真是多糟糕的心情都能一夜好眠~！ 第二天，阿尔多尼的弟子们看见容光焕发的老师时，表面上没敢表现出异样，私下里可别提多好奇。 “老师今天跟昨天可真不一样！” 忙到中午休息, 老师再度被阿云叫走，几个弟子吃完了午餐坐在食堂前面消食，顺带偷摸八卦起来。 “昨晚我半夜起来上厕所时，老师不在炕上，他是早上才回来的。”金一脸神秘地，“朱莉，你们说老师昨晚是跑哪去了？” “我们和你们又不是一间宿舍，我们怎么知道。”两名女弟子中，较年长的朱莉摇头道。 金左右看看，尤其注意看后方第二食堂，确定窗口边没坐着人，便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想被那个敲锣的声音吵醒，所以我是提前自己爬起来的。当时我正准备出去洗漱，便看见老师从……好像是女工宿舍那边走过来。” 另外三名弟子：“……” “学兄，这样说不太好吧……”朱莉一脸僵硬地。 “我没有说什么吧？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说出来罢了。”金立即道。 “学兄，你也就是趁艾沙不再才敢说了，不然艾沙肯定拿去问老师。” “当然不能告诉那个白痴——” “说什么呢？” “说老师——”金话刚出口便感觉不对，猛然回头，好悬没从石墩上滑下去，“呃，阿、阿云先生……” 你又不是猫族，干什么走路没声音啊！！ 萧云没在意这帮年轻施法者究竟在八卦啥，视线往几人身上扫了一遍，嘴里嘀咕着：“嗯？怎么少一个——哦，对，有个去小狼崽那了……你们几个先去会议室，下午不用去造粉厂了。我去叫艾沙。” 金、朱莉几个谁也没嘴贱问“干啥、为啥”，乖巧起身。 把这几个喊过去，萧云便转向食堂后方。 这个时间点小崽子们已经起来了，且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萧云一到地方，便看见艾沙苦逼兮兮地抱头蹲在角落里，至少三、五头小狼崽欢快地在他周围跑来跑去，不时踩到他一JIO…… 倒不是小狼崽们欺负他，而是这处战士们的训练场压根不够这群捣蛋鬼撒欢。艾沙要不是蹲角落里躲着，踩到他身上的毛JIO更多。 萧云一亮相，满场撒欢的小狼崽们顿时安静了一瞬。 随即一哄而散、分成数路集体往宿舍区狂奔。 萧云：“……” 正给小狼崽们弄辅食的几名残疾雪狼人默默看过来，瘸腿阿莫的眼神儿尤其犀利。 萧云一脸蛋疼：“我今天不是来折腾他们的，我来找艾沙有事。” 蹲角落里装蘑菇的艾沙立马跟弹簧一样地跳起、连滚带爬地滚过来，渴求的眼神看向萧云。 “别想多，学习小组开课而已。”萧云对男人卖萌可没好脸，毫无感情地。 艾沙：“……” 其实萧云也不是很在乎这个小子参不参加课程，就这货这跳脱的性格，脑子正常的都不会把他放出去独挡一面。 但怎么说呢，毕竟来都来了……也没必要特意将丫排除在外。 艾沙被带进大会议室内，一脸幽怨地走到师门中间。 到场的人不多，都是“弟子辈”，加上他们师门五个约有十来个，亚尔曼的弟子亚当也在。 萧云完全不废话，上来便直接道：“跟大家说一下学习小组的事。我像诸位的老师询问过诸位在算数方面的涉猎，综合来看，亚尔曼先生、阿尔多尼先生……等几位的弟子在算数方面是较为优秀的，那么为了尽快完成课程，便由我本人来指导诸位学习我们草原部族的算账方式。诸位学成后，再传授予他人。” 萧云说到“算账方式”时，金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亚尔曼的爱徒亚当脸色也变了变。 “算账还需要学吗？”有人不太情愿地嘀咕道，“这种事儿哪家的执事不会呢。” 萧云赞赏地看向这名发问的勇者，点了下头，道：“这个问题问得很好，算账到底要不要学呢？在开始教学前我们必然要先探讨清楚这个问题。” “让我们用最容易理解的举例方式来探讨这个问题，这样吧，我们便以一位在瓦伦丁下城区经营家庭旅馆的店主来当这个题目。”萧云说着，拿起手边一本比巴掌略大的本子。 这是草根族长的记事本，去年冬季草根族长前往瓦伦丁独力去谈成生意时，将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细心地记下带了回来，其中，便有迈尔斯先生一家的家庭旅馆正面临的经营困境。 “迈尔斯先生与他的太太在瓦伦丁下城区南城经营着一家家庭旅馆，由一栋带后院的三层小楼组成的小旅馆，一层作为大堂使用，二楼和三楼的八个房间中迈尔斯先生一家住了一间，另外七间作为客房供给客人入住。” “每个房间的过夜费用是八个铜币，毕竟是提供给最底层妓女接客的简陋木板隔间，没有条件收高价，对于一夜只能‘卖’几十个铜币的游莺来说，高过这个价格就会超出她们的承受极限。” 一众施法者弟子们：“……” 虽然是施法者中最贫穷的群体，但这群弟子们好歹也是人族中的“天之骄子”，被人这么拿城市中的下城区、最底层的妓女来当做讨论主题，真是别提多蛋疼…… “假设迈尔斯先生家的旅馆生意特别好，每晚的入住率都是百分百，那么一个月便能收入1680个铜币，换成银币便是33.6个，嗯，听上去相当不错。” “但这只是总收入，而不是纯利。有收就有支，去除掉开支，剩下来的才能算是迈尔斯先生一家本月的收益。” “那么迈尔斯先生一家有多少项开支呢？首先，旅馆、酒店经营业者必须向本地市警司缴纳三成的总收入，向市政厅缴纳一成的税赋。这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合理，但瓦伦丁已经是相对清明的城市，除了明面上要收的钱，市警司和市政厅并不会向业者额外摊派，比起别的城市，这已经好得太多。” “官面上无须摊派，本地帮派却是需要的。盗贼兄弟会被新城主波普子爵一扫而空前，迈尔斯先生一家还需将总收入的一成交给兄弟会。” “接下来是旅馆的运营成本，他们家的小楼维修、打扫、客房用具更换、床单被套清洗费用、店主夫妇日常生活所需……” “迈尔斯夫妇相当节俭，除基本开支外没有额外开销，所有的活儿都自己来干，并没有请雇工，算下来，生意比较好、又没有遭遇突发事故、产生额外支出的话，他们夫妇努力地劳动、努力地俭省，每个月大约能攒下十到十二个银币。” 顿了顿，萧云笑眯眯地看向这群“娇子”们：“现在，大家不妨算一算，他们需要累积多少年，才能攒出钱盖起第二家旅馆将业务做大、请得起雇工呢？” 一众弟子们：“……” “阿云先生，你要让我们算的不仅仅是数学题吧？”大约是不想看见其他人丢脸，亚当硬着头皮出声道。 他比别人早接触萧云一个多月，别提多清楚这个小号的雪狼人有多阴险……这家伙绝壁正等着坑人！ 萧云很遗憾地看了眼亚当，这货把他的双倍（打脸）快落变成单份了：“当然，算账只是做数学题？这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一众弟子们：“……” “这样的话……我想迈尔斯先生一家应该能难盖得起第二间旅馆。”亚当坚强地道，“瓦伦丁下城区最后一次扩建我记得老师说过是十几年前的事儿，当时瓦伦丁城外的土地还尚未被贵族圈走，运气好点儿、又能拿得出钱，就可以占块无主之地盖上房子。” “如今，瓦伦丁的城区面积已经稳定，外城墙也完成了修缮。如果迈尔斯先生一家想要再开一间旅馆，就必须向他人购买建房用地，若是在没有合法使用权的土地上盖房，建成后很有可能被市政厅回收。以他们家的收入情况和土地使用权的合法批准难度，我不认为只是下城区市民的迈尔斯先生能够做到。” 亚当这个过于年轻的小伙子吧，自夸一句天才、在萧云看来是可以接受的——虽然傲气了点，但至少眼光培养得够可以。 萧云笑着冲亚当点点头：“你分析得很合理，只是方向错了——迈尔斯先生家的旅馆生意是靠游莺们带来的，而游莺的数量，由底层失业率决定。” “当男人赚得到家人的口粮、而女人能有更好的生活方式可选择时，愿意去做最底层妓女的人自然也会大大减少。” “诸位来时都见过艾萨克·罗宾斯的骑士领。骑士领今年以来吸引了南城区大量无业男女，这其中也包括原本只能靠出卖皮肉赚钱的游莺。南城游莺数量减少，迈尔斯先生家的旅馆也必然会受到影响，如果他们家不改变经营策略、吸引普通客人入住，那么他们家连经营下去都颇为困难，更不可能攒够钱。” 亚当：“……” 其他人：“……” 憋得非常难受的一帮天之骄子内心疯狂咆哮——你管这个叫算账？！ 萧云微微一笑，完全无视这帮年轻人的怨念，淡定地：“算账不是算数，算自己的账时，也必须去算别人的账，合作伙伴的、客户的，方方面面都要顾及。纯粹下死力气去努力就能获得与之匹配的报酬，这种好事儿可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一众施法者弟子们：“……” “我们草原部族做生意时，算自己的账，也要算别人的账。”萧云继续道，“比如说，为什么我们售卖的烤肉酱能击败市面上的同类型香料，如姜、蒜头、花椒、辣椒呢？” “因为我们的烤肉酱中不光含有这几类香料成分，还有比较重口味的盐和豆油、葱干，且使用时无需再次加工，添加到食物中就行，非常方便快捷。所以同等重量的香料和盐，明明比我们售卖的烤肉酱要便宜，依然是我们的烤肉酱能够卖得比较好。” “不同地域、不同的人群，对商品的需求也不同。在北大陆，居家的客户愿意购买番茄酱，因为北大陆的天气番茄酱不容易坏，用来拌凉菜、涂抹面包和肉类都好吃。而外出较多的人群呢，则更多是烤肉酱的拥趸，原因如上。” “在南大陆，烤肉酱的销售量从北往南由低到高，为什么呢，因为南方的夏天较长，食物容易变质，重口味的烤肉酱可以掩盖变质食物的异味。” “我们的番茄酱，在南大陆的南方销量便颇为惨淡。” 这个看商品销量的角度相当新颖，有的年轻施法者露出了深思表情，但也有人更加困惑，并不能明白萧云到底想说什么。 停下来喝口水，萧云微笑着总结道：“必须先有需求，才能产生供求关系。商品也好，服务也罢，与社会需求是互为条件、互相制约的，保证良好的供求关系，一切经济活动才能成立。” 亚当能听懂萧云的意思，只是他实在不能明白萧云为什么要说这个：“恕我冒昧，阿云先生，这和我们‘J’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为什么要学这个？” 萧云没有为这个蠢问题震惊，这不是亚当的问题，而是这个世界的环境氛围、传统习惯问题。 这个世界没有比较系统的会记学，或者说，大部分接触不到领地管理、城镇管理的中产、非实权贵族，学算数就是单纯的学算数，作为一种所谓的“教育奢侈品”、为了彰显文化优越感而存在。（例如现代人学骑马，美其名曰陶冶情操……其实就是炫耀资本财力。） 啥啥研究社会经济、研究资金运作、财务成本，研究资料收集、分类、综合、分析……等等，除了握有核心权力的大贵族（顶层官僚）和直系继承人，其他人统统不会、也没有条件和资格去涉猎。 就好像中国的封建时代士族垄断四书五经的解释权一样，这个世界真正握有实权的那批人也是把这种知识当成禁脔地——别人不说，肖恩先生好歹是克洛宁王国大贵族出身，还协助过克洛宁王；而他也是来到火炎部后才打开了“政治团体与社会财富依存关系”的大门…… 地球上的大学生就能随口来上几句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决定政治、政治根植经济”，这个世界的知识分子中却只有极少数精英能摸到脉络，至少萧云所接触过的人族原住民之中，貌似只有卡莱尔、波普子爵这么寥寥几位。 卡莱尔的好基友提姆智商要比卡莱尔高，还是个炼金术师，但因为出身卑微，所以也是完全不懂……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不懂社会经济的人去搞政治，和乌克兰那些街头政客有鸡毛的区别！ 中国封建时代，管仲、商鞅等变法者，好歹都知道要改革政治必先改革经济~！ 简直就和远古网文中搞搞宫廷阴谋、干掉几个皇子王爷、京师乱个十天半拉月就能夺权篡位、顺利完成权力交接、天下归心一样搞笑…… 李世民上位后惶惶了多少年呢，连朱棣抢了侄儿子的皇位后都“多疑好杀”，正经的封建皇帝自己都心里没底，现代人反而觉得占据紫禁城穿上龙袍座上皇位就稳妥……也是没谁了。 萧云本心还是希望这些野生革命家、头铁造反者能够成功的，并不仅仅是出于利用目的——好歹他也是享受过社会变革红利的人，吃了那么多年的饱饭，反过头来居然对特权社会吹吹捧捧，那就很操蛋了。 所以他丁点儿都不暴躁，而是很耐心地继续解释：“我前面提过，城市中的底层民众能够有工作糊口、保证一定的就业率，街头游莺数量就会减少。这里面的关系，就是经济对社会稳定产生的作用。能够面向底层提供尽可能多工作岗位的城市必然是向上发展的、朝气蓬勃的，反之，则是暮气沉沉的，死水一潭的。” “就比如迈尔斯先生一家，如果他家经营的旅馆能够迎来更多的客人，他就有钱雇佣工人，至少能雇佣两名女工，那么他家的旅馆就为瓦伦丁下城区提供了两个工作岗位。” “女工赚到钱，便需要消费，她们会购买粮食、衣物，为南城其他经营业者带来生意。” “这些业者们也赚到了钱，便能雇佣更多工人，更多人有了工作，消费群体便会壮大，形成良性循环。” “这一切的前提在于，有足够的资金在下城区南城流动，人们身上多多少少掏得出钱，而不是许多人都得担心明天的晚餐要去哪儿弄。” 亚当张大嘴巴，一副又震撼、又不可思议的呆傻样儿。 其他人的反应没有比他好多少，总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绝世真理，但一时间居然理解不过来的样子。 萧云就很满意这些年轻的施法者们活跃的大脑，当初他跟族人讲解这套社会经济基础知识，真心，他嘴皮子都快磨烂了收获的还是N脸茫然…… “要说整体财富，罗宾斯骑士领所有的资产加起来都不到瓦伦丁的零头。那为什么罗宾斯骑士领看上去比瓦伦丁有活力呢？因为瓦伦丁的财富是被上城区的极少数人捏在手中的，是不流动的死水。而骑士领的财富是在整个骑士领流通的，是流动的活水。” “艾萨克付钱雇佣工人为他建设领地，开设各种自营产业、将商品和服务卖给这些工人，付出去的钱又流向他的手中。这些钱还在，并没有凭空消失，而在这些钱流动的过程中，艾萨克获得了蒸蒸日上的、属于他的领地；同时，工人获得了工作，获得了食物、衣物、住所，得到相对稳定的生活。” “瓦伦丁上城区，可支配财富比艾萨克多得多的大有其人，那为什么在上城区的那些老爷们碌碌无为时，艾萨克能在短短一年间、在离城区二十公里外的荒郊野地里发展出小镇规模的骑士领呢？” “归根到底，其实就是艾萨克建立了一个小范围内的、健康有序的供求关系环境。他有建设自家骑士领的需求，当地人有务工、消费基本生活物资的需求，产品、劳务与社会需求结合起来，便成就了罗宾斯骑士领的奇迹。” 停下来喝口水，给这些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年轻施法者们理解的时间，见最聪明的亚当从震撼的蠢脸变成若有所思，萧云便笑呵呵地继续道：“艾萨克受封的土地是一片荒地，那儿本来是没有人居住的。艾萨克一力创造并尽力维护的内部良性经济流通，为他带来的除了骑士领新建的那些死物建筑外，还有一样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人。” “以前的他就封于领地，所有的只有跟随他的冒险者团队成员。而现在，成为他创造的稳定供求关系中的一环、并以此获得前所未有稳定生活的工人、商户，渐渐迁往他的领地常住，成为他的领民。” “若说以前艾萨克只是个空头骑士领领主的话，现在的他就是身系着几千人命运、被数千人寄托希望的、真正有领土、有领民的实权派领主。” 亚当身体猛地一震，嘴巴张成O型，惊骇地看向萧云。 他，终于听懂了！ 第233章 挟民心以吞贵族 亚当正处于初生牛犊不怕虎、最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年纪, 虽然他极其聪明、称之为天才绝不为过，但限于年龄特质，他还不太能确实地理解到“敬畏”这个词儿的份量。 基本上，不管遇到啥事, 这个少年人都没有在怕的…… 而现在, 只是数秒的功夫亚当的额头、鬓角处便冒出大量汗珠，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落；他呆呆地看着萧云，眼神却没有焦距, 似乎已经迷失在肉眼不可见的虚空中—— 在那片模糊一片的虚空，亚当隐约看见了……强势地打碎他的思维壁垒、蛮横地挤进他脑子里的新世界轮廓！ 萧云呵呵一笑, 看向其他人。 依然有半数的人面露无措, 显然是不太跟得上萧云的思路、还不能理解萧云话中深意；另一半的人呢，要么满头大汗皱眉苦思，要么惊骇地看向他…… 这个比例, 就很优秀！ “J”的后裔们，还是挺对得起死成渣渣的巫妖王地！ 对着这么帮以造反为人生追求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有理想的年轻施法者, 萧云压根不废话，直率地……丢出更加破坏他们世界观的干货：“我为什么要将艾萨克·罗宾斯送往瓦伦丁发展, 我们草原部族为什么要这么尽心尽力地投资扶持艾萨克, 以诸位的智力迟早是能看出来的，或许也已经看出来了。” “艾萨克带着目的进入瓦伦丁，以这样的办法迅速地成为瓦伦丁的一份子，他走过的路可以作为参考的。‘J’的理念想要实现，那么在我看来, 也必然不能脱离群众、不能与人族世界中数量最庞大、人数最多的底层人民绝缘。” “当然，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和人民合作的难度是远高于与某位大贵族合作的，因为大贵族们天然垄断统治资源，他们能够极其精明地算清楚自己的账。而底层的人民，不太客气地说，他们只能看得到眼前的好处，短视、肤浅、鼠目寸光，让人头大。” 在出身底层的亚当面露异色时，萧云又迅速地话锋一转：“可是看事儿不能只看一面，某个事物有着极其明显的坏处时，也必然有相对应的好处。底层人民较之贵族不够聪明精明，可他们的追求、所需求的东西，难道不是比贵族更容易满足得多吗？他们的账，不是更容易算清楚吗？” “若你们‘J’的成员，能够控制一片，嗯，伯爵领大小的土地好了，你们能够实际控制这么一块地区，对外，打造出遵守人族世界权力游戏的形象，做好伪装工作，注意吃相、不要太早暴露底裤，这对你们‘J’来说并不难。” “对内，确实地地将领地上的人都发展成自己的理念支持者，将土地上的人都消化成自己人，从人民中培养出听着你们的理念长大的职业级武力者、施法者，为你们所用，成为坚定、可靠的‘J’的一员。” “以这块领地作为根据地、一步步稳定地、踏实地向外发展，吞并那些比你们蠢得多、贪婪得多的贵族领地，定制有可行性的十年、二十年计划，将伯爵领发展成公国、王国……” “想要一口气改变整个人族世界、几十个国家的社会形态，是不可能的。但一点点地做起，从一块小小的领地开始细心浇灌、学习累积经验，让这块小小的领地带着你们的意志和理想逐渐成长、壮大，却是完全可以看到前方的路的。反正你们施法者随随便便活两百年不是问题，花个五十年、一百年来完成这桩有可行性的伟大事业自然也不是问题。” 这话过于直接，直接到一众惊骇绝伦的年轻施法者们完全无力做好表情管理，一个个就像中了石化魔法一样呆呆地瞪圆了眼睛、长大了嘴巴，眼珠子和下巴掉得满地都是。 亚当、艾沙等听得懂之前套路的年轻人：你丫果然是个绝世坏包！！这么邪恶的事情居然也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清新脱俗！！ 之前听不懂的人：话题怎么就转到这儿来了？！慢一点、我跟不上！！ 但是……不管是之前听得懂还是听不懂，这十几个年轻人对萧云给出的建议态度是极其一致的：听上去好棒棒！ 嗯……如果萧云是在对这帮年轻人求婚的话，这帮家伙估计已经奔出去找婚纱了……咳咳。 亚当就像是跑了几公里一样夸张地大喘气，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紧盯着萧云的眼神儿有往狂热化舔狗方向进化的趋势…… ——要不是知道这个小号的雪狼人是个绝世坏包、超级腹黑，再加上年轻人总是比较骄傲，亚当没准儿就当场交出了膝盖…… “既然大家都能理解算账的重要性——那么我们就开始正式上课。”萧云微微一笑，拿起放在身旁的厚厚账簿，“想要像艾萨克一样获得人心、让人民群众愿意主动来投奔你们、依附你们、相信你们能给他们带来看得见光明的未来，就必须要懂得怎么去算你们‘J’的账、怎么去算人民群众的账，怎么创造并维护良好的内部供求关系、保证良性经济流通。” “而在此之前，你们‘J’需要先踏实地赚到启动资金。没有钱是做不成事情的，艾萨克如果不是有草原部族的支持，那么他再能干、再舌灿莲花，也不可能吸引人民依附。” “但我们草原部族对艾萨克的支持是有附加条件的，这个世界上可没有白白占便宜的好事。” 刚还激情万丈、满心满眼钦佩崇敬的年轻施法者们，被萧云这直接到上天的话劈得外焦里嫩、嘴歪眼斜…… 就，也不是不知道这是正经话，但你能不能稍微修饰一下、委婉一点？！ 萧云：这还真不能。 把丑话说在前面可以避免无数后续麻烦，正经的职场精英是很忙的，没有时间精力去和别人打无意义的心理战。 求婚前说清楚你做家务带孩子孝顺老人、我回家只愿意瘫沙发上玩手机（跪键盘上玩游戏也行），但我的银行卡工资卡全部交给你的男人，远比满嘴不要钱情话、婚后连工资卡都不交、连经济状况都不对伴侣透明的男人可靠……咳咳。 坦率直言草原部族不会扶持“J”、同时也是申明作为异族的草原部族绝不对插手“J”内部事务的立场后，萧云这便向这群年轻施法者们传授起了生意经。 绝大多数野心家累积原始资本的过程都是血腥残酷的，起家的过程就是杀戮掠夺的过程，比如文明灯塔国土下的累累印第安人白骨、铁轨下的华人劳工尸骨。 但萧云这个兼职的“革命导师”并不会建议这帮野生革命家这么干，原因很简单，一是亏心，二是这样一来他捞不好好处…… 作为精明的生意人，做事情肯定要先把自己的账算清楚、看明白自己的好处在哪、利益的点在哪，结果嘛便很理所当然地——让这帮家伙去掠夺个屁啊，好好当个下游经销商、为草原部族的商品开拓市场抛头颅洒热血岂不是更便利！ 还双赢！ 就很妥！ 前面洗了一通脑，又给打了鸡血、又给画了大饼，这帮听生意经听得脑仁隐隐发痛的年轻施法者们就没有一个面露不耐烦的，全都聚精会神听得十分认真，萧云提问题的时候，丫们还积极抢答…… 萧云就很满意，这也算是……民心可用啊~！ 当晚，阿尔多尼没有急着跑去兔狲宿舍撸猫，而是召集弟子们深谈到半夜，将下午时弟子们上过的课程仔仔细细问了一遍。 精神仍旧处于亢奋状态五个年轻人将课程内容复述过程中也加了一些自己的理解进去，当然，在观点上他们的立场是一致的：确实比起以前那种等待着贤明国王、大贵族出现，将变革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做法，贤者阿云的建议更有可行性、更能看到明确的路！ 嗯……同样的话对阿尔多尼、亚尔曼、亚德里恩这种老油条说，他们虽然也会激动，但不会像弟子们这么迫切地向往，因为“创业”这种事儿吧，永远都是不怕虎的年轻人比较有激情。 阿尔多尼事前大约知道萧云会对弟子们传输什么样的观念，做事向来坦荡的萧云是不会瞒着别人的老师去忽悠别人弟子地~ 但只知道个大概观念和听细节不是一回事，听完弟子们的讲述，阿尔多尼这个百多岁的文青学者都忍不住露出向往之色。 “……这确实是，一条直通真理的大道啊！”阿尔多尼用握紧的拳头来表达激动的心情，发自内心地道。 “老师，我们以前忽视了那么多的农夫、镇民、市民，这真让人汗颜。”大弟子金极其佩服又悠然神往地，“贤者阿云能用七年的时间将草原上的兽人教导成可用之才，我们人族内部就算是比兽人族复杂、纷乱，但我们多用一些时间去做这件事，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是啊，以前的我们怎么会忽视我们人族世界那么多的普通人呢，我自己都是从一般家庭出生的呢。”女弟子朱莉颇为懊悔地掐大腿。 “我之前还觉得村子里的其他人都庸碌愚笨、无法交流，现在想想，是我太肤浅了。”另一名男弟子羞愧地。 阿尔多尼欣慰地看向弟子们，有些自豪，笑着道：“不要说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了，我又何尝不是呢。在贤者阿云向我和亚德里恩表述他的观点前，我也从未认真地、客观地审视过这个世界……” 叹了口气，阿尔多尼收敛容色，对弟子们谆谆教导：“我们的前辈们虚耗了五百多年的光阴，在迷雾中迷惘徘徊至今，如今，我们可算是看到那盏引路的灯。我们要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好机会，虚心像贤者阿云求教，像这些走在我们前方的草原部族请教，不可因傲慢、偏见而自误。” “是，老师。”弟子们连忙端正姿态，恭恭敬敬地。 类似的对话，也在其他宿舍中发生。 次日，午餐时间刚到，这些年轻施法者们便飞速填饱肚子、奔向上课的会议室…… 对于这种积极主动的学习态度，萧云表示：稳。 他就喜欢这种一心好学的人~！ 至于为啥这帮家伙这么积极、奋进，萧云也能理解：新世界大门在眼前敞开，很少有人能忍住不一脚踏进去。 而萧云为他们打开的大门……说实话，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常识。 极富造反精神的中国人，不光是春秋时就出了个柳展熊，不仅仅是秦朝的农民就喊得出王侯将相宁有种的口号，而是几千年来，凡造反者必然会来上这么一句：天下苦暴X久矣……（司马迁这个细眉大眼的家伙修史时都借陈胜吴广的嘴来了这么一句） 嘛意思呢，就是这些封建时代的造反者吧，喊口号的时候都晓得把自己逐鹿天下当皇帝、享受荣华富贵子子孙孙无穷也的野心修饰修饰、把自己美化成为了天下人而站起来造反的“英雄”： 咱们要推翻某某家的皇位纯粹是丫们不干好事不修德政，天下共弃之、天下共反之，咱们这是在顺应民心啊！！ 先不论确实做到的有几个，只说这种口号有没有用呢？ 有的。 比较经典的，比如“闯王来了不纳粮”，打出这个旗号前李自成混得跟丧家犬一样，这个口号打出去了，李自成便迅速从小股流贼进化成席卷数省的明朝心腹大患…… 挟民心为己用，无论出发点是好还是不好、路子有没有走歪，至少方向上是没错的，地球上古往今来的造反者已经无数次地证明了这一点——你要不折腾出这类口号，你丫在历史书上都留不下姓名。 至于为啥这个世界上的野心家们没有点出这个技能点，萧云的看法是：并非这个魔法世界的野心家们思维僵化、“不思进取”，而纯粹是这个魔法世界超自然伟力太牛逼的锅。 地球上的奴隶时代、封建时代，奴隶主、封建权力者们的爪牙小弟，这骑士那将军的，说白了就是强壮一点的普通人，来个农民拿把手弩、混进十步之内就能取丫狗命。 而这个世界的骑士吧……不说别的，就艾萨克那个进了二阶就木有训练过的划水货，一个人冲击两百名经过至少半年训练的农夫组成的长枪阵，绝壁能无战损干挺对方…… 宫廷魔法师啥的就憋说了，放开来杀，发动多少群众都不够丫祸祸，就很惨烈…… 存粮暴（民）兵席卷天下的造反模式在这个世界根本玩不转，本地野心家们木有去点挟民心的技能点，从情理、逻辑上来说萧云是可以理解地~！ 但理解归理解，逼视还是要逼视的——人民群众确实没办法以武力对抗封建暴政，但群体最庞大、数量最多的人民群众，难道就只有当民兵炮灰消耗在战场上这么个用处吗？ 图样图森破！ 盖房子的时候什么最重要？地基啊！ 发动社会变革时什么最重要？群众啊！ 那些职业级武力者、施法者，是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吗？当然不是，是从人群里走出来的。 正流窜（……）在兽人帝国为萧云打探情报的战神普利莫，是小镇镇民家庭出身。 艾萨克的小基友亚力，城市贫民区出身。 汉娜团队的骑士兄弟，是城市流浪儿出身。 卡莱尔的好基友提姆，农奴儿童。 卡莱尔的忠犬、大剑战士达伦，市民家庭出身。 在这个世界玩儿造反，你想跟《窃明》一样几个月半把年就能爆出长枪兵点艹全球是不可能了，但是从经营根据地做起、拿个几十上百年的时间来培养队伍，还是可以做到地~！ 再说了，地球上那些成功的造反者、变革者，也没几个是几年十几年就搞定一切的——朱元璋那个二十五岁参与造反大业、短短十五年拿下江山的是极其罕有的个例，且在朱元璋投军前，元朝就已经自个儿把自个儿玩成残废了。 种田变革流（成功了的）的始祖、秦朝那个开山怪，那也是经历好几代秦王的努力。 在这个世界玩变革流，整体来说需要的时间并不会比地球上长太多，只是需要将眼光放得更长远一点、将起家的基石放在下一代培养上！ 以施法者们的寿命和人族世界权力分割一团混乱、没有真正强势到一手遮天强大帝国存在的环境下，只要他们肯努力，有生之年肯定是能看到他们所期待的新世界地~！ 那么利用他们对理想的热血追求来为草原部族商品打开北方联邦内部市场，自然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事……咳咳！ 也就在萧云暗搓搓地为人类王国培养造反专家时，地下世界，矮人王国与暗精灵、虎族联军僵持了一年多的前线战场努比亚环道。 升任大账、成为虎族战士中仅有五位的将军之一的虎族战士耶鲁，站在努比亚环道东侧、靠近幽暗森林的地方，正低头默默注视森林边缘多出来的一处土堆。 耶鲁是来祭奠他的伙伴的，那个曾经与他一同在东部营地执勤的、两年前才刚与伴侣结合的年轻虎族战士亚恒，就躺在他身前的土堆中。 与他一通升职的老兵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因耶鲁沉默得太久，这名担任耶鲁副手的老兵有些担心：“大帐……” “亚恒他还……年轻。五年前才成年。”耶鲁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在幽暗森林刮过来的不知名怪风吹佛中显得有些飘忽，“昆见过他的伴侣，而我还没有见过。昆说，他的伴侣在两个月前将命丢在了战场上，这是亚恒变得自暴自弃、玩命冲锋陷阵的原因……我们明明就在同一片战场上，亚恒却从未来找我说过这件事。” 副手想劝点什么，只是在开口前，他也想起了那些消失的、年轻鲜活的面孔，于是他将头低下去，拼命忍住差点儿冲出喉咙的哽咽声。 耶鲁不知道身后的老兵正拼命忍着悲痛，他也不如副手老兵想象的那样痛苦。他注视亚恒坟墓的视线是平静而克制的，他的脸色也没有什么太夸张的情绪。 这个以虎族战士的荣誉而自豪、对奴隶也心怀怜悯的虎族将军，心已经麻木了。 他始终无法习惯同族在眼前死去，即使是现在也不行。但他已经知道痛苦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并不能让战士们停止继续将性命丢在这处异乡战场上。 耶鲁深吸口气，被来自幽暗森林的阴风吹得有些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金色竖瞳中，却绽放出一种……仿佛可以刺透地下世界这无边无尽的昏暗、突破到地表上去的奇异光芒。 转过身，耶鲁将视线投向一路跟随他的副手老兵，缓缓开口：“哈利，你……会永远追随我吗？” 老兵哈利连忙挺直身体，坚决地：“当然。” “即使我会背弃虎族的荣耀？” 老兵哈利神色剧变，嘴唇哆嗦着，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愤慨，回复的声音却更加坚决：“当然！” 耶鲁笑了笑，抬手用力拍了拍老兵的肩膀。 努比亚前线据点，虎族王帐前。 耶鲁没有带着老兵哈利，当他一个人走向王帐时，正好与送来物资的暗精灵监察擦身而过。 耶鲁回头盯着那群暗精灵监察的背影看了数秒，待他们走远后，才将视线转向在王帐前执勤的老友昆。 “他们送来一种不需要用水煮熟就能吃的食物。”昆疲惫地对老友解惑。 耶鲁笑了下，笑容有些讽刺。 暗精灵连短暂的休息都不允许，巴不得他们抓紧时间去战场上与矮人拼消耗是吗？ 冲昆点了点头，耶鲁抬脚继续往前走。 昆忽然伸出手，将耶鲁拦住。 耶鲁默默看向他，昆却有些犹豫地将视线别开。 “耶鲁……我知道我这个直属王帐、不必去战场上舍命的人没资格说什么。可是——虎王，也是迫不得已。” 耶鲁盯着不敢与他对视的昆看了数秒，自嘲地笑了下。 “你……”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的话，现在先不要去打搅王，晚上再来吧……你，会得到答案的。” 耶鲁猛然出手、在其他的王帐将士惊讶的注视下抓住昆、将他摁到岩壁上，赤红着双目低声嘶吼：“我需要什么答案？昆？一个大帐只剩下不到一千战士，我还需要什么答案？！” 第234章 虎族的正确使用方式 虎族四个大帐, 一个大帐由十三个中帐组成, 一个中帐又由十三个帐组成。 正常情况下, 一个大帐中连军官带士兵应当有2100多号人。 可耶鲁率领的这个死守在努比亚前线的大帐, 竟然仅剩不到一千人！ 虎族军帐的升迁系统沿袭自虎族兽皇时代，战前, 耶鲁这样的精锐老战士在东部据点执勤数年，也不过是升到账主罢了。 参战这一年多来，耶鲁因何迅速蹿升、升任大帐（将军）？ 因为他头上的人都死完了！！ 虎族这个龙族之下单体战力最强的战斗种族，是没有士兵冲锋陷阵、军官后方安稳的说法的，越是高级军官, 越是要冲阵在前——耶鲁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他比其他人都强, 只不过是他的运气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只是这样的好运并不会让耶鲁庆幸, 只会让他日渐……愤怒！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打这样的仗？矮人、暗精灵和我们到底有什么关系？告诉我, 昆, 你是王帐的人，你告诉我！！” “耶鲁！”昆低吼一声、丢下武器, 双手抓住耶鲁的手臂将他甩开，“不要发疯，你可是四大帐之一！” “吼——！！” “不好、快制止他！” “来帮忙！” 数名王帐执勤战士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将狂化边缘的耶鲁摁倒在地。 “你冷静点, 耶鲁！” “吼——！！” “在吵什么！！” 拼命劝阻耶鲁的昆动作一顿，仓惶抬头：“……王！” 自账中走出的虎王，冷眼扫了圈一团混乱的士兵, 最后将视线落到被数人压到在地的耶鲁身上。 “耶鲁大帐。” 王帐中。 虎王挥退了其他人，只留下耶鲁。 这位按年纪算应当是正当壮年的虎王，比起几年前……苍老了许多，虽然他的身体仍旧极其强壮，但他的面颊已然不再饱满，连双颊上的兽纹纹路都有些发皱。 虎族的传承以兽纹承载，精锐战士面颊上少则四道、多则八道的金黑色对称虎须形态兽纹，传承着虎族的荣耀，和力量。 左右面颊上共有六道金黑色虎须型兽纹的虎王，比起他的父亲要差了一些，但他仍然是虎族中最强的战士。 与这样日渐阴鹫的虎王对峙，抱着破釜沉舟决心而来的耶鲁，不自觉地……感受到压力。 临阵退缩，耶鲁是不会考虑的。他发狠咬紧牙关，硬邦邦地道：“王，我们不该再继续这场战争。” 坐在高背椅上的虎王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耶鲁心中怒火再次被点燃，激动地往前迈了一步：“王！” 虎王仍旧没有说话，交握在身前的双手稍稍握紧。 “耶鲁，你走吧。” 耶鲁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原地愣了愣，才震惊地张大嘴巴：“王？！” “若你认为我是虎族的罪人，那么你就走吧。”虎王平静地道，“带上愿意跟你走的人，冲出努比亚环道，从幽暗森林西部离开。” “？！” “虎族不会再次背对战场！”虎王猛然抬高音调，怒目圆睁，“从战场上逃脱？我们的祖先经历的羞辱还不够吗！你滚吧！你这个背弃虎族荣耀的混蛋滚吧！” 耶鲁大怒，又狠命压抑下来，冷冷地回瞪虎王。 “快滚！”虎王再次怒喝。 耶鲁闭上眼睛深吸口气，猛地迅猛前冲，将坐在椅子上的虎王扑倒。 “你后悔了吗？！王！付出那么多战士的性命，你现在后悔了吗！” “住口！” 爆裂的风刃将耶鲁抽开，虎王扶着倒下的椅背站起，单手举高，剧烈的风力在他的手掌上方汇聚。 “吼——！！” 耶鲁一声咆哮，浑身挟着风力再度前冲。 虎王将汇聚成团的危险风钻往耶鲁正面砸来。 “轰——！！” “哐——！！” 两声巨响，听得被赶到王帐外的执勤战士中心中发紧。 昆紧张地看着王帐，却也只能一声长叹。 王帐中，顷刻间已是一地狼藉。 耶鲁躺在地上喘气，身前多了数道风刃切口，正缓缓渗出血丝。 虎王站在椅子旁边，面色阴沉，毫无无损。 最强的虎族战士才有资格担任虎王、掌管传承。面上仅有四道金黑色虎须状斑纹的耶鲁，并不是虎王的对手。 虎王走前几步，俯视爬不起来的耶鲁。 耶鲁狠狠地瞪着他。 沉默片刻后，虎王再度开口：“你走吧，带上你能带走的人。去西大陆也好，去南大陆也好……带着背弃虎族荣耀的耻辱，像条卑微的虫子那样活下去。” 耶鲁“呸”地一声吐出血沫，恶狠狠地道：“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对你来说还不够，你还想把更多的人命填进去？” 这次虎王没有还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耶鲁失控地吼道：“如果我不答应呢？你就要将所有的族人都填进去吗？！你是王啊！虎族的王啊，你到底将虎族当成什么了？！” 虎王的脸色狰狞起来：“你这个……蠢货！” “这样的话你还是对你自己说吧——虎族本不该走到这样的地步，一切不都是你心存侥幸的错吗？！你帮助兽皇、替他除去帝国元帅，不惜用回归远东的谎言欺骗所有的族人，而下场就是虎族被兽皇卖给暗精灵！” “你相信那头可恨的黑熊，却要整个虎族付出代价！” “闭嘴！” 耶鲁扭曲一笑，恨恨地道：“别再自欺欺人了，虎王，哪还有什么虎族的荣耀，对兽皇和暗精灵主母来说，我们和那些被你强迫上战场的猫族战士有什么区别吗？别人手里的刀，和别人牵着的狗，有什么区别？！” “住口！” “轰——！！” 猛然爆发的飓风将庞大的王帐吹得摇摇欲坠，担忧地站在王帐外的昆，惊恐地看见白色篷布上浸出来一道刺目的血痕。 帐篷内，耶鲁捂着左肩上狰狞的伤口，冲虎王惨然一笑。 “你折腾的烂摊子，指望着丢给别人去解决吗？你是虎族最强的战士，而我不是，你居然指望我为虎族保留火种？虎族的王，竟然是这么没有志气的蹩脚货色！” 勃然大怒的虎王，面色白了一瞬。 随即，他不再假装愤怒，而像是忽然老了十岁那样，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瞬间萎靡下来。 他平静地看着耶鲁，那双总是闪耀着光芒的金色竖瞳，此刻竟像是死水一般。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虎王开了口，他像是个提前衰老的老人那样，以一种不得不对后辈低头、又难忍难堪的恳求语气道：“四大帐中，你是最后一个老战士了。带着传承走，耶鲁，能带走多少人就带走多少人……” “你——” “我不能走。”虎王轻吐口气，“‘语言法则’契约系于我身。” “你、你疯了吗！”耶鲁又气又急，不可思议地吼道，“身为虎族之王，你居然与兽皇订下法则契约？！” “没有‘语言法则’契约，你以为虎族能有一个人活着走得出诅咒之地吗？”虎王自嘲地笑了笑。 耶鲁一时哑然。 自他接替阵亡的大帐位置起，他总算能触摸到以前触摸不到的东西——或者说，他总算有资格抬起头，看向罩在虎族头顶的那片巨大到可怕的乌云。 “帝国元帅的魔银军械，是雪精灵提供的。”虎王淡然地道，“雪精灵支持帝国元帅，原因和接纳我们这些‘流亡遗民’一样。” “若非雪精灵一直暗中插手帝国事务，你以为当年为什么兽皇会强势发起战争，直打到冰雪王城城下？” “那一次，帝国元帅没有暴露，所以……兽皇才会愿意接受我的投诚。” “帝国元帅在帝都被砍下头颅时，雪精灵若无其事地过着他们的日子。” 虎王讽刺地一笑：“精灵王与兽皇的较量，北大陆有谁、有资格选择是否被卷入？”顿了顿，虎王竖起手指，指向头顶，“你的大帐阵亡后，你才看得见头顶那片黑云，而我，已经看了几十年了。” 耶鲁面色苍白，嘴唇微微哆嗦。 是要继续当被圈养在后院的、不容许亮出獠牙利爪、生死皆听天由命的小猫，还是竭力反抗、奋力一搏，这是再容易不过的选择题。 虎王选择了兽皇，现在看来确实是蠢到了家——可若是耶鲁站在当时的虎王立场上，耶鲁也并不觉得自己能处理得多漂亮。 毕竟……没有人比虎族更清楚，宣称“诅咒之地禁止争端”的几位半神，对这个规矩有多么蔑视！ 五十年前，虎族王庭地面上染的那些血，还未彻底消失！ 看着耶鲁剧变的脸色，虎王再度自嘲地笑了笑：“人族的王族若是跌落云端，便也是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命运。我们虎族……” 停顿了下，虎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暗精灵给的物资，我预留了一部分在幽暗森林西部。你们……出了地下世界，往火花平原西南部走，去往密林中，不要回头，也永远不要再来北大陆。” 耶鲁猛然抬起头，惊骇地看向虎王。 居然预留了物资——虎王早就决定让一部分族人“叛逃”？！ “对了。”虎王又忽地笑起来，“那些雪狼人似乎干得不错。若有机会，派人去人类的世界联系那些雪狼人，告诉他们——雪狼族的传承，在兽皇手中。” 耶鲁恍恍惚惚地走出王帐，直到迎面对上老友昆关切的脸，他才猛然回神。 “昆，你……王……” 昆笑了下，冲耶鲁轻微地、坚决地摇摇头。 耶鲁感觉喉咙发堵。 昆揽着耶鲁的肩膀，将他送出去，临告别时，才在他耳边低声道：“总要有人留下来的，耶鲁，也到了王帐的战士们做正事的时候了。” 耶鲁想说点什么，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虎族被迫退出远东时，牺牲了雪狼族所有的战士和绝大部分的猫族法师。 雪狼族传承断绝，猫族法师一样死绝。 如今，虎族必须断尾求存时，虎族也必须自我牺牲。 昆送走老友，回到王帐，默默地与另外两名中帐入内收拾。 虎王自己扶起椅子，坐在上面，沉默地看着屏风上的挂饰。 “王……你为什么会选择耶鲁呢？”昆实在有些好奇，当账内收拾得差不多、另外两名中帐离开时，他便忍不住问道。 虎王没有回答他。 当昆离开后，虎王才低声呢喃了句：“不惜背弃虎族荣耀也要保住族人的性命，没有这样的觉悟，怎么可能带领虎族延续下去。” 五天后。 虎族大半战士“叛逃”的消息传回地下城，连经营食品店的木木都听到了消息。 “真的，虎族跑了？”木木惊奇地看向等着买粉的暗精灵客人。 “是啊，只剩下虎王和王帐，另外三个大帐都趁着出战的时候跑掉了。”一名暗精灵战士一脸嫌弃地。 “还是出过兽皇的龙族以下最强种族呢，连自己的王都可以抛弃，太可笑了。”另一名暗精灵战士附和道。 “居然这样啊？”木木特别好奇地，“那他们的虎王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剩下的人继续死守努比亚前线呗。” “就是，现在哪儿抽得出人手去追那些家伙。” “太糟糕了，还好另两处战场没出这么丢人的事，不然岂不是西边的矿脉都要给那些黑铁矮子抢占走。” “希望矮人王暂时别亲征吧，上回他来时死了好多个虎族才拦住，真是烦死了……” 木木一脸纯洁地认真听着两名暗精灵叨逼叨，手上准备酸辣粉的动作比平时放慢了一倍…… 当晚，食品店关门后木木立马将白天听到的消息写成信、让人连夜狂奔送回部落。 又一天后，萧云得知了这次大事件。 “那帮虎脑壳终于开窍辣？” 这是萧云见到信时的第一反应。 “木木这笔字怎么越写越糟糕，负分！” 这是第二反应。 “他们居然把虎王丢下了？”肖恩先生一脸困惑地。 真·隐秘事件，肖恩先生是少数有权参与者之一……还有一个是流窜在兽人帝国的普利莫。 这俩老头反正都命不久矣，且身为人族怎么都不可能对精灵族、兽人帝国、矮人王这三方有啥归属感，所以萧云需要瞒着巴尔克和伊芙琳的事情都不瞒他们。 “虎王估计是走不了吧，可能有啥命脉在兽皇手上捏着之类的。”萧云对这个倒不是很疑惑，“那个老阴比把虎族当刀子使，不捏着别人命脉怎么放心。虎族这弃帅保卒招数虽然丢脸狼狈了点，好歹能留下种子，不至于给矮人族和暗精灵拖到亡族灭种……就那点子人口，跟人家打什么消耗战，脑壳有包嘛。” 萧云就算没打过仗，好歹也学过历史。 战争这玩意儿是最不可控的东西，地球上的战争史不厌其烦地复述了NN次这个道理——不说别的，被帝国坟场坑到一脸血的国家有几个？ 看似“一波A过去稳赢”的苏芬战争（著名的冬季战争），兵力占绝对优势的苏联赢得那个惨，真是别提…… 兵力占绝对优势有可能遇到逆风局，兵力（人口）比人家少N倍、还特嘛拿命去填消耗战这个坑，不是有毒是什么？ 别说什么我很强敌人很菜鸡、这波优势很大，人口少底子薄就是原罪，除非超级顺风局、不然别侥幸妄想着逆天；“XX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种屁话说的人自己都不信，要不然满清统治期间干啥疯狂自废武功、疯狂限制汉军？ 总之……几大千条族人的命丢在战场上这种二逼事萧云是绝壁不会去干的——稳住发育、别浪！ 肖恩先生想了想，是这个理：“应是如此，象牙塔（施法者协会总部）记载，虎族兽皇时代连雪精灵都必须退让三分，北大陆是不会有人希望看见重新强盛起来的虎族的。” “以前我也听提姆说过，炼金术师那边也挺吹这个虎族兽皇的。半神不是寿命都挺长吗，跟龙族似的，那个虎族半神怎么死的？”萧云好奇地。 肖恩先生神色古怪地：“呃，据说是……那位跑魔界去跟魔王打了一架，带着满身伤回来，然后吧……” 萧云：“……” 这尼玛，还真是好勇者死于斗狠。 “行吧……”萧云把信收起来，装进文件袋中密封，“肖恩先生，请帮我联络施法者协会，寻找叛逃虎族下落，要能联系的话就联系上。” 肖恩先生想了想，摇头道：“虎族不能回草原的，阿云。” 萧云一笑：“他们要还回来，那我可不想去找他们。丫们这会儿山穷水尽的，要是回草原，不来抢咱们才怪。” “呃……” “精灵王和兽皇掐出个胜负前，咱们北大陆这块儿太显眼的角色都最好别登场。不然啊，不是被这个盯上，就是被那个盯上。除非他们掐出赢家了，赢家有从容的底气嘛，那个时候再稍微显眼点也不碍事，现在的话，还是算了。”萧云道，“虎族呢，正如你所说，就是咱们北大陆这块儿最亮的星……就是快坠地了。” 肖恩先生：“……” 萧云的话每次都这样，又让肖恩先生觉得有理，措辞又总是让肖恩先生难受，憋得慌。 对于虎族，萧云的观点和肖恩先生是一致的，丫们就是不如鸡的落魄凤凰…… 祖上光鲜过、跋扈过，倒霉催了，那么所有新账旧账都要一起算，想苟且都特别难。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如果美利坚□□挺、印第安人能有类似于犹太人的发言权和全球影响力，那么美利坚的下场绝壁比对犹太人做过类似事情的元首惨烈……（美国佬对印第安人可比元首对犹太人狠多了） 死成渣渣了，还会在娱乐作品中反复复活、反复被鞭尸，被全球人民踏上一万只JIO，永世不得翻身。 但美利坚依然是自由灯塔，没像元首似的死成渣渣，印第安人也没混到犹太人的档次……于是全球人民便也跟得了失忆症似的，忘记这个搞过血腥种族屠杀的屠夫。 你要说这两者间有什么区别，不存在的。 “那你打算联系他们做什么呢？”肖恩先生问道。 “给条活路，结个善缘呗。”萧云理直气壮地，“咱们现在需求的战斗树胶乳量越来越大，这玩意儿人族没法种，种就是杀人害命。猫族去种都容易受伤，其他人又忙，只能让阿一他们种。虎族一帮子皮糙肉厚的，捣腾这玩意儿正合适。” 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用价值~！ 肖恩先生震惊地张大嘴巴：“你、你……你什么时候开始打这个主意的？！” “上次叫古斯塔长老去战斗树大棚，确认蛇族对这倒霉玩意儿也没辙的时候。”萧云耿直地。 肖恩先生：“……” “听说熊族也特别抗揍，可惜了，熊族是兽皇的基本盘。”萧云还在那长吁短叹。 肖恩先生：“……” 把一脸蛋疼的肖恩先生送走，萧云转过身，便立即苍蝇状搓手手：“尼玛虎族可算把自己搞残了，可以满草原收猫辣~！” 一个月后。 当草原上大雪皑皑、西大陆与南大陆交界处的无界密林乍寒还暖（无误）时，刚穿过火花平原来到此处、人困马乏的虎族流亡大队，遇到了两个主动上来找他们搭话的人族施法者。 虎族拥有草原王庭的时代，王庭中不乏人族来客，带领三个大帐“叛逃”的耶鲁并不感觉意外，上前与两位人族施法者搭话。 听到这两个人族法师居然是特意在找他们时，耶鲁便愣住了。 这两名人族法师掏出雪狼族的信件（肖恩代笔）递过来时，耶鲁一时间都忘了要接…… 雪狼族在信中先是回忆了一番两家自古以来的深厚感情、向虎族表达深切沉痛关怀亲近的慰问之情，然后便热情地邀请虎族为雪狼族种植战斗树、取果实茎叶与雪狼族交换粮食物资。 耶鲁读得一脸麻木，抬起头木然看向两位人族法师。 人族施法者示意耶鲁继续往下看。 于是耶鲁忍着骂娘的心情继续看信（他以为雪狼人在调戏他们虎族），直到看到最后一段，耶鲁才真正呆住了（不是气的）。 雪狼族表示他们可以预支用于交换战斗树果实茎叶的粮食物资，虎族稳定下来后可派遣人员穿过克洛宁王国的波顿领地、前往瓦伦丁罗宾斯骑士领收取。 耶鲁：“……” 回头看看自家队伍中仅剩的几车粮食，耶鲁发现自己完全不阔能拒绝。 第235章 好生意~！ 圣布里奇王都, 王宫之中。 王子殿下的书房中, 坐在客座右手边第一个位置上的内务大臣霍克利捧着个厚厚的文件夹，正恭恭敬敬地汇报事务。 “殿下，护国军二次整编已经完成, 淘汰下来的不合格老弱残兵尽数编进生产兵团，将于下月发往西部拓荒……” 哪个国家若是承平日久, 军队出问题的可能绝壁在99%以上, 圣布里奇也不例外。 而当有谁试图整改军队时, 必然会引发比战争更剧烈的影响——原因无它，军费这块太肥了！ 卡莱尔干挺了大王子、整服了老爹，这才开始着手接管军队, 并于首战前半年，也就是雪狼族来访问的那一年开始整编。 三年前的第一次大整编，不是扩军, 而是裁军。 是的……明明马上要跟联邦远征军打仗, 卡莱尔王子居然在裁军。 为嘛呢, 因为当时的军队中水分大到不是海绵浸水的程度, 而是水泡海绵——卡莱尔面对的不是拧干水份就能用这种问题, 而是先要把海绵从水中捞出来…… 还是个空头王子时, 卡莱尔也好，他的好基友提姆·汉弗莱也好, 都以为圣布里奇的军队号称五十万，那么刨去吃空饷、贵族家仆奴隶占的人头、拿来凑数的杂役民夫等等，怎么着四十万也得有。 然后吧, 卡莱尔终于杀兄囚父顺利上位后……发现拉得出二十万就算是王国军部有良心。 这特嘛就很尴尬。 第一年跟渡海而来联邦远征军交火的时候，卡莱尔是提前半年就忙活着死磕整编部队、将各地地方武装中能用的人手抽出来拼凑出二十万护国军，这才配合着联邦那些发战争财的家伙将戏唱了下来。 ——要是人家本来只打算擦个枪走个火就回老家、结果随随便便把你丫灭了国，那还搭个屁的戏。 于是第一次整编部队时，圣布里奇军队便大“裁军”、从五十万常规部队“缩水”到二十万。 军队缩水，为之财源也来了个大缩水的家伙们当时可没少给卡莱尔找麻烦，把卡莱尔烦得不行。恰好雪狼族访问团在当年出事，于是卡莱尔便丝毫不提整军相关、借着这个由头把帽子最大的几家、包括堂兄希尔保特亲王一块儿打包丢去前线，这才耳根清净了不少。 如今，希尔保特亲王前线一蹲三年都回不来，整个王都再也没谁敢在卡莱尔耳朵边叨逼叨，他便自然要蛇随棍上、开始第二次大整编（裁军）： 一是要将护国军里面那些进来混三年屁事都没干出的家伙撵走，比如财政大臣柯林斯那个连一天操都没出过、连前线地形图都没概念的孙子罗杰姆。 当霍克利一脸正直地禀报着军官裁汰名单时，也在现场的柯林斯听到孙子的名字，一点儿表情没有。 不滚出军队就要上前线，这是卡莱尔的底线。柯林斯虽然恼羞成怒，但毕竟还是舍不得孙子。 二嘛，是将各级贵族军官的护卫、打手从正式名单中剔除——要都是打手护卫还好，起码有点武力值，还能上战场，尼玛一整个家族中所有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的男仆都拿来凑数是闹哪样？ 嗯，这也是变相逼迫一些镀金凑数的贵族有点逼数、赶紧滚出军队……没了护卫打手拱卫，丫们还敢上前线、哪怕只是蹲后方安全区里睡得着，卡莱尔都佩服丫们是条汉子。 三嘛，就是正经地裁汰老弱病残了。 首先是除少数文职外，非职业级武力者一概不得担任军官，最底层的士官也不行；经过三年训练后体能条件依然不能符合军队最低要求的士兵也必须裁汰，统一编进生产兵团，发往西部开荒。 圣布里奇国土是不算大，但人口也远远没到（较低生产力水平下的）环境承载力上限，除有数的大城市周边外，大半国土都属于未开发状态，正是这些不适合打仗的老兵发光发热的好去处。 去了这些地方嘛，不管这些废物点心原来是谁的人，都只能在王子殿下手底下吃饭了、为王子殿下贡献终身了……咳咳。 卡莱尔一边听着霍克利的汇报，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其他大臣的反应。 军务大臣对护国军二次整编是极其反对的，第一次大裁军时他的财产便缩水了大半，这次原本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反对、要制止王子殿下“倒行逆施”，在卡莱尔放出风声后立即表现出极其激烈的对抗态度、各种听上去大义凛然老成持国的言论砸了一箩筐。 于是卡莱尔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是否能让克劳迪进军部……军务大臣立马就老实了。 从侍卫总管转进军部是啥概念？！ 有人随时等着接他位置的概念！ 没错儿，克劳迪这个蠢货是个抱着儿子丹的大腿上位的废物，但王子殿下信任他啊！ 钱财固然重要，但如果没有了地位，那么有多少钱财都绝壁保不住……这家伙还是很拎得清的。 财政大臣柯林斯在孙子一事上有怨气，但军需方面的钱财他本来也就是直观批准拨付无权接触——没有哪个国王会愿意让财政大管家沾手军队——整个过程下来倒是只摆脸色，不出一言。 另外几个大臣嘛，连财政大臣和军务大臣都不发话，他们有个屁的发言立场。 卡莱尔神色淡然，双手在身前交握，老神在在地专心听汇报。 尤米的老爹霍克利伯爵，说实话，卡莱尔其实是不怎么看得上的——缺乏气魄，做事儿小鼻子小眼，连他女儿尤米都不如。 但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服从性就很高，让往东不往西……同时得罪财政大臣和军务大臣，一般人搞不好推三阻四阳奉阴违，卡莱尔稍微吓一吓，他就硬着头皮去办事了。 “哪怕是一条底裤用对了地方都能派上用场，老师的话虽然粗鲁，但确实很有道理。”一脸淡定的卡莱尔很无礼地想着这么个念头…… 也不知道被当成底裤的霍克利伯爵若是知道王子殿下内心想法，会是啥感受。 护国军二次整编结果汇报完成，卡莱尔先是感谢了一番霍克利伯爵的辛苦付出，然后便虚心地请教其他大臣是否有不同意见。 大臣们：“……” 孩子都呱呱坠地了、娘都开始喂奶了，你还装模作样地问咱们同不同意这桩婚事！！ 可这是王子殿下在表示他“纳谏”的态度，大臣们再糟心，也不得不给面子配合演出…… 跟自己人谈正事的时候，卡莱尔就没有那么多戏了。 依然是书房中，从前线赶回来的丹·克劳迪、达伦、提姆、尤米四个小伙伴集聚一堂，严肃地……盯着桌面上一卷奇怪的薄膜。 “塑料膜。”卡莱尔指了下那卷薄膜，“火炎部的新产品，宫廷花匠已经试用过，竹子加这种薄膜蒙成棚子，透光、保温，即使是这样的天气里作物也能正常发芽。” “岂不是说，这个东西可以代替玻璃暖房？”提姆惊奇地拿起那卷塑料膜，展开来看了看透光度。 炼金术师协会对炼金药草需求量很大，每个协会分部都得自建玻璃暖房确保草药供应；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化学家、植物/生物学家，虽然比不上德鲁伊，但在草药种植方面自有特长。 “是的。”卡莱尔忍不住笑道，“同样面积的塑料大棚和玻璃暖房，前者的造价是后者的百分之一。” “嘶——”四名小伙伴齐齐抽气，连女中哈士奇尤米都是一脸的震撼…… 所谓年轻小姑娘才有资格花钱如流水，成大姑娘了，喝杯奶茶都抠抠搜搜……咳咳，花别人（父母长辈）的钱和花自己的钱不是一回事，跟着卡莱尔干事业后，有经济观念的尤米现在已经不买那种贵到要死的裙子了，自然也知道成本降低99%是啥概念。 “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这么便宜？”丹惊奇地拿手去抚摸塑料膜，动作特别地轻柔、爱惜。 原因么和尤米是一样的，开始“当家”了，对价廉物美的东西观感就不一样了。 卡莱尔看了丹一眼，随手甩了个小本子出来丢到他面前：“这是老师给你的礼物，《红薯叶田间管理手册》，前线就地种植绿叶菜，也减轻点后勤压力。” 丹摸塑料膜的动作顿时一僵。 卡莱尔不管他，视线在达伦和尤米两个脸上扫：“你们谁愿意带生产兵团西部开荒？” 尤米立马绷紧神经，警惕地道：“这不是我爸……霍克利伯爵管的吗？” 卡莱尔面无表情地：“你觉得霍克利伯爵是能离开王都、前往西部那种荒野、还能忍受和生产兵团同吃同住的绅士吗？” 尤米：“……” 虽然是她老爹，但这种闭着眼睛去扯的瞎话她也说不出口…… “还是说，王都中还有更合适的人选，比如柯林斯家的杰罗姆少爷？”卡莱尔一脸讽刺地摊了下手。 这下尤米脸上的嫌弃神色掩都掩不住了……她老爹霍克利伯爵之前还试图为她和杰罗姆牵线、让她们家跟柯林斯家联姻，气得尤米当场和老爹翻脸——就那个麻麻不会、当个小白脸颜值都不够标准的废物，她能看得上？ 达伦倒是挺跃跃欲试的，他出身不高，虽然抱着卡莱尔的大腿骤升高位，可在王都里还是总被当成土包子暴发户；别人想讨好王子殿下，情愿砸钱去收买丹他老爹都不搭理他……就很委屈。 总之，要能出王都去干一番事业，达伦是相当心动的。 但是吧，好歹是卡莱尔的小伙伴、有一定的眼界眼力，再加上达伦的智商原本也就比较高，所以他也清楚这事儿不是他这个身份不被认可的人能担得起大梁的，于是他便将期待的眼神放到了尤米身上。 “你这么看我看什么，我对肌肉男的喜好仅限大河那类型。”尤米被他看得老不自在。 达伦：“……” 卡莱尔看出达伦的意思，没有感情地：“这样也行，你们俩一块去，尤米是伯爵千金压得住场子，有什么事儿尤米多听听达伦的意见。” “等等？！”尤米一惊。 卡莱尔不容拒绝地：“别拒绝，这事儿办好了，霍克利伯爵‘退休’后我会帮助你争夺爵位继承权，让你也当个女伯爵。你不是很羡慕克洛宁的女伯爵萝拉·菲利普吗？虽然没有伯爵领给你，但王都伯爵也不坏。” 尤米定定神，目光炯炯看向达伦：“靠你了，达伦。” “你倒是有点儿自己扛事的器量啊！”卡莱尔气到了。 “我扛个屁，我老爹根本没把我排进顺位继承人里。”尤米咸鱼得理直气壮，“你自己都说的嘛，伯爵千金镇场子就好，我只要光鲜亮丽地登场、给达伦撑住场面不就好了吗。” 达伦啥话也没说，只是给了卡莱尔一个放心的眼神。 尤米这个人也不是办不成事情，就是要逼一下、给点压力或是虚荣心动力啥的才肯出力……当初卡莱尔留她和丹在国内坐镇，这女人就是抱着让王都淑女们低头跪服的心态才浑身干劲地做事。 现在么，谁都知道她是卡莱尔的“后宫团”之一、走哪都是讨好笑脸，她就理所当然地咸鱼起来了。 搞定三个小伙伴，卡莱尔看向提姆时，便是一笑。 提姆还在盯着手中那卷塑料膜看，一脸的若有所思——就，不愧是王子殿下心灵相通的好基友！ 对上卡莱尔的视线，提姆也笑了：“卡莱尔，这种塑料膜，阿云老师给了我们多少？” “半个标准船舱。”卡莱尔道。 圣布里奇的海船比不上拉弥亚那种千吨排水量大海船，但标准货船好歹也能有几百吨排水量；造船技术再落后，一艘船的载重量也不会低于排水量的一半。 听了这话，提姆笑得简直跟花儿一样…… “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谜？”听不懂的尤米当即就不高兴了。 “这种塑料膜，很轻。”提姆笑着解释，“盖成大棚的话，一个大棚要不了多少斤。半个标准船舱的塑料膜，供应国内消耗还有富余。” “富余……哦！是这么回事。”尤米懂了。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丹一头雾水。 “这种塑料膜可以让作物在冬天生长，延长农时。”达伦看不下去，开口给丹解释。 “所以呢？”丹还是一脸懵逼。 另外几人：“……” “这种白痴也只能去前线了。”尤米面无表情起身，“走吧达伦，咱们去看看生产兵团的主官们。” “好。” “我得先回去换套衣服，那帮家伙向来是看衣服认人的。你也别穿这么素，去把礼服穿起来。” 提姆&卡莱尔冲先行离开的两人摆摆手，头碰头地谈起先跟哪国合作，是优先霍姆斯呢还是优先雅珈蓝，哪边价值更大…… “喂！你们是不是孤立我啊！”丹很委屈地。 安静地站在一旁伺候茶水的宫廷女官，一脸复杂地看向似乎是在强行卖萌的丹·克劳迪…… 就……连她都听懂了呢——延长农时的利器，稍微跟哪个王国漏上那么一点，那么王子殿下经常挂在嘴上的“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可不就多了一家。 王子殿下的老师在北方草原喊出了草原人民大团结的口号，王子殿下便也在南部打出南国人民大团结旗帜；只是人族王国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跟草原上不是一回事，王子殿下便一直在琢磨如何加深国与国之间的战略同盟关系，这个比玻璃暖棚经济无数倍的塑料膜在这个时候出现，简直是天降甘露……这么这个克劳迪骑士就是听不懂呢？！ 瓦伦丁，罗宾斯骑士领。 艾萨克分封的土地再小，好歹也有二十多个平方公里，这么大的地儿盖一区二区三区工程外加上修了个码头也才占去五分之一，还剩下大片荒地。 放着土地闲置不用总不是个事，老师送来了作为试用品的两吨（比卡莱尔那边少了NN倍）塑料膜后，艾萨克便花了点小钱雇佣来一批冬季农闲时的农夫农妇，划了块地儿出来盖出几十个大棚，挑土整地、播撒菜种。 当一群虎族半信半疑地找上门来时，艾萨克正笑呵呵地在绿叶菜长势良好的大棚中巡视…… 圣布里奇的冬天至多下十天半个月的雪，瓦伦丁的冬天可没这么客气；这儿唯一的优势就是不如草原上那么酷寒、大雪能把房子压塌…… 半透明的大棚外白雪皑皑，大棚内作物茁壮生长、青翠欲滴，这样壮观的对比景象别说跑来看稀罕的瓦伦丁市民，手把手挑来黄土、撒播菜种的本地农民都震撼得不行。 听到虎族的“客人”来了，艾萨克连忙停止傻乐，跑回骑士府见客。 路上还被特意从瓦伦丁跑来看热闹的市民拦住，问绿叶菜卖不卖……艾萨克便随手抓了爱德华丢过去，由他来应付。 亲眼见到传说中龙族之下最强的战斗种族，艾萨克当时的反应便是：卧槽，比雪狼族还壮！ 全民皆兵、少年人一成年就能战天斗地的虎族，体格方面确实颇具优势；除了疑似进化不太完全的牛头人（呃……），还真没有哪个种族能跟他们比一比块头。 长得这么壮，还是天生的风元素魔法亲和者，也难怪这帮家伙跌落神坛后混得这么惨淡……天不嫉，人都要嫉！ 艾萨克打量这群虎族时，这群虎族也在打量他。 这群出现在骑士领的虎族战士，领头的便是耶鲁。 他将老兵哈利留在无界密林，带着两个帐（二十四名战士+两名账主）的战士在人类施法者的带领下匆匆穿过山林、进入克洛宁王国波顿领。 然后这名人族法师将他们转交给波顿领的人族，便拍拍屁股走人，由波顿领的人族将他们转送到瓦伦丁。 这一路赶来，路途中遇到的人族发现他们这群虎族战士，无不远远避让。 对此，耶鲁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虎族王庭时代和拉弥亚的商队打交道，那些人族商队连虎族的地盘都不愿意进。 但进入瓦伦丁后吧，情况就有点不对——路上遇到的人族虽然也会避让，但却不是马上跑掉，而是站得远远地对他们指指点点，很有那么点儿跃跃欲试上前搭讪但又不太敢的意思。 进入骑士领、从第一区的大门到骑士府这一路，耶鲁等人遭遇的一切更是让他们极其懵逼……这里的人族不但不避让他们，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向他们涌来、又跳又叫地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要不是送他们来的波顿领人族不停驱散人群，他们这会子搞不好还给堵在大街上…… 终于看见替雪狼人用粮食换他们种植战斗树的人族代理人，耶鲁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人族骑士，就很有点儿……疑惑。 无它，比起出现在虎族王庭中的那些人族强者，这个人族骑士怎么看都很弱鸡…… “雪狼族怎么会选择这样的人族为代理人？他们那儿不是只信任强者的吗？”对雪狼族的认知还停留在长辈口口相传中的耶鲁，就很不解。 耶鲁觉得艾萨克很弱鸡，艾萨克觉得耶鲁&其他的虎族战士都太牛逼……压根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坐下，强撑着绷出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由得他不怂，他可是听羽自己说过的，羽那个最强的雪狼族战士都只能力敌虎族而不落下风，并不能赢——雪狼族的上限等于虎族的标准水平，这差距可大了去了~！ “我是艾萨克·罗宾斯，该怎么称呼你好呢？” “耶鲁。”耶鲁简洁地。 艾萨克点点头，继续微笑：“雪狼族贤者阿云托付我与贵部族做交易，以粮食物资交换战斗树果实茎叶，雪狼族方面希望的交易比例为一比一交换，意即为一吨粮食换取一吨战斗树果实茎叶，不知贵部族对这样的比例是否认同呢？” 耶鲁瞳孔微缩。 站在耶鲁身后的二十六名虎族战士齐齐虎躯一震。 草原上，战斗树是一种不算太常见、也不算太少见的魔物类植物（战斗树的种子最早是从魔界流出来的），虎族对这玩意儿谈不上好恶，路过看见了采个果实回去加餐，待遇和路边的野果树、覆盆子差不多…… 这种玩意儿，居然还能换到等重的粮食？！ 耶鲁自己都心里没谱，转头看向两位账主，希望得到建议。 俩账主比他还懵逼。 耶鲁沉默了下，谨慎地问道：“你是说……一吨粮食，一吨战斗树？” 艾萨克抛出交易比例后便感觉压力轻了很多，那种虎视眈眈的无形威慑凭空消失；见耶鲁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儿要求再次确认，连忙道：“是的，这是阿云老师希望的交易比例，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比较便利。”算账便利。 耶鲁轻轻吐了口气，搭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握了握。 战斗树不是娇气的农作物，就算是被战士们踩过都能成活。 让耶鲁带着族人自己种粮食，他是没有多少信心能在人生地不熟的无界密林养活所有族人的。能用那么容易成活的战斗树换到粮食，耶鲁肩头的压力就小多了！ 耶鲁松了口气，艾萨克也有种擦汗的冲动。 他是生怕虎族谈价钱的，因为老师给他的要求是一~二吨粮食换一吨战斗树，不能高过这个价位；没见到虎族前他还信心满满、觉得不会有问题，亲眼看见这帮杀神，艾萨克才晓得这要求多蛋疼…… 至于说这个价格阿云老师会不会亏……那是绝不可能的。 不说杀人树这种凶残的玩意儿几个人种得了，光是一吨战斗树能出几大十吨塑料制品这一点（异界版塑料制品，视用途不同，其成份80%~95%是精灵之森量大价廉的紫虫胶），艾萨克都想不通这笔生意老师要咋亏。 第236章 出道吧虎族！ 相比起草原上严寒的冬季, 正处于深冬中的瓦伦丁祥和平静得像是谁家的后花园，至少对于虎族来说这儿的冬天完全木有什么威胁性。 在骑士府宽敞的大屋中住了一夜，次日起来，推开门, 屋外的积雪居然只能淹没脚踝, 连小腿都够不着。 “人类的世界是个好地方啊。”耶鲁不由得心生羡慕, 若是换在草原上, 哪天早起出门时积雪的高度没有超过膝盖, 那四舍五入一下差不多就是春天快回来了。 “……不过密林中跟这儿倒也差不多, 只比这里冷一点点, 只是树比较多。” 耶鲁抬头打量艾萨克家的院落, 只到他胸口高度的院墙外，是成片的建筑和街道。 耶鲁吐出口白雾, 目光中再次流露出羡慕……这个人族骑士的领地, 比起虎族繁盛时的王庭也不趋多让。 “这么弱小的人族骑士也能拥有这样的地方, 这就是人类世界和草原上的差距吗？” 耶鲁抬步走到围墙边, 张望着骑士府外的街道。 对比虎族王庭, 这儿的房子要小得多，看着那些紧闭的低矮木门，耶鲁怀疑虎族走进去时若是不小心的话搞不好会撞到头。 虽然小, 但人族的房屋却很精致。屋顶铺着层层密密的瓦片, 木门拼得严丝合缝，就连用来走路的路面，也耐心地用石砖拼出简单的花纹。 街道上有人类活动的身影, 数个抄着扫帚、铲子的人族正在沿街清理积雪。 那些人族在耶鲁看来都很弱，弱得像是虎族的小婴儿，连这么“温柔”的寒风都能把他们冻得面颊发白、嘴唇哆嗦，一边扫雪，一边不时停下来冲冻得发僵的手呵气。 这么弱小的人类，若是在草原上的话，连冬天都很难熬过去吧。 耶鲁看着那些人类，不由得想起这段时间来他听得最多的“雪狼族阿云”。 跑到密林中找虎族的人族法师是这个阿云请来的人。 他们路过的那个波顿领也是受阿云关照而为他们提供过路食宿、一路送行。 而这个骑士领，同样也是因雪狼族的阿云想与他们做生意，而对虎族提供住所、食物，以及预付“战斗树货款”。 昨日，艾萨克·罗宾斯骑士与耶鲁交代了交易细节后，便先带耶鲁去看了雪狼族准备好了要预付给他们的物资——整整大半个仓库的、几十吨的面粉、肉干、粉条、坛装的酱料、毛毯成衣棉被等等。 不是纯粹拿粮食跟虎族换战斗树果实茎叶，而是包括了酱料成衣等生活物资，对此，耶鲁完全没有意见…… 王庭攒下的财富在这一年多来早就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部分虎王让他带走，也就只有他留给老兵哈利保管的两箱子黄金而已。 要让三千多名族人在陌生的无界密林里扎下根来繁衍生息，这两箱子黄金储备便不太够——至少短期内耶鲁并不打算动用。 “不知不觉间，雪狼族变得这么阔绰了……”耶鲁无声地叹了口气，“明明是比猫族还不如的穷鬼，忽然间能拿得出大笔的物资，能让这么多的人族的为他们做事儿……他们和我们虎族，到底有什么不同——” 想到这儿时，耶鲁脸色变了变。 他又不蠢，并不是完全搞不懂虎族和雪狼族之间的区别。 虎族将半人马和猫族视为消耗品奴隶时，雪狼族便舍得拿等重的粮食跟他们换半人马，还特意指明哪怕是残废的、病种的也要。 虎族看不上的弱小种族，雪狼族积极地和他们做朋友。 隔着内海的南大陆，这么多人族愿意为雪狼族做事。 耶鲁仿佛看懂了什么，又理解得不太深刻，只是感觉心口有些发堵。 那群清扫街道积雪的人类走到骑士府附近，一个个兴奋地看向一墙之隔的耶鲁，热情地打招呼：“早安，兽人族的老爷！” 耶鲁愣了下，反应过来这些人族是在问候自己，一脸懵逼。 “你长得可真强壮啊，比雪狼人还强壮，请问你是什么兽人呢？”有个小伙子捏着扫帚，好奇地靠过来。 “……”耶鲁嘴角抽了抽，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虎族。” “啊，原来是虎族，虎比狼厉害多了，虎族肯定也比雪狼族厉害吧？”这个小伙子一下就精神了，“虎族的老爷，你们也会打战球吗？是不是比雪狼族更厉害？” “你胡说什么呢。”有个人不太高兴地扯了扯这个小伙子，“战球肯定是雪狼族打得最好，上次那个熊族就打得没有雪狼族好。” “虎族跟熊族怎么能一样呢，虎比熊灵活多了吧。那个熊族太笨重了，隔壁领地球队的几个骑士都能把他拖住。”小伙子当即反驳，又目光炯炯看向耶鲁，“对吧，虎族的老爷？” 耶鲁：“？？” “嗨，别骚扰骑士府的客人！” 亚力一早过来，大老远的看见一群清洁工站那冲着虎族的人叽叽呱呱，连忙高喝制止。 几个扫雪的小子立马鸟兽散…… 亚力冲那帮小子叫骂一阵，这才不好意思的转过头来：“早安，先生，请别介意那帮小子说胡话。” 耶鲁：“……不介意。” 他能说他根本有听没有懂吗…… 亚力并不是那种严肃古板的性格，事实上若非给艾萨克摁着头教乖、时不时抽打鞭策，这家伙没准儿早就冲着弃疗路线一去不复返了；所以吧，面对虎族的客人，他压根不阔能像艾萨克那样正经。 这货推门进了院子，嘴上说着客套话，一双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将耶鲁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耶鲁：“……” 如果不是看这个瘦小的人族实在太弱，就他这无礼的看人方式，耶鲁很可能已经一爪子呼过去。 兽人族并不缺乏大块头，不在外行走的牛头人不提，蛇族中的蟒族、熊族、象族、狮族都不乏逆天巨汉，更别提亚力见得比较多的雪狼族。 但跟这些大块儿种族相比，虎族仍旧是相当地独具特色：他们那同样结实的肌肉块儿并不是肆意生长，而是呈现出极具爆发力的流畅线条；肩背宽厚、双臂和腰部比例略长，一看便知具有极强的正面冲撞能力和惊人的上肢力量。 所谓“虎背熊腰”，虎族的肩背臂膀之雄伟、上肢力量之发达自然毋庸置疑。 以亚力职业级的眼力，他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冷脸老哥随手一扒拉、都不用特别使劲，绝壁能把两百斤的汉子丢出好几米远去。 于是这家伙的目光便愈发亮得惊人，甚至冲着耶鲁咽了口唾沫。 “……”耶鲁硬是感觉一阵恶寒袭来，脖子后面汗毛直立，下意识眯起那对危险的金色竖瞳。 亚力丝毫不觉危险邻近，还往前迈了半步，一脸饥渴地：“嗨，老兄，你们有兴趣赚笔外快吗？报酬保证能让你们满意。” 耶鲁：“？？” 艾萨克洗漱完毕、精神抖擞地出了房间招呼客人，便见亚力那个臭小子混进了虎族人堆里，跟个灵活的小老鼠似地蹿来蹿去。 艾萨克：“？？” “艾萨克，我有个好主意！”亚力发现好基友，咻一下蹿到艾萨克脸上，叽叽呱呱一阵海侃。 艾萨克先还是一副准备找教鞭抽这家伙一顿的严父样儿，在听了亚力的骚想法后眼珠子越瞪越圆。 搁在以前，亚力这种不嫌事大的搞事建议艾萨克指定一巴掌呼过去、摁着丫的狗头逼丫反省；但在接受了萧云的“绝对实用主义”风格洗脑后吧，艾萨克虽然心里眼里都是抗拒，但还是点了头，并且脑子里面立马冒出来一套一套的操作模式…… 于是被亚力哔哔得满头雾水的耶鲁，在与艾萨克交涉了一番后，终于明白了这些人族想干啥。 于是耶鲁再度一脸懵逼。 两名帐主同样懵逼。 又艰难地沟通了一番、彻底了解虎族在这项合作中能获得的好处、需要付出的人手后，耶鲁&二十六名虎族战士，齐齐虎躯再震。 面包还能夹着吃——不是，居然还有这种赚钱养族人的方式？！ ……不怪他们没见识。虎族其实得算是草原部族中最有见识的一族，雪狼族还在餐风饮露茹毛饮血的时候他们就和拉弥亚商会做生意、和暗精灵主母做生意，还晓得敞开王庭大门接待各族冒险者。 要不是萧云这个异类的出现，要不是虎王押错注、要不是兽皇那个老阴比没憋好屁；虎族稳扎稳打经营下去，说不得几十年、百把年后还真能经营出一片天地来。 但就好像实体店时代的人很难理解电商的经营模式一样，此前十多年只琢磨着不择手段攒钱攒物资的虎族，压根不晓得“精神消费”这个市场也具有巨大的潜力…… 本打算拖上物资揣起战斗树种子就回无界密林的虎族战士们又留下来住了一天，这一天里二十七头大猫一直蹲在房间里讨论人族骑士艾萨克伸给他们的橄榄枝到底接不接。 讨论来讨论去，包括耶鲁在内都实在看不出接下这桩“打工”对虎族能有啥不得了的坏处；于是在第三天虎族启程回家时，这群大猫便……欲拒还迎、含羞带怯、半推半就地……留下了十名战士。 亚力眉开眼笑，立即自告奋勇带上这十名虎族战士，马不停蹄地往克洛宁王国的王都跑——莫里斯王子这个大客户肯定是要优先照顾的！ 半人马快递的领头人赛尔，顶着风雪从王国边境送货回来，听到艾萨克说虎族派出十名战士加入他成立的《战球运动外援俱乐部》时，当场就喷了。 半人马和虎族的仇恨，那是说一句血海深仇也不为过的。整个族群被虎族折腾得十不存一，就剩下几百人口苟延残喘，那个心头的恨意真心是比山高比海深。 收到萧云的信、知道虎族被兽皇坑得支离破碎、弃王保卒，只有两三千人狼狈“叛逃”出来，赛尔先是笑了五分钟，又哭了五分钟。 不能亲手报仇有些遗憾，但知道虎族残了、虎王死定了，赛尔心里头还是搬开了块大石头、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半人马一族、尤其是布龙菲尔德大陆这一支，从来就没阔过，自然也就没有那种非要把仇人挫骨扬灰才能念头通达的骄傲心气。 半人马的青壮在克洛宁这边跑腿赚钱，老弱残还在火炎部受雪狼族照顾，萧云也是把他们当自己人的，给赛尔的信里完全木有掩饰，直白地告诉他们他准备把虎族发展成下游原材料生产商、用经济将虎族捆绑在火炎部塑料制品产业上，达到潜移默化地驯化这群危险大猫的目的。 这么干的好处，萧云也给赛尔分析了，合共有二： 一是这群奴役、劫掠过别族的大猫确实相当危险，如果任由他们在南大陆流窜，贻害无穷——西大陆是矮人王的地盘，这帮家伙跑过去的可能性不大——倒不如圈养起来，起码丫们暴走的危险性能够得到控制。 二嘛，就是让这帮家伙能在外面找到活路，不产生退回草原的心思。 草原多特嘛地广人稀呢，几千头危险大猫流窜回去，咱们这些爱好和平的草原部族还怎么安心种田？！ 所以了，萧云非常利索地告诉赛尔，虎族乖乖呆在外面，对所有的草原部族都是利大于弊的。 只要确认虎族在外面稳定下来安家落户，他就会立即让羽带人去抄王庭，把那些虎族抓来的灰矮人、猫族统统带回来，为火炎部充实劳动力…… 再怎么深仇大恨念头不通达，看了萧云信里交的底，赛尔便也淡定了——半人马的根子在草原上，让死敌永远没有回到草原的机会，赛尔是打心里高兴的，至少半人马的后代永远不必重复他们经历过的噩梦。 这会儿听到艾萨克提起虎族的战士跑来赚“打工外援”的钱，赛尔还有心情哈哈大笑：“这帮目中无人的家伙，现在也这么低得下头了吗？” 艾萨克也笑：“是我可不敢跟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提这种建议，全是亚力折腾的。” “亚力很敢想嘛。”赛尔乐道，“我记得一支战球球队异族外援只能请两个，你和波普子爵的球队也要请虎族吗？” “当然不，我们球队名额已经敲定了，两名外援一个熊族一个章鱼族。”艾萨克道，“熊族不够灵活，但腰腿力量很强，防守时表现最佳。章鱼族的六条手臂用来掩护跑锋正合适，用虎族球员替换不太划得来。” 顿了下，艾萨克又补充道：“现在离明年夏季联赛也就半年时间，训练一年和训练半年不是一回事。” 半人马们在火炎部时没少看雪狼族玩战球，赛尔是觉得这个“游戏”挺热闹的，但并木有觉得特别好看……毕竟这个运动不适合半人马，他们自然关注有限。 “要是有马球比赛的话我们半人马也能表现一下了吧？可惜了，这几个月来克洛宁谈论战球的越来越多，都没听见有人族在聊马球。”赛尔挺遗憾地。 艾萨克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别闹，战球运动能玩的种族多，马球的话，谁特嘛能跟你们半人马争锋呢，那还比个屁的赛。 “对了，赛尔，明天有练习赛，菲利普家的球队过来和我们瓦伦丁的球队热热身，你们不急着回草原的话也来看看吧。” “明天啊……是早上还是下午？” “下午。” “那行，给我们留个席位，早上我们抓紧把年底总结搞完。” “诶，你们快递大队现在还没做完年终总结？” “可不是吗，谁叫那个伯爵又加了个大单呢，多跑了这一个多月，雪水浸透的烂泥路难走死了……” 大半年来数次的“惊喜”遭遇，骑士领的人民总算不至于被半人马吓到拔腿就跑，甚至还能同场观赛、观看戏剧，也算是可喜可贺。 草原上，火炎部。 刚进入冬季的前两个月，大伙儿的日子还算是相对比较轻松。但到了现在，这个形容词就不适合用在这地方了——原因很简单，每年常规的年终总结来了，所有部门都要复盘清算这一年来的开支、绩效、明细账本，除了幼儿园的小狼崽们，其他人简直给折腾得欲仙欲死…… 萧云逮着火炎族长、阿栗族长、草根族长、阿瑟族长这四大巨头，跟雪花带领的财务部往堆满各类账本文件档案的大会议室里一坐就是一天，终于散会时，连摆明了凑数凑人头的火炎族长走路时都是飘着的——首席吉祥物也不好当，被一串串数字从早上灌到晚上，蠢萌呆板如火炎族长连看人都像是弯弯曲曲的符号。 “财务部这边整年报销单子都没出问题，那么问题只能出在部门私下交接方面了。”萧云摁着额头，一脸颓废地对同样满脸虚脱的雪花道，“回头红叶把丘陵新区的年终总结报告带回来，我们再复查。” 雪花有气无力地：“好的。”顿了下，这个被打搅冬季发情计划的雌性雪狼人咬牙切齿地，“让我知道是谁不好好记账，我一定要打爆他的狗头！！” 部落里的每一笔资金流向都要求有明确记录，但规定制度再合理再完美，都必然会出现人为操作失误……今年搞财务复盘总结时就出了这么一件麻烦事，一笔不大不小的金额居然对不上账。 一开始还怀疑是财务部的人胡乱报销的错，毕竟部落里公费支出的地方实在是有点多：凡是涉及基建、修桥铺路、兴建农田水利方面的开销都走公账；除此外，丘陵新区出产的农机产品售卖往各个农场是只收成本的半价的，“亏本”的地方也由公账补充——全款购买农机的话，就谈不上工业反哺农业了，而是工业剪刀差薅农业羊毛。 前面几年全部落上上下下都在吸农业的血，有条件反哺农业时不去反哺，那就不是有长期规划的体制该干的事~！ 像日本农协那样吸完消费者再去吸农业从业者血的事儿，在萧云这儿更不阔能允许~！（日本本土农产品售价高昂，就有人以为日本农民特别富裕，其实不是……稍微了解下日本农协就知道了，这个半政府性质的机构是统购农民产品再统销给消费者地，垄断的权力意味着啥大家应该清楚） 查到现在，萧云也好、雪花也好，都能确定这笔对不上的资金应该就是出错在农机报账方面，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出在哪个农场——火炎部三十个、蛇部十五个、猫族两个农庄合共二十个；小六十多个农场一个个对过去，这是要疯！ 还好现在各部门都在搞年终总结，拿到丘陵新区的报告再跟各家农场交上来的对一下，总比一家家查过去省事。 拍拍雪花的肩膀表示安慰，萧云深情地：“打狠点，算上我的份。” 雪花：“……好。” 食堂的账是最容易对的，就算大领导是牛角也早就搞定，一群大厨呵呵笑看忙成狗的大伙儿……倒是很贴心地准备了许多高糖分的简单点心抚慰人心。 萧云来到食堂吃宵夜时，便吃到了今天份的大厨安慰点心——焦糖牛奶鸡蛋布丁。 还是用装酸辣粉的那种大碗装的一整碗。 这个萧云就很喜欢，立马抄起勺子舀起满满一勺、特别满足的一大块塞进口中。 “别人都那么大碗，为什么我这么小碗？！” 这个特别气急败坏、语尾还上扬的语气，萧云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被迫幼化的奥斯顿。 “小碗？”窗口大厨不高兴了，“你自己仔细看看，这个碗比你整个龙都大！” “那不一样，阿云的碗有我这个两个大！”奥斯顿啪嗒啪嗒着小翅膀，几乎糊到大厨脸上。 大厨给气笑了：“那是付钱的标准餐，你吃的是不付钱的免费餐，当然不能跟阿云一个水平啊！” “等等，奥斯顿还在吃免费餐？！”萧云立马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奥斯顿瞬间头皮发炸，发现自己做了件蠢事…… “是啊，这个家伙从第一个月起吃免费餐到现在，要么就是巴尔克付钱，反正他自己一分钱都没在食堂花过。”大厨很不爽地道。 食堂改制后，大厨们便也有了分红待遇，每季度盈利的10%作为大厨们的集体分红，以食堂的受欢迎程度，这直接让厨子们成为部落里收入仅次于巴尔克父子的有钱人……咳咳。 当然，大厨们不至于为这就往钱眼里钻、对消费者搞层级待遇；看不惯奥斯顿，实在是这头老龙吝啬到让人震惊的程度。 萧云就很震惊，丫抬手指着这头老龙，硬是一时间都找不出骂人的词。 “你——你特嘛、你的收入买下半个食堂都没问题，你丫居然好意思舔个龙脸来吃免费餐？！” 火炎部讲究多劳多得，勤勤恳恳造粉条的绿龙父子自然能站在年薪巅峰。 虽然奥斯顿长期迟到早退、奖金被扣光光，但只算“计件”工资也不是小数字。 奥斯顿愤恨地瞪了眼当着萧云的面告状的大厨，硬着头皮道：“又没有说不准我吃，凭什么还让我花钱？” 萧云深吸口气，放下勺子、挽着袖子扑上前去逮龙。 奥斯顿多精呢，立马用微弱的风魔法托起餐盘、飞速向外逃窜。 这个时间点已经很晚，大伙儿又都闷在各自屋里埋头算账清账，没人帮忙，萧云硬是没抓住这个无耻的家伙…… 回到食堂，萧云立马找了条木板、写了条标语订到食堂墙壁上——“奥斯顿禁止吃免费餐！” 肖恩先生和“流窜”归来的普利莫来食堂吃宵夜，看到这条标语就喷了。 第237章 大功德 龙族这种每一块金币上面都要用爪爪刻上自己气息的奇葩性格萧云也不是不了解，最明显的一点, 巴尔克这些年来攒的钱都整整齐齐地码好装箱子里、放自己肚里稳稳地藏着, 没事就拿出来点着玩, 萧云撞见也不是一两回…… 但像奥斯顿这种连餐费都要抠的混蛋，也太尼玛扯淡了！ “苔藓如花一个十一岁一个四岁，都晓得自己付饭钱，特嘛这个两三千岁的老乌龟居然连这种钱都要省，惯的啥臭毛病？！” 萧云骂骂咧咧, 桌子对面, 肖恩&普利莫俩老头默默吃饭, 一句话不搭。 在他们看来，硬要说的话，连四岁小孩的饭钱都收的萧云，似乎也很不是很有资格嘲老龙的样子…… 呃，当然，如花这标准童工兢兢业业赚饭钱，也有免费餐确实不如标准餐丰富的原因在——雪狼族的小崽子对吃方面是很有追求地, 委屈啥也不能委屈嘴。 “还是食堂提供的点心厚道, 份量比福利部多，还比福利部便宜。”普利莫品尝着焦糖牛奶鸡蛋布丁, 感叹地对肖恩道, “我出去满世界跑，啥都不想念，就想念食堂。” “那是, 咱们这食堂的厨子在外面已经比等重的黄金还有价值了，上回暗精灵主母的深渊之镰唐·安其罗提了一箱子金币过来指明要买下牛角，被阿云轰了出去。”肖恩先生笑道。 “这也太贪心了吧，一来就盯上牛角，阿云怎么可能同意。换其他人还差不多。”普利莫深以为然。 “换别人我也不会同意的好吗！”萧云喝道，“要学厨艺不会照着《美食猎人》学，老盯着我们的厨子算怎么回事。” 最重要的是……族人多宝贵呢！萧云压迫族人的劳动力不表示他会愿意把族人卖出去！压榨一辈子和一次性卖断，谁选后者谁傻。 “诶，说到《美食猎人》，阿云你好像又三个月没更新游记了吧，兽人帝国那边一群人等得心浮气躁骂骂咧咧，当心人家找个借口打过来找你麻烦。”普利莫调侃道。 “记着这事的呢，下期就教人做布丁。”萧云无所谓地。 所谓拖稿一时爽，一直拖一直爽，前年萧云还很“良心”地断更两月和断更三月轮换着来，去年就变成了雷打不动的更一次断三月，并不断地在断更四月的边缘疯狂试探…… 《美食猎人》大火后，也不是没有人试着编纂类似的美食题材游记，多多少少拉了点儿关注度走，但最火的依然是雪狼族版的《美食猎人游记》。 至于原因……不说菜谱含金量，就凭主角身份至今未曝光、连个名字都没起、连种族都不晓得这个神秘点，就足以让所有读者牵肠挂肚抓心挠肝。 人生啥最美？未得到和已失去！ 当然，能接触到萧云并有资格提问美食猎人真实身份的人，如今已经不会有任何人试图犯贱——尤其是在上次阿尔多尼的弟子亚力嘴贱问了萧云，一句“还没想好”将他砸成终日神色恍惚的白痴、半个月都没能清醒过来之后。 普利莫嘴角狠狠地抽了下。 也不是说布丁不好吃，但是别人盼星星盼月亮等了三个月，就等来你个白糖熬焦糖、兑冷牛奶加鸡蛋再用低温烘烤（150度左右）的烹饪指点，这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点…… 搁五年前，洁白糖晶状的白砂糖还是极其罕见的奢侈品。 但在萧云帮卡莱尔坑大王子时主动将杂糖除色结晶化的技术流出去后，不同成色的白砂糖便从圣布里奇大量流出、迅速在这个世界流行起来，并一举干挺了联邦的几个制糖大国——带有杂色的糖和白糖其实都是一回事、本质上没啥区别，可谁叫绝大多数人都是颜狗、就是更喜欢洁净的白色呢？ 草原流出的酱料抢占了南部国家部分香料市场，双方关系仍旧甜蜜得如胶似漆，除萧云与卡莱尔的亲密交往外，制糖市场的开拓也功不可没……原本制糖市场是大量出产甜菜的几个联邦国家垄断的，南部国家损失部分香料市场却换来制糖市场份额，不但没亏还没少赚。 纯洁的金钱关系，比污糟的友情亲情师生情靠谱多了~！ 至于说拉弥亚的眼珠子红不红，那就不是萧云和卡莱尔会去关心的问题了。 “《美食猎人》也就罢了，阿云你想好这一期的《精灵游侠》要写了什么了吗？”肖恩先生慢悠悠地品尝着布丁，“种植技术和养殖技术换着来，能写的都写得差不多了吧？” 不能写的，比如蚯蚓养殖、积粪堆肥、禽类粪便养鱼等就不能写，倒不是萧云搞技术壁垒，而是这些知识太冲击各族接受力底线。 之前萧云写用蚯蚓钻过的土种粮食时，就被质疑过涉及黑魔法…… 当然了，就算这些不能写，已经放出去的内容也足够内容丰富了。 “雪狼族阿云”这个署名之所以三天两头的断更还能让无数人翘首以盼、各个阶层雅俗共赏，其根本原因便在于干货够多——每期《美食猎人》都是简单易学好上手、能提升各族日常生活幸福指数的烹饪教材；《精灵游侠》则更硬核，手把手教你当农场主、就算是白手起家麻麻没有也能自主创业发家致富…… 萧云微微一笑：“当然。”将最后一块布丁舀进嘴里，这货笑呵呵地，“这事儿我还得征求下肖恩先生的意见，咱们都知道小麦和大豆是布龙菲尔德各地种植最多的作物，只要是智慧种族聚居的地方便能看见这两类农作物。那么……如果麦、豆收割机能普及的话，对所有种族都是件好事吧？” 肖恩&普利莫：“？？” “这一期的《精灵游侠》，如果肖恩先生你不反对的话，就让克莱斯特教全种族造麦豆收割机，从最利于民生的方面入手、造福全大陆，这可是个大功德，很应该这么干。”萧云笑道。 肖恩：“……” 别人要这么说，他绝壁觉得对方是圣人，当场光环加身。 但说这话的是萧云，他可就得用心思量了——主要这家伙每次坑人都打着“为你好、我特善良”的招牌，肖恩先生见得多了。 “你又想干什么？”肖恩先生是这么反应的，神色还很警惕。 “推广传播农机技术，造福全种族。”萧云一脸正直。 别说肖恩先生，连普利莫都用一种“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看着萧云。 “都说了，我这用心出发点就是造福大众，没你们想的那么多，我又不是什么魔鬼，农业对哪个种族不是根基？涉及原则问题，我会去坑人？”萧云一脸不认同地，“咱们丘陵新区研发这么多年才搞出适用农机，为免后来者走错路，咱们这些走在前头的人是有义务指出明路的嘛！” “……”普利莫决定放弃思考，转脸看向老友。 肖恩先生脸颊上的肌肉很明显地抽搐了下，眼白开始增多…… “对吧，肖恩先生，研发农机你可是出了大力气的，这里面有多少曲折艰难你是再清楚不过了。”萧云耿直地，“咱们公布农机设计图纸，反正本来收割机也没啥技术含量，让那些有条件的人跟着咱们一块儿搞机械化农业。末尾时顺带将您这个主要研发人员的名字加上去，让各族知道是谁让这种利民工具问世、造福全种族、功泽普罗大众，名流千古，永垂不朽——” “停、停。”肖恩先生连忙制止，才几句话呢，硬是给他说得满头大汗，“食堂里没外人，你还是直接说实话。这种漂亮招牌拿去砸别人就行，犯不着往我这个老头子身上招呼，我可承受不来。” 萧云神色一收，更加耿直地……左右打量，确认食堂里确实只有他们这一桌在慢悠悠地吃宵夜，这便转过头来，实诚满分地：“这个世界太和平了。” 肖恩一呆。 普利莫嘴巴里还在嚼食物，骤然听到这句话，差点儿没把自己噎死。 “虎族一残，暗精灵和矮人王都不约而同地放缓战争烈度，啧啧……以前虎族在的时候他们打得多热闹呢，现在可好，又回到以前那种打一阵歇一阵的拉锯僵持，送回地下城的尸体都比以前少了。”萧云一脸无所谓地……作出了恶魔般的发言。 普利莫直接喷了，你丫能不能委婉点！委婉点！！ “当然，这也没什么所谓，反正他们两家掐出胜负流够血前，是没有精力去管别的事情的。”萧云笑道，“这方面咱们也不用太担心，耐心等个几年，暗精灵死够人、对地下世界统治范围收缩了，咱们还可以继续去捞灰矮人和地精。” “不不不，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担心过这种事。”肖恩先生瞪着死鱼眼吐槽，还连连摆手。 “关心还是要关心的，毕竟是邻居家的事儿嘛~~”萧云拉长了音调，无视肖恩先生更加讽刺的眼神儿，淡定地，“三天两头打架的邻居才是好邻居，不说拉偏架顺手捞个三瓜两枣的，起码有热闹看。（肖恩先生忍不住咳了一声）相比之下，离咱们草原也算近的约克山脉另一边，远东那块儿就实在是太平静了。” 咳了半天的普利莫 ，嘴角一抽。 在人族立场上，普利莫自然是不会去喜欢那个异族的兽皇的。可怎么听萧云提到兽皇，他居然对那头黑熊有一丝丝的同情…… “普利莫，你在兽人帝国感受更深吧，兽皇权威日重，国内的大元帅被他当众吊死后更加没有人敢于跳刺，天长日久，兽皇太闲了岂不是要出事？” 普利莫：“……”你果然磨刀霍霍向黑熊了呀！ “兽人帝国和人族王国不同，他们的城市以种族聚落发展而成，各家在各家的地盘上过小日子，只要按时缴纳献金，征召时出人出力，兽皇并不在乎各族的日子过成什么德性。” 人族的世界，并不是好的东西出现就一定能得到正面推广、普及应用，任何触及利益分配、权力纠葛的好物，就算是问世了，也得成为某群人的禁脔——就比如炼金术师协会搞出来的飞空艇，至今仍然是有钱人的玩物。 萧云目中精光闪烁，露出邪恶本性：“人族的地方领主想对自己的统治区大动干戈，会被国内其它势力影响，比如我的弟子萝拉，她在波顿领搞大清洗，还得选个贵族议会抢骨头正欢的好时机。” “兽人帝国则不同，各族聚落只要不造反，兽皇管不了那么多……毕竟，和孱弱的人族不一样，普通的兽人族也是拥有力量的，过于严格地管理反而容易招致反弹。” 若说人族世界是因为有压迫便有反抗，是一片饥渴地期待着变革的革命热土，那么兽人族聚居的远东，便是个“以武犯禁”大行其道的好地方——族群最小、最弱鸡的蛇族都是因为坐拥金矿才被几大熊族联合起来流放的，其他那些种族，哪个能是盘子里的菜？ “有武力，才能犯禁。这个条件兽人族是具备的。但是造反……不，反抗暴政不是有武力就行，还必须有钱，有粮食。”萧云微微一笑，笑容非常和蔼，神色非常邪恶，“那么问题来了——当远东那些有条件自造农机的种族富裕起来，兜里有粮食，拳头有力量时，兽皇的话还会那般言出法随、不可抗拒吗？” 普利莫&肖恩：“……” “咱们的《精灵游侠》连载这么几年，矮人王靠咱们的梯田水车技术缓解粮荒，暗精灵因咱们的堵水养鱼、蘑菇种植技术解决地下世界部分粮食自给问题，这是全种族都知道的事儿。”萧云安逸地把胳膊往桌子上一撑，露出个特别温柔的笑容，“有这种公信力在，那么能够扩大种植规模、解放出部分农业人手挪作他用的好办法，只要是稍微有点儿眼界的种族当家人，没有道理坐视不理吧？” 布龙菲尔德三大半神，严格说来，矮人王和精灵王其实都不如兽皇含金量高——矮人的个体武力在一堆牲口中不算显眼，精灵族中直接听命于精灵王的雪精灵只有紧巴巴的几十万，而兽皇，那可是几千万真·牲口兽人的皇。 但相对弱小的黑铁矮人十分团结，矮人王指哪打哪；雪精灵更不必说、直接把精灵王那个装逼犯当成行走在人世间的神；相比之下，兽皇的统治力度就丢人了点点…… 当然了，统治力度再丢人大佬仍然是大佬，除了精灵王，这个世界上没谁敢当面下兽皇的面子。 “农业人手挪作他用……”肖恩眼皮直跳，这句简简单单的话不夸张地说，听得他整个人都有点儿心惊肉跳，“我说你，你就不怕狠狠地得罪兽皇？” 萧云呵呵一笑：“兽皇也是个很阴比……很精明的人啊，当他看到农机设计图、理解农机对农业生产的好处时，手头有人又有矿的他，会不去付诸实际吗？他应该会成为我们雪狼族的朋友才对。” 普利莫皱眉到现在，忍不住道：“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你也知道兽皇更有自制农机的条件，万一没有起到你期望的作用，反而是让兽皇更加如虎添翼呢？” 萧云简简单单丢出来一句话：“熊族全部都对兽皇总心耿耿、别无二心吗？” 普利莫一噎，这当然不是……之前跟雪精灵暗通款曲的帝国大元帅就是出自熊族。 “就算是同族，能真正公平地协调处理好同族间的关系，自身也必须站得特别正，才能服众。以我们火炎部的经历，在这方面是有发言权的。”萧云温和地，“所以说，不是我看不起兽皇……这个家伙是不是个毫无私心、至少在熊族内部能够做到公平公正的人呢？” 普利莫满头大汗。 肖恩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这个魔鬼，我就说你永远不是那种无私为人的家伙吧！兽皇被你这个家伙盯上也算是他倒霉，你真是比精灵王阴损多了！” “哪有的事儿，我可没有像雪精灵一样不要脸地暗搓搓支持人家窝里斗，我只是光明正大地给三个勇士送了两个桃子而已。”萧云厚颜无耻地笑道。 肖恩先生笑得更大声。 “二桃杀三勇”这则寓言在火炎部也有魔改版本，当然，不是故事，和萧云同批的半大崽子中有三个幼崽特别“团结”、经常抱团搞事，于是萧云便让大河做了两个桃型面点把这三个幼崽挑起来狠狠打了一架，生动地让族人们了解啥叫“分赃不均亲兄弟也杀给你看”的铁律…… 普利莫苦笑摇头。 他对萧云这个光明正大的阳谋也是能够认同的。 虽然他作为一个只懂得打架的行者系战神并不热衷研究啥啥农机，但火炎部的农机诞生过程他作为亲历者之一也门儿清——这东西根本不是有图纸就能造得出来的，因为机械设计只是农机制造过程中的指南针；指明了方向，想走过去，还得一步一步修桥铺路，一砖一瓦都不能省。 不说别的，各个零部件的加工工序、精度要求，不同的合金钢配比，哪一关不是技术门槛？ 从零开始从无到有、不投入巨量人力物力根本造不出来~！ 火炎部自家，也是养了巴鲁等灰矮人好几年一步步琢磨细节，又扩大了灰矮人数量提高钢产量后才能批量生产——这个过程就是农业输血给工业的过程，也是火炎部全族出力的“投资”。 兽皇本人想将农机自制付诸实际，投入的资金、人力物力，绝壁比直接向火炎部购买（全款）贵百倍……（要不怎么满清民国买办横行呢） 投入这么大，在利益分配上却做不到一晚水端平的话，讲真，几个熊族大族要能憋着默认，普利莫都佩服丫们是条汉子。 对于萧云来说，他敢把农机技术放出去，说到底，就是对这个世界的权力者们很有信心——在座诸位，都是辣鸡。 在这方面，所有的智慧种族都是一个德行，不单指人族。 为嘛萧云敢这么认定呢，因为这是来自地球的经验——灌溉面积号称4万顷地的郑国渠，为嘛韩国不敢搞，而是暗搓搓将其献给秦王？ 因为韩国很有逼数，在国内搞这等规模的大工程绝壁要把自家搞残。（后来修大运河的隋炀帝有话要讲） 而在正轰轰烈烈地搞变革的种田流开山怪秦王手中，郑国渠就真正成了国本根基，为秦朝的种田变革大业书写出华丽丽的一笔…… 就说近代吧，同样是搞航天航空，美帝的航空大业撑下去了吗？木有啊~！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用的方法不对，好的东西也是有毒性地！ 精灵族搞不了农机，因为丫们不是蹲地下、蹲森林，就是蹲雪山上，只能适用于平原大规模种植的农机对丫们没有吸引力。 远东那块平原也多，倒是正合适。只是吧……搞了农机，灌溉工程是不是也要搞一下？ 咬牙搞了灌溉工程，化肥工业您看是不是也要来一份？ 呵呵呵呵…… 远东的兽人敢上船，萧云就有的是套路等着他们。 “既然肖恩先生也同意了，那么正好明天没啥事，今晚我们就‘一块儿’把这篇游记写出来吧……一篇指定讲不完，咱们搞不好还得分几期来讲呢，得抓紧时间了。”萧云笑呵呵地起身去拉肖恩。 肖恩笑声一滞，悚然而惊：“等会，这里面怎么还有我的事？！” “农机研发你可是经手人啊，还要署你名的呢，你不在场怎么行！” “呸，我才不要那个署名，等几年我就闭眼了还要那个名气做什么，你让我安享晚年行不行……别拉拉扯扯地！” 普利莫一点儿也没有帮老友一把的意思，乖巧坐在位置上，冲被萧云拖走的肖恩挥小手。 等普利莫悠哉清静地享用完了宵夜，正准备起身洗碗时，忽然愣住。 萧云和肖恩用过的餐具大大方方摆在他面前。 普利莫：“……” 食堂大厨拿个拖把出来拖地，见普利莫的桌子上放着三份脏餐具，犀利的目光立马冲普利莫扫来。 “这两份不是我用的——”普利莫解释。 大厨静静地看着他。 ……普利莫只好灰溜溜地将三份餐具一块儿抱去清洗。 第238章 牛头人的支持 毛纺厂后方, 与沼泽地之间的区域, 数年经营下来, 给雪狼人们种出规模颇大的果园。 这果园大到什么程度呢……到了“侵入”沼泽地范围的程度。 原本起码有十来个平方公里大小的沼泽地，这些年来被火炎部不停地挖泥取土、填入建房修路时挖出来的砂石黄泥, 已经被“消灭”了近一半…… 剩下的一半，也是每年肉眼可见地在缩水——途径此地带来水流泥沙的自然河道, 河水被运河引走大半、没了泛滥机会，沼泽地没水叫个毛的沼泽地？ 当天空不再下雪、草原各处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时, 一群半大雪狼族幼崽穿过约有800公顷占地面积的果园、出现在果园与缩水的沼泽地相连处。 “开工！”一名幼崽扬起铁锹，放声高喝。 “嗷呜~~”其他的幼崽们便抄着铁纤锤子十字镐等工具冲进被积雪淹没的沼泽中。 这些半大小子们要做的，是将沼泽中积攒了一整个冬天的雪铲走, 不给沼泽留下雪化后增加水份的机会…… 在萧云辛辛苦苦八年来的不间断洗脑灌输下，“移山填海、人定胜天”的战斗精神渐渐被族人们理解接受；山海皆可平, 把只有软泥怪和各种蚊虫栖息的沼泽地整成果园用地，还能叫个事？ 当半大小子们折腾沼泽地时，成年人们也没闲着。 农机的普及应用对火炎部最大的影响是农业从业人员不再捆绑得死紧，原来一个农场至少两百人左右才能应付得过来, 现在么只要百把人就能管理妥当。 有了蛇族和猫族这两个农业生产基地，萧云在开荒拓土方面可以比较从容，不必急着扩大农场规模、数量。 于是, 他便可以抽出三千人来从事他早就想搞定的大工程——大地之河上游支流改道。 年年都在水患边缘疯狂试探，虽说这些年运气都还行、没有真正出现不可挽救的泛滥情况，但总不能指望老天爷永远讲道理不是？ 草原西南边陲这块儿，地形是朝下凹的, 左边是森林精灵们栖息的精灵之森，右边的则是通向中部的、缓缓抬升的地势。 最古老的草原原住民牛头人，不是住在东部、中部，就是住在西南边陲最东面、地形开始往上攀升的地方……换句话说，虽然没有“历史记载”，但萧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地方绝壁发过大洪水，且次数一定不少。 四年前萧云就跑到西北面这块观察过，起源于萨马尔雪山的大地之河上游，其中一条支流顺着下凹的地形流向西南这块，顺着千百年来自然形成的河道分成数股、滋润灌溉整个西南地区。 这也是西南地区隐患的源头——自北往南、往东，水往哪边流全看老天爷心情~！ 要是哪年雨水特别泛滥、或是夏天特别热，从大地之河分流的支流河水光靠自然地形兜不住了，那特嘛这些水可就自由了…… 然后住在西南地区的人就惨了……泥汤洗澡了解一下。 顶着雪化期间更加刺骨的寒风，一群裹得密密实实的雪狼人出现在西北部大地之河上游。站在天然形成的、由一道绵延数十里、海拔高度不超过二百米的矮山脉一侧往下看，被成千上万年的河水冲刷出来的、冰面如镜的天然大河出现在眼前。 “好大、好宽！”工程队头子阿月一声惊呼，百多米宽的河面是啥概念？跟大地之河这处上游比起来，部落前流过的小河、以及自家修的人工运河简直就跟小水沟一样。 “还好吧，我们在中部见过的布雷江差不多也这么宽。”战士阿天在外面跑得多，没有阿月这么大惊小怪，“大地之河到了中部，汇聚多道水源，比这里还宽呢，都看不到对岸。” 工程一队的测绘技术员、金猫幼崽阿江道：“那不一样，中部的大地之河河床比较深，住在离河比较近的地方也还算安全。这里的话……”这名年纪和羊毛差不多大的金猫幼崽指了下他们脚下踩着的矮山脉，“这道山脉就是西北、西南地区的安全防线。” “刚才测量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后面的地势，比我们身前这条河道要低一些。” 阿天不说话了，阿月的神色也有些凝重。 蓝果去主管甜菜种植区后，工程一队也一并交接给了阿月。阿月这个人性格比较呆板、守旧，对于新出现的任何事物总是抱着质疑挑剔态度——这样的性格来做这个工程队的头子反倒是比较合适的，任何异想天开的“好主意”不能说服他就不能上马实施，可规避不少无形风险。 搞建筑搞工程，太有冒险精神的人本来也不太适合坐决策位，这方面还是越稳妥越佳…… 一群人顺着矮山山梁往东走，实地观察测量这地方的河岸、河床，从河岸边的植被密度、苔藓高度判断水位变化情况。 跑了一整天，阿月等人回到大部队扎营地，又对着自行绘制的等高线地形图研究到大半夜，最终阿月拍板敲定：“太冒失的想法都否决，稳当还是咱们自己挖个大运河出来稳当。从山脉尽头峡谷口引流，挖向部落东北方向绕过去、通向靠近中部的地方引流入海。咱们多条运河，上连大地之河上游、下连草原中部，能浇灌到的两岸土地将来都能开拓，用来安置猫族正合适。” 帐篷里的众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主要是这么干工程量太大，就算是有三千号雪狼人和相对完善的后勤支持，耗个两年进去也不见得能搞定。 “人力方面是紧张点，但总比去冒风险好。”阿月是绝对不认同不足够稳妥的策略的，当即道，“大不了我们跟丘陵新区借人，不愿意种田的猫族也拉过来帮忙。挖泥巴挑砂石运水泥反正不用动脑子，谁来了都做得了。” 反对这个笨办法的人只好将视线投向金猫阿江。 阿江是阿瑟族长的族人，和部落里养猪自己也胖成猪的金猫兄弟不同，这名金猫幼崽是个颇为少年老成、有着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的小天才；虽然出于猫族本性偶尔有点皮，比如当初给伊芙琳来过下马威……但在正事上还是挺靠得住。 其他人考虑的是人力不足、工程太大工期太长的问题，阿江在听了阿月的话后，却是眼睛一亮。 没错，阿月是个不懂得变通的顽固派，但阿月确实比其他人看得长远，已经考虑到猫族安置问题——羽和小花已经带着战士大部队前往原虎族王庭收猫去了，看看两个猫族农庄的发展过程，用膝盖都知道这些收回来的猫不一定肯老老实实种田；那么在“磨（驯）合（化）”期间，运河工程便是个颇为不错的调教场地。 驯化调教完成，还能直接搁大运河两岸就地种田，不就很稳？ “这样的话，我们需要尽快将全程路线测量好。”阿江目光炯炯地，“这样吧，我建议我们从峡谷下部开始动工，顺着沿途山脉走势一点点往东南方向进展，尽可能借助自然地形，可以省去至少一两成的力……” 虽然西南地区地形下凹，整体上还是较为平缓的，没有喀斯特地貌环境下那种让人牙酸的工程难度；阿江这么一表态，基本上阿月的提议就没人能反对了。 也就在工程队商议工程如何开展时，羽和小花的战士大部队已经走到西南地区与中部交界处。 来到这个地方，自然要去拜访一下牛头人、送点礼物啥地…… 平静地过着自给自足小日子的牛头人，在拉弥亚商队不来草原后生活也没有太大变化——虎族给兽皇拿去填地下世界的窟窿后拉弥亚就没再来了——仍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当雪狼族的战士队伍过来时，便拿他们的土产跟雪狼族战士们换点儿酱料、瓶瓶罐罐之类的生活用品。 不说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火炎部起家期间是没少受牛头人照顾的，你忽然发家了就把当初帮助过你的人丢脑壳后面，这事儿咱们不能干。 所以吧，就算西南地区这块儿能收的猫都收走了，战士们搞拉练时还是会一趟趟地往牛头人部落里送东西、共享点生产建设知识啥地。 大地仍旧被积雪覆盖，春天还在犹抱琵琶半遮面、拖拖拉拉地不等登场的时日里，整个火炎部上下已经忙碌起来，而牛头人部落依然安逸地享受着春耕开始前的悠闲时光；战士们进入牛头人的村落时，已经全员住上红砖房的牛头人家家户户烟囱里冒着烟，有的正慢悠悠地准备午餐，有的拿着扫帚不紧不慢地扫雪，有的则蹲在河边砸开冰面钓鱼。 “毛毛，小花！” 红眼牛魔王……呃……雪狼人的老朋友、萨拉丁长老原本蹲在小河边拿麻线绑着蚯蚓在钓虾，看见战士们的身影，这个惜字如金的牛脑壳老哥便丢下麻线，热情地展开双臂迎过来。 “萨拉丁长老！”羽加快脚步，与萨拉丁用力拥抱。 萨拉丁松开羽，又跟小花拥抱了下。 与萨拉丁蹲一块儿钓虾的几个小牛脑壳，则是直接跑进雪狼族的队伍中，眼睛发亮地看向变狼的战士们驮着的巨大驮框…… 萨拉丁有些不好意思，将试图爬到别人背上去掀筐盖的小牛脑壳拎下来，带着战士们往部落里走。 “雪狼人来啦~~！！”几个小牛脑壳也不介意，跑到前面去欢快地咋咋呼呼。 很快，各家各户的大小牛脑壳们便从家中迎了出来…… 羽和小花将十几筐的货搬进族长黄牛霍尔家的院子里，把这次带来的礼物（交换物）向霍尔族长和萨拉丁长老展示。 烤肉酱、豆瓣酱、番茄酱这些不必说，每次来都要带一批，火炎部自产的精盐醋味精这些不能少，打成捆包的粉条也有两千斤。 除了这些，还有两筐餐具——高岭土烧的陶瓷碗盏杯盘、合金钢的叉子汤勺，以及外层套了塑料胶圈（扛摔）的玻璃水杯。 这些东西吧，并不是特意为牛头人准备的，而是跟森林精灵和雪精灵换太阳布和魔法矿粉时剩下地……森林精灵和雪精灵还算是讲究吃相，这些别具一格的商品和他们交换有保障，换成暗精灵，火炎部就情愿生意不做。 呃……倒不是黑那帮黑皮，而是那帮家伙确实比较坑，就算部落如今也跟他们直接做军粮（粉条、酱料、压缩饼干）生意，那都是收到全款才送货。 敢和跟森林精灵、雪精灵似的先给货再要钱，那帮黑皮赖账不必说，吃干抹净倒打一耙都是做得出来地——萧云跟唐·安其罗那个黑心黑皮妞都打了多少次交道了！ 霍尔族长和萨拉丁长老都很喜欢这些艺术品一样的餐具，小心地将其收起。他们只会留下一部分自用，其他的，会送到别的牛头人部落。 牛头人虽然没有搞大族群聚居，但他们是相当团结地。当初萨拉丁长老被猫族出卖、陷在虎族王庭，霍尔族长去别的牛头人部落借战士，那是一上门、别人就自带干粮地跟着霍尔族长走了。 收了雪狼人送的东西，牛头人们也不占雪狼族便宜，麻利地将磨得细细的麦粉、去了谷糠的精米打成包，装回空下来的驮框里。 要说火炎部的这些精致商品，跟牛头人以物换物得是最亏的一家了……但生意也是要看人地，对牛头人这种真·圣母，没有必要太计较。 交换完东西，战士们留在霍尔部落吃饭，和这些牛脑壳们聊会儿天加深下感情——主要是打听情报，别看牛头人只安逸地过小日子麻麻不管，对草原上的局势变化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了。 为嘛呢，因为总会有猫族自己跑上门（打秋风）、把消息送过来…… 从萨拉丁的妻子琴口中，羽和小花便知道了这一冬天来草原上发生的一系列变化： 虎族王庭留守的百余头虎族仅能保证王庭、矿区不被野兽、游荡魔兽侵扰，已经无力管理草场、管制草场中的奴隶；入冬前他们释放了所有的猫族奴隶，仅留下矿区中的灰矮人。 空下来的草场暂时还没有猫族部落接手，但若是虎族王庭实力不能恢复，那些草场换主人也就是春夏期间的事。 羽和小花听到这儿，默默交换了个视线，还以为虎族彻底没人了呢，倒没料到还留了人手看家。 但这并不是问题……四百多雪狼族战士对付仅有百把头、还分成两批看管王庭和矿区的虎族战士，胜算还是很大的——训练三年多又装备齐全，这还打不过，那这么些年的汗水就白流了。 牛头人不在乎虎族生死，但对于那些虎族强占的草场有些担忧，很担心没被虎族劫掠过、实力还在的猫族部落为了争夺这些草场发生冲突。 羽笑了下，看向面露忧色的牛头人们，道：“霍尔族长，萨拉丁长老，琴，也许我们可以解决这件事情，或是将争端可能降到比较低。” 在牛头人惊讶的目光中，羽把随队出发的阿瑟族长和夏请了进来。 混在雪狼族战士队伍中的雪豹阿瑟和斑豹夏一开始并没有引起牛头人注意，他们早就知道火炎部的雪狼人将西南地区的二十一个猫族部落拉到一块儿搞种田开荒了…… 这事儿吧，就算雪狼人不说，牛头人自己也能察觉——二十多个猫族部落不再来打秋风，他们能心里没数？ 要不是少了这么些打秋风的，牛头人也不会剩下这么多粮食，还有心情磨细面…… 阿瑟族长和夏配合着将猫族农庄计划给霍尔族长、萨拉丁长老、琴解说了一遍，这三个牛头人眼珠子差点儿脱框。 “这能行吗？”琴震惊过后一脸担心地，“猫族，我不是说你们啊，猫族的脾气不太好的，不说他们凑在一起会不会更容易争执，你们要怎么说服他们放弃原本的生活，迁往南面呢？” 阿瑟族长笑道：“想要说服所有猫族部落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可以一家家地试过去，肯跟我们走的，我们就带走。到了明年，他们要是觉得和我们一起过日子比以前好，那么我们再带着他们出来，去找别的猫族部落现身说法。” 夏点头补充：“我们想好了，这事儿不能急，拿个五年时间慢慢来。确实我们猫族很难被别人说服，但如果能亲眼看见别人的日子越来越好，那么他们自己也是会好好想想的。” 琴不由得再次打量这两位猫族部落的族长……都是住在西南这块儿的部落，夏和阿瑟族长都是来牛头人这里打过秋风的；和以前相比，这两头大猫现在看起来确实变了很多——都穿着整洁笔挺的太阳布衣服，外面套了层线衫、披了件羊皮外套，面颊饱满，面色红润，无论精神风貌还是整个人的气质，都跟以前大不相同。 羽见琴和霍尔族长、萨拉丁长老有所意动，便继续道：“我以前是草根部落的战士，和火炎部合并后，我们发现种植确实比放牧要稳定得多。虽然开始时会比较辛苦，但只要习惯了，过惯种田生活的人就不会愿意回去放牧。” 在生产力比较低下的环境中，放牧和种植都一样要靠天吃饭。 但相对于前者，后者的优势在于：并不纯粹只靠天，人力也可作为补充。 小花也道：“是啊，我是栗部落的战士，以前我们需要至少三块大草场才能轮换着放牧、养活所有族人，但现在，一块草场中的十分之一的土地用来种田，产出的食物所有族人都吃不完。种植需要的土地，比放牧需要的少太多了。同样的一块地，种植比起放牧，能养活多几十倍、上百倍的人。” 这点倒是不用小花说牛头人自己都门儿清，为嘛牛头人从未跟草原上的种族起过争端？因为他们一个部落种植的土地还不到别人的半个草场大，种出来的粮食除了养活自己，还能接济他族…… 霍尔族长和萨拉丁长老对视一阵、眼神交流一番，齐齐看向羽和小花。 牛头人的脑电波沟通方式吧……一部分人能接收到信号，一部分人不能；但就算是能接收，太复杂的信息还是比较困难…… 羽和小花迎上两人视线，露出困惑神色，这就是他俩释放的脑电波信息量有点大、解读不能了。 还好俩牛头人也知道脑电波沟通的短板，把琴喊了过来：“霍尔族长说，这几年来西南这块儿非常稳定，这证明雪狼族的做法是可行的。既然这样，我们牛头人也不能坐视、只让你们雪狼人自己努力，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愿意派出战士，帮助你们说服中部的猫族。” 羽和小花眉开眼笑，忙不迭点头：“这自然好，草原上再没有比牛头人更能让人信任的了。” 霍尔族长&萨拉丁长老露出狰狞凶恶的暖心笑容（呃……），这便积极地去喊人…… 原本牛头人是颇为反感大族群聚居的，原因么是虎族开了个坏头——这帮虎脑壳无视放牧的短板把近万名族人堆在一起，超过放牧模式下的环境承载力；为了解决生存资源紧缺问题，便索性采取劫掠奴隶、赤果果血淋淋地剥削劳动力的办法来获得生活物资，不招牛头人反感才怪了。 火炎部搞大族群聚居就没像虎族这么急于求成，他们是开垦出足够的土地、产出足够的粮食后才一步步扩大聚居群体的，整个过程平稳过度、没有因生存资源不足而出现纷争、争端，自然能博得牛头人的认同和好感。（叫苦叫累在牛头人这儿不算个事，丫们别提多能吃苦） 嗯……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是，火炎部自个儿起家了也没有忘记牛头人，每年起码来三次送物资，还共享了开窑烧砖烧土水泥、羊毛纺线纺织等技术，放下碗就骂娘这种事，牛头人不能干…… 总之，获得牛头人的支持，人家还肯借人、借面子给你用，这无疑是个相当好的开始！ 第239章 社会课考核 蹲在火炎部半工半读……呃……学习知识顺带打工的“J”之后裔们, 在这个残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春季, 也即将离开草原，怀揣梦想扬帆起航。 萧云愉快地检查了一番肖恩先生实验室、伊芙琳魔法应用小组和巴尔克实验室这个冬天下来的研究成果，还算比较满意—— 气动机方面，亚德里恩等人琢磨出了个供氧系统, 也就是在锅炉上加了个换气装置：利用曲折的半闭口导管（降低热能耗损）将氧气吸入燃烧锅炉内供氧助燃、将燃料热能转化率提高约10%。 这个小巧的供氧循环装置只有两公斤重, 不会对气动机造成负担, 萧云打算将其当成配件卖出去……信息时代刚开始时电脑赚钱电脑耗材更赚钱的道理嘛, 大家懂。 作为研究激励，亚德里恩等人领了一笔还算可以的奖金。专利啥的, 别想了……咳！ 魔法材料学方面也有所突破, 缩短了紫虫胶加工周期、减少工时人力, 就很妥~！ 相比之下，巴尔克实验室就没有太明显的成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让阿尔多尼师徒成天不是带孩子就是蹲造粉厂呢？非战之罪也~ 检验了成果, 萧云便得开始琢磨对这帮家伙的后续安排。 人家一帮有理想有追求的施法者跑来八竿子打不着的草原上蹲着不是纯为来当苦力的, 人家是积极学习先进造反……呃，革命知识来的，学完了还要积极努力地去赚启动资金, 也就是说，萧云想把这八十多号施法者全留下来当廉价科研苦力是不实际的、是违背正常逻辑地！ 工作之余艰辛地啃了一冬天会记学（算账/成本预估/市场调研等）、社会学（政治/民生/管理/厚黑大杂烩）, 彻底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施法者们，并不晓得某头腹黑的小号雪狼人肚子里已经炖了不知多久的坏水，雪刚开始化, 就摩拳擦掌地期待着回到人类世界大展拳脚。 当萧云抱着一摞文件经过食堂时，便听见一帮年轻人在里面唾沫横飞指点江山；尤其是阿尔多尼的弟子艾沙和亚尔曼的弟子亚当，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呃，风华正茂少年意气的小青年挥斥方遒，激扬得差点儿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 萧云淡定地往里面看了眼，内心呵呵：年轻人好好工作，不要想太多！ 才当了一冬天苦力就想跑……不是，才学了四个月就想毕业？ 真是想太多了！ 人生没有这么简单的！ 招了本大爷惦记还想跑，不存在的！ 当晚，肖恩先生睡到半夜忽然听见“嘿嘿嘿嘿”的欢快笑声，睡眼朦胧地拉开床帘一看，发现同屋的萧云居然还没睡，正趴在书桌前书写着什么，满脸都是愉悦。 肖恩先生：“……” 悄悄地放下床帘，悄悄地躺回去。 我什么也没看见！ 次日，阳光明媚。 萧云将八十多号施法者召集到大会议室，笑呵呵地、一脸欣慰地：“诸位来到草原时，我便知道诸位皆是我见识过的人族中最优秀、最有天赋才情的人族精英，这个冬天的相处下来，各位果然也没有让任何人失望，特别是会记学算账这方面，我们草原部族于能略微领先于诸位的，我看也只有那么点点实际操作经验了。” “J”的后裔们听得个个眉开眼笑，对这话就很受用…… 这帮家伙也是没看过选秀综艺，不然的话听到这种导师淘汰选手时的模板发言肯定得绷紧神经。 下一刻，萧云便话锋一转：“学会算账才能做事，学会社会学才能管事。同样的事情，不同的处理方式便会有不同的结果。我们的管理层教育必学的（人族）社会课，着重的便是这方面的教学。” 萧云笑眯眯地看向“J”的众人：“我们的社会课虽然没有让大家实际操作练手的机会，一直只能靠简单的案例教材进行分析、讲解；但大伙儿旁听了咱们这么多次工作会议，想必对自己处理事务的能力是有一定信心的。而这一点呢，又正好是‘J’追寻理想道路上最不可或缺的能力，这点上大家是赞同的吧？” 施法者们齐齐点头，草原部族管理层的素质他们眼热已久，每次工作会议都听得特别认真；听得多、看得多了，发现这些兽人族管理们解决事情的办法其实也都很简单、好理解，自然而然会产生好胜心，觉得我上我也行。 “社会学包罗万象，我不敢说我们草原部族的社会课能够处理所有场合发生的所有事件，但至少对已经发生过的、并非小概率的事件，我们需要有怎么去处理、从哪种立场、哪个方面着手解决问题的认知。”萧云笑着拿出一叠考卷，“这里有五道社会课考题，题目素材都取自我们草原人有机会接触到的瓦伦丁、波顿领和圣布里奇。请诸位尝试解题，作为大伙儿扬帆起航、理想远征前的最后一步考核，请至少解出三道。” 施法者们先是一愣，随即纷纷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 老实说，要不是说这话的是萧云，他们搞不好会哄堂大笑——别的方面不敢说，论对人族社会的理解，这点上怎么着草原部族也不可能跟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族施法者比较吧？ 萧云就很淡定，笑呵呵地：“对了，在解题前我得提醒下，解题时请务必仔细题目、仔细斟酌、站好立场。答案必须是符合‘J’的意志、符合咱们社会课一直以来的指导精神的，可不能按照一些地方的不合理陋习来作答哦，这点上大家能保证吧？” “当然了！”艾沙等得不耐烦，两眼放光地搓手手，“放心吧阿云先生，那些白痴贵族都能解决的事情在我们这儿算得了什么！” 萧云微微一笑，淡定地把考卷发了下去。 两小时后。 “我、我不合格？！不允许毕业？？” 艾沙捧着成绩单的双手微微颤抖。 和艾沙一样领到不及格评分的还有五十多个，有老师有弟子，每个人的脸色都像是便秘了半个月一般—— 受打击最大的亚当，连惊呼声都发不出来。 萧云笑呵呵看着一帮“学渣”，笑容亲切依旧，嘴炮火力全开：“呵呵呵呵……我真不想这么说，但这个结果出来，说实话我比各位还满怀疑惑，到底是我们的社会课讲解得不够仔细，还是诸位的理解力、眼界格局实在是有问题呢？这样的全线飚红的结果，让我怀疑我这一冬天的教学似乎都喂了猪啊。” 一众学渣：“……” 就……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吧…… “诸位想必是觉得我说话难听，还请理解，实在是我对各位抱有很大的期待，没想到大伙儿这么团结，硬是抱着团整整齐齐前赴后继地往社会课里栽。”萧云面如春风地笑道。 及格者中的“学霸”亚德里恩忍不住出声相劝：“这个，阿云先生，其实大家的学习态度是很端正的，这个冬天下来就没有人不是竭尽全力在吸收……只是我们以前确实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呃，学识，所以——” “亚德里恩先生，无论任何人，身为智慧生物中有追求、有理想的施法者群体，当他跳出基本物质需求这个狭小的圈子，看向更远方的世界，那么他就必须为自己考虑，为整个族群未来考虑。” “思想高度决定出路，眼光格局决定未来。身为人族中最优秀的一份子，不，或者说，诸位‘自认为’身为人族中最优秀的人群，表现出来的思想高度、眼界格局，实在是让我极其地……失望。” 顿了下，萧云收敛笑容，沉声扫视一圈众人：“这样的结果出来，你们觉得不要紧吗？你们真的有信心带着这样的半瓶水学识回到人族王国，去挑战那些统治了几千年的王族，贵族？！” 这话就太重了……重得亚德里恩都不敢说啥，只能默默地别开头去，无视其他人求助的视线。 感受到部分年轻人投来的不服气视线，萧云起身，打开门朝外看了眼，随手招呼眼睛能看到的人：“阿一，过来一下。那边的！对，金猫弟，你也过来！” 正准备去晒太阳独臂战士阿一，和拎着桶橡子粉猪饲料的金猫一头雾水地进了门。 这俩个正好路过会议室的“路人”吧，因特征明显，大伙儿见了都叫得出名——前者阿一不必说，后者是金猫兄弟中的弟弟，独此一家的肥胖体格隔着几百米都认得出来。 两名无辜路人被萧云指使着坐在旁边，金猫弟弟还热情地和人族施法者们打了个招呼。 “我临时考考你们。第一个问题，某城治安官接到一桩案件，城中有位出身中产人家、天资聪颖、惊才绝艳、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殴打家中女仆时失手将其致死。年轻人是城市的骄傲，而女仆只是小镇家庭出身，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能为城市带来的荣誉、利益，皆无法与年轻人相比。” “如果你是治安官，你会选择为女仆讨回公道、铁面无私地将年轻人送上绞刑架；还是想办法为他转圜、让他诚恳地道歉、补偿女仆家人的损失后保住他的性命；还是彻底地为年轻人开脱，不让这样前途无限的青年俊杰沾染上这样难堪的污名？” “提示一，城市治安法规定杀人者偿命。提示二：作出选项时，必须给出合理理由。” “当然是第一个辣。”金猫弟弟当即毫不犹豫、理所当然地道，“执行城市治安法是治安官的权力根基，如果治安官自己就主动去破坏治安法规定、不将自己的权力根基维护好，那么只要是有点儿身份地位的人都有资格违反、无视治安法，这样一来治安官还有什么地位？他说话还能算话吗？城市里有他和没他有什么区别？” 艾沙、亚当等小青年一脸惊悚地看向胖墩墩、圆乎乎的金猫，不是，选项一的解释居然还能这么来？！ 以及——你这头整天吃吃吃、工作会议从来不吭声的肥猫居然有这等水平？！ 萧云微笑点头，又看向阿一。 阿一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众目睽睽下更是懒得开口，但萧云眼睛放他身上了，他也只能勉强地出声：“选第一个。不惩罚年轻人或许能有短期内的好处，但为长远考虑，不划算。” 在这道看似简单的考题上栽跟头的五十多个人族施法者，呆滞地看向俩兽人…… 萧云虎着脸高声道：“这才是这道题的正确理解方式，我都说过了，社会课的考题一定要仔细题目、仔细斟酌、站好立场！这个假设题中，答题人的身份不是别人，而是治安官本身！” “身为治安官，不管是想要维护城市城市风貌、社会公序良俗，还是维护自己的个人利益，地位、话语权、公信力这些都是要竭力去经营维护的！” “扯淡什么为了正义、为了维护公平公正？你没有权威性，你说的话不算话，你的正义感值几个钱？别只晓得扯一堆没用漂亮话，漂亮话是拿去说服别人的，不是用来说服自己的！” “说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才重要！” “选第二、第三的就更扯淡了，想想清楚你的定位是谁！那个年轻人是你爹？他的命比你的前途地位重要？还是一笔贿赂献金特嘛就能把自己的权力根基毁了？那你丫得特嘛多廉价！！” “短期利益、长期利益哪个更重要，好好想想清楚！！” 这一通喷下来，别说是五十多号“学渣”，连勉强拿到及格分的“学霸”们都面红耳赤，臊眉耷眼…… 这个问题吧，很多地球人都不一定能拎得清，就算是打小听着“诸葛亮挥泪斩马谡”长大的中国人，也难免不犯糊涂。 说什么顾全大局，那都是屁话！真实面对内心，就是制定规则、靠规则获得地位的人，就不能拿规则当个屁放了！越想爬高，就必须越坚决地捍卫规则！ 自己没有足够地位、足够权威性，讲什么人生理想道德追求，扯淡呢？！ “第二题。”萧云拿起题卷，满脸暴躁地继续念，“你是一名有一定实权的贵族议会议员，你的团队中有个野心勃勃试图取你而代之的野心家，但他的能力并不足以与他的野心匹配，你担心他坏事，总是将他稍作打压。当你的团队面临某个不大不小、风险性不算太高的机遇时，这名野心家表示出强烈的渴求态度，而你面临着三个选择：” “一，放手让这名野心家去碰个头破血流，晓得自己有多少斤两。” “二，不愿意让这名野心家破坏团队机遇，提前将他驱逐。” “三，派出最得力的助手协助这名野心家抓住机遇，提供锻炼机会，让他的才能能够得到提升和发展，为团队效力。” “怎么像是在说夏一样啊。”金猫弟弟听完这个问题就笑了，金猫兄弟是原夏部落的人，他对夏可别提多熟悉，“是我的话应该会选二，眼不见心不烦嘛。” “不及格。”萧云把手指头怼过去。 金猫弟弟才不在乎呢，拍着肚皮大大咧咧地：“我又没有想说做成什么大事，只要能把猪都养得肥肥胖胖、吃起来香喷喷就好啦，才不要不管什么人都调教出来用呢。海纳百川，那是大人物要去考虑的事情。我不做大人物，我有权任性。” 金猫弟弟毫不掩饰他对自个儿胸无大志咸鱼人生的追求，可也就是这样大大方方的态度，听得一心“做大事”的施法者们无比汗颜…… 阿一的回答还是照样简洁有力：“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现成人才，野心家只是能力不够，不是没能力，教好了一样用。” 阿一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想太多，来得比较晚的他和夏也不是很熟。他只是习惯性地用火炎部的风格来看待问题——残疾的猫族、雪狼族、灰矮人在部落里都能有自己的岗位，一条底裤善加利用都能发光发热，那自然不存在啥啥人不能用的说法。 萧云点点头，这才看向一众施法者们。 艾沙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其他之前表现得很不服气的年轻施法者们这会儿也没谁有脸跟萧云对视。 “这个问题，我想很多人在思考时没有把自己代入议员立场，而是代入了野心家，为自己的‘怀才不遇’发泄感慨。”萧云极其没有感情地……干了人艰必拆这种不良行为。 有人心虚地抬头看了眼萧云。 “有野心，其实不是坏事。能力不足够与野心匹配，也不是坏事。”萧云着重看了亚当和艾沙这两个小青年一眼，“能在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不足后迎头而上追赶他人，有这种素质，不管他是不是野心勃勃，都是还可以挽救的，只要敢拼、吃得了苦头，这样的人也能成事。” “切，我就说是在说夏嘛，居然还夸他。”金猫弟弟不满地对阿一道。 “反之……”萧云很邪恶地直直看向亚当，“明知自己能力不足，却认为只是没有机遇的问题，痛恨别人不给自己机会……要是抱着这种态度，那就很糟糕了。对机遇的怨怼，迟早会演变成嫉贤妒才、怨天尤人，根子再正，也要长歪。” 亚当差点气哭，不是，这种话你为什么独独冲着我说？！ 萧云：当然是因为你是年轻人中最优秀的呗！枪打出头鸟晓不晓得？ 亚尔曼咳了一声，臊眉耷眼地出声：“阿云先生，请让亚当和其他人一块儿留下来继续学习吧。亚当，你……你好好学，努力学，学成后再回去做事。” “好的，老师。”亚当低头应答，语带哽咽，“阿云先生，请……请继续不吝指点。” 一脸暴躁的萧云，作出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儿，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艾沙依然趴在地上，即使对带孩子的生活非常不满，可他这会儿实在是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只能默默泪流满面。 怼哭亚当、压服艾沙，这五十多个社会课不及格的老老小小便一个个老实得跟什么一样；哪怕萧云接下来把首批赊给“J”的物资清单报了一遍、听得丫们心潮澎湃心驰神往，也闭紧了嘴巴不敢吭声…… 肖恩先生本来是打定主意绝对不对这事儿好奇的，直到偶然看见艾沙哭着给小狼崽们洗毛毯，才稍微打听了一二。 然后，肖恩先生沉默了很久。 其实萧云如果直言需要科研苦力，那么“J”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肯定会留批人下来贡献劳动力；但萧云偏不，丫非要绕着弯儿抽了别人几大嘴巴，用“为你们好”的堂皇借口让人灰溜溜地求他继续收留…… “这个阿云，真是……这个性格，真想看看到底是谁把他教成这样的！”肖恩先生私底下哭笑不得地对普利莫抱怨。 “你以前不是怀疑阿云是巫妖王偷偷送去知识女神神国的吗？现在你不这么想了？”普利莫笑道。 “知识女神只是比较性格比较怪异，可没有阿云这么恶劣。”肖恩先生腹诽。 幸运地“毕业”的亚尔曼、亚德里恩带着三十来个同僚搭着满载货物的海船离开，不够幸运的阿尔多尼、艾沙、亚当等五十多人继续蹲在火炎部“重修”。 萧云这个搞“私课”的家伙也跟一些学校有着类似毛病，对“重读”生相当地不客气，不但让艾沙兼任小狼崽们的算数启蒙老师，将一批施法者打发去搞大运河工程的工地上卖苦力，还想把亚当丢去地下世界当间谍。 “我很看好你的，亚当。”萧云如此对没了老师照顾的小可怜进行洗脑，“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年轻人，BALABALABALA……” 面无表情的亚当：“……” 你不要以为我比你小几岁就很好骗，我早就发现了，你这个家伙夸人的时候绝壁没好事！ 萧云一巴掌呼到亚当肩膀上，把个少年郎拍得身体一晃荡，严肃正经地：“暗精灵对地下世界的统治已成定局，我们也不是不承认，但这么大的地下世界、这么多的矿脉……咳，都归暗精灵管，这也太不像样了！别的地方我们管不着，草原这边的地下世界，按理也应当属于我们草原部族，这个是天经地义的吧？” 亚当瞪起死鱼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啊，阿云先生，你这么打暗精灵的主意，不怕住你们隔壁的森林精灵找上门来？虽然暗精灵跟森林精灵确实有些龃龉，但人家毕竟是同族。” 萧云：“别扯那些没用的，暗精灵跟矮人王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森林精灵还不是照样把我们的粉条往矮人王国卖。咱们做隐蔽点，别给人借口就行。” 亚当：“……” 这也得算是身为人族的亚当并不觉得萧云“轻视、贬低”人族的原因，实在是所有种族落到这个小号雪狼人嘴里都没啥光彩可言…… 萧云凑近亚当，比起大拇指：“咱们不说虚的，你帮我们接近那些地下城冒险者，摸几条草原地下的矿脉位置出来。咱们不从地下世界开采，只从地面上往下挖，保证暴露不了你……事儿一成，我算你‘毕业’。” “——那场社会课考核果然是阴谋吗？！” “怎么说话的，学业不精好意思怪人？啧啧，我跟你说，别管多天才的人物，一旦怨天尤人就离废不远了。” “……” 第240章 薅暗精灵羊毛 雪狼族的等高线地形图绘制得比较一般, 主要没有那么精确的测量工具, 只能用不同颜色的色块填充在表示地面起伏和高度的线条中，让人可以一目了然地看清哪片地方地形上升、哪片地方地形下凹, 那儿有矮山脉, 哪儿有山谷峡谷。 这样绝对谈不上多少精准度的地图，在草原这种地貌环境下倒也是勉强够用了……当阿尔多尼领着同伴们奔赴西北部大地之河上游、抵达大运河工程现场时, 这群施法者扫一眼挂在工棚里的地图, 基本能看明白这条大运河要往哪修。 这也是让这群施法者震惊的地方：“这、这——你们要修一千二百公里长的大运河？！” “确切地说, 是一千二百六十公里, 误差在十公里范围内。”阿月一脸严肃地纠正，“从大地之河上游到南部入海口, 直线距离约为八百公里, 但这几个地方没法过去, 所以必须多绕这三百六十公里。”阿江抬手指地图上几处, “这一带矮山脉密集，这里这片涂成深绿色的地方是一片森林，还有这, 这块儿是个大型低洼地，就是沼泽地，得稍微绕一绕。” 阿尔多尼没明白：“需要绕过山脉地区我知道，不过森林沼泽为什么要绕呢？” 阿月耐心解释：“这片森林大约有四十公里范围, 是我们部落里少有的能自产紫虫胶的地方，所以不能伐木毁林，以后有人手了, 咱们还要去想办法扩大森林面积。沼泽地这块呢，以我们的经验，这么大规模的沼泽清出的淤泥起码能肥上万公顷的田地，清出的沼泽地拿来种果树、种大豆苜蓿都相当合适，运河从边上绕过去，将来围绕着这片沼泽，咱们又能搞个农业基地出来。” 阿尔多尼&其他施法者们：“……” 就……你们这些草原人非要在眼界方面殴打我们这些施法者是吗…… 阿月是绝壁不可能有啥环保意识的，这个排斥新事物、但发现新事物确实有利可图后又会坚定地捍卫其存在的家伙吧，就是个非常实际的实用主义者——紫虫胶不是什么稀缺资源，去个熊孩子拿个小刀片在树林子里玩一天都能割下几十斤；但只要是需要花钱去买的东西，那就必须有自产和保护生产的意识。 萧云派来工地上的施法者合共九位，这是留下来“进修”的施法者们被三家科研大户瓜分后尽可能挤出来的人手了——巴尔克丢了艾沙又给萧云把阿尔多尼带走，眼睛绿得发光，剩下的两女两男四个弟子萧云也实在不好意思去动。 阿月让随队大厨整了一顿将九名施法者喂饱，然后便麻溜地……将阿尔多尼等九人带去他们开挖大运河时偶然发现的云母矿。 才刚开挖便赶紧叫停的原工地现场，这会儿已经拉了一圈篱笆围了起来，阿月走到里面，蹲下来扒拉了下泥土，捡起一块沾满泥巴、脏兮兮的云母片向施法者们展示：“我们修路开河道，都是挖到岩石层后放硝酸甘油进去炸开。但一开始选择从这边开挖时，才挖不到两米深就发现了云母片。” “然后我们将周围也挖开来检查了下，确认这周围应该是一处比较大的云母矿。”阿月说着，划手比划了个笼统范围，“当然到底有多大我们也不知道，忙着修运河呢，所以便先摆着没动。你们来了，就先帮忙看看这个云母矿储量如何吧，要有开采价值，我就去联系丘陵新区。” 说实话，一开始九名施法者是很担心这个雪狼人叫他们来开矿的——这种事情这些草原人不是做不出来！ 听到他们只需要负责勘察储备量，开矿自有别人接手，阿尔多尼等人才算松了口气。 施法者的精神力无孔不入，没孔也能入，用来探查地下矿脉并不是啥困难的事，当初尤米·霍克利被大河美色所诱时也干过这样的活…… 接下来，阿尔多尼等人便在这处疑似云母矿发现地忙活了几天，确认周边数公里、地下上千米深度都有云母片晶体、是个规模不小的云母富矿后，便去找阿月交差。 因发现云母矿，运河工程往东面挪了二十公里，且已经正式动工；施法者们赶到时，三千人的工程队正忙着在阻挡大地之河水势的山崖间削山石除植被，在山谷中扎下钢钎，一层层往上浇铸水泥大坝。 阿尔多尼等人之前来时还没机会看到工地施工景象就被带去勘察云母矿，这会儿来到大坝施工现场，一个个呆得回不过神来—— 以火炎部的基建水平，必然是修不出什么逆天超级工程的，这个依附山壁而修的大运河大坝，其实么就是现代中国任意一个三线城市都能看见的水库水坝水平…… 但就算只是这种现代水库大坝水平，也足够震惊住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了——两座山体间、靠南面这一侧硬生生开出来一处人宽达五百米的人工山谷（没有挖通山壁，运河完工后再炸开就行），再一节节往上填筑地基；其中部分已经填到地面高度，巨大的水泥搅拌机延展出来的管道正往内填充水泥，朝天竖起的钢筋足有二三十米高；另一半则还在还处于开挖阶段，抽水机轰隆隆地运作、将渗出来的地下水抽出排到简单挖开的蓄水池中，就地用于水泥搅拌。 平时见过的“大工地”无非就是什么剧院建造现场、大贵族府邸翻新现场的施法者们，简直惊呆了！ 九名施法者甚至忍不住齐齐御风而起、飞到几十米的高度俯瞰整个工程现场…… “打夯机组装好没有？组装好了拖过来！” “没呢，夯锤太重又抓不牢、还没吊上去！” “都说了先把滑轮组吊装架弄起来，非要偷这个懒？别组装了，先搭吊装架……嗯？”阿月抬头看见驾驭风力升空的施法者们，顿时眼睛一亮，“快下来，帮个忙！” ……在施法者们的帮助下，工程队顺利地将五吨重的实心立体长方形夯锤组装到了打夯机上…… 然后阿月也不放施法者们清闲了，不但把丫们当成人肉吊装机使唤，还让他们给浇铸好的水泥抽水、用灵活又有力的法师之手扭钢筋……工地上还怕没活儿干呢？哪哪都是活好嘛~！ 修这种水库级别的大坝，按理说上马水利发电工程也不是没收益，奈何现在技术水平不够、还没到电力工业那一步，所以在浇铸大坝时只能预先留出空间，有这个技术了再来搞。 也就在阿尔多尼等人助力草原部族搞运河大坝工程期间，亚当假装成游历法师，绕路跑到西大陆与某个由植物猎人、炼金术师、宝藏猎人组成的小团队拼团，进入地下世界并混进地下城。 俩施法者加植物猎人和宝藏猎人组成的组合，一看就不是来地下城淘金的，而是来地下城花钱的，进入城门时，亚当四人享受到了不错的礼遇——地下世界充满各种各样的奇异物种，当冒险者们将从各个角落里搜集到的东西带回地下城时，有着不同需求的买家自然也会往地下城集聚。 头顶穹壁上密布的发光苔藓虽然不至于让地下城亮如白昼，但也不会让人感觉昏暗。暗精灵的地下城治安环境、卫生情况并不比森林精灵的城市差，井然有序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商铺，摩肩擦踵的行人，若经济比较宽裕、支付得起地下城相对外界稍高的开支，那么这儿确实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换句话说就是，这儿什么东西都贵…… 临街的一家酒馆中，亚当吃了两口这家店高仿的雪狼族冷吃串串，每一口下去都仿佛在吃钱币…… “阿纳纳斯城一锅串串只要一个银币，在这儿就变成五个银币一锅，足足贵了五倍。”来自森林精灵族的炼金术师同伴算是一群四人中比较有钱的阔佬，也是边吃边咋舌，“一个味道的酱料和酸辣汤，食材也差不多，真亏得地下城敢卖这么贵的价钱。” 人族宝藏猎人舍不得点这么贵的冷锅串串，正呼噜噜地嗦粉，闻言笑道：“地下城也不是哪家都贵，深渊之镰的地盘上有家草原人经营的食品店，这种冷锅串串也只要一银币。不过那家店每日出售的食物有定量，大部分都被暗精灵自己消化掉了，外来人很难买到。” 亚当故作惊奇地听宝藏猎人海侃，心里面就很不屑(￣_，￣ )……一银币一锅叫什么便宜？！火炎部的食堂一锅串串只要三十五铜币！ 比串串好吃、能让三到四个人吃饱的香锅，七十五铜币！ 唉……早知道别死撑面子跟炼金术师一样点串串，虽然花的钱是那个恶魔阿云给的“活动经费”，可从自己手里付出去还是很心痛！ 解决肚子问题，一行四人前往旅馆街找地儿下榻，作为地下城常客的人族宝藏猎人熟门熟路地将新组团的同伴们带到最价廉物美的一家店——每个房间只收两银币的、由一对夫妇经营的家庭旅馆。 蛮族的植物猎人一脸惊喜地：“你可真厉害，藏得这么深的店你都知道。上次我和别的团来地下城时，住的那家店每天要收四个半银币，环境又差、店主的态度还相当糟糕。” 人族宝藏猎人得意地笑：“在地下城花钱，一定要去找当地街区所有人的亲属经营的店铺。这家店的店主是这条旅馆街所有人的远亲，他们家不用交高昂的治安费，所以才能这么便宜。” 亚当看着新同伴们欣喜的脸，胃痛到内伤——火炎部的宿舍确实是比较挤、十多个人住一间，但人家是免费的，还提供洗澡的热水、洗漱的用具，冬天时床还是发热的！ 简直是……住惯了火炎部，出来看哪哪都不顺心！ 俩施法者订了一间房，蛮族和人族挤一间；倒不是大家都这么讲究、不愿意省钱挤一挤，而是每个房间只有两张床，那床还细小得只能容一个人翻身…… 身形高大的蛮族睡这种小床，两只脚是悬在外面的…… 好歹安稳了下来，亚当正琢磨着找机会跟那个同族的宝藏猎人套套交情，看他知不知道那些偷摸从地下世界偷矿的人要怎么联系，这个宝藏猎人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地下城的大集市三天开一次，明天才到开市的时候。今天反正也没事干，不如我带大家去见识见识地下城的新玩意儿。”这个老油条挤眉弄眼地对俩施法者疯狂暗示。 绿皮精灵炼金术师欣然允许，亚当抱着和这个同族拉关系的心态，也装作好奇地“上了车”。 然后俩施法者、一蛮族便被宝藏猎人带到地下城大剧院。 为保持施法者的逼格，忍着肉痛跟炼金术师搭伙出钱包了个小号贵宾室的亚当（毕竟他俩比较富裕），在舞台上的戏剧开演后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 舞台上由暗精灵演员演出的戏剧居然是《治安官霍姆斯》！ 这帮无耻的暗精灵疯狂剽窃……不，全盘照抄了罗宾斯剧团的剧目，还特嘛抄到了第二部、《治安官霍姆斯之血字的研究》！！ 嗯……虽说这个第二部也是某头腹黑狼崽照搬了地球上的经典推理、只在细节上稍微改了改、改成符合本世界背景的故事……但反正地球上的推理读者也没法子跨次元喷丫抄袭……咳咳咳咳！ 总之，这会儿坐在贵宾席上的亚当是完全有底气痛斥暗精灵不要脸的强盗行为的，尤其是对扮演霍姆斯的暗精灵演员太帅气、扮演华生的暗精灵演员不够胖这个严重“OOC”主角人设、不尊重正版的行为大加鄙夷！ 三小时的戏剧（话剧）看完，走出大剧院、步行回旅馆时，绿皮精灵炼金术师居然还感叹：“我们那儿的剧团只排练出《治安官霍姆斯》的第一部，第二部还没上演过，倒是在暗精灵这儿先看到第二部了。” “……”亚当面无表情看向这头绿皮尖耳朵，所以说，你们森林精灵剽窃起来也非常理直气壮是吗…… “去年我在瓦伦丁看过第一部，我觉得主演霍姆斯和华生的演员还是由人族担任比较有味道。”年轻气盛的亚当，当即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确实如此。”炼金术师居然还附和，“演员的形象是否符合角色定位，对观赏时的观感体验影响比较大。所以我们那儿的剧团特意从附庸的人族中找了两位形象符合的人族来充当主演，没有像暗精灵这样瞎搞。” 这货居然还一脸自豪…… 亚当懒得跟他说话了…… 炼金术师毫无所觉，一脸赞赏地：“第二部的剧情确实比第一部精彩，后日若无事我会再来看一次，将台词记下来，带回去提供给我们那儿的剧团，也让我老家的人能欣赏到这出剧目。” 亚当直接把脸扭开了…… 难怪阿云从来不觉得你们精灵族有啥高大上形象呢！ 人族宝藏猎人长期蹲在地下城，并不觉得自个儿老家南大陆的戏剧被异族剽窃上演到地下城来有啥不对，笑呵呵地附和着炼金术师聊了半天戏剧后，忽然想到了啥，道：“这一期的《大陆游记》你们看过了吗，这次你们森林精灵的游侠克莱斯特和雪狼人红叶跑到了远东，教当地兽人铸造用来收割小麦和大豆的收割机，看上去可真厉害，森林精灵在冶金方面不比矮人族差多少呢。” 亚当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同族老是跟他“三观不合”，再度委婉地开口：“我没记错的话，麦豆收割机好像是克洛宁王国的肖恩先生所发明？” “是这样的。”森林精灵炼金术师丁点儿没察觉到亚当的情绪，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我们森林精灵并不擅长制作机械，那篇游记只是雪狼人阿云和阿纳纳斯的伊芙琳借森林精灵之口公示于众。” 亚当仿佛一拳打到棉花上，白着脸憋了半天才把心头血憋下去。 “是哦，我只注意看故事去了，没有留意这些。”人族宝藏猎人居然还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亚当觉得这个同族没救了……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打着的、跟这个地下城老油条套交情的主意是不是蠢到了家。 但显然——正如萧云所说，他还是太年轻，看人还是太表相。 次日，地下城大集市开市，兜售收获的冒险者个人、团队和扫货的金主们纷纷涌进集市，森林精灵炼金术师拉着植物猎人、宝藏猎人陪同亚当，分头杀进其中。 宝藏猎人有意无意地将亚当带到全是人族的交易区，当完成一桩交易、亲眼看见亚当将份量不小的货物装进空间戒指后，这货便猥琐地找个了机会凑到亚当耳边，压低声音：“嗨，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干点儿捞外快的活？” 亚当一开始还没听清，疑惑地看向对方。 宝藏猎人挤眉弄眼地示意亚当别出声，把声音压得更低：“不瞒你说，我手头有条隐矿情报，位置很偏僻，暗精灵都没发现那种。只是想要在暗精灵眼皮底下把大量矿石带出去，有点儿困难——怎么样，咱们要不要合伙来赚这个钱？” 亚当：“……” 他忽然有点儿明白阿云为啥要让他带上空间道具、还特意叮嘱他尽量找在地下城讨生活的人族老油条接触；以及，为啥阿云别人不挑，专让他这个脸嫩的小年轻来干这活。 年轻人（看起来）比较好骗！ 蹲地下城偷偷薅暗精灵羊毛的老油条，专找他们这种初出茅庐还独个儿闯天下的年轻施法者“搭档”，就算出了事，卖起来也利落！ 亚当就很有种日了狗的感觉，气愤也不是，惊喜也不是…… 草原中部。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紧赶慢赶，羽和小花带着的战士大队终于来到虎族王庭。 远远地看着那片规模只比火炎部略小、但要粗糙不讲究得多、格局也不咋样的建筑群，雪狼人是没什么感觉，阿瑟族长也没什么感觉，曾经来过王庭、且差点儿便因一念之差投奔王庭的夏，可谓是感慨万千。 越是走近，越是清晰发现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草原之城显露出来的寂寥破败，夏整个斑豹的心情就越发复杂。 他为自己天生的野心，这些年来吃过比其他人更甚的苦头——比起鱼骨、青岩等人的顺风顺水，他可谓是一路跌跌撞撞地爬过来的；一开始是做不出成绩，后来么做出点成绩了，又给萧云挪了窝（其实其他人也被挪窝，比如青岩给从辛苦开荒的丘陵新区移出来，但这货只看到自己）；终于他的位置能比较稳定了，身边又接二连三出现迷迭香、阿瑟族长这种要么虎视眈眈夺他权给他好看、要么都不用太费心思就能比他更得人心的存在。 别人都是调教成才、展现出能力了，就能被放到可充分发挥才能的位置上，啥也不操心好好做事就行；而夏呢，他想到哪个位置上必须自己竭力争取、努力表现，就算坐上去了，身周一圈绝壁有掣肘…… 但在这一刻，夏无比感激自己的野心勃勃。 若非当初他不甘于“屈居凤尾”，不肯来投奔虎族王庭，那么他的下场可就很难说——虎族都自身难保了，半人马早两年都拿去和火炎部换粮食了，跟他们混的猫族还能有好下场？ 几百人的大队伍、其中大半战士还是驮着沉重物资的狼型，这么庞大的队伍越来越近，自然也惊动了王庭中留守的人。 先是两个绕着王庭巡逻的虎族战士发现了这群接近的雪狼人，忙不迭跑回去报信，十几分钟后，两个帐的虎族战士便出现在王庭城墙内侧，警惕地瞪着大大方方走近、毫不掩饰行迹的雪狼族战士们。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羽抬手让大部队停下，转头看了眼小花。 小花点头表示会意，羽便提着长矛独自前行，直走到离王庭城墙五十米处才停下。 与二十多个虎脑壳对视数秒，羽沉声开口：“王庭应有中帐留守吧，中帐何在？” 第241章 落魄虎族不如猫 王庭的城墙修很随意, 更像仓促间用土石垒就的围墙, 高度仅有两米，厚度方面也不值得称道, 最多能发挥下阻拦野兽的作用。 只看这道围墙与王庭内那些高大砖瓦建筑的区别, 便知道并非建立于同期…… 这也没什么出奇，虎族强盛时, 王庭根本不需要围墙。 两个帐的留守虎族战士就完全没有指望这道围墙能帮助他们抵御敌人, 羽独自走到围墙下, 这二十六名战士便自行从围墙内跳了出来。 为首的两名帐主没有问出“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之类的废话, 他们阴沉着脸将百米开外那支雪狼族大部队打量了一通，视线落到羽身上, 其中一名帐主开口道：“你们确定要冒犯王庭吗, 雪狼人？” “不必误会。”羽淡然道, “我们雪狼族的部落确实被虎族伤害过, 战士、族人，损失共六人，伤残十九人。不过……既然虎族付出了代价, 我们也不打算继续深究。” 阿一部落的遭遇让雪狼人们心中戚戚，但若说睚眦必报，也不是雪狼族的风格。 若虎族依然强盛，雪狼族强大后自然会来找补, 但既然虎族已经人去其半，剩下的要么蹲草原上或地下世界等死、要么狼狈逃窜到西南大陆交界处的无界密林，这个时候嚷嚷着血债血偿、跳出来痛打落水虎, 就很掉层次…… 弱者原谅强者，不过是阿Q精神。强者，才有资格去原谅弱者。 这种简单朴素的道理虎族也懂，二十六名战士当场被气到脸色发青。 虎族，什么时候需要过别人的原谅！ 气归气，这群虎脑壳倒是很理智地没有当场发作——原因无他，站在这里的虎族战士已经是王庭兵力的一半了。 八个帐的战士，不但要看好王庭，还要看好虎族最大的财富：矿场，这点子人手根本无法继续保持住虎族的荣光（面子）…… 开口说话的那名账主忍着火气，咬牙切齿地：“你们雪狼族是想说，你们并非为报仇而来，而是为接手王庭而来？” 羽耿直地摇头：“不，我们对王庭没有兴趣。” 这么破破烂烂的地方，别说跟火炎部、丘陵新区相比，猫族农庄、蛇族蛇部都比不上。 要接手这片地盘，还得从修路做起，盖房、开荒、水利……一整套工程必不可少，火炎部哪有这么多人手？ 这群虎脑壳愣住了，草原上可没有“能做不能说”的潜规则，尤其雪狼族，那是直接把耿直刻在脑门上的。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首的账主皱着眉、问出了那句原本他们不屑问的废话。 羽这个人从来就不太会说话，指望他舌灿莲花是不可能的，但让他来说大（气）实（人）话吧，就很靠谱。 只见羽神色正直、态度端正地：“我希望能与你们的中帐交涉，将你们控制奴役的灰矮人、猫族交给我们，你们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一群虎脑壳：“……” “以前你们强大，奴役猫族，猫族也不敢说什么。现在的话，你们这点人根本控制不了所有猫族了吧？”羽耿直满分地劝道，“以其等到猫族对你们不满、联合起来反抗你们，倒不如现在就赶紧改正，把以前那种霸道风格去掉。以你们现在的人手，已经不是猫族的对手。” 一群虎脑壳：“……” 说话的账主深深吸了口气，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吼一声、这便向羽扑来…… 羽当初只能跟耶鲁打个平手。但现在吧……身穿护甲不怕挠，又比当时壮了二十斤的羽，还真就不是吴下阿蒙——乒乒乓乓一阵响，虎族账主脸色难看地退回去时，不但没占到便宜，肩膀上的护甲还被羽的长矛戳了个窟窿。 其他的虎族战士们脸色比受伤的账主还难看，雪狼族丢了传承这事儿又不是什么秘密，这帮连传承都没有的蛮子现在居然这么强？！ 羽将染血的矛尖在草地上擦了擦，整个人就很淡定，对于自己刚正面赢了个虎族帐主这事儿丁点儿震惊木有。 大猫们灵活的身法和冷不丁挠人一爪子、咬人一口的战法，和行者系很像。偏巧，全大陆公认最强的行者系战神一年里有几个月蹲在火炎部，老头子除了和狼崽子们比拼着疯玩，也不是没有别的贡献…… “让我见你们的中帐吧，能用交涉解决的问题，最好还是用交涉解决。”羽继续满口大实话，“我们两边要打起来，我不敢说我们雪狼族的战士能够毫发无损，但你们人少，很难讨得了好。搞不好还会破坏到你们的王庭，修复起来很麻烦，这又有什么必要呢？” 一群虎脑壳真心是被他气到嘴歪眼斜…… “我们雪狼人从不做白占别人便宜的事情。”羽又道，“虽然我们认为同样是在草原上讨生活的智慧生物，不管哪个种族都应该亲如一家，不应当被人自持武力奴役欺压。但既然你们认为灰矮人和猫族是你们的奴隶，那么我们也愿意用你们能接受的公平交易方式交换他们。就像交易半人马的时候一样，等重的粮食换灰矮人和猫族，这样总能行吧？” 正准备一拥而上的虎族战士们，闻言硬生生刹住车。 肩膀流血的虎族账主惊疑不定地盯着羽看。 只要是大猫就没有不多疑的，虽然这帮虎族确实不想开战、让本来就只剩百把头的人口再次出现战损，且雪狼族也确实有过诚信地用粮食换走半人马的表现——但以己度人，这群虎脑壳对雪狼族明明占有优势却愿意“公平交易”这点上相当地难以置信。 “我们牛头人，愿意为这次交易见证。” 关键时刻，雪狼族大部队中钻出来几个牛脑壳……打头的一个棕毛红眼牛魔王老哥，正是霍尔部落的长老萨拉丁。 虎族强盛时跟牛头人的关系是丁点儿都不和谐，但有牛脑壳站出来承诺见证后，这群虎脑壳便硬是愿意相信他们、放下了武器——真·圣母光环，恐怖如斯~！ 几百人的雪狼族大部队被放进王庭中，一个帐的虎族战士负责安顿他们，另一个帐去搜罗还蹲在王庭中没有逃跑、冬季前释放时因无处可去而没有离开的猫族奴隶。 萨拉丁长老显得很高兴，比成功用非战争手段解决问题的雪狼人还高兴，这个老哥一脸凶残地用大巴掌呼羽的肩膀，笑得像是当场能生吞活人：“不用打，太好了！” 羽难得地笑了下：“阿云说，战争是解决问题的最后手段，我们必须能打，但我们不能时时刻刻想着展现自己能打。我们的族人、战士都非常宝贵，不能因任何非必须理由而拿去消耗。” 作为一名战士，夸耀武力几乎是本能，羽本来也不可能例外。 但再怎么热衷于夸耀武功，亲眼旁观了虎族这帮牛逼上天、号称龙族之下单体最强的战士给丢到地下世界消耗的下场吧……羽要还能热衷于夸耀武力，那除非他智障。 羽可不是智障，他虽然不够机灵，但也不傻。 萨拉丁长老哈哈大笑：“好阿云，好雪狼人！” 站在旁边监视他们的两名虎族战士，往羽投来个极其复杂的视线。 这两名虎族战士也相当年轻，和战死在地下世界的亚恒一样年轻……刚成年的虎族原本是不必上战场的，但在兽皇和暗精灵主母的一再逼迫下，亚恒那样的年轻人才不得不被带上前线。 虎王并不是个彻彻底底的蠢货，相反，他其实相当聪明。 参战半年后，虎王便发现……兽皇和暗精灵主母根本都没拿对虎族的承诺当回事。 尤其是兽皇，他也许从来就没打算让虎族离开他的掌控、转到西大陆火花平原去生息繁衍。 虎王开始作手悄悄将留守在王庭中的小崽子们逐渐替换到地下世界，想必在那个时候，虎王就已经有了选人领头“叛逃”、将小崽子们全部带走的决心。 而像亚恒一样的年轻战士尽可能地放回王庭，估计是不想看到这些年轻战士将生命消耗在那毫无意义的战场上…… 留守草原的八个帐都在地下世界走过一圈，亲眼见过战争的残酷。此刻，这些原本血气方刚、搁几年前听见羽说这种话会嘲笑雪狼族没有志气的年轻虎族，不得不在心中承认——雪狼人是对的！ 其中一个战士感触尤其深刻，当羽和萨拉丁长老走开去清点要用来换人的粮食时，他背过身去，悄悄擦了下眼眶。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好友被亲征的矮人王一锤子打爆了脑袋，同中帐的战士前赴后继死了好多人，才勉强将如同发怒神祗的矮人王拦下…… 那么多的战士啊！ 前一天大伙儿还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晚餐，后一天，从战场上下来时，整个中帐减少了三成的人…… 经历过那样惨烈的情况，若还能口口声声好战、有精神去好大喜功，除去保家卫国不得不战的特殊情况，余下只有一个可能性：死在战场上的战友在这货眼中根本不是值得他珍惜的同袍，而是用来换取荣华富贵的消耗品。 雪狼族这边清点好粮食，没等多久，另一个帐的虎族战士也把王庭里还能找得着的猫族奴隶都驱赶了过来。 阿瑟族长和夏正低声“沟通”两个猫族农庄中娜边更需要尽快补充人力，听见外间人声，立马跑出来看他们预订的“新员工”…… 然后，这两头原本还掐着手指头计较人力的雪豹&斑豹，便脸色难看得说不出话来了。 稀稀拉拉几十个头小型猫族，一个个狼狈不堪、瘦骨伶仃，脸上毫无神采，眼神麻木空洞，畏畏缩缩地挤成一团…… 萨拉丁长老原本笑呵呵的脸一下垮了下来，凶恶的丑脸愤怒地瞪向一众虎族，拳头捏得噼啪作响——作为猫族打秋风的目标，牛头人没少见日子过得极其窘迫的猫族，可再怎么窘迫，那些肚子饿得咕咕叫的猫族都是有活力、眼睛里有光彩的，根本不是这样的行尸走肉！ 与他们的过激反应相比，雪狼族的战士们便要淡定得多……尤其是羽和小花，部落里的大伙儿能看见的、他们带回去的人都是给他们养了一路的，比这群猫族奴隶还狼狈、虚弱的形象他们早就见过了。 “怎么只有这么少？”羽皱眉看向为首的虎族帐主。 “其他的都放了。”帐主道，顿了顿，忍着颜面无光解释了一句，“各处草场和东部营地那些，去年我们没管过后就都跑光了。” 虎族鼎盛时期，猫族奴隶足有好几千。但虎族抓猫族奴隶不是为了过人上人日子，而是为了补充劳动力，所以王庭中的猫族奴隶并不算多，大部分的猫族奴隶都放在草场或是东部营地。 虎族被忽悠到地下世界后，对草场和东部营地的管制力度飞速下降，猫族奴隶便迅速开始大逃亡——当时虎族爽快地拿几百头半人马跟火炎部换粮食，也有他们确实顾不过来的原因在。 去年，大帐耶鲁“叛逃”、虎王和王帐的士兵陷在地下世界等死，留守草原的虎族战士们愈发无力支应，只能放弃绝大部分草场、仅保留王庭周围的三处喂养牛羊；在入冬前，更是不得不选择释放王庭中仅存的猫族奴隶——原因无他，王庭里储备的粮食不够吃了。 有心气儿的情愿饿死也不愿意继续当虎族的奴隶，纷纷结伴离开、去找别的猫族部落投奔；剩下来的，要么是无处可去，要么是没有自信能活着找到别的猫族部落的小型猫族——打眼看过去，这群畏畏缩缩的猫族就没有一头是大型猫。 除少数极其恶劣的虎族，大部分虎族族人并不会刻意去虐待这些为他们工作的劳动力。当然，也绝谈不上友善友好，能保证最低限度的食物提供、不让他们成批地饿死冻死就算不错了。 毕竟……虎族自己的日子过得本来就不咋地，火炎部拿来当辅食的黑豆还是他们的主粮之一…… 羽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虎族帐主的解释，当场清点人数、兑换粮食，将这群猫族奴隶接收进自家营地中。 “别愣着了，赶紧忙起来。”把几十头小型猫族拉拔进来，羽见阿瑟族长和夏还在那儿呆愣愣地站着，出声催促。 “哦，对！”阿瑟族长回神，连忙招呼雪狼人战士，“帮忙烧热水，大厨呢？做点软和食物给他们。” “我去拿药箱。”夏慢了点儿反应过来，倒也知道这会儿应该先干什么。 几名雪狼人战士立即麻溜地架灶生火，其中一人挽起袖子：“阿瑟族长，我会做面片汤，不然我来？” 阿瑟族长还没出声，小花便道：“别，不能做那种刺激性强油水多的东西，他们吃了会拉肚子，把粉条使劲儿煮软，味道越清淡越好。” “做这个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啊……”自告奋勇的那个战士还抱怨。 “以后有机会做的！”阿瑟族长瞪他一眼，跑到个趴在旁边休息的狼型战士身边，从他的驮框里翻出剃刀、消毒水罐子、成套的干净白棉布套头衫长裤…… 几十头小型猫族被拉进来后木愣愣地站着，对身边的一切压根没反应；但在看见一头雪豹（阿瑟族长）指使雪狼人、别人还对她言听计从后，其中不少人恢复少许生气，眼珠子跟着阿瑟族长转。 阿瑟族长翻出一堆东西，招呼人帮忙搬到干净地方，又急火火地拿着剃刀过来、随手拉住一名站得比较靠前的小型猫族，将他拉到火堆边摁坐下，拿着剃刀往人脑袋上靠。 “啊——！”一直没反应的这头小型猫族，在亮闪闪的剃刀逼近后吓得挥舞手臂反抗。 “来帮忙！”阿瑟族长也不是控制不住一头小型猫，就是怕伤到对方，连忙冲围观的雪狼人喊，“手脚轻的来！” 战士们不上前就是怕伤到这些虚弱得不得了的猫族（一脸忧心愤怒的牛头人就没谁打算上前帮忙地），阿瑟族长这么一喊，一群雪狼人面面相觑，走出来几个对自己的控制力有信心的…… “我经常和球球他们玩，我来应该没事。”一个战士这么说着，伸手去按那个不住挣扎的小猫胳膊。 只听一声“咔”，那个瘦巴巴的小猫胳膊变形，也不挣扎了，直接软倒晕了过去。 战士：“？！” 阿瑟族长瞬间爆炸，“喵嗷”一声，一爪子挠到这个战士脸上…… 羽&小花同时抬手掩面。 没辙，羽只好把蹲在营地外围、盯着那些虎族的精锐战士们叫回来，再叫上小花，一群力道比较稳的大战士小心翼翼地给这些脆弱的小型猫族剃头刷洗…… “大家小心点、仔细点，就当成是我们在帮萨尔洗澡。”羽跟个老妈子似的全程叮嘱，“球球都比萨尔强壮好多倍，对吧，这些猫族可不比我们的萨尔强多少，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一帮有信心跟虎族刚正面的精锐战士，硬是被逼得满头大汗…… 将小猫们剃成光头、热水消毒水过一遍、再套上最小号的白棉布套装，抢大厨活儿的那个战士也把软乎乎的清汤粉煮好了。 任何一个想当大厨的战士那都是相当地有追求的，说是要煮清淡的清汤粉，也被这个业余厨子玩出了花——昨天夜里扎营时熬的鱼汤，放进猪油、葱油、路边顺手拔的鲜嫩野菜、随身携带的罐装豆芽（边用边发），将粉条煮软烂后再加一点点海肠&海带味精、滴点醋。 一碗连汤带粉地端过来，被刷洗消毒程序搞得整个儿魂飞魄散的小型猫族们闻到那味道，再死气沉沉的眼睛都瞬间活了。 业余厨子端着一碗粉走到一头两眼发直地盯着碗的黑足猫面前，蹲下来摸了摸对方的肚子，像是在判断他到底能吃多少东西……然后将清汤粉倒了一半到另一个碗里，只给这头黑足猫半碗。 黑足猫用一种极其难以置信的眼神儿看着他。 “不能吃这么多，你太小个了，我们的萨尔生病、没有精神时，也只吃这一点。”业余厨子正色道。 “哟，阿雁，你还记得呢。”小花原本要叫住他的，见这货这么机智，忍不住笑。 “当然了，我又不是没见过萨尔吃东西。”想当厨子的战士·阿雁，一脸自豪地。 这群小型猫族，有猞猁、有兔狲、有黑足猫、有豹猫。体型较大的猞猁也瘦得像什么一样，比当初带着一身伤投奔火炎部的秋情况还糟糕；好在能坚强地支撑到现在，这些小型猫族体质上确实有过人之处，战士们给他们端的清汤粉，一个个都能吃得贼香，没有出现没胃口、吃不下这种最让人头痛的问题。 把这群小型猫族喂个半饱，夏便拎着药箱上前，不管有病没病，一人先灌半瓶炼金药水下去——反正卡莱尔的好基友提姆很狗腿地每年都托人送两箱子过来，火炎部里又没啥人生病、需要这玩意儿，一直在萧云屋子里屯着。 划给雪狼族的营地外，虎族战士们沉默地看着这群人各种神奇操作。 中帐在矿区坐镇，至少明早才能赶得回来，这段时间里，就算雪狼族有牛头人做见证中间人，虎族也不敢轻忽这帮有能力把王庭搞个天翻地覆、甚至能把王庭吞下去的家伙。 将猫族奴隶们全驱赶过来换了粮食后，蹲在营地外围、大大方方监视着雪狼族的虎族就变成了两个帐。 给那群脏兮兮、臭烘烘、浑身跳蚤虫子的猫族奴隶剃头刷洗换新衣也就罢了，甚至于给他们烹煮连虎族都吃不上的、远远地闻起来都让人流口水的食物（……）也能理解——可那头斑豹拎出来一箱子炼金药水、还挨个给灌，这就太壕无人性了吧？！ 虎族王庭搁几年前还是“客似云来”地，来的还都是有实力深入草原的冒险者，他们当然不会没见识到连炼金药水都认不出。 两名帐主四只金色竖瞳死死地盯着不住从箱子里拿出炼金药水、挨个灌半瓶的夏，在这家伙连续掏了十几瓶还不停歇后，忍不住齐齐将视线投向这群雪狼族中管事儿的羽。 羽和牛头人长老萨拉丁站在旁边似乎在商量着什么，根本没有搭理那头大肆浪费炼金药水的斑豹。 两名虎族帐主：“……” 第242章 雪狼族的规则 中帐是雪狼族大部队抵达的当夜连夜赶回来的, 天一亮, 羽就看见了这位虎族王庭仅存的高级军官。 这位中帐看上去年纪和草根族长差不多，只是要憔悴一些, 双眼满布血丝, 人形态下，发间已现斑白。 按理说虎族原本的生活还算可以, 不会太快显出老态、百岁之前都算青壮, 这位却露出如此疲态……显然, 这半年来, 这位中帐的日子并不好过。 羽打量着对方时，对方也在打量羽。 这个大大方方站在虎族王庭中的雪狼族战士, 面色红润, 精神饱满, 手持精钢长矛, 穿着一身做工精良的护甲，连护甲环扣上的皮带柳丁都打磨得光滑平顺无比。 “这样的护甲只靠十几、几十个工匠是做不出几身的，所以他们需要灰矮人……吗？”虎族中帐心中明悟, 视线余光扫向羽后方、那些站在不远处的雪狼人战士们。 目之所及的雪狼族战士都穿着同等规格的精良护甲，普通的战士和身为军官的羽并无不同。 “——终究是丢了传承，连秩序尊卑都不分明了。”中帐有些嫌弃。 这位中帐并不是耶鲁那样参战期间才从账主火箭式冲上来的凑数货，他已经担任了三十年的王庭留守部队中帐。 耶鲁那种没混到核心的人接触不到的东西, 这位中帐多多少少有点认知。 比如……他知道帝国时代的雪狼族是什么样子的。 雪狼族与虎族一样，是极为讲究内部秩序、族群荣耀的种族，精锐战士享受最高权力、最高待遇, 也同时随时准备着为整个族群牺牲。 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远东大战，没有一个成年雪狼族退进约克山脉，甚至到了最后还能以残兵强悍发起反攻，除为掩护虎族、猫族和自家的小狼崽们撤退外，雪狼族不过是践行他们身为帝国之壁的骄傲——雪狼族的战士，没有人会背对敌人！ 而现在，丢失了那样荣耀传承的雪狼族，不过是跟人族一般汲汲营营、追逐财货的平庸之辈罢了。 盯着羽默默打量了数秒后，这名虎族中帐开了口：“泰德。” 羽点了下头，友好地伸出手：“羽，也有人叫我毛毛。” 泰德中帐视线下移，倒也没拒绝雪狼族表现出来的善意，伸手与羽交握。 “你们想要灰矮人？”泰德中帐毫不废话，上来便直指重心。 “对，交换方式与半人马一样。”羽也不废话。 “不行。”泰德中帐缓缓摇了下头，“灰矮人和半人马那种只有体重的废物不一样，同等的交易方式不适用。” 听到这话，羽一点儿都没意外。 半人马确实不擅长干运输外的活儿，吨位又大，相比之下，体重跟人族差不多的灰矮人要好用得多。 羽抬起一只手，张开五指，简洁而又极其霸气地：“五倍重量的粮食交换灰矮人。” 几百斤粮食换个技术工种，这个价钱火炎部出得起。 跟随中帐而来的四名账主同时低低抽了口气，昨天只拿猫族奴隶换了等重粮食的俩账主更是隐约产生悔意——这帮蛮子既然肯这么大方，那他们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坐地起价呢？！ 泰德中帐面无表情，在羽将手放下后轻轻吐出两个字：“十倍。” “这就没得谈了。”羽又不是冤大头，当即摇头，“要么五倍，要么不谈，我们自取。” “你——！！”一名帐主差点儿骂出声。 “雪狼人羽，你在威胁虎族？”泰德中帐仍旧没有表情。 “只是陈述事实。”羽微微眯起眼睛，“虎族‘自取’半人马、灰矮人、猫族，乃至我们雪狼族的部落时，又何曾问过他们的意见呢？草原上的规矩原本是你们制定的，我们只是遵守你们的规则。” 泰德中帐还罢，四名陪同他的账主硬是被羽这个大实话气得嘴歪眼斜…… 安静站在旁边的萨拉丁长老，忍不住笑了下。 “你们雪狼人，准备为灰矮人流多少血呢？”泰德中帐没有那么大的反应，金色竖瞳中的冷光冷静得可怕。 “并非为灰矮人流血，而是为草原上的规则流血。两者看起来或许类似，但本质上不同。”羽比他还冷静，淡然地，“这些年来，草原上的部族没有遵守牛头人的草原规则，而是遵守虎族的规则。你们调走我们的战士去打仗，你们侵占了半人马的东部，你们劫掠猫族，合理不合理，都由你们说了算。” “既然草原上虎族制定的规则是强者说了算，那么现在我们雪狼族也想接手这种制定规则的权力。为这种正事流血，怎么能叫为了灰矮人流血呢？” 这次，泰德中帐盯着羽，足足沉默了十几秒。 得知雪狼族与精灵族、与人族做交易时，中帐在心中是看不起变成这样的雪狼族的。 只是，或许是虎族这两年来的剧烈变化让泰德中帐心中产生了更多的想法，尤其是日日守着空寂寥落的王庭、只能在梦中无数次梦回繁华喧嚣的时代，让他隐隐感觉到……虎族为了荣耀、荣誉，到底付出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而现在，这种感觉更加深刻——仅剩百人的虎族，哪还有什么荣耀、荣誉可言！ 只会说大实话的羽当面怼了泰德中帐一脸……便到了小花登场的时候。 栗部落原来的日子比草根部落好过，小花的体型长得比羽还壮一圈，当她走到泰德中帐与四位账主前方、跟羽并列时，她的体格居然并不比虎族小多少。 “我们雪狼族，并不喜欢打仗。”小花上来开口第一句，便大大博得旁听公证的萨拉丁好感。 泰德中帐：“……” 有那么一瞬间，泰德中帐非常希望这帮雪狼人能找回传承，好好看看自家祖先是什么样的…… “尤其是，不希望草原上出现战争。”小花继续道，“草原是我们重要的家乡，我们希望所有的草原部族都能平安顺遂地过上好日子，所有种族齐心协力，将这片草原经营成不输给任何美好远方的故乡。” “远东或许很好，西大陆、南大陆，精灵族住的森林、雪山、地下世界，那些地方也许都非常好，但那跟我们草原部族没有关系。”小花脸上出现鲜活神采，颇为坚定地，“那些地方也是别人经营起来的家乡，既然别人可以做到，我们草原部族自然也能！” 萨拉丁两眼发光，极其高兴地露出狰狞笑容，还连连点头。 一群虎脑壳则是完全被小花丢出来的内容给惊呆。 尤其是泰德中帐，先前还一脸淡定的这个虎脑壳，这会儿惊诧得嘴巴大张。 “能不用战争去解决的问题，我们都会尽力去找战争之外的办法。”小花话锋一转，脸色冷了下来，“虎族也是草原部族，我们并不想跟你们刀兵相见，所以我们愿意用更平和的方式来解决我们之间的观念差异。来到草原上讨生活的灰矮人也应当是草原部族的一部分，不应当被奴役、被欺压，我们用粮食交换他们的自由，这是我们更愿意去选择的和平手段。” 但如果你们不想要和平，我们雪狼族也不会畏惧战斗——这些话小花用不着说出口，便已然准确地传达给这帮虎脑壳。 泰德中帐脸色难看，面部肌肉抽搐，拳头松开了又握紧。 哪怕王庭还能剩下一、两个大帐，他也不必如此难堪！ 小花的嘴皮子比羽灵活得多，怼了一嘴，立马换成缓和语气顺毛撸：“我们希望灰矮人的草原部族地位被承认、接纳，能成为所有草原部族间和平沟通、友好交往、互帮互助、团结并进的开始。同在这片土地上讨生活，大家实在毫无必要打打杀杀，能坐下来谈的问题尽量坐下来谈，互通有无、交易兑换，这样难道不是比打来打去更好吗？王庭也曾经敞开大门欢迎四方来客，外来人都能友好对待，又何必对同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种族如此苛刻？” 一名帐主听到这儿，忍不住轻声呼了一句：“中帐……！” 泰德中帐没有回头，仍旧死死地瞪着羽和小花。 低头，或是不低头只在他一念之间。 雪狼族虽强势，但却表现出颇为宽容、至少要比虎族强盛时宽容得多的态度。 泰德中帐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肩膀稍微往下垮了垮，绷在心头的那口气，无声地、缓缓地、不可逆转地松懈、消散…… ——仅剩下八个帐、百余人的虎族，实在是经不起折损了！ “……那就，五倍的粮食。” 四名账主齐齐松了口气，站在他们后方的虎族战士们，这会儿才敢放任汗水流下来。 答应交易后，泰德中帐没有逃避自己的责任、跑去别的地方躲起来等雪狼族离开，而是亲自出面，将雪狼人带去矿区接收灰矮人。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虎族王庭荣光不再，家底倒是还真厚实——丫们两处地下矿脉中屯着的灰矮人居然有上千人！ 显然，从地下世界逃到草原上的这些灰矮人，除了极少数幸运儿、比如巴鲁他们外，大部分都给虎族搜刮过来揣兜里了…… 这么多的灰矮人，战士们带过来的粮食就不够换了，羽和小花商量过后再次找到泰德中帐，询问是否能够先把人全部带走，之后再将剩下的粮食补送过来。 在这点上，泰德倒是没有小气——牛头人担保是一方面，主要是这么多灰矮人他们养起来也艰难，饿死了又很亏，雪狼族早点把人带走他们压力也能小点。 除了灰矮人外，虎族的矿区里还有几百个地精矿工。这批地精羽和小花都没吱声，悄咪咪全部打包……虎族压根没拿地精当正经奴隶看，灰矮人和猫族能混到正顿，地精还得自己找虫子抓老鼠填肚子，就算是活生生饿死，要是死在不明显的地方搞不好都没人注意。 几十名小型猫族、上千名灰矮人、四百多地精打包好，留下战士们载着的大半粮食，雪狼族大部队这便准备离开。 临行前，羽再次见了一回泰德中帐。 泰德中帐对羽的态度十分冷淡，羽并木有计较……他说话气人，这点上他自己有逼数。 但再怎么说不出好听话，以羽的性格，想说的话不让他说他就不舒服；虽然泰德中帐冷脸相对，羽还是十分恳切地劝道：“我们雪狼人相信一句话，忘战必危好战必亡。你们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剩下的族人就珍惜点儿吧，动不动要和别人打仗，你们还有多少族人死得起？” 八名虎族帐主（矿区的四个帐也挪回来了）脸色大变，连忙上前合力抱住瞬间狂化的泰德中帐…… 小花一脸蛋疼地将特意跑来气人的羽拖走…… 离开虎族王庭，战士们没有急着打道回府，继续执行他们的下一个任务——寻找猫族部落，尽可能收猫。 也就在战士们四处奔走收猫时，约克山脉另一边、远东兽人帝国，临近原蛇族半岛的南部沿海地区、狮族统治的金色平原，出现了三个外来客商。 远东的狮族金色平原与隔壁大陆的金色平原同名，不过相比隔壁布拉德里克大陆，远东的金色平原规模要大得多、该地栖息的狮族也更加鼎盛。 比如，布拉德里克的金色平原和诅咒之地一样是大草场，而远东这儿的金色平原，那是随便走段路边能看见路旁大片农田。 嗯……精耕细作什么的当然不太可能，所以这些农田基本上都是“草盛X苗稀”的情况…… “布拉德里克大陆和咱们布龙菲尔德不一样，那边教廷势力大到夸张，别说黑魔法师了，施法者游历限制都一大堆。” 普利莫坐在六足蜥蜴背上，他的形象整个儿改头换面、变成个留着胡子的精明商客，两手揣在袖子里，慢悠悠地朝坐在他后面的两人道：“肖恩年轻时跑去布拉德里克游历，我就是在那儿认识他的，当时他和一个本地神官起冲突，溜到那个神官家里准备报复，恰好我也在那个神官家蹲点……咳咳，不是，探听消息，于是咱们就撞上了——” “蹲点？你是准备去偷东西的吧？” 说话的羊毛穿着一身帅气的行者皮甲，脑袋上包了块头巾盖住白毛狼耳，看上去像是个帅气的大小伙儿。 雪狼族颜值排行，忽略性别的前提下，第一名大河，第二名就得算羊毛……青草都没羊毛长相端正。 迷迭香穿着半长不短的袍子，还套了件小马甲、戴着个防风帽，臊眉耷眼的样儿很有狗腿学徒的气质。 听到羊毛说这话，这个懒精无神的家伙抽了抽嘴角，瞪着死鱼眼道：“羊毛，你跟谁学不好，跟毛毛学气人？毛毛敢随便顶人是因为别人打不过他，你学他是要倒霉的。” 羊毛过了二十岁，多多少少跟萧云学着稳重了点，但本质上吧，还是比较皮，当即回嘴：“那也比你好，我就没见过谁能同时得罪阿云、青岩还有红叶的。” “我又不是要故意惹红叶生气，谁知道她那么在意那些陌生人来信啊！”迷迭香一脸委屈地辩解。 普利莫这次来远东出任务，带上羊毛是为了方便和狐族打交道，别看当初那个狐族贤者一脸蠢相，这帮家伙戒备心可一点儿也不比猫族低。 迷迭香的话……纯粹就是习惯性犯贱、惹毛一堆人，被赶出来了——猫族并不是喜欢远离出生地的种族——红叶那么好脾气的人都发了火，萧云怎么着也得安抚下自家得力管理，再说了，他不爽这头雪豹也不是一两天。 普利莫懒洋洋回头，白了迷迭香一眼：“要是那些陌生人来信是写给你的，还每年按季给你寄礼物，你肯定比红叶珍惜百倍。” 随着《精灵游侠》游记的火爆，克莱斯特都刷了不小的声望，身为最大配角且戏份不低的红叶自然也能蹭个热点；再加上从《精灵游侠》中获得好处的读者一般都比较富裕、就算原本不富裕忠实地追上几年也能手头宽松点，付得起吟游诗人协会高昂的“邮费”，蹲在草原这处穷乡僻壤的红叶便也能收到雪片似的读者来信和或轻或种的礼物。 迷迭香一噎。 普利莫又看向羊毛，一巴掌刮到她戴的头巾上：“啥叫偷东西呢，劫富济贫的事儿能叫偷吗，真不懂事！” “我又没有说错，骂我干嘛。”羊毛赶紧扶正头巾，嘀咕着回嘴。 “我看阿云就是骂你太少了。”普利莫抬起下巴，“苔藓如花犯错了他都往死里骂，不骂哭不算完，你呢，随口说两句话就完了，真不知道你这个屁孩子到底哪里特殊了！” 羊毛顿时就很有些小得意…… 部落里没成年的幼崽，除了阿月的弟弟阿水特别老实外，其他人基本都被萧云收拾过——这帮狼崽子别管长多大，是真的皮！ 羊毛也皮，但她皮在小事儿上，正事没出过岔子，在萧云这儿待遇就很不一样，这回放出来“玩”，就羊毛能入萧云的眼。 嗯……当然，也有雏鸟情节的原因，毕竟萧云刚穿越过来时，除了阿山舅舅，就跟羊毛处的时间最长——捡牛粪都是跟羊毛一块儿捡的。 三人坐在驮满货物的六足蜥蜴上一路走一路闲扯淡，到黄昏时，终于来到金色平原上的狮族城市。 兽人帝国的城市有个最大的特色，是不修城墙。 原因嘛……人族城市要修城墙，除了抵御外敌，最大的作用除了防野兽就是防流寇。 而兽人帝国呢，城市里的居民就是最好的防野兽、防流寇利器——兽人族的流寇要作案，那都是跑海上或是蹲荒郊野地，打入城市里大肆劫掠什么的……这种危险的事情最好别考虑。 狮城外围郊区，本地人的住房、院落都盖得极其随意，远远看去像是散漫拼凑的积木，要说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建筑群间空出来的大路非常宽，起码有三十米以上。 渐渐走近，狮城与人族城市的不同处愈发明显：大路两侧、建筑群间空出来的地面上时不时能看见懒洋洋地趴着乘凉的狮子，比起其间活动的人形态狮族，兽形态的数量要多上起码两倍…… 当然，兽人族的领地意识虽强，但也不会排斥外人进入，当一行人三人骑着六足蜥蜴慢悠悠经过这片郊区时，便看见过一户熊族一家四口坐在院子里，两头圆墩墩的幼崽还爬到院墙上冲着路过的三人汪汪叫。 “不准回应啊。”普利莫瞪了羊毛一眼。 正想“嗷呜”一声的羊毛赶紧闭紧嘴巴。 迷迭香忍不住想笑。 此时，一头半大的狮子从大路一侧踱步而来，迎面看见坐在六足蜥蜴背上的迷迭香，似乎是嗅到了“入侵大猫”的气味，当即站定、投来威胁眼神，还甩了下尾巴。 迷迭香立马炸毛，立即便想跳起来。 普利莫迅速出手、一巴掌将迷迭草抽趴下。 “真是不省心！” 迷迭香：“……” 所以说——猫族就很讨厌出远门好吗！！ 还是来别的大猫的地盘！！ 没有城墙、不限制出入，自然也就没有城门税。 但是过路费还是要收的，六足蜥蜴走出郊区较为混乱的自建房范围、进入稍微讲究点儿格局、布局的城区内时，便见路边摆着个小桌子、桌子后面放着把椅子，一个满头金毛、浓眉大眼、神色慵懒的壮汉坐在椅子上，正用手支着下巴打盹。 桌子前面，摆着个半人高的箩筐，里面乱七八糟地丢着大半筐钱币。 经过这处“收费站”时，普利莫从怀里掏出钱袋，数出两枚银币，随手丢进箩筐内。 打盹的狮族抬起眼皮看了眼六足蜥蜴上的三人，又垂下眼皮继续打盹。 “狮族比较懒散，一般交的过路费只要相差不大，他们就懒得计较。”普利莫向两个没见识的同伴科普道，“但如果不遵守他们的规矩、想占他们的便宜，那么狮族计较起来就会非常狠。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做多余的‘劳动’都是被逼的，很吃亏，要把吃的亏找补回来。” 迷迭香听得眼睛发亮：“这么看，这帮金毛还是挺不错的嘛，这种省事的风格我喜欢。” 羊毛大摇其头：“这种风气也太糟糕了，尤其是收钱都不记账，出了问题可怎么搞？上回大水的农场就有一批农机没记账，害得雪花他们查了好几天、对了好久的账。阿云气得让大水穿着背上缝了‘我是忘记记账的糊涂蛋’标语的黄马甲半个月，才让其他人绷紧神经。像狮族这样的，到我们那儿岂不是黄马甲都不够分。” 迷迭香：“……” 他忽然产生了，要不干脆叛逃到狮族这边算了的想法…… 第243章 狮族的节操 金色平原靠海, 海拔不高不低, 处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带，四季分明, 雨热同期, 以兽人族的身体条件（下雪时没那么容易冻死），是个不用怎么费力就能轻松活下来的好地方。 论自然条件、生存环境, 那真是随手殴打一入冬就成生命禁区的草原…… 但狮族坐拥的金色平原并木有像人类王国那样发展出商业繁盛的港口城市, 原因嘛, 和隔壁原属于蛇族的半岛类似——人口不够多（二十来万）, 农业、手工业者的数量、产生的经济效益支撑不起必须靠吞吐量营利的海港。 海商万里迢迢送货过来是指望能卖给当地人，殖民者跨海而来是指望在当地找到便宜土地、便宜劳动力经营种植园, 说到底, 都是为从当地人身上赚到好处……结果你丫地盘瞎鸡儿大、人口嗨少, 一个个还牛批得外来者根本打不过, 还懒，根本雇不来干活，谁脑残了前赴后继的奔着来？ 没有较为紧迫的生存压力, 也没有较大量的资金循环流动，是狮族整体上比较和谐的主因……贫富差距拉不开，顶层奢侈不了底层也饿不死，社会内部外部矛盾都难以滋生, 整个族群弥漫着咸鱼的气息。 以上，是萧云对狮族领地的分析。 普利莫认为非常有道理。 因为这实在是太明显了，只要是来过狮城的人就会印象深刻——进入城区, 每个街区里凡是能晒到太阳的空地，都必然有或大或小的狮子趴在该处。 随处可见的、散漫游荡的闲人就不用说了，街道两侧临街铺面，太阳都还没落下去就全关门打烊了。 有些店铺的大门门角处，居然还挂着蜘蛛网…… 本该是人们收工下班、舒缓工作一天的辛劳、整个城市热闹欢快起来的时刻，这地方却硬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弥漫着一股子咸鱼气息…… 别说羊毛，连公认火炎部咸鱼王者之一的迷迭香，都被这座城市懒散放任的风气惊得合不拢下巴。 六足蜥蜴穿过两个街区、经过街区间作为间隔的街心花园时，总算看到了正经在“做事”的人： 一群留着精神的金色短发、矫健灵活的狮族美男子（狮族的平均颜值还挺高）冲进草丛中、钻进灌木里，或是爬到平房上，两三个人合力将一头头长毛大猫搜出来、粗暴地拖走…… 有的边拖还边骂骂咧咧：“幼崽丢哪去了？什么，你不知道？你这一天哪都没去？” “明天再不去收大豆，就给我等着死吧！” “听着，这是最最最最后一次警告了，明天不把屋顶的破洞修好而是跑出来晒太阳，就别想回家了！！” 六足蜥蜴背上的羊毛&迷迭香：“……” 普利莫就很淡定，还能无所谓地向两人解说：“狮族的雄性几乎不工作，全靠雌性干活养家，那些短毛的就是雌性。” 和雪狼族的雄雌极其难以分辨不同，狮族这边还是很好分的，虽然母狮子也不具备符合人类审美的“女性柔美”，但她们体型（相对于雄性）较小，体格较纤瘦，辨识度挺高，不会出现青草闯进男浴室还不会被人察觉的情况。 羊毛一脸世界观被刷新的蛋疼中，六足蜥蜴来到一座带院子的大屋前。 大门是敞开的，为供狮族们自由进出，他们的屋子院子都盖得挺大、门相当宽，三米宽、一米多高还驮着货物的六足蜥蜴都能直接钻进去。 坐着蜥蜴进入院子，普利莫撩起衣袍下摆跳到地上，冲半掩着门的大屋内喊：“修！在不在家！” 屋内没动静，普利莫等了会儿，吩咐羊毛和迷迭香两个别乱跑，自己进屋转了一圈。 没多会他就出来了，随意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等会儿吧，修她们估计拖人去了。” 羊毛&迷迭香：“……” 想起刚才看见的情况，两人一点儿也没质疑普利莫用错词。 “嗯？她们？”迷迭香发现哪里不对。 普利莫点头：“狮族是多妻制，只靠一位妻子支撑家庭较为艰难。” 羊毛&迷迭香：“……！！” 普利莫看向迷迭香，淡定地：“别急着羡慕，狮族的雌性是几位凑到一起组成家庭，再挑选合格的雄性进入家庭中作为共同丈夫。如果雄性让雌性们不满，她们会将其赶走，另选丈夫。” “我们进城时看到的那些破房子，住的都是没被选中的雄狮。”普利莫嘿嘿一笑，“讨好几位伴侣，难度可比只讨好一位大得多了。” 迷迭香刚升起的羡慕之心立马消散得一干二净，看来想当咸鱼吃软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再怎么想凭本事软饭硬吃，双拳也难敌四手不是？ 普利莫对一心吃闲饭的迷迭香没啥好脸，招呼羊毛坐到他身边，揽住小姑娘的肩膀严肃地叮嘱：“等会儿看我眼色行事，不用想得太多，按照阿云交代你的去做就行。” “嗯，我知道，放心吧。”羊毛挺直腰背，认真地点头，“阿云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等了会儿，敞开的院门外便走进来好几个人。 打头的一位金色短发美男子……呃，狮族雌性，左右手各拎着一头小狮子，抬头看见自家院子里多了条六足蜥蜴，视线一转发现普利莫，便笑了起来：“嗨，普利莫，今年你又来了吗？” “嗨，修。”普利莫笑呵呵地起身，“那当然，我可是个诚信的商人。” 修将手里的两头小狮子塞给跟在她身后进门的雌性：“教训这两个臭小子一顿。”又冲第三个进门、手里拖着个臊眉耷眼长毛雄性的雌性喊，“先把他关房间里去。” “好。”二太太和三太太就很听话，依言行事。 大太太修将普利莫和两小跟班带进客厅里，抓了几个水果丢给一看年纪就比较小的羊毛，木有搭理迷迭香，这才坐到普利莫身前：“去年你带来的烤肉酱很快就用完了，今年也有带吗，没有涨价吧？” “怎么会呢，虽然我是个人族，可我不是那种赚黑心钱的奸商啊。”普利莫爽朗地笑，假八字胡一颤一颤的，“这次我不光带了烤肉酱，还带来了更好的好东西……” 说着，普利莫从腰包里掏出个小纸包，拆开来后，纸包里是一小堆研磨得极细的土红色粉末，眉开眼笑地：“这是我在北大陆草原上弄好的好货，由多种香料精制而成的十三香辣椒粉。”随手从羊毛面前摆的水果中拿了个青色木瓜，用小刀切下来一片，沾了点儿粉末递给对方，“试试看，任何东西只要沾上一点点，口感就大不相同。” 家主大太太修，丝毫没有怀疑普利莫扮演的商人、接过来便往嘴里一丢。 地球上，十三香最终没有正面刚赢老干妈，输得丢盔弃甲。 先不论地球上的十三香好还是不好，只说这种将多种口味的香料精加工后制成便于使用的粉末状调料，思路上是肯定没问题的——除了专业厨子，谁家里会常备好几个瓶瓶罐罐的调料？ 看了王刚师傅的教学视频，现去找某种调味料的人多了去了…… 而且吧，萧云小时候是住过乡下的，他非常清楚物资匮乏的地区人们嘴巴里到底有多缺乏味觉刺激——李逵那句“淡出鸟来”，就是最佳注解。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综合调料粉末的“高级口感”，就是简单粗暴地追求香辣鲜~！ 八角花椒茴香孜然桂皮加少许味精打成精细的粉末，再加入较大量的、连籽都研磨成末的干辣椒，各种味觉刺激混到一块儿组成“十三香辣椒粉”，打败不了这世界智慧生物的味蕾，萧云愿意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蘸了点十三香辣椒粉的、寡淡青涩、略带苦味的木瓜与舌头接触，修的眼睛便是一亮。 这个世界的大部分的水果只经过简单的驯化，大部分地区的种族没有条件像森林精灵那样耐心细致地培养水果，除了少数浆果外，大部分的水果味道其实很一般。 打个比方的话……让现代人去吃唐朝时白瓤大大多过红瓤的西瓜，能美滋滋地吃下去的，几乎没有…… 所以羊毛根本没动主人家招待的水果，实在是看上去都不像长得美味的样。 但就是这么寡淡难吃的青木瓜，多了十三香辣椒粉调味，吃到本地人嘴里硬是跟换了物种一样！ 味觉刺激对于物资匮乏地区生活的智慧生物到底有多重要，只看古代时那些酿造工艺粗糙的酒水的畅销程度，便可见一番！ “这个怎么卖？”修将青木瓜吞下去，眼睛就不看普利莫了，直直地盯着小纸包里那一小堆土红色的粉末，简直渴望得像是要伸出小手手来。 普利莫奸猾地……笑了下，没有急着谈价钱，而是继续吹逼：“这种十三香辣椒粉有多种吃法，加点儿葱段、浇点儿烧热的油脂进去就是再美味不过的油辣酱，什么都能蘸，蘸什么都美味，任何事物加上一点点就能将味道大大提升——” “碰”地一声，修一巴掌将粗重的实木桌子拍得震了震，极其不耐烦地：“说价钱！” “十个银币一斤。”普利莫秒答。 迷迭香&羊毛呆呆地看向普利莫。 这家伙可真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奸商——部落给你的价钱明明是三个银币一斤！ 最贵的味精加得最少，量比较多的桂皮茴香孜然花椒辣椒面都是部落自产，成本大约是一银币一斤。 因森林精灵、暗精灵、雪精灵方面酱料市场饱和，矮人王国又忙着打仗，萧云将一部分以四银币一斤的价钱装船运往艾萨克的骑士领，剩下的几千斤便作数三银币一斤算给了普利莫。 普利莫来兽人帝国活动有部落拨付的“间谍经费”，但人家愿意借机赚点小钱陶冶情操，萧云也没道理拦着。 这个价钱让家主修有些犹豫，皱眉盘算起家计。 普利莫从背包里掏出个用油皮纸裹好的包裹，摆到桌子上：“这里就是一斤。十三香辣椒粉重量轻，一斤就有这么多，省一点，能用一个月。” 修咬牙，再度拍桌子：“来十斤！” 普利莫嘿嘿一笑，朝小跟班迷迭香一甩手，迷迭香便默默出了门，去六足蜥蜴背上的大包裹中提了个袋子出来…… 一袋子香料就要一个金币，这价钱也是没谁了，就算是狮城中也只有修这种“大户人家”消费得起。 付了钱，将十斤十三香辣椒面锁进柜子里，修一脸舒畅地坐回来，顺手给普利莫倒了杯水。 普利莫进门到现在才混到茶水招待的待遇……狮族还真是不怎么讲究客气。 “买了十三香辣椒粉，就买不起烤肉酱了，这东西实在太贵了。”修一脸遗憾地道。 普利莫笑呵呵地……搞起售后服务：“确实不便宜，但是物有所值。而且吧，有了十三香，自制烤肉酱就不是什么问题。你们这儿的海边不是有种外壳很丑的海蚝（牡蛎）吗？把壳里的海蚝肉撬出来，清洗干净，使劲儿煮，煮到锅底只剩下棕褐的浓稠汁液，滤掉残渣，就是极其鲜美的调料了。” “十三香辣椒粉用烧热的油淋进去、再滴上蚝油，就是最美味不过的烤肉酱。” 气候温暖的沿海地区，海蚝并不是什么少见物种。只是狮族嫌这玩意儿太麻烦，并不怎么去捕捞，听到普利莫这话，修愣了下、不可思议地：“你说那个长在泥巴里面的东西？美味？” “是啊，这可是我在北大陆草原上偶然听到的呢。”普利莫大眼不眨地吹起牛逼，“那边没有东大陆这儿暖和，海边没有海蚝，就很羡慕有着温暖海水的地区，我听那些草原人一直遗憾没有蚝油能用。” 草原的海岸线属于低温海域，想靠海吃海搞蚝油，指望不上。 没把蚝油的做法写到《美食猎人》游记里，原因么是不想和海族起嫌隙——不少亚热带、热带海岸线也是海族的栖息地，以这种生产力低下世界香料的存在感（参考地球上大航海时代围绕香料群岛引发的一系列争端），万一引起抢夺暖水海域的风潮，海族就得跟雪狼族翻脸。 但萧云需要远东的这些兽人们重视他们的海岸线……虽然以远东兽人的族群数量没法儿形成足以支撑大型海港的内腹陆地，但就这么无视海岸线、任由拉弥亚商会的海船停靠、转往隔壁布拉德里克大陆做生意，这也太让人不爽了点~！ 特别是拥有远东最南面海岸线的狮族，想办法把这帮狮子忽悠到海边去蹲着，拉弥亚商会的船队自由来去时，这帮大猫会不会心中一动、收起过路费？ 只要能坑到对手，萧云是不忌惮于采取任何非战争手段地！ 修听得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北大陆草原没有海蚝，他们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草原部族中有雪狼人啊！”普利莫哈哈大笑，将话题绕到真正的核心部分，“我走过这么多地方，雪狼族是我见过最擅长发现美味食物的种族。你们狮族不也因为喜欢吃冷吃兔而在前两年尝试着种植辣椒、养殖兔子吗？他们那儿好吃的东西可多了，知道海蚝能熬出极其鲜美的调味料算得什么呢。” 见修似乎有些意动，普利莫又故作猛然回神、懊恼地：“哎呀，看我这张嘴，得意了就什么都往外说。”心虚地看向羊毛，“好羊毛，我可不是故意要将你们雪狼人的秘密做法往外说的，你可别跟你的族人们告状啊。” 羊毛：“呃……” 配合演技什么的有点超出她的能力范围，所以她索性端出雪狼族的招牌式反应：一脸懵逼。 “你是雪狼人？”修立马目光炯炯看向羊毛。 “嘿嘿，我跟雪狼族关系还不错，他们的年轻人这是偷偷跟着我跑出来见见世面，看在咱们的交情上，修，你可别说出去。”普利莫一脸讨好地。 “当然不会。”修立即保证，眼睛依然盯着羊毛，“普利莫说的是真的吗，那些长在烂泥里的海蚝真的能熬成美味调料？” “呃……是。”羊毛不好意思地，“我听阿云说过，好像是圣布里奇那边流传过来的做法。在这里上岸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好奇在海边捞了一些，熬了一小罐蚝油。” 普利莫忠实地扮演着猥琐奸猾奸商人设，伸手揽住羊毛肩膀，一脸谄媚地：“好羊毛，不如你展现一下手艺，让主人家尝尝海蚝熬的调料到底有多美味。” “好啊。”羊毛纯洁地，“修，我能用你们家的厨房吗？” “当然、当然！”修忙不迭起身，一改之前冷面形象，亲亲热热地拉着羊毛往外走…… 在火炎部，羊毛的厨艺得算是黑暗厨师级别，因为这个皮得很刁钻的小丫头啥玩意儿都想试试煎炸烤；出了火炎部，让她控制住滥用“食材”的毛病的话，那么她还真够资格进小国王宫给国王做饭。 作为本地“大户人家”，有着三个得力雌性户主的修一家算是比较宽裕的，厨房后面的储物间堆满各种各样的应季食材。从不挑剔食材（……）的羊毛随手扒拉几样出来，这便开始大展身手。 先拎袋麦粉出来，用纱布筛去残余麦麸，合面、醒面。 醒面期间，指使主人家去拔了小葱回来，剁馅、拌馅。 醒好的面团切成均匀小段，麻利擀成皮，包成皮薄馅大的长条饺子（不追求好看只追求快捷），排在纱布垫着的隔板上装锅蒸（修家里木有蒸笼）。 蒸好的方形饺子拿出一半来，用水油将表皮煎成金黄色…… 蒸饺子的时候，香味儿就把修家里的另外两头母狮子吸引过来了，扒在厨房门口朝里看。 煎水油煎饺的时候，香味儿更大，被关在房间里反省的雄狮、刚被狠狠揍过屁股的两头小狮子整整齐齐地出现…… 做好蒸煎两种方形饺，羊毛便拿两个小碗制作出两碗不同的蘸料： 蘸蒸饺用的，是淋了热油加了葱段、递了几滴蚝油进去的油碟。 蘸煎饺用的，是不加油的干碟。 吃东西的时候必须吃掉等重的蔬菜，这是火炎部的硬性规定，所以不能只吃饺子，羊毛便将主人家储物间里的菜蔬拿出来，青菜萝卜认识的不认识的用白水煮出一大锅，蘸料么就是十三香辣椒粉兑菜水加葱段、再滴点儿蚝油进去。 份量极其粗暴的三种食物摆到桌上，丝毫不在乎待客礼仪的一家子狮子压根没请客人上桌，一家人一拥而上、自顾自海吃起来…… 忙了好阵子的羊毛&肚子也饿了的迷迭香：“……” 普利莫倒是很淡定，拉了把椅子坐到旁边，从背包里掏了早上烤的煎饼递给他俩：“咱们吃这个，狮族这边不时兴让客人蹭饭的。” 羊毛默默接过煎饼，干巴巴地啃——远东的兽人真是好没礼貌，厨子都不晓得尊重！ 二十分钟风卷残云干掉羊毛连客人份量都算进去的食物，家主修一抹嘴，一把拉住羊毛的手：“雪狼族跨族通婚吗？” 没问性别，也就是这个当家太太觉得羊毛是雄是雌都没问题。 吃饱了肚子瘫在一旁的雄狮，满头金毛都竖起来了，惊恐万状地看过来。 羊毛&迷迭香：“……” “——我觉得不行。”已经相当习惯狮族作风的普利莫脸都裂了。 紧张到胃痛的雄狮这才捂着胸口、一脸销魂地瘫回去。 修很遗憾，倒也没有强求，转而道：“本以为十三香辣椒粉已经非常美味，没想到加了海蚝的油更加美味。我们狮族用你们雪狼族的技术熬海蚝油，你们雪狼人介不介意？如果介意的话，你们雪狼族有什么要求？” 羊毛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惊诧地看向普利莫。 普利莫也有些意外。 老实说他对狮族的……节操，是不怎么指望的，这帮弥漫着咸鱼气息的家伙吧，实在是每一根头发丝儿都透着那么一股子不正经。 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也有节操这玩意儿~！ 但想想连熊族那边都出现照搬《灰姑娘》、《海的女儿》、《治安官霍姆斯》等戏剧的剧团，而狮族这边完全木有……这么看来，狮族虽然咸鱼，但也是很有理想有追求的大猫，不屑于干偷别人“东西”这种事情。 第244章 火炎部精神 普利莫扮演奸商, 但他毕竟不是真奸商, 赚小钱什么的，这个老头子只是觉得好玩儿……自然不会指使羊毛跟狮子大开口（无误）。 嗯, 最重要的原因是, 狮族可以忍受被人占点三瓜两枣的便宜，但真要把人家当猪杀, 他们的嘴巴可是能张得更大地~！ “要求之类的谈不上, 希望雪狼族能获得狮族的友谊吧。”普利莫一脸卑微讨好地笑, “虽然我是人族, 但我也听说过雪狼族是被帝国流放出去的呢，要是我的这位小朋友在金色平原时不必担心暴露身份被赶出去, 那就最好不过了。” “哈！”修相当随意、乃至是有些不屑地笑了下, 但没有当场承诺什么, 而是对羊毛道, “我们狮族的领地只有我们狮族说了算，雪狼族要来做客尽管来。” “哦，好。”羊毛不太听得懂这话啥意思, 纯洁脸点头。 普利莫眯起眼睛，笑得就很开心…… 狮族虽然咸鱼，却也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想来金色平原“做客”，狮子们不会热情欢迎, 但也不会刻意驱赶；可如果是想对金色平原指手画脚，懒洋洋睡一地的雄狮们、当家做主的母狮们，可都不是卖萌的货。 狮族没有虎族那么强, 但跟虎族一样，这帮大猫也有全民皆兵的素质~！ 而且颇为好面子……咳咳。 当家太太修是个相当雷厉风行的人，或者说，狮族的母狮子几乎个个都是行动派——不然都像雄狮那么咸鱼，这个族群就玩儿完了。 吩咐雄狮照顾好两只小崽，三头母狮子便立即出门、去找城中长老们商谈此事。 嗯……依然是完全木有待客的意识…… 迷迭香看看趴到院子里任由两只小崽抓着鬃毛爬上爬下一动不动的雄狮，想起自己进门到现在水也没得喝、东西也没得吃，整个雪豹的脸色就很一言难尽。 而普利莫……已经抽了睡袋出来，在客厅里找个角落铺开，还挺适应地招呼俩小跟班：“她们可不会给我们准备客房，先把客厅占了，免得一会儿她们回来了让我们去睡院子里。你俩不在乎，我的身体可受不了。” “……”迷迭香实在是忍不住了，“我看她们对你和羊毛不算讨厌，怎么会这么冷淡呢？” “你也是猫族，怎么反而来问我？”普利莫比他还惊讶，“你们猫族不就是这样的吗，对客人不欢迎不驱赶，爱来就来爱滚就滚。修好歹看羊毛是幼崽还给水果了呢。” 迷迭香：“……” 妈耶，在火炎部住久了都忘记自家以前是啥德性了——草原上的猫族部落，哪家能是热情待客的啊！ 当初火炎部迁移往草原西南部、途径夏部落时，青岩送水果，送的也是羊毛等幼崽…… 客人上门，好吃好喝招待不说还准许连吃带拿的那是牛头人；雪狼族也愿意给客人将食宿安排得稳稳妥妥，但雪狼族会要求客人用劳动偿还…… 迷迭香啥埋怨都没了，灰溜溜钻进睡袋里。 三位当家太太到后半夜才回来，见客人赖在客厅过夜，果然没有驱赶，任由他们睡。 天色蒙蒙亮，主人家和普利莫这个老头子还在呼呼大睡时，羊毛便习惯性起爬起来，掏出洗漱工具、到院子里取水洗漱。 “你也起了迷迭香？”刷好牙，正洗脸时，羊毛便见雪豹同伴哈欠连天地从屋子里出来。 “总有种再不起的话就会被铜锣声吵醒的感觉，完全没法子继续睡。”迷迭香一脸蛋疼地，“我快饿死了，羊毛，趁主人家还没起床，弄点吃的给我吃。” “早上多做点就好了，来帮忙洗菜。”羊毛把毛巾搭到院子里的木架上，熟门熟路往厨房走。 搁以往，想吃个早餐还得给要求干活儿，迷迭香绝壁不干；但这会儿他是完全不挑剔不抱怨、老老实实地跟了进去…… 火炎部的早餐没有讲究清淡的说法，毕竟每天早上也要干很辛苦的活儿，不吃饱吃好、吃足油水，根本扛不到中午。 羊毛钻进储物间地窖里，直接剁了条羊腿出来——狮族也有半圈养式畜牧，不如火炎部规模大、正规就是了。 将羊腿上的肉片下，肥厚均匀的切成片，比较肥的切丁、榨点儿油脂出来炒菜，筋比较多的地方呢，就剁成肉末。 剔下来的羊腿骨装一锅煮汤，仔细撇掉浮沫、香味儿飘出来了便一股脑地将洗好的菜蔬加进去；菜蔬煮好捞出来放一边，就着羊骨汤继续煮粉，将汤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极致。 羊肉片用回锅肉的做法炒出两大盘，肉沫和榨过油的肥肉渣用自带的豆瓣酱炒成臊子，煮汤期间大力揉好、醒了半小时的面团拉成拉面，一顿绝对量大管饱、营养均衡、丰富美味的早餐便齐活！ 当羊毛炒羊肉片回锅肉时，飘散的香味就把三位当家太太从床上吸引过来；用更具刺激性的豆瓣酱炒臊子时，雄狮和两头小崽子也连滚带爬地找来了…… 吸取前一天晚上自己没得吃的教训，这回羊毛整整做了两大桌、把客厅里的沉重实木桌子搬到院子里跟石桌拼一块才摆得下：两大锅菜蔬、两大盆羊骨汤煮粉，两大盘回锅肉片、任吃任捞的臊子拉面！ 就不信你们还能独占！ “吃吧，吃饱好干活！”羊毛信心满满地……说出火炎部食堂大厨们的名台词。 昨晚的饺子宴上手就能吃，今天这一顿，六头大小狮子围着桌子团团转，却不晓得从何下手。 “这个要怎么吃？”满头嚣张金色长毛的雄狮，指着特别刺激嗅觉的豆瓣酱炒臊子问。 羊毛将主人家的汤盆全搬出来，先捞拉面汤粉各半，用自带的大筷子夹蔬菜铺满，再舀满勺臊子、浇点羊汤，表层再铺上一层回锅肉片，插上两把叉子，递给两头小崽子。 两头小崽子立马头碰头地疯狂嗦粉面…… 从来只晓得吃、不晓得动手的雄狮，见状自己拿了个汤盆、按照羊毛的程序操作……就是夹蔬菜的时候不够实诚，还想多加臊子。 羊毛毫不客气地一巴掌呼过去：“臊子不能过量，过量会咸！蔬菜要和粉面一样多！” 雄狮还不乐意，被他占着臊子勺的当家太太修立马威胁地瞪了过去。 雄狮只好放下臊子勺…… 食物分到汤盆里吃，没吃完前不能多吃多占，羊毛和迷迭香总算捞到上桌机会…… 狮族的家庭菜单和这个世界其他种族的原住民相差不大，煎或烤的肉片肉排加上大锅煮或生吃的蔬菜、以及柜子里放着的死面团烘的硬面包，对付着就是一顿——他们这地儿物资相对宽裕，应季蔬菜和肉类供应跟得上，死面团烘的面包虽然难免有麦麸，但起码不会加木屑进去压重量（人族那边会这么干），只是不好吃，到不了难吃的程度。 不好吃和好吃之间的距离嘛……那就不用说了。 六头大小狮子、一雪狼幼崽一雪豹各抱着巨无比大的汤盆嗦粉面时，修家的院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狮子头，爪爪扒着墙头，哈喇子整整齐齐地流淌。 “修，你们家在吃什么？” “早餐！”修百忙之中抽空回了句，又赶紧埋头呼噜噜嗦粉面。 邻居一家：“……” 狮族的饭量并不比雪狼族大，这顿早餐羊毛按十个成年雪狼族的份量做，就算修一家全员爆发小宇宙也不可能将这么多的粉面带臊子回锅肉炖菜全部搞定；姗姗来迟的普利莫走出来时，也蹭上了一顿。 “我都来了几次了，这还是第一次吃到修家的正顿呢。”普利莫笑呵呵地。 撑得不住打嗝的修一家谁也没搭理他，六头狮子十二只眼睛都盯着还剩下的食物，个顶个的遗憾…… 羊毛扒拉下还没下锅煮的拉面，向修道：“拉好的拉面和煮好的粉条多放会儿就没法吃了，要分给邻居家吗？” 修摸了摸肚子，极其不舍地：“好吧。” 趴墙头上看了半天的邻居一家，等不及走大门，直接翻墙跳进来…… 剩下的份量显然不够邻居家用一顿，他们家人口比修家多——五位当家太太、六个幼崽，一头雄狮。 但他们也有他们的解决办法，直接把自家的面包烤肉拿过来，就着粉面臊子回锅肉，味道提升的也不是一点两点。 煮过蔬菜又煮过粉条、味道变得比较淡的羊骨汤都给喝得干干净净，邻居一家特别心满意足。问清楚这顿早餐是雪狼人羊毛做的，邻居家的当家太太们立即目光炯炯看向这名雪狼人幼崽：“雪狼族跟别族通婚吗？” 羊毛：“……” 羊毛默默看向迷迭香，你们猫族就是这个德性？ 迷迭香很想说我们没有我们不是，可他仔细想想以前自家部落的作风……啥话没说，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搞基、搞百合都来的猫族，在这方面确实没啥节操。 “他们雪狼人要是肯通婚，就不用等到你们来问了。”修道。 “说的也是，你们家的客人呢。”邻居家的当家太太点点头，看羊毛的眼神儿就很惋惜。 羊毛：“……” 她就很想像萧云当初被唐·安其罗“求婚”时一样高呼：我还是个宝宝呢！ 两家的雄狮默默蹲在一边，谁都不吱声。 “呃……既然都吃饱了，那就开始干活吧。”羊毛看向修，“今天要去试制蚝油呢，对吧，那就赶早点去，不要浪费时间。” “对，是该做事了。”修蹭一下站起来，朝邻居一家道，“你们家要不要也安排人来一起？” “诶？做啥？” “你们没发现今天煮的菜特别好吃吗？”修骄傲地，“同样是用羊骨煮菜，我们家这顿的口味和你们自家煮的根本不一样吧？” “这倒是。”邻居家的五位太太齐齐点头。狮族煮汤只放盐和姜片，味道跟今天这顿完全不一样。 “秘密就在雪狼人跟我们狮族分享的调料秘诀上了。”修意气风发地大手一挥，“昨晚我们通知过长老会，长老会让我们家先自行尝试。现在我们就去开工了，你们要是想来，就分三个人手来。” 邻居家的太太正要抬手指自家雄狮，修立即打断：“他不能算数。” 邻居家的太太们只得自家商量了几句，分出三个母狮来…… 修家里留了一位太太看家、照顾农场牛羊、顺带看着俩孩子，两位太太押上雄狮，带着羊毛、迷迭香、普利莫三位客人，背上粮食铁锅桶子等工具赶往海滩。 雄狮不想去，修指着羊毛对他道：“你确定不跟着走？” 修家的雄狮便老实了……甚至连邻居家的雄狮也眼睛一亮，甩着尾巴主动跟了过来。 离狮城最近的海滩也在百公里之外，五头母狮分坐两头雄狮背上，羊毛询问了下修、确认自己变身在狮族领地上招摇也没事，便变狼驮上迷迭香和普利莫。 一路小跑、赶了半早上的路抵达海边，轻微喘气的羊毛缓了缓，变回来正穿裤子，发现俩雄狮居然没有帮忙的意思，甩着尾巴便往旁边树林子走。 母狮子们见惯不怪，已经脱到只剩裤衩（反正非哺乳期没胸）、琢磨着怎么捞海蚝…… 身为根正苗红的火炎部接班人，昨天旁观下来羊毛已经对狮族这种容许一部分人光明正大偷懒的风气非常不满，当即指着两头雄狮怒吼：“我们草原人的规矩，不劳动者不得食！不帮忙干活儿的人，不准吃我做的东西！” 已经走到树荫下趴着的两头雄狮，惊愕万分地看过来。 “别以为我是开玩笑，我们雪狼族从不在工作上开玩笑！”这两货的神情彻底激怒了羊毛，小丫头跳脚咆哮，“敢不参加集体工作，就给我去啃草！” 母狮子们也惊呆了，愣愣地看着她。 “呃……他们雪狼族确实是有这个规矩，就算是小崽子也要干活，四岁的小狼崽就要自己给自己赚餐费。”普利莫拼命忍住笑，一脸谦卑地打圆场。 “是啊，敢在雪狼族面前偷懒，下场可是很惨的。”迷迭香已经脱到只剩条白棉布裤衩，跳进退潮后的泥潭中拿桶子舀走水坑里的水。 大部分的海滩并不是人们理想中的沙滩，而是坑坑洼洼、遍布乱石淤泥的烂泥滩涂，赶海摸鱼虾抓螃蟹海蚝啥的，都是在这种烂泥滩涂里面寻摸。 迷迭香并不是一个勤奋的人，在火炎部，这货是与大河齐名的咸鱼双王。 只不过在火炎部当咸鱼和在狮族当咸鱼完全不是一回事，大河再咸鱼，福利部也搞得相当红火，迷迭香再咸鱼，也一手把兔场规模从几万只扩大到百万只级别…… 海滩边摸海蚝这种活儿，在迷迭香看来根本就不算是工作，就是一种娱乐~！ 连玩儿似的干活都不肯，迷迭香有足够的理由鄙视两头雄狮~！ 两头雄狮紧张地看了看自家母狮们，又紧张地看了看勃然大怒的羊毛，继续紧张地……趴在原地不动弹。 虽然紧张，但依然稳如老狗，坚定咸鱼不动摇。 羊毛“呵”了一声，不搭理他俩，转头去帮忙摸蚝。 烂泥滩涂中、石缝中、黑乎乎的浑水里泡着的石块上到处都是大个肥美的海蚝，扒拉下来洗掉壳上的泥，用爪子撬开（普利莫得用小刀）壳、取出肥当当的蚝肉，丢到锅里用清水使劲儿煮。（煮来吃的话得先放清水里吐泥，熬蚝油就无所谓了，反正要过滤） 勤劳的羊毛顺手捞了些淡菜（紫菜）、海带，还抓了些螃蟹，母狮子们搜柴火熬蚝油时，羊毛便动手烹制起午餐。 普利莫和迷迭香也没闲着，结伴到俩公狮子打盹的树林里转悠两圈，拎着几只最容易抓到的松鼠兔子回来。 松鼠去皮去内脏，将骨头敲碎后连皮带骨剁成肉沫，加上螃蟹中挑出来的蟹肉，加上盐、蚝油、带出来的小葱搅拌，捏成浑圆劲道的松鼠蟹肉圆，羊毛数着人头、除两头公狮子外每人准备五大颗，普利莫三颗。 淡菜、海带和带出来的萝卜青菜大白菜煮成蔬菜汤。 兔肉剁末炒成臊子，除两头公狮子外每人煮五两粉，普利莫二两。 羊毛在自带的菜板上娴熟地加工食材时，两头公狮子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但还是不肯从凉爽的树荫下出来。 羊毛用洗干净的淡菜、海带加清水煮好粉条，用豆瓣酱炒臊子时，俩头公狮子忍不住了，慢悠悠地甩着尾巴走过来，在不远处淡定地蹲下，一副等着开饭的太爷样。 然后……羊毛把烹制好的食物按饭量分成八份，量最大的六份给她自己和五头母狮子，较少的一份给迷迭香，最少的一份给普利莫。 丁点儿多余食物没有，连煮蔬菜汤的锅子底部都干干净净。 迷迭香端起碗就开吃，五头母狮子更没有谦让客气的道理；普利莫的份本来就最少，就算他不吃、全分给两头公狮子，最多够他俩垫个底，于是也吃得心安理得。 羊毛冷淡地看了眼两头如遭雷击、一脸不敢置信不可思议的公狮子，故意吃得很大声。 “我、我的份呢？！”修家的公狮子忍不住惨叫，“修，你说过我跟来就有东西吃的啊！” 修百忙之中抽空道：“谁说的，我没说过这话！” 修家的公狮子仔细想了想修的原话，整个狮子都懵逼了。 她确实没有这么说过！ 邻居家的当家太太想了想，从自家带来的箩筐里抽出两个长条面包棍，丢给自家雄狮：“呐，吃。” 邻居家的公狮子：“……” 修道：“哎呀，我们都没想起来要带面包，分一个给我家的吧。” 邻居家的当家太太点头，冲自家公狮子一努嘴：“分一个给雷克斯。” 邻居家的公狮子：“……” 普利莫硬是一下子没忍住笑，把自己呛了个半死。 修家的丈夫，雄狮雷克斯，委屈巴巴地从邻居家的雄狮那儿抢过来一条面包棍，一面啃，一面默默泪流…… 中午这顿羊毛是卡着大伙儿的饭量做的，早餐那一顿足够她了解母狮子们吃得下多少东西；一顿饭吃完，就没人的碗底能剩半滴汤汁，让两头期待太太们吃剩点残汤剩饭的公狮子特别特别地绝望…… 将舔得很干净的碗盘丢给迷迭香去刷洗，羊毛走到两头怀疑人生的公狮子面前，叉着腰、居高临下地、没有感情地：“下午是要干活还是要偷懒？” 顿了顿，羊毛又道：“我们雪狼族的规矩，晚餐必须丰盛。” “我要干活！”雄狮雷克斯迎风流泪地。 邻居家公狮子也拼命点头。 于是，这两头被自家的太太们女子三打、五打多次，仍旧屡教不改的雄狮，默默起身，默默变身成金毛溜鸟大汉，一脸坚毅地走进烂泥滩涂中，弯下腰来、伸出金贵的爪爪，扒拉起石缝石面上的海蚝…… 中肯地说，以狮族标准线以上的颜值，这两头咸鱼到逆天的公狮子是有堂堂正正吃软饭的本钱的：匀称的流线型身材，用那句用到烂俗的“大理石雕塑般的完美躯体”来描述并不过分；嚣张浓密的金色长毛、端正俊朗的五官，当个牛郎肯定受欢迎……咳咳。 但对于火炎部的人来说，不肯老老实实工作的家伙，颜值再好也没屁用！ 论脸能跟精灵王一战的大河，还不是每天兢兢业业地给部落里的大伙儿做甜食点心香锅辣条！ 两头公狮子身上脸上被泥水弄脏、弄得灰头土脸满头大汗，羊毛这才看他俩顺眼了不少——肯工作的人才谈得上好看，瞧他们这认真干活的样儿，不比偷懒时帅气？ 当家太太们默默旁观自家丈夫被羊毛威逼利诱着干活的狼狈样儿，一脸新世界大门被打开的表情…… “还可以这么干的啊？”邻居家的太太又是高兴，又是纠结，“可惜雪狼人不肯跟咱们通婚，等羊毛走了，他们还是老样子。” 修两眼放光地：“不，用十三香辣椒粉和蚝油做的烤肉酱刷过的肉排，和没有味道的面包，做事儿有肉吃，不做事儿没肉吃，我倒要看看雷克斯能忍多久。” 正为了晚餐努力的雄狮雷克斯虎躯一震，不敢置信地回头看自家太太。 “十三香辣椒粉？那是什么？”邻居家的太太好奇地。 见商机出现，普利莫立马钻了出来、努力维持奸商人设：“是雪狼族特制的一种别的地方绝对没有的美味调料，价钱虽然不太便宜，但请相信绝对物有所值——” 邻居家的经济情况并不比修家差，她们家可是有五位能干的太太，当场便豪爽地订下二十斤十三香，熬完蚝油回去就交易。 羊毛很高兴母狮子们愿意接受火炎部不劳动者不得食的精神，热情地出主意：“你们准备食物的时候记得只做参加工作的人的份量，不要做多，反正不干活儿的人也没多少消耗，用不着吃太丰盛的东西，饿不死就行了。” 两头公狮子惊恐万状、悲愤交加地瞪向羊毛——你们雪狼人难道是魔鬼吗？！ 第245章 狮族特产妙鲜汁 熬蚝油不算是多累的活儿, 只是需要的时间长, 一锅蚝油至少要煮五、六个小时才能熬出酱棕色的浓稠蚝汁。 但这样熬出来的蚝油，其味之鲜美确实没得说, 无论煮汤还是烹煮啥食物, 加几滴进去口感便完全不一样——毕竟是硬功夫熬出来的，不靠其他辅助调料增色、也没靠淀粉水勾芡。 当然, 本着教人要教全的风格, 羊毛依然很正直地告诉了他们简化熬制的办法, 也就是加入少许糖、盐或香辛料（例如十三香）、淀粉水等辅料来充量。 在海边蹲了两天, 捣腾出整整四桶蚝油，两家太太欢欢喜喜地结伴回家。 当两家准备把蚝油分一分、继续过他们的小日子时, 扮演合格奸商角色的普利莫冒了出来, 笑眯眯地提了个建议：两家的太太何不以此为发家之本, 向外销售这种能大大提高食品鲜美度的狮族特产调料呢？ 占了片好地盘的狮族必须不穷, 许多人家都自己经营着私人农场，当然，面积不会太大, 工作的都只有太太们，太大了也忙不过来。 形成城市、且本地人相对宽裕的环境下，狮族们对口腹之欲自然是有追求的，这种只需要几滴就能提高食物鲜美口感的调料, 有的是等着开拓的市场。 修家只有三位太太，平时至少要保持一到两位太太常驻农场，闻言有些犹豫；邻居家就很心动, 她们家五位太太，人手是能分得出来的！ 普利莫加大火力劝道：“一上来就卖调料，确实有可能撑不住生意。那么完全可以从经营熟食店做起，烹制《美食猎人游记》上的食物加上蚝油，上门吃过一次的客人就会知道这个调料到底有多好。再让他们买蚝油，他们就不会舍不得掏钱。再说了，现在雪狼族的羊毛还在，他们雪狼族有的是开设食品店的经验，能帮你们订制熟食店菜单，这种好机会千载难寻呢！“ 修当场便表示这个生意她做定了！ 《美食猎人》这篇游记在狮城也相当流行，里面刊载的一些比较易做的菜谱说是改变了一部分狮族饮食习惯也不过分——例如骨头汤煮蔬菜，狮子们以前可都是随便洗洗生吃地；又比如家家户户储存的面粉都基本上去掉了大部分麦麸（没筛干净就是了），那都是太太们有空时就会揉来做煎饼地~！ 极其有行动力的当家太太修，当场丢下手头事儿跑出去，直到晚餐开始前才带了个皮肤晒得黝黑的母狮子回来。 “这是星光，以后是我们家的家人了。”院子里，修把黑皮狮子领到另外两位太太面前介绍。 两位太太凑近嗅了嗅黑皮母狮的气味，相互蹭了蹭，然后把爬到公狮雷克斯身上玩的小崽子拎过来：“叫星光妈妈。” 被拎着后颈的俩小崽齐声：“星光妈妈。” 修满意地看着新太太融入家庭中，朝厨房招手：“羊毛，晚餐多一个人份量！” “好勒！” 蹲在院子另一侧的普利莫&迷迭香：“……” “……雷克斯又多了一位伴侣呢，需要说恭喜吗？”迷迭香瞪着死鱼眼。 “需要的吧，你看雷克斯笑得多开心。”普利莫面无表情地。 一脸无辜的雄狮雷克斯：“？？” 蚝油若只是成为狮族当家太太们提高家常菜口味的小技巧，那显然不符合萧云的期望。 那要怎么让狮族自动自发地加大蚝油生产利用力度呢？ 很简单，和利益挂上钩就行了~！ 当狮族发现蚝油意味着商机、意味着发家致富财源滚滚，他们还会丢下金色平原南部那漫长的海岸线完全不搭理吗？ 次日起，羊毛这个雪狼族业余大厨便尽心地教导起两家的当家太太们如何快速效率地烹制让一整天里上门的客人都能快速吃到的简易快餐食物： 首先，是大骨面片汤。 嗯，其实就是刀削面……拉面学起来要的时间太长，只需要下力气揉面团的刀削面就比较容易，随时吃随时下。（卖粉条是最方便的，不过火炎部暂时没条件挑战拉弥亚霸着的海路，粉条没法大量运过来） 熬汤技巧嘛，也容易：不管牛骨羊骨还是狮城巡逻队顺手抓回来的野猪野鹿骨，让雄狮将骨头暴力砸碎、用纱布密密实实地包起来熬汤，又容易出味道、骨头渣还不会跑出来！ 再来，是可以提前包好、蒸熟后放凉的方形饺。 揉面、剁肉馅、包饺子都能让雄狮出力，客人上门时，方形饺放水油煎锅里煎至表皮金黄，端碟子蘸料就能上桌。 蔬菜汤/紫菜汤就不用说了。 压轴的“镇店之宝”嘛……就是狮族的太太们大多都会做的煎饼。 当然，和家常做的有区别，为了做这个，两家的太太还亲自动手合力做了个类似于烤鸭用的泥炉出来。 揉好压扁的面团糊进炉壁上烘烤，里面包了一团肉馅，出炉后再刷上一层加有蚝油汁的十三香油辣酱，烘烤出来的煎饼直接出也行，裹/夹上肉片生菜、加上作为小菜的泡制酸萝卜、酸白菜，雪狼族自家到现在都没吃腻！ 雪狼族式的泡制酸菜需要醋，这玩意儿普利莫也带了两坛子，分一摊给两家的太太，之后只要循环利用就完事了——用到够陈、变成老酸汤以后，泡出来的泡菜更香~！ 羊毛订制熟食店菜单时没忘记把两家雄狮的劳动量算上，当太太们合力打通两家的院子、准备桌椅板凳门面柜台时，两家的雄狮硬是剁肉馅剁到怀疑人生…… 普利莫三人来到修家做客的第八天，修家与邻居家合力经营的狮城第一家熟食店正式开业。 开业当天，一早上都没什么客人。 中午时，住同个街区的人家中有几家懒得做午餐的过来尝鲜。 到了下午，两家太太想跟其他人家经营的店铺一样早早关门，被普利莫和羊毛极力劝阻。 晚餐前一个小时，本街区、隔壁街区的人家陆陆续续过来……直吃到天色黑尽、两家太太饿得不耐烦、主动赶客了才消停。 开业次日，雄狮雷克斯和邻居家的难兄难弟天没亮就被太太们拎起来剁肉馅，正哭哭唧唧时，刚装上的店铺大门便被人大力拍打，要求吃早餐…… “别叫了，哪有开门这么早的？都还没准备好呢！”修从厨房里出来，开了大门便冲外喝骂。 “那赶紧的，多做点煎饼，我们要带去农场里。”围在门外的十几头母狮子一边催促着，一边挤进来，“哟，你们家的雷克斯居然在帮忙？” 修没好气道：“他们要不帮忙哪儿忙得过来！” “也对。”客人们纷纷点头，然后便相继催促，“用力点啊雷克斯！” “加油干活，等着吃呢！” 雷克斯&邻居家的雄狮：“……” 这些同街区&隔壁街区的母狮们是一点儿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特随意地坐在大堂里等着店家准备好商品，还有人冲回厨房忙活的太太们喊道：“修，你们是怎么让你们家的雷克斯这么勤劳的？” 主动起来帮忙的迷迭香差点喷了，你们管这个叫勤劳？！ “不干活不准备吃煎饼饺子面片汤，只给吃面包。”修随口回了句。 客人们：“！！” 客人们：“好主意啊！” 雷克斯&邻居家的雄狮：“……” “还要用钱买的这么好吃的东西，确实不应该给不干活的家伙吃。” “没错儿，给啃面包就不错了。” “我们家那个混蛋很应该向雷克斯学习！” 当场便有几家的太太摩拳擦掌地离开，踢醒自家的雄狮，然后拖过来让他们看正努力干活的雷克斯和他的难兄难弟。 两边的雄狮默默对视，小眼神儿里面的情绪足以水上几百字…… 卖得最多的是煎饼，这东西容易携带、树叶一包就能带走，凉了也能吃，味道差不了多少；要下田地干活儿的母狮们就算不在店里用餐，也会顺路绕路过来买几个揣走。 最受欢迎的呢，是方形饺。口感丰富的馅料、水油煎成金黄色的酥脆表皮，再加上极其美味的蘸料，随便来个母狮子都能一口气吃下一大盘。 早上对付过去，到了中午时，熟食店就彻底忙不过来了……隔好几个街区的人家、甚至住外城的那些单身狮都跑来尝鲜了！ 所谓人的潜力、思路都是逼出来的，一帮子不晓得啥叫客气、啥叫做狮留一线的嗷嗷待哺的家伙在大堂里吵吵闹闹，修不用普利莫暗示、羊毛提醒，便和邻居家的当家太太一块儿……把两家跑出去疯玩的小崽子们全逮了回来。 八头小崽子被强摁着头洗干净爪子，便给拉到案板边，帮忙包饺子…… 于是继雄狮后，两家的小崽子也开始了边哭哭唧唧、边被摁头干活的幸福日子…… 好容易忙过中午高峰期，普利莫找到累瘫的修和邻居家的当家太太，一脸担心地：“我在外面走了一圈，很多地方都在讨论咱们的熟食店呢，到了晚餐时段，客人搞不好会比中午多，咱们得做好准备。” 两家当家太太：“……” “我妹妹和她的好友还没成家，我这就去把她们俩拉来。”邻居家的太太一抹脸，强打精神起身出门，去帮自家丈夫扩大“后宫”。 “星光，你的妹妹们成家了吗？”修朝自家新来的太太喊。 “没呢，她们还没成年，还在妈妈们家里住着。”黑皮母狮星光回道。 狮族不存在啃老族，成年的子女都会被赶出去自立门户。 狮族也并不需要养老，活到寿命年限依然有力气下田耕种。 太太们年老去世后，当家太太会补充新的母狮进来，以妻传妻的形式将家庭家产往下延续。（多妻制母系氏族优势，立稳脚跟的家庭不会轻易断代、消失） 至于公狮，在家庭中安享晚年后，自有年轻雄狮接替位置——智慧生物和本能生物的区别便在于此，年老体衰的雄狮不至于没个着落，只要别一口气得罪所有太太，软饭吃到闭眼完全木问题。 听到没成年，修便有些犹豫…… 但所谓被逼到一定境界，谁的节操底线都得往下滑落，修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厚着脸皮开口道：“没成年也先来我们家吧，她们反正也不差几年了吧？” 星光：“这……” “没事儿的，我们家不缺这几张嘴，倒是很缺人手……”修起身揽着星光的肩膀，强势地拉着人往外走。 在一旁帮忙洗碗的迷迭香：“……” “雷克斯，你的伴侣又要变多了呢。”迷迭香转头看向瘫在院子角落里的雄狮。 手臂差点儿抬不起的雷克斯，连个眼神都没给迷迭香。 幸好两位当家太太毫不犹豫拉了好几个妻子（未婚妻）回来，不然的话这家熟食店当天的晚餐这顿便过不去——狮族巡逻队，凡是没轮到出城巡逻的都来了！ 拥有十万常住人口的狮城（还有十几万蹲在乡村小镇），千把号没有咸鱼到让人绝望的雄狮还是找得出来的。这些不算太咸鱼的雄狮，不管成家没成家，都被狮城长老们收进了巡逻队。 巡逻队并不管城内，分班轮流巡视整个金色平原，驱赶有可能损坏庄稼的大群野兽、消灭魔物魔兽，狮城中收取的商业税、过路费，主要就是用来养这支队伍。 当面临战争时，这千多号狮族巡逻队便是现成的军官，召集年轻力壮的公狮母狮填充进去，最多三天就能拉出几万人的大军——野兽母狮的拖力便能战胜八个人族壮汉，狮族的母狮战斗力比野兽母狮还要高N倍；别看她们体型要比雄狮小一号，丢到战场上，个个都是猛将兄。 要不怎么金色平原这么好的地盘硬是没人来跟狮族抢呢…… 几百号跟雪狼族饭量差不多的大肚汉涌进来要吃的，店家压力有多大完全可以想象。 次日一早，修和邻居家的当家太太再次出门，为自家丈夫努力扩大“后宫”——至于俩雄狮领不领情、高不高兴，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开业第三天，整个狮城长老会的成员整整齐齐地出现在熟食店。 也在当天，巡逻回来的另一半巡逻队跑上门尝鲜，准备出发巡逻的另一半则是要求熟食店准备足够的十三香煎饼，他们要一口气打包走五天份的用量。 修满头大汗地和邻居家的当家太太商量了一阵，两个人一块儿去敲了修家左边住户的门…… 再怎么扩大“后宫”也没有无休止扩张的道理啊！还是多拉个人家进来合作吧！ 开业第五天，熟食店上架蚝油汁，店主修“恳切”地请求那些有人手自己做饭的人家尽量自己开火，别特嘛举家过来占桌子…… 呃……当时修是站在大门口跳脚大骂的，排队的人都拉到街尾去了，还让不让人关门休息了？ 蚝油汁这个拳头商品呢，也没有叫这么直接到让人一听就能发现秘密的名儿，而是改成了当初普利莫带着羊毛迷迭香出发时，萧云给的建议命名： 妙鲜汁。 熟食店开业第八天，便有住在城中的熊族咬牙买了一小罐，骑着双足地行龙送回熊族领地、给族人们尝鲜。 开业第十天，使用妙鲜汁、发现果然神妙的狮城长老们找上了修，与这位当家太太一席深谈后，眼光算是比较独到、又颇为强势的修便以最年轻的长老身份进入长老会，组织起城中母狮公狮，浩浩荡荡前往海滩，封闭了好长一段海岸线，正式开展狮族妙鲜汁生产大业…… 被无数家庭踢出来摸海蚝的雄狮们，与最早掉进坑里的、修的丈夫雷克斯，执手相看泪眼…… 这期间，普利莫拉着羊毛上蹿下跳地给新任长老修出主意，比如雪狼族的工厂是怎么建的，管理原则有哪些，工厂效益、工人工资怎么算，怎么安排分红激励合理…… 当还算有节操的长老修面露犹豫时，普利莫如此劝道：“现成的雪狼族经验，干什么不学呢？再说了，雪狼人很不介意这个的呢！是吧羊毛？” 羊毛没啥演技，大实话她是会说的，耿直地道：“修，你不是说你们狮族欢迎我们雪狼族来做客吗，既然狮族愿意把雪狼族当成朋友，那么我们雪狼族也愿意跟我们的朋友分享经验。” 修又是感动、又是感慨地拉着羊毛的手，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们雪狼族真的不考虑跟外族通婚吗？” 羊毛：“……” 这茬就过不去了是不是？！ 想和谁交好、拉关系套交情，就不能一昧地付出，也需要适当地索取。 这个道理不用萧云教，普利莫这个老头儿也门儿清——他当初在冒险者协会当挂名分部长时不爱跟人斗，不表示他不晓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花费一番精力、让修这个新任狮族长老认可接受承认雪狼族的友谊后，普利莫便适时地提出不会让对方太为难、但也没那么容易随口应下来的请求：“其实羊毛这趟跟我出来，是想去找雪狼族当初的友好种族狐族，雪狼族的贤者阿云，在四年前冰雪王城的法兰克盛宴上与狐族的白狐长老有些交情，他们希望能把这段情谊联络上。” 作为当家太太、还能被长老会认可，修的智商自然没什么问题，当即了然：“原来如此，你们需要横穿熊族的领地去往狐族的地盘，羊毛走在其间会有些不安全。” “是啊，这正是我一直担心的问题呢。”普利莫点头道，“虽然雪狼族和熊族起正面冲突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可谁知道熊族会不会介意这个呢？” 修想了想，对着羊毛诚恳地道：“我现在暂时不能给你承诺，给我点儿时间，我得去征求其他长老的意见。” 说完，修便风风火火地离开…… 当场拍胸脯的人是不可靠的，因为对方要么完全没去考虑你的委托有多大施行难度、要么压根就没打算帮忙，而修这个反应，无疑是真把羊毛面临的难题上了心。 当晚，修直接带着两位长老和巡逻队的几名雄狮回来见普利莫和羊毛。 妙鲜汁若能成为狮族的对外拳头商品，对整个狮族的好处不言而喻。虽然雪狼族没有自己夸功，但有（好）节（面）操（子）的大猫们显然不准备“赖账”——两位资历深厚的长老当场表示，他们狮城会派出一支二十人的巡逻队，护送普利莫三人前往狐族领地，确保身为雪狼族的羊毛能安全来回。 羊毛连忙表示感谢。 然后同来的几位巡逻队军官便争相向羊毛推销自己的小队，态度之踊跃热烈，羊毛在狮城蹲了这么二十来天硬是头次在这些大猫身上看见。 羊毛：“？！” 修淡定微笑，深藏功与名……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告诉巡逻队的人雪狼族全族都有特级大厨天赋而已~！ 等普利莫三人离开狮城时，他们弎不但带走了二十名勇武强悍的狮族战士，羊毛身上还多了件绣上狮族纹章的大氅——这种种族纹章一般是用于军旗上的，给羊毛弄了这么件带纹章的大氅，便等于向远东的兽人们宣告：这是狮族的贵客，你们看着办。 这帮武力值仅次于（全盛时期）虎族的大猫，虽懒散咸鱼小富则安不求上进，但霸气~！ 出了狮族领地，得穿过一处大峡谷才能进入熊族中的茶熊领地。 在大峡谷中过夜，羊毛烹煮食物时，不算太咸鱼的二十头巡逻队雄狮热情地帮忙、帮不上也要蹲在旁边看。 从头被狮子们无视到尾的迷迭香朝那帮没见识的大猫丢去鄙夷眼神，一边扒拉着篝火堆，一边随口朝普利莫道：“阿云不是让我们尽可能劝远东兽人搞农机吗，这次你怎么一点儿口风都不给狮城长老们漏？” “还不到时候。”普利莫年纪大了，没法像兽人们那边随便坐地上，搬了个小马扎出来坐着喝罐头果汁，淡然地，“穷才思变，狮族不算穷，这个时候劝他们搞农机，他们不一定当回事。” “嗯？那教他们做妙鲜汁赚钱，狮族岂不是更不会搞农机？”迷迭香皱眉。 普利莫嘿嘿一笑：“熬妙鲜汁是不算费力，但也会把一定的人力耗进去。狮族本来下田劳作的就只有母狮，农业人手少了，人力紧张了，他们会不会思变？” “不是只有兜里穷才算穷的，年轻人！” 第246章 猫族式一族两制 草原上, 猫族农庄中正举行着一桩特别的会议。 一号农庄头年运行时只有四家猫族部落来打工, 第二年多了三家，合共七家。 二号农庄和三号农庄于次年兴建, 头年便入驻了十三家部落。 三座农庄之间的区别, 并不仅仅是人数上——打工和入驻，是有根本区别的。 火炎部在三座农庄中采取了“一族两制”, 二、三号农庄组织管理模式无限接近于蛇部, 种子农机化肥、房屋居住权土地使用权, 全走亲兄弟明算账模式, 让二、三号农庄十三家部落头年来便背上沉重债务。 一号农庄呢，看上去似乎就要轻松得多, 啥债都不背, 啥心都不用操, 产出的四成交给火炎部就行, 简直放松得一比那啥。 原本一号农庄的打工大猫们还为自家的精明洋洋自得，但真到了这次猫族大会，以晴天族长、修族长、琥珀族长为首的七家大猫就笑不出来了…… 猫族大会在二号农庄举行, 仿建自火炎部会议室的大房间中，二十家猫族的族长、管理们汇聚一堂，会议的组织者黑豹青岩、雪狼人阿云盘腿坐成一排，身前各放着一大摞文件。 “会议开始前, 我们大家首先要恭喜空部落最先结清全部债务。”萧云笑呵呵地带头鼓掌，“去年空部落尝试栽种辣椒、花椒、姜、甜菜等经济作物成功成活，去年虽然空部落背负债务最大, 但偿还力度也最高。到了今年第二季度，空部落去年栽种的一千亩花椒成功采收、并全部用于结算清欠，如今，空部落所有房屋自有、土地使用权获得第一优先级，请大家对空部落的成就表示鼓励。” 青岩自然领头鼓掌，二、三号农庄的其他部落也是一脸羡慕嫉妒地跟着拍手。 一号农庄的七家部落：“？？” 晴天族长一脸呆滞地盯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空族长看了数秒，惊诧地大声道：“什么意思，什么叫空部落房屋自有？” “嗯？”萧云一皱眉，没有针对扰乱会议秩序的晴天族长，而是不满地看向青岩，“怎么回事，晴天族长不了解我们的政策？青岩，你的工作没有做到位？” 青岩似乎也有些懵：“晴天族长，去年空部落选择迁到二号农庄时我不是跟大家交代过的吗？二号和三号农庄采取的是合作模式，猫族不再只是为火炎部打工，而是为自己工作。只要经营的农场产出能够偿还火炎部在前期投入的支出，那么我们猫族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屋，我们经营的农场第一优先级使用权也会属于我们。火炎部自家的农场生产队和蛇部那边都是这样的规定，我记得我是明确地向大家解释过的呀？” 萧云并不打算在草原上搞土地私有化，而是搞成了操作空间更大的“使用权优先级”：同一片土地上，基建工程（道路、水利、学校等公用设施）用地优先级最高，其次是耕种用地、工厂建设、住房用地、商业用地。 虽然现在就提倡这个难免有点孩子生下来就考虑死后埋哪……但把工作做到前头，也免得日后为了土地吵闹不休。 晴天族长赶紧回头看和他一个阵线的修族长、琥珀族长，发现他们俩虽然一脸震惊，但并没有表现出质疑、困惑。 晴天族长只得自己使劲儿想了会儿……才终于想起当时的情形。 然后他便跟修族长、琥珀族长一样一样地震惊。 晴天族长总爱说自己年级大了、麻麻干不了了，但其实么他也就跟草根族长一个年纪，以兽人族的寿命年限，远没到老糊涂的时候；他不但回忆起了青岩当时说过的话，还特别深刻地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反应。 花豹空决定放弃开荒了一年的一号农庄农场、整族迁徙往二号农庄从头开始时，他感觉这头花豹就特别蠢，特别可笑…… 而现在，晴天族长终于晓得原来不是花豹空够蠢，而是谁都没他精——二号农庄的合作模式确实又苦又累、还一上来就要背负大笔债务，可相比一号农庄干多少年都只是在为火炎部打工、房子农场都是别人的，这特嘛能是一回事？！ 一号农庄的族长们不再吱声，萧云也没有顺势展开招揽攻势，而是完全没搭理他们，笑眯眯地看向二号农庄还债热情仅次于空族长的勇真族长：“勇真部落去年开荒的红薯地面积最大，算上去年两次耕种和今年第一、第二季度的产出，勇真部落的偿还进度已经到了50%，今年下半年再加把力，到了明年秋收，勇真部落就能派人到火炎部办理房屋土地产权移交手续了，你们使用中的五十三间住房仓库和开荒出的一万四千亩地将正式属于勇真部落。” 勇真族长原本是对自己部落的成就颇为满意的，当初夏和迷迭香跟大家解释火炎部的政策，勇真族长听得非常认真，并暗自决定自己绝不会没志气地按火炎部给他们的宽容政策“缓个三年再考虑债务问题”、而是决心三年内便把一切搞定。 本以为自己已经非常有志气的勇真族长，万万没想到还有空部落这个狠人抢到了他们前面、还领先了这么多，这会儿听萧云的夸奖，他只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没了之前炫耀得意的心情。 要说人数少，勇真部落和空部落得是二十家猫族部落中人数最少的两家，搁在三年前，只凭他们自家那点子人手绝对种不起上万亩的田地。 作为火炎部积极争取的合作伙伴，他们能够使用丘陵新区提供的农机，这才能实现平均每个成年劳动力负责至少百亩地的成就——大猫们自己上手干了一年半的活儿，对这点子门道门儿清，别说是二、三号农庄，就算是打工模式的一号农庄，大猫们也没谁想着脱离火炎部单干。 通报夸奖了空部落和勇真部落，萧云又将其他合作模式部落的还债进度播报鼓励了一遍……猫族又傲娇又戒心强，倒是相当地爱面子，虽然火炎部给了“三年过渡期”政策，但没哪家是真愿意先混个三年再来面对事实的，最低的还款进度也在20%以上。 这通通报夸奖听得一号农庄的七家族长嘴歪眼斜、面色青黑，尤其是跟空部落一样最早来到火炎部、已经种了两年半田地的三家——确实他们每年赚到六成产出已经非常滋润、日子比起以前简直天上地下，可是想想他们自家住的房子、经营得非常温馨的小窝居然并不属于他们，这可不就很糟心？ 住惯了暖烘烘的火炕，再让他们回去住一进冬天就冷得渗人、四面透风的帐篷，这谁受得了！ 头年来时还傻兮兮地跑回去过冬的三家部落，第二年都把自家的族人全迁过来、挤在火炕上过冬了~！ 实在是满心不忿的晴天族长待萧云夸奖声一落，便硬邦邦地出声道：“这是不是不太公平呢，我们跟空部落是同一批来的，像这样区别对待是不是不合适？” 这话说的，一向埋头做事、从不计较别人眼光的花豹空都忍不住看向晴天族长，一脸的惊骇…… 不对吧老哥，当时我选择来二号农庄，冷嘲热讽的家伙是谁来的？ 修族长和琥珀族长对晴天族长的无赖发言都非常震撼，下意识挪动屁股离他远了点儿。 青岩面无表情，当初他和夏联手都只能勉强逼迫晴天族长参加“力所能及”的工作，对这头老猫的赖皮功底，他就很有数。 萧云丝毫不受影响，不但笑容依旧，还更加灿烂：“怎么会呢~~！对于我们火炎部来说，在这片草原上讨生活的种族都和我们是一家人，又怎么可能在猫族中还搞差别待遇？” “一号农庄是我们火炎部为了让猫族适应农耕生活而进行的第一个试验点，大家都知道的，大伙儿来之前，跟我们火炎部一起生活的只有夏部落和阿瑟部落。我们不能确定别的猫族部落是否能习惯这种相对于放牧劳动强度较高的工作节奏，在调整一号农庄的组织安排模式时，我们便留出了较大的余地，毕竟，大伙儿谁也不会愿意被强迫着去过自己绝对不能习惯的日子，对不对？” 还想继续耍赖的晴天族长，听到这看似客气实则暗含威胁的话，立马闭紧了嘴巴——他多精呢，部落里的年轻管理们几次“造反”都给他压下来了，萧云就差直说“爱来来爱滚滚”，他还能听不出？！ “考虑到大伙儿的接受力问题，在阿瑟族长和夏族长的建议下，我们便决定谨慎地采取了‘三年适应期’政策，并因应大伙儿的需求，配置了两套组织安排模式。”萧云是一点儿都看不出哪里有脾气，笑容非常真诚，语气非常温和，“说到底，一号农庄和二、三号农庄于我们火炎部来说不过是组织安排上有少许区别罢了，大家是愿意用汗水换走属于自己的劳动所得，还是希望能扎下根来发展、确实地拥有自己的房屋和土地，无论怎样选择，我们都是非常欢迎的。” 不管是“打工模式”、还是力争当家做主的“合作模式”，对于火炎部来说，都是发展出新的下游原材料生产基地，都是很妥地！ 阿三家搞非暴力不合作、从英国统治下独立出来，就能摆脱英国人吸血了吗？ 想太多。 都9102年了，三哥还抱着英国佬的大腿不敢放、不愿意放呢。 咳！ 萧云这么一表态，一号农庄的七家族长反倒是犹豫起来…… 只要不跟空部落做比较，其实现在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万事不操心，他们经营着的农场、住着的房子，火炎部也没道理说要让他们让出来——让给谁呢？西南这块儿的猫族都屯在这儿了，总不成火炎部还能把牛头人弄过来？ 而一旦跳出“打工舒适圈”，就得背上好几年才能还清的债务，要不然就得像空部落那样全族拼命地干活儿、累得所有人包括幼崽都脱层皮……想想实在有点不值当啊！ 萧云并木有马上逼他们表态。 其实在去年分配这些猫族去处时，萧云就是有意地将族长不大有拼搏精神的部落全集中在一号农庄——所谓将熊熊一窝，有族长立身不正，族里的风气就得带坏；不管哪个智慧种族，学好不容易，学坏还不容易？ 火炎部自家，别看火炎族长蠢萌得让人泪流，要论敢拼肯吃苦，火炎族长的精神对族人也是有着深远影响地——水泥厂那个高污染、重体力劳动的地方，工人都是几个月一换，火炎族长虽说不用长期呆在粉尘污染最大的破碎车间吧，人家干了好几年了，摞过挑子没？ 要想强迫这些不顶事的猫族族长退位、干涉别人内政，也不是说做不到，其实很容易做……甚至于都不用干得太直白，只要把夏继续丢在一号农庄，让这货给丫们挑拨生事就完事了。 但萧云还是把夏挪到了相对省事、没他发挥空间的二号农庄，为啥呢，因为萧云没必要去追求有隐患的速成——耐心等个两年他一样能得到同样的结果，根本用不着去急于一时。 比如现在，七个一号农庄的族长们犹豫着不表态，坐在他们身后的管理个个急得抓耳挠腮，那奏是丢把火就能引爆的节奏~！ 这把火萧云是要丢的，现在也确实是丢出这把火的好时机，只见他一脸高兴地拍了下巴掌吸引大伙儿注意力，非常开心地：“好了，现在我们继续说正事。今天召开这个会议，除了通报空部落的成绩外，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虎族的变故大家早半年前就知道了，今年开春后，我们火炎部的战士和阿瑟族长、夏族长离开部落前往虎族王庭的事儿大家也知道。他们辛苦在外奔波半年，不但解救了王庭压迫的奴隶，还从中部带回来十几个猫族部落！” “一天前已有赶回来报信的战士回到火炎部，不出意外的话，咱们很快就能跟这些远道而来的猫族同胞们见上面了！” 萧云的声音非常地热情、机具煽动性，但现场的气氛实在是谈不上热烈，甚至还有些诡异…… 就连萧云最看好的空族长、勇真族长，这两头大猫都不太像是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神色不定。 ……是的，指望猫族见到同族便热情激动、执手相看泪眼，是不可能的。 有着强烈领地意识、需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接受和认可他人与自己同地居住的猫族，从来就不会去热烈欢迎外来大猫…… 迷迭香蹭着羊毛的热度都能被狮族当成透明人对待，这才是大猫们见到同族时的常态。 夏部落和阿瑟部落能够欣喜于猫族老乡数量增加，那是因为这批大猫已经被火炎部完全同化，所有新增的人口都是劳动力预备，自然不存在排斥说法——有过工作经验的人就知道，当五人份的工作压在两个人头上时，任何入职新人在你眼里都是闪闪发光地~！ 而这些大猫显然不具备这种素质，对外来大猫排斥几乎写在脸上，这就让跟萧云一块儿来主持猫族会议的青岩很尴尬，非常尴尬…… 萧云仿佛不懂得读空气、看不出大猫们的异样情绪似的，依然喜笑颜开地：“这次会议呢，咱们就来商量一下这些中部部落的安排吧。现在天气暖和，晚上不冷，住房方面不用急，我们可以先把住房问题放一放、先考虑这些部落的工作地点安排……” 他这就等于是直说要把这十几个猫族部落放到农庄里了。 分属三座农庄的大猫们顿时就急眼了。 “二号农庄人本来就最多，我们这儿应该安排不下。”勇真族长当即抢先表态。 “等等，什么叫二号农庄安排不下，你们这儿距离丘陵新区最近、农机农具运送都方便，还有大片荒地没开垦，不是正适合安顿人吗？”三号农庄的人立即反驳。 向来低调的空族长忍不住了：“我们空部落准备在明年再开两千亩果林地。” “两千亩地能占多少，别以为我没来过这周围，光是东面那块地，开出来起码都有十几万亩了吧？你们这儿用水还特别方面，河流都是现成的。” “要这么说，三号农庄北面就是一大块沼泽，你们老说你们那儿取淤泥肥田特别方面，多少年都用不完，何不让中部的部落过去沾沾光？” “胡说八道！” “谁胡说，这不是你们自己说的吗？你们是吹牛的吗？！” 领地意识强，地图炮、地域攻击啥的，玩起来就是基本操作…… “大家先停一下。”萧云依然满面春风，笑得像是大猫们不是在吵架、而是在欢快聊天一样，“不用争抢的，中部来的部落十几家呢，哪个农庄都有份，谁也冷落不了。咱们刚才说过的嘛，我们这儿绝对不搞差别待遇！” 大猫们：“……” 谁争抢了啊！！你是不是故意在装傻！！ 萧云笑呵呵地：“当然，咱们也不能胡乱往农庄里拉人，得考虑到大家的适应力问题，在这方面啊，咱们得仔细点，毕竟多了新同伴是为了让大家更好地工作、更愉快地过日子，如果都忙着交朋友打交道去了，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大猫们憋得一个个嘴歪眼斜——没人拉人！更没人想和外来猫做朋友！！ 萧云无视所有大猫那写在脸上的拒绝，跟个居委会大妈似的叨叨起有距离地跟新来的大猫们做朋友、发动大伙儿带动新来的大猫们全身心地、满腔热情地投入到工作生活中…… 好脾气如勇真族长、空族长，硬是得死掐着大腿才能忍住冲上去抓住萧云衣领子疯狂摇晃的冲动——就跟你说，咱们不欢迎外来猫！ 二号农庄和三号农庄的十三家大猫们只是满脸写着拒绝，一号农庄的七家就得用“面无猫色”来形容了。 刚刚还吃准了他们的“打工地位”不可动摇，一转眼就来抢饭碗的是不是？！ 很遗憾，萧云的“包容”、“退让”特质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不是很需要这些特质时，“强势”、“霸权”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包容和退让，本来就是给强势和霸权当台阶地！ 忽视后者只在乎前者，那都是傻缺！ 地球上的强势国家，哪家后退半步的时候不是准备着迈前一大步抽人大耳刮子！ 无论大猫们是否拒绝反对，这次会议打了招呼后，没几天的功夫，各家族长们再次被召集齐。 这次召集的地点是火炎部。 空族长和勇真族长各带着几名族人、和其他二号农庄的族长们一块儿搭运货车队的顺风车来到火炎部，在广场北面下车，没走几步，便发现晒豆子的广场一侧清扫出来大片空地、搭出许多容易拆卸的简易棚子；棚里棚外，或站或坐、或蹲或爬着无数陌生大猫。 二号农庄的猫族族长们，皆觉眼前一黑……他们好不容易才习惯了同个农庄的“外猫”，又多了这么多新猫，这是不让人好过啊！ 几名族长神色不善、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些陌生猫时，中部来的猫族们看他们的眼神也不咋友好…… “空族长、勇真族长，来这边！”和一大群人蹲在简易棚子前方的萧云起身招呼，又朝旁边的红眼牛魔王笑道，“农庄的人这就来了，你看，我就说咱们这里的猫族农庄很欢迎他们同胞的吧。” “……”萨拉丁长老默默看向走过来的几位族长。 “……”几位族长气笑不得，心情和表情都很分裂。 这帮新猫是三天前抵达的。 萨拉丁长老不放心，一路陪着大部队回到火炎部，当天就被火炎部迎接新人的架势吓了一大跳——拿着剃刀毛巾刷子、拎着热水消毒水一口气冲出来的几大百雪狼人，实在是太惊人了！ 这帮雪狼人挨个剃毛刷洗消毒的熟练程度，更是让萨拉丁长老非常地一言难尽……尤其是他和几个牛头人战士也“享受”了同样的待遇后。 雪狼族嫌弃别人（包括牛头人）脏，这特嘛跟谁说理去？！ 第247章 萨拉丁的纠结 一号农庄离火炎部最近, 但没有顺风车可搭, 比二号农庄的族长们晚到了半小时。 三号农庄离火炎部不远不近，也是没有顺风车, 一大早出门, 直到接近中午时才赶到地方。 上次见面时可用不欢而散来形容的本地大猫们，这回见着了面儿了没有剑拔弩张, 而是很同仇敌忾地……坐到一块儿去, 对新来的大猫们虎视眈眈。 火炎部大会议室, 泾渭分明地分坐两边、中间空出好大一片空地的两群大猫, 看得萨拉丁长老一阵阵地胃痛……千里奔波万里迢迢，这位牛头人长老还真是万万没想到原来最头痛的关卡在这儿——不是雪狼族能不能妥善安排猫族的问题, 而是本地猫接不接受外地猫的问题！ 按理说牛头人是很清楚猫族的尿性的, 萨拉丁长老不至于想不到这一点, 但是……谁叫夏和阿瑟这俩猫族族长“迷惑”了他呢？！ 萨拉丁长老一脸狰狞地操着心, 主持会议的雪狼人却硬是跟瞎子似的对现场气氛毫无反应。 今天要一同安排的不止是猫族，还有灰矮人。这会儿萧云就严肃地跟从丘陵新区来接人的巴鲁介绍新来的灰矮人代表，把从虎族矿区解救出来的灰矮人郑重其事地交给巴鲁。 至于顺手捞回来的地精, 就不往丘陵新区送了，直接就地补充给巴隆、加尔的地精采石场……地精是最好安排的，路上好吃好喝养了一路，抵达火炎部后给休息了三天, 今天便已经跟着巴隆、加尔他们那帮本地地精上班去了。 这帮卑微得很有逼数的绿皮半身人从来就没有强势过，也没有实力去占地称王，自然不存在地域歧视问题。 “诸位请放心, 我们丘陵新区和地下城、虎族王庭完全不一样，我们那儿是有规范工作制度的。每日工作时间不超过十小时，超过的话按小时算加班费，每隔六天安排一次轮休，新人第一个月有用餐补助，按时上班不迟到早退不旷工有薪水5%的全勤奖。若是表现突出或是有特殊技能，可以参加技工考核，技工水平每升一级享受20%的加薪待遇……” 身处大群猫族、牛头人、雪狼人、灰矮人注视之下，巴鲁是一点儿也不怯场，极其流利地将丘陵新区的福利待遇先嘚吧嘚了一遍…… 忽悠人也要讲基本法，能落实不能落实、吃不吃得着的大饼你得看场合往外抛——成心忽悠对方，那么吹得越天花乱坠越好，比如搞传销的、卖保健品的，那是啥淡都敢扯。 诚心邀请对方，那就不用玩虚的了，上来先谈福利待遇就是最真诚也最有效的做法。 几名年纪最大的前奴隶灰矮人代表听得激动不已，当场表示他们马上就能签用工合同…… 巴鲁还赶着回去开工呢，当即短手一挥、跟萧云打了个招呼便立马将人带走，临走前还没忘记跟当初照顾过他们的萨拉丁长老道别。 干净利落地安排好着千多号灰矮人，让牛头人和新猫们感受了下火炎部的办事效率，萧云这才看向已经打了挺久眉眼官司的两群大猫，笑呵呵地：“灰矮人、地精和半人马这三个种族不适合种田，在我们火炎部的体制内，他们并不从事农场经营。” “猫族、蛇族和我们雪狼族可以从事农场经营，在三族的农场扶持政策上，我们火炎部是公平公正的、一视同仁的。” “按农场生产队规模选择有水利之便的土地进行开荒，没有水利之便的，我们火炎部的工程队会安排人来带领农田水利建设工程，这是第一点。” “耕种作物选择建议、农业技术指导、种子农药肥料和农机提供，这是第二点。” “我们火炎部保证确实地对每个种族经营的农场全面地做好扶助工作，生产期间的操作，便要由各位自家来完成。收成多寡，全看自家经营农场农田是否认真仔细。” 这番话是先打下基调——新猫们经营农场，是在火炎部的扶助支持下进行，而不是去了哪个农庄就得靠哪个农庄的本地猫帮扶！ 都给我清醒点，所有农场生产队本质上端的是火炎部的碗！ 不管本地猫们是啥心情，有了萧云这话，新来的大猫们确实是安心了不少……他们肯跟着来是相信牛头人的话可靠、也颇为向往夏和阿瑟描述的稳定生活。 这一路行来受到的照顾，更让他们对“火炎部”这个多种族组成的神奇部落日渐期待。 直等到抵达火炎部，夏才让他们知道他们得去跟本地猫一起住猫族农庄、共同学习经营农场，这帮大猫简直整个猫都不好了——虽然这个世界没有一山不容二虎的说法，但大猫们也是在意自己地盘的好吗？！ 跟“外猫”挤一块，这谁能受得了！ 嗯……其实火炎部的大猫们和萧云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安排会在初期出现问题，但这确实是没办法的事——能组织农庄农场生产的大猫就那么几个，不够分啊！ 阿瑟族长和夏一回来，这不就气都没让喘、就跑农庄去检查工作去了？ 除了这俩和青岩，还有谁挑得起大梁？ 鱼骨都不行！ 本地猫们有些尴尬，萧云没有把话挑明了说，但他们听得出这个音。 没错儿，农庄是他们经营起来的、农场是他们在种，但如果没有工程队带头搞的的水利工程、没有火炎部提供种子农药肥料农机，他们也不可能铺得开那么大的种植规模、还能保证一定产量。 说到底，在没有农药化肥农机的辅助下还能靠种田发家的，那估计只有牛头人一家…… 雪狼人刚开始种田时，萧云还拼了命地、想法设法地土制农肥农药来辅助生产呢！ 无数被掏空的野兽巢穴、被挖空的沼泽淤泥、被铲平的森林腐植层，都讲述着雪狼族刚种田那几年的艰辛…… 隐晦地压了压本地猫们的气势，萧云继续向下谈、温和地看向新猫们：“在农场产出分配上，想来夏应该跟大伙儿提过了。在这方面，我们火炎部有两种分配模式，一种是务工制，农场产出中的四成作为种子农药肥料农机费用以及房屋租金、土地使用费缴纳给火炎部，六成作为酬劳归于农场经营业者。这六成的产出中，超出生活所需的部分，可与火炎部交换其它生活物资，或是换成钱币。” “这是我们的一号农庄实行的分配制度。”萧云将手摊向一号农庄的七位族长，“如果诸位倾向这种分配模式，便可与晴天部落、修部落、琥珀部落等七家部落为伴。” “第二种分配模式是承包合作模式，农场产出中的全部收成都归于农场经营业者。但若是承包农场，便需要全额偿还火炎部在农场前期建设中投入的资金，并在今后的生产中，自负农场盈亏、自购种子农药肥料农机。” 顿了顿，给新猫们点儿时间理解他的话，萧云笑着继续道：“当然，这个偿还过程可以分期进行，火炎部会给出三年的适应时间，这三年内可以和务工制一样分成，待三年后稳定下来了、适应了农场的工作节奏，再以每季度的收成初步偿还火炎部的投入。” “承包合作模式会比务工制来得辛苦，需要全族投入工作、共同背负债务，吃个几年苦。但这并非是没有价值的，比如我们二号农庄的空部落，他们在适应了一年的务工制后便转为承包合作制，全族上下共同努力、比其他部落多开垦出将近六千亩地，精耕细作经济作物。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便结清负债，将他们部落居住的四十间房屋过户到空部落名下，并成功获得第一优先级农场土地使用权。” 空族长有些不好意思，跟着空族长来参加会议的几名族人皆得意地挺起胸膛。 “若诸位青睐于承包合作模式，可与我们的空部落所在的二号农庄、也可与同样模式的三号农庄为伴。”萧云笑呵呵地总结道。 不动声色间，萧云便将本地猫们自以为拥有的农庄入驻分配权，和新猫们自以为拥有的自主选择权通通摁了下去。 前者不必说，后者么原理和老母亲问孩子“吃芹菜还是吃香菜”一样……你要问“吃不吃芹菜”，那就落了下乘了。 这帮新来的大猫是真的个个都愿意进农场工作吗？ 别想太多——火炎部两百多头大猫，有手段摁着这些家伙的猫头让丫们跳进种田坑里的，只有阿瑟族长、夏和青岩三人而已！ 夏为嘛把人诳到地方了才故意提起让新猫旧猫蹲一窝的安排？就是为了让这些新猫们顾不上反感有违他们生活态度的高强度农业劳动…… 大猫们是万万想不到萧云在这地方玩了手段，本地猫没脸继续提“私人领地被外来猫入侵问题”，因为农庄原本也不是他们的领地；新猫们下意识忽略了萧云只提过一嘴的“吃个几年苦”，正正经经地跟族人商量起哪种模式对他们有利…… 后知后觉地看穿了一切的牛头人长老萨拉丁：“……” 这位红眼牛魔王老哥默默转过头，深深地看了萧云一眼。 萧云冲他挤了挤眼睛。 萨拉丁很操心：都不跟他们讲清楚种田有多辛苦，真的没问题？ 萧云表示：船都开到海里去了，上船的人还能往下跳吗？ 首度与萧云完成电波交流的萨拉丁虎躯一震，虽然他无法切确解读这头雪狼族幼崽传递的信息，但萨拉丁本能地感觉这家伙没憋好屁…… 萧云自然是接收不到牛头人电波的，他只是猜出了红眼牛魔王在担心啥……牛头人还能不知道种田有多辛苦？ 对这一点，萧云表示：哪个婚后即丧偶、扶贫夫家还要带大小孩的妇女婚前不是娇娇女啊！ 智慧生物的（体能）弱鸡极限、人族妇女都能千难万难地顶起半边天，比人族皮实耐操好几倍的猫族有啥吃不得苦的！ 这些新来的大猫“懂事识趣”还罢，进农庄最多苦个一两年便能习惯；要是不懂事，那咱也有地儿安排——正在修大运河的工地上随时欢迎他们！ 萧云一番连消带打下来，这批最早从中部迁徙过来的大猫倒没真出现“不识好歹”的情况，近半选择了看起来似乎比较轻松的务工模式、另一半分散到了二号和三号农庄。 新猫们作出选择，萧云便笑呵呵地对本地猫们展开一通说服教育，具体么归纳一下就是和谐环境有利生产、互帮互助有益发展；好话摆在前面，最后再来一记威逼——谁扰乱正常生产秩序，那么农庄里的美好和谐生活就要暂时远离他，去大运河工地上蹲个半年、改造升华一番思想境界再说。 原本虽然没出口反对，但还是把拒绝直白写在脸上本地大猫们，一下子就被说服了。 围观全过程的萨拉丁长老：“……” 这位红眼牛魔王再次转过头，深深地、深深地看向萧云。 萧云纯洁地眨了下眼睛。 作为真·圣母牛头人一族的长老，萨拉丁是真的见不得欺压、欺凌在自个儿眼前上演。 一句“工地劳动改造教育”就能把一群大猫说服，萨拉丁非常怀疑萧云这个实在是越接触越不像好人的家伙到底给这些猫族折腾出多大的心理阴影。 但以牛头人朴素的世界观，萨拉丁又很直观地发现到这些本地猫的精神、气色都相当不错，衣物鞋子皮带帽子啥的配饰一看就比以前跑自家部落打秋风时过得殷实，于是他的质疑就不太理直气壮…… 怀揣着这样的困惑，在新猫们的安排敲定后，萨拉丁决定不急着回老家，而是要前往猫族们的农庄亲眼看一眼。 “这个当然没问题。”萧云一听，立马让部落里搞短程陆上运输的半人马（基本都是老弱）先把牛头人一行送去一号农庄。（新猫们得在火炎部配齐基本生活用品后自己扛过去） 跟着一群半人马的半大孩子们拉着的小型车队、赶了两小时的路程抵达猫族农庄，萨拉丁&陪同的几个牛头人战士便是眼睛一亮。 一号农庄工作上的风气不如二、三号，但这帮大猫在这个农庄里蹲了两年半，对自己的生活环境确实经营得不错： 能种花草的地方都种着花草，小葱大蒜小青菜啥的跟着花草一块儿种；建筑物灰扑扑的水泥外墙上细心地刷上了自己调的外层涂料（有色矿物+石灰调制），配色方面还颇为讲究；农庄里各个生活区之间留出来的地带都布置上了供人休息的座椅，捡来的木根疙瘩还很耐心地将能坐的地方打磨得特别光滑。 除了这些一眼能看见的、比起火炎部精致了许多的生活情趣，大猫们的“小资情调”在细节上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所有的宿舍住房窗台上都摆着花盆、木雕、形状漂亮的果核等装饰物，所有的房门上都用爪子、小刀之类的工具磨出花纹浮刻，所有没有清除掉的、作为风景树存在的大树树枝上都绑着自制的简易秋千…… 萨拉丁随便走进一处生活区，挑了间宿舍窗口往内看，便发现猫族连宿舍内部都搞得特别精致温馨——和火炎部一样配套的席子枕头铺盖不必说，他们睡的炕居然还自己弄了“窝”似的隔离，在火炕靠墙的一面订了些木架摆放私人物品衣物，墙壁上还挂着用彩色毛线和羽毛编织的装饰！ 猫族在农庄里搞的这些所谓的“生活情趣”吧，用雪狼人的眼光来看那就是不干正事吓折腾；但在作为参观者的牛头人眼中，就完全不一样了——这都是日子过得充足安稳，才有心情来搞的东西啊！ “看来猫族跟着雪狼人确实过得不错。”跟随萨拉丁的一名牛头人战士赞赏地出声。 “是啊，我之前还以为只有猫族的族长能穿得那么整齐呢，现在看，跟雪狼人过日子的猫族都不缺衣服穿。”另一名战士也道。 萨拉丁长老没有说话，但从他不住轻点的下巴和满意的神色来看，他也深以为然。 农庄里的食堂由雪狼人经营，也有专门的雪狼族员工宿舍。萨拉丁长老特意住进去吃了两天食堂，有事没事便和农庄里干活儿的猫族们聊天；这期间，负责一号农庄的阿瑟族长完全没有来干涉，任由牛头人活动。 一番“走访”下来，从猫族族人口中传到萨拉丁长老耳朵里的，果然不存在雪狼族、火炎部的坏话，反而都是对自家族里某些管理、族长们的不满——农庄与火炎部信息畅通，对比起火炎部的族长们那矜矜业业的奉献精神，自家族长就很不像话！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农庄里的大猫们这两年物资充裕、啥啥不缺，就是很患“不均”！ 听得多了，萨拉丁长老自然而然地冒出来这么句话：“火炎部为什么不管管这事？” “阿瑟族长说，火炎部认为干涉别的部落内部事务是不好的事情，希望我们能自行解决。”午休时特地跑来跟萨拉丁长老抱怨的猫族战士一脸不爽地，“我们争取了这么久，也只是让阿瑟族长支持我们、分配农场收成这事儿不能让族长一个人说了算，得所有管理都认可才行。” 萨拉丁长老深深地皱起眉头，他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在这位睿智的牛头人心中反复横跳：分配部落资源本来就是族长的权力，为什么猫族农庄这儿从最早的生活物资不由族长分配、到现在的农场产出不由族长一言而决，他会产生认同感呢？ 可是想想无论是火炎部给的生活物资、还是农场的产出都是由这些大猫们挥洒汗水得来，萨拉丁长老又觉得这完全没毛病，甚至还隐约觉得只干轻活的族长们占了便宜…… 猫族战士没有察觉到萨拉丁的纠结，以前跑过多次霍尔部落为自家部落打秋风、所以跟萨拉丁比较熟悉的这名战士还在喋喋不休地埋怨：“火炎部的族长们没有哪个是安逸混日子的，上次我还听送货的半人马幼崽说，连他们半人马的族长（赛尔）都跑去人类王国赚钱去了，去年冬天送了好多金币回来，在火炎部东北面给半人马盖了好几座适合他们居住的好房子。” “我们部落的晴天族长呢？他估计除了每天想着怎么让部落里的大家都听他的话，就不会去考虑别的东西了！” 萨拉丁不由得点头，发自内心地：“这确实不太好，想要获得族人尊重的族长，应当比族人们更努力才行。” “你也这么认为吧，萨拉丁长老，那就请你帮我们跟阿瑟族长说一说吧。”猫族战士恳求道。 “这……”萨拉丁面现犹豫，想了想还是道，“火炎部认为不可干涉别族内务，有他们的道理。” 猫族战士没法说服牛头人帮忙，只得遗憾地走了。 牛头人一行又蹲了两天，新来的八家猫族部落自己扛着物资、和一群帮助指导他们盖房子的雪狼人来到农庄里。 工程队全在搞大运河工程，抽不出人手，好在盖单层住房也没多高的技术难度，在工程队呆过的人都能上手；再加上现在是夏种后的农闲时期，萧云便从各家农场抽人、组了个业余工程队来给猫族们盖房。 抵达的当天，这群来帮忙的雪狼人便组织起新来的猫族选址动土、开挖地基。 萨拉丁也好奇火炎部这些雪狼人会怎么组织猫族工作，特地跑去参观。 一天看下来，萨拉丁就很沉默…… 这些雪狼族没有强迫所有猫族都参加工作，凡是族长，都只在旁边看着。 搁在以前，萨拉丁并不在乎别族在工作分配上是不是公平。但知道了火炎部对猫族的合作分成模式、又亲耳听到猫族族人战士们的抱怨和请求，萨拉丁看着那几个站在工地上指指点点的族长便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也不是说所有的猫族族长都好逸恶劳，但老实说，听了火炎部给的两种合作分成模式后毫不犹豫选择务工模式的族长，基本上就没啥带领族人打江山当家做主的野心，只想着窝里横…… 萧云特意让萨拉丁来一号农庄，就是想让这个牛头人从侧面了解一下雪狼族来当这个草原话事人、引领草原群众劳动致富的难处：遇到这种摆明了要骑在族人头上躺着享受的族长，作为引导者的雪狼族，到底要采取什么程度的干涉才合适？ 你们牛头人圣母是圣母，但帮扶别族并没有到这种全方位扶持别人自己站起来的程度，所以你们完全不了解渴求发展的人和拖后腿的保守旧势力之间的冲突、观念差异到底有多大；现在，请你们好好看看、体会体会、思考思考！ 足足在猫族农庄蹲了十天的牛头人回到火炎部跟雪狼族辞行时，萨拉丁长老便变得尤其沉默，甚至连那种深沉的眼神儿都没摆出来过。 萧云似乎也没有去探究牛头人想法的意思，客客气气地打包好礼物送走牛头人，转过脸来继续收拾行装。 羽不善言辞也不够机灵，但是够直接。他将萨拉丁长老送出火炎部领地，转回头便来找萧云：“阿云，你都不问问牛头人的态度吗？” “用不着问。确实我们火炎部希望把草原上的种族都团结起来绕不过牛头人，但我们也并不是每一个动作都需要得到牛头人的认同。”萧云停下收拾，耐心地解释，“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火炎部选择的路子和虎族、和他们都不一样，我们火炎部作出每一个选择、做每一件事时都经过谨慎的思考衡量，目的都是为了和谐稳定考虑，那么就算牛头人不理解我们的做法，想来他们也不会太过激烈地反对。” “这种事情，直接说出来会让人反感，让他们自己切身处地地去看一看、感受感受，让他们自己去思考，比我们自己嘴巴里标榜有用得多。” 羽挠了挠头皮，理解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道理对他来说有点勉强，但他这么些年也不是白混，似乎也听懂了点什么。 萧云笑着拍拍羽的胳膊：“这事情你放心里，以后慢慢琢磨，总会弄懂的。先回去把东西准备好，咱们得去艾萨克那儿表演战球了。” 如果说火炎部以和平手段统一草原，虎族是第一道门槛的话，牛头人就是第二道门槛。 萧云一直与这帮草原圣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原因就是：虽然这群真圣母确实很有影响力，但和圣母做朋友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圣母女表坑队友，真圣母也会坑队友！ 所以还是当熟人就好！ 当然，这不表示萧云可以大咧咧地把牛头人当成可以无视、或是随便打发的小透明，就算不争取支持，也务必要得到牛头人的理解……不然凭空多个拦路牛出来，得多憋屈？ 所以萧云必须表现给萨拉丁长老看：咱们雪狼族绝对不是强势地去干涉别族内务的霸权主义，咱们雪狼族也很有难处……既然你们这帮真·圣母谁谁都同情，那也同情一下搞组织工作的我们吧！ 第248章 物伤其类 霍尔部落。 黑毛红眼的萨拉丁长老与黄毛黄皮黑眼的霍尔族长盘腿对坐, 眼神交流已经超过半小时。 萨拉丁的妻子琴拎开雪狼人送的罐头水果, 将果汁倒出来冲上热水，装了满满两大杯, 摆到两人身前的矮桌上。 霍尔族长和萨拉丁长老各自端起果汁杯, 吨吨吨一口闷。 “果汁不是这么喝的……算了。”琴把装着罐头果肉的碟子摆上，收走水杯。 装水果罐头的玻璃瓶子对牛头人来说也是不错的器具, 琴用热水将罐头瓶子里仅存的甜味泡出来, 给自己装了满满一杯, 将罐头瓶子收到柜子里, 捧着杯子坐到桌边，就着甜味热水开始吃水果。 霍尔族长与萨拉丁长老, 继续沉默对视。 良久, 琴忍不住出声：“如果雪狼人做的是正确的事, 那又何必介意他们是不是改变了别人的生活习惯呢？再说了, 习惯这种东西也不一定都是好事。” 霍尔族长和萨拉丁长老，同时侧头看向她。 琴摊手道：“难道不是吗，所有人的习惯都要被纵容的话, 日子反倒是会过不下去的吧？”看向萨拉丁，“你也说了，火炎部今年出生了几十只猫族幼崽，如果猫族被改变习惯后日子有这么难过, 那他们的雌性怎么可能愿意发情产崽？” 萨拉丁面露犹豫，勉强点了点头。 琴得到丈夫支持，这才满意, 看向霍尔族长：“你记得七、八年前雪豹阿瑟来我们这里要粮食时的事吗？雪豹阿瑟将衣服让给族人，自己变了身光溜溜地跑来，八百斤粮食都背不走，只能勉强背走五百斤。看看她现在的精神，再想想以前雪豹阿瑟部落的处境，难道我们不应该支持猫族的转变？” 当初，阿瑟部落可谓是雪狼人们一勾搭，阿瑟族长便抛弃大猫们的尊严拖着族人前往投奔……很大的原因便在于，阿瑟部落的日子确实非常难过。 霍尔族长想了想，也点了头。 琴笑着道：“所以说，我真是不明白你们在纠结什么。火炎部又不是对所有的猫族族长都不好、不信任，阿瑟族长的地位难道低于哪个雪狼人族长了吗？既然他们有着自己的想法，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并且确实比以前好得多，我们有什么道理不去支持呢。” 萨拉丁长老皱眉盯着琴。 “火炎部有许多人族，和人族靠得太近？”琴一“听”，笑得更大声了，“萨拉丁，雪狼人是那么容易被人族蛊惑的吗，我没有记错的话，以前我们牛头人都说服不了雪狼人吧。” 萨拉丁长老神色讪讪，这点上他倒是忽略了……雪狼族在兽人族里面还有个“蛮子”的别称，就算是前兽皇时代，能让雪狼族听话的也就虎族一家。 霍尔族长眨了下眼睛，首度开口，措辞极其简洁：“雪狼族，和虎族不同。” 萨拉丁长老沉默许久，缓缓点头。 霍尔族长是对的，雪狼族确实从未以暴力勉强过别族，也证明了他们绝对不会去干涉别族内务的坚决态度。 只是，萨拉丁长老实在是没法子简单接受雪狼族“善良无害”这个结论，在火炎部呆了半个月的他，脑子里总是忍不住出现某头雪狼族幼崽那看似温和无辜的脸！ 萨拉丁长老非常纠结地……也开了口：“阿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当年他初次看见阿云时，跟在火炎族长身后的瘦小幼崽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霍尔族长似乎想到了什么，目中精光闪烁。 琴放下杯子，有些感慨地：“也许正如族长所说呢，丢失了传承的雪狼族，得到他们信仰的神明从另一方面补偿的馈赠……就像我们牛头人的祖先没有参与种族之战、没有获得来自诸神的传承，但我们也获得了大地母神的祝福。” 萨拉丁长老沉默片刻，凝重地点了点头。 若从这个角度去考虑，萨拉丁长老也能勉强接受幼崽阿云的“异变”——不像别的种族那样拥有传承的牛头人，来自大地母神的馈赠也并不少；他们的幼崽出生便能拥有强健的体魄，他们从不被疾病困扰，他们的生活平稳祥和，他们得到了绝大部分种族的友好相待。 ……要是萧云知道牛头人用宗教思维来解释雪狼族的变化，也不知道他这个唯物主义者是啥想法…… 琴很高兴自家的丈夫和霍尔族长能接受她的想法，起身为两人又开了个罐头。 嗯……她为雪狼族说话，绝对不是雪狼族战士们经常送物资过来、让她能使用美味的调料将简单的食物烹制得颇为美味，也绝不是因为装了整个柜子的罐头、白糖、黄豆粉、水果硬糖、蜂蜜饼干！ 大大充实了牛头人主妇们的厨房用品和零食储备的火炎部雪狼族，必然应当获得牛头人妇女们的坚定支持！ 霍尔族长再度吨吨吨一口闷掉甜丝丝的热水冲果汁，放下杯子，沉声道：“我去一趟哈罗德部落。” “我也去。”萨拉丁长老道。 既然决定支持火炎部，那么牛头人的支持自然不止是口头上说说……明年又是法兰克盛宴开展之时，届时，有资格出席并且有一定发言权的牛头人，必然是会对雪狼族有所表示的。 此时，萧云并不知道牛头人这帮真·圣母将展现何等规模的诚意，他正拉着自己（的身体）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血亲阿山舅舅站在甲板上，指着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的骑士领为舅舅介绍。 “那个顶部尖尖的建筑就是罗宾斯大剧院了，我们火炎部出钱建的，照现在的营收流水，再一年就能回本。” “那片小盒子一样的房子都是仓库，放的都是咱们火炎部的货物，赛尔的快递大队一运出去，都是钱。” “艾萨克这儿的码头有点小，不过反正只停我们自家的海船，也够用……” 阿山舅舅爪子扒拉着护栏，目光炯炯地使劲儿打量他第一次看见的人族领地，屁股后面仿佛有条看不见的尾巴在甩动。 “阿云我能去看戏吗？” “有什么好看的，演的故事你不都听过吗？”萧云故意道，“看一场起码坐三小时，可无聊了。” “我想去看嘛，你不是说出来了什么都听我的？”阿山紧张地。 “诶，真的不用去看，很没意思的，不如去逛街，想买什么买什么，人族这边卖的东西其实也挺不错的——” 发达以后带家人旅游什么的……咳咳。 萧云这还不是一般的带家属旅游，脚下的船、即将抵达的骑士领都是自家的产业，逼格就很足~！ 肖恩先生从船舱中走出，一脸嫌弃地走过来：“你就别逗他了，是带阿山出来玩的呢还是带他出来给你解闷的？” “我这不是担心阿山舅舅在剧院里坐太久无聊嘛，还不能中途退出的哦，打扰别人看戏会被全场观众一起骂的！”萧云故意恐吓。 “我坐得住的，只是三小时而已！”阿山不满地。 “你睡着的时候打鼾声比牛角还大……” “都说不会啊！！” 甲板上忙活的人族海员低声偷笑，要不是一块儿在船上住了快十天，都搞不懂那对比较小号的雪狼族舅甥谁是长辈。 让人族海员带气鼓鼓的阿山去吃点零食，萧云靠在栏杆边，朝肖恩挤挤眼睛：“都说看破不说破，你就别仗着年纪总是反着来了。现在连牛角都变精明了，只有阿山舅舅还能随便逗着玩，多宝贵呢。” “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搞懂为什么如花特别想出来，都不愿意跟你一块出来？”肖恩先生也靠到栏杆上，一脸好笑地。 “孩子大了，就不好玩了呀。”萧云感慨地。 “……” 肖恩先生翻个白眼，正过身体、双手扶在栏杆上，遥望艾萨克的骑士领：“这片荒地才短短几年时间就变得这么热闹繁华，完全看不出以前的影子了。” “世界总是在变化中的嘛~”萧云随口附和了句，顿了顿，忽道，“肖恩先生，你的时间不多了吧。” 肖恩转过头，看向一脸平静的萧云。 “果然瞒不过你。”肖恩先生居然笑了出来。 “你来草原上这几年，从未提出过要去别的地方。现在忽然说想回克洛宁老家看一看，实在很难让人不想多。”萧云平静的神色出现裂缝，他其实是期待自己想错了的。 “你在担心没有人能接手我的活儿吗？”肖恩先生笑道，“这大可不必操心，亚德里恩的弟子对机械动力颇有兴趣，现在就算是让他去找他的老师，他也不会愿意离开了。” 萧云摇摇头，似乎是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肖恩先生，你转为巫妖吧。” “……真像是你这个魔鬼幼崽能说得出来的话……”肖恩先生面皮一抽，瞪着死鱼眼道，“并不是所有的施法者都能靠转为巫妖续命，如果有这么简单的话，这个世界上早就遍布永生不死的老怪物了。梅尔维尔能成功转为巫妖，是因为他是当时最强的黑魔法师，且还是开了空间门前往魔界才能转化成功——我甚至连黑魔法师都不是，你让我怎么去转化为巫妖。” 萧云重重叹气：“早知道前面几年就先劝你研究黑魔法了。” “不要把这种事情说得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啊！”肖恩先生喝道。 “那或者想办法升为四阶呢？”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四阶施法者就是大白菜啊！！” “肖恩先生，你甘心还没看见克洛宁出现本质上的变化就闭眼吗？我都还没发力收拾拉弥亚呢。”萧云惋惜地道。 从萧云收下圣布里奇的王子当弟子、雪狼族卖酱油给森林精灵开始，萧云就一直在刨拉弥亚的地基。 暗搓搓刨了这么多年，拉弥亚在北大陆、南大陆、乃至西大陆的生意都大受影响；虽然没有动摇到拉弥亚的根基：远东商路和隔壁布拉德里克大陆的远海航路，但拉弥亚资产缩水已成必然。 从波顿领和瓦伦丁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拉弥亚的外围产业已经显示出疲态——甜菜种植业被圣布里奇的白糖冲击、西大陆和北大陆不再依赖拉弥亚的香料，不倒闭一批才怪。 要不是南部六国在圣布里奇的牵头下、正在人族王国这个基本盘中从内部造拉弥亚的反，拉弥亚估计早就不管不顾地派人杀上草原了……北大陆还罢，西大陆的香料行业被酱油、酱料冲得稀里哗啦，萧云还拉着波普家的子爵狼狈为奸、这两年里疯狂向克洛宁乃至其他联邦国家输出酱料，这仇恨也是很大的好吧！ 要是火炎部摆在南大陆、而不是有个“可靠”邻居的诅咒之地，萧云早就死得渣渣不剩…… 萧云自己也很有逼数，哪次出门身边必须带上N个雪狼族，遇到偷袭啥的，撒腿一跑就成…… 肖恩先生的笑容里带上了些许遗憾，轻声道：“生命总是有所得，又有所失的，阿云。凡人也好，神祗也罢，唯一可应对，唯有坦然接受。” “诸神都不可避免黄昏，又何况是我们这些渺小的生命呢。” 萧云一言不发。 大约是感受到萧云少有的低落情绪，又或是自己确实时日无多，这个到老仍然颇有脾气的传奇幻术师，终于露出了没那么豁达的一面：“我自然也很想看到那一天，不奢求克洛宁能有多大变化，至少能像波顿领或艾萨克的骑士领那样，普通人拼尽全力工作至少能保证温饱，家里能有隔夜的粮食，出门能穿上御寒衣物的那一天……” 出生自克洛宁的肖恩，对这个联邦国家自然有着深厚的情感。 当他跳出普通人能看到的狭小天空、成为被公认的传奇幻术师，他也没有将自己的故乡弃之脑后。现任克洛宁王年轻气盛时喊出变革口号，肖恩便立即丢下正研究的巨人典籍，激情万丈地赶往王都，甘愿为王前驱。 可惜，克洛宁王的变革激情并不如肖恩所期待的那样长久而彻底，拉弥亚输送了部分利益、承认了克洛宁王的权威性后，克洛宁王便满足地收手，只折腾出瓦伦丁这个港口城市作为对拉弥亚的“震慑”……这实在是极其可笑，又让身处其中的肖恩感觉可悲。 肖恩先生思绪飘忽向遥远的记忆深处，他有些好笑地发现他本以为自己忘记了的东西，其实还在他的脑海中，比如当初意气风发让人神往的、年轻时的克洛宁王，又比如终其一生沉溺于变革的美好幻想中，临死前才放手、为后人考虑的老菲利普…… 肖恩先生别过头去，抬头看向晴朗高空，背对着萧云，一声叹息：“我不怨愤我的寿命年限如此短暂，我只是有些遗憾……你，出现得太晚了。” 萧云闭上眼睛。 作为地球来客、作为出生在破四旧后的华夏大地的新中国人，他对神明的迷信有限。 成为被魔法厌弃的雪狼人，他对魔法的迷信也有限。 但在此刻，萧云还是忍不住有些祈求，神明也好，魔法也好，若能有什么东西能帮肖恩先生续命，哪怕只是几年，那么……！！ 偶尔有些毒舌的、外表如同精明青年男子的肖恩，确实是个睿智豁达又可亲的老人，相处几年下来，萧云对他并非没有感情。 同个壕沟的战友，有着类似理想理念的同志，失去这样的同伴，他怎么可能不难受……又怎么可能能接受！ “是啊，我的错，我能来早一些就好了。”萧云轻吐口气，勉强地笑起来，“早来十年，这具身体的母亲也不会那么便宜地死去……” 不想让萧云发现他正悲伤的肖恩，惊愕地转过头来。 萧云耸耸肩：“我不是原本的雪狼族幼崽‘阿云’，也不是雪狼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魔法的、只有人族是智慧种族的世界。我的故乡没有神明，没有魔法，我的人族同胞中没有人具有堪称超凡的力量，所有人都像萨尔一样柔弱。” “这个世界出现自然风暴预兆时，你们象牙塔的施法者会欣喜地赶过去，开开心心地吸取大气中充沛的风元素，连海族都拿你们没脾气。而在我生活的地球上，风暴，和风暴引发的海啸，会造成惨绝人寰、死伤无数的大灾难。” “这个世界出现地壳变动，哦，也就是地震预兆时，你们象牙塔的施法者也会欢喜地赶往大陆板块交界处、找到那些喷发的地底火山，开开心心地收取地底火山热能……在地球上，这也是完全不可想象的，每当发生地震，所有人的心都要揪起来。” 肖恩先生震惊不已，磕磕绊绊地：“你、你以前不是说，你只是去过知识女神的神国吗？！” 萧云不由得一笑：“怎么可能啊，我这不是担心别人把我当成怪物，才随口编了个谎话糊弄过去吗？我们那儿别说是神明、神国了，要有个人会用魔法，那都是要举世皆惊的好不好？什么巫妖王、什么女神，游戏里面还差不多，现实中怎么可能有！” 肖恩先生：“……” 肖恩先生都顾不上悲伤了，抽着嘴角道：“那也就是说，你确实没有见过梅尔维尔、见过巫妖王？” “我们那儿的巫妖王叫阿傻子，是二十五个脚男组团去推的BOSS！”萧云斩钉截铁地。 肖恩先生：“？？” “总之，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族，我的灵魂不知道为什么进入了这具身体里。”萧云一脸感慨地，“从好好的现代人变成茹毛饮血的兽人，当时我的感觉简直是被雪橇三傻轮过，真特嘛操蛋……但接受现实以后吧，我发现雪狼族还行，至少他们只在乎日子能不能过好，没人想着把我这个异类干掉。” 萧云抬起手，指向越来越近的陆地：“如果我去到的是人族的世界，那么以我表现出来的异样，我应该已经死成渣渣了吧？” 肖恩先生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张开了嘴巴，他居然一时间找不到话说。 嗯……萧云这种特别的行事风格、满肚子“生而知之”的知识、对王权神权的不敬，真出现在人族王国，这会儿坟头草应该比他还高…… “但是……”萧云话锋一转，恳切地看向肖恩，“虽然我成了雪狼族，我的屁股必须坐在雪狼族这边，但我的灵魂终究是个人族，我是会在意这个世界的人族过得好不好、像不像样的。这不是为了达成目的而说的漂亮话，只是最简单也最纯粹的‘物伤其类’。” “我劝卡莱尔变革，善待圣布里奇人民，因为我以前就是人族国家中的普通人。我劝萝拉严打波顿领人口贩卖，是因为我同情那些被当成商品、当成物件儿的妇女儿童，在地球上，我也有人族的母亲和姐姐。我们从瓦伦丁招募人族雇工，是因为我希望我们能接触到的人族底层能够过得好一点儿，最起码能用劳动换到等价的报酬。” 肖恩先生激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下意识上前两步，紧紧抓住了萧云的手。 “我愿意帮助‘J’的后裔们，也是因为我觉得人族世界的规则实在是烂透了，我希望他们能成为人族世界的希望，哪怕他们只能比现在的王室贵族好上一点点，那也是在让整个人族世界往好的方向发展。” 萧云没有嫌弃老男人握住他的手，用这辈子最大的诚意，认真地道：“已经变成雪狼族的我，会用尽全力来改善雪狼族的生存环境，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借用了‘雪狼族阿云’的身体和生命便理所当然应该负起的责任。” “可我的灵魂始终是来自于人族，为人族出一份力也是我应该去做的。” “我们都知道，让某个族群的命运出现转折并不能只依赖一两位英雄，而必须是许许多多的人共同努力、发声呐喊，发动组织无数人往同一个方向使力，群众不可缺，领头的英雄们也不可缺。” “可这种能够最早觉悟、对整个族群有献身精神、有责任感的英雄们，实在是太可遇不可求了。” “肖恩先生，你是人族的英雄之一。在这个人族世界翻天覆地前的重要时期里，若连你都丢下人族甩手而去，你又准备将本属于你的责任转交给谁？” “哪怕只是作为僵尸、黑魔法师召唤物、乃至是亡灵生物，也要硬赖在这个物质位面，也要担负起人族未来的责任，这样的决心，肖恩先生，你敢不敢有？！” 肖恩先生几乎没有经过大脑、脱口而出：“有！” 这位热血上涌的传奇幻术师满脸红光、激情万丈、咬牙切齿地：“你说得没错，比起整个人族的命运转折、人族的未来，我又何必去在意……我的生命以何种形式存在呢！” 第249章 林中法师 不考虑生命存在形式、且具备条件的情况下, 这个世界的土著能不能达成永生不死成就呢？ 答案是不能。 半神也会死。 布龙菲尔德大陆的半神, 精灵王、矮人王、兽皇都是换过茬的，更别提爽一把就没的巫妖王。 永生不死做不到, 延长寿命年限倒是没问题…… 比如说, 被封印得只剩下一小股精神体（灵魂）在外头蹦跶的老龙奥斯顿，如果封印他的肖恩先生一直不死、奥斯顿一直处于被封印状态, 那么这头老龙被封印多久, 他的寿命就能延长多久——封印状态下, 老龙的龙体和大部分灵魂是处于“冷冻”静止状态地。 当然, 谁要是跟老龙说“封印你是为了你好、给你延长寿命”，那么老龙指定喷你一脸剧毒口水…… 总之, 以黑魔法延长生命存在这种手段吧, 这个世界并不缺乏。人族世界中流传的诸如“追求永生的国王被黑魔法师变成骷髅架子、超级美女被邪恶巫师封进画中保存美貌”这类民间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是有现实基础的。 你要问国王和美女喜不喜欢这种续命方式, 那就很见仁见智了…… 就好像你去问一位九十岁的老人愿不愿意浑身插管躺病床上续命三十年一样，并没有标准答案。 普通人的灵魂若是坚挺到一定程度、死后又幸运或不幸地被某位黑魔法师捕捉，那么作为御使亡灵、黑魔法召唤物存在个几十年也没问题。 传奇幻术师“幻惑的终结”肖恩, 其精神力强大到离四阶也仅有一步之遥，他要是愿意用这种倒霉催的方式硬赖在这个物质位面的话，自然也不是做不到…… 北部联邦某公国某处，一座位于森林中的法师塔。 三阶以上施法者才有财力和实力维护运行的法师塔, 可在所处区域建立起类似于“局域型魔网”的强大魔法结界；凡是结界笼罩范围乃至周边辐射区域，都处于法师塔的庇佑范围内。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的法师塔, 在本地人心目中的地位和地球上的治安岗亭类似……居住区域来了一位施法者建立起法师塔，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极其幸运的事，不再有流寇盗匪侵扰的烦恼，甚至连大型野兽、魔兽妖兽都不会靠近。 所以像那种邪恶法师黑暗统治某片乡村某地小镇的抹黑故事，也只能在教廷统治区才会流传…… 清晨，天色迷蒙、森林中大雾弥漫，几名本地猎人背着背篓、篓筐里装着附近农民种植的新鲜蔬菜、应季水果和用叶片仔细捆绑好的新鲜猪肉，顺着小路钻进林中。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赶路，这几名本地猎人来到森林中的法师塔前。他们将背篓放下、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摆放到塔下台阶上，收走放在门下的钱币，便又急匆匆离开。 施法者们大多有些怪癖，不喜欢被人打搅。本地人对这位十几年前来到附近的林中法师虽然充满好奇，但绝不对因好奇而做出任何有可能激怒这位林中法师的举动。 几名本地猎人的脚步声消失没多久，紧闭的木门被人打开，走出来一位……穿着佣人服、戴着头巾、系着围腰的骷髅仆人。 骷髅仆人手中抱着个竹编簸箕，将台阶上的东西收到簸箕里，便再度将木门关上。 法师塔一层有些像是普通人家的客厅加厨房，骷髅仆人将食材放进用竹管引进塔内的清水池中清洗时，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口处伸出来一个脑袋。 “阿伊，早上不要做炖肉，吃不下。” 骷髅仆人扬起惨白“面孔”，下巴“咔咔”几下，像是在应答。 “不要放太多盐。”法师塔的主人又叮嘱了句，这才打着哈欠缩回头去，踏踏走上三楼。 法师塔的三楼，是主人家的书房。 层高高达五米的楼层，墙壁上用木板钉出的书架密密麻麻地摆满书本，正中央的书桌上同样堆满高高的书籍。法师塔的主人坐回坐垫布套磨损得有点儿严重的高背椅上时，站在书桌前，绝对看不到书堆后面坐着的人。 穿着棉布短衫、亚麻长裤的主人，腰间系着代替皮带的布条儿、衣领处可见明显的毛边，显然，这是一位不太讲究生活精致与否、经济上也比较紧张的主儿。 面容有些古板、下颌留着疏于打理的翻翘短须的主人，这会儿正在翻看的，是分别在三个月前和四个月前发行的《大陆游记》月刊。 这两期《大陆游记》，某位长期断更拖更的懒惰撰稿人少有地提供了总字数达六万字的《精灵游侠》游记稿件，分为上、下两期，极其详尽又不失趣味性地讲述了精灵游侠克莱斯特和雪狼人红叶在远东大陆游历时，指点引领当地兽人冶炼锻造农机、扩大种植规模、将荒地变成麦田的神奇故事。 这位法师塔的主人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翻阅这两本游记，浮空在他身前的两本厚厚的月刊读物自动翻页时，他那放在桌面上轻轻敲动的手指忽然抬起来随意地一划、由物质拟态魔法构成的微缩农机模型便出现在他身前。 无需施法手势便能如此随意地具象化出农机模型，他的眉头却是皱着的，似乎还有什么难解的困惑。 盯着缓缓旋转的收割机模型看了数秒，修长的手指再动，构成收割机的较大型组件，如底座、底座下的双轮、底座后方的扶手全部消失，只剩下麦秆切断刀、横排式双排链轮、减速器、传送带等核心构件。 法师塔的主人盯着这套麦豆收割机的核心构件部分，陷入沉思。 萧云放进《精灵游侠》里推广的麦豆收割机，并不是丘陵新区出产的那种由拖拉机推动的大型收割机，毕竟……以大部分本地人点出的科技树，想靠“函授”就指望别人造得出气动机、拖拉机车头，这特嘛也太不科学了！ 所以吧，萧云给出的解决办法就是：人力为动力的手扶推车式收割机。 车轮滚动的动力通过底座上的齿轮传送到双排链轮上、再由双排链轮带动麦秆切断刀运动；切断下来的麦秆、豆杆通过传送带往同一侧排放，一个人推着手扶推车式收割机在前面走，后面跟几个人把切割下来倒伏在一侧的麦秆、豆秆收走，接下来只要晾晒脱粒就行……也是很好使地！ 虽然这样造出来的手扶推车式收割机难免有自重较大的问题，但萧云已经让部落里的小型猫族试过了，别说是成年猫，半大的小型猫幼崽两人合力也能麻溜地推着走~！ 而且这种手扶推车式收割机还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结构简单、和自行车一个水平，零部件精确度只要求毫米级容易冶炼锻造，蠢萌如雪狼人都能学会拆卸组装！（呃……） 可以说是很为用户的使用体验考虑了~！ 不过嘛，显然萧云只考虑了兽人族的使用体验，没考虑到人族——这位身为人族的、法师塔的主人，这会儿就对此非常不满：这种只需子爵的财力就能造得起的简易手扶式麦豆收割机，人族没法用！ “以往的那些技术都能适用于人族，怎么这次就不行呢？” 法师塔的主人如此想着，自然而然地……琢磨起怎么把这个收割机装置改良成人族适用的机型。 显然，他暂时还没找到突破口…… 农机体积缩小，提供给麦秆切断刀的动能就不足以干脆利落地切掉一片片的麦秆，更别提豆秆比麦秆要粗得多。 农机体积扩大、用牛马拖动倒也不是不行，但这样一来普通的农夫就绝对用不起这玩意儿——蓄养得起牛马的富足自由民只是少数，大多数农夫是需要租借当地领主的牛马来耕地的。 再说了，农机中的重要核心构件都需要以钢铁铸造，体积增大意味着造价提高，原本的吨位要是一个村子的农夫凑钱能买得起的话，扩大后就肯定买不起了。 法师塔的主人有些烦躁。 吃过骷髅仆人烹制的早餐后，这位林中法师没有回到书房继续研究，披了件款式极其简单、洗得有些泛白的灰色长袍，走出了法师塔。 他的法师塔所处的森林，是本地某位男爵家的领地。他来到这地方盖起法师塔，那位住在城中的男爵一次也没有跑来找他收取过费用——要知道以往贫民们进他的森林打几只野鸡，这位男爵都要做出灭人全家的气势来。 当然，那位男爵也并非彻底无视了他，自这位林中法师来到他的领地并盖起法师塔，男爵便极其敏锐地将靠近森林的最好的土地全围起来改成了甜菜种植园……有法师塔的魔网结界辐射保护，这种价值最高的经济作物正是加紧播种的好时机~！ 走出森林的林中法师，出现在他眼前的便是这附近的土地极其鲜明的两种形态：靠近山林，是属于本地农民的大片较为贫瘠的、因地理环境不佳而被分割成各种奇异片状的土地；而不远处，属于甜菜种植园的最肥沃、也最平整的地面，乃至流经此处的小河都用简易的荆棘篱笆圈了起来，禁止任何小偷靠近。 圈走河水的男爵当初一度引发本地人不满，还有大胆的农夫试图请求林中法师主持“公道”。不过法师塔的主人没有理睬这事，只是在某天夜里出现在森林外，使用某种神秘的土地腐蚀魔法，先从被圈住小河河岸处腐蚀出一道水沟，又在农夫们的田地间腐化出一片颇具规模的池塘。 河水和池塘里的水，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混沌不堪、冰冷刺骨，直到一个月后才彻底恢复正常。 于是不但男爵没有就此找林中法师的麻烦，本地农民们也自觉地不敢再叨扰森林中的法师塔。 法师塔的主人出来散步、缓解烦躁心情时，农夫们只是远远地行礼、远远地避开，没有人冒冒失失地上来打搅。 法师塔的主人一路走到当年他腐化的池塘边，驻足打量。 自《精灵游侠》游记中对蚯蚓土的描述流传开来后，各地的农夫们或早或晚地盯上这种脏兮兮的、活在烂泥中的小生物。这处池塘边，就被村民堆积了一些腐烂菜叶、树叶、牛粪之类的东西喂养蚯蚓，能清晰看见蚯蚓爬过的土被取走的痕迹，那些多出来的新土也被泼洒上水、弄得比较松软潮湿。 法师塔的主人对此较为满意，不识字也买不起《大陆游记》的本地农夫能知道蚯蚓土可以肥田，自然是他派出自己的骷髅仆人、戴上斗篷告诉这些乡民的。 黑魔法师传授的疑似黑魔法的种田技术……搁别的地方估计没人敢尝试，但他已经在这处地面上住了十几年，除了性格孤僻外没别的“劣迹”，本地人对他还是颇为信任的。 圈种甜菜的男爵，去年也雇过乡民小孩为他搜集捕捉蚯蚓，一桶蚯蚓能换三条黑面包。 法师塔的主人离开池塘，走进田地间。 除了蚯蚓土利用外，本地村民在别的地方也很听骷髅仆人的话，就算是最容易成活的青菜田都较为整齐地按垄播种，小麦、大豆种植的行距也都勉强符合《精灵游侠》上的标准。 这种恭敬的态度，是林中法师愿意为这些他其实并不有兴趣打交道的乡民琢磨收割机的主因……在大魔法师中他确实非常窘迫，子爵水平的财力他还是拥有的。 当林中法师散了半小时的步，转身回森林时，在通向森林深处的小路一侧，他发现路边多了个编制得颇为粗糙的竹篮，篮子里装了小半篮覆盆子浆果。 法师塔的主人将视线投向路旁的灌木丛，躲在里面的小孩顾头不顾脚，露出了两对穿着草鞋的、脏兮兮黑乎乎的脚丫子。 林中法师收回视线，像是没有发现那两对脏脚丫一样，走过去拎走竹篮，并在原地留下几枚铜币。 “给你吃。” 被塞了半篮子覆盆子浆果的骷髅仆人阿伊：“？？” “不用洗给我，谁知道摘这些浆果的人有没有把手上的鼻涕洗干净。”法师塔的主人挥挥手，自顾自上了楼。 骷髅仆人：“……” 骷髅仆人也拎着篮子跟着上楼，当主人继续登向三楼时，它打开二楼起居室的门，并冲主人“咔咔”了两声。 法师塔的主人侧头看去，见起居室的窗口上蹲着一只圆乎乎的猫头鹰。 这显然不是普通猫头鹰，它那圆滚滚的身体上穿着一件黑色小马甲，背上还背着个小巧的包裹；当骷髅仆人将竹篮放到它身前时，它矜持而挑剔地低下头来打量了下，然后抬起爪子、嫌弃地将竹篮推开。 骷髅仆人：“……” “象牙塔的信使吗，那帮总是看我不顺眼的家伙总不至于给我找活儿干吧。”林中法师态度随意地走进起居室，走到窗台前，伸手从猫头鹰背上的小包里掏出来一个小巧的卷轴。 展开卷轴，抬头用精灵族的花型文字正式地写着一排字： “致尊敬的‘复仇之月’——肖恩。” “肖恩？！” 如果是别人的来信，林中法师或许不一定有兴趣认真。但肖恩可是那个研究出让他头痛了多日也无从下手改良的收割机的人，林中法师精神一振，顾不得坐下，直接站着细看起来。 五分钟后，林中法师露出了极其困惑的表情。 他又将这封来信从头仔细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十分钟后。 林中法师……不，著名的四阶黑魔法师“复仇之月”、法兰克盛宴凑数常客、被教廷指责为“继巫妖王后最邪恶的黑魔法师”，露出了极其一言难尽、又纠结又分裂的古怪表情。 骷髅仆人紧张地为他端来最能平心静气的、来自远东的知名红茶“紫水晶”。 复仇之月缓缓地坐到沙发上，缓缓地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熊一族出产的“紫水晶”，淡雅含蓄、回味悠长的香气确实有着一定的镇定功效，半杯茶饮下，复仇之月心绪便平静下来。 “我要出一趟远门，阿伊，看好家。” 骷髅仆人微微偏头，眼洞中的两团绿火幽幽闪烁。 “‘幻惑的终结’……我从未与他打过交道。”复仇之月将卷轴仔细地裹起，神色间很有些新奇，“居然提出这样的请求，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示意骷髅仆人阿伊将剩下的鲜肉喂给象牙塔的信使，复仇之月回到卧室，往空间戒指里塞了几套替换的衣物（全是同款灰袍）、两罐市集上买来的烤肉酱、一罐子山寨冷吃兔、一罐从南部流过来的森林精灵罐头水果（其实是草原出产）。 最后戴上护腕型魔法增幅器，又拿了件防风斗篷披上，这便登上顶楼，召唤出一头长着四对骨翼的骷髅鸟。 御使异兽在这个魔法世界很常见，城市中常见的六足蜥蜴、陆行鸟、双足地行龙等代步载物工具都是驯兽师驯化后的异兽，雪精灵甚至连魔兽中的雪兽都能驯化来当成脚力使用。 御使召唤兽，那就得是施法者们和四阶以上的天空骑士才能做到了。 而像黑魔法师这样御使来自魔界的亡灵生物，看起来轻松，其实想做到并不容易……黑魔法师必须自己亲身进入魔界，擒获中意的魔界生物并缔结契约，才可将其短暂地召唤到主物质位面。 也就是说，四阶以上的黑魔法师，才有可能随手召唤出骷髅军队、亡灵大军…… 不够四阶、无法撕开空间壁垒前往魔界的黑魔法师，若想要御使魔界亡灵生物，便只能从师长处继承。 骷髅鸟鼓动四翼、载着复仇之月直冲高空，仆人阿伊才刚从二楼起居室窗户朝外挥了两下手，主人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十几个小时后，深夜中的瓦伦丁，罗宾斯骑士领。 借着夜色的掩护，复仇之月直飞到邻近骑士领的地方才“下鸟”、将骷髅鸟放回魔界，自己抬步走向影影绰绰的建筑群。 并不是所有的施法者都喜欢在外面浪……呃游历，复仇之月就不怎么喜欢出门，虽然他完成复仇后在联邦住了十几年，但他硬是没有来过瓦伦丁，自然也就不会为短短两年便发生巨大变化的罗宾斯骑士领感到惊奇。 走进一区街道后，复仇之月的感想是：“这个小镇还挺不错。” 夜晚的街道空空荡荡，若是有点儿垃圾、或是污水横流，那是根本就掩饰不住；而这处骑士领，街面上没有污水，墙角下没有堆着垃圾，在复仇之月看来便足以媲美一些大城市的上城区。 当然，还是不足够与大城市相比的，比如没有彻夜灯火的灯红酒绿……复仇之月想找个酒吧等待天亮都找不着。 在一区的街道上转了两圈，复仇之月正犹豫着是否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息会儿，忽然听见人声。 复仇之月随手开了个亚空间结界将自己的身影隐藏起来，循声过去查看究竟。 然后他就愣住了。 他看见一群人打着火把、推着装满东西的手推车，正安静而又迅速地在他不久前经过的街道上忙碌；将彩纸和彩色绸布扎成的花束挂到树上、把画得花里胡哨的纸张往墙壁上张贴，还在街口处立起一人高的大看板。 看板上用精灵族的文字写着三个字体颇为圆润、看上去很有喜庆气息的大字：“战球日”。 复仇之月：“？？” 他站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这群人装饰好一处、又走向下一处。 这群人中甚至还有异族……好几个脑袋上顶着白毛兽耳的雪狼人，以及眼睛在火光下看上去更像大反派的蛇族。 好奇心让复仇之月走向布置好的区域，抬头看向那群人张贴了半天的、在墙壁上分成两边的几大排花里胡哨的纸张。 复仇之月的嘴角，非常明显地抽了抽。 贴了一整面墙壁的纸张，绘制着二十二张头像，左边的头像全是雪狼族，除了非常生动的大头像外，还用简洁有力的字体写着名字；右边的头像大部分是人族，名字都比雪狼族长，里面还混了两张虎族的头像。 复仇之月的记忆力不错，他发现雪狼族那三排头像中，有几张脸很像刚才忙活着张贴的人…… 复仇之月：“……” 身为《大陆游记》的忠实读者，又曾经收到圣布里奇的王子寄来礼物、请求他在法兰克盛宴时照看一下自己老师的复仇之月，自然知道雪狼族和别的兽人族画风不一样。 但你们居然无所谓地把自己的头像大大方方贴到人族城镇的街上，本地领主和你们这些雪狼人，到底在折腾什么东西？！ 第250章 骑士养猪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来临时，从事早点经营的街边小店便陆续开门营业, 等到天光微明、街面上出现早起工作的工人时, 这些小店也相继热闹起来。 蹲在一处巷子口的复仇之月, 好奇地打量着斜对面的一家熟食铺。 这家售卖早点的店铺是开门最早的一家, 也是最早热闹起来的一家, 店外出现了排成长龙的人流, 且还在不断增加。 “六根油条是谁的？”站在油锅后方、系着围腰戴着袖套的大师傅手里的两根长木棍灵活地将炸好的油条捞出锅、刷刷装进最廉价的树皮纸糊成的纸袋里。 “我的我的！”旁边，自己带了罐子来装热豆浆的一名民夫连忙伸手来拿。 “怎么还没轮到我？我的是十三根。”油锅前排队的人不满道。 “马上马上。”大师傅又从旁边案台上扯了个树皮纸袋，刷刷往里装油条, “一包装不下，分两包？” “一包五根，剩下的装另一包。”客人赶紧提醒。 一锅油条两个客人差不多包圆，排后面的只能等下一锅。 “快点啊师傅, 敢着去上工呢。” “这不正忙着吗，很快的很快的, 要豆浆的先到旁边排队。”大师傅一边忙活一边回应，又朝正满头大汗地将揉好的面团切成条的同事催促, “赶快，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揉面的大师傅切了半案板的面团条, 把菜刀一放、双手拿起两根面团条拧成一股，整齐地码放到靠近油锅这一头。 炸油条的大师傅便迅速地拿起拧好的面团条儿, 刷刷顺着油锅边儿滑到锅中，另一手的长木棍灵活地开始翻动…… 骑士领的活儿工期紧任务重，赶早来买早点的都是三区的工人, 买了自己的份还要带上工友的份，每个人最少五份打底，熟练的人族大师傅忙得团团转仍然供应不上客人需求，店门口挤着的工人只见多不见少，反正复仇之月好奇之下想凑过去看看那个油条到底是什么东西，只估摸了下人群密度便选择了放弃…… 《美食猎人游记》中记载了不少油炸类食品的烹饪方式，因油炸食品饱腹感较强且不易变质的关系，颇为受读者欢迎。比如复仇之月就没少让骷髅仆人阿伊给他炸他最喜欢的葱花油饼，虽然细面难得又耗油，但炸好的油饼用油皮纸包好的话放个几天都没问题。 不过，这种将手指粗细的面条儿炸成手臂长短的蓬松酥脆金色棍状物的技术吧，《美食猎人游记》上还真没记载过，让复仇之月有些腹诽雪狼族居然藏私…… 呃，萧云又不是一心教人开饭店的王刚师傅，当然不可能事无巨细…… 复仇之月遗憾地走开、走向另一家客人相对较少的早点店，离着老远的距离，他便闻到一股极其诱人的香气。 这家店门口没有围着那么多人，但生意也不可谓不好，没像旁边那家受欢迎，纯粹是卖的早点比较贵的关系——这是一家以售卖肉食为主的中档熟食铺，主打的商品是剔除肥肉后卤制的猪蹄髈（肘子）。 剔除肥肉、卤汁里炖了一晚上的肘子肉切成块或片，十个铜板一小包、一包大约有三两重（肉里有汤汁）。可以在店里买饼子夹着肉吃，可以带去隔壁的粉店当配菜，也可以打包带走。 剔下来的肥肉也没有浪费，以三个铜币一包（也是大约三两重）售卖。 复仇之月站在旁边，观察了下别人购买后的食用方式，便也掏出十个铜币买了一份卤肘子肉，又摸出两个铜币在店内买了个烤炉（土窑型烤炉）烤出的巴掌大厚面饼。 店员帮他把饼子切开，塞了一半肉进去又附送一勺子肉汤，还问了复仇之月一句：“先生，要不要加辣？” 复仇之月立马摇头，他不吃辣，连冷吃兔都只吃不太辣的山寨版。 店员笑着给他加了点儿番茄汁：“要是一份饼不够吃饱的话，剩下的肉带去隔壁粉店点一份素粉，加上我们家的蹄髈肉也很好吃。” 复仇之月有些不习惯店员的热情，接了饼子闷头走开。 过了会儿他又倒回来了，逮住那个比油条店大师傅“清闲”得多的店员：“这个猪肉怎么会这么好吃？！比牛肉还好吃？你们往里面放了什么？！” 复仇之月穿着打扮与普通工人有区别，不过这家店也没少接待瓦伦丁城的客人乃至是外地来的的贵族，像这样被好奇的客人追着问也不是第一次，店员大大方方地笑着道：“我们家当然是有秘方的，卤制的汤汁是从内海对面的雪狼族用海船运过来的呢！我们用的猪肉也不一样，不是农民家养的脏兮兮的猪肉，而是罗宾斯骑士开办的养猪场里喂养出来的猪，又干净又美味，就算是大贵族来了也挑不出刺。” 复仇之月：“？？” 骑士养猪？！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怪呢！ 店员还非常自豪地补充道：“咱们骑士领吃的猪肉都是罗宾斯骑士养的呢！” 复仇之月：“……” 呃……艾萨克当然没那个美国时间亲自去养猪，只不过是出于骑士领的发展需要、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工人需要肉食补充消耗而照搬火炎部的经验搞了个养猪场罢了（限于保鲜技术，天气热时没法从草原上运生鲜肉过来）。 草原上哪哪都缺人，瓦伦丁这边只要供应得起三餐付得起工钱请多少工人都没问题。建材自给、猪饲料的话自己种个几十亩苜蓿就行，还能用极低的代价雇佣本地人去捡橡子、捕捞没人吃的淡水蟹（只有大拇指大）、抓点蚯蚓蚂蚱之类的东西晒干磨粉给猪加餐。 要说自办养猪场最大的难关，也就是骟小猪时艾萨克得亲自逮着亚力去骟…… 魔法师大约是这个世界上好奇心最旺盛又最有行动力的群体，复仇之月这个深宅也不例外。他立马转头前往别家店，挨个试吃这处骑士领的猪肉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奇…… 一轮试吃下来，复仇之月发现那家卤肘子店的店员果真没有吹牛，别管是粉条店、肉饼店、串串店还是烧烤店，只要是卖的商品里有猪肉的，肉里面都没有他认知中那种腥膻的臭味儿。 猪肉是最便宜的肉类，每斤售价在二十个铜币左右，最常见的羊肉比它贵50%，牛肉就不用说了，一斤牛肉能顶四、五斤猪肉的价钱。 为嘛猪肉（相对于牛羊肉）这么便宜，原因么就是猪肉确实不好吃……没阉过、宰杀时又没有把血放干净，那个味道简直了，就比野猪肉好吃丁点有限（野猪肉柴且腥臭）。 基本上，要不是闻到卤肘子店飘出来的那股香气，复仇之月是不可能考虑去买猪肉地~！ “同样是猪肉，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好奇之下，复仇之月也不忙着去见肖恩了，跟路人打听了下便顺着本地著名的“罗宾斯养猪场”摸过去。 约半小时后，开着亚空间结界隐匿身形、正大光明潜入养猪场的复仇之月，站在仓库般大小的养猪场建筑中，对着犹如蜂巢小格子般的猪笼发呆。 地球上的现代人追求食材原生态，热衷于花大价钱去吃散养的生猪，这种生长在物资过剩年代的从容态度吧，这个世界的人民肯定木有——管你肉够不够劲道、饲养方式是不是绿色环保原生态呢，饲料转化率、出肉率才是硬道理！ 简而言之就是，放养个屁！猪吃饱了满山地撒欢，脂肪还怎么厚得起来！ 所以不管是草原上的养猪场，还是骑士领的养猪场，追求的都是怎么让猪不活动光长肉——每头猪全部关在狭小的、蜂巢似的隔间里，除了打扫猪圈、别的时候绝不把猪放出来活动，力求让猪除了吃就是睡，可劲儿地屯脂肪！ 仓库大小、通风透气的猪场中，密集的小格子里塞满肥墩墩的肥猪，全趴在洗刷得特别干净、不比一般人家客厅地板差的水泥地上呼呼大睡，那场面，别说有多壮观…… 瓦伦丁的本地猪跟草原上一样是从野猪驯化而来，不过草原上是萧云来了后才开始驯化野猪，而人类王国这边已经驯化了几千年，家养猪全退化成肥头大耳、短腿大肚子的体态，当然，还是黑毛猪，不是白猪。 萧云特意让人运了一批草原猪过来让艾萨克与本地猪杂交，诞生的杂交猪保留本地猪肥头大耳的体态，体型方面也要比纯本地猪大一圈儿，八月龄的生猪便有本地猪一年龄大小，遗传自草原猪的厚重黑毛也变得比较柔软稀疏，公猪满月阉割，母猪喂养至性成熟后交配产崽。 复仇之月一脸惊奇地在成猪养殖房里转悠、好奇地偷看猪场工人分批次将猪放出去活动打扫猪圈，发现工人们并没有将猪圈中清扫出来的粪便随意丢弃，而是郑重其事地用手推车推到有顶棚的棚子里储存。 他捏着鼻子靠近那个“香飘十里”的棚子，发现里面挖出整齐的坑道，还有戴着口罩的工人在处理那些猪粪便——新推进来的猪粪与剁碎的草叶混合铺进坑中，还很仔细地拿铲子将其搅拌均匀。 复仇之月：“……” 要不是这些工人工作的态度都挺认真，他简直要怀疑这帮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么大的人了还玩shi？！ 更让复仇之月难以理解的是，当他后悔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准备退出棚子时，一个穿着便服、气质精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人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个很有“上位者”气质的男人一脸无所谓地走近盖着茅草的大坑，蹲下去，拿手掀开草盖，查看里面黑乎乎的不可描述内容物。 “这一批都发好了吧？”男人看向拿着草叉、铲子工作的工人。 “发好了，都腐熟透了。”其中一名工人停止“玩shi”，杵着草叉道，“前两天翻出来晾晒了下，这次我们很小心没有让它过热烧坏。” 男人点头：“晚点二号种植园的人过来铲走，你们留点人支应下。” “好的。” 男人起身往外走，没忘记叮嘱：“给二号种植园的人铲走这两个坑里的就行了，不用给多，剩下的留给三号种植园。” 亚空间结界中光明正大偷听的复仇之月：“……” 是说，这种“玩shi”玩出来的产物还是紧缺资源是吗——？！ 工人就笑：“放心吧罗宾斯大人，有你这个话，我们绝对不让二号种植园多铲。” 复仇之月惊悚地看向那个穿着便服的男人……艾萨克·罗宾斯？骑士领的主人？！ 艾萨克也笑：“记得你说的话啊，可别到时候三号种植园的人又跑来说你们搞差别待遇。” “不会的不会的！”几个工人同时出声，一个满头大汗铲shi的年轻农夫模样的人还道：“上次是三号种植园的人自己没有来铲，他们不觉得这个东西对种植有用，后来见一号、二号种植园长得特别旺盛，又来责怪我们当时没有提醒他们。我们又没有清闲到能送货上门还要苦劝他们使用的程度，这个真的不能怪我们的嘛。” “玩shi”的产物能让农作物长得更旺盛——？？ 复仇之月呆了呆，忽然想到了骑士领各处食品店铺中那些随处可见的丰富菜蔬、主食辅食。 瓦伦丁是个比较新的城市，自扩建至今不过三十余年，辐射区域乡镇不算多（农业生产人口较少），大部分的粮食都需要外部流入，这导致在瓦伦丁中生活成本较高。虽然复仇之月没有来过瓦伦丁，但他对这个联邦第二大的港口城市并非一无所知。 骑士领是瓦伦丁的下辖封地，可这儿售卖的食物却并不像瓦伦丁一样偏贵，俭省点儿的话两、三个铜币就能饱餐一顿，换句话说，骑士领必须能够做到部分粮食自给，才可能有这么实惠的价格面向大众。（就算主食红薯粉、麦粉能够从草原上购入，菜蔬肉类方面不能自给的话生活成本还是降不下来） 复仇之月不由得深深地看向本地的领主大人。 民夫这么对领主说话，复仇之月两百多岁的人了确实是从来没见过；更让他有些意外又意料之中的是，艾萨克·罗宾斯骑士对这种态度似乎丝毫不在乎，笑着摆摆手就走了出去…… 复仇之月盯着艾萨克的背影看了两秒，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若说他之前只对提起“特殊请求”的肖恩感兴趣的话，那么现在他对罗宾斯这个骑士也有兴趣了。 盖在生活区下游的养猪场由十几座非常粗糙的大房子（棚子）组成，中间空出来的空地用于晾晒饲料，生猪的气味、饲料气味、猪粪气味、以及复仇之月辨认不出只觉得非常古怪难闻的莫名气味（其实就是消毒水气味）混合一处，虽然工人们很努力地保持着基本线以上的卫生，但仍然能让人感觉不适。 生活态度不算很讲究、乃至可以说是较为随意的复仇之月都很难接受这种不够“体面”的环境，有点儿少爷毛病的艾萨克自然不能免俗，从堆肥大棚出来，他便直接走向上风处，站在高于地面的石阶上朝骑士领生活区方向打量。 养猪场离骑士领二区直线距离只有八百米，视线就能看见二区的街道、以及那座比大剧院还大的战球场；远远地，还能听见从战球场周围传来的隐约人声。 等了没多会儿，两个穿着骑士半身甲的高大男人拖着一个满脸不情愿的小个儿，从二区站球场方向“押送”过来…… “剧团的公演马上要开始了，你居然这个时候叫我来阉猪！”垂头丧气的亚力一看见艾萨克，立马跳脚撒娇。 “这批小公猪满月几天了，趁这两天比较凉快，赶紧阉掉省事。”艾萨克笑着安抚，手上动作一点儿不慢地……拉着亚力就走。 “那就不能晚上再阉吗，大早上叫我来阉猪，你还有良心吗！”亚力一路委屈脸挣扎。 “这几天一到晚上就溜得看不见人的是谁来着？”骑士兄弟中的弟弟维恩可不会惯着亚力，不太客气地插了句。 “我那是有事……” “什么事能比整个骑士领的猪肉供应还大？”骑士兄弟中的哥哥爱德华装作好奇地。 亚力回头怒视这两坏包兄弟…… 表面上总是特别老好人的爱德华，似乎也暗中记恨亚力耽搁他们兄弟看剧团公演，一脸纯洁地又补了一刀：“说起来这两天我听到奇怪的风声呢，说是有人暗中在搞赌球的盘，赌这次莫里斯王子殿下的球队和火炎部羽队的比赛胜负、进球数，据说押注金额只接受金币结算——” “还有这种事？”艾萨克惊诧回头。 “还有这种事？！”亚力从愤怒秒变震惊。 就是吧，前者的惊诧很自然，惊讶最多保持一秒，而后者震惊了好几秒，一看就是假装…… 爱德华呵呵地笑，也不拆穿，顺着往下说：“我也说不太可能，要赌球的话咱们有公开盘的嘛，铜币银币咱们都接，还公正可靠，私底下的赌球哪有咱们这种公信力呢。” 艾萨克没有想多，理所当然地点头：“那是当然，私人开的赌盘骗局居多。爱德华，是不是有什么骗子团队跑来咱们骑士领了？你们去调查过了吗？” 亚力：“……” 爱德华有意无意看了亚力一眼，笑呵呵地：“自然调查过。似乎是……几个民夫的道听途说，暂时没有发现公然收取赌金的家伙活动。” 亚力乱转的眼珠子粘在爱德华身上。 “没有就好，咱们现在人手这么紧张，能少点事就少点事。”艾萨克不疑有他，转过头去，继续拖着亚力往小猪仔住的猪圈走。 艾萨克收回视线，爱德华便大大方方地迎上亚力赤果果的目光，并……悄悄比了个手势，竖起三根手指头。 意思很明确，你收的“非法”赌金，咱要分成。 心虚的亚力瞪圆了眼睛，下垂的手臂摆了摆，比出一根手指。 爱德华无声摇头，收回一根手指，眼神儿开始犀利起来。 亚力咬牙切齿地……点了头。 艾萨克独个儿叨叨了半天，偶然回头发现爱德华笑得满面春风，好笑地：“我还以为没让你们去凑公演的热闹会让你们不高兴呢，怎么，爱德华你对新剧不感兴趣？” “当然不是，只是不太喜欢在过于吵闹的地方看戏罢了。公演的舞台有幻术师制造场景确实非常不错，但观众太多，哪怕只是一人轻咳一声，也会让人听不清台词。”爱德华的回应稳得一匹，丁点儿心虚木有。 艾萨克果然完全木有怀疑，继续拉着亚力往前走：“说得也是，我也非常喜欢幻术师加盟下的舞台表现，可惜雇佣幻术师的费用不菲，平时只能忍耐了。” “要是咱们也有自己人能成为幻术师就好了，表演成本就能降下来。”爱德华快走两步与艾萨克并肩，“之前我就想过，不如我们供养几位幻术师学徒……” 亚力老老实实地被艾萨克拉着走，在艾萨克专心听取意见时，这货深深地看了爱德华一眼…… 围观全程的复仇之月：“……” 复仇之月默默将视线投向骑士兄弟中的哥哥，讲真，要不是亲眼看见，真很难相信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一肚子黑水…… 跟随着这几个人进入某间猪圈约十分钟后，复仇之月一脸蛋疼地大步奔出、掩面而走。 难怪那个小个儿一脸的拒绝，给小猪仔切除蛋蛋什么的，真没几个人顶得住！ 养猪、让手下人“玩shi”、还给猪仔切除蛋蛋的艾萨克·罗宾斯骑士，在复仇之月心目中完全变成了“奇葩”的代言！ 要不是他自己就是黑魔法师，他简直想咆哮出声——这是什么巫术！ 快要跑回二区生活区时，复仇之月的脚步才慢下来。 “有没有这种可能，把猪关在狭小的格子里喂养和切掉蛋蛋，就是让猪肉变得美味的秘诀？” 复仇之月总结了一番“参观”下来的收获，只能得出这么个让他相当匪夷所思的结论：“……不让猪活动、关起来长肉能够养得更肥，保持猪圈干净可以让猪健康，这个倒是可以理解，那又为什么要切除蛋蛋呢？！” 虽然艾萨克在复仇之月的眼皮子底下被手下人“糊弄”了一通，但复仇之月并不认为这位罗宾斯骑士不是一个合格的领主——事实上比起威风八面、让手下人噤若寒蝉的领主，拥有包容宽厚气魄的领主往往更能成事。 原因么也很简单，前者手底下只能容得下庸碌无能的马屁精，后者才能引来有才能者跟随。 庸碌的废物和有瑕疵的人才，在比烂的大环境下哪一方来实际管理领地更好，这个不言之明。（霸道领主/总裁麾下一帮忠诚度满制的顶尖精英下属这种事，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不可能的！） 这样一位领主必然不会去做无意义的事，复仇之月放慢脚步，仔细地回想他在养猪场中的所见。 仓库中存放的饲料是晾晒后切成段保存的苜蓿，猪场外面的几十亩苜蓿地他也看过，显然，这是专门种来喂猪的。 猪场中的空地还晾晒着不少淡水蟹、蚯蚓、橡子果，角落里还有石磨，估计也是晒干后磨粉拿来喂猪的。 “大贵族的农场也不能再更精细地饲养生猪了。也就是说，将小公猪骟去蛋蛋，必然有着能够提升猪肉品质的作用。” 复仇之月目中精光闪烁，《精灵游侠》游记中也花过大篇幅描写过家禽家畜的养殖技术，但他记得很清楚，里面完全没有提过骟猪！ 呃……其实骟猪这点当初萧云是写上去了的，只是被吟游诗人协会的人强行砍掉了相关段落，原因嘛，是不想引起太大非议…… “不过，那个大棚中的……东西，又是怎么能让农作物更加旺盛的呢？” 对于这点复仇之月非常迷惑不解，这超出了他的常识范围，他要不是黑魔法师，搞不好连他也会认为这个骑士领在偷偷地玩耍着啥啥神秘黑魔法…… “或许，我需要去他们的种植园看看？”复仇之月冒出这个念头，下意识地便要转头。 然后，他听见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 复仇之月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动静传来的方向——一座比一区的罗宾斯大剧院还要大上至少三倍的奇异椭圆形建筑物。 战球场没有封顶，是露天式，只是观众席修得比较高、围了一圈，站在外面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战球日入场观看比赛和表演都是不收费的，入口售票处窗户紧锁，大门敞开，供四方来客自由出入。 复仇之月好奇地凑过去，好奇地进了门、爬台阶走上观众席；看清座无虚席、挤满上万人的观众席，以及场中由幻术师投射出来的舞台场景后，复仇之月便是虎躯一震。 第251章 人间真实 今年的战球日，放在第一天的早上进行公演的剧目是罗宾斯剧团在上个月排出的新戏：《治安官霍姆斯之棺材谜题》。 嗯……《棺材谜题》已经是霍姆斯系列的第三部, 自第二部《血字的研究》（借鉴福尔摩斯）大受欢迎后, 框架上一定程度借鉴埃勒里·奎因《希腊棺材之谜》的第三部自然也到了登台亮相的时候……咳咳！ 当然, 因世界次元之隔和舞台表现的局限性, 以及创作者的别有用心, 这部《棺材谜题》全盘照搬, 而是进行了疯狂魔改，以某位热衷收藏名贵珠宝的孀居贵妇之死解开序幕，大侦探治安官霍姆斯与他的助手华生再度跳进大众视野、丧心病狂地刷新本土人民的世界观…… 复仇之月进场的时候《棺材谜题》九幕戏已经演完了第一幕, 他错过了萧云和艾萨克师徒练手打造的开篇高潮部分，但这并不妨碍他只在最后一排观众席站了几分钟便沉浸入戏剧世界中，再也想不起去探索骑士领的“秘密”。 小镇治安官霍姆斯先后侦破复仇的子爵之子命丧草垛（第一个案子）、为未婚妻复仇而追杀教廷信徒（摩门教魔改成教廷，顺手完成政治正确咳咳）的马车夫制造的连环谋杀案而名声大噪, 接到来自某位大城市收藏家贵妇的邀请出席晚宴。 当治安官霍姆斯和华生紧巴巴地凑够钱租车前往时，热爱收藏的孀居贵族忽然病逝, 他俩只赶上参加葬礼。 沉默的葬礼引发出谜题，秘密藏在棺材之中——贵妇收藏的名贵珠宝失踪, 不合理的遗嘱，财产继承权争夺, 纷至迭来的两地治安官、市警司要员，位于城市与小镇交界处的奢豪庄园, 神秘的敲诈信件，相继变得可疑的贵妇的侄子、养子、前夫的弟弟、外甥女和女婿…… 这处戏剧的前半部分和地球上大部分的本格推理剧都很相似，被巨额财产和失踪的珠宝无形地困在庄园中的人群中不断出现死者, 人们勾心斗角、互相猜疑；到了后半部分，倒是没有把检察官推出来当犯人，而是疯狂逆转、将矛头对准了贵妇的管家。 当陷入精彩剧情中的复仇之月都认为慈眉善目的管家必然是犯人时，治安官霍姆斯再度大逆转……把棺材里的贵妇点了名。 一时间，集聚上万人的战球场轰然震动：“咦咦咦——？？” 并不在此地表演的演员自然不会受到干扰，舞台上的治安官霍姆斯板着棺材脸继续念台词，把这一系列闹剧的幕后真凶点了出来：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贵妇不甘心让围在她身边谄媚的小人继承她的财产，她和她那老迈的管家又没有能力对付一群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于是贵妇便“利用”自己死亡做文章，把她痛恨的这帮人“关”在自己的屋子里上演厮杀大戏。 遗嘱中将最贪婪无度、招人痛恨的侄子立为继承人，管家藏起最名贵的珠宝并想尽办法暗示养子是窃贼，敲诈信请来专业人士模仿了外甥女婿的字迹，又往前夫弟弟的房间里塞了次一等的珠宝让其无法辩白…… 年迈的管家忠心耿耿地挑拨这帮人如同养蛊般内斗，侄子杀了养子、又被外甥女夫妇联合谋杀，前夫的弟弟想尽办法毒死了他们，自己又被市警司的长官抓了现行。 即使霍姆斯解开了谜题，五个年轻力壮的继承人也已经全被毁掉。 最后一幕的结局部分，老管家被灰头土脸的警司抓捕，治安官霍姆斯前往市警司拜访他，隔着囚笼，霍姆斯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夫人的珠宝既非被盗，到底是你被藏在哪儿？” 老管家微微一笑，别有深意地：“夫人的珠宝，当然是属于夫人的。她不想给别人，那就谁都拿不走。” 霍姆斯没再说话，出了市警司便前往墓园为夫人鲜花。 贵族的墓地多有丰富陪葬品，为防盗墓贼，贵族的坟墓多设置有强大的守护法阵，若被人强行破坏，便会轰然自爆、将盗墓贼和坟墓中的财富一块儿化为灰烬。 站在贵妇墓前的霍姆斯盯着她的坟墓看了数秒，无言转身离去。 戏剧落幕。 “——棺材之谜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一口气站着看了两个小时戏剧的复仇之月差点儿没控制住怒吼出声…… 虽然他错过了第一幕，但只看剩下这八幕、尤其是最后一幕，复仇之月哪还想不到——全剧中最关键的、价值连城的那套珠宝，就在贵妇的棺材中！ “不甘心将自己的珍藏传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情愿带入坟墓中……这可真是恶意满满的一场戏。” 贵宾室中，莫里斯王子脸色不太好看地冷哼出声。 同来参加战球日的公爵之子一句话不说，整个人小脸刷白，瑟瑟发抖。 一般人看这场戏也就看个热闹，但对他们这种n代继承人来说，这个热闹还真是看得人心底发凉…… ——也太人间真实了吧！！ 公爵之子并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不然的话他也没那个空闲特地跑来瓦伦丁看戏，还能跟莫里斯王子一块儿疯、倒腾了支球队来参加战球日。 贵族之家，非第一顺位继承人能分到的财产并不多，长子继承家族财富的90%，余下的直系继承人均分10%。注意，只包括财富，不包括政治资源。 这是为了保证家族的财产、地位、影响力不至于被下一代分薄，导致家族在同阶层中失去竞争力——“推恩令”虽然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演，但玩了大几千年权术的土著也不傻，不至于连大家族分家的危害都看不出。 至于为毛穿越的主角热衷于分家，那是因为穿越主角往往能获得金手指、分家后能大肆发家、获得超过之前整个家族的财富地位…… 正如同艾萨克一样，这位公爵的次子连获得的教育都要比他的大哥差一个等级，那些涉及家族权利核心的东西他是摸不着的。当然，他的命比艾萨克好多了，家长还是爱他的，至少不缺钱花。 年过三十的公爵之子已经脱离了年轻时对备受重视大哥的幼稚嫉妒心态，事实上，随着年岁增长，他也渐渐能看出老朽的大公父亲对年富力强大哥那日渐产生的爱恨交织……这不是人为能控制的情感变化，只是狮王对越来越强壮、盯着自己的位置看的时间越来越久的年轻狮子必然会产生的戒备心理。 戏剧中拥有价值连城珠宝的贵妇不甘心将珠宝传给继承人而阴谋布局，只是一种极端体现，不能往现实中套。 但是……问题仍然是摆在眼前的，拥有财富、权利、地位的老人，真的愿意甘心情愿地将他的一切传给他人吗？ 哪怕——那个他人是他的血亲！ 公爵之子额头冒汗，不自觉地想起日渐暴躁、喜怒无常的大公父亲…… 只能和兄弟们均分10%家族财富的公爵之子都忍不住产生这种念头，就更别提莫里斯王子了。 脸色阴沉的莫里斯王子，其看似凶狠嫌弃，实则眼神游离、心底已无声泛起惊涛骇浪。 莫里斯王子的继承顺位不高，再加上没有强有力的母族，他是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染指王冠。所以他的追求一直很清晰，尽力积蓄财富、在父王退位后至少争取获得一块伯爵领。 莫里斯王子所考虑的一直是父王退位后如何如何，却是……从未想过，父王是否甘心退位。 如果父王不愿意交出王冠呢？ 平民很难活过四十岁，艰辛操劳的生活让平民年过三十便会出现疲态，皱纹爬上面颊。 而贵族、王室成员，活到七、八十岁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父王今年才六十多岁，如果他活到八十岁也不肯退位，那么…… 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的莫里斯，只是几个念头间便只觉掌心里都是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如果还有这么长的时间、他还能当这么久王子的话，那似乎……只谋划一块伯爵领，怎么看都太小家子气了点。 莫里斯王子微微闭眼又睁开，双眼精光四射，暗含凶戾。 戏剧落幕这几十秒的时间里，这位王子殿下做出了极其有可能在今后的十年里影响整个克洛宁王国的决定。 当然，至少这会儿，一切仍旧风平浪静。 萧云没坐贵宾室，他和族里的战士们一块儿呆在选手休息室、以比贵宾室更好的视野欣赏了这出戏剧。 雪狼族战士们看这出戏一样也是看热闹，落幕后边纷纷议论起棺材里的稀世珠宝太可惜之类的话。并排坐在一张沙发上的肖恩先生，则是深深地看向萧云。 “这戏还不错吧，肖恩先生。这个扮演霍姆斯的演员现在比灰姑娘还受欢迎，他的彩色画像甚至能卖到三个银币一张。”萧云笑呵呵地。 肖恩先生嘴角抽了抽，眯起眼睛道：“罗宾斯剧团的新剧上演超过三个月，别的国家和地区便会出现模仿者……若是这部《棺材之谜》也能大受欢迎，所引发的似乎不仅仅是演员彩画能卖钱的问题？” “戏剧只是戏剧。”萧云正色道，“戏剧是故事的载体，咱们正正经经讲的是霍姆斯破案子的故事，完全木有映射暗示任何东西。有人看到菜刀就想拿刀砍人，那是刀的错吗？菜刀被铸造出来明明是做菜的！” 肖恩先生：“……”斜眼看着这货不说话。 表面功夫做足，萧云又凑近肖恩先生，嘿嘿低笑：“我原来那个世界，电视电影上扮演皇帝的演员可是直白对太子……也就是王位继承人坦言‘我不给的，你不能要’的。权力交接这种大事，不去搞正经的规章制度约束维护传承接替，反而是靠不靠谱的血缘关系维系、玩什么父死子继，父愿意死吗？子愿意等父死吗？这和把金币丢到大街上，谁捡了揣兜里谁就不是好人有啥区别？人性经不起考验，亲情难道就经得起吗！” 瞬间一头汗的肖恩先生：“……” “你真的不是从魔界过来的？”肖恩先生也压低声音，非常严肃正直地。 “……”这下轮到萧云抽嘴角了。 肖恩先生也就是调侃萧云一下，忍住笑，转而讲起正经的：“别人都是拼命展现亲情美好，你倒好，让艾萨克往死里黑亲情。这戏流传出去，凡是在艺术领域有建树的，对艾萨克的评价都高不到哪去，这会不会不适合艾萨克发展？” “哎呀，这就和《海的女儿》一样辣，吹捧爱情的那么多，咱也跟着为爱情唱赞歌，那这戏还怎么出名？”萧云浑不在意地，“艾萨克只是小贵族出身，又被爹妈嫌弃赶出家门当了好几年冒险者，要是老老实实符合那些在文艺方面有发言权家伙的审美走正常路线，再过二十年艾萨克也最多混个地方小名人的名气出来。所以了，要想急功近利，出名趁早，那就必须打破常规、走别人想不到要走也不敢走的道路。骂艾萨克的人越多，就越多人知道他，他就越能尽快出名，有需要的时候，剑走偏锋不是啥坏事。” 肖恩先生瞪起死鱼眼：“……你自己都把急功近利说出来了，这还要让我怎么说？” “夸就好了。”萧云大言不惭。 肖恩先生：“……” 萧云不逗他了，正经地：“不管是出于整个布龙菲尔德大陆的局势变化考虑，还是为了‘j’的后裔们能有发展空间、又或是草原的利益（艾萨克当间谍）、我的大弟子卡莱尔的利益，我们都不需要太和平的联邦。” “挑动国家战争、领地战争，受伤害最大的，是平民。无论是被强制征收成民夫还是作为炮灰辅兵上战场，死得最多的，一定是最弱势的平民。这种事情，我们不能去做。” “所以了……”萧云嘿嘿一笑，无比邪恶……呃，智慧地，“就让这些大贵族、王族窝里斗好了，现任当权者和继承人之间，第一顺位继承人和其他继承人之间，他们相互掐架，多死点，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利国利民。” “……”神色古怪的肖恩先生，对于萧云这种直接到让人蛋疼的态度，那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中国古代封建大臣，尤其是吸取历史经验最多、自家也饱受其苦的明朝，最为不能容忍的一点就是换太子，称其为“动摇国本”。 封建集权制度下，维护封建体制的大臣都难以忍受继承人出问题，可见封建权力的交接若是不能和平过渡，对于封建权力体制本身的伤害有多大——死在这里面的可不是命如草芥的屁民，平民可不够资格在这摊混水里面送人头！ 掌握话语权的阶级啥尿性呢，在丫们眼中，死一批大官僚可比天灾人祸导致生灵涂炭千里无鸡鸣严重得多了~！ 反正毫不客气地借《治安官霍姆斯之棺材谜题》这出戏剧，揭穿权力财富交接期间现任权力者与继承人之中血淋淋赤果果对立真相的萧云，就很开心地两手插兜等着看热闹…… 生为克洛宁人的肖恩，要搁几年前听到萧云这种“别人家（克洛宁自己家）孩子死不完”的“幸灾乐祸”言论，搞不好会气得当场抽人。 但在接受了萧云的“世界观”、将食利者阶级与被剥削平民分开来看后，当面听到萧云讲这种话，肖恩先生就很淡定。 克洛宁王算得上是肖恩的熟人，没受萧云影响前，肖恩可能还惦念着香火情，将其当成自己的“旧友”；不过，现在嘛……肖恩先生压根已经不在乎这个克洛宁王国最大的剥削阶级头子了…… 萧云无论是对族人的教育，还是对“j”传授的课程中，最主要的核心知识就是算账，算所有人的帐，这里面自然也包括贵族王室；按劳动者得食、不劳动不得食这个最朴素的基本价值观来看，所谓贵族王室就是打着各种名目招牌将民众集聚起来剥削的不劳而获者，占了管理者的大义不干管理者该干的正事，这样的人死再多肖恩先生都不带皱一下眉的…… 还没有跟肖恩先生接上头的复仇之月，免费欣赏完戏剧后终于想起他原本的目的，当即转头离开，去亲眼查看骑士领的种植园。 罗宾斯骑士领的土地并不好，适合开垦的土地百把亩有限；但所谓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手头有钱有技术的艾萨克想出了一个聪明的办法——租借周边村庄的土地，把村人塞进种植园当工人。 种植园提供三餐，管工资，不要他们缴税，还旱涝保收，村民谁不干谁傻……这地儿的乡村又不是地球上那些仗着本地宗族势力大就能把外来投资客吃得骨头都不剩的“淳朴乡民”，这个世界没有哪个政权有耐烦心给平民“惯出”这等毛病来。 收编了三个村子的土地人手、照搬雪狼族的经验弄起来的三家种植园，除主粮小麦大豆外，种植得最多的就是各种菜蔬。 原因嘛，一是在瓦伦丁大规模种植甜菜这种经济作物会招致本地贵族反感、排挤乃至打压，二嘛，艾萨克分精力来搞种植园，最主要的目的是让骑士领菜篮子自给，又没打算靠种田发财。 复仇之月走进名为一号种植园、其实还是原风原貌乡村土地的地区时，整个人都有点懵逼……没有围墙，最省事的荆棘丛木栅栏都没有，田间地头看不见抄着皮鞭的监工、看管农具的执事，甚至在地里忙活的农奴或农民也没有人专门去盯着。 这和复仇之月常识理解中的领主种植园差距实在太大，乃至让他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力，倒回村口看了眼写着“罗宾斯骑士领第一种植园”的木牌子，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这里确实就是种植园？”一头雾水的复仇之月再次走进村中田地，盯着那些很自觉、很积极地劳作的村民发呆。 “我没有记错的话，乡民即使是耕种自己的田地也会偷懒的啊？！”复仇之月忍不住捞头，讲真，要不是他自己就是黑魔法师，他都忍不住要怀疑艾萨克·罗宾斯是不是对这些乡民施展了什么迷惑人心的黑魔法…… 正当复仇之月怀疑人生时，看上去像是一家子的农夫清理好一片田地中的杂草，老老小小七、八口人喘息着走到田埂边收拾东西，用野草将锄头上的泥土蹭掉，再用干燥的茅草将铁质的锄头小心地包起来。 草原自家除草剂和杀虫剂都不够用，自然没法子“福泽”到骑士领，这儿的农夫依然要靠一双手去捉虫除草。当然，除草这活儿比捉虫轻松点儿，将草根锄断再踩进泥巴里充作肥料就行，不像捉虫那样必须忙累一整天、腰都直不起来。 “康尼老爹，你们家的责任田除好草了？”另一边的地头，仅有四人的一家农夫不无羡慕地。 “是啊，早上特意起早过来弄，可算是在下午前弄好，能让家里的小子们赶上看下午的公开战球赛了。”家里人多的农夫不无得意地回道。 两家人随意聊了几句，人少的人家羡慕地目送邻居家一大家子回村。 “他们家比我们家多三个劳动力，还勤快，天不亮就出门锄草，当然赶得上看今天的球赛。”这家人的女主人一脸埋怨地，“我当时就说了，我们家人少，用不着像康尼老爹家一样承包这么多责任田。你看，人家两天就能干完，我们家呢，起码要搞四、五天。” 男主人有些心虚地：“什么话，少包一块田就少一份收入，当时你也是同意了的……” “是你说要把你在镇上当裁缝学徒的弟弟叫回来我才同意的！”女主人大声呵斥，“结果呢，你弟弟吃不得苦，小麦刚下种就跑掉了！” “不是这么说，我弟弟能在骑士领三区找到活儿干，收入也不比承包田地差……” “少说胡话，他又不是合同工！” 复仇之月听这个农夫家庭男女主人斗了一会儿嘴，当两口子带着孩子回家里吃午餐时又跟着去看了眼，这才摸清楚艾萨克·罗宾斯骑士是怎么管理他名下的种植园的。 然后，他便感觉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在疯狂刷新…… 种植园没有围墙没有监工没有凶神恶煞的打手也没有执事，罗宾斯骑士租走村民所有的田地，再按自愿原则让村民以家庭模式承包土地进行耕种，种植园的管理者只有在发放种子和农肥（就是养猪场离玩shi的产物）、组织农田水利工作、检查耕种进度时出现。 秉承多劳多得、不劳不得的理念，村人的收入与承包的田地耕种情况挂钩，按农作物生长水平分级，庄稼种得越好，则薪水越高。（管理者的薪水也与之挂钩，并采取小组轮换巡回管理模式，管理组不在村中驻扎，避免与村民勾结瞒报、谎报、或是以分级为要挟敲诈勒索农户等问题。） 以家庭模式成为种植园工人的农夫们，除收入旱涝保收、哪怕出现天灾减产也能拿到最低收入外，还享受与骑士领的合同工（与临时工有区别）同等级的福利待遇，农具由骑士领提供，按季节领工作服和劳动鞋（就是胶鞋），每月能领到油、粉、面等员工补贴…… 复仇之月虽然深宅，但并非不知民间疾苦，了解了骑士领对种植园的管理方式，他就算没当过农民，也知道在这种雇佣条件下，农民能不全力工作才比较奇怪——就算是在国王的庄园里种地，也不可能有比这更好的待遇了！ “艾萨克·罗宾斯……！”复仇之月轻声呢喃出这个名字，多年来平静如死水的心底再次为了别人心潮澎湃——虽然对方只是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没有什么传奇性身份也并不特别光彩夺目的小骑士，但仅看他表现出来的宽厚仁义胸怀，便值得复仇之月产生结交之心。 揣着这样急切激荡的情绪，复仇之月匆匆赶回骑士领。 然后吧……途经二区、听到战球场中传出的比早上更沸腾的喧哗声后，复仇之月脚步一拐，又摸了进去…… 第252章 战球联赛（一） 在这个充满不科学魔法武技、非人异族、超凡满地走的世界，从美式橄榄球魔改而来的战球仅仅面世一年, 其受欢迎程度便横扫了包括兽人族传统项目百人混战、人族的马球、海族的冲浪运动等竞技项目, 在北部联邦引起极大的反响。 再发展个几年的话, 要说雪狼族式战球能风靡全球, 绝不夸张。 不挑场地、规则简单、对抗性激烈, 顶尖的个人武力与出色的团队配合对胜负皆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追求个人英雄主义也好、向往默契无间的团队合作也罢，都能在战球场上一显身手；最开始艾萨克与波普子爵成立瓦伦丁站球队时还需要到处去拉人，到了后面, 那是各个种族的勇者都自己跑上门来报名…… 去年的首届战球日，能打比赛给观众看的只有雪狼族的队伍，今年的战球日就不一样了，甚至能搞得起积分制联赛……首日下午, 一个半小时~两小时一场的比赛（算上中场休息卖彩票、比赛中暂停换人等时间）便排了三轮。 姗姗来迟的复仇之月入场时，第一组上场比赛的两支球队已经进入白热化的下半场。 出现在普通观众席最高也是最后一排的复仇之月, 好奇地从激动得手舞足蹈吱哇乱叫的疯狂观众们身后冒头，当时便给场上的情形吓了一跳。 场上比赛的, 是一支来自森林精灵阿纳纳斯城的队伍，对战海族温斯顿伯爵的队伍。 正式比赛（也就是罗宾斯骑士领主导的战球联赛主办方的规定）中, 每个种族的球队只允许上场两名异族外援。森林精灵大多细胳膊细腿，就算塞俩最壮实的象族兽人进来, 在防守线上也绝逼吃亏，于是阿纳纳斯城球队的智囊、伊芙琳那个被萧云“带坏”的家伙出了一个阴招：从冰雪王城借来五名血精灵，加塞到森林精灵的队伍中——都是精灵族, 谁敢说雪精灵跟森林精灵不能算一个队？！ 生长在北地极寒之地的雪精灵，虽然仍旧维持着精灵族的画风，但丫们就算是跟兽人族刚正面也绝逼不虚！ 至于你说明明打着森林精灵阿纳纳斯队的招牌、出场比赛的球员却只有四名森林精灵是不是太扯淡，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没见罗宾斯骑士领联赛主办方都捏着鼻子认了吗！ 总之，对战球和战球比赛一无所知的复仇之月站在观众席上往下看，简直满脑门的官司：五名雪精灵、四名森林精灵、两名象族兽人穿着涂成草绿色的护甲，跟穿着海蓝色护甲的九名海族、两名人族激烈冲撞，发疯般地争抢着一个椭圆形的小皮球——这特嘛到底是在干啥？！ 战球比赛规则简单粗暴，除不准用拳头打人、更不准掏出武器攻击他人外，什么冲撞啊、擒抱拦截啊、用胳膊手肘膝盖把人撞开啊之类的通通允许（反正都穿着护甲），复仇之月才刚一头雾水地把场上比赛的双方辨认了一遍，便见一名雪精灵怒吼着跳起、一脚朝抢到球准备跑阵的人族球员踹过去…… 复仇之月：“？？” 这野蛮粗鲁的搞法直接把复仇之月惊呆了。 身为四阶魔法师的复仇之月可是冰雪王城法兰克盛宴人族这边贤者群体的凑数常客，雪精灵看似优雅谦和外表下的硬派性格他也不是不知道……可他记得雪精灵是颇为讲究体面的！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粗野真的没关系？！ 不等复仇之月考虑太多，海族球队保护跑阵选手的边锋横空扑出、将差点儿踹到自家外援球员的雪精灵扑倒，好几个球员碰到一块、滚做一团。 海族和精灵族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复仇之月当时就有点担心这帮人会不会真的打起来……然后他便见双方球员根本顾不上在意其它，纷纷忙不迭爬起来、同时往带球跑阵的人族球员方向杀过去。 海族的选手全是章鱼族，比一般种族多四条胳膊，张牙舞爪地缠上去时哪怕是精灵族中最有条件蛮干的雪精灵拿他们都没啥办法，还没来得及拉开距离的几名雪精灵被抱住大长腿、狼狈摔倒，再度咕噜噜滚成团。 “……”复仇之月面皮一抽。 被抱住腿的雪精灵索性双手撑地、两条腿跟镰刀似的猛抡出去、将试图扑上来用体重压制的海族球员踢飞，然后一打滚跳起来、继续狂追带球跑的人族球员。 上肢力量发达且长着六条胳膊的章鱼族是最强大的防守线，但缺点同样明显，那就是速度不够快，海族球员形成的拦截只能拖雪精灵一时，被甩掉后便只能干瞪眼。 被追上来的雪精灵抓住护甲背部的接缝处，跑阵的人族球员不得不紧紧抱着球、狠命地滚出界外，保住自家球队的球。（球出界可重开，没出界被森林精灵抢走，那就成精灵族的球了，他们可以立即发起反攻） “出界，温斯顿队的球！！”担任裁判的冒险者对着音贝狂吼（一般人上去当裁判，被哪个选手无意中轻轻碰到绝逼躺平），押注阿纳纳斯队的观众顿时爆发出欢呼声。 开球、混战抢球方面，能刚过章鱼族的还真不多……虽然精灵族竭尽全力拦截，仍然被海族球员将球安全地传给人族球员、由人族球员再次带球跑阵；当人族球员在海族球员的掩护下继续跑阵后，一半观众拼命地加油，另一半观众却是急得直跳脚。 “赶紧把球抢过来！” “快快拦住那家伙啊！！” “扑倒他！杀了他！！” “……”复仇之月默默看向附近观众席上高呼“杀了他”的几名观众……就，人族给精灵族喊加油、鼓励对方“杀了”自己同族，真心没关系？！ “温斯顿队推进八米！” “温斯顿队推进十二米！” “温斯顿队推进九米！离达阵区仅有二十二米！！” 担任裁判的冒险者激动的声音响彻全场，观众席上，博彩押注温斯顿队的观众欢呼的声浪差点儿把复仇之月震聋。 复仇之月双手捂着耳朵，他真是有些嫌弃这种过于吵闹的场合。可也不知是不是受现场气氛感染、又或是被场上球员激烈的冲击碰撞、拼命执着的狠劲儿打动，他脑子里并木有产生离开躲清静的念头，反而是越来越关注场中那粒椭圆形小皮球的下落…… 海族温斯顿球队推进到森林精灵阿纳纳斯球队达阵区二十二米处，这么一段平时轻轻松松就能走完的距离，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变成了极其惨烈的厮杀场，不光是雪精灵跟两名象族外援肩并肩组成人墙阻挡传球踢球，就连小身板的四名森林精灵都顶了上去…… 面对精灵族，海族没有速度上的优势，他们想进球只有两个办法，或是强行带球正面突破、或是靠人族球员抱球跑阵；精灵族上半场比赛打下来也知道这帮六臂怪的毛病，一名女性雪精灵、一名男性森林精灵直接不管别人，紧紧地盯防住海族的俩人族外援。 呃……也不知道是不是雪狼族玩战球就木有分过男女队的关系，战球传开后吧，各个种族也没想起来要分成男女比赛……反正这世界的大部分种族（包括成为职业级的人族）也木有女性一定比男性弱、雌性一定不如雄性强势的说法，萧云也就没纠正这点。 被盯防的人族外援无法拿到球，海族便只能选择正面突破，一米、两米地艰难节节推进。 随着那粒椭圆形的小皮球逐渐被带往达阵区，双方队员对抗更加激烈，观众们的加油声也是一阵猛过一阵；身处如此环境下，注视着赛场上竭尽全力拼命角力的双方，不知不觉间，复仇之月放下了捂耳朵的双手，虽然没有出声为某一方加油鼓劲，却也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地狱二十二米”足足纠缠了十分钟，当一名海族球员在队友的掩护下用四只胳膊举着球、两条手臂艰难地推开雪精灵和象族组成的人墙、压倒别人、从对方头顶上把球狠狠地砸进达阵区的地面时，整个战球场爆发出炸雷般的喝彩声…… “可恶！”女雪精灵战士中途放弃盯防人族跑者、冲过来跳到海族的肩膀上玩命抢球，结果双拳难敌六手……气得她愤怒地摘下头盔、用力甩到地上。 带着面罩的头盔下，是一张即使沾染灰尘汗水也依然精致艳丽、美艳得极具攻击性的脸蛋儿，银发雪肤、瞳孔赤红，双目煞气四射、红唇小巧饱满，正是雪狼族的老朋友、雪精灵少尉赛琳娜。 “请准备下一轮进攻！”担任裁判的冒险者对着音贝高呼，提醒精灵们回归中线。 赛琳娜少尉连忙弯腰捡起头盔，一边大步走向场中、一边高声冲气喘吁吁的队友们呼喊：“打起来精神来！只落后一个球罢了，我们还有时间！！” “是！” 玩票性质加入阿纳纳斯球队的赛琳娜少尉，来了之后就是队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说森林精灵战斗力不如雪精灵，而是身材细长的森林精灵确实没办法在战球场上带头冲锋；而且雪狼族式的战球砍掉了远距离传球和踢球（推进超过十米按十米算），传统美式橄榄球的四分卫在战球场上作用不大…… 贵宾室中，因赛琳娜怒摔头盔，一帮人族贵族起码有一半伸长了脖子。 如论进攻还是防守拦截都极其犀利、如同利剑一样的赛琳娜少尉，深深地吸引了人族贵族们的视线…… “这个精灵队长非常不错，可惜了，是个精灵族，不然还能想办法签到我的队里来。”莫里斯王子目光灼灼，“优雅如豹，锋锐如刀，身体敏捷灵活又有水准之上的力量，若非被海族克制，必然能大放光彩。” “是的，海族非常擅长防守，想从他们手底下拿到分很不容易。被海族反超前还能快速收拾情绪振作起来并发动队员，这样的队长在场上就是主心骨啊。”公爵之子也颇为遗憾地。 陪座的波普子爵笑呵呵地不说话，他确实也眼馋这种球队队长，但没必要去盯着那个精灵王御军里的军官，完全可以在冒险者中慢慢找嘛~雪精灵跑出来冒险的虽然少但又不是完全木有，他蹲在瓦伦丁这种冒险之城害怕找不着？ 接下来的比赛，赛琳娜竭力冲锋、试图将比分扳平，奈何海族也知道严防死守剩下的时间就绝逼能赢，换了两名速度型的海族上来，与人族球员配合全力盯防四名森林精灵，其他人则死死地看住五名雪精灵，完全无视在进攻中没啥用的俩象族，硬是拖到比赛结束也没让阿纳纳斯队将球推进达阵区三十米内…… 裁判宣布海族温斯顿队以一球的分差获胜后，温斯顿伯爵父子直接从贵宾室里冲出来、抱着自家队员又跳又叫，连俩人族外援都给温斯顿少爷狠狠地抱着亲了一口。 观众席上则是飘起了纸片雨，买了阿纳纳斯队彩票的观众们虽然很遗憾，但反正彩票钱也不是很贵，倒是没有计较精灵族输了比赛。 全场雷动的欢呼声和漫天的彩票卷飘落中，不知不觉间走到观众席前排观战的复仇之月猛然回神，赶紧把举起来的手臂放下，同时紧紧抿住了嘴，免得自己也像个不懂事的小年轻那样又吼又叫。 落败的阿纳纳斯队与温斯顿队列队鞠躬后默默回返休息室。 满头大汗的海琳手里抱着头盔，疲惫地喘着气，这种激烈的对抗比赛对森林精灵而言是不小的负担，虽然他穿着护甲，全场比赛打下来也觉得全身各处无处不痛。 “……好累！”走进选手通道、外间的欢呼声小了一些，海琳便忍不住龇牙咧嘴地道，“还痛，对面那个十号的球员刚才撞我那一下，搞不好把我的肋骨都撞裂了！” 赛琳娜少尉好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本来是凯要来的，不是你抢了他的角卫位置吗？” “凯的小身板儿怎么顶得住这么激烈的比赛，要是他来了，刚才那一下他肯定就给那些六臂怪撞飞了，哪像我，还能爬起来继续打。”海琳立马道。 雪精灵们都不说话，只有海琳的三名森林精灵族人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今年的战球日克莱斯特将军也来了，比赛时他便呆在选手休息室关切地看着场上，浑身汗水灰尘的球员们一进门，这个下巴还没有尖回去的精灵将军立即站起来，一脸端正地鼓励大伙：“大家打得不错，能从海族手里拿下四个球很少见，瓦伦丁队也做不到这一点。” 精灵们&俩象族：“……” 就……他们再怎么没志气，也没到要拿瓦伦丁的球队来聊以慰藉的程度吧…… 呃，这倒不是歧视，而是人族在讲究刚正面、拼力量的战球上确实比较吃亏，尤其是瓦伦丁队这种弱队——换成是舍得砸钱、“全员王者”的莫里斯王子、公爵之子的球队还差不多。 “大家辛苦了！”萧云笑呵呵地摸过来，“克莱斯特将军，赛琳娜少尉，大伙儿收拾下东西，咱们去贵宾室看下一场比赛吧。” 赛琳娜少尉都跟萧云见过多少次面了，比海琳跟萧云还熟，立即上前狂撸身高和她差不多的萧云狗头：“什么去贵宾室呢，你是想让我们把选手休息室让出来吧？输了比赛在你这儿就没面子了是不是？” “哪有的事儿呢~~咱们下了场的队伍都是要请到贵宾区的呀，特意给所有球队都安排了大房间呢！”萧云连忙挥动双手拍打赛琳娜不客气的爪子。 赛琳娜少尉直接把萧云捞过来卡住他的脖子，更加用力撸狗头，本来就爆脾气的雪精灵战士这会儿可是正憋了一肚子火没地儿发：“好你个阿云，口口声声我们是朋友，却安排了我们来对战一群六臂章鱼？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对得起伊芙琳吗？这可是代表阿纳纳斯的荣誉之战！” “轻点轻点、头皮要秃了！哎呀咱们这是抽签分组打积分赛，又不是一场定输赢，明后天还要打的嘛，有机会扳回来的辣！” 复仇之月向观众询问了一下比赛时间安排，知道半小时后还有比赛，便匆匆离开、去球场门口的熟食店买午餐。 等他抱着装食物的纸袋回来时，他发现观众席中多了许多两人一组的、穿着统一服装的人，正在向观众兜售下一场比赛的赌球彩票…… 了解了一下赌球彩票的买法、赔率后，复仇之月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不是算个两位数加减法都困难的一般人，施法者的数学水平在这个世界绝逼是最高的一批。打听了下彩票价格、赔率，看了眼彩票组提着的箱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小纸片，再扫一眼连通道台阶上都坐满人的环形观众席，以及以金币结算彩票的贵宾区，复仇之月用膝盖都能想到组织这么一场比赛，组织者能赚到多少钱…… 本地领主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这个艾萨克·罗宾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四阶黑魔法师，如此在内心呐喊。 在养猪场忙到现在、这会儿才赶来观看第二场比赛的艾萨克，一脸微笑地打开老师所在的贵宾室大门。 “老师！” “艾萨克，你回来得正好。”萧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大步迎向弟子，一脸热情地，“来来，这里有个任务交给你，你来给咱们的雪精灵朋友讲解一下联赛赛制。” 萧云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一点儿也不慢地……把艾萨克拉到他原来的位置上、摁着坐下，偏头看向两眼冒火光的赛琳娜少尉，“赛琳娜，这是我的弟子艾萨克·罗宾斯，也是战球联赛的主办方、最高负责人，再没有比他更清楚联赛大小事务的了，有什么疑问尽管向他发问。” 艾萨克：“？？” 双目冒火的雪精灵少尉立马一脸煞气地瞪向艾萨克。 “那么，我去查看一下彩票组的售票情况，肖恩先生，请你也来帮下忙。”萧云严肃正直地甩下这么一句，都等不及肖恩先生应声便大步朝外走。 肖恩先生就没有他这么不体面，起身朝赛琳娜微微躬身、又向艾萨克轻轻点头，最后看向克莱斯特将军礼貌地一抚胸，这才施施然离开房间。 宽敞的贵宾室里，只剩下有些无奈的克莱斯特将军、一脸煞气的赛琳娜少尉，以及无辜的艾萨克。 艾萨克：“……” 老师，你……我…… 走廊拐角处，爱德华猥琐地伸头出来看了眼，见萧云和肖恩先生相继离开房间并快速走出这节走廊，转头对亚力道：“我就说吧，阿云先生忽然对艾萨克那么热情亲切、像是对待萝拉小姐一样，肯定有问题！” 亚力有点儿纠结：“这……难道我们就不管艾萨克了吗？” 爱德华退开一步，朝紧闭的贵宾室大门做了个请的动作：“你想去陪他的话当然没有问题，请。” “——阿云先生总不可能太为难艾萨克，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艾萨克做正事了吧。”亚力只犹豫了两秒，便毅然决然地。 第253章 战球联赛（二） 战球日首日下午的比赛，第二场开始前, 仍然站在过道上观看的复仇之月手里多了几张彩票票卷…… “只在比赛开场前半小时内售卖彩票, 是为了防止有人暗箱操作吗……但却颇费人力, 仅是能看见的普通观众席, 便需要几百人的售票队伍才能忙得过来。” 复仇之月自然不在乎那点彩头, 虽然大魔法师里面他算穷的, 但跟当初困窘的亚尔曼师徒比起来，他绝对算个款爷…… 大约数了下视线所及四处游走兜售的彩票组工作人员，虽然没有机会去了解彩票组的工作制度, 复仇之月也能想象得到其中工作量不会小到哪去、管理难度更不可能低。 “愿意用复杂的方法去做一件原本可以很简单的事，只是为了避免过程中出现弊端……这样的态度，艾萨克·罗宾斯确实能称得上是相当合格的领导者。” 看出这么费力的彩票售卖幕后的涵义，复仇之月的心情那是相当地复杂……又有点儿鄙夷这么不加掩饰的敛财套路, 又忍不住佩服连敛财都能把态度端得非常认真的本地领主。 作为本地土著高级知识分子中的一员、精英中的精英，复仇之月虽然无法精确地说出“懒政”这个词汇, 但对这世界的食利者们是有相对足够的了解的——无论是贵族执事管理农场庄园、还是贵族官僚管理国家城镇，那都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有点儿智商的人都知道, 用最省事的办法处理事情必然会引发无数更让人不能省事的问题；不过这也没关系，“解决问题不如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向来是这个世界通行的明规则~！ 复仇之月毫不怀疑, 换成是别的贵族领主来经营战球场、来搞赌球彩票，那他们必不可能为了保证公平性而采取这么麻烦的售票方式, 更不会限制押注金额和购票数量来避免观众因赌性过大疯狂押注、导致血本无归——不掏空每一个走进战球场的观众的口袋，都得算是那些贵族领主们输了~！ “……若罗宾斯骑士没有这样的魅力，也不足以在不到两年间建成小镇规模的领地, 还汇聚了如此之多的人流吧。” 复仇之月低声感慨，走了一趟本地村民居住的村子，他才惊觉无论是骑士领中的建筑都很新，又稍稍打听了下，这才知道两年前这个地方还是一片荒地……直到前年的冬季罗宾斯骑士受封于此，荒地间才渐渐拔地而起无数建筑。 虽说骑士领的房屋、公共设施设施八成以上都是单层建筑，仅有两成不到的小二楼，建设难度相对较低（技术工作要求低，一般身强力壮的农夫农妇就能参与建设）；但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将荒地变成繁华街道、从无到有吸引人流汇聚成镇，还盖出了工程量绝对够高的大剧院和战球场，复仇之月认为就算是联邦的王族来干这件事，也不可能比艾萨克·罗宾斯更利落。 “别说是盖出骑士领了，光是这个战球场，一般的领主便起码要折腾几年。”复仇之月略带讽刺地想着，不说别的了，他的法师塔所在地，那个乡下贵族划走最肥沃的土地搞甜菜种植园，前前后后都折腾了大半年。 “艾萨克·罗宾斯……”复仇之月脑中浮现在养猪场所见的那个气质不错的青年人，有点儿后悔当时没有多跟着观察一阵。 呃……想是这么想，复仇之月一点儿都没有马上离开去找艾萨克的意思——战球日门票免费，挤进来的观众早就远远超过球场承载力，就算是走道上的“站位”，想从后排挤到前排都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复仇之月左边、靠近观众席承重柱的护栏前，几个大约是从瓦伦丁赶来的观赛的姑娘都是把蓬蓬裙里的支撑架摘了才能勉强挤得下…… 而被复仇之月念叨着的艾萨克呢，直到第二场比赛开始、雪精灵少尉的注意力转移到比赛上，被老师坑了一把的他才终于从赛琳娜的雌威下脱身。 摇摇晃晃地从贵宾室走出来，艾萨克掐指一算老师绝逼在雪狼族战士们蹲的房间，立马一脸幽怨地飘过去。 今年来观赛的贵客比去年多，还好贵宾区本来就划得比较大、又在去年入冬前的农闲时加盖了一批贵宾室小楼出来，不但能让贵客们进入观赛，参加比赛的队伍也能分到视野不错的大房间。 还没进门，艾萨克就听到雪狼族盘踞的贵宾室中传出欢腾的笑声…… “阿山你想上场比赛，跟我们说了不算，得说服阿云的啦，哈哈哈！” “阿云，为什么我不能上场？！” “别闹了阿山舅舅，你在部落里只是偶尔和阿雁他们玩儿战球，根本没有认真练过……” “谁说的，阿雁都防守不住我！” “所以阿雁不是没份来参加嘛~” “我很厉害的！” “好好好……咦阿山舅舅，你看那个人族的球员，他的脸长得好奇怪！” “戴着头盔看什么脸啊！阿云你不要转移话题！” 抬起手正准备敲门的艾萨克：“……” 在火炎部“学习”的那段时间，艾萨克也不是不知道老师对阿山态度特殊。 别的雪狼族人都是一头方便做事情的短毛，连阿云老师自己的头发都没长过一指头，独独阿山可以留能扎成马尾的过肩长发，艾萨克还亲眼见过老师帮阿山打理头发。 公认最被阿云优待的大河犯错了都要被阿云老师狠狠骂一顿，而做错事情的如果是阿山，阿云老师只会好言好语地劝诫，还会为了哄阿山而亲自动手做好吃的，让阿山在良好的心情、稳定的情绪下认知到自己哪个地方做得不对。 艾萨克原本从来没想过要去嫉妒阿山，但在自己被坑得焦头烂额时老师居然这么温言细语地哄着阿山，就让艾萨克非常地委屈…… 委屈巴巴的艾萨克也不敲门了，直接把门推开，一脸幽怨地在雪狼族中搜寻老师的身影。 萧云听见动静回头，丝毫木有坑了弟子的自觉、一脸自然地抬手招呼：“忙完了啊艾萨克，来坐这边，给你留了位置。” 艾萨克神色一顿，萧云坐在房间内右边最靠近观赏台的位置，右手边坐着阿山，左手边是老神在在的肖恩先生，茶几斜对面的地方，确实留了把空椅子在那。 满腹怨气的艾萨克瞬间心情有点儿小雀跃、嘴角有点儿往上拉，老师早上说过第二场比赛让他抽出时间来一起看，老师还记得~！ 怀揣着“老师还是重视我”的小激动、被一把空椅子收买了的艾萨克，控制不住喜意地走过去，乖巧坐下。 萧云又顺手从茶几上放着的保温木箱里拿了杯冰镇过的奶白色饮品递给艾萨克，接过略带凉意的杯子，艾萨克更是啥怨气都木有了……用热水兑开后冰镇的豆奶粉，正是他最喜欢喝的！ 比小麦好种、几乎不挑地的大豆是火炎部规模化种植的几种作物中的一类，种植量比小麦还大。 这么多的大豆种出来，自然要考虑利用方式，除发豆芽做各种豆腐榨油养猪外，火炎部这几年也没有放弃继续深入开发，豆奶粉就是今年才“上市”的新品之一。 嗯……说是加了奶粉的豆浆精也行…… 豆奶粉的加工技术，以目前火炎部点出来的科技树技能点来说没啥难度： 精选去杂质的大豆浸泡后三次研磨成极细的豆粉，按一比十的量加水、加入10%氢氧化钠（其实就是碱水）调整ph值，高温煮沸降低豆腥味，加入氯化钠（其实就是电解的盐水）和亚硫酸钠（也是从盐水中制取）去除豆奶表面张力，最后再加入一定比例（0.2%~0.5%左右）的大豆油。 然后嘛就是在真空灌中浓缩加糖（现成的机器）、利用压力喷雾机器喷制成粉（这个步骤和铝加工有点儿类似）、加入一定量的羊奶奶粉（有部分人不适应牛奶，考虑到市场接受力，换成了羊奶）调节味道，均匀搅拌后分袋包装（塑料袋），就能装船运出来售卖~！ 去年丘陵新区光是打造农机就把红叶忙得脚不沾地，少量试制的豆奶粉只够内部消耗（豆奶的营养价值可以一定程度上代替母体哺乳，让母亲们也能正常工作咳咳），艾萨克这边只分到一小罐，还被亚力祸祸了不少；今年丘陵新区有余力来大量生产豆奶粉，这玩意儿不那么稀少了，但艾萨克还是很喜欢~！ 亲眼看见艾萨克被一把椅子、一杯豆奶收买的肖恩先生，啥话也没说，淡定得像是他压根不是萧云甩锅给艾萨克的见证者一样……每次都要为萧云的骚操作震惊的话，他就没精力去干别的事儿了。 赛场上双方选手入场，正式开始比赛，无视损友玩弄弟子的肖恩先生便指着场上的队伍，简洁明了地道：“那就是兽皇‘赞助’的队伍了。” 同桌另三人，阿山还在发脾气，转过脸去不理人，早上就知道这事儿的萧云没啥表情，艾萨克皱眉看着那支由兽人族组成的战球队。 “肖恩先生，你怎么知道这支球队跟兽皇有关系？”艾萨克道。 肖恩先生淡然地笑了笑，很有种无形装逼的气势：“我在辅佐克洛宁王前游历过兽人帝国，这支球队的队长，我在月熊一族的月熊城见过。”随意地指向场上那个护甲上用染料涂了个数字“1”的强壮月熊，“兽人族的长相在外族看来差不多，不过细节上是有差异的。快五十年了，这头月熊比当初成熟了一些，但我可以肯定他必然担任过月熊城的城防队职务。” 顿了顿，肖恩先生微笑着补充解释：“兽人帝国对于外来游历的魔法师颇为防备，若有施法者进入，前来打交道的必然是城防队或巡逻队。” 各族的领地、城市，握有武力的除了军队就是城防队或领地巡逻队。较小、或者说经济欠发达的地区，养不起成建制的军队，便只有城防队或领地巡逻队。比如……狮族的金色平原，就是靠巡逻队来保证领地安全、抵御外敌。 艾萨克的骑士领紧挨着瓦伦丁、直线距离不过二十公里，有啥事情可以从瓦伦丁借用城防队，这才省去这笔开支——虽然联邦成势力的贼寇团伙大多蹲在国境交界处三不管地带混日子，但侵入某国内部洗劫城镇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艾萨克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苦笑道：“瓦伦丁的人族冒险者们自发成立了不少球队，我便以为瓦伦丁的熊族冒险者自行组建个战球队出来也不奇怪……倒是没有想到，居然还能与远东兽人帝国扯上关系。” 艾萨克和波普子爵合作搞的“瓦伦丁队”没雇到特别出色的球员，不够格来战球日打表演赛，不是说瓦伦丁的冒险者们不给力，而是向来桀骜的冒险者们很有那么一部分并不愿意归属贵族球队、被限制人生自由。（相比之下，倒是艾萨克起头搞的外援俱乐部人才济济，办得有声有色，咳咳） 反正他们自己也有钱，拉一帮同好凑一下钱、把护甲刷成同色，抽几个月时间练习练习，战斗力也不比“瓦伦丁队”来得差。 与有间谍嫌疑的月熊牵头成立的熊族战球队进行比赛的，便是一支由人族冒险者组成的野生球队，队名就叫有明显蹭雪狼族热度的“狼牙”。 “兽皇怎么会派人到我这儿来呢？”这是艾萨克最想不通的问题。 肖恩先生笑着摇头：“不，我想兽皇不是冲着你或者你的骑士领来的。” “是的。”萧云点头，“我看，兽皇应当是借用了你的骑士领举办的战球联赛、拿这个机会当跳板，只是没跟你这个地主打招呼。” “诶？”艾萨克有些吃惊。 萧云看向傻乎乎的弟子，眼神有点儿深邃：“好好想想吧，艾萨克，你觉得兽皇下这么一步棋，目的最有可能是为了什么？” 艾萨克知道这是老师在考教他，连忙埋头思索。 搁几年前，只是个小小的冒险者团队团长的艾萨克，受限于所处的位置和人生经历，看待事物的眼光有些肤浅，若是被这么个问题砸到头上，脑子里肯定只能有“兽皇绝逼想害我”这么个想法。 现在嘛，确实地管理了两年领地、将草原上的货物卖往克洛宁全国各地、跟无数他之前接触不到的人打过交道的艾萨克，自然不会这么单纯。 球场上双方开始厮杀，两边都是本地冒险者组成的队伍 、都在瓦伦丁及周边领地打出不小的名气，支持者甚众，还有别的领地被这两支球队打败过的战球爱好者赶来观战，双方一交锋，呼喊加油声便山呼海啸而来，比上一场还热闹。 似乎是某方进行了一次漂亮的进攻，同屋观战的雪狼族战士中有人发出了喝彩声，气鼓鼓的阿山也忍不住偷看场上。 肖恩先生兴致勃勃地看着比赛，只有萧云还在盯着艾萨克。 数分钟后，把自己所知的信息仔仔细细地理了一遍、又努力地模仿阿云老师那种抽离个人情绪、立场，以俯瞰一切局势变化的客观视角来进行全盘分析的艾萨克忽然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振奋地抬起头。 “我知道了，老师，肖恩先生。兽皇的目的……也许和我们是一样的！” 肖恩先生收回视线，微笑点头，萧云也露出了笑容。 “我们第一次一起来瓦伦丁时，艾萨克还像个娇气少爷。不过短短三年时间，你的这位弟子就成长起来了。”肖恩先生笑着对萧云夸了一通，这倒不是抬轿子，而是他确实觉得艾萨克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成长性值得赞赏。 艾萨克就很有些尴尬……他自己是绝逼不回去回忆刚跟老师、跟雪狼族和肖恩先生结识时的事的，那个时候的自己确实很不成熟。 萧云用弟子时不客气，但也会维护好弟子们的尊严和自信，这个时候必然不会为了表示自己的谦虚去打压弟子的自信自尊，而是满意地点头，接力把艾萨克一通夸：“艾萨克的宽仁性格本来就是我最欣赏的地方，以前若说艾萨克有什么地方不太好，也不过是眼界相对差了点儿，补足了这块短板，艾萨克就像卡莱尔一样能让人放心了。” 艾萨克又羞涩又高兴，忍不住嘿嘿傻笑，将半小时前老师丢给他让暴脾气雪精灵刁难的事儿完全丢到了姥姥家…… 阿山听了半耳朵，见他俩围着艾萨克夸，就很奇怪地偏头看过来：“阿云你们在说什么呢，我们又什有目的？诶，难道兽皇也想搞战球联赛？” 艾萨克&肖恩先生：“……” “……我为什么会去嫉妒阿山呢？”艾萨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萧云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家舅舅蠢，不但没像对别人那样先嘲讽一通再说事，还非常体贴耐心地向阿山解说：“不是的，阿山舅舅，我们说的是海船，能跨越外海的大海船。有条件搞港口的我们都盯上了克洛宁的海船技术，身处远东、离隔壁布拉德里克大陆最近的兽皇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等阿山理解了会儿，萧云又笑眯眯地：“我们有艾萨克帮忙，兽皇可没有能如我们信任艾萨克这样被他信任的人族，所以我们能用的手段，兽皇无法用。” “我们雪狼族传出来的战球能让乡村小镇的无知平民都能接受兽人族的形象，乃至追捧擅长战球的球员，这对手底下人都是兽人族的兽皇来说，简直是太方便了~！” “所以啊，他就打算借我们的东风，搞个战球明星出来……要知道战球是从去年才开始流行的，虽然咱们下了力气去推广传播，但也暂时只在克洛宁王国境内风行，联邦的其他国家还没受到影响。这种情况下隔着海的兽皇就知道这边流行战球了，要说他从未关注过克洛宁王国，那是哄小孩玩呢~！” 听着萧云仔细耐心给阿山分析的艾萨克：“……” 就……还是有点嫉妒…… 第254章 战球联赛（三） 第一届战球联赛, 合共有六支队伍入选参赛： 精灵族的阿纳纳斯队, 海族的温斯顿队, 瓦伦丁人族冒险者自发组织的狼牙队, 疑似兽人帝国间谍的月熊组织的战熊队, 莫里斯王子的王国勇士队，以及雪狼族的火炎队。 第一场比赛, 擅长进攻的阿纳纳斯队与擅长防守的温斯顿队上演了一场进攻与防守之间的硬碰硬, 第二场比赛, 就得是力量与技术（武技）的比拼——狼牙队由瓦伦丁人族冒险者中的顶级战力组成，而战熊队中, 包括身份存疑的队长月熊, 都是在瓦伦丁乃至克洛宁王国有着一定名气的熊族战士。 能在人族联邦国家克洛宁拼出名气的异族冒险者，实力自然差不了。 离上半场结束还有十分钟, 双方比分打平，陷入胶着状态。为了能够带着比分优势进入下半场，双方厮杀更加激烈。 攻防交换后再度开球，随着裁判将球抛到空中, 穿着红色涂装护甲的狼牙队锋卫与穿着白色涂装的战熊队锋卫猛烈碰撞，两边都拼上全力试图将对方掀翻，双方角卫（防守方角卫、进攻方外接手）则在队友的掩护下或自己冲向球、或辅助自家队长（四分卫位置）抢球。 熊族拥有强健的体魄和惊人的爆发力，但狼牙队出战的人族精英冒险者也并不虚, 担任队长的冒险者是一位身材修长矫健灵活的猎人，抓住冲上来掩护自己的队友稍稍阻拦对方锋卫的一瞬间踩着队友的背跳起、飞跃到空中，首先抢到了球！ 战熊队的角卫是冲着球过来的, 眼见变故，立即改换目标成对方队长、伸出有力的双臂拦截过来！ 狼牙队的队长在被对方角卫扑倒的瞬间，把球往后一抛、传给了自家跑锋！ 在狼牙队中担任跑锋的是一位平原精灵外援，双手接住球，这位平原精灵便跟离弦的箭那样从侧面蹿了出去！ 狼牙队的锋卫阵型被对方中间突破的同时，狼牙队的平原精灵跑锋已经带着球绕过正面战场、从侧翼杀了出去！ 然后吧……推进不到六米，这位轻灵敏捷的平原精灵跑锋便连人带球被撞飞出界…… 平原精灵有速度上的优势，奈何也跟森林精灵一样不够抗造，战熊队的人族外援线卫（进攻方的端锋）从其他锋卫背后现身，肩膀用力一撞，这位被寄以厚望的跑锋就给拦截了…… “漂亮！！” “太可惜了！！” 复仇之月不由摇头，买彩票的时候他顺便跟售票员拿了份战球规则过来，只看了两遍，他便发现决定战球胜负的除了力量、速度、配合和技术外，还有个最为关键的地方：在进攻性和防卫性上的取舍。 人族冒险者的速度是高于熊族的，在外援人选和打法上选择对进攻速度方面进行加强，看似更富攻击性，但其实是没有信心让自家的锋卫去和熊族锋卫正面抗衡——事实也证明如此，二十分钟的比赛下来，狼牙队的锋卫线好几次都没抵挡住对面的正面突破。 锋卫站不住，跑锋速度再快，没拉开距离的情况下也容易被抓住。 复仇之月这个才看了一场半战球比赛的人都能想到这点，赛场上的狼牙队自然也是有自觉的，猎人队长立即朝裁判举手：“暂停换人！” 战球比赛不限制换人次数，要是球队人手够的话，每次进攻和防守都用不同阵容上场都可以，当然，上场的外援两人封顶。 狼牙队不是限制队员来去的球队，里面的球员全是自带干粮的冒险者，不存在球员不够的情况，甚至还有富余，这一换人，除了一名端锋（防守方的线卫）外，另外五个锋卫都换了下去。 然后，全场观众便见五名跟铁罐头似的重装骑士锋卫哐哐走出选手席…… 战熊队选手们：“……” 观众们：“……” 复仇之月倒没有震惊这个骚操作，在别的地方想凑齐五名重装骑士不容易（骑士是最少的职业级，尤其是够强的骑士），瓦伦丁好歹是个冒险者城市，多费点时间精力总能成功。 贵宾室中，看到五名重装骑士齐刷刷亮相，萧云面皮抽了下，蛋疼地看向艾萨克：“萝拉的家族骑士还真跑来打战球了？” “是啊，波顿领没有精力搞战球队伍，萝拉学姐便让她的家族骑士来瓦伦丁凑个热闹。”艾萨克有些哭笑不得地。 菲利普家的家族骑士，当然不可能去要签“卖~身”合同的球队里玩，冒险者们凑在一块儿搞的来去自由的狼牙队，倒是很适合他们。 “是没有钱搞吧，波顿领还欠着咱们一大笔尾款呢。”萧云摇头，“可怜的小萝拉。” 艾萨克：“……” 不知为什么，艾萨克总觉得老师这句话是说给肖恩先生听的…… 肖恩先生果然露出有些牵挂的表情，关注地看向赛场上。 萧云淡定喝茶。 艾萨克面无表情。 嗯，对于自己被轻易收买这事儿艾萨克没自觉，萧云玩弄别人人心的操作吧，他倒是看得清楚得很。 玩弄……呃，驯服人心这种事儿，若说以前的萧云只是需要的时候才着手操作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身边的人多了，经营好内部关系让人心不散，队伍带起来才轻松嘛~！ 五名重装骑士上场，狼牙队的锋卫总算不至于薄弱到能被战熊队轻易中间突破；双方锋卫势均力敌，围绕着球展开的厮杀重心便转移到线卫、角卫、外接手与跑锋之间，精彩的进攻和防守不时闪现，即使是将战球魔改后带到这个世界的萧云，也看得颇为过瘾。 在地球上萧云基本只看NFL季后赛，其他的比赛在他看来不够激烈刺激，还不如看WWE（蒙面摔角，不是MMA），起码演得好看…… 但是有剧本有角色设定还有较大表演成分的WWE，跟这个不科学世界的战球比赛相比又很不够看了——被撞飞的跑锋能横飞出去好几米砸到护栏上、还能爬起来没事人一样继续战斗，这种感官刺激才叫过瘾好嘛！ 皮上天的雪狼族半大幼崽丢去打战球都能打得精彩刺激，一场比赛打下来更是能保证把这些熊孩子的精力耗光光！ 这简直是再适合这个世界不过的运动了！ 上半场结束，狼牙队没能成功拉开比分，将平局僵持带入了下半场。 五名重装骑士没有一开始就上场，他们的护甲太重，上半场最后十分钟的厮杀光靠中场休息缓不过来，直到比赛过半，才再次披甲上阵。 战熊队的锋卫球员对这五个铁皮罐头别说多恼火，偏偏又没法子克制他们，最有力的锋线给死死地牵制住，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准…… 比赛结束，狼牙队以一个球的微弱优势险胜，观众席中那些大老远赶过来看比赛的、曾经狼牙队出征时的手下败将们控制不住激动情绪、纷纷冲进场中跟球员热情拥抱，场面一度非常混乱——这帮家伙还都是冒险者，骑士领的工作人员硬是没办法把丫们赶出场！ 好在这种混乱没持续多久，拎着箱子卖彩票的彩票组工作人员出现在观众席上，扰乱球场的家伙们便撒开腿跑回去买票了——每个观众区卖的票数都是有定额的，动作慢点就抢不到雪狼族的票了！ 嗯……虽然这半年来莫里斯王子的王国勇士队在国内搞巡回比赛、殴打了包括瓦伦丁队、狼牙队等大大小小的固定球队或野生球队，但人们显然是对战球起源的雪狼族更有信心…… 贵宾区正中小楼、正对战球场中场的贵宾室内，莫里斯王子扫一眼看不太清楚的普通观众席，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公爵之子和波普子爵：“这场比赛，雪狼族的彩票估计都不够卖吧？” “肤浅愚民总是占绝大多数的，是我的话，就不会买雪狼族的胜负票。”波普子爵礼貌性地为王子殿下挽尊，“雪狼族没有外援，这是火炎队最大的短板。” 公爵之子只是呵呵地笑，不说话……不是力量够强、够能打就必然能赢的，他的球队自认不比莫里斯王子的王国勇士队差，奈何在预选赛中硬是先后输给了海族温斯顿队和狼牙队，没能进战球日举行的正式联赛…… 是的，参加比赛的六支队伍，除了雪狼族的球队是种子队，其他队伍都必须在预选赛抽签中全胜至少三支队伍才能登上战球日的舞台——战球日的彩票收入分成还是小头，球队的名声名气才是最重要地，比如瓦伦丁的冒险者自己搞的野生球队狼牙，都多少地方领主来函付重金求他们过去比赛了…… 活在太平盛世、生存成本较低的地方，人群才有资格风花雪月无病呻吟，而在世道并不怎么太平、朝不保夕生存艰难的地方，尚武就是永恒的社会主流。 战球是最能体现尚武精神的运动，战球比赛的前景、举办战球比赛的好处，脑子没坑的贵族都看得见，收门票钱、搞官方博彩都是生财之道，虽然克洛宁王国的平均GDP绝对够不着全民小康的标准线、底层平民大部分付不起站球赛门票，但本来这种“生意”对准的也是那些有钱有闲的贵族和城市中产…… 更别提战球比赛对有武力闹事的闲散群体起到的精力消耗作用了，自从战球风行，瓦伦丁中城区那些治安隐患（冒险者）连在酒馆街打架的概率都急速降低；在夏季这种人最容易心浮气躁的日子里，瓦伦丁的城防队和市警司居然能有过半成员有空闲跑来骑士领看比赛，就是铁证。 莫里斯王子没意外波普子爵的圆滑态度，冷笑了声把视线别开，背对另两人，他脸上的情绪才稍稍表露出来。 组建王国勇士这支球队他可是砸了不少钱的，虽然在今年成队后拉出去比赛赚回不少红利，但还没收回成本——无论是为了所谓的荣（面）誉（子），还是为了金灿灿的小硬币，莫里斯王子都非常希望球队能赢！ “异族的蛮力优于人族，这是无法改变的，但人族并非毫无胜算……在人族王国内举行的战球比赛，怎么能让异族专美于前呢？即使是雪狼族，也不行！” 王子殿下咬牙切齿地在内心给自己打气……带着灌注心血的队伍跑了不少地方打比赛的他倒也知道，自己在比赛前出现的话会给球员增加不必要的压力，因为他确实不是那种能假装出亲民亲切态度的人。 不对比赛指手画脚，给球员发挥空间，便是王子殿下对战球这项运动深切喜爱之情的最明确体现…… 贵族区另一栋小楼，雪狼族战士们前往选手休息室备战，贵宾室中只剩下萧云、肖恩先生和艾萨克（阿山也跟过去了）。 “这场比赛，阿云不打算让小花上场？”肖恩先生扫了眼喧哗的普通观众席，笑呵呵地来了这么一句。 “小花的性格太耿直了。”萧云一点儿也不在乎肖恩先生的调侃，理直气壮地，“让她打假球，说服她太费力气，还是毛毛靠谱。” 这货以这么正大光明的态度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另外两人却是丁点儿反应木有……不这样，就不是阿云（老师）了！ “我们雪狼族毕竟不是本地人。”萧云一脸正气地，“战球这个项目，如果一直是异族占领高地，那会打击人族战球爱好者的信心，让这些爱好者心灰意冷，不利于战球运动在人类王国推广，所以必须让人族爱好者们看到胜利希望，保持大众对战球这项竞技运动的高昂兴致。” 顿了下，萧云又极其不要脸地补充道：“再加上——这场比赛的结果必须是打平或我们输，彩票组才不至于出现亏损嘛~！” 呃……做出全力维护博彩公平性的态度，又不是真就非要追求绝对公平……节操什么的，抹下来揣兜里这个操作萧云忒娴熟！ 肖恩先生&艾萨克：“……” 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搞，但你能不能稍微装出有廉耻心或是迫不得已的样子…… 萧云表示：都是自己人，还是省点唱戏的力气。 见俩自己人一脸便秘之色，完全不是什么魔鬼的萧云又善意地安抚道：“不用担心，这事儿我只跟毛毛沟通过，其他族人包括阿山都不知道。输得太刻意会降低战球比赛的纯净性、破坏咱们这个战球联赛的公信力，这种二缺事儿咱们怎么能干呢？所以吧，毛毛会竭力带领其他人全力拼夺、绝对不在交锋中放水，咱们要输，只能是输在球员配置不够全面、速度型选手的缺失上……谁不知道咱们雪狼人确实在速度方面不给力呢？绝逼不会让人看出问题！” “到了后天冠军赛，咱们往队里加俩外援进来抢走冠军，又让人族看到胜利希望、又给他们立起一座还需要全力以赴挑战的高山，不就很妥当！” 肖恩先生&艾萨克：“……” ——就跟你说，没人担心这个！！ ——我们对你连无耻起来都无比认真端正的态度比你本人更有信心！！ 艾萨克忍不住仰天长叹，搁几年前，他对这种在一直打着公平公开的活动中搞骚操作的行为绝对是万分痛恨、拒绝与之为伍的，但现在，他居然丝毫不觉得有毛病，还认为很合理…… 怎么说莫里斯王子也是战球运动推广中身份最高的一位，给他点甜头吃、让他继续为战球摇旗呐喊才符合雪狼族&骑士领的利益。在这种再实际不过的利益需要前，追求绝对正义的正义感反倒是变成了上不了台面的狭隘思想……也真是绝了！ 于是，两小时后，因不了解情况、没抢购到雪狼族火炎队的彩票，只能买了王国勇士队彩票的复仇之月，把上一场输掉的零钱又赢了回来…… 手里拎着个小钱袋的复仇之月，缓步走出彩票兑换处，看着外面大广场上一群输得丢盔弃甲怀疑人生的“彩民”，就很有些心情复杂…… 以复仇之月的眼力和脑力，再加上他对于雪狼族没啥特殊情感，所以他根本不觉得火炎队在第三场比赛中输了球能多让人大惊小怪。 王国勇士队的球员全是三阶以上的大战士、行者猎人游侠，为防止对上海族温斯顿队这种剑走偏锋的全面防守型球队，还弄了俩虎族外援——体型偏大的智慧种族中，虎族是身法最灵活滑溜的，再加上虎族特有的发达上肢力量，双拳也能勉强应对六手，不像其他人那么怕那些六臂怪。 资金充裕，配置、战术都极其用心的王国勇士队，对战连个速度型外援都没搞的火炎队，就算雪狼族是战球的发源地吧，能赢的机会也不小啊！ 摇摇头，复仇之月揣好钱袋，悠悠哉哉前往骑士府……被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儿“耽搁”了一整天时间的黑魔法师，看够了热闹后终于想起来办正事了。 路过特意开在战球场附近卖饮品的店铺，复仇之月脚下一滑，绕过去买了一杯。 热饮的种类不多，冲泡的果汁水，豆浆，冲水比较多的冰镇豆奶，价钱便宜，一个铜币一大杯。 复仇之月拿着纸杯（最廉价最容易做的树皮纸杯，表层镀了层动物油脂提取的防水蜡）走出去半条街，脚下一滑、180度大转弯，倒回那家热饮店，掏银币买了一包豆奶粉。 一银币一包、一包一斤重的豆奶粉对于一般人来说有点贵，但也物有所值，哺乳期幼童、成年人和老人都能喝，省着点儿的话一包也能用挺久，买的人不少。 又耽搁了点时间的复仇之月痛定思痛，不走到处都是“陷阱路障”的大路、转到小路上。 走没百把米，复仇之月闻到一股特别浓郁、撩人的食物香气，脚下忍不住一滑、无意识地拐了个弯…… 骑士领建成的一区和二区并没有宵禁，手上有闲钱的本地人（骑士领建设工程吸来的工人农民）和生财有道的商家往往会营业到比较晚、必须要点灯照明的时候；等复仇之月突破“重重关卡”抵达骑士府，夜色已然非常浓郁…… 今天的骑士府分外安静，输了比赛的雪狼人们就算是没上场比赛的也非常糟心，早早地回屋子睡下，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萧云和肖恩先生坐在室外点着灯乘凉。 “艾萨克真是勤奋，忙了一整天，听说养猪场那边有小猪生病又赶过去了。”肖恩先生感慨地道，“想想当初那个连招募工人都做不好的小少爷，真难以想象才过去了几年。” “你要是很喜欢他的话，让他做你的弟子也是可以的，反正他只正式拜过我这个老师。”萧云道。 “早十年听到这建议我或许会心动。”肖恩先生颇为豁达地笑道，“现在就算了吧，我可没有听过亡灵生物还能厚着脸皮去收大有前途的年轻人当弟子这种事。” 顶着亚空间结界摸到骑士府的复仇之月，听到艾萨克·罗宾斯不在时是直接转身走人的，没想到刚转过身就听到这么惊人的发言，脚步一顿。 “嗨，有智慧的生物就是智慧生物，在我看来，地精半人马也好，亡灵死灵也罢，只要能正常沟通、有符合大众道德观念的是非观，不为非作歹、不祸害他人，那和人族兽人精灵也没什么区别。”萧云抿了一口茶水，无所谓地道。 这话萧云倒没忽悠，毕竟……巫妖王梅尔维尔把自己转化成巫妖、身躯变成不死系死灵躯体，人还不是外族交口称赞的人族英雄？ 这里又不是地球，人族不够格自称万物之灵，还没那底气嚷嚷“非我族类赶尽杀绝”……不然的话萧云这个异类还逍遥个屁。 他这话说得非常随意，随意得就像是在说“肚子饿就要吃饭”这么至简至真天经地义的真理一样；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反而隐约有种“接受不了这种世界观的人才可笑”的、理直气壮到无懈可击的态度。 复仇之月猛然回头，惊愕地看向紧闭的骑士府大门。 说这话的人，是谁？！ 第255章 肖恩先生的抉择（一） 肖恩先生听得哈哈大笑：“真像是你会说的话, 阿云。”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萧云将手一摊,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种族，龙族能活几千年，精灵能活几百年，人族几十年, 能说命运对龙族、精灵、人族一样公平？不存在的。龙族打个盹的功夫, 人族的一辈子就过去了。” “生命本身都谈不上公平, 居然要求生命形式存在一致的生物才能被所有智慧生物认同接受, 不然就是异端, 这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肖恩不由得一笑, 他本身就是个颇为豁达的人，只是限于这个世界的文明局限性而在有些地方难免被一叶障目，在被萧云一通忽悠下定决心前，他是情愿死掉也没考虑过以亡灵形态继续存活——也不全是因为道德伦理方面的顾虑，亡灵生物不容于物质世界，是要“堕落”到魔界去的, 没人召唤就过不来…… 要不怎么黑魔法师走到后期，往往都只能走向巫妖这一条道呢。 本世界的人民是绝对不会去想象一位传奇级魔法师“自甘堕落”成亡灵生物、甘愿成为某个黑魔法师的契约奴仆来继续赖在物质世界的, 别说是对传奇魔法师提出这种建议，这种念头就绝对不会出现在本地人的脑子里。 萧云就不一样了, 组织需要、自身又有想法, 当个召唤兽又能怎么滴！ 亡灵怎么了, 只要能继续工作、继续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 那就是好亡灵！ “接受不公, 在不公的基础上去寻找创造属于各个种族的精彩，没有这种通透态度，那光是嫉妒别族都嫉妒不完，日子也不用过了。”萧云慢悠悠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要求别人都和自己一样、见不得任何所谓的‘异端’，就这个世界多族共存的实际情况下，这种思想根本不可能有存在土壤，谁先吼出声，谁死得最快。” “就比如教廷，丫们倒是在人类内部搞得挺热闹，除了他们的神所有神都是异端，都要被打倒……”萧云嘿嘿了一声，“看上去是挺强势，可仔细一看，不对嘛，丫们只敢在人族的底盘上窝里横，远东兽人帝国、雪山精灵森林精灵暗精灵光明正大摆在哪呢。要说咱们布龙菲尔德的教廷不够强势吧，兽人帝国离教廷总部布拉德里克大陆那么近，怎么不见布拉德里克大陆的教廷总部打到兽人帝国去？” “教廷搞异端清算搞得那么热闹，是真心无所谓一大堆异端‘邪教徒’嘛？显然不是，只不过是跨海远征成本太大，兽人帝国这快硬骨头又啃不动，付出与收益不成比例罢了。” “所以了，任何狭隘思想指导下的、粉饰得再怎么正确的行为，都只能在封闭或半封闭环境下进行，一旦摊开来摆到阳光下，就丑陋得不堪入目。”萧云总结道，“什么歧视啊、异端清除啊，都必须得有利益支撑才可能发动得起来，和光明黑暗、正义邪恶通通无关，只看利益够不够打动人心。” 最简单的例子，要不是白人老爷需要把黑人当成奴隶售卖赚钱，“黑人人种低下理论”也不可能在地球上大行其道N多年……哪个种族没有卑劣者，高贵的白人老爷非要说全体白人都神圣光环加身，南非那些贫民窟里的白人全上他家吃饭他绝逼翻脸。 人权组织为嘛不对阿拉伯世界叫唤，原因谁还不知道呢~！ “剥离这些个金字塔顶层大人物们玩弄人心操作规则的伎俩，用绝对客观的眼光来看世界，再有人来说谁谁天生邪恶、谁谁天然正义，咱们听了岂不是只想发笑？” “哈哈哈……”肖恩先生再次大笑出声。 复仇之月在门外静静站了数分钟，缓缓抬起手摘下扣在兜帽上的面罩，又将兜帽拿下，解开斗篷搭到手臂上，深呼吸，解除亚空间结界，抬手敲门。 亚空间结界解除的瞬间，正爽快大笑的肖恩先生面露惊骇，猛然扭头看向大门方向。 肖恩先生精神场强大，足以覆盖整个骑士府，虽然他并没有特意地去警戒，但……门外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可怕的、如同无底深潭般的气息？！ 大门被轻敲了两声，便被人从外推开。 萧云和肖恩先生神色各异，缓缓站起。 虚掩的大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灰色施法者长袍、手臂上搭着个黑色斗篷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站得颇为笔直，黑发黑瞳，面部线条硬朗，眼神锐利，方正的下巴、脸颊上紧绷的咬肌和略微下垂的嘴角一看就是个颇为严厉的人，特别像英式贵族学校中走出来的古板校长，有一种独特的、老派的成熟男性气质。 这张脸萧云和肖恩都是见过的，齐齐抽了口冷气：“——复仇之月！” 肖恩先生尤其惊诧，他委托象牙塔转交的信件四天前才发出，这位黑魔法师居然来得这样快？！ 他下意识侧头看了眼萧云，发现萧云一脸惊喜，感想似乎，呃，应该和他差不多……吧。 ——这位黑魔法师据说是居住在联邦中部，如此之快地出现在骑士领，难不成是收到信的当天就动身赶来了？！ 萧云两眼放光，这个积极的态度……似乎有些什么意味在啊！ 接下来的发展没有出乎萧云的意料，这位在法兰克盛宴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黑魔法师微微低头，将手按在胸前行了个正式的法师礼：“深夜来访十分冒昧，韦伯·霍奇森像两位致敬，贤者阿云，肖恩。” 肖恩先生一时间有些呆滞，看上去没什么表情的萧云心底乐开了花…… 施法者是性格最怪异孤僻的群体，绝大部分的施法者出席正式场合都不会有穿正装的概念，通通一套法袍走天下，比如参加法兰克盛宴时的复仇之月韦伯·霍奇森。 正装都没兴趣穿，再要施法者去讲究正式礼节、开口闭口问候语，就更加不可能了——肖恩先生初次见到萧云时，连礼貌性的自报家门都没做，即使萧云主动询问也只是硬邦邦地丢了个名字出来。 换句话说，正式地行了法师礼、还客气地上来就自报家门的复仇之月，很重视与他们俩的会面！ 萧云立马脚步轻快地迎上去，摆出个交际用的得体微笑，也就是不那么谄媚也不那么过分热情，但能让人产生“自己很受对方关注”的经理人必备职业笑容：“不敢不敢，霍奇森先生，没有做好准备正式迎接你这样的贵客，应当是我们太过失礼才对。” 韦伯·霍奇森·复仇之月目光放在萧云脸上，深沉的视线中似乎饱含无数情绪，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深深地看了萧云一眼，微微点头。 嗯……不能要求一个深宅魔法师能跟萧云一样油嘴滑舌地社交词汇开口就来…… 萧云就像是感觉不到莫名出现的尴尬空气一样，一边招呼着把人往屋里请，一边张罗着茶水点心……尴尬？不存在的！被客户唾沫喷到脸上都能保持笑容是职业经理人的基本素质！ 沉默寡言的复仇之月，被招呼着进入客厅中坐下、又沉默地看着雪狼人被叫起来点灯照明生火煮茶水点心后，才发现自己的态度似乎不够礼貌……进门时能那么符合礼节地问候，已经是他在心里酝酿了几遍才整理出来的话语了。 跟这种不熟的施法者打交道萧云有着充分的经验，肖恩先生和“J”的后裔们已经足够让他了解这个群体有多龟毛（呃……），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地球上的技术型深宅和硬核老派文化人的综合体，是那种一开始非常难打交道、但比较熟悉后就很容易对付的群体…… 保持安心距离的礼貌客气招待，别去提让对方需要费力回答的问题、尽量多说不问让对方先了解自己；当对方认为对你有一定程度的认识、觉得你不具备危险性后，他们才会愿意主动开口介绍自己的情况——上门就先来一场忽悠组合拳将对方打昏头，那是特殊情况！不需要用这种剑走偏锋的手段去吸引对方注意力的情况下，不必急于交浅言深！ 萧云想要讨好谁，那绝对能做到润物细无声，在灯火通明凉爽透气的客厅里坐了不到半小时，用了一份宵夜点心（双皮奶 酸甜口番茄酱凉拌黄瓜凉皮）后，复仇之月绷直的肩膀稍稍往下松了松，显然是应激期已经过去了。 于是便到了说正事的时候…… “肖恩，你确定选择成为亡灵？”不擅交际的深宅黑魔法师，放松下来后立马踢出直球。 都是施法者，都知道自家这个群体的毛病，肖恩先生并不介意，点头道：“是的，委托象牙塔转送的信件，信中表达的正是我本人所想。” 霍奇森沉默了下，他来时对肖恩有多好奇，这会儿见着本人，心情就有多复杂——陌生人作死和有好感的人作死，旁观者的心情是会有区别的。 能与贤者阿云毫不忌讳地交流那些他十分认同的理念的肖恩，在霍奇森看来是值得结识的。 “你要考虑清楚……在物质位面，亡灵生物的处境。”想了想，霍奇森有些不舍地劝道。 一直笑呵呵的萧云，惊诧地看向霍奇森。 请一位黑魔法师帮忙、将时日无多的肖恩先生转化为亡灵并签订契约，由雪狼族支付大笔“赎金”购买肖恩先生的自主权、让这位黑魔法师放弃对肖恩先生的奴役，是萧云和肖恩几番商量后拿出来的办法。 变成亡灵的瞬间肖恩先生会堕入魔界，需要这位黑魔法师前往魔界找回肖恩先生转化的亡灵、签订契约，将肖恩先生召唤回物质位面，这就要求这位黑魔法师必须有四阶以上实力；且在之后又肯收钱就放过奴役一位生前为传奇魔法师的奴仆亡灵，种种要求下，又强大又缺钱（咳咳）的复仇之月自然是最佳人选…… 总之，就算是魔法规则的世界，想“续命”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时，萧云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可现在，看复仇之月这个态度，怎么像是对肖恩先生有惺惺相惜之情？！ 萧云的记忆力没啥问题，他清楚地记得法兰克盛宴时这个老哥收了卡莱尔的好处费才舍得给自己个眼神儿，但眼里压根就没有肖恩来着？！ 萧云询问地看向肖恩，发现肖恩也是一脸茫然…… 肖恩在同辈的施法者中能算的上是比较顶层的那一批，但跟站在巅峰之处的复仇之月确实木有交情…… 霍奇森盯着肖恩看了数秒，再次开口，说话时眼神有些游移，似乎是感觉不太好意思：“若不冒犯的话，还请告知你决定成为亡灵的原因。” 萧云立马闪电般伸手、在桌子下扯了把肖恩的衣角，当肖恩莫名地看过来时，萧云无比犀利地扫视过去——赶紧的，快卖惨！！ 肖恩先生：“……” 第256章 肖恩先生的抉择（二） 节操这个东西, 肖恩先生还是有的。 无视了萧云的疯狂暗示, 肖恩先生认真地思索了会儿才道：“我有事情还没有做完。” “只是这样？”霍奇森道。 “正是这样。”肖恩先生点头。 霍奇森忍了下没忍住，好奇地：“到底是什么事如此重要，能让你不惜舍弃施法者的尊严？” 最卑微的地精也不会认为当别人的奴仆是荣幸的事，所谓明主忠仆之间的深情厚谊, 不过是上位者因应自身需要编出来糊弄人的笑话。 至少复仇之月本人绝难想象自己成为受某个人驭使的奴仆。 肖恩先生犹豫了下, 摇摇头, 有些尴尬地苦笑道：“我这一生, 大部分的时间都用于做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蠢事。当我发现我可以去做不那么蠢的事儿时, 我却已经时日无多。我……不甘心。” 抬起手指向窗外, 肖恩先生直视着复仇之月的黑色双瞳，极其认真地：“我希望如同罗宾斯骑士领这样能让大部分人自食其力的镇子、城市，遍布克洛宁。” 复仇之月惊诧地、不顾形象地张大了嘴。 骑士领不能说是富裕，整个骑士领都没有一座拿得出手的奢豪府邸，就连骑士府都像府邸更像农家大院。 骑士领也不能说有多繁华，大部分路人穿的都是最廉价的亚麻布衣服, 最热闹的路段店铺中出售的饰品也颇为廉价，以木雕贝壳编制品为主, 根本看不到珠宝玉器。 但复仇之月绝不会认为骑士领贫穷，原因很简单……走在街上的人面上都有红光, 最阴暗的巷子角落里也看不见乞丐。 在此之前, 复仇之月没有为此去深入思考、去琢磨为何这种小镇中会看不见即使是王都也随处可见的乞丐、流浪儿, 直到他听见肖恩说出“自食其力”这四个字, 他才恍然大悟—— 是的, 并不富裕也算不上繁华的骑士领，相比起那些奢豪府邸遍布、满街绫罗绸缎的大城市，有着独一无二的优点：这个地方的生活成本非常低廉，哪怕是无知农妇都能找到力所能及的工作赚到糊口的钱，让自己尽可能“体面”地活着。 那为什么别的城市不能做到这一点呢？ 这就是复仇之月的知识盲区了……他呆呆地盯着肖恩，半天都做不出反应来。 “瓦伦丁最便宜的食物是许多店铺都有出售的烙饼（煎饼）。”萧云知道指望不上肖恩，自己站出来道，“五成含麸麦粉和两成大豆粉、三成土豆粉，在烤炉中烤制时往朝外的一层上刷上薄薄的动物油脂，一个饼有六量重，售价两个铜币，口感不是很好，但较为饱腹，能让一个成年人吃到半饱。” “若还有余钱，可以加一枚铜币买一份最便宜的大骨蔬菜汤，没有钱的话，店家赠送的白水蔬菜汤也可以将就。” “骑士领一个成年人一天的最低生活成本，是四个铜币。而工作的话，无论是到三区的工地上打零工，还是在店铺中打杂，最低收入是十个铜币。”萧云看向有些呆滞的复仇之月，扳着手指头给这位大魔法师算他估计从没听过的帐，“如果是两个大人带两个小孩的普通家庭，父母皆参加工作，能在工作场所吃一顿，再加上自费的一顿，最低也有十六个铜币能用来购买小孩的食物。” “单亲家庭，母亲或父亲独立养育两名孩子，收入也至少可以让一家子吃个大半饱，还能省下几个铜币以备不时之需。如果自家有条件自己开火，那么在食物上的投入能更少一些。” “给工作的机会让人们能赚到钱的同时，还要保证这些钱足够他们生活，这样人心才能稳定，人们才能不必担心明日的午餐要到哪儿去吃。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提供足够廉价的民生用品。” “骑士领土地贫瘠，并不生产粮食，全部靠外购的话领主有多少身价都顶不住，所以艾萨克想尽办法将能耕种的田地开垦出来搞一年到头都能有所出产的塑料大棚，去领地外的村子中租用田地，自己养猪解决肉类消耗和动物油脂需求，才能保证骑士领在尽可能窘迫的条件下养活几千个依附于骑士领的家庭、上万张嘴巴。” “这就是我们所见的骑士领，在虽不富裕但能让人们自己好过点儿的表现下，领主必须要付出的努力。” 肖恩说到一半的时候复仇之月的视线就转向他了，等萧云说完，复仇之月的眼睛直接粘在他身上抠不下来…… “这、这——”霍奇森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否定肖恩先生之前说过的话，“这不可能，这世界上能有多少个艾萨克·罗宾斯？” 萧云和肖恩先生不由相视一笑。 对世界的认知不够全面的人，就很容易把某种现象归结于某个人身上，大众深信不疑的英雄情结就是这么回事。 别说是这个世界了，地球上同样如此…… 萧云自然不会一上来就嘲讽一个本地土著有狭隘个人英雄主义思想，他采取了比较委婉的说法：“霍奇森先生，能用较为低廉的生活成本、劳有所得的工作环境将人群吸引过来并留住，并不是有一位英明睿智的领主就能成功。” 见霍奇森面露困惑，萧云笑着看向肖恩。 肖恩这个土著魔法师跟霍奇森更有共同语言，也更知道怎么去让说服同类，笑呵呵地抛出关键部分：“还有个最为关键的条件是……该片领地上，绝不能有太多不劳而获者掠夺劳动果实，让领地人民的劳动产出能真真正正地回馈于人民。” 霍奇森转头看向肖恩，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这话里的陌生词汇太多，即使是他也需要花点儿时间才能理顺；理顺之后吧……他就整个人都有点僵硬了。 “骑士领的主要收入项，一是海外商品吸引来的商人客流，二是大剧院每隔三天一次引来的观众，三是战球运动引来的人流。这些人进入骑士领，消费中支付的金钱流向商人的口袋。领主向食品店铺征收十之一的商税，向服饰、旅馆、酒馆、酒店征收十之三的商税，这些税收就是骑士领的财富。”肖恩先生微笑着道，“将这些财富投入建设上，雇佣工人建设领地、开荒田地、租用农田，‘花钱’的过程即是建设骑士领的过程，也是回馈于民众的过程。毕竟……如果不是民众盖出战球场、大剧院、修出酒店饭馆、完善码头，也不可能安顿好前来骑士领的客人。” 霍奇森面露新奇之色，比较贫穷的他向较俭省，并不是毫无经济概念，肖恩先生又是用这么简单易懂的方式向他说明，他不至于听不懂；也就是听懂了，他才会这么新奇…… “将领地的收入尽可能地投入领地建设，形成内部良性循环，在罗宾斯骑士领可以做到，因为这儿只有一位骑士领主。而如果说，骑士领将来成为城镇、乃至大城市，贵族变多，有资格分享领地税收的群体变大，那么……别的不说，这块领地上对食品店铺的税收还能保持十之一的最低标准吗？”肖恩先生意味深长地。 霍奇森愣了下，嘴巴微微张开。 身为大魔法师，连对王室都没啥尊敬，对贵族自家吹捧的那套某某姓氏、某某血脉高贵论必须是不买账的，并不会反感肖恩先生话里隐藏的鄙夷；这就让他感觉世界观被疯狂刷新……感情对于领地而言，贵族不但不是什么高贵的存在，反而是寄生虫之类的玩意儿？！ “食品店的税收上升，商人必然会将成本转嫁到消费者身上，那么最便宜的、两个铜币就能吃饱的烙饼也必然会涨价……最低生活成本上升哪怕只是一个铜币，对民众的压力也是翻倍增长的。”肖恩先生微笑着道，“不仅如此，因有权力分享骑士领税收的群体变大，原本可以尽数投入领地运营的税金必然会减少，毕竟，谁愿意拿自己的钱去建设属于领地的公共区域呢？建设工程减少，民众不再能够轻易找到糊口的工作，收入降低，再加上生活成本的提高……” 叹了口气，肖恩先生摇头道：“别说是希望更多的城市能像这儿一样了，骑士领目前的活力恐怕都保持不了多少年。” 霍奇森听得都傻眼了。 若说他刚才只觉得肖恩先生的“愿望”有些异想天开的话，现在听了肖恩这席话，他只觉得这根本就是绝望…… “……既然你如此清楚，为什么你还会愿意——哪怕成为亡灵，也要抱有这样的想法呢？！”霍奇森十分不解。 “正因为怎么看这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所以才不甘心就此长眠啊。”肖恩先生坦然地笑道，“若是轻易能达成的事儿，又怎么值得人去奋力一博？” 挑战性不够的事情，可不足以吸引施法者！ 这个群体就是这么骄傲~！ 霍奇森沉默地盯着肖恩看了许久。 他们是同批进入象牙塔的施法者，虽然互相之间没交情，却也并非对对方一无所知；当他为月亮之城的仇恨疯狂报复教廷时，肖恩·幻惑的终结正倾力协助克洛宁王变革，虽然没有成功，但霍奇森知道幻惑的终结是个什么样的人。 坐在他面前、坦然自若地讲出内心愿望的肖恩，让霍奇森想起了“J”那些人。 复仇之月跟“J”是打过交道的，只是他并不认为“J”能成功……那虽然是很好的理想，但就连当年的梅尔维尔都失败了，远远不如梅尔维尔的“J”又如何能成呢？ 可现在……只是听肖恩说了这么一席话，霍奇森便忍不住觉得，比起“J”，幻惑的终结实在是靠谱太多——试图跟贵族联合结果却被贵族利用来利用去的“J”，与能将人族城市统治弊病看得一清二楚的肖恩，后者无疑是极具说服力的。 身为月亮之城的遗民，霍奇森并不像肖恩这样对某个特定的国家抱有感情，但肖恩的想法对他是有吸引力的，他好奇比“J”更睿智的肖恩能做出什么成绩来，点头道：“……我答应你的请求，只是，有个条件。” 肖恩看向萧云，萧云忙不迭应承。肖恩先生有付出血本也要强行“续命”的价值，在这方面萧云不会耍手段。 霍奇森没有意外做决定的是萧云，他那双特别深邃的黑色瞳孔在萧云身上停留片刻，讲出了自己的条件。 不久后，客厅中相继传出失态的惊呼：“什么？‘J’和你们是一路的？！” “‘J’在草原上接受培训？！” “‘J’的人正在联邦行商？！” 萧云用一种很蛋碎的眼神儿默默盯着绷不住逼格的复仇之月，所以说……没钱赚的时候你都蹲家里自己玩是吗…… 霍奇森再不强行掩饰自己对萧云的好奇心，特别深邃的黑色瞳孔死死地盯着他看。 “霍奇森先生？”萧云赶紧递话头。 复仇之月秒速把视线别开。 萧云面无表情，你个糟老头子玩个毛的欲言又止！ 事后，肖恩先生私底下告诉萧云复仇之月的出身、以及月亮之城的情况，萧云才明白过来这货那深沉的眼神儿是咋回事…… 艾萨克一直忙到凌晨才满身大汗地回来。 回到家里，关好院门，艾萨克准备去洗个澡赶紧补眠，路过客厅时，发现里面亮着灯。 “肖恩先生还没睡？”住骑士府里有点灯需要的除了他就是肖恩，艾萨克有些奇怪是什么事儿让肖恩先生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便准备过去看一看。 还没等他走近，客厅大门被人从内推开，俩神采奕奕的施法者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我需要回去准备一些材料，如无意外，我会在三十小时后赶回来。”陌生的施法者一边披上斗篷，一边朝肖恩先生道。 “那就麻烦你了。”肖恩先生笑着道。 没见过的施法者似乎是颇为雷厉风行的性格，向肖恩先生点了点头便大步朝外走，跟艾萨克擦身而过时连个眼神都顾不上给。 “这、这是……？”艾萨克指着转眼间就走出院子的陌生人道。 “复仇之月，韦伯·霍奇森。”肖恩先生道。 “复仇之月？！”有些困倦的艾萨克一下就清醒了。 “我得去休息了，真是累死我了……”肖恩先生捏着酸痛的肩膀往走廊另一侧走，“对了艾萨克，阿云睡着了，在客厅里，你把他抗回房间去。” “复仇之月是什么时候来的？！”艾萨克一脸懵逼。 肖恩先生没精力给他解释：“你明天自己问阿云。” “等等，肖恩先生，既然复仇之月来了，那你是不是……？”艾萨克连忙追过去。 肖恩先生笑了笑，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那样：“是啊，我准备去死一死了。” 艾萨克：“……” 第257章 好脾气的胖子 熊族有多个分支, 除黑熊一族、月熊一族、白熊一族这三家熊口大户外，还有树熊、卡亚熊、茶熊等少数族群。 熊族的少数族群中, 若论富庶，首屈一指的便得是茶熊一族。 位于远东大陆西南部、与金色平原相邻的多西山脉，丛山峻岭连绵不绝、地势险峻, 再熟悉当地的本地人，也无法在多西山脉找出一块超过三公里的平地。 当然, 这么差劲的领地也并非毫无优点，分明的四季、夏季时充沛的雨水, 不但给了居住在这种压根不适合大面积耕种的领地上的茶熊一族一线生机, 还让茶熊一族将这片山脉经营成了全大陆最大的茶叶基地。 当普利莫带着羊毛和迷迭香、在二十名狮族战士的保护下穿过大峡谷进入茶熊一族的领地多西山脉时, 羊毛和迷迭香皆惊叹得吱哇乱叫——入目所见的山坡、山脉, 只要能有块稍微宽敞点儿的地面, 就必然种着茶树、果树！ “多西山脉几乎没有平地。”普利莫笑着道, “如果只能在平地上种植, 那么茶熊一族早就被迫迁往他处了。所以他们也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就是在山坡上种植根系较深的茶果树。” 羊毛抬头望向不远处陡峭山峰侧面成排矗立、硕果累累的果树，无比惊叹地：“那么危险的地方茶熊是怎么过去采摘果子的？不怕摔下去吗？” “茶熊一族也叫高山熊族，他们是很擅长爬树、爬山的。”普利莫道，“除此外，茶熊一族还收容了树熊族和山羊族，也都是擅长攀高的种族。别说是这种有小路能过去的地方了, 就算是悬崖峭壁, 山羊族也能如履平地。” “真的假的？”迷迭香都惊了, 猫族也很擅长攀高爬低，雪豹尤其擅长此技能，但他也不敢说他能在悬崖峭壁上来去自如。 普利莫没有多加解释，大手一挥：“走着，去看看就知道。” 六足蜥蜴发源地是西大陆，这种坐骑同样也很擅长爬山，当然，必须是不太陡峭的山，也不能过高，否则蜥蜴背上就不能坐人……进入多西山脉后，几人就从蜥蜴背上跳了下来靠自己的双脚前进。 普利莫虽然是个老头子，毕竟是行者系中的顶级强者，爬个山不叫个事；羊毛还年轻、正是最精力旺盛（调皮上天）的阶段；迷迭香只要别叫他去走悬崖也没啥问题；于是……变成累赘的就成了二十名狮族战士，生活在大平原上的他们来走这种弯弯绕绕、攀高爬低的山路，真是苦死他们了…… 大半天的时间里翻山越岭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到下午时，一群人才终于看见本地人。 多西山脉的山不是精灵之森那种巍峨高耸的山脉，而更像是地球上的云贵高原那种崎岖不平的喀斯特地貌，山不高，但足够陡峭。 顺着羊肠小道爬上一座遍布乱石的矮山，站在山顶往西看，便能看见……隔着望山跑死马的距离、在好几道山梁外，一片几乎垂直于地面的石面山壁上，有不少模糊的身影正如同壁虎那样在根本看不到落脚处的垂直山壁上灵活攀爬…… 羊毛&迷迭香这俩没见识的，下巴差点掉地上。 “那就是和茶熊共居的山羊族了，他们是多西山脉较为弱小的种族，为保证生存安全，他们的部落都住在除了他们外别人很难上得去的地方。”普利莫遥遥指着那些身影，“山羊族几乎不与外族打交道，只跟树熊和茶熊接触，多西山脉中那些种植在悬崖峭壁上的茶果树全是他们在照料采收，一些只生长在绝地的珍稀草药也只有他们采得着。” 狮族的战士在旁边大点其头：“是的，我们狮族和多西山脉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茶熊和树熊偶尔会到我们狮城买卖货物，山羊族就从来没去过。” “是这样吗，真遗憾。”羊毛扼腕，出于少年人的好奇天性，她实在太好奇那些能在峭壁上如履平地的山羊族人是怎么做到的了。 “像我们这样经过多西山脉的外人，最好不要因为好奇而去探究山羊族。”普利莫知道羊毛在遗憾什么，劝道，“茶熊是很和善、很好打交道的种族，但如果有人冒犯他们的朋友，他们就会翻脸……别看都是些好脾气的胖子，生起气来也是很麻烦的。” “我知道了。”羊毛神色一凝，乖巧点头，“阿云说过的，要去尊重别人保有秘密的权利。” 跟蠢萌的雪狼人说“个人隐私”是说不通的，在这方面的教育上萧云便换了一个方式，让这些傻大个儿懂得不能仗着自己憨直而去肆意得罪人……青草光明正大闯进男浴室这种事，能不发生还是别发生的好。 普利莫笑着轻摸羊毛脑壳，阿云除了宠着阿山惯着大河外就对羊毛好，是有道理的。 “好了，山羊族见过了，我们去茶熊的村子吧。” 一处依山而建的村庄。 山脚下大概几百亩的罕见平地上种满了作物，完全没有拿来盖房子，村子里所有的房屋都是以粗大的木柱子支撑着底部、插进斜面的山坡上的，就很像地球上云贵地区少数民族的吊脚楼……平地资源稀缺的地方，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都是相通的。 羊毛&迷迭香两个并排昂着脑袋、目瞪口呆看向那些依山而建的吊脚木屋，嘴巴张得合不拢。 迷迭香：“居然还能这样盖房子啊！” 羊毛：“这样的房子不会很不结实吗？！” “我问过本地人，只要不在屋子里变身就行了。”普利莫无所谓地道，“羊毛你可记住别进入别人家里时变身，把房子压坏要赔的。” 羊毛神色立即严肃起来…… 和遍地咸鱼的狮族不同，太阳最大的时候已经过去的现在，茶熊的村庄里特别宁静、根本看不见闲人，只有一群半大孩子在田地里劳作，似乎是正在用手抓虫。 这些茶熊幼崽都长得圆圆胖胖、圆头圆脑，脸盘子特别宽，上臂较长、下肢较短，眼部长有黑眼圈似的兽纹，像是个个都自带烟熏妆……可惜体型实在太圆胖，就算自带烟熏妆也没有邪魅狂狷的气质，反而怎么看怎么蠢萌憨厚。 一行人绕过山背出现的时候劳作的茶熊幼崽们就发现他们了，当普利莫示意大伙儿站在村口等候时，几个大孩子便结伴走过来。 “你们好，是来买茶叶的吗？”打头的大孩子老远挥手，相当热情，似乎他们的村子没少迎来外乡人。 “我是去年来过的商人普利莫，正准备前往狐族的领地，想在你们村子里稍作补给。”普利莫笑呵呵地回应。 “啊，我记得你，你是行商普利莫。”打头的大孩子拍了下手，圆溜溜的眼珠子眯了起来，“今年有没有带来什么好东西啊？咦，你们——”看清六足蜥蜴后面站的都是狮族，这个原本还乐呵呵的半大幼崽瞪圆了眼睛，张开双臂紧张地拦住身后的小伙伴们，短腿刷刷地朝后挪，“这里是茶熊的领地，你们狮族想干什么？!” 累得歪东倒西的二十名狮族战士压根懒得回话，还在扶着六足蜥蜴坚硬的鳞甲大喘气。 羊毛&迷迭香：“……” 走这么近才看清楚，茶熊的视力是很差是吗…… “别紧张，这是狮族派给我们的护卫。”普利莫知道茶熊的眼神儿不太好使，走前几步、让这帮半大孩子能看清他人畜无害的商人笑脸，“库库长老在吗？我答应了他今年要给他送来水果味儿的硬糖，我带了足足两大袋子呢！” 成年体的体型接近雪狼族、兽化形态下最矮也有三米多高、体重按吨计的茶熊一族，和他们收容……呃，庇佑共生的山羊族、树熊一样，是偏向素食的种族……倒不是说不能吃肉，而是他们的食谱中水果素食占了八成以上的比例，种满多西山脉的各类果树便是他们的主要食物来源。 喜欢清淡、喜欢酸甜口是茶熊一族最大的特点，想跟茶熊做生意，糖类永远比注重味觉刺激的酱料、调味料受欢迎。 听了普利莫这话，紧张的半大孩子神色稍稍缓和，但仍然不肯靠近，抬起粗粗短短却又相当灵活的手指头指过来：“我们会去通知库库长老的，但是狮族不能进我们的村子！” 羊毛转过头，疑惑地看向狮子们，你们到底干了啥让人家这么戒备？ 狮城巡逻队中的一名战士臊眉耷眼地低声解释：“呃……我们的战士们偶尔巡逻到边境时，会过来摘点儿果子……但我们的人可从来没有攻击过茶熊！” 羊毛&迷迭香：“……” “一车一车地往回拉可不算是‘一点儿’。”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普利莫吐了个槽。 羊毛&迷迭香：“……” 半大孩子让人跑回村子通知大人，自己带了几个孩子蹲在远处警惕地盯着他们，没辙，普利莫只能放弃进村子里歇脚的想法，让狮子们就地搭帐篷。 “事物总是有好坏两面，狮族的保护可以让我们在别的熊族领地时更加安全，但在茶熊这儿的话就会被排斥。”普利莫很淡定地为觉得自己不受欢迎而低落的羊毛开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茶熊和狮族当了这么多年邻居呢？” 帮忙生火的狮族战士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普利莫，和我们狮族当邻居有什么不好？” 普利莫笑呵呵地：“如果雪狼族和你们是邻居，你们没事儿就过来薅人家种植的作物，那么雪狼人绝对不会做好吃的请你们吃。不当邻居，有时候反而是好事。” 狮族战士：“……” 更让这个狮族战士糟心的是，羊毛盯着他看了数秒，忽然右手握拳往左手手掌上敲了一下，仿佛是明白了什么，然后便一身轻松地去准备食物…… 狮族战士：“……” 这名战士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要说服大家别再过来偷水果，想吃么就拿妙鲜汁过来换……不然实在是太丢人了！ 普利莫没有说错，茶熊确实是颇为好脾气的胖子，当羊毛烧起热水开始煮汤时，那几个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防备地盯着他们的茶熊半大幼崽，主动走开到附近的菜地里、摘了不少新鲜菜蔬送过来…… 第258章 憨面精 狮族能够盖起狮城、集聚近半族人共同生活，是因为狮族的领地环境得天独厚。 随处可见的大平原, 宜人的气候, 肥沃的土地, 那真是每天睡大半天懒觉, 剩下的时间里糊弄对付着干点儿活, 就能把自己养得肥肥壮壮。 茶熊的多西山脉，就没有这么愉快了……平整点儿的地面压根就找不出几块, 更别强求肥沃，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别说懒惰咸鱼，努力不对方向估计都活不下去, 更别提能形成可养活至少几千名脱产者的城市。 自然, 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 肥沃的金色平原养出一群懒狮，而穷山恶水的多西山脉, 生存在这儿的三个种族那都是个顶个的勤奋。 “他们种的小青菜真好吃！” 羊毛拿筷子夹了两片菜叶试味道，菜叶入口，羊毛眼睛便是一亮：“没有粗粗的菜叶经络、口感脆嫩, 还很入味！” “我试试。”迷迭香靠过来也试了一筷子, 蹲时惊了, “诶，这青菜怎么一点苦味都没有, 还跟大白菜一样有股清甜味儿？” 蹲在不远处盯着他们这群人的茶熊幼崽, 闻言纷纷得意地挺起胸膛。 普利莫笑道：“不必大惊小怪, 茶熊一族本就是除了牛头人外最擅长种植的种族。”抬手指向村子所在的山坡，“你们看，茶熊自己在坡度不太大的山坡上开垦的田地，是不是很像梯田？这可不是跟阿云学的，茶熊本来就有这样的技术。” 羊毛&迷迭香往村子方向走了几步，凝神细看，这才发现吊脚楼所在的山坡，坡面上开垦出一道道的狭窄土地、种满了大豆。 “多西山脉的山又密集又陡峭，没法儿像矮人王国那样成规模地开出梯田，再加上整片领地都找不出像样的平地，茶熊一族在种植上的天赋才不像牛头人那么出名。”普利莫面带赞赏地，“虽是如此，只看茶熊一族能种植出如此之多的茶树、他们出产的茶叶供应了整个布龙菲尔德大陆七成以上的消耗，就知道他们在这方面并不输给牛头人。顶级红茶‘歌玉’、‘紫水晶’，可都是茶熊的特产。” “哦哦！”羊毛一脸长见识地点头。 “能种植茶叶是很了不起的本事吗？茶又没有豆奶果汁好喝。”迷迭香不解地。 普利莫看了他一眼，起身摸出个银币，走到那群茶熊幼崽处嘀咕了几句什么，其中一名茶熊幼崽便接过钱起身，跑回村子。 没多久，这个茶熊幼崽便抱着个罐子颠颠地跑了回来，递给普利莫。 普利莫从羊毛煮晚餐的火堆中分了点儿柴碳出来生起小火堆，拿出个陶罐装水放在火上，撒了把茶叶下去煮茶。 茶煮好了，用网兜将茶叶过滤掉，又从蜥蜴背上拿了个用蜡封口的玻璃罐子出来，去掉封蜡、拧开瓶盖，用勺子舀出白色的粘糊流质物，放进茶水里一块煮。 嗯，这个密封保存的罐子里，正是这次准备拿来卖给茶熊的商品：炼奶。 炼奶就是牛奶和糖以4:1的比例（一般是5:1，糖多点保质期更长点）混合后蒸馏掉大部分水份的奶制品，保质期可以比牛奶更长（密封下可以存放半年，打开后必须三周内用完），只是毛病也很明显，甜度太高，雪狼人自家都吃不习惯；但在羊奶有去处（做豆奶）而牛奶木有去处的情况下，丘陵新区也搞了一批出来，主要卖给森林精灵和雪精灵——暗精灵对甜食的追捧度也不太高。 炼奶加茶水煮了三分钟，普利莫便示意迷迭香过来尝味道。 迷迭香知道炼奶很甜，这玩意儿做出来后吧，雪狼人不爱吃，猫族也不爱吃（猫族貌似和人类一样有乳糖不耐的情况存在），就矮人那边能消耗掉点儿，磨磨蹭蹭地过来，嫌弃地拿勺子舀了一点点。 “咦？！”一口奶茶下去，迷迭香的神色就变了，惊奇地，“怎么会、这个腻死人的味道加了茶居然就不腻了？” 狮子们原本是蹲在旁边看看的，他们也对甜食不太感冒、只愿意给豆奶点面子（狮子们生活条件好，不是很缺糖分），见这头雪豹反应这么大，便也走过来几头试味道。 “还真的挺不错啊！”不喜欢甜食的狮族战士夸奖道，“不好喝的茶叶变好喝了啊。” 嗯……大猫们似乎都不太喜欢带着淡淡涩味儿的茶…… “阿云以前是用陈茶煮的奶茶，味道没有新茶煮的好。不过也没办法，外面卖的新茶太贵，阿云舍不得买。”普利莫美滋滋地拿杯子抿了一小口甜度正合适的奶茶，“有条件把茶叶运出远东的只有拉弥亚商会，拉弥亚太心黑了。” 有个试喝奶茶的狮族战士想到了什么，问道：“拉弥亚商会很赚钱吗？” “当然，远东流进流出的货物都得通过他们的手，拉弥亚还要没有钱，那这世界上就没有有钱人了。”普利莫状若无意地道。 问话的狮族若有所思，旁边没出声的狮子两眼冒光。 普利莫似乎完全没发现狮子们的异样，抱起奶茶罐、拿了几个陶碗，去跟茶熊幼崽们分享。 所有的猫族戒心都非常强，且有着外族难以理解的逆反心理，摆明车马让他们去干某件事，那丫们不是造反就是磨洋工，反正绝对不会给你爽快地做，所以一定得引导得来……这都是萧云调教大猫得来的经验，普利莫拿过来一用，别提多顺手。 嗯……搁早些年，心高气傲的普利莫是绝对看不上这种黏黏糊糊的做法、也绝逼瞧不起萧云这种从内而外散发着功利主义的不体面货色，自己眼馋拉弥亚的盈利、想抢拉弥亚的生意不会自己来？想方设法去怂恿别人替自己下场算咋回事？ 现在嘛……不得不说，暗搓搓搞事的感觉真爽~！ 这边，狮族们头碰头地打起了“小算盘”，另一边，从普利莫手中接过奶茶的茶熊幼崽，才喝一口就瞪圆了眼睛。 草原上，雪狼人&猫族们最穷的时候也没缺过奶制品；金色平原的狮子们也养了许多牛羊，啥牛羊奶、奶酪之类的玩意儿，他们已经吃到吐。 但多西山脉根本就不适合放牧，这破地方压根搞不起稍微有点儿规模的养殖，也就是说，多西山脉的原住民，很难接触到奶制品！ 按理说紧挨着金色平原的茶熊们不至于连口奶都喝不上，但……他们的邻居是咸鱼狮族，这帮狮子要能有那个把奶制品卖到多西山脉来的概念，也不至于吃人家的水果都要靠偷的…… 没有接触过奶制品的人，忽然间喝到一口极其浓郁香醇、糖份满满的炼奶煮茶，那感觉简直就是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眼前缓缓敞开…… 四、五头茶熊幼崽瞪圆了黑乎乎圆溜溜的眼睛，齐齐把视线集中到普利莫拎来的奶茶罐子上。 “行商普利莫，你、你用来煮茶的是什么东西？”领头的大孩子语气急促地。 “啊，是我从北大陆带来的商品，用牛奶和糖做成的炼奶。”普利莫笑呵呵地，“你们茶熊喜欢甜食，我想你们可能也愿意接受这种商品。” “接受、接受！”大孩子忙不迭点头，咽着口水道，“炼奶是什么价钱？” “不贵不贵，牛奶不值钱，值钱的是加在里面的糖。”普利莫笑得更亲切，“等库库长老来了，我再和他说吧。” “好！”大孩子用力点头，猛然扭头看向其他人，“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长老。” 然后这熊孩子便以跟他那圆胖体型完全不相符的速度、风一样地往村子外面冲了出去…… 所以说，别看这些茶熊幼崽外表憨憨傻傻，其实丫们都贼精——明明村子里压根没大人，刚才却还假装着分人回村里报信。 对此普利莫并不意外，勤劳的茶熊成年人要是能在大白天里蹲村子里休息，那才比较奇怪……丫们跟狮子们根本不是一种生物！ 当羊毛煮好晚餐、招呼眼馋地朝着这边流口水的几个熊孩子上前一起吃时，山的另一边，一群体型更加胖大的汉子扛着农具、背着背篓，摇摇晃晃地往村口方向行来。 这群成年茶熊的身高跟雪狼族是一个级别的，只是他们的中间实在是太粗，圆滚滚的脑袋都给衬托成了“两头尖”，亚麻布的衣服根本遮不住肚子，一个个的肚脐眼都漏在外面。 主食为素食水果都能胖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更扯淡的是，带着这种大肚子，这些茶熊还能轻盈地在山间小道上敏捷地赶路…… “今年的雨水不错，东面的山上可以再种一批茶树下去。”领头的茶熊一手抓着背篓带子、一手拿着个果子不住地啃，“对了，鸡冠山那儿的茶树该修了，回头谁带人过去？” “我去吧，库库长老。”有人主动应声。 “好，你去。那就由我把新茶送去奥尔堡，拉弥亚的商船也该过来了。”啃得满脸汁水的库库长老用手背抹了下脸，转头看向队伍里蹦蹦跳跳的幼崽，“阿东，你说行商普利莫要用炼奶换我们的新茶？” 精力旺盛地跑跳的幼崽阿东连忙跑到库库长老身边，迈动小短腿跟上大人们的步伐、昂起脑壳道：“他倒是没有这么说，但那种‘奶茶’是用炼奶和新茶一起煮的，他肯定想要新茶。” 面相憨厚的库库长老咔咔将果子啃完，将果核丢到背着的背篓里，拍了拍手：“想换就换给他，反正拉弥亚已经好多年没有涨过新茶的价钱了。” 茶熊出产的新茶除了卖给兽人帝国其他种族，就是卖给上门收购的拉弥亚。远东的气候跨度大、许多地方都能自产绿叶菜，对茶叶的需求不像游牧民族那么强烈，所以茶熊虽然能够靠卖茶叶攒上钱，但还谈不上暴富…… 茶熊的平均智商绝对是比雪狼族高的（呃……），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茶熊自家的山城奥尔堡的库库长老，并非不知道拉弥亚将他们的新茶运往别的大陆后卖出了高价，奈何收购方只有拉弥亚一家，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造成这种现状的，是远东独特的地理环境：陆地部分与北大路接壤处被约克山脉截断，那是个比诅咒之地更危险的地方，小点儿的冒险者团队贸贸然进入都很有可能团灭。 陆路走不通，就只能选择海路，可远东大陆板块实在太奇葩，像是布龙菲尔德大陆头部忽然冒出来的一个肿块，哪怕是从最近的北大陆出发，也需要从外海绕路。 一般的内海船只根本经不住外海的风浪，能造出跨海大船的克洛宁王国又是拉弥亚所属的联邦成员国，别说是个人了，哪怕是国家资本下场，也很难从拉弥亚口中夺食。 绕过山梁，看见与狮族同来的行商普利莫，库库长老憨厚的圆脸上立即堆出热情淳朴的笑容，用力挥手：“好久不见，普利莫！” “库库长老！”普利莫比他还热情，立马丢下餐盘小跑着迎上来，“真是太久不见了，库库长老比去年胖多了呢！” 说茶熊胖绝对是一种非常礼貌客气的社交词汇，库库长老笑得见牙不见眼：“还不是跟去年差不多，听阿东说今年你也带了好东西来？” “是的，除了咱们约好的水果糖，我还带来了一些适合跟茶叶一起煮的炼奶……” 普利莫热情地把这群茶熊全邀请进他们的临时营地里，让羊毛和迷迭香先端来大骨蔬菜汤（路上顺手逮的野兽兽骨，野味普遍肉柴、肉质硬且腥，骨头煮汤注意撇掉浮沫倒是很够味）给茶熊们解渴，自个儿立马开工煮奶茶、亲手展现一番炼奶的神奇魅力。 大骨汤煮的小青菜和豆腐果狮族爱吃，茶熊的反响也不错。 普利莫煮茶的间隙，有个成年茶熊便忍不住问羊毛：“这个黄色的小方块真好吃，咬一口全是汤汁，这东西是什么呢？” “是油炸豆腐果。”羊毛很高兴别人喜欢她烹煮的食物，当即麻溜地将豆腐果的做法介绍了一遍——压制得比较紧的豆腐用碱水浸泡后切成小方块、用植物油将其表皮炸成金黄色密封保存，别受潮，可以放很久。 如果不油炸，而是将其发酵至长出长毛，再用锯末烤焦表皮（也可油炸），加入佐料拌菜，就是臭豆腐。 羊毛说的过程中，其他成年茶熊拿屁股拱开碍事的迷迭香、把羊毛团团围了起来。 差点被拱趴下的迷迭香：“……” “豆腐又是什么呢？”开头问话的成年茶熊口水哗啦地问。 “诶，你们也种了那么多大豆，没有做过豆腐吃吗？”羊毛浑然不觉八年前的自己吃过的豆子也只有煮豆，得意洋洋地介绍起豆腐的做法…… 在狮族领地时，羊毛就教过两家的太太做豆腐，毕竟大豆是这个世界普遍性仅次于小麦的作物，只要有田地的地方都种有大豆。 豆子也有好吃和不好吃的区别，比如黄豆、红豆煮熟了也仍然比较好吃，而黑豆煮熟后坚硬的表皮仍旧卡嗓子，但如果是泡发后磨成豆腐，那就没有好吃难吃的问题了——只要点成豆腐，口感那都是一等一地！（呃当然用料不同豆腐口味也不同） 很开心地“好为人师”的羊毛，没有注意到这帮看上去憨憨蠢蠢的茶熊，只听她介绍了一遍豆腐的做法便露出了然之色……根本不需要像当初萧云教雪狼人那样反复教，人家听一遍流程就能记下！ 等普利莫煮好奶茶，这帮“憨面精”甚至从羊毛这儿套走了豆腐脑和水豆腐的不同做法、更入味的豆腐皮怎么做、能保持较久的豆腐干和豆腐果怎么收拾…… 全程旁观、来不及制止的普利莫：“……” 就……算了，反正阿云让他带着厨艺在业余级别中还行的羊毛出来，本来就是为雪狼族刷声望来着…… 只是普利莫还是有少许不甘心，明明也可以拿来利益交换的嘛！你个蠢丫头直接就送出去了！ 嗯，所谓近墨者黑，原本作风潇洒的行者系战神，不知不觉也给传染了功利主义毛病。 茶熊喜欢喝茶更喜欢糖分，口感醇厚、甜滋滋、还能保持茶味的一锅炼奶煮茶迅速征服了包括库库长老在内的成年茶熊。 库库长老一把抓住了普利莫的手，嘴皮子动了几下差点儿脱口而出、将这群人邀请进自家村子里住宿，好在他关键时刻想起还有狮子跟着普利莫，于是忍住了冲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向狮族战士们。 其他成年茶熊心有灵犀，一个个的也看向了狮族战士。 羊毛：“？？” 迷迭香&普利莫：“……” 偷果子之仇不共戴天是吗…… 普利莫是有想法跟茶熊亲近的，这帮好脾气的胖子（虽然记仇）卖给拉弥亚的新茶是仅次于香料生意的收入大项，要想深入地刨拉弥亚的墙角，茶熊的反水……呃，态度至关重要。 于是普利莫便笑着对库库长老道：“我每年只能来一趟，送来的炼奶就这么多，可能不够你们消耗。其实炼奶就是用糖和牛奶熬干水份做成的，狮族蓄养了不少牛群，产出的牛奶不算少，如果能就近跟狮族购买炼乳，那必然要比等着我来便利得多。” 在狮城时，普利莫完全没有提过炼奶生意，因为狮子们不喜欢吃奶制品，无利可图的情况下只靠嘴皮子是没法儿驱动这帮大猫的。 但如果有人主动向他们购买牛奶做的炼奶，看在钱的面子上，这帮大猫说不得就得动一动…… 在这里面雪狼族也并非无利可图，蓝果的甜菜种植基地搞了两年初见成效，送糖过来可比送必须用罐子密封的炼奶省事多了~！ 糖可以装袋，只要袋子不破怎么颠簸都没事，罐子可不行！ 骄傲好面子的狮子们已经承认了雪狼族是他们的朋友，茶熊跟狮族之间关系靠近了，上不上雪狼族的船还用得着说！ 库库长老&成年茶熊们神色一滞，混吃混喝的几头茶熊幼崽露出了苦大仇深的小表情。 多年累积的偷果子之仇，和好喝的炼奶煮茶之间，还真难选择…… 第259章 画大饼 一名笑呵呵的人类行商、一头面无表情的雪豹、一头一脸纯洁的雪狼族，带着二十头臊眉耷眼丢人败兴的狮族战士进入了茶熊一族的村落。 当夜, 狮子们遭到了这个村子里茶熊老小惨无人道的围观。 人族行商与库库长老相谈甚欢。 雪狼族被大群成年茶熊拱卫着开起了烹饪教室。 雪豹被胖大的茶熊们拿屁股拱到了角落里。 迷迭香：“……” 想起去圣布里奇时被贵妇小姐们众星捧月的经历, 再想想踏入兽人帝国后一路行来遭遇的冷遇, 迷迭香就很忧伤……他跟远东这块地儿绝逼合不来！！ 经过一夜“抵足而眠”, 库库长老与普利莫愉快地定下了炼奶方面的合作意向, 约下合作条陈一二三。 首先，他们双方都不是很相信狮族的操行, 毕竟这帮家伙确实懒到让人对他们失去信任的程度……那么为了能够顺利地获得炼奶，库库长老索性直接向草原上的雪狼人购买糖，再自行前往狮族领地购买新鲜牛奶。 对此，普利莫表示雪狼族是很厚道的, 不会只卖糖就算，会把制炼奶的设备一并运来——传统熬制炼奶的办法费时费力还容易失败, 不如从丘陵新区扒拉几套蒸馏机器，给茶熊一族省点事，也方便把茶熊一族绑到自家战车上……咳咳！ 丘陵新区小型化的农耕设备在多西山脉木有用武之地，这地儿实在是搞不起规模化种植业，除非茶熊一族先拿个二十年的时间来在自家领地里四处挖山……这就很不实际；那么想跟茶熊一族产生联系,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从他们的传统茶叶行业上入手。 炼奶煮茶, 简称奶茶产业上, 雪狼族还为茶熊做了“长远打算”——五年内, 茶熊生产的炼奶只能供应自家消耗、转售往周边领地；五年后, 雪狼族若打通了约克山脉陆地通道（或海上航路咳咳）, 那么雪狼族可以承诺帮助茶熊将奶茶销往整个布龙菲尔德大陆其他地区, 且只会收取十之一的运费，绝不会像拉弥亚那么黑心~！ 嗯，这个暂时还属于画大饼的承诺普利莫也跟狮城的长老们拍过胸脯，只是狮子们没当回事……这帮生活得特别容易的家伙们能考虑到来年的事情就不错了，不能指望他们做长期规划。 库库长老就很不一样，听到普利莫“转诉”雪狼族火炎部（在生意方面）的长期规划，这个面相憨厚的胖子圆溜溜的黑眼珠子笑成月牙形，对普利莫态度更加亲近——在多西山脉生存的种族，不懂得长期规划的重要性早就混不下去了！ 是的，雪狼族是被兽皇流放的种族，但在兽皇公然带着虎王在法兰克盛宴上亮相后，面憨内精的茶熊才不在乎跟雪狼族打交道是不是不给兽皇面子呢！兽皇想伸一个手指头指着他们，那就至少三个手指头指着自个儿~！ 次日，库库长老也不急着运新茶去卖了，轻装上阵、陪同他们“茶熊一族的好朋友”行商普利莫赶往山城奥尔堡。 奥尔堡说是山城，有点儿厚脸皮，其实么就是个比较大的山寨——奢侈地“浪费”了二十多亩平地和一整面坡度较低的山坡盖起来的集中居住区，规模大约就比艾萨克的骑士领一、二区加起来大点儿有限。 因生存环境艰苦，茶熊一族也有类似于“不劳动者不得食”的传统风俗，奥尔堡作为几十万茶熊唯一拿得出手的最大山寨，脱产者只有几百名专精战斗的茶熊战士——连长老们都要翻山越岭种茶树。 普利莫等人在库库长老和几名成年茶熊的带领下进入奥尔堡时，眼神儿很好的普利莫就看见奥尔堡周围的山头上，只要是稍微不那么倾斜的地儿，都必然爬满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茶树。 奥尔堡中，所有的住房房前屋后，也都见缝插针地种着萝卜、小青菜、大蒜小葱之类的作物。 这就让普利莫很感叹，如果茶熊一族能和狮族换个地儿，这帮胖子绝逼能发财…… 库库长老要是知道普利莫的想法，搞不好当场就跟他烧黄纸拜把子…… 在宛如山寨的奥尔堡中，普利莫带着羊毛和迷迭香在库库长老的指引下拜访了茶熊一族的族长和长老们。 茶熊一族的权力结构类似于牛头人，采取的是贤者制度、任命贤能者为长老，族长从长老中选出，且只会任命一位族长，不像牛头人那样每个部落都要搞个族长出来。 这也是因为多西山脉的环境和草原上的环境差异之故，多西山脉不像草原上那样部落间分布极散、方圆几百公里内可能只有两三家部落；库库长老的村落离奥尔堡也不过六十多公里的距离而已，相互之间联系紧密、又能随时沟通，自然无需每个村落都得选择个总揽事务的族长出来。 茶熊一族的族长是位一百三十多岁、接近兽人族寿命年限的老熊，当普利莫三人见到这位族长时，他正趴在自家屋子前面的台阶上嗮太阳。 嗯，茶熊一族不像雪狼族那样连幼儿和老人都要想方设法地安排工作发挥能量，这种接近寿命年限的老人是可以像战士一样脱产地…… 库库长老让三位客人稍候，自己走上前用力揉族长圆脑壳：“族长，醒醒，有客人来了。” 四肢黑毛、上身如同穿了件黑色小背心、躯干部位为白色的茶熊族长，被库库长老拍打了好会儿脑壳，闭着的眼睛才缓缓睁开。 这头趴下也有半米高的茶熊族长将下巴从爪子上抬起，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胖大的体型比人类形态时更夸张，肚子几乎贴到地面，脑壳更是圆得像个中间粗的扁圆形。 “是库库啊。”茶熊族长睡眼朦胧地轻哼了一声，圆溜溜的黑眼珠子往院门口的三位异族来客扫了一眼，视线落到羊毛身上时，这位族长那身厚实的皮毛抖了下，“咦，雪狼人？” 并不是所有的熊族都是兽皇的铁杆，一心过小日子、只保持几百名战士编制的茶熊，便向来不怎么给兽皇面子……当年兽皇打到冰雪王城城门下时，茶熊就没掺和这事，嘴里念叨着“咱们多西山脉日子不好过”、一个战士都没出。 进入茶熊的“主城”，为表示雪狼族的合作诚意，羊毛便把头巾拿了下来，一头清爽白色短毛和白色的狼耳朵很能自证身份。 “你好，我是雪狼人羊毛。”羊毛昂起脑壳，好奇地看着坐下时肩高也有两米多高的巨大黑白毛色茶熊。 “你好。”茶熊族长点下脑壳，低头用询问的视线看向库库长老，你怎么把雪狼族带到奥尔堡来了？ 库库长老盘腿坐下，招呼客人们也坐到院子里的石墩上，这便将代表雪狼族前来的行商普利莫介绍给了族长…… 无私传授将受众较小的茶叶变成更适合大众口味的炼奶奶茶技术、愿意以比拉弥亚商会便宜得多的价钱卖糖给茶熊一族，还愿意低价出售能快捷地加工炼奶的机器，听了这一堆好处，外表笨重蠢萌、实则非常精明的茶熊族长目中闪过精光，直接看向客人们：“雪狼族有什么要求？” 普利莫看了眼羊毛，羊毛点点头，也很直接地：“阿云说，我们希望能打通约克山脉的陆地通道，想在这方面得到茶熊一族的帮助。” “多西山脉并不与约克山脉相连，中间还隔着翼族的领地，如果这是你们的期望，那么你们更应该去找翼族。”茶熊族长冷静地。 “我们当然是会去联系翼族的，事实上，我们会尽可能地与远东各族联系，并不仅仅是茶熊和翼族。”羊毛坦率地：“打通约克山脉对于北大陆和远东大陆都是有好处的，我们双方之间的流通能在往后的无数岁月里对我们双方带来说不尽的好处，所以我们希望能与远东各族合作。” 对于地球人来说，欧亚铁路出现之前，海运绝对比陆地运输性价比更高。 在这个世界，却不尽然……能行走于陆地上的多种载具型驯化妖兽、魔兽（例如奇美拉，例如最常见的六足蜥蜴，例如半人马咳咳）都有着不输给绿皮火车的时速，还不需要费时费力地去修铁路，只要陆地能连通，就绝对比海运省事。 如果北大陆与远东能够陆地直通，别的不说，拉弥亚从南大陆运过来的香料价钱起码能降低一半——连冒险者协会都拥有将南大陆的香料运输到北大陆的内海船队，可选择的卖家多了，买家自然有资格砍价。 茶熊族长有些意外这个面孔稚嫩的雪狼族半大幼崽能说出这么有条理且颇为打动人心的话，但在略加思索后，他还是谨慎地摇了摇头：“若贵部族有着这样远大的理想，你们更应该与兽皇联络，而不是找上我们茶熊。” 羊毛智商不像大河那么高，但也没蠢到连萧云特地教过她的套路都用不顺溜，当即笑了笑，更加坦然地：“兽皇如果有打通约克山脉的想法，那么他早就这么做了。约克山脉又不像精灵之森那样被森林精灵占据，那是片无主之地，只要肯投入资金和人力，总有打通的那一天。既然兽皇这么多年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那即使我们雪狼族找上门，又有什么用呢？” 茶熊族长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这就到了普利莫这个行商的出场的时候，只见他笑呵呵地出声道：“我走过小半个远东，去过不少种族的领地。就我亲眼所见，狮族、翼族、狐族、兔族……乃至月熊和白熊的领地，香料的价格都比南大陆贵十倍。但在黑熊族的领地，香料的价格只比南大陆贵三倍。” 见茶熊族长和库库长老脸色都有点变，普利莫装作感慨地：“之前我不是很明白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差异，认识北大陆草原上的雪狼族后，我才知道……拉弥亚在诅咒之地做生意，卖给雪狼族、猫族、牛头人的东西，也比卖给虎族的贵上许多，他们甚至需要付出一头四岁龄以上的曲角牛才能换到一小袋子青盐。” 茶熊族长沉默不语，库库长老的脸色很明显地难看起来…… 兽皇自家的黑熊族能享受相对低价的南大陆商品，那么兽皇有什么必要去费时费力地、投入大量资金人力开通约克山脉陆地通道呢？ 别的种族必须要付出好几倍的代价才能用上南大陆的香料、被拉弥亚敲骨吸髓占尽便宜，和黑熊一族、和兽皇又有什么干系？ 茶熊族长在沉默许久后，再度开口，谨慎细致地询问雪狼族在开通约克山脉方面的计划安排……这得算是茶熊一族与狮族最大的区别了，狮子们对这事儿压根不感兴趣，因为无论这个计划是不是要实施，都必然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狮子们只对能尽快看到结果的事儿有兴趣。 茶熊就不一样，生活在多西山脉这种困苦之地，他们已经习惯了去计划五年、十年后的事。 羊毛和普利莫一唱一和，尽力解答茶熊族长的疑问。虽然雪狼族那边对于约克山脉的开通只是纸面上的计划、五年内压根不考虑落实，只是拿来当做大饼使用……但在细节方面，萧云、红叶、草根族长等人是真下过功夫地~！ 毕竟如果能开通北大陆和远东大陆的陆地交通，对于占着诅咒之地的雪狼族来说确实是有着数不清的好处——诅咒之地空地多多，随便搞一两个贸易中转城市出来，雪狼族起码能吃几百年。 农机推广计划让有合适土地（能搞规模化种植生产）的远东种族能自己富裕起来，有钱有人手有底气跟兽皇唱反调；画大饼的约克山脉开通计划呢，就用来抛向茶熊这种农机推广计划覆盖不了的种族……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赚钱，雪狼族是认真的；刨拉弥亚的地基、给兽皇搞事，雪狼族也是认真地~！ 第260章 所谓公平 留下无数豆腐制作烹饪教学后（因山地密集, 茶熊一族种豆多过种麦），普利莫等人离开了茶熊的多西山脉。 听取茶熊的建议, 普利莫放弃了从月熊族的领地直通狐族地盘，转而从翼族的领地绕路——原因么，是月熊族正处于混乱中。 通往翼族领地的小道上，羊毛十分奇怪地：“又没有跟别人打仗，月熊城怎么会乱起来呢？” 离开茶熊领地后稍微打起精神的狮族战士们，这会儿也有兴趣开口聊天了, 其中一人满脸不在乎地：“还不是因为蛇岛上的金子。” 蛇岛，原蛇族的半岛老家, 就在金色平原东南面, 与金色平原隔着一条河。 “咦？！”羊毛&迷迭香惊奇地看向这名狮族战士, 连普利莫也面有意外地看过来。 随口~爆了个大料的狮族战士名叫菲尔丁，是一头年轻健壮的漂亮雄狮。他的母亲是狮城长老会的一员, 虽然狮族的亲子感情只保持到幼崽成年（其实大部分兽人族都是这个习惯），但因菲尔丁极其漂亮（呃）、又很能干，他的母亲愿意多少给他一些照顾, 年纪轻轻便成了狮城巡逻队中的队官。 见三人颇为惊诧, 菲尔丁有些得意：“蛇岛上的两条金矿在赶走蛇族后由黑熊族、月熊族、白熊族三家共同开采，其中月熊族选中的地方恰好是富矿段, 收益比另外两家都要多。” “哦, 月熊城内部分配不均？”普利莫目光一闪。 “是的，月熊城长老会人比我们狮城多得多，听跑到我们狮城躲清静的月熊说, 长老会分成四批轮流开采，每批人轮换三个月。”菲尔丁道，“但是夏天的时候蛇岛上开采是最艰难的，谁都不愿意在每年最热的时候过去。有一系的长老们好几年都抽中夏天的签，于是就闹起来了。去年就听说过差点儿打起来。” 蛇族喜欢温暖湿热的环境，位于远东大陆最南端的蛇族半岛，夏日雨季时的闷热潮湿，对于熊族来说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呆着不动都一身汗，更别说辛辛苦苦地开采金矿了。 羊毛嘴皮子抽了抽，很想嘲讽几句那本来是蛇族的地方、根本用不着熊族这么辛苦的大夏天蹲在那儿采人家蛇族的金矿，好歹她还记得狮族也是远东兽人，把讽刺的话咽了回去。 “不患寡而患不均。”普利莫脑子里冒出这句话。 阿云无数次地讲起组织工作、发动他人时，都爱提这句话，要求组织者必须重视大面儿上的相对公平——绝对公平其实是邪~教，不能讲绝对公平——最起码要做到表面上的公平公正，要让大部分人挑不出毛病。 普利莫活这把年纪就没去在意过别人的想法，当时还愚蠢地问过为啥不能追求绝对公平，结果被萧云嘲讽……绝对公平就是让所有人都站一个起跑线、以匀速共同跑向终点；给脚短的增高也就算了，还要去砍脚长的人、还不许脚长的人发挥出自身优势，请问这叫哪门子的正当？ 承认差距，在承认和接受差距的基础上讲发展、讲追求，是普利莫从阿云那儿学到的、想法和感受最多的思想；身为短寿种的人族，在人族中天生体格就不够强势的普利莫，是花了无数年的时间才能抹平心中对年轻时那些不公的感受的，认识到思想还能这么建设后，普利莫就觉得自己真心是有好几十年的时间白活…… 普利莫记得，当时阿云以一种颇为冷酷的态度说过：许多人追求的绝对公平，其实是追求自己比别人更公平。 这句话听上去普通，仔细一想才能发觉其中辛辣。至少普利莫在琢磨出这话的意味后，才明白为啥无论龙族精灵还是地精半人马，在阿云眼中都没有高低之分——天生的优势或缺陷都毫无崇拜或歧视必要，后天的努力才值得去重视！ “熊族这么多大小族群，有资格分享蛇岛金矿的只有三家，月熊更是占了最大的便宜。但即使如此又如何呢，自己占了大便宜的人，反而不会觉得自己好处占尽。”普利莫心中想着，有些好笑地摇摇头。 “所有的种族，所有的个人，都会抗拒落到自己身上的不公。”普利莫眼中闪过精光，嘴角渐渐拉起浅笑，“所以……阿云的计划，必定能够成功。” “有机会参与这种能让一位半神焦头烂额、乃至跌下神坛的计划，实在是……太有趣了！” 普利莫的笑容更加开朗热忱，主动中止大伙儿对月熊族的幸灾乐祸、愉快地与狮族战士菲尔丁聊起了远东风情。 虽在人类王国混出一定名气，但对于普利莫来说，远东的兽皇仍然是遥不可及的、只能仰望的大人物；给这样一位强大到让人绝望的异族半神制造麻烦，对于人生态度偏悲观、甚至还有少许愤世嫉俗的普利莫来说……简直是爽上天！ 走了几天的山路后，一行人眼前出现豁然开朗的大平原。 当然，不是那种肥沃的平原，而是乱石遍布、荒草丛生的大荒原……要是好地儿，也轮不到翼族占据。 翼族体型纤细，比森林精灵还细长，除飞行能力可称道外，其他方面可说毫无优势：武力不行，体力不行，综合战力差，在兽人帝国的军队中往往用于担任空中斥候，还属于消耗品——没有对地攻击手段，属于对手魔法师弓箭手的活靶子。 住在这种大荒原上，又紧挨着冒险者们的乐园、土著人的噩梦约克山脉，世代久居于此的翼族倒也想出了改善自家生存现状的办法：集中人力物力搞出一座冒险者城市，靠出入约克山脉的冒险者们带来的财富吃饭。 不过……自从今年年初、《大陆游记》上的《精灵游侠游记》中连续刊载了两期农机推广故事后，翼族的领地上出现了新的变化—— 普利莫一行人进入赫尔辛基荒原，才走了大半天，就看到了这块别称为“凄凉之地”的荒原上，出现了几千年从未有过之景色： 一大群瘦高细长的翼族身着简朴麻衣，或提着竹编的篮子、或背着背篓、或推着轻巧的木质独轮车，正在一片地势起伏平缓的谷地中捡拾石块；更远一点儿的地方，似乎是火烧过的平地上，体力比人族还差的翼族们几人一组推拉着手扶式推车型翻地机（就是把收割机的前置铲刀换成环状分布的犁刀），正努力地在板结坚硬的土地上划出道道沟壑。 翼族有着不错的视力，老远便看清了普利莫的行商装扮和满载货物的六足蜥蜴，再加上跟狮族隔得远、没有仇恨，一些妇女热情地迎上来，询问远道而来的行商带来什么样的商品。 普利莫来过翼族的领地，知道这些常年与冒险者做生意的兽人对外来者并不排斥，笑呵呵地与本地妇女们打成一片；倒是没见识的羊毛和迷迭香，两人的嘴巴一个张得比一个大。 手扶推车型农机没什么好惊奇的，雪狼族和猫族自家的农场农庄也在用，虽然草原上的土地都很不错，但总有拖拉机过不去的地方；让他们惊奇的是，这种轻型农机翼族使用起来似乎也有些勉强……不光要好几个人一起推、前面还要两个人一起拉！ 迷迭香不由得失礼地盯着围上普利莫的本地妇女们打量，视线重点扫过她们纤细的手臂和柴棍般的小腿，眼皮直跳。 “我还以为毛纺厂的女工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生物了！”迷迭香凑近羊毛，偷偷咬耳朵。 “是啊，我觉得毛纺厂的女工来这里也能一打俩。”羊毛一脸稀罕地。 本地妇女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普利莫狠狠地一眼瞪过来。 俩不省事的赶紧闭紧嘴巴。 这群在靠近河流的谷地中开荒的翼族人来自同一个翼族村子，嗯，因自身比较柔弱的关系，翼族的村子为了自保往往都比较大，人口必须上千。 在妇女们的邀请下一行人进入了翼族村庄，进了村子，羊毛和迷迭香又傻兮兮地大惊小怪…… 翼族是住在树上的。 他们的村子就是一片人工繁育几百上千年的、非常茂密的树林，选择长势旺盛的大树树枝上盖树屋，能看到的地面木屋，都是新建来放农机的。 阴凉清爽的树林中，勤劳的翼族妇女搬来木墩子给客人们坐，有些妇女还把双手变成翅膀、飞到自家树屋中取来水罐、竹节削成的杯子、自家采摘的水果招待客人，热情周到的态度堪称待客典范，比茶熊还好客（谁叫他们队伍中有狮子）。 羊毛抬头呆呆地看着悬挂在大树树枝间小巧玲珑的树屋，就很不解这种玩具一样的小房子到底要怎么住人…… 迷迭香则是对着竹节杯子发呆。 草原上靠近精灵之森的地方也有竹林，部落里偶尔会组织人手去砍竹子回来混合地蔓草编制箩筐，但像这样把竹节当工具使用，老实说，还真是第一次见。 翼族和狮族一样是母系氏族，雌性主外雄性主内，行商进了村子，村中的长老便很快赶了过来。 这名长老看上去不算太老，亚麻袍子外的手脚脖子都很纤细，头发是翼族特有的鲜亮彩色（翼族的发色啥颜色都有），客气地与狮子们问候后便仔细问起普利莫带来的商品种类和价钱，并一点儿也不掩饰地当场盘算起这个行商的商品和熊族运过来的商品之间的差价——有些冒险者团队来约克山脉冒险时也会顺手带点儿货物过来，翼族已经习惯了从各色人群手上买东西。 普利莫带来的商品不算太便宜但确实比熊族转手过的东西实惠，发色很杀马特的翼族长老盘算一通后，便大气地将普利莫的商品扫了一小半——远东兽人各族需要向兽皇缴纳一定比例的税金，除此外对内收多收少就看各族内部怎么运作；母系氏族的翼族在保证全体族人的基本生活所需同时，也有将整族的财富集中使用的习惯。 嗯，这个习惯同为母系氏族的狮族就没有，原因也很简单，狮族强而翼族弱，弱小的种族如果不走大集体生存路线，那就得吃下今天份的药丸。（外部淘汰的压力都顶不住就搞内部淘汰的，纯傻逼无疑，看看历史上喊攘外必先安内然后内部大杀特杀的傻叉就知道了） 这也是翼族在农机推广计划出现才半年的功夫就能搞出像模像样的机器、还能分发到各地村子使用的原因——就算是有图纸有函授教材，没钱没人力物力也是搞不出农机地，更别提福泽这种比较偏远的村子了。 完成交易，普利莫装作好奇地询问他们来时看见的开荒景象，一头杀马特彩毛的翼族长老就丁点儿不防备地、骄傲地将翼族全族砸下好几年的总收入搞出农机、按人口（每五十人分一台）分配全族的事儿炫耀了一番。 “听说狐族那边也在造农机，他们的冶炼作坊还在盖，我们翼族就已经造出合格的铲刀了。”杀马特彩毛长老无比自豪地，“如今我们按照精灵游侠的指点进行夏耕，狐族那边却还连完整的农机都没有造出来。” 普利莫一脸惊奇赞叹、马屁连声满足杀马特长老的虚荣心，双方相谈甚欢，杀马特长老甚至白送了普利莫一条用彩色羽绒编织的围巾。 在翼族村子里略做休整，告辞离开前，普利莫吹捧了一通翼族如此勤劳必然如何如何发财富庶，夸得杀马特长老连带杀马特翼族妇女们一脸愉悦后，普利莫嘴一歪又带了一句：“我来时经过狮族的领地，狮族正在制作一种非常美味、比拉弥亚商会带来的香料还要鲜美的调味料，叫做妙鲜汁，用来煮汤或是烹饪食物都非常有风味，可惜翼族离金色平原有点儿远，不然真想像您推荐。” “哦？有多美味？”杀马特长老目光炯炯看向狮族战士们。 狮族巡逻队队官菲尔丁立马昂首挺胸，霸气十足地：“你们想知道妙鲜汁有多好，可以自己去买。” 嗯……这就是狮族在懒惰方面的霸气了——就算是有利可图，指望他们能勤奋地将商品运出来卖也是不可能的。 第261章 水灾（一） 草原，西南地区北部, 大地之河上游, 巨型水坝（呃其实就是水库级……）建设地。 花了整整五个月的时间浇筑完水坝, 三千人的工程大队便顺着地势将大运河往下挖, 只留了一名“J”的施法者和一名地精留在水坝处监测水坝晾干过程, 以及关注大地之河上游水位。 大地之河上游与水坝间的天然矮山梁还没有炸开，运河畅通前, 这道山梁仍然担负着阻拦河水的重任。 皮肤黑了很多、胡子倒是为了卫生问题刮得干干净净的冯·阿尔多尼与地精卢克顺着山梁走，就着冬季时在山壁面河一侧刻下的水位示意图记录水面升涨情况。 “阿尔多尼先生, 水位又涨了五公分，昨晚的那场大雨果然有影响。”地精卢克光脚从遍布苔藓的山壁爬上来，一边在草地上蹭脚丫子上的青苔，一边皱眉道。 “又涨了吗……离安全水位红线只有2.7米了。”阿尔多尼翻看了下记录本上用红字标注的危险水位, 眉头打了个结。 这个世界的自然灾害, 水患当居其首。 风暴、地震、乃至山林大火对于施法者们而言都是一场采集自然元素能的狂欢盛宴, 每年到了风季，都会有施法者前往风暴多发的沿海地区，盯着大海虎视眈眈。 即使是“J”的后裔们，有机会的时候也不会错过这种狂欢——阿尔多尼腰包里的水晶球就储存着他某次在山林大火时采集到的火元素，用了好几年了还有剩。 当施法者的身影出现在灾害现场, 灾害自然也就搞不起多大风浪…… 可独独水灾，是施法者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冲毁一切的大水并非因某种元素能过于旺盛，而纯粹只是水太多…… 草原上的两条大河，大地之河是泛滥最多的一条, 究其原因，是因为大地之河的河水来自于萨马尔雪山；若有哪一年冬季萨马尔雪山的雪下得特别大、来年夏天又特别热、雨水特别多，那么降落的雨水和萨马尔雪山流下来的雪水加在一起，就会导致大地之河泛滥。 嗯……当然……要解决大地之河长期在泛滥边缘疯狂试探这个问题，也有个非常简单粗暴的、比修大运河还省事的办法，不过当萧云在年初的部落高层会议上提出这个招数的时候，所有人包括有资格旁听的施法者们全都黑着脸投了反对票。 这个邪恶的办法就是，利用草原这边的地下世界空间，当大地之河的水位达到危险标准时，引水灌下去…… 嗯，总之，大伙儿的集体反对没给这货施行这种作死疯狂计划的机会。 阿尔多尼深知上游水位监测的重要性，自己主动要求留下来蹲点，熬过最初那段枯燥的时光后倒也渐渐习惯，只是如今，眼见水位节节上升、水流流速渐渐加快，而夏季充沛的雨水却依然降个不停，阿尔多尼心里面难免焦虑起来。 走了一遍山梁，回到盖在水泥浇筑大坝上的看守人小屋，阿尔多尼才刚把沾满泥巴的鞋子脱下来，地精卢克便紧张地跑进屋子：“阿尔多尼先生，又要下雨了！” 阿尔多尼光着脚跑出小屋，抬头看向天空，便见……目之所及全是厚重的云层，北面的云层厚实得连天光都黯淡了几分。 “……以往草原上的夏天也像今年这样，连续三天的晴天都看不见吗？”阿尔多尼忍不住道。 “没有。”地精卢克摇头，神色凝重，“我来到草原上生活了十几年了，没有哪一年的雨水像今年这样多。” 地精卢克在来到火炎部前也是跟着雪狼族部落过日子的，虽然日子不好过，但安全有保障，为了报答雪狼人的庇佑之情，卢克带着族人们每年除了冬季外都勤奋地四处收集能吃的东西，对于气候相当关注……下过雨后的丛林，总是能采到许多能吃的草菇。 阿尔多尼轻吐口气，再次抬头看向北面。 空气中的水雾隔绝了视线，让人看不到远方的萨马尔雪山，但从大地之河的水位上涨情况看，今年萨马尔雪山上流下来的雪水，想必也比往年更加壮观。 这场大雨足足下到天黑，阿尔多尼和卢克走下大坝，踩着泥水和湿滑的草皮植被爬上山梁，查看白天时看过一次的水位线。 “水位涨、涨了五十公分！”报出这个数字时，地精卢克的声音都是抖的。 阿尔多尼面色骤变，下意识扭头看向东面山脉尽头。 再涨二米水位，这道山梁倒是还顶得住，山脉东侧尽头那条分流向西南部的支流，就要泛滥了！ 将卢克带回大坝上，叮嘱这名地精千万别走下大坝（周围野兽对地精是有杀伤力的），阿尔多尼骑上双足地行龙（自带的）、连夜赶往火炎部报信。 十来小时奔行几百公里，早上抵达火炎部时，最皮实耐操的双足地行龙口吐白沫倒地；阿尔多尼顾不上心痛，撑着浑身的酸软和麻木的双腿、忍着屁股和大腿内侧被磨伤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赶往火炎族长居住的1-1号宿舍。 阿云去了瓦伦丁，草根族长在海边味精厂，红叶在丘陵新区，蓝果在甜菜（甜红果）种植基地，阿尔多尼只能找火炎族长。 部落高层中，火炎族长的地位类似于凑数吉祥物，但这只是限于智力和能力问题，并非表示他没有责任心；蹲在门口刷牙的火炎族长听到阿尔多尼带回来的消息，知道这是大事，立即将部落里的管理们召集起来开会。 “这岂不是说，再下个十来天半把月的雨，咱们这边就要被水淹？！” 会议室中，阿尔多尼将上游情况一汇报，才刚起床的管理们都惊呆了。 “咱们的小运河排不掉这些水量吗？”负责农业生产队的大水揪心地。 “当然不行，咱们的小运河就十米宽两米深，几年前我跟阿云去看过大地之河上游，就只是流到我们这边来的支流，都有好几十米宽，那个时候水还没现在这么大，两边河床都长着大片芦苇。”留守部落的战士皱眉道。 “这要怎么办？！” 一众管理全员麻爪，春播的大豆小麦还要起码四、五十天才能收，夏播的红薯土豆甜菜等作物才刚冒了个小苗苗；要是辛辛苦苦种植的田地被水过一遍，在场的人起码得气死一半，另一半得心疼死。 火炎族长见大伙儿都没办法，端庄（呃）严肃的表情渐渐维持不住。 “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大河难得地出声了，这个在管理会议时永远划水的货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装死混日子的时候，神色凝重地，“重要财物先打包收拾好，做好随时往高地转移的准备。地势比较低的田地先放弃，水一过来，三角地（就是运河和支流中间那块地）肯定是会被淹的，承包那些地的生产队别忙活了，帮助别的生产队先收拾，能抢收的抢收，不能的，看能不能搞个临时土坝出来、加深一下排水渠，能护住多少地就护多少地……” 三角地最早只开出一万多亩，后来几年耕地面积逐渐扩大，前后又开了四万多亩，合共五支生产队负责这块地；大河这么一说，五支生产队的队长都急了，其中一人直接红了眼睛，悲愤地吼出声：“大河？！” 大河没看他，继续道：“除三角地外，大水那块近水的沙地，还有沼泽南面那块低洼地也得做好放弃打算……” 三十多个生产队长中，近四成露出痛苦神色。 大河看着族人们难受，她也难受，但她分得清轻重，仍旧“冷酷”地往下说：“丘陵新区地势高，倒是不怕，但是蓝果的甜菜种植园靠近蛇藤草和大峡谷，水往下冲，肯定会危及到蓝果他们，咱们得赶紧去通知蓝果，就算这茬甜菜不要了，人员安全要保障住。” “猫族二号农庄和三号农庄地势也高，但一号农庄那块儿地势比我们这边还低，也得通知阿瑟族长提前做好准备。” 顿了顿，大河尽力绷着脸、严肃地看向在场所有管理：“我知道大家都很心疼田地、心疼作物，我也心疼。但请大家不要忘记，这些田地和田地上的作物，都是我们亲手开荒、亲手播种下去的，就算是一时没了，只要人还在，我们就仍然能把田地开回来、把作物种回来。” “不要忘记阿云经常说的话，人，才是最重要的！人在，就什么都在，人没了，就算保住田地保住作物，也都什么都没了！” “不要浪费时间伤心，赶紧去做正事！！” 临时会议结束，红着眼睛的管理们冲出会议室各自召集人手，有情绪比较崩溃的，几乎是边抹眼泪边做事…… 大伙儿悲伤心痛纠结难受，对于阿尔多尼的监测结果和大河的决定倒是没有疑问——萧云年年都在讲水患危害、部落里每年都有大笔资金投入水患预防，现在工程队在修的大运河和修了好几年的蓄水池排水沟渠，都是为了对付这个人力不可敌的天灾。 年初时萧云一次性拨出部落存了整整三年的钱、派出工程队去修大运河，不是没有人心下嘀咕过，而现在，当时觉得萧云有些紧张过头的人，只痛恨前几年存钱速度太慢、大运河工程上马太晚…… 大河临危受命搞定任务分派，将福利部暂时关门、人手都借给生产队，自己背了包干粮带了水壶、变成狼往大地之河上游狂奔而去，她得去亲自看看。 部落所在的西南角雨水只是比往年稍微密集了一些，还不到让人心惊胆战的程度，大河往北跑了两百多公里，才深刻理解为何阿尔多尼那么紧张——越往北、空气就越潮湿，天上的云层就越厚！ 等大河抵达水坝建设地时，整头狼都给淋得稀里哗啦…… 冒着大雨顺着楼梯爬上宽阔厚重的水泥浇筑大坝，大河抬头看向山梁过去的更北面，剧烈喘息的狼嘴缓缓用力、咬紧牙关——萨马尔雪山方向的天空，黑而厚重的云层简直像是要掉下来砸到大地上一般！ “阿云一直担心着的水灾……终于要来了！” 第262章 水灾（二） 草原上并没有区别明显的雨季、旱季。 被三条巨型山脉包围的诅咒之地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盆地, 当气温上升、漫长冬季中大地储存的雪水融化、蒸发, 从早春开始直到秋季, 雨水都有降落的可能。 约克山脉挡住了远东吹过来的亚热带季候风，让草原上的夏天要比其他地方更晚一些，但当热风从大海方向刮进草原，刮向萨马尔雪山，正式入夏时，也是草原上的雨水充沛之时。 雨热同期能带来作物的旺盛生长, 同时, 当雨水过于泛滥，又与萨马尔雪山上流下来的雪水结成同盟, 那么数千年来从未兴修过大型水利工程的诅咒之地, 便必须做好迎接洪水洗地的准备。 这是自然的伟力，并不会因某个人、某群人的意愿而转移。 冰雪王城。 穿着银白色铠甲的轻灵身影敏捷地跳上王城最北端瞭望塔，在能一发将巨龙轰穿的巨大弩机座上站定。 没有戴头盔、也没有披大氅的精灵王，抬头望向雪山山峰，眉头皱了起来。 “王。”慢一步追上来的雪精灵将军在弩机座下止步, 轻呼了一声。 “山峰的雪, 比往年少了一些。”精灵王背对将军, 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精灵王的御军中~共有十位将军, 以往, 这十位将军每年中至少有大半时间必须蹲在米里亚姆轮值、看守魔界之门；但自从上一次法兰克盛宴，某头恶魔幼崽暗搓搓地推波助澜、洞若观火的精灵王又顺水推舟成立了多族合力看守魔界之门的种族联合后，这些将军们的日子总算不至于那么苦逼, 有更多的空闲时间能安排。 连赛琳娜少尉那种御军中的中层骨干都能有闲暇跑人类国家玩战球……咳咳！ 前半生大半时间蹲在米里亚姆、如今才难得能回王城休假的雪精灵将军奥蒂莉亚，轻轻叹息一声：“是的……诅咒之地，必须迎接考验了。” 精灵王转过身，从弩机座上跳下。 “通知牛头人吧。” “是，王。” 虽有些冷酷……但在雪精灵一族的眼中，诅咒之地值得重视的也唯有本就是原住民的牛头人而已。 其他的，无论是种族战争时迁到诅咒之地的半人马分支，还是两百多年前避难而来的帝国难民，都只能算是外来者、算是“外人”。 “对了，听说森林精灵有一支在诅咒之地开设了港口，虽不知这次的天灾是否会危及他们，但还是应当通知女王。”精灵王大步走向城堡，想起了什么，又对奥蒂莉亚将军道。 “就由我去告知女王陛下吧。”奥蒂莉亚当即道。 精灵王点头，这一任的森林精灵女王身体病弱，对长老会管束力较低，若不让有身份的人前往女王之城，森林精灵的长老会或许不会足够重视。 进入宫殿前，精灵王总算想起草原上那些每年都售卖不少价廉物美商品给冰雪王城的雪狼人，眉头一挑：“让赛琳娜去——等等，赛琳娜去了人类王国。让戴娜中尉带人去一趟雪狼族的部落。” “诶？”奥蒂莉亚将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雪狼族火炎部。”精灵王想了想，道，“我记得这个部落似乎位于诅咒之地西南角，正是天灾覆盖区域，让他们早做准备，及时迁往高地。” 虎族沦落的这几年，雪精灵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盯着诅咒之地，不过各部落的居住地在巡察部队是有记录的，奥蒂莉亚将军虽然长期蹲在米里亚姆，倒也隐约知道诅咒之地的雪狼族没再继续分散、而是选择了聚族而居，当即应下。 雪精灵族的风格从上至下雷厉风行，当天，包括奥蒂莉亚将军在内，便有数支小队相继离开王城。 自上一次的法兰克盛宴后，不止是将军们多了空闲时间，原本每年至多只有半个月假期的戴娜中尉也迎来了幸福的、每年足足有三个月的长假。 在家里系着围腰照着《美食猎人》制作小甜点的戴娜中尉接到来自上方的命令，开始还有些不爽，一听是让她去通知雪狼族防范天灾，便愉快地解了围腰、召集人手。 嗯……精灵王会让戴娜来做这事儿自然是有道理的，戴娜中尉便是当初法兰克盛宴时招待雪狼族的兼~职女仆…… 萧云私底下称其为“精灵族中的毛子”的雪精灵族，身体强壮、体力耐力十足，下了萨马尔雪山，以戴娜中尉为首的、一个小队的雪精灵战士便穿着那身颇具分量的铠甲朝着西南方向狂奔。 约半小时后。 戴娜中尉带头停下，与其他人一块儿默默解除铠甲、背到背上，一个个只穿清凉的短袖……虽然下着雨、天气比较凉爽，但诅咒之地的夏天对于雪精灵来说，还是太热了。 约一天半后，戴娜中尉一行人冒雨抵达了大地之河上游。 戴娜中尉和她带的战士并不负责诅咒之地的巡逻巡察工作，对于诅咒之地了解仅限于巡察部队纸面上的记录，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到大地之河上游的情况后大吃一惊：河水居然漫到岸上来了！ “……现在才去通知雪狼族，已经来不及了吧！”戴娜中尉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精灵王…… “中尉，水流这么急，不好过去吧？”战士们没发觉上官对自家王的不敬，观察了下河面后便道。 戴娜中尉想了想：“我记得大地之河分出支流的地方有个峡谷，我们从那儿穿过去。” 这群雪精灵战士放弃强行渡河，顺着大地之河上游往东走，约两小时的奔跑后来到上游分流处。 大地之河的河道是水流在无数岁月中冲刷大地自然形成的，曲折蜿蜒、顺着地势流向东南面入海口；分出支流的地方是成片的低矮山脉错落交织、包在中间的小型盆地，被水流以水磨功夫削掉小半山体的两座挨得比较近的矮山，便像是形如峡谷的盆地中最接近的两处山崖。 身体笨重的雪狼人都能轻松跳出七、八米远，大腿够壮、腿部肌肉够发达的雪精灵身体相对轻盈，加上助跑的话跳出十米去都行；从挨得较近的两座山崖间跳到对面，俯冲下矮山，一行人继续往西南方向而去。 跑出分流处交错的低矮山脉，雪精灵战士中有人无意间回头看了眼身后，视线扫到隔着好几百米、在瓢泼大雨中只能看出个模糊轮廓的水泥浇筑大坝，整个人都吓到了：“那是什么？！” 其他雪精灵闻言回头，也给惊到了。 “去看看！”戴娜当即道。 越是靠近水泥大坝，雪精灵们就越是惊诧，这玩意儿“卡”在山体间，高度起码有三、四十米，长度在四、五百米之间，整体呈灰白色，坝身上还留出了供人攀爬的阶梯。 走近后，这群雪精灵又看到了远处难以发现的东西——这条古怪的、像是从巨人之城移过来的城墙的玩意儿下部，有一排半圆形的孔洞，塞着厚重的钢板；正对着钢板孔洞的地方，则是被人力挖出道四、五十米宽的深沟；被雨水注了个半满的深沟，一直通向东南方向，站在大坝下，穷尽目力，居然看不到这条深沟的尽头…… 浑浊的雨水让人看不清深沟的底部，但深沟的两侧和岸上两米宽的地面，能看出是用石块之类的东西填充过，又涂上了（其实是浇筑）和大坝相同的灰白色物质。 呆若木鸡的雪精灵们，就这样站在岸边，淋着雨，呆呆地看了好几分钟。 “这是……人工修的河？”戴娜中尉匪夷所思地，“等等，赛琳娜少尉对雪狼族的记录中，这些兽人修了条从自家部落直达海边的‘运河’，约十米宽，两米深，可供载重数千斤的船只行驶……他们跑到大地之河上游来，又修了一条‘运河’？！” 其他的雪精灵都是轮值米里亚姆的战士，对于雪狼族火炎部的了解还没有仔细看过巡察部队记录的戴娜中尉多，谁也解答不了她的疑问。 一名雪精灵战士抬头看了看大坝，又转头看向“深沟”远方，不由得出声道：“如果这是雪狼族修的河……那他们为什么不用这条河来排水呢？” 这个问题确实很奇怪，他们一路行来，别说大地之河本身，就连支流的河水都漫到了岸上，将沿途淹得稀里哗啦。 “会不会是，还没有来得及修好呢？”另一名雪精灵战士猜测道，“不管是那个巨人城墙一样的东西……”指了下大坝，“还是这条河沟，修起来都很不容易吧。雪狼族的人口和牛头人差不多，要把这条河沟挖到海边，没有十几年是完不成的。” 这话听得连戴娜中尉都不由点头，冰雪王城前前后后盖了几百年，在诅咒之地修人工河比在萨马尔雪山上盖出王城简单得多，但也不是几年时间就能完成的。 “太可惜了，诅咒之地没有给他们充足的时间。”戴娜中尉感慨地道。 “是啊，但愿这次雪狼族能够保存下大部分的族人，还能继续将这条人工河沟修下去。”雪精灵战士们也道。 雪精灵的上层对雪狼族并不是非常重视，只将雪狼族当做是“还不错的商品提供者”；但对于雪精灵的中下层来说，雪狼族无疑比牛头人还要让他们感觉亲切——每年冬天流向冰雪王城的酱料、粉条，尤其近两年来价格越来越实惠的糖类甜品点心小零食，是相当不错的单调生活调剂品。 感慨了一番，这行雪精灵继续往西南方向赶路，这次不必戴娜中尉催促，所有人都尽力加快了速度。 就算雪精灵一族是“精灵族里的毛子”，顶风冒雨地赶路对于他们也是不小的负担，三天后，这群精灵王御军中的精锐才进入了火炎部及“附庸种族”居住的西南地区。 连续的大雨渐渐超出了大地的天然排水能力，即使流向西南地区的河道支流还没有露出獠牙，稍微低洼点儿的地方也全是积水；浑身湿透、精疲力尽的雪精灵们踩着泥水、顶着少见的晴天阳光步入一片有明显人工痕迹的区域时，远远地，便看见细小的身影排成长龙、正往连成片的小山坡上转移物资。 “他们已经开始迁移……所以说，现在才让我们来通知雪狼族已经晚了啊！”性格比较火爆的戴娜中尉，再次忍不住腹诽。 往高处转移物资的人群发现了靠近的雪精灵，其中一人迅速往他们这边跑来。 每年冬季雪精灵都会来人购买物资，火炎部的大伙儿对雪精灵并不陌生，主动迎接他们的人赶到近处，发现这群雪精灵并不是经常来的那一批，这个雪狼人也毫不在乎，两眼冒光地：“你们好，雪狼族的朋友雪精灵，请帮帮忙，我们人手不够用！” 戴娜&雪精灵战士们：“？？” 第263章 水灾（三） 戴娜等人还没反应过来, 这个雪狼人就热情就将他们带到正忙碌着转移物资的人群前，欢喜地朝大伙儿挥手：“大家不用担心搬不完了，我们草原人的朋友雪精灵也来帮忙辣~！” 雪精灵们一听这话就觉得哪里不对，齐齐扭头看向这个雪狼人。 这个满脸满身泥水污渍、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雪狼人，居然还好意思朝他们热情地笑。 正忙着将物资从别处搬来堆在山脚下、又蚂蚁搬山般地往上搬的这群草原人以猫族为主, 大猫小猫都有，打眼看过去起码几大百上千人。 雪狼人也有, 但并不多, 包括咋咋呼呼招呼他们的这个, 最多四、五人。 “太好了，谢谢你们来帮忙。”一名有些年纪的雪豹正与几名大猫收拾搬运中不慎滚落的货物, 闻言感激地看过来。 其他大猫也很高兴, 一张张疲惫万分的脸从各个地方看过来, 露出一排排干净的牙齿。 戴娜&雪精灵战士们：“……” 就……不能拒绝了是吗…… 此时, 那个无耻地扩大雪精灵朋友圈的雪狼人已经跑回一辆拆得只剩车头的拖拉机前，蹲下身抬起一边, 期待地看向雪精灵们。 除了不要脸皮的暗精灵，其他精灵族还是要脸的, 没辙，雪精灵们只得默默解下背着的铠甲、行囊，上前帮忙…… 作为“精灵族中的战斗种族”, 常年在萨马尔雪山跑上跑下健步如飞的雪精灵力气、耐力那是真没得说，多了这个小队的加入，原本只靠几个雪狼人很难搬完的重物都在天黑前转移到了山坡高地。 好容易将猫族农庄最重要的财产：农机全部搬上山, 重要的零件用防水油毡盖好、堆进临时搭的简易棚子里，雪狼人&雪精灵几乎瞬间全员躺平——戴娜等人顶风冒雨地赶了好几天的路，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的雪狼人们也不轻松。 雨还在下，雨势倒是比白天小了很多。趴在冷冰冰的泥巴地上、雨水泥水混合满身，衣服全湿漉漉的贴着皮肉难受得不行，戴娜缓了口气便挣扎着爬坐起来，不顾形象地脱掉重了好几斤的短袖上衣，只留下绑着胸口的棉布条。 别的雪精灵战士能脱的都脱了，虽然雪精灵更习惯低温环境，可穿着湿衣服淋雨吹冷风他们也受不了。 雪狼人更奔放，不管男女都只剩一条小裤衩…… 累得脑壳发昏的戴娜喘息了半天才迟钝地想起来：他们明明是来通知雪狼族转移的，怎么变成来帮猫族做苦力的了？！ 这名雪精灵中尉嘴角一抽，神色不善地看向那个二话不说把他们拖来帮忙的雪狼人。 但……没等戴娜中尉发难，便见一群小型猫族相互搀扶着、小心地抱着用油布盖好的提篮跑了上来。 “大家辛苦了，吃点东西吧！” 这些小型猫族有猞猁、有黑足猫、有猎豹，身上也都淋得稀里哗啦、拎着的篮子倒是保护得很好；一名只有戴娜腰部高的黑足猫在雪精灵这边蹲下，打开油布盖，双爪谨慎地捧出个带盖子的圆柱形陶罐，小心地递给戴娜。 盖子边缘有隐约的热气往外冒，还有少许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戴娜暂时把火气压下，接过罐子，入手便感觉到温暖。 揭开盖子，借着尚未黑尽的天光，隐约能看出……这是一小罐熬得非常香浓的大骨汤，油光光、奶白色的汤水，飘着切成条的肉丝和面片，还有些豆芽和小青菜叶。 早就饿坏了的戴娜哪里有心情客气，三下五除二便把一罐起码两斤重的肉丝面片汤干掉，一滴汤汁、一条菜丝都没剩下。 “再来点儿甜点，补充力气。”黑足猫拎的篮子里装着两种带盖子的小罐，见雪精灵们很给肉丝面片汤面子，欢喜地把较小的罐子拿出来分发。 干重体力活儿，需要补充的除了水份盐分就是糖分，干重活儿的人有点心吃向来是火炎部的规矩，这个规矩也传到了猫族这边并且很好地保存下来……猫族不喜欢甜度过重的炼奶（部分猫族和人类一样有乳糖不耐），甜味适中的点心他们是很欢迎的。 为雪精灵准备的甜点便是豆奶+羊奶煮的土豆淀粉、麦淀粉水果味西米露，上面还放了一勺子羊奶奶油。 雪精灵性格彪悍，对甜点倒是真没有抵抗力，火炎部出产的酸甜口酱料、奶制品甜品除了卖给森林精灵就是卖给他们，一口奶味甜味十足的豆奶水果味西米露下去，戴娜心底被“愚弄”而产生的火气瞬间就平息了。 这么忙的时候没多少功夫做点心，能分到点心的只有搬重物的雪狼人和雪精灵，大猫们都没份；这边雪精灵美滋滋吃点心，旁边吃完面片汤的大猫们只能看着他们眼馋。 雪精灵们又是有些虚荣心被满足，又是有些不好意思…… 补充完营养，戴娜摸着暖起来的肚子，就感觉没啥必要去计较雪狼人的小心机了…… 此时，那个两句话就把雪精灵拖来当苦力使的雪狼人跳了起来，满脸泥水被雨冲得一道道的、头发丝儿全贴在头皮、额头上，看上去有些可笑，说的话却一点儿都不好笑：“咱们加把劲、趁现在有雪精灵帮忙争取一口气把粮食全搬完！” 大猫们纷纷强打精神应是。 只能当后勤、搬轻物的小猫们一边应好，一边满脸感激地看向雪精灵们。 戴娜&雪精灵战士们：“……” 不帮到底就没完了是吗…… 戴娜等人一头闯进来的，是猫族一号农庄。 当初给猫族农庄选址时，考虑到大猫们体力不像雪狼人那么牲口，便给挑了块能在水利灌溉方面比较省力的低洼地，随便挖挖水渠都能把水引过来的这种；平时倒是占便宜，发大水时就倒了霉，支流还没泛滥开来，一号农庄就成了水泽。 更糟心的是周围还没个近点儿的高地，所有人员、粮食物资，都必须全部搬出来、转移到距离农庄两公里外的山坡。 部落里有力气的雪狼人抽出三千多修大运河去了，火炎部抢救农场、转移工厂都得动用丘陵新区的矮人地精，没奈何，大河只能发动二号、三号农庄的猫族，安排了三百大猫过来帮忙；先是在山上搭出大量简易的棚子，再将粮食物资抢救出来尽量往高处运。（二、三号农庄也有不同程度受灾情况，只是不像一号农庄这样首当其冲。） 平时把自个儿倒腾得挺养眼的大河，“出山”不过五、六天便完全变了个样，狼狈的造型就算是面对面都很难看出雪狼族颜值上限的风采……至少气咻咻地被大河摁头帮忙的雪精灵们就看不出。 用麻袋打包装好的粮食沾上雨水泥水后一袋子起码两三百斤重，这个重量对于大猫们都不算什么，雪精灵自然更不会抗不动；可要是抗着这等重量的粮食不停地上山下山、跑了起码几十个来回，那堆在山脚下的小山般的粮食袋还不见少，这绝逼是很让人崩溃的事。 “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又一次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山脚下，打眼一看，居然还有人扛着袋子继续赶过来往等着搬的“粮山”上堆，戴娜整个人都在抖……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气的。 “主要是红薯土豆，大豆和小麦之前搬完了。”累得脱了形的阿瑟族长已经站不起来了，手脚发软地坐在旁边大喘气，勉强打起精神回应戴娜。 “你们猫族，到底种了多少田地？！”戴娜不好意思苛责一看就比较年长的雪豹，勉强控制着火气。 “也就十几万亩吧。”阿瑟族长叹气。 戴娜：“……” 你们管这个叫也就？！ “本来夏天收的这茬红薯土豆是要送去造粉厂的，还没有来得及送过去，水灾就来了……现在就算想送也不行了，造粉厂靠近沼泽地，也在受灾范围，自家搬迁机器都来不及……”阿瑟族长忧愁地，“要是丢在水里泡着，大伙儿上半年的辛苦就全白费了……哎……” 要知道一号农庄刚收编了八个从中部来的部落，正需要给他们看种田好处的时候来了这么一遭，阿瑟族长别提多糟心。 戴娜听到造粉厂，这才想起来自家冰雪王城每年从火炎部采购的三十万斤粉条就是红薯土豆做的…… 雪精灵一族并没有看出某头恶魔幼崽暗搓搓搞别人主粮自给率的险恶用心，他们只是习惯了不在某项物资上依赖别族，从火炎部进口的粉条只作为换口味用的辅食，不会当成主食，并没像森林精灵那样几百万上千万地敞开了买。 但怎么说粉条也是合乎雪精灵口味的，戴娜偶尔也会弄个几两粉丝（土豆粉）煮汤……口感爽滑劲道的粉丝戴娜是愿意买账的。 “……好吧，看在草原人卖给我们的粉条确实很便宜的份上……”雪精灵中尉绝望地仰天长叹，认命地走上前，弯下腰，伸出双臂抱起一袋红薯、往肩膀上一甩。 水灾来势凶猛，虽然冯·阿尔多尼和地精卢克很及时地发现大地之河上游水位危机，但这点儿时间还是太赶；尤其首当其冲的一号猫族农庄，从阿尔多尼送回消息到整个农庄变成水泽也只有四、五天的时间。 这么紧急的情况下，还没来得及收割的牧草只能全部放弃，刚播下种的田地也完全顾不上，临时选定避难的几座山坡、搭建了避雨的棚子后，便迅速转移老幼成员、拆卸搬运最重要的农机和粮食。 也是亏得一号猫族农庄在尝到种植的甜头后，各部落都把自家的牛羊按头数卖给了火炎部（自己养牛羊产肉不如跟火炎部买猪肉兔肉划算），不然还没法子搬得这么利落…… 阿尔多尼回部落预警后的第八天，也就是戴娜等人被大河当场抓了苦力、在猫族农庄帮忙搬运的第二天，流向西南地区的水流正式泛滥；卷着无数草叶断木、动物尸体、石块泥沙的洪水向大猫们辛辛苦苦开垦经营了三年的地头上席卷而来。 连续搬了一天一夜家当的大猫们本来累得坐都坐不住，亲眼看见横扫一切的洪浪天灾眨眼间淹没山脚下的大地、眼睁睁看着熟悉的土地变成水面，一个个的睡意困倦全没了，打着激灵、抖着哆嗦，从脚底凉到脑壳顶。 阿瑟族长呆呆地遥望农庄方向，隔这么远自然是看不见的农庄的，连原本能隐约看见的广袤田地这会儿都被浑浊的洪水覆盖，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又想起自己是农庄负责人、是猫族们的主心骨，抽了下鼻子强行忍住泪意。 阿瑟族长能忍住，转移物资粮食期间罕有地没有偷懒、和其他人一样勤奋的晴天族长忍不住。 这个面对萧云时都精明地计算着自家私利的、披着猫皮的老狐狸，亲眼看见自己经营了三年的农庄消失在洪水中，情绪失控，蹲下来抱头痛哭，哭得跟嚎叫一样。 晴天族长哭得实在太难听……眼中有泪的大猫们默默看了他一眼，倒是忍住了哭声。 雨还在下，且比昨天还大，但雨声根本刚不过呼号咆哮的洪浪声，自上游冲下来的洪峰瞬间盖过不远处的树林、摧毁合抱粗的树木，浪头拍打到山体上，高高卷起的浪花间隐约可见白花花的野兽尸骸。 发觉脚下积水越来越多、且混杂了不少杂物后，完全成了个泥人的大河立即叫停试图返回农庄抢救个人财物的大猫、放弃剩下的几万斤红薯，把人全部叫到几座比较高的小山上蹲着；此刻，眼见阿云描述多次、自己在年纪比较小时也亲眼见过的洪水到来，站在半山腰上的大河脚一软、一屁墩坐到地上。 “终于来了啊——”几天没合眼的大河呢喃了句，一股强烈的倦意和疲惫涌上来，头一低便没了意识。 “大河？！”阿瑟族长吓了一跳，蹲下来伸手抱起大河的脑壳，发现她只是睡着了，顿时哭笑不得。 确认阿尔多尼没有危言耸听后，大河这段时间来神经就没有放松过，更是亲身蹲在地势最低的一号猫族农庄主持全体转移，生怕动作不够快、不能在洪水来时保住宝贵的劳动力；如今，农庄中最重要的粮食物资抢出七、八成，洪水来前也确实地把人员都撤到了山上，大河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便松懈了下来了。 雪精灵们也在同一座山上。 从昨日闯进此处后一直被当做苦力毫不客气地使用到现在，困倦交加了还给催促着忙活，这帮雪精灵心底不是没有火气；可现在，站在这么近的地方感受着诅咒之地的天灾，包括中尉戴娜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雪精灵彪悍的性格由极寒之地的残酷寒风铸就，又有米里亚姆的逃逸魔物年年锻打，天生就有那么一骨子生死看谈的傲气；但极寒的风雪是一寸寸地吞噬人心，这呼啸而来的洪水却是瞬间毁灭万物，再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大胆近距离感受这顷刻间天翻地覆的天灾之威，心中也不可能不后怕。 “这就是诅咒之地的考验吗……”戴娜中尉视线缓缓扫过不过短短半小时间便吞尽一切地表生命的无情泽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相较之下，五天前看到的湍急得让他们不敢直接渡河的大地之河上游，简直温和得像是个宽厚的老人。 雨仍然在下，即使大水已经赢得这场地表战争的全面胜利，疯狂的雨水仍然像是不甘心一样，试图继续将人间淹没。 天灾之下，无惧如雪精灵，也感受到了……必须对自然所保持的，敬畏。 有人走动起来招呼大伙儿别发呆、赶紧找地儿休息恢复体力，也有人组织起还有力气的猫族，利用搬上山来的材料继续盖避雨的棚子、烹煮食物。 大量抢救出来的物资和两千多号人蹲在几座山头上，诅咒之地的山不高也大不到哪儿去，自然颇为拥挤；这样的环境下再挑剔的人也只能随遇而安，困倦至极的雪精灵们顾不上自家抱团，被安排进休息的棚子后便跟大猫小猫们挤成一团，听着雨声沉沉睡去。 虽然环境糟糕、身上又黏糊得难受，但戴娜中尉确实是太累了，硬是一口气睡到天色黑尽才醒过来。 打在简陋棚顶上的雨声小了一些，倒是身边全是呼噜声，戴娜中尉揉着额头、支着胳膊坐起身，脑子里还有些迷糊，隐隐约约觉得身上有些重。 低头一看……好么，一只满头金发的金猫幼崽趴在她肚皮上睡得正香，还有只黑足猫非常不客气地把怕冷的肚子横压在她的大腿上，双爪抱着她的胳膊当枕头。 戴娜中尉：“……” 仓促间抢盖出来的棚子非常简陋，地面只铺了一层芦苇草垫，再加上空气潮湿、草垫并不干爽，直接睡草垫上当然没有睡别人身上舒服。 戴娜一脑门黑线地把自己身上的两只猫扒拉下去，眼角余光无意间扫到左近一堆“猫山”，迅速转过头去紧盯着看，嘴巴大张。 这堆“猫山”……其实就是大大小小起码六、七只猫族挤挤挨挨地趴在一头雪狼人身上睡觉。 睡得四仰八叉的雪狼人，硬是被压得只剩两条小腿伸在外面。 戴娜中尉呆了呆，忙不迭爬起身奔过去、扒拉开各种睡姿都有的猫族寻找这个雪狼人的脑袋…… 还好，睡梦中被闷死这种惨剧没有发生，被压得惨兮兮的雪狼人虽然一脸痛苦，但还是很坚强地打着呼噜…… 虚惊一场，戴娜中尉坐回去擦了把汗，就很哭笑不得…… 戴娜中尉醒来没多久，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停了下来，休息过一轮的人们连忙忙活起来找空地生火、将大伙儿湿透的衣服收集起来集中揉洗烘干，另发准备好的衣物让大家暂时穿着。 当初萧云发现西南角这块没有牛头人居住，便心里有数这个地方迟早发大水，有条件搞的预案都作手搞过，就算是今年新加入的中部猫族都知道水灾期间地面水和地下水是不能用的，只能接雨水；雨一停，大河便把从部落里带出来的消毒粉拿出来到处撒，并安排人起大灶烧粗略过滤过（底部有孔洞的木桶装进粗细不等砂石制作的简易过滤工具）的雨水、让大伙儿排队洗澡。 雪精灵们带出来的衣服早就湿透了，索性他们身材和大型猫族差不多，便也不客气地分了干爽的衣物去穿。换洗了一身的戴娜中尉挤在大猫间吃了一顿“宵夜”，才刚准备活动活动身体，雨又开始下了。 就近躲进新盖好的棚子里，戴娜中尉完全被这灾难般的天气折腾得没脾气了：“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下雨这么烦呢？” 排在最后洗澡的大河头一低钻进棚子，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叹气：“往年这个时候夏播刚结束，下雨谁都高兴，跟看见春雨一个样。今年就不行了，天上云层一厚，还没下雨呢就感觉脑仁都在痛。” 戴娜中尉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牙痛地看过来……然后她眼睛就直了。 大河也知道自己病急乱“抓”医的行为不太厚道，有些讨好地对她笑了笑。 戴娜：“……” 算了……原谅他好了。 雪精灵中尉如此想着，默默地把视线别开。 地势最低的猫族一号农庄变成泽国的两天后，火炎部也迎来了考验。 当初火炎部迁来时，选址没有选择太低的地势，冲毁猫族一号农庄、摧毁一切的大股洪水没有直冲部落，而是从地势相对较低的部落东北边擦了过去。 但这并不表示火炎部就能幸免……吞天噬地的大股洪水从东北边擦肩而过，小股从支流走的洪水却改变了支流的走向；原本在中段的流向靠近森林一侧的支流，直接被来势汹汹的水流卷向火炎部的小运河方向。 这股对火炎部威胁最大的变道洪水，不仅一口气吞掉了辛苦经营几年的三角地六万多亩农田、冲走了小运河和支流沿岸几十台水车、淹没了大水等生产队经营的河滩沙地农场，还将火炎部改良了好几年、即将完全改成果林的沼泽地重新变回泽国。 原本建在沼泽附近的毛纺厂、造粉厂、水泥厂、砖厂，无一幸免。 第264章 抗风险能力 原本位于部落南边、与三角洲第一批农田同期开荒的菜地，最早开出的、半米宽的环形浇灌土水渠, 四个蓄水池塘, 以及隔着河流的、三角地大片农田, 通通消失无踪。 从味精厂赶回来的草根族长和阿栗族长站在过膝深的积水中, 面对空荡荡的浑浊水面, 一个塞一个的脸色难看。 草根族长不必说, 栗族长来到火炎部后也没少在这片热土上流过汗, 而此刻，他们俩根本分不清楚他们曾经挥洒过汗水的田地到底在哪——弥漫的洪水将原本的菜地和不远处的河流、更远处的三角洲、运河、果林、整片沼泽连成一片，举目望去，只能看见一大片漫无边际的污水泽国。 性格坚韧如草根族长，圆瞪的虎目中渐渐渗出水光。 阿栗族长神色有些恍惚, 忽然倒转身往回走, 离呆立不动的草根族长有些距离了喉咙里才发出细微的哼唧声，又很快忍住。 “阿栗。”草根族长猛然回头。 “你耳朵那么灵干什么！”栗族长一下急了,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装听不见吗！” “……”草根族长的泪意硬是被这家伙弄得憋回去了。 一天一夜的冲击后洪水趋于平缓，坚强地出来查看受灾情况的, 不止俩族长。 巴尔克没有踩在泥水中，他漂浮在离地两米左右高度的低空中, 迟缓地、犹犹豫豫地飞向菜地更南面、原来的巴尔克造粉厂旧址方向，眼神儿就很茫然, 很无措。 奥斯顿啪嗒啪嗒着小翅膀飞在他旁边，见巴尔克如此失落有些不忍，低声劝道：“好歹机器都保住了呀, 儿子……再说你的造粉厂都老旧了，盖厂房的泥砖烧得都很差劲——可以盖座新的嘛~！” 奥斯顿倒也没说错，四座工厂的厂房确实算得上老旧，再加上当时烧制水泥砖的水平和盖房技术都比较次，砖块垒的砖墙在下大雨时已经出现渗水情况（毕竟厂房比较大，修建时的误差也会比住房大）。 厂房保不住，机器却是绝对要保住的，伊芙琳急匆匆赶回阿纳纳斯跟长老会借来空间手环、加上奥斯顿父子俩贡献出来的空间戒指，赶在洪水来临前两天便已将四座工厂的机器转移走。 “就算老旧，那也是我的工厂！”巴尔克气咻咻地吼了一声老龙，脚底出现风漩涡，“嗖”地往造粉厂旧址飞去。 龙族的方向感还不错，虽然造粉厂和同批最早兴建的水泥厂、砖厂、毛纺厂一样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泽国中，巴尔克仍然准确地飞到了造粉厂上空。 这一带的积水仍然有三米左右深度，浑浊的水面下，只能隐约看见被冲毁的厂房留下的断壁残垣。 巴尔克愣了会儿神，趁着老龙还没追上来，抓紧时间偷偷抹了把眼睛出的汗…… 他可是一年能供应几百万张嘴主食的雄龙，怎么能认输！ 啪嗒啪嗒地扑腾着飞过来的老龙没有看见儿子落泪，知道儿子心里不好受，小意地讨好道：“要不然我的造粉厂给你好了，儿子，我的造粉厂比较新，厂房铺的瓦片顶都很完整呢！” 巴尔克嫌弃地瞪了老龙一眼，倒是没有出声吼了，转过身，默不吭声地往部落里飞去。 最早盖工厂时，因人手紧张和技术限制、没条件在部落外修下水系统，为了排污方便都就近盖在沼泽附近；奥斯顿倒是赶上好时候，部落里铺设地下排水的管道烧制技术成熟，能把工厂盖在地势不比部落低的原工业区，躲过了这次大灾。 火炎族长是一个人走出部落的，他朝着西南面小运河方向，走两步，停一停，又走三步，停一停，古板的方形脸绷得很紧，看不出跟开会时有什么不一样。 部落与小运河最近处相距约1200米远，高度落差约五米，而这五米的高度，就是安全与覆灭之间的生死线。 火炎族长慢吞吞地走、慢吞吞地打量着左右。离部落较近的麦田被连日来的大雨摧残得有些凄凉、出现大片倒伏，好歹不算是颗粒无收。 离部落越远，麦田惨状越甚，走出三百米左右，原本整齐的田地便已经看不出之前模样。 火炎族长停了下来，前方，被冲断的田埂边上，蹲着个屁~股蛋子都被污水浸透还一无所觉的男人。 “火炎族长。”面目憔悴的大水回头，随口叫了一声，又转过头去。 火炎族长默默走上前，站到大水身侧，坚强地——虽然看上去更像呆板——看向消失的大片田地。 原来的河流跟运河之间离着八百多米，这会儿，河流跟运河连成了一片，难分彼此。 河水也再不是往日那样清澈，卷着泥沙、草叶、断木、草蔓等数不清的杂物，浪花翻滚间偶尔还能看见沉浮的野兽尸体。 大水蹲着，火炎族长站着，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盯着流动的污浊水面很久，很久。 “七年前……羽带着草根部落的族人来到我们火炎部，我们只开出一小片田地。”火炎族长说话了，“那个时候还没有小运河，没有三角地，没有水泥厂……我们很辛苦地在那一年从早工作到晚，就连下雪时都没有空闲，要忙着寻找来年用的肥料……一直到草根部落来跟我们火炎部成为一家人时，我们拥有的，只有脚下这一块地。” “后来，我们修河坝，挖运河，挖水渠，修池塘，造水车……我们才有了三角地，才有了更多地的农田。” “你那个时候还是个腼腆的小伙子，阿云说你的名字和阿月的弟弟阿水冲突了，给你改名成大水，你不太愿意，但是被阿云叫了几次大水你也只好接受了。” “阿云安排你进工作队，你和蓝果一块儿干活，你们开出了三角地……” “四年前，你想在沙地上种甜菜，没有种成，但不是你没有做好，而是部落这儿夏天不够长，甜菜生长期不够，养不出足够糖分，所以阿云决定把甜菜拿到蛇藤谷那块儿种……” 火炎族长缓缓地蹲下来，伸手揽住大水的肩膀：“当时阿云问你想不想和蓝果去蛇藤谷种甜菜，你说你想要留在部落……后来阿云跟我说，大水是个很重视、眷恋家园的人，如果大水认可了什么地方是他的‘根’、他的家园，他就会为了家园竭尽全力地努力，虽然他表面上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但他会比所有人都拼……” 大水缩着肩膀，用手捂着脸，把头低了下去，水珠不住从他的指缝中渗出。 火炎族长直视前方，没有看他，仍旧扳着脸，以他那特有的缓慢语调慢慢地道：“我们的人比以前多得多，我们的日子比以前好过，我们还有足够我们吃好几年的粮食。就算这次发水冲走了我们近一半的田地，也不过是重头再来罢了……重头开垦属于我们的田地，重头挖水渠，重头建设我们的家园。” 大水捂着脸，安静地听了许久，才沉闷地“嗯”了一声。 火炎族长古板的方脸上露出笑容，轻轻拍了拍大水的肩膀。 限于智力、能力，火炎族长无法像草根、阿栗、阿瑟族长那样独当一面，但在部落内，火炎族长依然能够获得尊敬，其原因，在于火炎族长有着对得起“族长”这个位置的心胸，他的包容和气度并不会被他的蠢萌所遮掩。 火炎族长从来没有介意过异军突起的幼崽阿云使用各种手段夺走他的权柄——再蠢萌的人也会对自己手里面的权力极其精明，就算一时被糊弄住，多少年过去了，早就反应过来了。 火炎族长也从来没有介意过一个又一个的同族、异族部落加入，一个又一个的族长出现在他的世界中。 火炎族长认为萧云所做的事情对部落是正确的，那么他即使限于能力无法理解，他也会用他的方式来支持萧云，绝不会因保守、成见、眼界不足等原因去拖萧云的后腿。 他知道自己很迟钝、不够聪明，他总是需要花费数倍于别人的时间才能费劲地去理解萧云的某些举措，所以他从不轻易发言、表态，把最大的精力注入他能够理解、也能够做到的事情上。 大河做出取舍时，默默观察了大伙儿好几年的火炎族长，看出当时反对态度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明显的大水是最伤心的一个，于是他提前好几天就在琢磨，应该怎么去安慰和鼓励大水。 认为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火炎族长总是不遗余力。 “损失惨重。” 伊芙琳驾着飞行鸟在空中转悠了一圈，落到部落广场上，苦笑着朝等着她的雪花、青草、红叶三人摇头。 “果然啊。”雪花无力地呻~吟了句，肩膀垮了下来，“阿云回来可怎么办……怎么跟阿云交代？” “这几年雨水一年比一年多，阿云早说过水灾是迟早的事。我们足够小心，没在水灾中损失人手，这就已经很不错了……以前我们住中部时，哪次水灾哪个部落不是要死一批人？”带着丘陵新区的矮人们赶回来帮忙的红叶头痛地揉着额角，还得打起精神安慰部落财务大管家。 “是啊，这次这么大的水，一个人都被没冲走，还保住了重要的机器和粮食，这已经很好了。”青草也道。 蛇部离发水地比较远，且蛇部旁边就是地势最低的天然泄洪通道大峡谷，并不受这次水灾威胁，但滑溜溜（呃）的蛇族在搬运转移上帮不了什么忙……所以青草是自个儿赶回来的。 “说起来，蓝果那边及时转移了吗？”红叶招呼几人回活动房休息，阿云不在，呆在他住的地方也能让人多少感觉安心点。 “甜菜种植基地只要转移农机就好，我借空间手环回来时，蓝果他们已经进我们森林里避难了。只是……”伊芙琳再度苦笑，“所有的甜菜都没了。” 雪花抬手扶额，再次虚弱地呻~吟了一声。没有谁比她这个部落财务大管家更清楚萧云对甜菜种植基地有多重视，虽然天灾不是她的错，可也难免让她有种无颜见萧云的感觉。 回到活动室，几人立即商量起如何补救这场水灾造成的损失。 部落在生存物资方面并不用担心，储备的粮食养这一两万张嘴没啥问题（有政治诉求的集团必然有战备储粮的意识，更别说萧云带的火炎部），被冲毁的四座工厂水退后重建也来得及，动摇不了火炎部的根本。 不过，正所谓家大业大，事儿也多——三千多人的工程大队还在外面呢！每个月都要安排人力输送大量物资，这才是雪花着急的重点~！ “万幸丘陵新区受影响不大，要是下个月的钢材赶不及送，那才叫惨痛。”痛苦地算了好会儿的帐，雪花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了。 青草皱眉想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咱们的田地毁了四成，苜蓿还罢了，再补种一茬，断不了草料，但是其他的……粉条酱料酱油这些都得减产起码一半，咱们今年赚的钱，还够明年工程队用吗？” 雪花抬手摆了摆，有力无气地：“阿云留有危机储备金，只有今年收入缩水的话还是能顶得住的。” “……”青草左看看红叶，右看看伊芙琳。 所以除了我，你们都猜到阿云留底牌了是吗…… “青草，最重要的还是甜菜的事。”雪花挣扎着坐正，“明年，阿云会需要很多糖。咱们的种植基地今年的产量全毁，明年产的糖肯定不够阿云用，你能不能让蛇部明年也多多种植甜菜？” “诶？有这个必要吗？”青草惊诧地。 “有的，如果不是不便把猫族农庄放到离部落太远的地方，阿云早就打算让猫族去种甜菜了。”雪花立即道，“阿云说过的，海岸线其实很适合全部拿来种甜菜，只不过是我们现在没有条件这么做。” 红叶这几年忙着管丘陵新区，和萧云的亲密度不如大管家雪花，但她是向来支持萧云的，当即帮着一块儿劝青草：“红薯土豆方面有猫族供应，蛇部那儿比这边暖和，更适合种甜菜，而且甜菜的经济价值也确实比红薯土豆高。” “也好。”青草点头，“那我回去就找蛇族长老们开会。” 青草自个儿是一点儿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霸气，仿佛她能影响蛇部的种植方向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而在场的另外三人，也完全木有觉得这话有啥毛病。 造成这种怪异现象的原因嘛，自然是几年经营下来蛇部已经完全不可能脱离火炎部单干……咳咳！ “就算这样也还是不太够……哎，先这么着吧。”雪花又盘算了一番，蛋疼地摇摇头，暂时放下这茬，转而跟伊芙琳商量起今年下半年和明天上半年的粉条供应问题。 阿纳纳斯这几年来光靠倒手酱油、醋和粉条就赚得盆满钵满，远比格温多琳厚道得多的梅丽长老木有独吞，长老会血赚的同时也没忘记让别人“雨露均沾”；这次水灾要不是来得太急，伊芙琳别说是回去借空间手环了，借几百个精灵战士来帮忙救灾都木啥问题~！ 青草不耐烦听这些生意经，拉着红叶出门去找火炎族长，才刚出门，便撞上了大河和草根、阿栗族长。 “诶？你不是在猫族农庄那边吗？那边水退了？”青草&红叶惊诧地。 大河浑身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汗，一边随手拿手背擦着眼睛上方，一边道：“还淹着呢，我想起个重要的事，请雪精灵帮我们看顾着点儿农庄，先赶回来。” 说着便示意青草红叶退回屋内，又拉着草根族长、阿栗族长挤进门，还把门带上。 “你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呢？”草根族长奇道。 大河脱掉上衣胡乱擦了下脸，冲伊芙琳点点头，一屁股占了张椅子，严肃地扫了大伙儿一圈：“五天前，也就是一号猫族农庄被水冲的前一天，有一个小队的雪精灵来咱们这儿报信，说是精灵王认为要发大水了，让我们准备好转移。刚好农庄人手紧张，我就把他们留下了。” 草根族长和红叶还比较平静，阿栗族长面无表情，雪花和青草嘴角微抽……这个时候来报信，就……孩子准备下葬了，才借奶娘过来。 伊芙琳一脸没蛋也痛。 她是知道发水前有个雪精灵将军抵达女王之城提醒开港的阿纳纳斯注意安全的（其实么精灵港口比蛇部还安全，精灵王毕竟没亲自去过西南海岸），但那个雪精灵将军是传送门过去的，老早就到了…… 大河又道：“刚开始我以为雪精灵是特意来通知我们的，后来才听那个戴娜中尉说，精灵王也派人去通知了牛头人，通知牛头人的小队还比来找我们的多好几队。” 红叶神色一动，雪精灵戴娜？怎么感觉好熟悉的样子？ “所以呢？”青草皱眉，“不要学阿云卖关子，一次性说完啦！” 大河嘿嘿邪笑：“笨蛋青草，你还听不出来？牛头人可不住咱们这块儿，最近的霍尔部落都离我们好几百公里呢！” 青草深吸口气，眼见就要动手打人。 大河连忙道：“精灵王认为，这次大地之河不会只有上游泛滥、也不是只有咱们这块儿会被水淹。” “以前阿云的妈妈还在的时候我们住在中部，也遇到过一次发大水，对不对？那次我记得发水规模比我们这次遇到的小多了，只冲跑一些小羊，曲角牛一头都没丢，咱们住处的积水连帐篷都没淹过去。” “但就是这次发水，咱们损失了还够吃一段时间的大豆，紧巴巴了好久，隔壁的猫族部落更是丢了好些人。” 伊芙琳眼皮一跳、倒抽了口冷气。 红叶&草根族长五官扭曲、嘴歪眼斜，仿佛是心情复杂到不知该如何表现。 阿栗族长两眼放光，一拍桌子：“对啊，这是个机会啊！” 青草本来已经站起来并撸起了袖子准备暴揍大河，却见大伙儿表情各异，顿时就心虚了：“呃……是只有我没听懂吗？” 雪花一脸深沉……青草这猪头自己把啥话都说了，她想帮忙挽尊也没地儿下手。 大河跟青草是一块儿长大的，自然不会嘲笑发小拉低在场智商下限，正直地解释道：“毛毛他们上次去收猫族，带了大堆粮食还有牛头人帮忙都只带回来十几个猫族部落。说到底，日子还过得下去的情况下猫族是不太愿意冒险迁移的，但如果是发水后呢？” “中部的水灾情况不会比我们这边严重，但中部的部落也绝对没有我们的抗风险能力。我们就算屋子被水冲塌、田地被毁，储备的粮食也足够让我们安然渡过冬季乃至吃上明年一整年。” 顿了下，大河颇为感慨地：“想想以前的我们吧，如果我们遭遇到比这次规模小十倍的灾害，我们只失去帐篷、豆子和能放牧牛羊的草场，我们还能不能一个族人不死地撑过冬季？” 这下，青草彻底地听懂了。 于是她的表情也和之前的红叶&草根一样，控制不住地嘴歪眼斜…… “那么，我们就在入冬前去一次中部？”阿栗族长精神奕奕地。 “不，水退后做完清理工作就立即派人去。”大河神色严肃地，“如果阿云回来，发现我们只是呆板地抗灾，他肯定有火气，也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朝大伙儿发，还会发得让谁都看不出来，大家一块儿吃闷亏。但如果我们在抗灾的同时想到化危机为机会并大胆施行，那么他就没有拿人撒气的立场了，大家下半年、明年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雪狼人们：“……” 伊芙琳：“……” 所以说，这就是你从阿云（老师）手下混日子悟出来的金科玉律吗…… 可不管大伙儿心里多蛋疼，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大河的话没毛病——满面春风地折腾人这种事情，阿云实在没少干！ 于是当晚，草根族长召集部落里的管理们，开了个会。 次日，红叶把丘陵新区带出来的矮人分出两批来，一批五百人，分别借给一号猫族农庄和甜菜种植基地，用于灾后清理…… 数日后，当各个农业生产队加紧在清理出来的田地间消毒杀虫卵、抢种苜蓿菜蔬等作物时，一支由雪狼人和大猫组成的百人队驮着粮食奔向中部…… 虽然雪狼族和猫族都给这次水灾折腾得够呛，但并没有谁产生过放弃西南地区、转往中部发展的念头。 原因嘛，依然还是水的问题——的确，一旦发大水西南地区必受其害，但比起中部，确实是西南地区水资源更充沛。 农业离不开充沛的水资源，还需要继续壮大农业生产来孵化工业的火炎部，自然也离不开西南地区。中国古人饱受长江黄河泛滥之苦，可两河流域依然是人烟最密集地，就是这个道理。 第265章 放开那个大厨 被大水淹了快一周的一号农庄是这次水灾受灾最严重的第一线。 田地房屋尽毁就不说了, 水退后, 整个农庄上下两千多号人必须要面对的严峻问题就是：没有净水可用。 夏日太阳烤灼下, 被泡了近七天的大地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腥臭霉烂气息，腐烂的植物茎叶, 昆虫、飞禽、动物的尸体污染了所有的池塘、水渠、河水溪流, 阿瑟族长组织人手清理平时农庄取水的蓄水池时，硬是从里面捞出好几具泡得稀烂的野兽尸体…… 光靠收集过滤雨水是肯定不够用的，更别提发水后连续三天没下雨，得先把日用水问题解决。 戴娜中尉和两名雪精灵战士挥汗如雨地忙了两小时，在被污染的小河旁边挖出来一个一米深、五米多宽的大坑，并按雪狼人的要求将细沙和木炭粉铺进坑低, 待河里的水渗过来后，拿起大铲子疯狂搅拌。 这种挖在流动水源旁边的净水坑，三雪精灵忙活一早上、倒腾出来三个。 “辛苦了,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大河抱着个箱子跑过来，一脸憨厚笑地冲戴娜等人点点头, 趁他们正用力搅拌，将明矾、亚氯酸盐（就是漂白剂, 从卤盐中制取）倒进净水坑中, 然后又点头道谢，继续跑往下一处。 泥土砂石木炭过滤了一道的河水, 再加上明矾漂白剂消毒，沉淀后就能取用……当然，按火炎部传授的经验, 必须煮沸三分钟后才能饮用。 帮忙搞了一早上的净水工作，午间休息时，戴娜中尉总算喝上一口水……味道相当一言难尽（漂白剂的味道嘛……），但总比昨天一直喝不上水、只能靠水果罐头和啃新鲜红薯解渴好受得多。 雪精灵帮忙干重活，吃的方面雪狼人和猫族也没有亏待他们，别人都在啃饼子，农庄食堂大厨直接给六名雪精灵送来一锅子猪肉白菜馅煎饺，一盘子爽口凉菜，还有一大碟子拔丝红薯。 将拉出漂亮糖丝的红薯点心从篮子里端出来时，雪狼人大厨还有些不好意思：“大河在忙，我做的甜点没有大河做的好吃。” 忍不住先吃甜点的雪精灵们纷纷反驳：“谁说的，你做到的点心可好吃了！” “就是，这个红薯又爽脆又清甜，真美味~！” 一碟子拔丝红薯瞬间被这帮家伙抢掉一小半，戴娜简直没眼看，横眉怒目：“别抢点心了，先吃正餐！” 转过脸来，戴娜又对雪狼人大厨堆起甜美笑容，比她休假时兼职女仆的微笑还甜十倍：“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大厨，这个红薯的表皮真是可口，颜色又漂亮，不知是怎么做成的呢？” 大厨欢喜地：“哦，秘诀在下锅油炸前用一点点的醋滚过，分别上了两次土豆淀粉，颜色就不会变黑，表皮也不会变软……还有熬糖汁的时候要小心不能糊，糖汁的颜色好看，拉出的丝就漂亮，口感也会比较醇厚……” 五名雪精灵战士十只眼睛盯着一边讨教技巧、一边往嘴里狂塞拔丝红薯的中尉，敢怒不敢言。 还好煎饺也非常美味，雪狼人大厨又贴心地给他们倒了一碗醋蘸饺子，安抚了雪精灵战士们的小委屈。 吃完午餐、在临时搭的洗碗棚子里清洗干净餐具、装进箩筐，雪精灵们舒服地摸着肚子出来，发现俩雪狼人大厨给那个大河带着、正扛着锄头背着背篓往外走。 “放开那俩大厨！！”雪精灵们瞪着红宝石般的眼睛，正义地朝大河怒指。 这帮人居然把大厨也当苦力使，让大厨满身泥水攀高爬低地运重得要死的农机，就很过分！ 水退了，又让俩大厨站在齐膝高的污水里清理倒塌的砖石，把俩大厨精贵的双手泡得发白起皮、伤痕累累，更过分！ ……于是大河没费什么力气，又把这群雪精灵拉来继续当苦力。 至于说什么怜香惜玉、觉得把颜值普遍比较高的雪精灵拿来当苦力使干脏活累活是不是很过分——不存在的。 大河自己就摔过泥砖挑过农肥。 伊芙琳那个又是纤细森林精灵、又是施法者的娇娇女，还给派去修过路呢。 大河的美色、加上雪狼人大厨们精心制作的糖衣炮弹（一天三顿投喂美食点心还勤恳地换菜单）、加上猫族们热情真挚的感谢声，戴娜中尉及五名雪精灵战士硬是足足在农庄呆了一个多月；直到把农庄废墟清理干净、所有被污水泡过的地儿都消过毒杀过虫、帮助大猫们走上复建起~点，这才放他们走人……咳咳。 浑然不觉自家被剥削了整整三十多天的雪精灵背着雪狼人&大猫们赠送的礼物，走出老远了还在恋恋不舍地挥手。 前来送行的阿瑟族长、大河等人，也深情款款地挥舞着胳膊。 “他们要是能一直留下来就好了，真可惜。”阿瑟族长依依不舍地望着那群雪精灵的背影。 这话听得来送行的俩大厨连连点头，可不是吗……雪精灵饭量就比大猫们大点儿有限，还没大猫挑食（大猫不吃牛奶制品），劳动力却是雪狼人这个水平——农庄废墟清理起码有三成是这几个雪精灵完成的！ “人家还要回冰雪王城的，再说（诳他们干活的）借口也用得差不多了。”大河倒是没怎么遗憾，能留人家这么久已经是占便宜，占便宜没够是要出事地~！ 阿瑟族长不由得斜眼看了眼大河，嘴角微抽。 从一开始大河就绝口不提“雇佣”，到最后放人走，自然也没给结算工资…… 当然，以大河“谨慎地占便宜”的性格，不至于把人吃干抹净，虽然不给工资，但给了他们等价的礼物当做报酬……也就是炼奶啊、蜂蜜啊、水果酱料啊、各种糖果点心啊啥的，装了足足六个大包——好歹人家劳动力是雪狼人这个水平，前前后后的又干满了一个月还多几天，不能太亏心不是？ 大河觉得自己很公道，阿瑟族长就感觉很别扭。这种发动全员忽悠几个人、把别人玩弄在掌心之中的感觉吧，真·正直的阿瑟族长实在是有点没眼看…… “不过既然有用，说明这么干也没什么不行……虽然我做不到，至少不去打搅人家做事。”阿瑟族长心里面自我安慰着，别过头去舔手。 嗯，大猫们强行装傻时才会控制不住地用本能行为排解尴尬。 萧云在瓦伦丁前后足足蹲了三个月、暗搓搓搞出无数风雨，这才潇洒地带着大部队返回。 才刚在精灵港口下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勤勤恳恳经营食品店的阿树说起部落被水灾碾了一遍，萧云整个人都懵逼了。 当晚萧云便坐运河船赶回部落，经过甜菜种植基地时，果然看见才刚刚翻整过的、光秃秃的大片田地…… ——我的甜菜呢？！我那么多的、成片成片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甜菜呢！！ 萧云双手抱头，嘴巴大张、脸部肌肉抽搐，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悲痛绝望狂躁的低气压，让满肚子好奇心的复仇之月硬是不敢上前搭话…… 默默走到运河船尾部，复仇之月压低声音跟新生的肖恩先生咬耳朵：“阿云这是怎么了？” 月光下，和复仇之月一样穿着灰色法袍、披着斗篷的肖恩先生看上去和“生前”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肤色变得极其苍白，眼珠子有些发灰、瞳仁无光，伸出袖口的手掌瘦得有点儿可怕，圆润的指甲也变得有些尖利。 生命形态的变化没有改变肖恩先生豁达的性格，他笑呵呵地朝运河西岸一指：“这一带是火炎部的甜菜种植基地，原本有十几万亩甜菜，坐在船上航行半小时都看不完……被大水过了一遍，现在全没了。” 复仇之月的法师塔附近就有个当地贵族搞的甜菜种植园，他是知道能榨糖的甜菜有多重要的，听到这么惊人的损失立马给惊到了：“这、这可真是——” “确实损失惨重。”肖恩先生道，“不过阿树也说了，上游发现得早，基地里的人和农机都及时撤进精灵之森避难，没有死人，这才能灾后不到两个月就把被淹毁的田地整理出来，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复仇之月想了想，认同点头——这说明雪狼族并没有伤筋动骨，一时受灾不算什么，还能东山再起。 “火炎部……”复仇之月低声呢喃着，抬头打量四周。 逆流而上的运河船破开的水面已然恢复清澈，只是水位还有些高，月光映照下波光粼粼，水声潺潺。 才刚进入初秋，草原上的晚风却已然有几分凉意，饱受水灾冲洗的运河两岸植被才刚勉强恢复少许生机，大片倒伏的芦苇仿佛无声诉说中当时的翻天覆地。 这片土地是蛮荒的，同时也是充满生机的——视线尽头那些光秃秃的田地，在复仇之月看来却是用心地收拾平整过、只待播种的好地。 淹没无数田地、迫使雪狼族不得不进入精灵之森避难的天灾洪水，并没有让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低头，他们仍然坚强地经营着精灵港口的食品生意，仍然韧性十足地、不服输地整理出被冲毁的田地，仍然继续着他们的生活…… 复仇之月不由得有些羡慕。 就他亲眼见过的、人类王国那边的领地，若是哪儿受灾，大片土地荒废个几年都是正常的事儿……人族的村子、镇子，从事农业的群体，根本不具备能够这么快速恢复生产的条件；一年的收成减产，就必然会导致一批农业生产者的逃亡、饿死——就算是一粒粮食都收不上来的田地，贵族老爷的租税也是一分钱都不能少交的！ 农夫逃亡、土地荒废个一年，本地的贵族老爷们便能光明正大地把那些“无主之地”划成自家的农场庄园；从这个考虑上来说，贵族老爷们甚至是巴不得农业生产者受灾、逃亡、死亡的。 “……这就是他所说的，‘集体财富属于谁’这个根本原则的体现吧……”韦伯·霍奇森·复仇之月将视线移向抱头蹲在船头甲板上装蘑菇的萧云，眼神儿极其深沉。 战球日结束后，霍奇森见到了悄悄溜来骑士领拜访的亚尔曼和亚德里恩。 霍奇森还不是复仇之月时就跟亚尔曼（这货是“J”里面交游最广的）有过交情，这次会面，霍奇森便被亚尔曼的变化震得不轻——亚尔曼这个穷到连代步坐骑都养不起的家伙，跟亚德里恩各带一支商队在联邦各国间活动了大半年，居然就攒下了足以买下一块子爵领的钱！！ 几十年才攒下同等家当的霍奇森简直都快被好奇心杀死了，于是他便厚脸皮地蹭进了“J”和雪狼人的开会现场——然后霍奇森便遭到了新~世~界的猛烈撞击，又是被雪狼族式の世界观狂风暴雨般地洗礼、又是被无数超出他常识范围的新知识摁在地板上摩擦…… 再然后嘛，萧云屁股后面便多了个全大陆武力排名绝逼能进前三十的黑魔法师…… 一夜航行过去，下了运河码头萧云立马朝受灾方向一阵小跑，亲自确认自家老巢到底给那场大水糟蹋成了啥样。 四座工厂、大片的果林、菜地，全变成了白地；运河右边的三角地，光秃秃的，毛都不剩。 “噗”地一声，萧云吐出心头老血，虚弱地软了下去…… “没事吧阿云！”阿山连忙紧张地抱住大外甥。 “阿山舅舅，你的砖厂也没了……”萧云心痛得简直无法呼吸。 “啊！”阿山手一松，紧张地望向沼泽方向。 没有路标，没有参照物，阿山打眼过去根本看不出砖厂到底在哪个位置……但部落南面那么多的菜地果林都没了，大地上毫无障碍物、一眼能看见两千多米外仿佛扩大了许多的沼泽，阿山再蠢萌也知道自个儿的砖厂已经化为灰灰。 阿山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这下换成萧云担心了，连忙伸手抓住阿山胳膊：“阿山……” “没、没事……原本咱们的砖厂也是自己盖起来的。”阿山颤抖着回头，强忍悲痛、挤出个僵硬的笑容，“再……再盖起来就好了。” 跟过来的肖恩&霍奇森：“……” “这就是血亲啊。”霍奇森不无羡慕地。 肖恩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忽然想到霍奇森亲人族人都死干净了，赶紧闭紧嘴巴。 羽和参加战球活动的战士们跟过来，目睹如此惨状，羽还罢，小花硬是带头嚎啕大哭，谁拉都不好使…… 萧云劝了这个又哄那个，完全搞不定这帮伤心的大块头；还是火炎族长闻讯赶来，严肃告知大伙儿水灾中没出现减员情况，大伙儿整理好田地后正忙着在原工业区新建工厂厂房，连部落里的小狼崽们都勤奋地在工厂建设地搬砖，场面才稍微得到控制——阿山&战士们一听新厂在建就立马撒丫子跑去帮忙了，也是谁拉都不好使。 “……”围观全程的霍奇森，就……有点点淡淡的羡慕，又有点点淡淡的同情。 萧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忍受族人们的“丢人”劲头，早就习惯了，面色如常地带着贵客进入部落。 把雪花喊来活动房细问了一番损失，确认还在能承受范围，这货长长地吐了口气……只要丘陵新区不受影响、部落不受影响（巴尔克实验室&伊芙琳魔法应用小组&肖恩先生的工作室都在部落内），别说是损失近半田地了，全部农场洗白都能重头来过。 “部落发展耽搁一年……还能受得起。” 萧云一手掐着胸口，一手翻看雪花整理好的他离开期间部落里数次工作会议的回忆记录，脑子里疯狂盘算这次水灾暴露的问题。 火炎部这边水退后积水排得比较快，这都是多亏了农田修过去的地方水利工程都比较到位，要不然土地泡久了就会出现淋溶现象（排水不佳或浇灌过度时，上方土层中的矿物盐类、有机物质被积水溶解并转移到下方土层，造成地表风化、土层酸性较强且贫瘠等现象），特别毁地。 一号农庄排水工程不到位，硬是被水泡了一周，来年春播前必须深耕再深耕，化肥施加量估计要提高20%~30%左右……幸好化肥厂需要用到大量磷矿石，当初直接盖在丘陵新区，这次并没受到影响。 萧云这边一脸冷漠地翻看会议记录、视线扫过一项项水灾期间部落留守人员的应对措施，对面，强装淡定、实则心虚得心底发颤的雪花紧张地盯着他…… 所以说，雪花就是还太年轻——遇事就捉急忙活找人背锅，这种事儿萧云是不会干的，除非让他确实地抓到某个家伙的痛脚，这货才会跳起来把人踩进地里…… 水灾隐患是西南地区的地理环境决定的，对于这种不可抗力天灾造成的损失，别说部落里留守的大伙儿都应对极佳了，就算个个都笨手笨脚、损失再大点，萧云都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默默观察多年早就知道萧云啥性格的火炎族长就没有像雪花这样紧张，进门坐下到现在火炎族长就没在意过萧云会不会发飙，而是一直盯着肖恩先生上上下打量。 “肖恩先生，你怎么变了这么多？”火炎族长忍不住道。 “是啊，我变成亡灵法师了。”肖恩先生坦然地。 刚进门的伊芙琳脚下一滑、噗通倒地，小脸朝下摔得结结实实。 “伊芙琳？！”火炎族长惊了。 “亡灵、法师？！”摔出鼻血的伊芙琳惊愕地爬起。 “是啊，伊芙琳，现在我能跟你比一比谁活得久了。”肖恩先生笑呵呵地。 伊芙琳深吸口气、咆哮出声：“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火炎族长往后一缩，雪花呆住了，萧云“嘶”一声捂耳朵，特别嫌弃地朝伊芙琳瞪过去。 “我到寿命年限了。”肖恩先生不得不老实交代。 伊芙琳呆了呆，狮子吼的气势立马萎靡下去。 肖恩先生笑着起身，把垂头丧气的伊芙琳拉过来坐下：“怎么，我变成亡灵法师，你就要嫌弃我了吗？” “不是……”伊芙琳万分纠结，“唉，既然是肖恩先生的选择，那就……”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抬头望向萧云，眼角余光扫过正朝她看过来的复仇之月，娇躯一震。 “你，你——”伊芙琳失态地站起、很没有礼貌地抬手指过去。 复仇之月思考了下应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微微颔首，（自以为很）客气地：“日安。” 伊芙琳呆滞脸：“(￣口￣ ||| )？？” 肖恩先生赶紧把脸别开，肩膀轻轻颤了下。 伊芙琳咽口唾沫，视线慢慢下移，落到桌上。 传言中心狠手辣、不近人情、出现便意味着恐怖降临的复仇之月，端坐在离她的老师阿云不到半米远的地方，身前右手边摆着一杯热水冲泡的果汁水，左手拿着一把小勺子，正从点心碟子里舀起滑嫩嫩的牛奶鸡蛋布丁，稳稳地放进嘴中。 这位传言中总是与残酷、黑暗挂钩的黑魔法师，连吃布丁时都异常冷酷。 “……”伊芙琳直愣愣地看向萧云。 萧云嫌弃归嫌弃，自己的弟子还是得自己兜着：“这位是韦伯·霍奇森先生。霍奇森先生，这是我的弟子伊芙琳。” 复仇之月已经问候过了，一脸冷酷地品尝布丁，默默注视伊芙琳。 “……日安，霍奇森先生。”伊芙琳努力堆起淑女笑容，微微蹲身，做了个提裙子的动作。 老师啊——！连复仇之月都带回来这种事，你就不能在信中说一声吗！！ 嗯……萧云其实对能不能拉回霍奇森这么个好用的劳动力，呃大魔法师是没啥信心的，毕竟肖恩先生能上船是因为人本来就是个理想主义者，且对克洛宁王国不像样的变革有残念；“J”么本来就是巫妖王的追随者、恨不得人类王国改天换地，他们发现雪狼族走的路能走通，愿意上船……呃跟过来学习先进经验挺正常。 霍奇森就不一样了，这个月亮之城的遗民，同族都死完了，家乡更是百多年前被烧成白地，嘛都没剩下，压根没有当个奋发向上有理想有追求革命人士、怀揣造福家乡梦想的机会…… 法师塔蹲着，没事到法兰克盛宴上凑凑数露露脸、靠名声就能薅人族王室大贵族羊毛，小日子简直不要太轻松愉快，人家为啥愿意跟着你跑草原上吹风？是闲得慌还是萧云长得特漂亮？ 回草原时这位黑魔法师沉默地跟着上了火炎部的内海船队，萧云都拿不准这货会不会在精灵港口跟他们分道扬镳；直到他们连夜搭运河船回部落时这家伙也默默地跟了过来，萧云才敢确定这家伙是真的对草原有兴趣…… 没办法，就韦伯·霍奇森这沉默寡言的性格，这深沉的棺材脸加更深沉的眼神儿，还有完全弃疗的社交能能力，除非他自己愿意努力表达，否则别人真的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 第266章 为了故乡 萧云没有理会伊芙琳, 当他翻完会议记录的瞬间，他便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其他人还以为他要做什么, 同时把视线移了过去。 然后便见萧云侧移出座位, 面无表情地、“嗖”地一声冲出了门。 肖恩先生&伊芙琳：“？？” 虽然看不出来，但确实被吓了一跳的霍奇森：“？？” 此时，火炎族长似乎终于理解了数分钟前肖恩先生说的话, 一脸严肃地、专注地盯着肖恩：“亡灵法师不是邪恶的不死生物吗？我听巴尔克说过的。” 屋内四人：“……” “呃……火炎族长，你别理睬那家伙……要说邪恶的话，龙族可比不死系生物邪恶多了。”肖恩先生镇定地。 火炎族长这回反应就很快，了然点头：“巴尔克刚来的时候就挺坏的。” 那个冬天, 厚脸皮跑来蹭饭还又吃又拿没个够的巴尔克, 火炎族长能记一辈子…… “邪恶的龙族都能变好，不死系生物自然也没有从头邪恶到脚的道理。再说了, 既然是我变的不死系生物，火炎族长应该对我更有信心才对。”肖恩先生笑眯眯地。 火炎族长露出恍然表情，右手握拳击左手手掌，放松地笑道：“肖恩先生怎么会是邪恶的呢！” 然后这位默默操心了半天的老族长便安心了, 开心地告别几人，去工地上帮忙…… “……”雪花和伊芙琳默默看着火炎族长轻快离开的背影。 肖恩先生淡定喝茶。 虽然看不出来，但被肖恩先生哄人场面惊到的霍奇森：“……” 给火炎族长这一打岔，伊芙琳这会儿才回神：“雪花，老师这是怎么了？” “大河。”雪花言简意赅。 “哦~~”伊芙琳了然。 萧云冲出活动室、一路杀向福利部。 部落里正忙灾后重建，小狼崽们都上了工地、伊芙琳都是刚从地头消毒回来，他这一路上撒腿狂奔完全木有看见半个人。 但当萧云抵达福利部广场前的时候吧……居然看见好几个猫族崽子在福利部正门前玩耍。 萧云心中立马警铃大作, 大河可不是会帮忙带孩子的人，猫族崽子也不见得比狼崽子乖巧多少，当即抬手指向那几头小猫崽：“不准出声！” 正准备喵嗷叫的猫族崽子们闭紧嘴巴。 可原本追逐打闹的猫仔们忽然就安静了，似乎也是种提示——萧云反应过来暗骂了一声，没从正门进福利部、直接从旁边绕过去冲向后门。 等他绕到福利部后门，便只看见某人绝尘而去的背影…… “你丫有种永远不让我逮着——！！”萧云恨得掐大腿。 肖恩先生离开前做好了回不来的打算，暗地里将自家的实验室工作间交接给了亚德里恩的弟子。这趟虽然没有活着回来……好歹也是回来了，那么实验室的工作他自然要自己要接手继续，休息会儿喝了下午茶，肖恩先生便将霍奇森带到了自个儿的地盘。 由两间临近的仓房仓库打通后改成的“肖恩先生实验室”，是个堆满了各种材料、零件、半成品器械、试验工具等物件儿的超大型工作间，霍奇森一进门，就被堆得跟小山似的、看上去凌乱又像是精心分门别类摆放的零件山吓了一跳。 霍奇森手腕上就戴着当初萧云跟巴尔克两个暗搓搓折腾出来的雪狼族版魔法增幅器1.0，这东西造价只有法杖的百分之一，堪称价廉物美、经济实惠，每年火炎部依然会出产百把个，混在粉条烤肉酱里偷偷运往圣布里奇，再由卡莱尔王子偷摸转往中部、出现在地下黑市上……咳咳。 为嘛要这么偷偷的卖呢，是因为魔法用具向来不是一般人能打开门做的生意，那是象牙塔（施法者协会总部）的禁脔——就跟市面上公开流通的炼金材料要么出品方直接是炼金术师协会、要么卖家给炼金术师协会交过保~护费一样。 虽说施法者是讲究体面的，不管施法者协会还是炼金术师协会，只要以“监管审查”的名义收取一定的上供，他们也能容许小商人进这块市场淘金；但对于坚持“不合理的钱绝逼一毛不拔”的萧云来说，他吃多了才去花这个钱…… 霍奇森初来乍到，肖恩先生自然不会一上来就跟人家说咱们私底下偷偷薅了象牙塔的羊毛，而且他与这位复仇之月之间还有些问题需要解决——给霍奇森介绍了下工作间的成员（“J”的苦力们）后，肖恩先生便将霍奇森带到自己的隔间里，给他展示各种规格的气动机模型。 不需要施法者注入魔力、只要在封闭的燃烧锅炉内烧煤粉便能自行产生动力的气动机，一下就把霍奇森迷住了——“烧开水”的魅力能让地球人沉迷几百年、且直到萧云穿越前还在继续沉迷，并从烧煤进化成燃烧各种燃料、变着花样的烧开水，对创造、对机械造物有兴趣的智慧生物，谁能跑得出烧开水的魔爪？ 不存在的！ “《精灵游侠》游记中，为什么没有刊载这种让人着迷的造物呢？”爱不释手地把几种型号的气动机摸了一遍，霍奇森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没有推广性。”肖恩先生坦然地，“虽然《精灵游侠》中公开的农机是为兽人族量身定做的，可人族也不是不能用。三名成年农夫推动手扶式农机，效率也绝对比使用传统农具来得高。手扶式推车型收割机不需要气动机这么精密的内部零件，只要能有普通铠甲铸造冶炼的工艺水平就能造出，但阿云将这种便民工具的图纸公布出去到现在，快十个月了吧，我们能在多少地方看见收割机？” “……”霍奇森沉默了。 肖恩先生拍了拍最新一代的气动机模型，感慨地：“制造农机，是为了让农夫能够更有效率、更省力地工作。拿木锄头锄地和铁锄头锄地的工作效率是不一样的，用两条胳膊拿锄头锄地，和把铲刀换成犁刀的手扶式翻地机、以及开着气动拖拉机耕地的工作效率也完全不一样。同样的一个农夫家庭，只有锄头的话，能种好十亩地就不错，有翻地机，几十亩也没问题。有拖拉机，几百亩都行。” 霍奇森默默点头，虽然他自己没有种过地，但他是看过农夫如何耕种的，他很清楚农夫耕种究竟有多辛苦，不然他也不会产生将兽人族适用的手扶式收割机改造成人族适用的想法。 肖恩先生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如果农夫都能使用更趁手的工具来耕种，每个家庭能播种的田地更多、粮食产量更高，缴纳给领主的农税自然也就更多。按理说，领主应该巴不得每个农夫都能干十个人的活儿才对……那为什么人族中那么多有远见卓识的贵族、王室，却都不愿意投钱做农机呢？霍奇森，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霍奇森张口欲答，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眉头皱了起来。 小地主、乡下贵族是愚蠢的，短视的，吝啬的，此前霍奇森一直以此鄙夷着那些蠢货；但肖恩也没说错，大贵族，王室，不可能全像乡下贵族那样毫无远见。 “我曾经辅佐过克洛宁王，对于这些统治者的考量，多少有些揣测。”肖恩先生眯起眼睛，“所有的贵族、王室，对于农民都是十分嫌弃的，认为这些总是无法上缴足够让他们满意的税赋的人们又愚蠢又懒惰。” 霍奇森刚皱起眉头，肖恩先生又轻笑着道：“可是呢，贵族和王室确实是需要这些又愚蠢又懒惰的农民的。他们不需要被统治的人民太聪明，太勤奋，他们的领地中最好全是老老实实尽力缴税的蠢货、懒虫……” 霍奇森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农民都能轻松地耕种大片田地、产出足以养活他们还绰绰有余的粮食，那么就能有相当一部分农民能从劳作中解放出来，出于人类向上爬的本能，学习文字，学习战斗技巧，有时间去思考，骑在他们头上收税的老爷们到底值不值得尊敬。” “一年只能产出一千斤粮食的农夫被收走五百斤，和一年能够产出一万斤粮食的农夫被收走五千斤，无疑是完全不同的。”肖恩先生那对变成亡灵后失去灵动光泽的瞳孔幽深如潭，散发着渗人的冷意，“后者能让一家人都吃饱肚子，有反抗的力气！” “恨不能躺着统治的领主们，怎么能容忍那些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农民能吃饱吃好、能有空闲时间想东想西？” “所以他们不但不会自己去解决农民生存艰难的问题，假若领土内有农民结成同盟、自行冶炼铸造农机用于耕种，他们还会以涉及黑魔法、邪恶教派等理由去进行清洗打压，又或是宣称这些不肯老老实实懒惰下去的聪明农民会生产出过多粮食导致领地内粮食贱价、让其他地方的农民活不下去，发动农民来斗农民！” 霍奇森身体轻微地晃了晃，脸色有些发白——曾经打算自己出钱为法师塔周边乡民制造农机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好奇心旺盛的施法者从来不是拒绝接受新知识的群体，没有听过这种论调的霍奇森对肖恩的结论并不会当即产生反感、抗拒，在稍加思索后，他必须承认……肖恩是对的！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搞不好不但没有帮到那些一直对他保持着尊敬和友好的乡民，没准儿还会害了他们！ 霍奇森只是念头一转，便有些心底发凉……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支持‘J’从你的家乡克洛宁获得领土的原因。”霍奇森苦笑，万年不变的僵硬表情出现明显的情绪变化，“我还以为……” “你会有所误解是很正常的事，如果我不是肖恩本人，我也会怀疑肖恩是不是被雪狼族阿云、被‘J’蛊惑，协助外人谋夺自己的国家。”肖恩先生笑道，复仇之月是个很难看穿的人，但他生前好歹也是传奇级魔法师，不至于连对方若有若无的怀疑都看不出来——自从亚尔曼、亚德里恩来骑士领后，这位黑魔法师看他的眼神儿就比之前更加深邃。 “年轻时，我总是恨不得赶紧羽翼丰满、远离家乡看看外面的风景；但到了一定的年纪，我又忍不住眷恋起故乡来。”肖恩先生感叹了声，“克洛宁是我的故乡，我多么希望这个国家能像我年幼时的记忆那样，充满欢声笑语，幸福富足……只可惜，在我那美化过的记忆中，能畅快笑出声的，也从来都只有一小部分人而已。” 霍奇森明白肖恩想说什么，这位前幻术师想要表达他的态度从未变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克洛宁、为了自己的故乡。 复仇之月可以理解这种情感，消失在大火中的月亮之城是他心中永远的痛。肖恩先生还有机会、也愿意为了故乡尽力，出于本心，他是愿意支持的。 黑魔法师伸出左手，努力做出诚恳表情：“也许迟了一些，肖恩，你是个值得结识的人。” 肖恩先生笑着伸手，与霍奇森交握。 普利莫带着羊毛、迷迭香在兽人帝国转悠了半年，直到草原被秋风染成金色时，才带着俩孩子悠悠哉哉地归来。 在精灵港口下船，先去阿树的食品店里海吃一顿，又跑到蛇部蹭了顿饭，这才搭着蛇部往火炎部运红薯的船回往部落。 刚从运河码头上岸，满面风霜的三人便惊奇地张大了嘴巴—— 重新种上苜蓿、并赶在入冬前进行收割的三角地，广袤的田间地头，无数纺织厂的人族女工两人一组、推着特别小巧的手扶式收割机，正在忙碌地收割苜蓿。 “阿云果然对女工们下手了！”迷迭香一脸苦大仇深地。 “又有什么大工程了吗，连女工都要做收割工作？”羊毛一脸懵逼，要知道纺织厂的女工比萨尔还柔弱，而萨尔就算参与秋收，也只干轻省活儿。 “嗯？”眼神儿最好的普利莫发现老友肖恩和好几个穿法袍在三角地间走动，似乎正跟收割的女工们说着什么，当即把行囊甩给迷迭香，大步奔过去，“肖恩！” “回来了啊，普利莫！”肖恩随意地挥挥手。 “你们就这么悠闲地看着女人们工作，心不会痛吗？”普利莫笑呵呵地随口调侃着，走得近了些、发现肖恩的异样，一下原地蹦起一米多高，“肖恩？！你堕落了？？” “怎么说话的！”肖恩呵斥，转头朝霍奇森道，“这是我的老友普利莫，他平时有些不拘小节。” “嗯？复仇之月！”普利莫再度跳起一米多高。 稍微晒黑了些的霍奇森矜持地朝普利莫点头：“日安。” 普利莫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这个黑魔法师看了两秒，又转向已经变成亡灵的肖恩，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阿云呢？” 能让骄傲的传奇幻术师堕落成亡灵续命，动手的主儿还在旁边站着，要说这跟阿云没联系，普利莫死都不信！ “我也有阵子没碰着他了……应该是押着大河去丘陵新区找红叶了吧？”肖恩先生后半截话是看着霍奇森说的。 “是的。”霍奇森简洁明了。 普利莫：“……” 这个黑魔法师居然比肖恩还清楚阿云的行踪？！ 他不在的这半年，到底出了多少事！ 肖恩先生要是知道普利莫在想啥，搞不好会直接开喷：这不废话吗，他都成亡灵了，难道还能和阿云住一屋？ 当然是去祸祸不怕亡灵冷冰冰躯体的巴尔克辣！（巴尔克：呸！） 第267章 远东战略 “自制出农机并投入应用的只有狐族、翼族、鹿人族、鼠兔族？” 萧云翻看了下普利莫整理、羊毛笔录的《远东农机推广计划报告书》, 眉头就是一皱：“象族、猿族、狮族等这些大族都没有动心吗？” “不是不动心，是需要还不够迫切。”普利莫道，“远东各族, 强大的族群都有着不错的领地, 且帝国税赋并不像人族那边那么重，兽皇最高只征十之三税，生存成本相对较低，在没有外力压迫的情况下自然没有迫切提高生产力的需求。” 顿了下，普利莫露出个得意的笑容：“不过……我将翼族利用农机展开夏耕的消息传出去后，我们离开前，象族已经派人前往翼族领地观摩。” 肖恩先生摸着下巴想了想, 道：“这么看来，这些大族还在观望中啊。” “必然是会谨慎而行的，远东的矿都是有主之物, 就算是较为强势的狮族，若打算自制农机投入也不会低。”普利莫点头道。 萧云又翻了两页，忽然神色一变，抬头看向普利莫，目光灼灼：“说说茶熊的事吧，普利莫。” “茶熊承诺如果草原上的商队能打通与多西山脉之间的商路，那么他们会将与草原人的交易摆在与拉弥亚之前。”普利莫说到这个也很有些得意, 这算是他这趟出门做得比较圆满的任务之一。 “我说的是细节！你们进入茶熊领地期间经历过的一切事儿，事无巨细说来！”萧云一脸饥~渴地招手。 普利莫：“？？” 虽然很疑惑萧云为嘛会对茶熊如此上心，但普利莫还是把这趟多西山脉之行详细介绍了下…… 萧云听到那个老迈的、以兽型保持生命活力的老茶熊族长后, 抽了张纸拿笔刷刷画了个抱着竹子啃的熊猫出来，往普利莫脸上一甩：“茶熊的兽型是不是这个样子？！” “……呃，差不多。不过茶熊不啃竹子。”普利莫看着那张卖萌的简笔画，嘴角一抽。 然后普利莫&肖恩便见萧云用力捶桌子，特别遗憾地在那扼腕叹息：“茶熊怎么就不是草原人呢！当初兽皇咋不把茶熊一块儿流放了！” “喂喂，你控制一下啊……”肖恩先生简直看不下去了，“你对茶熊是有多深仇大恨啊！” “别误解，只是求而不得。”萧云立即反驳，“勤劳聪明还萌系，这种种族谁不喜欢？” “那被你喜欢还真是个可怕的事儿。”普利莫吐槽。 “说正事吧。”萧云瞬间正色脸，“与远东这些部族将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对我们最有利，我们需要谨慎考量。” 普利莫&肖恩：“……” 都这么多年了，对这货这种无视他人感受、迅速强行转移话题的没脸没皮风格，还是有点儿不习惯…… 一亡灵法师、一雪狼人、一人类头碰头地嘀嘀咕咕起远东战略，不时冒出极其邪恶的用词，谁要是不经意间听到几句的话指定以为屋内这三个货绝逼是阴谋~颠覆~世界的反派…… “狮族真是太欠调~教了。”一通商量下来，面对远东战略中的障碍、懒到上天的狮族，萧云如此评价道，“这种缺乏野心的强大种族利用价值有限，我们应当适当调整策略。” “你认为狮族担不了重任？”肖恩先生意外地。 大树的枯朽往往从内部开始。从外部角度看，兽皇是统帅兽人族的远东之皇，但事实上兽皇实际统治的不过是黑熊一族罢了，月熊、白熊都更像是合作关系，在这点上三人是有共识的，布局远东的战略方向也正是建立在这个原则上。 “倒也不是这么说……农机推广上已经体现得很明确，远东这块儿，弱小的种族在‘求变’上更有孤注一掷的勇气。”萧云目中精光一闪。 反正在场也没外人，萧云用不着顾忌措辞，坦率地道：“这些‘求变’的种子没有成长起来前，需要适当‘保护’。连远在南大陆的克洛宁动向都一清二楚的兽皇，迟早会知道诅咒之地的草原人向他的帝国伸了手，届时，与我们这些‘来者不善’的草原人接触最多的是狮族这种强族，还是翼族这种弱族，兽皇的处理方式自然也会不同。” 普利莫神色古怪：“你的意思，把狮族竖起来当招牌？这是不是太明显了，狮族的长老会可不全是废物。” “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利用狮族这个跳板接触象族、猿族、乃至白熊、月熊这种大族。”萧云嘿嘿一笑，“与我们这些居心叵测草原人接触且较为亲密的强族不仅仅是狮族一家，那又怎么能说我们利用了狮族呢？” “兽皇需要打击立威的群体太大时，他握起的拳头要往哪挥？这种打击行为还能达成他的政治目的吗？” 杀鸡儆猴的前提是鸡少猴子多、鸡弱猴子强，斩将立威的前提是这个裨将斩起来对自身团体实力影响不大，汉武帝征匈奴时把能把卫青杀了立威吗？开玩笑嘛！ 肖恩&普利莫：“……” 虽然很邪恶，但是没毛病…… 萧云把话都说到这个程度，肖恩和普利莫这俩老头也不白给，很快便定下了狮族为第一合作伙伴，其他远东强族为第一合作伙伴候补，茶熊翼族乃至雪狼人的传统“邦交”狐族都要避让三尺的战略方向。 “这样的话，是否要对金色平原的经济发展加大扶植力度？”抛弃节操的普利莫，毫不避讳地道。 “还是先从妙鲜汁推广、奶制品合作这种目标不大的项目入手。”萧云想了想，摇头道，“不是每个种族都有机会搞出特色产业，农业才是所有种族的根基。翼族、狐族这些弱族的农业开拓能够做出漂亮成绩，对别的强族吸引力要比狮族靠着副业发家大得多。” 肖恩先生点头道：“如果我们给与狮族的和给与别的强族的差距太大，那显然我们这边就会先出问题，反而起不到我们需要的效果。” 普利莫恍然，这也是为了避免不患寡而患不均……知道某些道理和随时随地能应用上果然不是一回事，连他都偶有疏忽。 在自己人内部搞激励机制，来点儿差别待遇激励下属努力上进没问题；还在拉拢别人呢，就开始搞不公平待遇，是多不愿意别人来上自己的船呢~！ 优待老人也没有说让喝汤的新人眼巴巴看着老人吃肉还吃一半丢一半的道理，差距可以有，不能太大！ “如果狮族是野心勃勃的种族，倒是不用这么麻烦。帮助他们创造条件，他们就能在远东搞起风浪。”萧云摊手道，“既然狮族指望不上，咱们自然要灵活通变，不能死脑筋。” “确实，要我看，月熊都比狮族对远东之王的位置有兴趣。”普利莫略带嫌弃地，“就算是把白白拿命填在地下世界的虎族送到远东去，都比狮族更像样些。” 自去年虎族大帐耶鲁率部逃离后，虎王与残余的虎族战士又在地下世界苟延残喘了大半年。 火炎部这边遭遇水灾后不久，蹲在地下城开店的木木便送了消息回来……虎王已经陨落在与矮人王的某次正面冲突中。 这样一位一族王者的去世并没有引起多少人关注，上个月的《大陆游记》上，只有一位暗精灵游侠随口提了一嘴……为暗精灵流了不少血的虎族，到最后所赢得的也只是游记中的一句话罢了。 衰落的部族命运大多如此，腐败在泥土中的落叶，可不是每一片都能幸运地让人为其悲秋。 “也许这就是狮族的风格吧。”肖恩先生就丝毫不在乎安静地从这个世界消失的虎王，提起狮族的风气，他想起的是自己的过去，怀念地笑着道，“当年我前往隔壁布拉德里克大陆游历时，那边的狮族也让我开了不少眼界。” 普利莫不太赞同肖恩先生把自己变成亡灵，逮着机会就嘲他：“你现在也就只能回忆回忆布拉德里克大陆的风景了，肖恩。要是你真人走上那块大地，圣地裁判所那些疯子立马就能发病。” “是啊，圣地对黑暗生物的反感比暗精灵跟牛头人碰上面了还夸张。”肖恩先是附和，随即话锋一转，“普利莫，你觉得黑武士怎么样？” 普利莫：“？？” “以我在魔界的短暂见闻，黑武士这种不死生物跟你颇为契合呢。”肖恩先生笑眯眯地。 “开什么玩笑！”普利莫差没跳起来。 “但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寿命年限也差不多了。”肖恩先生一挑眉，“你做好准备了吗？两三年后便化为尘土？” 普利莫面色一滞。 “普利莫，我和肖恩都不愿意看到你变成具尸体。”萧云也道，“也许你得好好想想了……不同的生命存在形式，其实并不如你所想的那么被所有人忌讳。” 肖恩先生的灵魂主动堕落魔界后被霍奇森带回物质世界，借助自己的躯体转化为亡灵法师这么个流程，当时在艾萨克的骑士领折腾了半个多月才搞定。 想要完成这种亡灵转生仪式，本人的灵魂必须非常强大、强大到能在堕落后被魔界接纳，而不是离开躯体庇佑就立马消散……这种弱鸡就算转化成亡灵也毫无价值。 再来，是灵魂由黑魔法师帮助重回物质世界期间本人的躯体必须保护好，要是烂了，臭了，就糟心了……萧云为此临时搞了个大冰柜出来。 亡灵转生的原理，是在躯体的寿命年限撑不住后将躯体转成容纳灵魂的不死系（僵尸）容器。 这个黑魔法是魔法师们从巫妖转化修改过来的，不同之处在于巫妖能将自个儿大部分的灵魂装进命匣、小部分的灵魂塞进躯体，只要命匣不毁就能灵魂不灭，达到类似于永生的目的。 只不过，分裂自体灵魂这种事情只有高阶黑魔法师做得到……所以只有黑魔法师能转成巫妖。当初萧云建议肖恩先生转化巫妖时被肖恩先生喷一脸，就是这个原因。 普利莫整个人气笑不得，换成别人劝他堕落成不死生物，他搞不好抽匕首就桶了过去，换成这俩吧……他还真没脾气，他心里也不是不知道肖恩和阿云都是为了他好。 “到时候再说吧。”这个老头儿傲娇地，“也许到时候我的人生已然了无遗憾，丝毫不眷恋这个世界了呢。” 霍奇森知道肖恩他们有事儿要谈，主动避出了活动房。 当萧云三个暗搓搓憋坏水时，他正背着手，一脸严肃地在部落里散步。 最忙碌的灾后重建已经过去，紧随而来的是比往年清闲得多的秋收……肖恩先生甚至能让丘陵新区那边配合、倒腾了一批连人族女工都能使用的手扶式收割机出来试验，可见今年的秋收劳动强度有多低。 当然，秋收清闲不表示大伙儿就能闲闲没事干，为达到防旱排涝的目的、萧云决定把部落南部的沼泽地挖成直径不小于六千米的人工湖，于是部落里的大伙儿就遭了殃——连刚刚回来的羊毛、迷迭香都给踢去工地上挖泥运沙了。 羊毛的预感全中~！ 反正霍奇森再大白天里的部落中散步，转悠了半圈也只看见正忙着给祝福树修剪树枝的牛角…… 路过圈着祝福树的围墙时，霍奇森停了下来。 两棵由牛角精心伺候了好几年的祝福树长得相当旺盛，今年开春后，多年不见动静的祝福树枝叶间多了两枚细细小小的青色果实。 霍奇森站在围墙外盯着树上那两枚长了大半年才长到小孩拳头大的果实，眼神儿特别深邃。 他曾在象牙塔见过一本高等精灵语记录的手记，这帮尖耳朵的家伙祖上自称祝福树来自于魔界某种木灵、由高等精灵德鲁伊辛辛苦苦培育多少多少年才能让这种魔界木灵在物质位面生长……这种不负责任的吹牛霍奇森反正是不信的，把魔界木灵那种一出现必然引发一地震动的玩意儿带到物质位面来？这帮尖耳朵还真是吹牛不怕牛皮破。 说是嫁接了魔界木灵枝叶的本土作物还差不多。 亲眼看见祝福树，霍奇森更相信这个结论——祝福树的叶片有着少许魔界植物的特征，但树枝、躯干，乃至霍奇森偷偷用精神力查看过的根部跟本土桦树没什么区别。 嗯……这种细节也就霍奇森这个四阶黑魔法师发现、并毫不犹豫地确认，因为他确实能去魔界…… “心愿之树，这个高等精灵的最初命名，森林精灵大约也觉得不合适，改成了幸运树，祝福树。”霍奇森眼睛微眯，脑子里转过这么个对精灵族没有多少尊敬的念头，“若能有木灵的细微特性，那么确实能外显少许‘神性’，不过大多数都是些较为纯粹的能量精华，有着祛除病痛、增长实力、稍微延长些许寿命的作用罢了。” 身为高阶魔法师，霍奇森自然不是很看得起这种仅有着类似于祝福魔法功效的玩意儿……虽然森林精灵在祝福树果实效用上没有吹牛，这东西在关键时刻确实可以为重伤者吊命，也确实能卖出十倍黄金的高价，可说到底也就是那么回事。 视线落到修剪枝叶的牛角身上，霍奇森才稍微流露出些许兴趣。 木灵虽然出自魔界，却是公认最具神性的生物，但凡木灵长成，从最强大的贪婪地狱花到最弱小的噬魔腾，都隐约具备从“规则之力”中借力的天赋。 不知嫁接了哪种木灵的祝福树，也应当具有类似本能。 “森林精灵幼体种出的祝福树果实是含有祝福之力的能量精华，那么雪狼人能种出什么呢？” 霍奇森才刚这么想着，便听见围墙内的牛角忽然“彭”地一声跳到地上，并“啊”地惨叫了一声。 霍奇森神色一凝，脚下聚集微风、身体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关心地看向蹲在树下的牛角。 牛角一手抓着一个青色外皮、硬邦邦的祝福果实，整个人就特别紧张惶然：“只是轻轻碰到怎么就掉下来了？！难道是长坏了吗？？有虫子？？” 霍奇森：“……” 第268章 青皮祝福果 两枚小孩拳头大的祝福果摆在桌上。 牛角忐忑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像个小学生, 一双眼珠子咕噜噜地东看看西看看。 “所以……森林精灵种出来的祝福果不是这个样子的？”萧云首先出声。 虽然跟森林精灵走得很近, 但这方面确实萧云是没什么见识的, 丫买茶叶都盯着最便宜的旧茶沫买, 自然不可能见过市价十倍于黄金的祝福果…… 霍奇森一脸严肃, 他虽然是个能随随便便跑魔界溜达的强大黑魔法师，但是，他穷……所以他也没见过森林精灵特产的祝福果到底啥样。 “不是。”出声的是肖恩先生, “我在克洛宁王宫见过的祝福果有着乳白色的外皮, 大约有鸡蛋大，重量很轻，一枚祝福果大约只有一块丝巾重。牛角种出来的这个……颜色不对, 大小不对，重量更不对。” 转头看牛角：“确实是自然掉落而不是你摘下来的？” “没有啊！”牛角委屈, “我只是像往常一样修剪枝叶时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被虫子咬出虫洞, 以往怎么碰都没事，今天却是一摸到它就自己掉下来了。” 种了整整六、七年才结这么两个果子, 牛角可是很仔细很小心的！ “这么说是自然成熟掉落？那怎么会还是青色的外皮呢？”肖恩先生就很不解。 萧云默默盯着俩果子看了几秒, 幽幽地：“也就是不能拿去卖了，是吧。” 肖恩&霍奇森：“……”所以你在意的是这个吗？！ 萧云皱眉想了想：“等等, 这玩意儿好歹确实是从祝福树上掉下来的, 虽然颜色体积重量不一样, 但绝逼是祝福果没错，运作一下，没准儿能比一般祝福果更值钱？” 俩施法者嘴歪眼斜…… 新来的霍奇森都有种强烈的吐槽这货的冲动, 不管萧云是认真态度还是不认真态度说这话，霍奇森都满脑门黑线。 肖恩先生就有点后悔没跟普利莫一样偷摸开溜……虽然他其实也好奇祝福果就对了。 “算了，种了多少年才出这么两小个，产出率太低，耗费时间精力运作得不偿失。”算了下运作（炒作）成本萧云便放弃了，“牛角，虽然是你种出来的，但这东西六年才出俩，谁也不知道吃了会不会有什么毛病，让肖恩先生拿去研究可以吗？” 牛角赶紧点头，他还怕阿云怪他没把树照顾好呢，再说这些年他也不缺吃的，不至于连这个看上去并不好吃的果子也要贪嘴。 肖恩先生勉为其难（如愿以偿）地将俩“变异”的祝福果收走，并邀请霍奇森参与；霍奇森表示有结论告诉他就行了，不打搅肖恩先生做实验——主要他现在精力都在啃机械动力这块儿，无暇分心。 霍奇森虽然社交能力负分，但是认为种植者牛角过于蠢萌而对青皮祝福果不抱想法这事，人好歹也知道不该说出来。 当夜，肖恩先生大半夜里就踹开了活动房的门，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萧云拉到巴尔克实验室。 嗯……把活动房让给霍奇森后肖恩先生就过来挤巴尔克了，集体宿舍改的实验室半边是试验区域半边是生活区，巴尔克一个人哪住得下，空间大着。 至于说每天只需要休息两小时便能恢复精神的肖恩先生是不是会吵到“室友”，反正肖恩先生是不在乎的。 萧云给肖恩先生拖进来门，睡在炕上的巴尔克也只是幽怨地往这边狠狠瞪了眼，认命地拉毛毯盖住头——要论嘴炮掐架，火力全开的肖恩先生那股子刻薄劲儿可没怂过谁。 “你是说……这玩意儿是祝福果？”萧云盯着细口大肚瓶里静止不动的青色雾状物看了几秒钟，转向肖恩。 “确切地说，是祝福果的一部分。”肖恩先生将另一边桌上的方形真空装置小心翼翼地抱过来，示意萧云看。 锅子大小的密封玻璃箱里，一枚祝福果被连皮带果肉切下了一小块，真空环境下，肉眼可见切口处有些微的雾化迹象。 “祝福果不是果实，是一种含有一丝‘祝福类规则之力’的……嗯，外界的称谓是‘精纯魔力’，我们的话应该称其为高能能量体。一般的使用方式是整个儿连皮吞下，或是在密封装置中去除外皮、将雾化的高能能量溶于水中，制成顶级炼金药剂。”肖恩先生拍了下真空箱，“这种大小的祝福果必然不能直接吞，我模仿炼金术师的手段将其切开——你看见了，它并没有全部能量化，外皮破开后仍旧能保持形体。” “意思是说，这种青皮祝福果比一般祝福果还‘高能’？！”萧云闻言，当即就清醒了。 虽然他不是魔法师，但他好歹也是开辟出新派魔法解释&应用学说的开山怪，魔力是一种能量、魔法是使用能量的手段这种解释还是他首倡的（这个理论连霍奇森都深以为然），不会连“自然形态下（未受施法者控制下）也能影响到物质世界的高能能量”这么个概念都拎不清。 “是的，这种青皮祝福果中孕育的‘规则之力’，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肖恩先生抬手指向那个装着青色凝固雾气的大肚瓶，“你看，取下来的部分不但无法溶于水，还不可被驱使。” 施法者能将魔力能量转化成任何形态，物质拟态魔法就是这么来的。 无法被施法者使用的魔力能量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玩意儿超出了施法者的控制范围！ 萧云还在琢磨，肖恩先生便直接地道：“森林精灵的祝福树、幸运树，最早期的称谓是‘心愿之树’。虽然外人不得而知精灵族德鲁伊是如何培植出这种神奇的植物，但祝福树确实有着因应种植者的不同而结出不同果实的特性，” 顿了顿，肖恩先生道：“不知你有没有听伊芙琳说过，矮人王曾经向森林精灵女王请求过祝福树，被女王拒绝。” “海琳好像说过这么个事，怎么？”萧云想了想才道。 “我在想为什么牛角种出的祝福果是青色时，想到了一件事。象牙塔的记载中，约八百年前，森林精灵曾经赠送过一颗祝福树给南大陆旧帝国，当时的人族皇帝为表示对女王的感激，让自己的小儿子亲手种下了的祝福树。但奇怪的是……这棵祝福树就此不再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那位人族皇帝的小儿子，也不再有消息传出。” “嗯……听上去似乎不太妙……”萧云眼皮一跳。 “确实不太妙。关于这位失踪的旧帝国王子，有一种说法是……他堕落成了某个碎片魔界的魔神，一位无需邪~典献祭便能凭空出世的魔神。”肖恩先生眯起眼睛，“当然，并没有切确的证据，象牙塔方面对此说法模棱两可——可以肯定的是，那位旧帝国王子，从他亲手种植的祝福树果实中得到了某种‘力量’。” 萧云完全不关心那些与他无关的历史内幕，这个绝对的功利主义者直接把手指向密封真空箱中的青皮果子：“你直接说，吃下这东西是不是能变成半神？” “你几秒前还在说不太妙啊喂！！”肖恩先生直接吼出来了。 “别扯有的没的，魔神也是半神的一种吧！”萧云声音更大，“不堕落不就完了吗，刀子都还能用来切菜呢！” “我都说了，没有证据的！” “那你就说这玩意儿能不能把人毒死，简单点！” “你脑子里只有结论吗？！” “当然了！谁耐烦管理论！” 巴尔克实在是忍不住了，愤怒地从被子里跳出来：“够了你们，天还没亮啊啊啊啊——！” 萧云&肖恩先生同时收声，齐齐转头看向巴尔克。 “说起来……据说龙族百毒不侵，把毒~药当水喝也毒不死？”恶魔幼崽面无表情地。 “何止，龙族生命力旺盛，就算轰掉半边身体再跳到毒水池里洗澡也没什么问题。”亡灵法师双眼发出冷光。 “……你们想干什么？”巴尔克本能地觉得不对，下意识想开溜。 下个瞬间，萧云&肖恩先生同时扑向还没来得及下炕的倒霉绿龙…… 人形态下肉搏战不占优势的巴尔克很快被控制住，细口大肚瓶里的诡异雾气被塞进了这个倒霉催家伙的嘴巴里…… 龙族自然是毒不死的，给灌了满嘴青雾的巴尔克，干呕半天后，忽然露出蠢兮兮的表情。 “如何？什么感觉？”萧云一脸关心地贴到巴尔克脸上，肖恩先生也凑得很近。 巴尔克眼神放空了好会儿，忽然伸手把萧云的脸推开，一脸嫌弃地：“雪狼族一点儿也不好。” 萧云眼神变了：“哦？你是对食堂大厨们有意见？” “我不是说你们，我是说，以前的雪狼族一点儿也不好。”巴尔克还是满脸的嫌弃，“还好你们不是他们。” 萧云：“说重点！” 肖恩先生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定地：“巴尔克，青皮祝福果中到底有什么？” “应该是雪狼族的传承吧？”巴尔克就很不高兴，还拿古怪的眼神儿瞧萧云，“传承就是这玩意儿的话，你们还是别老想着去找回来了，真的，很不好，你们的祖先一点儿都不好。” 萧云呆了呆：“你说啥？！” 肖恩先生也呆了呆，忽然激动起来：“木灵是规则造物，有木灵特性的祝福树自然也具备规则特性！森林精灵只让幼体靠近祝福树，祝福树只能接收到精灵幼体的期望；咱们这儿祝福树却是直接种在一大群雪狼人之中的，那么雪狼族最在意的、遗失的传承，自然会在祝福树中复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高等精灵骄傲自称其为‘心愿之树’，难怪足足六年多近七年时光才能孕育出这么两枚……原来如此啊！” 没等肖恩先生发泄完激动之情，冷冰冰的密封玻璃箱子便怼到他的前脸儿上，随之而来的还有某幼崽饥渴难耐的咆哮声：“快帮我切一块——！！” 约半小时后。 吞下一小片青雾的萧云端坐在巴尔克的椅子上，脸上露出便秘了起码半个月的难言表情。 看他这反应，肖恩先生硬是有种自己也切一块来尝尝的冲动……好歹控制住了。 “鼎盛时期的雪狼族……是合格的远东兽人帝国统治者中的一份子，是虎族兽皇手中最有力也最好用的武斗派。”萧云一脸牙疼地出声，“难怪当时虎族放任雪狼族成年人死绝……如果雪狼族传承不断，虎族王庭可没这么容易保持草原上的绝对权力……” “呃……还有呢？”肖恩先生小心地。 “武力为序，上下尊卑。”萧云抽着嘴角、瞪着死鱼眼，“没给打掉心气的虎族内部什么样，雪狼族就什么样。” 肖恩先生：“……” 他一下就理解为什么巴尔克会是这个反应了——别说是最早来到火炎部跟雪狼族混居的巴尔克，也不提他和普利莫，就算是初来乍到的复仇之月，也不会愿意跟那样的雪狼族处一块去。 离天亮还有起码两小时，部落里的雪狼族管理、战士队中的队长以上队官、包括这段时间里被萧云折腾得欲仙欲死的大河，挨个被人粗暴地从炕上拖下来……然后又迷迷糊糊地被安排分组去祸祸其他人。 一群哈欠连天、眼睛都睁不开的雪狼族管理们在会议室集中，有的实在是又累又困，刚坐下便把脑壳砸进附近也不管是谁身上，半秒的功夫就打起呼噜。 小花随手将倒她背上的阿山推去靠着坐在旁边的羽，边打哈欠边问大河：“怎么回事啊大河，阿云忽然叫我们这么早起来干嘛？这段时间挖人工湖进度没问题的啊……哈欠~~” 顶着熊猫眼的大河本来就一脸残念，闻言呵呵冷笑：“可能阿云觉得只是挖人工湖不够锻炼大伙儿，给大家再找点事做。” 小花：“……” 被好几个人靠着的羽转脸看过来：“大河，阿云来了你也当着他这么说，我就信你。” 小花这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抬手照大河脑壳顶就是一头皮…… 萧云抱着真空箱子进门，一看一帮人睡得东倒西歪，将玻璃箱子小心放好，关上门窗、放下冬天时用来防寒保温的厚重门帘窗帘，左手提起铜锣，右手拿起鼓槌。 密闭空间内，穿脑魔音有回音加成，提神醒脑效果提升至少30%。 第269章 传承洗礼 传承, 可以理解为一种包含有大量信息的、留给后人的经验、积累、规则条例, 可以以文字承载，比如各国王室的历代国王们留给直系后人的手书，也可以作为精神力印记附加在有形物或无形物上。 某些传承以符文为载体, 象牙塔的施法者们研究出来的施法符文也属于传承的一种，各种各样的符文承载各种各样的魔法。上古时代的魔法师们传下来的符文也会被新一代的魔法师修改、再传给下一批施法者。 这种以师徒为纽带、以庞大的符文传承储备为根基的联系方式，奠定了象牙塔这个施法者协会的圣地不可动摇的地位。 兽人族的传承也有多种方式。 虎族的兽纹传承比较接近施法者们的符文传承, 历代先祖们留给后人的宝贵遗产, 以族人成年后在面部刻下兽纹的方式向下一代传承。 狮族的传承则是由长老会保管的图腾柱, 成年族人以接受图腾柱洗礼的方式获得祖先们的遗泽。 牛头人的传承，是一代代往下传的农业知识和战斗技术。 打个比较容易理解的比方，中国人接受的九年制义务教育也是传承的一种……只不过在有魔法规则存在的世界，传承的手段并不仅限于书面形式罢了。 包括灰矮人这种无国无家无领地的流浪种族在内（灰矮人靠口口相传+书面形式），大部分种族都有自己的传承，就算是被夺走家乡的蛇族, 大长老格雷戈也稳妥地保管着他们的传承——他那把不离手的手杖就是了。 当然, 传承不断不表示获得传承的族人都能继承祖先的能力，毕竟就算是传承最悠久最完整的龙族，个体间的智力、战斗力上下限差距也很大…… 还活着的雪狼族没有任何人见过自家的传承，虽然虎族的新首领耶鲁通过艾萨克告知了雪狼人们他们祖先的传承在兽皇手上, 但大伙儿完全木有概念——第一批迁到诅咒之地的那批人早就寿命耗尽死完了, 火炎部年纪最大的草根族长都是迁移后出生的第四代，谁知道那是个啥？！ 从兽皇手上拿回自家传承这种高难度操作，就算是雪狼族智商下限牛角都知道可能性极低, 反正是拿不回来的东西、自个儿现在的生活也不是没了传承就过不下去，大伙儿也就没事儿时心里遗憾下，倒也不会特别惦记。 万万没想到，种食堂后面的那两棵树居然给了雪狼人们这么大的惊喜——当萧云郑重地宣布牛角“种”出了本族的传承时，智力最高的大河都硬是呆了五秒钟。 “愣着干什么，咱们不用去兽皇嘴里夺食就把传承拿回来了，是好事，大家开心点！”萧云笑呵呵地。 “哦哦——”大伙儿这才相继回神，给面子地欢呼了一阵。 ……等等！ 机智的大河看出了不对！ 这货盯着萧云看了两秒，又侧头看了眼一屋子的族人。 阿云要实际处理问题时，到场的人至多只会有现在的十分之一……嘴巴越多事情越难快速落实，这个规律大河早就看穿了！ 他现在把部落里手头管着事儿的人都叫来，说明阿云根本没打算办成事、或者说阿云并不打算让大伙儿来商量怎么让大家接受传承洗礼，而是准备玩某种花样——难道这个传承有问题？ 大河脑子里刚转过这么个念头，便听见萧云开始跟大伙儿细说传承的事儿…… 祝福树这个含有一丝“祝福类规则之力”的东西并不具备凭空造物的能耐，如果雪狼族的传承已经毁去，那么祝福树在一群雪狼人的包围下再种个几十年也不可能把雪狼族的传承“长”出来——森林精灵幼体们种出的祝福果，说到底也是祝福类白魔法的精华凝聚，且上限不会超过教廷天空骑士亲自施展的圣光祝福。 也就是说，得亏当年兽皇这个老阴比把雪狼族的传承掐到手中以备不时之需，被雪狼人环绕的祝福树才有本事把这玩意儿复制过来…… 要让萧云说这个传承好不好，那肯定是好的，里面确实有不少实用的东西，比如雪狼族的祖先们战无不胜的战阵、以及相对于普利莫这个人族的行者传授的更适合雪狼族战士的战斗技艺。 但是这个东西肯定是不能直接让族人用的，原因也很简单——糟粕太多！ 要是雪狼族的传承没断，那么萧云穿越到毫无战斗天赋的“阿云”身上，他基本不可能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把全族上下调整成他需要的格局——脑子单纯、认死理的雪狼人，要是接受过传承中那套“传统”洗礼，至少七成族人是绝对调教不过来的！ 别说雪狼人了，现代中国人都文明几十年了，“上下尊卑”这个臭毛病还在跟部分活在新千年的中国人抵死缠绵呢！ “我们的传承中记载，我们雪狼族的祖先生活在约克山脉东侧，拥有广袤富饶的领土，繁荣昌盛的城市，远东帝国的最高长老院中，我们的祖先拥有十二个席位……” 萧云一上来，先把雪狼族祖先的光辉历史吹一通——也不算吹，祖先留下来的传承里面就是这么记载着的，鼎盛时期的雪狼族人口比狮族多好几倍，拳头又硬又不像狮族那么咸鱼，在兽人帝国的权柄自然低不了。 吹得大伙儿一脸激动面色通红后，萧云话锋一转、讲起了当时雪狼族的内部结构。 社会结构课大伙儿都上了多少年了，在场的人谁没为考卷上牛头人社会、精灵社会、人类社会、虎族社会等科目题流过泪？听萧云讲起自家祖先的风俗习惯，连走神的大河都赶紧凝神细听。 然后吧……最蠢萌的牛角（好歹是食堂领导），都渐渐露出了惊骇表情…… 现在的雪狼族生活习惯，是在两百多年的苦难生活中不得不尽可能与所有人报团取暖慢慢养出来的。 但鼎盛时期的雪狼族，又强大又牛批，自然无需向生存屈服。 连地精都收容？所有族人无论老弱病残全都竭尽全力养活？不存在的。 武力为尊的雪狼族社会，弱者没有存在价值。 年老的雪狼族战士从部队中驱除从事低贱职业，伤残的雪狼人集中赶到乡野中自求生路。 集中养育的小狼崽，同批次每年进行比试，不具备战斗天赋、或是病弱怯懦、战斗意志较差的，让父母领回去自个儿养。 简而言之一句话，不够能打、当不了战士的雪狼人，全都是部族中的二等公民，地位比普利莫等人去往狮城时，见过的那些住在棚户区中的单身狮还差点…… 雪花、大水、（阿月的弟弟）阿水、大河等等所有的非战士管理们，惊恐地望向羽、小花等战士。 羽整个人都傻掉了，小花的下巴差点掉地上。 “干什么这么看我们，我们又不是以前的战士！”小花使劲儿摆手，满头大汗，“我们跟你们是一样的啊，我们也没有接受过传承啊！” 阿雁这个逗比更是吓得高声喊：“我不要这个传承了，我不当那种战士！” 羽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我们的祖先，怎么能这样呢？！” 这大约是所有第五代、第六代草原雪狼人的心声，连第四代的火炎族长都一脸懵逼…… 也不怪这次反应慢的火炎族长能跟上节奏，换成是鼎盛时期的雪狼族，他这种从战士退下来的老人可没资格当什么族长，那都是要赶出去养猪的——那个时候的养猪人可没有部落里的金猫兄弟那样受尊敬！ 没听阿云说嘛，除战士外都是贱业！ 萧云就很满意大伙儿的反应，真不枉他辛辛苦苦教了这么些年~ “我们祖先的生活习惯、社会风俗和今天的我们不同，这是很正常的。”萧云貌似公正地正色道，“一个阶段的社会有一个阶段的通行规则，这是时代和社会主流人群的需要决定的。” “我们的祖先想要立足于多族林立的远东，只能全力追求武力，不够强的种族，在远东那个地方的日子可不好过。蛇族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被赶出蛇岛老家，这正是因为蛇族没有强大到能保住家乡的程度。我们的祖先要避免蛇族这种境况，自然只能极端地追求战斗力。” 大伙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萧云这种解释，只是对传承的抗拒也很明显。 羽有些低落，向往了很久的先祖传承居然是这样的东西让他十分难受。在草根部落长大的他这五十年来已经习惯了草原上的风气，若让他抛弃自己适应的一切、去接受新的规则，他是绝对不会愿意的。 “阿云，这个传承我们不要了。”羽强打精神道，“没有传承，我们也可以保护部落。” “对，我们不要了。”小花赶紧附和，雪花大河他们的眼神儿盯得她头皮发麻，坐立不安。 萧云做出沉思状，没有出声表态，而是用询问的眼神儿看向其他战士队官们。 阿雁等人拼命点头：“不要了，（在外修运河的）阿天他们肯定也是这个想法。” 萧云做出沉吟状，在大伙儿紧张的注视中……他缓缓地摇摇头。 萧云沉声道：“我可以理解大家的情绪，但我们必须中肯客观地面对先祖的传承。我们的祖先们面对的外部环境和我们不同，祖先们的习惯传统在他们生活的时代是有一定正确性、也是有必要性的，只是不适用于草原上。” 顿了顿，萧云继续道：“社会规则的出现是为了让组成社会的大部分人获得更好的生活环境，当旧有的规则不能适应时代变化、成为社会进步的拖累时，后人自然要有勇于修改规则的勇气，绝不能抱残守缺，这点上大家都有共识，我也无需多说。但先祖累积的战斗技艺、经验、战阵，这些都是我们需要继承下来并保存下去、传给后人的。” 不等战士们出声，萧云又道：“我们不必全盘接受祖先们留下来的落后于时代的传承，这样一来，我们的战士们就不能直接接受传承洗礼，而是需要选出意志坚定、不会被传承影响到的人来接受传承、学习传承中的技艺，再传授给其他人。大伙儿觉得如何？” 战士们眼睛一亮，纷纷点头…… 萧云严肃脸看向羽：“毛毛，你觉得谁来合适？” 羽想了想，谨慎地：“这个传承……会把人改变吗？” “会，所以需要意志坚定的人来接受洗礼。”萧云肯定地点头。 书籍、电影、新闻等外部信息接收渠道都能改变人的思想观念人生态度，一股脑地将大量信息塞进脑子里的精神印记传导方式自然也会，且后者比前者的“洗脑”效率更高——巴尔克不受影响是因为他是龙族，至于萧云嘛，丫本来也不是雪狼人…… 羽又认真地想了想，毅然道：“就我来吧。如果我被传承改变，小花可以接替我的位置。我再怎么被传承改变，还是可以将先祖们的战斗技艺传授给大家的。” 萧云露出笑容……搞定！ 传承对雪狼族很重要，但以雪狼人简单粗暴的思维模式，让所有族人接受洗礼是萧云绝逼不能接受的——这帮傻乎乎的家伙他调教得多辛苦呢，要是洗礼洗出几个死脑筋，他岂不是血都要吐出来？ 但他也不能说就捏着传承不放，也不能自己随便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接触传承，毕竟传承对战斗力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雪狼人再蠢萌，太平日子过久了、有闲心想东想西了，没准儿对传承的不适当处理就会成为内部起火的导火索……这种危险苗头必须不能出现！ 那么最好的、让这个传承发挥功用又不会影响到雪狼族整体风气的办法，自然是敞开来让大伙儿了解这玩意儿的负面影响了…… 制造出合适的时机、让羽这个萧云最有信心的大战士来成为除他之外唯二接触原版传承的雪狼人，又能让传承发挥作用，又能避免不必要的事端，就很稳~！ 看穿了一切的大河：“……” 传承果然有问题，阿云也果然是在玩花样——所有人都接受传承洗礼的话，战士的地位无疑会无限往上拔高；而现在，战士们反倒是对传承最反感的群体，连唯一接受洗礼的毛毛都像是在做什么伟大的牺牲…… “永远是这么让人感觉哪里不对，又感觉好像没毛病啊。”大河轻声嘀咕了句，原本有些紧张的身体放松下来。 武力为尊这种破规矩回来的话她的日子肯定没有现在好过，阿云这么搞她还是挺安心地~ 大河还没安心几秒，萧云的视线便虎视眈眈地往她投来。 “大河，你安排去中部救援猫族的队伍快回来了，你准备一下，做好接收工作，这次接回来的猫族安顿就交给你了。”萧云满面春风地。 大河：“……” 第270章 集中安置宿舍 虎族王庭仅存的最后一位中帐泰德, 第一次亲眼看见猫族农庄时，脸色发白地呆愣了好几秒种。 春天时, 泰德中帐做主将矿场的灰矮人和王庭中的猫族全部打包跟找上门的雪狼族换了粮食，之后这些雪狼人也没食言，入夏前先后送了两次粮食到王庭。 这笔意外入账让泰德中帐大大松了口气, 仅剩八个帐的王庭光是看好家就已经一团混乱、身心皆疲, 完全没有安排人手去经营草场，撒播大豆；有了这批粮食, 别说来年了，再撑个两、三年也绰绰有余。 只是泰德中帐这口气只松到夏天, 又提了起来……水灾来了。 中部的水灾不像西南部这么可怕、这么横扫一切地表万物，但光是冲走小半牛羊、冲毁王庭附近仅剩的草场，小半米深的积水淹了王庭好几天（王庭地势不低但地下排水系统无限接近于零），也足以让泰德中帐眼前一黑…… 心底仿佛有火在烧的泰德中帐, 在雪狼族再次到来、一次性迁走中部大部分受灾猫族部落时，咬咬牙力排众议、带着剩下的八个帐也跟了过来…… 和虎族一样只遭受规模较小水灾就摇摇欲坠的中部猫族部落好几十个、足足两万多只大猫, 百把个虎族混在里面充其量也就是稍大点儿的水花。 两万多人的大部队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赶在下雪前抵达草原西南边陲。 这么庞大的队伍安置是个麻烦事，好在某恶魔幼崽成功地把某个混吃等死耗费数年光阴的懒鬼逼出了山……于是安置工作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整体上还是颇为顺利。 夏季时曾被水灾冲成白地的猫族一号农庄，便是其中一处安置点。 晴天、琥珀等部落的大猫都有建设经验, 灾后短短两个月便重新盖好了自个儿住的房子（反正都是单层建筑，地基浅、不讲究横梁竖梁又不需要浇筑承重墙，有建材有人手盖起来飞快），入秋后这帮大猫不需要秋收, 又在火炎部的建材支持、大河的规划、以及阿瑟族长的组织下多盖出能容纳五千人的集体宿舍。 来自中部的水灾“灾民”进入西南地区后分成四支队伍，虎族所在的这支在阿瑟族长跟阿栗族长办完交接手续后，便被带到了一号农庄安置点。 又是两天昼夜不停的赶路后，背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中部“灾民”们，看见了……一号猫族农庄东侧，那整整齐齐排列、打眼看过去数都数不完的集体宿舍（其实也就一百八十余间……还不如火炎部的大棚区壮观）。 嗯……因为工期紧、建材也紧的问题，这批用于集中安置的宿舍盖得有点儿偷工减料，砖墙墙体是直接暴露在外面的，没有刷水泥腻子（水泥不够用），顶部还直接是用石头压着的厚厚芦苇棚顶（来不及烧瓦片）。 再加上为了省占地、省砖头，房屋间靠得比较密，俩俩成排共用墙体……要打个比较形象的比方的话，就像是密度过高的大工棚……咳咳！ 就是这么凑合的棚户平房，也足够让中部来的这些大猫们震撼了。 站在前排的泰德中帐，在呆愣了数秒钟后，忽然想起当初羽和小花他们那些雪狼族战士对王庭毫不在乎的态度。 有人力物力盖出这种能一次性接纳几千人入住的雪狼族，对于虎族引以为傲的王庭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觊觎之心。 泰德中帐绷紧的肩膀缓缓垮了下来，忽然间就有点心灰意懒。 当雪狼族战士羽自信在站在王庭中对他作自我介绍时，泰德中帐就该隐约感觉到的……草原，已经是雪狼族的草原了。 守着虎族王庭直到最后的他，只是心里面不肯、不愿意承认而已。 人群前列，打头前面带路的阿瑟族长回身，朝被震惊得说不出话的中部大猫们高声喊：“请大家尽量站在原地不要动，我们马上分配宿舍，请各位族长到前面来排队抽签！有跟自家部落失散的人，请放轻动作寻找自家族人，不要高声喧哗、不要冲撞他人！” 中部大猫们的队伍很长，阿瑟族长和几名本地猫跑前跑后呼喊了一会儿才全部通知到；有些跟族人抱团的便索性坐地休息，而在赶路过程中跟族人失散的，也小心地在队伍中搜寻起族人的身影。 带着两万多人的队伍迁移不是件轻松的事，不说一路上组织安排，光是粮食供应就是个大麻烦……当初阿栗族长带出去的那一百人多，压根带不足这么多人路上的口粮。 这个问题没有难住阿栗族长，他直接花钱跟迁移的部落集中购买牛羊、一路杀了吃肉，又安排人回来送信、让部落里每隔半个月出一支五十人的队伍顺着路送粉条和盐、糖支应迁移大队，这才能整整三个多月的迁移过程中没有出现断粮断顿问题。（长期给在外工程队送物资的火炎部已经练出物流本事） 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迁移过程中，阿栗族长还顺带让这些中部大猫们养成了一定的守序习惯——随时随地与同部落族人抱团，以部落为单位领取分配食物、并在多人进行同一件事时排队分先后。 一号农庄负责安置的这些大猫合共有十二个部落，外加百来个虎族；阿瑟族长吩咐下去，十二名族长先后从人群中走出，泰德中帐也默默走了出来。 “我们的集体宿舍通常是二十人共用一间，但因为今年一次性安置的人比较多、咱们又是水灾后才抢盖的房子，不太宽裕，所以暂时要委屈一下大家，按三十人一间分配。”阿瑟族长面色如常，并没有对混在一群猫族族长中的虎族差别待遇，坦然地介绍道，“如果有不足三十人的，与别的部落多出来的人凑足三十人拼房同居，大伙儿有没有意见？” 万里迢迢跑过来的猫族族长们自然没有意见，泰德中帐更不会冒这个头……此前四十年虎族可没少得罪猫族，雪狼族也招惹过，现在还能容虎族站在这儿就不错了，他没这个脸出头挑剔。 嗯……原本泰德中帐其实是不太敢带着剩下的八个帐厚脸皮投奔雪狼族的，是阿栗族长装作无意地向这头大老虎透露了一个事实——“背叛”虎王跑到西大陆与南大陆接壤处过日子的耶鲁大帐也是靠着咱们火炎部过日子——泰德中帐这才忍住了羞耻力排众议。 见这些中部来的大猫们相当配合，阿瑟族长松了口气……之前一号农庄也接收了中部来的大猫，那帮家伙一直到水灾后才变得老实起来。 那些年初时就愿意迁移过来的部落还都是中部的小部落，一个部落三百来号人这种，而这批因水灾才背井离乡的，都是大部落，随便出来个都有四、五百人。 “今年的水灾还真是打掉了无数人的傲气啊。”阿瑟族长脑子里转过这么个念头，这便组织这些族长们开始抽签。 用抽签的方式分配宿舍是个看起来公正其实别有居心的套路，为啥勒，因为这些族长们按自家部落人口抽到的房子，都不挨着，全是打散地~！ 以虎族为例，泰德中帐带过来的百多号族人按规矩能分三间房，多出来的族人跟其他猫族拼一间，但这三间房都是分散的、抽到哪都有可能！ 为嘛要让这些习惯跟族人抱团的大猫们在居住上这么不适应呢？ 原因很简单，萧云也好、大河也好、阿瑟族长也好，都不希望这些大猫们一直住集中宿舍！ 忍过这个必定会小摩擦小矛盾不断的冬季，组织这些大猫们按部落划地开荒、分配宅基地自行建设住处时，这帮难以忍受“外人”的大猫们才能有足够动力！（空下来的集中宿舍改一改便能当大棚用，浪费不了） 自己亲手在“分配给自家部落”的土地上盖了房子，住进去，这帮大猫以后还溜得了吗？ 这只是个非常简单的攻心套路罢了……自个儿付出过心血的东西，哪怕那是一坑堆肥，都是难以割舍地~！ 而此刻，在阿瑟族长的组织下排队抽签的中部族长们，谁也看不出这个藏得极深的套路…… 泰德中帐运气不错，为族人抽到了三间不靠外、互相间也离得不太远的宿舍。 拿着写有宿舍门牌号的三根木签回到自家族人休息的地方，泰德中帐打量了大伙儿一圈，从中抽出十来个比较稳重的族人跟自己等着“拼房”，其他人按照年纪均匀分配到三间宿舍中。 所有的猫族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地盘上有外人，漫长的冬季共住一间屋子不闹矛盾才不正常……泰德中帐只想带着族人们活下去，不想跟拼房同居的其他猫族产生太大纠纷，干脆自己来盯着。 抽完签的虎族在两名本地猫的带领下离开迁移人群、进入集中宿舍区，走进有些狭窄的小路，一名年轻的虎族便惊“咦”了一声，侧头看向小路两旁的屋子。 虽然还没下雪，但天气已经冷得呼口出的热气都会变成白气，虚掩的房门内居然传出暖意，这让没住过火炕房的虎族颇为意外。 “知道你们要来，屋子里的炕已经烧上了。”带他们去找宿舍的本地猫炫耀地道，“你们运气好，抽的房间都在中间，下雪的时候风刮不到。再烧起炕，可暖和了。哦，对了，你们知道什么是火炕吗？” 泰德中帐有些不快地看了眼这个本地猫，对方藏在轻笑下的鄙夷可逃不过他的视线。 “是什么？”年轻的虎族没有察觉这些本地猫有“地域歧视”苗头。 “就是在火堆上睡觉啊，哈哈哈！”两名本地猫哈哈大笑。 “那不会烧到人吗？”年轻虎族惊了。 “睡习惯就不会烧到了，只是一开始有些难受而已。”本地猫怪腔怪调地，“比起被冻死，烧伤又算什么呢，当然，你们害怕的话也可以去外面的空地上弄个帐篷，阿瑟族长他们不会介意的，我们水灾后重建期间用过的帐篷就在仓库里呢，借出来很容易的。” “呃……” 年轻虎族想说点什么，泰德中帐一眼瞪过去，他才觉得不太对，闭上了嘴巴。 两名本地猫带着虎族找到他们抽签分配到的三间屋子，装模作样地叮嘱了几句住宿舍不能太吵闹、不能喝别人打架，要注意卫生习惯、记得分批次去集中宿舍左边的大浴室消毒除虫、自行安排人前往食堂领餐等事宜，交代完离去，还没走多远，不客气的嘲笑声便放肆地响起来。 先前那个差点儿就顺口说出“住帐篷”的年轻虎族这才想明白他被那两个本地猫戏弄，气咻咻地准备往外冲。 泰德中帐一把拎住这个小子往里一丢：“别丢人了，赶紧整理东西。” “中帐！”年轻战士不服气地。 泰德中帐没打算费力气说服他，拉过一名不到十岁的虎崽子：“你是要好好照顾你的兄弟，还是出去跟那些猫族打一架？” 年轻战士低头看了眼弟弟，这才默默地走到一边，整理他大老远背过来的毛皮。 泰德中帐扫了眼其他族人，淡然地：“以前我们虎族强大，别人要按我们的规矩来。现在雪狼族强大，我们也得按雪狼族的规矩来。如果觉得不甘心，那就在雪狼族的规矩里做得比雪狼族还要好，到时候，就是雪狼族听我们的了。” “我们虎族即使一时寥落，也不能没有志气！” 暂时压服族人们，泰德中帐转过脸来，眉头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结。 雪狼族的话说得很漂亮，做事儿也喜欢摆出公平公正态度，再加上（年初时）牛头人的背书，泰德中帐相信他们不会对虎族搞差别待遇。 虎族确实对雪狼族做过不厚道的事，但……虎王都死了，那些虎族战士们也已经葬身地下世界战场前线，雪狼族的人自己都直言“搁置历史矛盾、共同携手发展”，泰德中帐自然也不会非要去在意——对于现在的虎族而言，尽可能地让族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 泰德中帐走出温暖的房间，抬头看向东侧，只有两米宽的小路上，一大群猫族正缓缓走进来，边走边好奇地东张西望。 泰德中帐无声叹气——跟这么多猫族集中居住，这才是最麻烦的事儿啊！ 第271章 时代红利 “开始下雪了。” 青岩裹着一身暖和的羊毛大衣、坐在有着漂亮银黑斑点皮毛雪豹背上，抬手接住一片雪花。 “跑快点, 迷迭香, 再晚点儿就赶不上吃晚餐了。” 迷迭香气不打一处来：“嫌慢你不会自己跑吗，非要坐我背上？！” “猜拳输了要当坐骑是谁提出来的呀？”青岩呵呵一声。 “那是你耍赖！你故意慢出！” “你不知道作弊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吗, 这可是阿云说的。” “阿云明明说的是运气！运气！” “那就是你没运气咯~” “喂喂……有力气争些无聊事, 不如省省用来赶路吧。” 体态类似于虎、有着金黄色皮毛和黑色斑点的斑豹迈着轻盈步伐小跑到迷迭香身侧, 他的背上也坐着人，还驮了对只比雪狼族用的小一号的驮筐，看上去却是游刃有余，丁点儿不费力。 坐在夏背上的俩猫族正咔咔啃水果，其中一个友好地抛了个丢给青岩。 “不要在我背上吃东西！”迷迭香立马吼道。 青岩才不理睬他，故意啃得很大声, 还把沾到手上的汁水往迷迭香背上抹。 夏摇摇头, 懒得搭理他们，加快脚步跑到前面。 夏超过迷迭香没多久, 驮着大号驮筐、背上驮了几个灰矮人的红叶小跑着追了上来。 “青岩，你们三号农庄那边安置工作搞得如何？”红叶跑到迷迭香身侧并行, 狼嘴一张喷出大团白雾。 “有点累人, 有我们的人在时他们就装得很老实，等我们的人走开了，那些中部来的马上就会打起来。”青岩说到这个就头疼，“我用夏的办法在物资方面做文章，被抓到打架斗殴的人分不到个人生活用品，结果他们就装作友好地跑出去在外面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迷迭香当即嘴贱地：“你好意思说别人, 当初你还不是跟夏打过。” 青岩面无表情，咔咔啃掉剩下的果肉，将果核一丢，双手用力在迷迭香背部皮毛上摩擦…… 迷迭香喵嗷惨叫…… 红叶哭笑不得：“好了，这么冷的天气洗毛难得干，差不多得了。说来，你们这边安置工作都这么多问题，阿瑟族长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虎族都安排在他们那边了呢。” 青岩欺负够了迷迭香，满意停手，道：“这个就不见得，中部的部落多多少少跟虎族有过摩擦，有虎族在，没准儿他们之间互相就不打了。” 红叶想了想：“不能吧？虎族的人我们雪狼人都很难打过。” “欺负人又不是只能靠拳头。”青岩嘿嘿一笑。 “承认了啊！你承认你是在欺负我了啊！”迷迭香叫道。 “少废话，要不是阿云把你丢过来，你认为我耐烦跟你纠缠？”青岩喝道，“你给我滚回去抱着阿云的大腿哭，把鱼骨换过来！” 红叶不想理他俩了，驮着巴鲁、夏尔等人踏踏到跑前面去找夏聊天…… 离火炎部只有二十多公里时，红叶、夏碰上了同样往火炎部赶的阿瑟族长等人，汇做一路，直往火炎部赶来。 “冷死了，我的脚都快冻麻了！” 迷迭香一进部落，喵嗷叫着往毛纺厂女工宿舍跑、去蹭地儿暖脚，青岩也没计较，自己把背囊拖下来扛着，跟红叶等人一块儿去找萧云。 “蓝果，好久没碰上你了！”红叶把背上驮的货物和人放在广场上，刚恢复人形就看见蓝果头一低从活动房出来，高兴地张开双臂迎上去。 “先穿衣服！”萧云从屋内看见，立马高喝。 “哟，红叶。”草根族长、青草从另一边走过来，笑呵呵地，“你们离得近，怎么还比我们到得晚。” “我早上就准备出发了，等夏、等青岩他们，拖了老半天。”红叶边提裤子边道。 青岩在旁边不好意思地：“呃早上出了点事，中部来的猫又打起来了，还有个伤得比较严重。” 走出来的萧云：“……” 吗的夏都知道找间屋子变成人形、穿好衣服才出来，红叶倒好，天寒地冻大庭广众，大大方方把屁股亮出来了。 “不是都安置十来天了吗，他们还没习惯？”草根族长压根不理解萧云的操心，随手将堵门的萧云推进屋，拉着红叶走进来。 “可没有这么快。”阿瑟族长和夏跟在后面，“我已经准备把小型猫族隔出来住了，免得大猫们打架时把他们卷进去。” “阿瑟族长，你们那边也打吗？”红叶坐下来就拿萧云的杯子喝水，好奇地。 “打，怎么会不打。不光中部来的打，也和农庄里原来的人打。”阿瑟族长一脸纠结地，“还偷偷的打，不仔细点都发现不了……晴天部落有几个人一直躲着我，等我发现的时候，他们的脸都快消肿了。” 青草直直地看向夏&青岩，不客气地：“你们猫族还真是不省事。” 夏&青岩：“……”你有本事冲着阿瑟族长说啊！ 青草表示，谁不知道最不省事的猫族都集中丢在阿瑟族长那呢，她嘲谁也不会嘲阿瑟族长啊~！ “阿云，你怎么说？”草根族长道。 萧云将视线从红叶手上（自己）的茶杯收回来，淡定地：“就是吃太饱又太闲，无聊犯法。” 在场所有人：“……” 嗯，果然是阿云的标准结论啊。 青岩当即双手一摊：“以前你在冬天逼着大家学习、消耗大伙儿精力，但我说实话，这个办法现在不一定适用。每个安置点至少五千多人，组织这么多人学习需要投入多少人？农庄又不是入冬了就没事儿做了，总不可能为了消耗他们的精力耽搁正事。” 这话听得大伙儿都点头，以老带新的方式潜移默化影响新人的前提，是老人的数量要足够多、要能够形成让新人不自觉受影响的氛围。 不管是当初夏部落还是阿瑟部落融合进来，那都是雪狼人给他们做了榜样、带起了风气，不然他们哪可能这么快接受新环境？ 蓝果自水灾后一直忙着重建甜菜种植基地，入冬了也没歇过气，这会儿见大家头痛，这个很厚道的家伙便道：“不如把四个安置点再分一分，我那儿也帮忙带一批人？” 红叶看蓝果这么说，就有些犹豫：“呃，不是我不想帮忙分担，我怕他们去了丘陵新区欺负灰矮人。” 要知道中部在虎族影响下可是一贯把灰矮人当奴隶使的，更别提地精了！ 坐红叶旁边的巴鲁、夏尔等几个灰矮人连忙点头，尤其是老贝克，当初夏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别提有多大。 青草想了想，勉强地：“蛇部的长老们内斗得正欢，估计帮不上多大忙。” 蛇部的问题在火炎部高层之间是公开的，除大长老格雷戈、蟒族长老古斯塔之外那些长老们互相掐架，也是火炎部喜闻乐见的——说起来有些不厚道，但如果这些长老们自个儿不掐架，丫们岂不是就要联合起来挟全族跟火炎部讨价还价？ 尤其是今年火炎部受灾严重而蛇部丝毫不受影响的情况下，要是这帮长老有那个联合起来一致对外的眼力劲儿，不在红薯土豆价位上做文章是不可能地……所以还是纵容（怂恿）他们去互相掐好了，大家都省事。 还能拿蛇部当反面教材警醒灰矮人和猫族，就很妥~ 蓝果有些没滋没味，显然是知道自己提了个坏建议……丘陵新区和蛇部都帮不上忙，他这边上赶着表现什么呢！ 萧云知道今年蓝果受到的打击比较大、压力也是特别重，并不愿意见蓝果自信心受挫，笑着帮他挽尊：“蓝果的建议从大方向上来说是正确的，也是个可行的办法，不过……我想大家在对待中部来的猫族，在态度上，还没有跟上局势变化。” “诶？”阿瑟族长惊讶地，“这是怎么说的？”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处于人手紧张状态，所以我们必须对劳动力精打细算、让每一个人都尽力发挥长处，为部落，为草原建设添砖加瓦。”萧云笑着道，“我们这么做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咱们不但能让所有人都过上物资相对宽裕的生活，在天灾面前还能够有较强的抗压能力，不至于一场水灾便伤筋动骨，水灾过后，我们能够很快地重新站起来。” “但是……我们学习过的社会课程上提及过，一个阶段的社会有一个阶段的规则，我们的草原是一个多族组合的社会，走过最初的起步阶段后，我们的草原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换句话说，我们需要更新我们的规则体系，我们的发展方针需要与时俱进了。” 大河不在，红叶理解萧云的意思稍微吃力了点，想了会儿才谨慎地道：“你是说……中部来的部落，不需要像以前一样组织学习？” “组织学习自然还是有必要的，只是不必像以前那样想方设法逼着所有人都跟上大部队共同进步。”萧云笑呵呵地……说出了极其残酷的话，“当我们辛苦构建的社会进入劳动力相对宽裕的阶段，我们有底气在人手方面较为从容时，我们可以容许一部分人暂时落后。” 这下连草根族长、阿瑟族长、青岩和夏都听懂了，一脸惊悚地望着萧云…… 听不懂的青草：“？？” 地球上的新中国，有一个词儿叫做“时代红利”。 庸碌之辈感叹着时代剧烈动荡、让人无法吃老本过日子，却看不见变化的时代带来的无数机遇；幸运地站在风口上的猪借着改开的东风上天，也很少有人懂得感谢时代红利，而是没逼数地以为自己是气运之子天选之人，暴发后作出各种丑陋嘴脸，踩着法律红线玩小孩、试图生几十个儿子继承自己的“优秀基因”啥的……反正是啥恶心行径都干得出。 草原上，因萧云这个乱入者的出现，也诞生了“时代红利”，火炎部发展的过程中，经过萧云苦心教育、一步步调教登上高位的管理们，全是时代红利下的幸运儿……比如原本只能当个小部落族长，如今却带着几大千人干活儿的红叶。 从羽带着草根部落的族人过来打工开始算，八年过去，这一波火炎部飞速发展带来的时代红利，也差不多是告一段落的时候了……以草原的人口基数和经济体量，可没本事带着所有人吃红利吃上几十年。 “对中部来的这两万三千六百人，我们不需要他们所有人都跟上我们的发展脚步，也不需要把所有人都管得稳稳妥妥。我们需要的，是精中选优、让一部分人跟上我们的脚步，另一部分人，我们可以容许他们暂时落后。”萧云眼睛微眯，和蔼亲切地道，“所以，竭尽全力乃至耽搁工作也要去教育他们这种方针，我们不必采取。适当地组织基础知识扫盲、普及基础教育，若有懂得学习重要性、能敏锐的知道学习重要性的，提到火炎部来深造。随大流、或是对学习兴趣不高的，搞完扫盲就行，不用强求。” “这样一来，三个农庄和火炎部的安置点，每五十人安排一名扫盲教师，每日只上三小时的课、只学习算数和识字，这么点儿人手支出，就不会耽搁大伙儿做正事了。” 在场全体：“……” “呃……那么考试方面呢？”阿瑟族长咽了口唾沫。 “一个月一次月考就行。印刷树皮考卷虽然简单但也是要费人手的，没必要五天一考。”萧云当即道。 大伙儿：“……” “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呢……”红叶没法儿这么快调整心态，小声哔哔，“其实只要油墨够，印刷起来也不麻烦的。” 萧云哈哈一笑：“他们只需要学习最简单的算数识字，咱们自己人的课还是该上就要上的，三天小考、五天大考也不能落下，红叶，你那边清闲不了，别急着想多。” 大伙儿：“……” “大家不用这么纠结，也用不着惋惜这样会不会漏掉人才，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不是？真的有人才，必然会冒头，也必然能为我们所用。”萧云笑道，“至于其他人，我们也不是说就放弃了，毕竟我们还是需要继续扩大农业生产的，跟着咱们一块儿种田，怎么说日子也比游牧好过。” 顿了顿，萧云又笑呵呵地：“我们给了晴天、琥珀等部落足够的独立自主性，让他们以部落形式继续抱团、自营农场，结果如何，大家也看见了。部落自治并不能激发人的上进心，要是没有个勇真族长、修族长那类型的带头人，部落自治反而只会让一整个部落习惯于混日子。” “所以啊，这回咱们除了组织扫盲外，还有个任务要做，咱们得把这些部落尽可能打散，或以生产队、或以血亲、或以志同道合等联系重新构建出小团体，以小团体的形式组织生产，并争取在明年内便让这些不同联系组成的小团队拉开贫富差距，让一部分小团体先富裕起来！” “这样一来，就不怕其他人不会自觉主动地向我们火炎部的发展政策靠拢了！” 青草：“……” 她还以为阿云会跟放纵蛇部长老们内斗一样继续放纵猫族，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天真…… 阿瑟族长一脸蛋疼，她确实是见不惯晴天、琥珀部落那种内部抱团的风气，可阿云拿出这么损的主意，她又忍不住有点儿同情…… 说是容许一部分人落后，可阿云你对自甘落后的这些人实在是没宽容到哪去啊！ 第272章 心机族长们 一号猫族农庄。 灾后重建的、比火炎部小一号的会议室中, 三十几位猫族族长齐聚一堂，或独自蹲在一边, 或与交好的族长窃窃私语。 一群大猫中，虎族的泰德中帐显得特别显眼……块头比雪狼族还大一圈的他出现在这个地方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也没有人主动跟他搭话，独个儿靠墙角蹲着, 下垂的视线盯着自己的爪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阿瑟族长笑呵呵走进来, 抱着个厚厚的硬皮夹子走到正中间，侧身跟一屋子的族长们介绍，“这位是负责三号农庄安置点的青岩、负责二号农庄安置点的夏，以及负责火炎部安置点的球……秋。” 秋嘴角一抽，默默看向阿瑟族长。 族长们目光扫过一脸精悍的黑豹、笑容满面的斑豹, 落到兔狲身上时，不少人都是一愣。 嗯……在场的族长都是大型猫，混进来这么个小型的，确实是相当扎眼……连泰德中帐都忍不住多看了秋几眼。 对于自己受到的特殊关注, 秋表现得很淡定。 大型猫占绝大多数的猫族是不怎么重视小型猫的, 就算是战士都不咋被看重，更别提让小型猫担任重任；曾经秋也曾对此极其不忿、乃至愤怒自卑, 现在嘛……秋已经看淡了, 就算是被人当面质疑秋也毫不在乎, 更别提只是眼神上的异样。 四位安置点负责人并排在人群前方坐下, 阿瑟族长首先发言：“此前我们曾经通告过的关于冬季学习的安排，在经过火炎部工作会议讨论后，针对各个农庄及四处安置点的猫族，即将展开的冬季学习计划建议安排如下……” 晴天、琥珀等族长已经接受过两年冬季学习的洗礼，就很淡定——灰矮人蛇部的学习跟雪狼族一样是春夏秋冬全年无休，猫族这边暂时只展开冬季——年初时才来的大猫和入冬后才来的大猫们就有些懵逼，咋回事儿？冬天不就窝屋子里吃吃睡睡对付过去吗，学习计划是啥玩意儿？！ 阿瑟族长还能不清楚这帮家伙心里想什么？大致介绍了下五十人为一个组、农庄方面提供教师的学习方针后，笑呵呵地道：“大家可能会对组织学习不以为然，但我得跟大伙儿说，这是非常有必要的。这些天来，想必中部来的朋友们已经听本地猫提过我们火炎部的农场承包制了，我们要展开学习，就是为了在来年春天更好地应对工作中的需求……” 在阿瑟族长的耐心解释下，新来的大猫们渐渐露出恍然神色，尤其是年初时来的这一批感触最深——不会算数，那就连自家种的田地有多少亩、亩产多少、火炎部拿走多少自家留下多少都算不清楚。 嗯……虽然今年他们白忙活了，没能体验到丰收的喜悦，到现在吃的都是“预支粮”，还等着明年有收成了慢慢还——但至少被水冲毁前那茂盛的田地他们是见过的，水灾来临前也没少盘算过自家能分多少。 “学好算数，会算自己的帐，那就不容易吃亏。”阿瑟族长笑眯眯地，“我们一号农庄这么多人，秋收的时候忙起来是没有太多空闲时间反复对账的，要是分成粮食或是拿粮食跟火炎部换物资时别人算错帐了，自己又不会对账，那不就白白吃亏了吗？所以这个是很重要的，请各位族长务必告知大伙儿的族人，在算数学习上一定要用心。” 这话听得族长们连连点头……猫族的种族特性里面可没有喜欢吃亏这一项！ 阿瑟族长又将自己手里拿的厚皮夹子翻转过来，朝大伙儿摊开：“至于识字的重要性，就更不用说了。我们农庄与火炎部、各位承包的农场与火炎部之间的对接大部分是以文字文件形式，如果各位不识字，那么你们与火炎部之间的书面沟通就只能靠其他人转述……” 阿瑟族长故意停顿了下，意味深长地：“如果为你们中转交流的中间人别有居心，恶意篡改你们提交给火炎部的信息、又或是编造甚至假冒火炎部与你们的交流意见，那个时候吃起亏来，损失可就没法儿计算了。” 新来的族长们先是神色一凛，随即不少人脸色慢慢变得古怪起来…… 泰德中帐紧盯着阿瑟族长看了好几秒，又默默去看跟阿瑟族长并排的夏、青岩、秋三人。 这叁都非常淡定，仿佛阿瑟族长说的话一点儿毛病没有，非常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新族长们&泰德中帐：“……” 安置点的新猫们跟火炎部进行联系，肯定是通过这些负责人中转，阿瑟族长直接说中间人有可能上下其手坑蒙拐骗，这不是直接指着你们叁（包括阿瑟族长自己）的鼻子说的吗？！你们为什么这么淡定？？ 没事儿喜欢玩点小心机的大猫们，对这种敞开来说的作风真是太不适应、感觉太别扭了！ 嗯……虽然别扭，却也让这些族长们深刻理解了自家要是不识字有多糟心，包括泰德中帐在内，都暗自打气了精神，并默默盘算起要如何去逼自己重视的族人下死力气学习…… 所以说，“以猫制猫”就是这么省事，阿瑟族长太清楚这些心机族长关注点在哪，一出手就是杀招…… “接下来，我们大家来谈一谈安置点间人员调换的问题。”搞定劝学，阿瑟族长笑呵呵地继续主持开会，“咱们四个安置点的负责人碰头后，发现四处安置点都存在部分族人无法跟他人和谐友好相处的问题。咱们万里迢迢来到这儿是为了过好日子来的，不是来跟谁争闲斗气来的，长期下去矛盾激化，不利于我们展开工作……” 嘚吧嘚了一通好勇斗狠风气的坏处，阿瑟族长极其善解人意地：“所以我们讨论了下，决定开放一条安置点间的人员调换通道。如果有哪个部落实在是没法子跟原安置点的同族友好相处，我们可以安排这个部落调去别的安置点。” 这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看似哪哪都是为新猫们着想的政策。 但所有的猫族族长们在听了这话后吧，都露出了起码便秘十天的脸色…… 原因有二，一是如何判定哪个部落不融于原安置点这个关键点被阿瑟族长跳过去了，换句话说，究竟是哪个部落失败到在原安置点站不住脚、要被踢走，是丫们这些“大权在握”的负责人说了算。 二是，好不容易花了半个月的功夫适应新生活环境，居然又要换地方，对猫族来说非常的不友好！ 猫族是地盘意识较为强烈的种族，频繁搬家和逼他们死有什么区别！ 阿瑟族长仿佛看不到在座族长们的便秘脸，一脸善良地：“这会儿呢咱们的负责人都在这儿了，如果有调换安置点需要的呢，可以及时找我们沟通，一切好商量。” 新族长们：“……” 考虑得这么周到，真是辛苦你了哦？！ 晴天族长尤其苦大仇深，作为阿瑟族长手下的头号混事儿老油条，他特别清楚阿瑟族长不爽他已经非常久……这头雪豹会不会借机把他踢走，这个问题让晴天族长瞬间就愁了起来…… 这帮族长的反应，阿瑟族长是丁点儿不意外。她自己就是猫族，猫族啥德性她还不清楚？打归打闹归闹，不是真的活不下去，是不可能逼得猫族挪窝地~！ 这波“交锋”中阿瑟族长把判定方式说得颇为模糊，可以理解成负责人有权安排任意部落调动、给大伙儿紧紧皮；但也可以理解成负责人们并不需要这些猫族部落真的友好团结亲如一家，只需做好表面功夫、大面儿上过得去就行……咳咳！ 无风无浪、“毫无争议”地搞定前两个会议主题，阿瑟族长神色如常、仍旧是笑眯眯地提起第三件事：“再来呢，是小型猫族的集中管理问题。” 绝大部分的猫族部落中，小型猫族都是透明人一样的存在，伤了残了都不见得有人在意，起争执时会不会波及到小型猫更不会被大猫们当成一回事。 比如草原毛纺业的一把手秋，当初可是挨一顿打就从夏部落分出来了……兔狲还算是小型猫里面比较能打的类型，秋还是个较为优秀的兔狲战士，就这，都没博取到多少族人重视。（通常来说部落里的战士数量是非常重要的） 这些对猫族来说作用不大的小型猫，在火炎部可是一等一的劳动力——满十岁的兔狲幼崽就能顶得上人族成年女工的生产效率，成年的小型猫中最小的黑足猫也能顶俩女工使！ 现在还只是加工天然羊毛、兔毛、鸡鸭鹅绒、雪狼毛和猫毛，毛纺厂的人手就已经相当紧张，大量原材料积压、仓库占用严重；等伊芙琳的魔法应用小组找到原材料更价廉物美的合成纤维，对纺织工的需求必然翻倍增长，不把这些小型猫族保留下来（捏到手中）怎么行！ 当然……阿瑟族长是绝逼不会直说火炎部对小型猫有多需求多重视的，所以她拿到诸位族长面前来讲的必然都是些极其标准的官面话，什么草原人民大团结、大发展中不能缺失任何种族的席位，什么小型猫族也是猫族同族，他们的生存权劳动权益应当得到保证……云云。 一番地球人听了都会腻味的官面话叨逼叨下来，再努力端正态度认真听取的族长都一个头有两个那么大……就更别提不耐烦听这种毫无价值场面话的人了。 泰德中帐手底下只有虎族，这段话他没怎么认真听，都感觉脑门嗡嗡作响…… 把大家都说烦了，阿瑟族长便提起为了保证小型猫族的正当权益不受侵害、重视云云，要将小型猫分出来专门管理，同时疯狂暗示大伙儿借这个机会将种田上没啥屁用的小型猫当成麻烦甩出去……于是就连最难缠的晴天族长都没提出质疑，爽快地将自家部落的二十多头小型猫转让了出来。 新来的族长们也不是没人心里不疑惑，但见晴天族长这爽快态度，以丫们的心机用膝盖都能猜到“农场承包”上小型猫没啥大用，纷纷随大流…… 阿瑟族长就费了半杯茶的口水，便从这帮心机族长手里面薅走六百多头小型猫。 注意，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合同雇佣模式，阿瑟族长多能体会萧云的“消灭落后部落内部自治”精神呢？她压根没打算让这些心机族长们有机会把自家分出来的小型猫弄回去——这些小型猫将不再属于任何部落管辖，而是组成新的互助型工会模式团体，以自治工会派遣名义进入毛纺厂工作岗位！ 简单来说，就是用制度将所有的小型猫捆绑成一体，强迫这些较为弱势的小型猫共进退，形成能跟按部落划分的大猫们对抗的力量。 所有的小型猫，将成为萧云尝试“弱势群体互助型工会”的试验田！ 若能运营成功的话，萧云还打算把地精和半人马塞进去~！ 草原这种多族共存的复杂社会形态下，“人人平等”这种口号连粉饰太平都做不到（在全是直立猿的地球，这玩意儿也从来都只是个口号）——按劳分配的基本原则下，你让地精和雪狼人领一样的薪水，这压根不是在追求平等，这特嘛是必须立马入院治疗的重度偏执型脑残文青病。 但种族歧视这玩意儿也是非常不利于发展的，健全的社会应当具有允许不同种族在同一体系下求发展求共存的包容性，那么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让弱小的种族因为弱小而抱团。 这个火炎部开了两天会拿出来的政策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是隐患重重的，不过问题不大，反正在雪狼族能控场的当下，萧云有试错的本钱~！ 一个小时的会议开完，阿瑟族长这便带着夏和青岩陪同秋到安置区接收各部落分出来的小型猫们，当场点人头登记麻溜打包带走，完全不隔夜……咳咳！ 虎族没有小型猫能分，泰德中帐与几位帐主默默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些猫族折腾。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啊……”泰德中帐默默地将他能记得的阿瑟族长说过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虽然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但对这种各家猫族部落分出族人的事儿总是有种莫名的维和感。 确实猫族中的小型猫在战斗、狩猎上都没有太好的表现，某些情况下还会变成部落的负累，可是……自行分薄族人、减少族中人口，这怎么都不太对劲啊~！ 正当泰德中帐出于本能揣测起火炎部的用心时，两名本地猫找了过来，请泰德中帐去抽签分配扫盲教师……于是泰德中帐便顾不上琢磨跟自个儿无关的事情，风风火火地赶过去了。 当晚，整个一号农庄安置区，所有来自中部的大猫们不管是族长还是战士还是幼崽，全部一脸懵逼地盯着小黑板上用粉笔写出来的奇异符号发呆…… 虎族宿舍中，泰德中帐自个儿抽到的扫盲教师将胖乎乎的手指点到黑板上的粉笔字：“跟着我念，一，二、三……” “今天我们先学习两位数加减法，假设你手里有十五个果子，分了三个给你的好朋友，那么你还剩下几个果子呢？” “你抓到二十只蚂蚱，你的母亲跟你要走六只，你的兄弟见状，送给你八只，那么你现在手里面有几只蚂蚱呢？” “你……” 当晚，一号农庄，中部来的近五千头新猫和两千多头老猫（含本地猫&外地猫），没有发生一起斗殴事件。 被两位数加减法为难得不住捞头的中部大猫们终于上完课、摇摇摆摆地出门吹风冷静一下，被无聊犯法的本地猫找茬挑衅硬是没有一个回嘴——本地猫的算术课已经上到他们无法理解的程度，知道“冬季学习”有多么可怕的外来猫们非常恐惧这些本地猫拿数学题为难他们，那样的话他们就只能躺平任嘲…… 从各部落中忽悠来的小型猫，被集中在火炎部原工业区新建的毛纺厂员工宿舍居住。 一号农庄来的这批进入员工宿舍时，火炎部直属的安置区中的小型猫已经住在里面了，又过了几天，三号农庄、四号农庄的小型猫们也被分批次送了过来。 合共三千多名（含本地、外地、幼崽）小型猫或焦虑不安、或忧心忡忡地等了两天，秋终于将一切程序搞定、将这批人组织起来在原工业区开出的空地上开了一次集体大会。 现场没有一名雪狼人，也没有一只大型猫，普遍海拔与矮人相差仿佛的小型猫们给安排着按高矮坐下，左右一看，安心感便油然而生…… 负责指引他们的全是人族女性，里面倒是不乏比小型猫长得高的，但人族女工那纤细的胳膊腿，就很难让人产生不安……咳咳！ 全员入座后，秋精神奕奕地走上主席台，手里拿着个海族的音贝（萧云拿羽的签名画像换回来的，没花钱），神采飞扬地开始演讲： “我叫秋，亲近的人叫我球球，我是一名兔狲战士，跟大家一样，我也是个小型猫族，在我还是幼崽时，我的妈妈便多次叮嘱过我，不要与大猫争执，大猫们打架时一定要远远地避开。” “那个时候我还不太懂得妈妈的苦心，直到我六岁时，我渐渐打不过一起长大的黑豹青岩，我才明白，原来虽然我们同样是猫族、是一起长大的好伙伴，但我们之间天生就不公平，我和我的黑豹朋友有着无法拉近的距离。” “当我渐渐长大、成为战士后，我为我能够狩猎到强壮的雄鹿而沾沾自喜时，我的黑豹朋友已经可以独自对付更强壮、更可怕的野猪。” “我拼命地努力、拼命地想要变得强大，但我始终无法赢得族人们的期待，信任，乃至是……最起码像对待别的战士那样对我有同等的尊重。” “我没有出生成黑豹或是别的大猫，我天生就是兔狲，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秋话音落下，现场寂静得可怕。 体型带来的、最直接的差距是武力，而武力，是无论任何文明社会也会对底层普通人影响至深的因素。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当地球上某位男性打算发泄愤怒或欲望时，他攻击体能和武力弱于他的老人、小孩、女人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攻击和他同样孔武有力的同性。 这还是生存成本低廉、无需以个体武力保证最基本生存权的文明世界…… 而在这个文明尚且处于蒙昧时期的魔法世界，体能、武力上的差距，带来的影响更加粗暴直接。不夸张地说，同样的种族，不同的武力等级，面对的便是完全不同的命运轨迹。 现场的一些小型猫族战士，对秋的自述感同身受，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泪流满面…… 天生的体型差距、体能武力差距并非后天努力可以弥补，越是曾经往死里努力过的人，越是在明白差距无法缩小后更受挫败、更绝望。 有压抑的抽泣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又很快消失。虽然是小型猫，他们也是有尊严且好面子的。 主席台上的秋并不显得失落或抑郁，他依然抬头挺胸，脸上带着自信，嘴角挂着微笑。 “我一度曾经非常羡慕我的好友黑豹，我为我的命运自哀自怨，我总是幻想着，如果我能出生为黑豹，我一定能比现在过得好。” 顿了顿，秋加重语气：“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并不是生成黑豹就能过得好，黑豹并不是最强……比我和我的黑豹好友大几岁的斑豹夏，才是部落中最强的战士。” “那么最强的斑豹夏，是不是能够过得很好了呢？也不是。雪狼族、虎族，都比斑豹要强大。狮族、熊族、精灵、龙族，他们又都比雪狼族和虎族还要强。” “最强的龙族，是不是就是最好过的种族了呢？也不是，成群的敌人也能够伤害他们，甚至是……杀死他们。” “直到我来到火炎部后，我终于明白——”秋深吸口气，沉声道：“能不能够过得好，够不够强大只是其中的一种因素，但绝不是绝对因素。” “天生体型小、战斗力不够强，并不是就没有过得好的资格。再弱小的种族都会有他独有的种族天赋，地精擅长采矿，灰矮人擅长冶炼锻造，这都是其他种族无法追赶的能力。他们无法过得好，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得到发挥天赋的机会。” 秋笑意盎然，铿锵有力地：“我们所在的火炎部，并不会要求所有人都是强大的战士。我们希望的是每一个种族都能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尽情发挥，为所有草原种族组成的草原社会创造价值。作为兔狲、并不够强大的我，在火炎部获得的一切，建立在我能够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将我能做到的事儿做得比别人更好。” “用我们的雪狼族朋友的话来说，‘草原不是某一个种族的草原，是所有生活在这片天地间的种族共同的家园。多种族构成的草原若是让不够天生强大的种族因不可抗力的因素受到歧视、让他们的天赋特长蒙尘，那么这绝不是这些种族的错，而是草原错了！’” “‘给所有的种族发挥的空间、让所有的草原部族都能为建设好草原、建设好我们共同的家园出一份力，这才是我们应该去做的事！’” 蹲在会场附近仓库中偷听的萧云，听到这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球球这个萌系小男子汉，说服（洗脑）到位了还是可以很好地担任煽动……呃，发动群众工作的嘛~ 第273章 狼皇の真爱理论 “好！漂亮！” 清晨, 部落北面战士训练场地，阵阵喝彩声猛然响起。 “厉害啊毛毛！” “最强雪狼人！” 羽不好意思地从伴侣背上跳下来, 朝为他欢呼的战士们挥挥手，走前几步，将气喘吁吁坐在地上的巴尔克拉了起来。 “谢谢你来陪我训练，巴尔克。”羽真挚地。 巴尔克白他一眼, 甩开手拍自己衣服上的雪泥，骂骂咧咧地：“真是见了鬼了，我怎么就答应来帮你的？我真是闲疯了！” 羽的伴侣从狼型变成人形, 一边穿衣服一边笑道：“别这么说啦，约定好的你陪我们训练几次我就给你做几天的点心大餐，想吃什么都行，要是你不愿意了，那我去找奥斯顿。” “奥斯顿还不如我呢！”巴尔克下巴一抬，“我今天就要吃布丁全席，中午就要吃到！” “好好好。”羽的伴侣憨厚地笑着点头。 “这回到你来。”羽把长矛递给伴侣，动手脱衣服, “你也跟巴尔克对练看看？” “不了，我打不过他。”羽的伴侣连连摇头，朝旁边的战士们招手，“来几个帮忙，两个就行！” “我来我来！”阿雁眼睛一亮, 撸袖子就往前冲。 “也算我一个吧。”小花笑呵呵地出列。 巴尔克连忙往场外退, 还没忘记叮嘱羽的伴侣：“我去上班啦, 记得中午我就要吃布丁宴啊！” “知道了！” 巴尔克心满意足地往造粉厂新厂址走，他身后的训练场，变成狼的羽载着他的伴侣，冲向正面迎上来的阿雁和小花。 巨龙一族天生拥有强健的战斗之躯，当初毫无经验的巴尔克先给还是上士的赛琳娜偷袭、脖子上被捅了一刀鲜血狂飙，后面还能跟有三名雪精灵战士打得有来有回（虽然是变龙打），一定程度也说明了龙族的战斗力。 在火炎部这些年，巴尔克又是年产几千万斤粉条锻炼精神力，又是跟萧云、肖恩先生、伊芙琳学习正确的魔法战斗方式，又是跟普利莫学习正确的格斗技艺，没事还能经常和超级抗摔打、耐力特别强的雪狼族战士对练，无论龙形态还是人形态下的战斗力都跟当时天差地别。 听闻羽和他的伴侣搭档就能让人形态下的巴尔克束手无策，萧云开心得当场多吃了两碗饭…… “羽的伴侣绿，我记得她是在福利部做事，本身并不是战士。学习了传承中的武技，阿绿也变得这么厉害了吗？” 坐对面的小花想了想，摇头：“阿绿一个人的话还是不太行，她没有战斗经验，没有羽搭档的话连阿雁都打不过。” “必须伴侣组队，才能1 1大于2吗……”萧云眼睛一转，明白了小花的来意，“你想让阿天调回来？” 冬季的草原，要是以往那种过度依赖人力施工的落后时期，是没法儿继续搞大运河的；但既然有机械助力、还有一批人族施法者（J的苦力们）帮忙，那么自然没有停止施工的道理……只是后勤补给的物资种类和量翻了个倍，现在的火炎部完全供得上。 “或者把我调去运河工程队也行。”小花眼睛发亮地。 羽接受传承洗礼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倒不是传承的洗脑功力恐怖如斯、连羽都顶不住，而是，羽觉得野蛮、不讲道理、做事儿没有逻辑性、蠢得让人绝望的祖先们破坏了他对强大先祖的憧憬向往…… 嗯，非要强行比喻的话，羽的遭遇类似于把向往民国大师的文青送去真·民国体验生活——世界观不碎一轮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羽是在萧云穿越的第二年便来到火炎部“打工”的，多年来羽被萧云的一系列操作耳渲目染、已经习惯于这种全族上下一致奋进、用智慧和汗水解决一切问题的环境，忽然让他知道祖先们犯了多少蠢、做了多少不明智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消沉？ 光是祖先们把战斗经验和人生阅历都值得重视的“退役”战士赶去做不受重视的低端活计，就让羽气得几个晚上睡不着——也是退役战士的火炎族长、草根族长、阿栗族长对部落贡献多大呢！ 稍微一对比，羽就呕得不行~！ 好歹缓和过来，羽便敬业地将祖先们的战技传授给其他人，不仅是他的伴侣阿绿跟他搭档后带来1 1大于2的效果，其他战士也受惠至深。 小花也学了不少，个人武力提升明显。但对于雪狼族的祖先学习自半人马的伴侣搭档骑战模式一直没法儿实练，她就很捉急~ 萧云忍不住笑：“算了，你别去了，阿天在外面蹲了一年，也是时候换回来休息段时间。这样吧，阿雁过去换阿天回来，你们也好好聚一聚。” 小花二话不说便起身去抓阿雁…… 无辜中箭的单身狗阿雁，知道自己被丢出去吃苦受累的真相后泪流满面…… 人族的骑士若是没有财力养战斗坐骑，那么最受让他们青睐的普通坐骑中首屈一指的便是马匹；原因很简单，普通的兽类中马匹的智商最高，与主人常年相伴后能养出一定程度的默契，在战斗时能够让骑士尽情地发挥。 雪狼族就不一样了，祖先从半人马那儿学来骑战技艺后，索性与伴侣互为坐骑……伴侣间的配合不能说是默契，直接就是心意相通，别说是别族的骑士在雪狼族面前黯然失色，就连骑战的起源半人马都抗不住雪狼族一波冲锋——雪狼族狼形态下的短程冲刺力度，就算不张嘴不糊大巴掌、半人马都顶不住，更别提狼背上还坐着个虎视眈眈的大战士了！ 搭档骑战模式，还能一定程度上弥补下雪狼族最大的短板——雪狼族战士人形态下的速度，是真的不太行。 虽然狼形态下也没多块，但起码比人形态跑得快…… 萧云下午抽出时间去北面战士训练场看了下战士们的训练，亲眼确定骑战模式下战士们的战斗力直接上升一个等级后，立马作手组织族内催婚——单身狗不利于发展，那就必须消灭（战士中的）单身狗！ 次日晚上，将部落内（外面的暂时管不着）没有伴侣的雌性雪狼人（含战士）集中到大会议室，萧云点了一遍人头，拍了下脑袋，又去把大河抓了过来。 “可以不生崽，但是请大家尽量考虑选择伴侣！”某幼崽坐在一堆成年雌性族人中，义正辞严地道，“咱们部落的家庭福利一直在，只要肯找伴侣，就给优先分配家庭住房！” 雪狼族的雌性可没有害羞、羞涩这个概念，一名雌性战士当即道：“我看上阿水了，但是他还没有成年，我打算等他两年。” “阿水是你的了！”萧云立马一指头指过去，“回头去雪花那儿登记，先把房子分好，阿水也从宿舍搬出来跟你住！” 这战士都懵逼了：“阿水还没成年啊？还差两年。” “先预备着，预婚！还有谁？”萧云目光炯炯看向其他人。 “阿云你怎么这么急的，算了，我正关注造粉厂的那谁呢，他给我吧。” “食堂的谁谁我看着还行，有没有看上他的？没有我要了。” “工程队的某某我之前觉得不错，不过今年就没见上面……” “你觉得可以我就把人调回来！”萧云毫不犹豫地。 一墙之隔的活动房，不想听也听了雪狼族配对全程的韦伯·霍奇森·复仇之月：“……” 霍奇森虽然当了两百年的单身狗，好歹人是食人间烟火的、知道人族婚嫁是啥情况，这会儿近距离围观异族的婚嫁配对，那感觉真是……酸爽。 “种族特色，文化差异吧，狮族也是雌性选择雄性……好歹雪狼族的男人不至于一个人面对好几位太太。”身为男性的霍奇森，内心默默地为雪狼族的雄性点了个蜡——男人没有选择权啥的，在他看来真是非常可怜、非常物伤其类。 隔壁又响起阿云的声音：“大河你呢？你都四十了吧，一点想法都没有？这么多雄性就没你看得上的？” “红叶都五十了你怎么不说？”这是大河的声音。 “谁说我不说，回头红叶回来开会你看我说不说！” “反正我不想找伴侣。” “身为管理人员，你就这么给大伙儿当榜样？！” “那我等你成年。” 霍奇森听到隔壁会议室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足足安静了好几秒。 “你……你确定想和我过一辈子？死的那天都是我守在你身边？”阿云的声音居然发颤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你先成年再说嘛。” “你不要拿我来当拖时间的借口——！！” “都知道还问，我说了我不想找伴侣辣！”大河理直气壮，“再催我就是等你成年，你自己选。” “噗哈哈哈哈哈！”其他雌性雪狼人笑成一团。 “阿云总是拿大河没有办法呢，哈哈哈哈！” “大河你少气一点阿云啦，噗！” “算了阿云，不要理大河，等你成年了我选你啊~” “那真是谢谢你了哦？！”萧云咆哮。 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看书的霍奇森，轻轻抬手掩嘴，把笑意遮住。 雪狼族这种在霍奇森看来异常粗俗野蛮的婚配风俗，能让面对任何问题时都能冷静面对的阿云跳脚，让霍奇森觉得有些有意思。 “这位小朋友成年后要如何面对这个问题呢？还是基于自身需要，想办法将这种野蛮的习俗改过来？”霍奇森有些好笑地想着。 不过霍奇森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猜想方向可能不对……接下来的几天里萧云手脚麻利地将被挑中的雄性雪狼人一一配对给雌性雪狼人，又特地抽出半个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搞了个集体结婚仪式，并在仪式上大肆宣扬结婚福利、鼓励雌性雪狼人们用心观察族人、加紧时间选择伴侣…… 霍奇森忍了几天，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当萧云请他到肖恩先生的住处吃宵夜、三人毫不客气抢夺巴尔克用身体（？！）赚来的点心零食时，霍奇森委婉地提出了他的疑惑。 “只有一方有选择权，在雄性的立场上来看确实是不太舒服。”萧云没有奇怪霍奇森怎么连这个都关心上了，施法者本来就是比猫族还好奇心旺盛的群体，“不过在这个阶段，这确实是比较适用于我们雪狼族的婚嫁模式。” “霍奇森先生觉得难以理解，是因为人族的情况不一样。”萧云有些羡慕地道，“人族的国家，稍微像样点儿的城市就能有好几万人口，大城市更是动辄几十万，适婚年龄的青年男女基数多，有条件让这些年轻人自由恋爱、精挑细选结婚对象。” “可我们雪狼族呢，加上去年出生的幼崽、算上草根族长这类过了生育期的老人，也就万把人口。这么点儿人口体量，再让年轻族人互相挑选、慢慢选择完美伴侣，是很不实际的。”萧云极其冷酷地，“我们兽人族无法像人族那样全年发情，每年的交配时间都很短，再加上我们扩大族群的迫切需要，自然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配对问题最佳。个人在感情上的需求、对理想伴侣的追求，在种族繁衍的大事前都必须让路。” 身为绝对务实主义、绝对功利主义者的萧云，在地球上都不吃小资追求的“浪漫情调、品质生活”那套调调，来到啥啥都得白手起家的雪狼族，他会去重视个人感情需求才怪…… 霍奇森呆呆地看着萧云，半天说不出话来。 肖恩先生在巴尔克含恨的目光中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笑着道：“霍奇森先生，阿云可是艾萨克·罗宾斯的老师呢，咱们可不能指望从他口中听到感性的话。” 霍奇森想起艾萨克·罗宾斯那几出闻名全大陆的反爱情戏剧，神色就变得很复杂…… “可你……终究也是个年轻人，难道你对爱情这个无数人赞美的最高情感，就完全没有想法吗？”霍奇森追问。 萧云哈哈一笑，这个问题他在地球上也被人问过，好歹他上辈子怎么说也是年收入过百万的黄金单身汉，关注他婚姻情况的人不会少。 在地球上的答案，拿到这个场合下也适用，萧云坦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自文字诞生，所有种族的传奇故事、传说神话中，都不乏对爱情的赞誉和歌颂，这证明爱情是极其有价值的、高于一切物质的最高精神追求，这一点我是同意的。” “但是……”萧云话锋一转，平静地，“既然是这么被所有的使用文字的种族歌颂追捧的东西，那么真正的爱情必然是稀少、稀缺的，难以被凡人碰触到的。如果真爱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有多少人愿意去追捧赞颂？不嫌掉价吗？” 霍奇森嘴巴大张，肖恩先生则很同情地看向他……同为施法者，肖恩很能理解霍奇森的好奇心，但你又何必去追问呢？ 萧云呵呵一笑：“所以说了，大部分人的爱情，说到底不过是看见漂亮的人而见色起意，并出于生物的本能欲望、生理需求产生各种求而不得、患得患失、得而不惜等阶段性情感变化，这谈不上是真爱，只不过是不能看清自己的人出于各种心态、在不同心理阶段下产生的自我感动而已。” “对于这种有特定规律的、出于自我需求而产生的打动自己、感动自己的阶段性情感变化，我为什么要去追求呢？比这种自己玩自己的无聊事儿有趣的东西多了去了呀。”萧云淡定地，“别说我了，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的。比如霍奇森先生，让你舍弃神秘又有趣的黑魔法、放弃成为魔法师，用一生的精力去追求你理想中的能打动你的爱情，你会愿意吗？都不需要用一生来思考，恐怕只过了容易冲动的年纪，你就会后悔了吧。” 作为绝对清楚自己需要什么的人，所谓爱情至上理论，在萧云这儿压根没有市场——别说他上辈子是个大脑发育正常的健全男人了，地球人对女人洗脑几千年爱情至上，进入现代后多少女人不要爱情要事业？ 说什么有情饮水饱，那特嘛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人闲出屁来了不说人话……真让丫去当苦情剧女主，丫能当场翻脸！ 霍奇森想了想萧云的假设，为难又纠结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爱情这个东西，当个求而不得的念想就好，距离产生美嘛，这样的爱情才是最完美的。”萧云总结道，“有需要又无聊没事干的时候拿出来感动一下自己，这就很符合爱情的定位了。” 霍奇森：“……” 复仇之月终于知道自己做了蠢事——听了这个恶魔幼崽一席话，他以后要怎么沉浸地去看那些优美动人的爱情小说！ 萧云完全不知道两百多岁的老头子也能被他这套以绝对务实为原则的理论打击伤害，结束这个话题，他便专注地跟俩老头子讨论起新型气动机怎么加装到现有的运河船上…… 被吃掉零食点心的巴尔克：“你们滚去别的地方讨论可以吗？？可以吗？!肖恩你明明是个亡灵，为什么还要吃我的东西！！” 肖恩先生百忙之中抽嘴回复：“虽然我不需要食物补充身体所需，但既然我的身体保存得很好、我的舌头还能够感受到食物的美味，那我又为什么要放弃这项享受呢。” “不要脸的混蛋，你吃的是我的东西——！”巴尔克气哭。 第274章 人尽其才 这一天的清晨, 住在拼居宿舍中的泰德中帐第一个醒来。 冬天的天色亮得晚，泰德中帐在黑暗中坐起身，将放在枕头边的衣服拿过来套上, 轻轻起身下炕, 踩着厚木底的室内拖鞋（其实就是木屐）走到炕头大灶前，蹲下来拿铁钳掏掉封住灶口的煤灰，往半明半暗的灶火中塞了几块煤球进去。 丘陵新区开采的煤矿, 品质好的煤块煤粉用来炼铁烧气动机，品质差的煤粉煤渣做成煤球、供应各处供暖。安置点用的就是这样的煤球，燃烧时气味大、有点儿刺鼻, 但只要住房在盖时做好通风透气工作, 使用起来问题也不大。 再无论如何, 煤渣球总是比木柴耐烧……要是靠烧柴取暖的话, 草原上的树林子可经不起祸祸多少年。 给灶火填了煤, 泰德中帐便直起身, 提了个木桶, 撩起厚厚的门帘出门取雪，拿回来倒进铁锅里烧水。 大灶越烧越旺，水差不多烧开时, 挤在大通铺火炕上睡觉的十来个虎族、十来头大猫也差不多醒过来了。 有人揉着眼睛拉开窗帘，透过双层夹胶玻璃看了眼外面的雪景，吱哇乱叫：“又这么大雪？都堆到窗口来了！” “昨晚下雪了吗？” “你睡得有多死啊, 半夜的时候屋顶不就一直沙沙响。” 出声的、围到窗前的都是猫族, 虎族中虽然也有人惊讶下雪没有感觉到冷, 但都没说话，安静地穿衣下炕。 泰德中帐打开大灶旁的柜子，将自己的洗漱工具拿出来（带气泡的玻璃杯、猪毛牙刷、刷牙的盐袋子、一块灰白色的方形毛巾、一个脑袋大的小巧塑料盆），装了半盆热水，又出门抓了几把雪撒进去，这便默默地蹲在每间宿舍前预留的地下管道下水口刷牙。 虎族全都装了热水出去洗漱，叽叽喳喳的猫族们才肯走到柜子边，各自拿各自的洗漱工具。 刷牙的时候这些大猫们也不爱跟虎族蹲一块，全都挤到隔壁宿舍的下水口…… 每间宿舍都有一名舍长，负责最早起床开灶烧水、为同宿舍友到食堂领取早晚餐（中餐一般吃工作餐）；别的宿舍是轮流担任，而虎族与猫族的拼居宿舍，自泰德中帐主动接手舍长后，大猫们就像是不知道舍长要轮流担任一样，完全不理这茬…… 泰德中帐三两下搞定洗漱，收好自己的个人用具，沉默地出门，独自前往食堂。 火炎部的讲生存权平等、劳动权益平等，更讲多劳多得、不劳不得，在按劳分配的基本原则上，没有参加过工作、为集体做过贡献的新猫们，不能享受“正式”劳动者的福利待遇，这一点在用餐上体现得较为明显……农庄中种过田的大猫早晚餐都能各多一道菜，中午那顿还有点心领，新猫们就没这待遇。 “9-13号宿舍是吧？”食堂窗口大厨看了眼泰德中帐举起来的舍长领餐牌，麻溜将他们的早餐递了出来，“肉饼、素饼各二十九个，豆浆一桶，菜蔬大杂烩一锅。糖已经放在豆浆桶里了，直接提走吧。”又指了下窗口旁边墙壁上挂着的吊钟（来自矮人王国），“记得九点前回来还餐具，不要忘记了。” 泰德中帐点点头，将装麦饼的篮子串到手腕上，提起豆浆端起锅，转头朝外走。 排在他后面的是农庄中的舍长，大厨给这位“正式”员工发早餐时，多给了一锅有猪肉兔肉豆腐果豆腐皮的卤菜…… 每日早晚餐，食堂提供的食物中，这道多出来的“待遇餐”往往都是精华，比如昨天晚餐上的那道小香锅、昨天早餐时的那道酸菜鱼片…… 当然，虽然吃不到“待遇餐”，新猫们对火炎部提供的餐点也非常给面子，泰德中帐将早餐提回宿舍，平时对他们虎族爱答不理的大猫们立马围了过来。 “皮上有葱花的是素饼，没有的是肉饼，不要拿错了！” “谁不爱吃肉饼？跟我换素饼啊。” “傻瓜才跟你换呢！” “我的汤碗呢？谁把我的汤碗拿走了？” “谁会拿你的碗，明明是你自己没有洗，还在柜子下面呢！” “哈哈笨蛋，还不快去洗！” 虎族们安静如鸡，自己拿好自己的份量便蹲到一边慢慢吃。 对于大猫们来说刚刚好的早晚餐份量虎族只能吃半饱，但无论是一块儿拼居的猫族也好、食堂的人也罢，都像是没有发现虎族没法吃饱一样，快一个月了硬是没人提过这茬。 泰德中帐将自己的素饼扳成两半，给了同宿舍中最年轻的俩个小伙子一人一半，拿着剩下的肉饼，就着一大碗菜蔬大杂烩慢慢地吃。 说是菜蔬大杂烩，里面也有不少兔肉，砸碎了骨头切块爆炒的兔丁肉嚼起来香香脆脆，比起虎族惯吃的烤肉好吃无数倍；麦面 豆渣面（非豆粉，榨油后的产物）揉的麦饼口感比纯麦饼要差一些，好在量够足的馅料和麦饼上刷的一层猪油能将这微小的缺陷盖过去。 虽然份量不太够，但虎族们吃得心满意足。 用完早餐，各人清洗各人的餐具，担任舍长的泰德中帐得额外清洗食堂的篮子、木桶和锅子。 把食堂的餐具送回去，泰德中帐又回到宿舍将族人们全带上，前往工作地点。 如扫雪、编织竹篮簸箕箩筐、照顾数量不多的蔬菜大棚、给毛纺厂织毛衣等等轻省活儿全给猫族占了，虎族要做的，是最累的烧窑相关工作——安置点南面约六百米外，几大排简陋土窑每天从早到晚冒着烟，不是在烧砖烧水泥就是烧瓦、烧各种型号陶罐、烧陶瓷水管等等明年扩建需要的简单建材。 “今天你们去丘陵新区运煤吧！”负责分配活儿的本地猫，如同往日一样把最麻烦的活计全往这帮虎脑壳头上砸。 泰德中帐默默带着族人去领了雪橇，拉着长长的雪橇车队赶往丘陵新区。 顶风冒雨地赶上几百里地、还要自行装煤卸煤，就算虎族有着与雪狼族同样牲口的体力，拉这一趟煤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稍微能让这帮虎脑壳好过点儿的，是能在丘陵新区混到中午的工作餐。中午这顿通常不限量，虎族可以吃饱，丘陵新区的食堂菜品还比一号农庄这边丰富——毕竟一号农庄雪狼族只有十几个人（食堂扩充过），丘陵新区却有一百多号。 将煤拉回来卸好，天色也已然黑尽。 分配活儿的本地猫倒是没有比工人还提前下班，火炎部的规矩，任何工作场地劳动者没有走完管理层就不能走；这头对虎族不假辞色的本地猫检查了一遍雪橇车、又查看了下装煤的仓库，这才让虎脑壳们收工。 疲惫的虎族们强打精神、去安置点旁边的公共浴室把头上手上的煤粉洗干净，这才各自回宿舍……本地猫会不定时突击抽查卫生，谁要被发现比较邋遢就会被点名批评，这种羞辱可没谁受得了。 晚餐一如既往是大猫们的量，混了个半饱的虎脑壳们摸摸肚皮，集中前往充当教室的宿舍，开始晚上的晚课。 “今天，我们要学习排比句的运用。” 担任虎族扫盲教师的本地金猫长得颇为圆胖，眼睛都给脸上的肉挤成细线。泰德中帐曾经以为这一定是最胖的猫族，结果偶然听别人说火炎部那边还有一对金猫兄弟比他胖一倍，当时愣是让泰德中帐呆了好几秒…… “写短篇作文时，排比句比普通的叙事句子感情更强烈、气势更充足，最重要的是，可以用来凑字数……识字课的一期毕业考卷要求撰写内容连贯、主题明确的两百字短篇作文，如果大家想写的东西太简单、凑不足两百字，可以想办法多写排比句……” 萧云要是听到这头本地金猫的教学方式，也不知道会不会哭笑不得……他的本意是希望大伙儿识字明理，但显然，在频繁的考试题海威胁下，这个世界的土著们也自然而然地学会了专门研究应付考试的办法。 两小时的正课上完，金猫教师发下一套他本人手写的、只有五道题目的简单考卷，让虎脑壳们提前习惯考试氛围——火炎部的风格，要么不做，决定做啥事儿了就要求所有人都尽心尽力；虽然对大猫们展开的只是最简单的扫盲教育，但设计环节时火炎部的管理们也下意识地搞出“各学习小组一期期末考排名”、“优秀扫盲教师评选奖池”等激励环节出来…… 一帮虎脑壳艰难地完成了这堂抽查考试，金猫教师收回考卷后没有放大家回去休息，而是笑眯眯地将泰德中帐请上来：“泰德中帐，咱们的学习小组连你在内有十六人学习进度不错，算数课和识字课的成绩都在标准线以上。这期扫盲课程结束，你们有没有兴趣报名继续学习二期内容？” “二期？”泰德中帐一愣。 “是的，一期的算数识字只要学会三位数加减乘除、认识并能使用两百个字就行。二期的话，要开始学简单的算数公式、要求认识并灵活使用五百个字。”金猫教师笑呵呵地解释，“只做普通工作的话有一期扫盲的知识就够了，但如果想做得好一点，还是继续学下去的好。” 泰德中帐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用力点头：“好！” 虎族这边的反应转到阿瑟族长处，正忙着写安置点“代工”项目拓展请示报告的阿瑟族长，对此毫不意外……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去珍惜，同样的物件儿需要让人去努力一番才能获得的话，这个东西不管它有没有实际价值，其身价都必然会成倍上升——这是阿云教大家怎么去调教人时毫不避讳地说过的话。 能够轻松搞定猫族的阿瑟族长，在对待虎族的安置方式上活用了萧云传授的知识点：在不会逼得虎族掀桌子的尺度上，让虎族遭受一定程度的不公平待遇。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被重视程度比其他大猫轻一线、但又能把日子对付过去的虎族，不知不觉中便渴求起“公平待遇”来——扫盲教师都不必直白告诉他们能者多劳多劳多得，只要暗示他们跟紧火炎部的脚步就能过得更好一点，这帮虎脑壳就自己主动了…… “一期扫盲还有半个月，不尽快回馈虎族的积极性的话，前期工作就算白做了。”阿瑟族长放下炭笔，捏着下巴琢磨，“但如果太快给他们‘公平待遇’，又显得我们的分配模式跟玩儿一样……嗯，还是得再等等！” 阿瑟族长翻出一本本子、刷刷写了几段话上去，便又继续埋头写报告。 之后，一号农庄又“熬”了一周的虎…… 到一期扫盲快要结束前，负责给虎族扫盲的两位本地猫高兴地通知这帮虎脑壳他们的“部分族人继续二期学习”的请求已经通过，为了鼓励虎族在学习上的积极性，火炎部决定安排一条粉条生产线过来，交给虎族负责。 这一个半月来已经深刻知道火炎部的粉条产业有多牛批的泰德中帐，闻言振奋地轻挥了下拳头——就算只剩下百余名族人，虎族还是能够证明自己地！ 又是几天时间过去，一群半人马拉着雪橇车队、将火炎部“贷”给虎族的粉条生产线拉到了一号农庄安置点。 出面办生产线交接手续的泰德中帐，面对神色不善、怨气深重的半人马们，尴尬得面皮都差点裂开…… 与大猫们一样，半人马运输队并没有出口挑衅或是用辛辣语言发泄情绪，但只是难看的脸色、暴躁的语气、不耐烦的肢体语言，便已经足够让这帮虎脑壳羞臊得无地自容…… 泰德中帐臊眉耷眼地强撑着完成交接，灰溜溜地从一群半人马视线扫射下溜走…… 将粉条生产线送进分配给他们使用的厂房（其实就是腾空了的仓库）中，泰德中帐忍着沸腾心绪，坚强地自我安慰：至少有了这个活儿，族人们每一顿都可以吃饱——阿瑟族长当着一众族长们说过的，有能力负责某项生产的人，都可以在入职当日预支该月薪水。 ——可还是好丢人啊啊啊啊啊！！ 泰德中帐蹲下去，双爪抱头。 其他的虎族族人谁也顾不上安慰泰德中帐，他们有的直接躺到地上去打滚，有的缩在角落里装蘑菇，有的一脸空洞地望天…… 再怎么尴尬，日子还是要过的。天寒地冻的，泰德中帐再傲气，也不可能让族人们抛弃每天都能准时吃到的可口食物和温暖的火炕，跟着他远走他乡……尤其是他们好不容易证明了自己、头批获得独有生产项目的现在。 在火炎部派来的指导师傅引领下学会生产粉条、获得预支薪水、能够自己花钱加菜吃饱肚子后，虎脑壳们更没了为了尊严出走的心思——说到底，半人马也好、猫族也好、雪狼族也好，虽然跟他们不亲近，但也没谁当面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得他们下不来台。 这倒不是萧云或阿瑟族长背后叮嘱过，而是虎族再怎么落魄，好歹体型威慑、个人武力摆在那，不知死活地上前挑衅也许可以达成逼走这帮虎脑壳的目的，但下场的人绝逼不死也残……最重要的是，还会得罪特意下力气把虎族弄回来的阿栗族长！ 草原上讨生活的部族，可没条件养出“全世界人民皆我爹妈、出啥事都有人给我兜底”的脑残。 入冬后第三个月，虎族生产的第一批粉条送到了火炎部。 萧云亲自来检查这批粉条的品质，确认全在要求标准内，就很满意：“这才是虎族的正确打开方式嘛~天生的风元素亲和天赋，不拿来造粉条岂不是暴殄天物！” 跟过来看热闹的肖恩先生&霍奇森先生：“……” 不想来又忍不住跟来的半人马赛尔：“……” 萧云没忽视老员工的情绪，转头拍拍回来过冬的赛尔马肩：“你们亲自去给虎族送的粉条生产线，也见到这一批留在草原上的虎族有多落魄了。我也不说什么要大伙儿抛弃芥蒂接受他们的漂亮话，他们为我们工作，某种程度上也是在为我们建设草原家园这个事业出力，那咱们就把他们当成同阵营的陌生人好了，你觉得呢？” 赛尔沉默了会儿，缓缓点头。 阿一、阿莫这些残疾的雪狼人跟虎族也有大仇，他们都选择无视虎族，身为半人马的赛尔自然也不好提过分要求。 而且吧……虽然赛尔没有坦诚表现出来，但诅咒之地这一支半人马现在日子比当初煌煌一时的虎族好过，赛尔心里面是有点儿暗爽地~ 他又不是不知道虎族在一号农庄安置点那边半饥半饱混了将近两月，相比之下，来到火炎部立马得到等同雪狼族待遇的半人马，简直是天上地下~！ 傲娇地表了下态的赛尔甩着尾巴去找族人们玩耍，萧云和两位魔法师前往肖恩先生实验室。路上，霍奇森感慨地道：“以虎族和雪狼族之间的仇恨，你们还能放下过往、在虎族落魄后给他们的残存族人一条生路，这样的心胸，即使是讲究体面的贵族中也没有多少人能具备了。” 萧云矜持一笑，正准备装个逼，肖恩先生便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不不，霍奇森先生，你还没有看透阿云。他连兔狲幼崽的猫爪子都要拿来一用、连地精幼崽都赶去开矿，怎么可能放过虎族的虎爪子？开工半个月就有这个粉条产量，虎族应该考虑的完全不是有没有生路的问题，而是这辈子还能不能有自由。” 霍奇森：“……” 萧云：“……” “‘躺在病床上的人起码也能拿得动毛衣针，只会偷抢拐骗干坏事的混混不见得种不了地’，这是阿云给他的大弟子卡莱尔的信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话。”肖恩先生一点儿也不给萧云留脸，继续道，“在这位魔鬼般的老师殷切教导下，卡莱尔王子做出了组织孕妇、老人、幼童和残疾人从王室工厂领取手工活回家做的举措，增加产量又省去扩建厂房的费用；又将所有监狱中的犯人集中送往圣布里奇西北荒原开荒，兴建出不少‘劳改农场’，还闹出了犯人不够用、当地治安官胡乱抓人安插罪名的丑闻……《大陆游记》中南部王国的吟游诗人称其为‘监工王子’，这可都是阿云的功劳呢！” 霍奇森：“……” 萧云：“……” “当然，我不是在说阿云的不是，这几年南北战争打下来圣布里奇的经济一点儿也没被动摇到，阿云的指导和卡莱尔的铁腕居功甚伟。”肖恩先生笑着看向阿云，仿佛他并不是在刻薄毒舌，而是在夸萧云一样。 萧云：“……”什么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个球！ 霍奇森默默将视线转向广场另一头，看向正努力清扫积雪的雪狼族&猫族幼崽们（平均四~六岁）。 复仇之月隐约有些羡慕阿云这样的人降生在草原上，又有点儿同情这些草原人…… 这时，萧云无意中往扫雪队伍看了一眼，立马横眉怒目、手指头指过去：“如花！叫你们扫雪不是叫你们玩雪！” 扎着个朝天辫的小丫头连忙手忙脚乱地将刚堆好的雪人推倒…… 霍奇森：“……” 萧云没发觉霍奇森的嘴角在微微抽搐，继续冲小崽子们喊：“干完活儿要梳毛的去找女工姐姐们梳，不要把毛落在别的地方，知道了没？” “知道了~”小崽子们老老实实地齐声回答。 萧云点头放过他们，转过头来就跟肖恩先生抱怨：“之前忘记叮嘱艾莎把小崽子们带去女工宿舍那儿梳毛，结果小崽子们掉的毛都浪费了。现在艾莎倒是记得准时带他照顾的小崽子去梳毛，这些半大不大的小崽子就成了浪费主力。” 肖恩先生呵呵一笑，口上应付着：“艾莎好歹也是阿尔多尼的得意弟子，你准备让他带孩子到什么时候？”眼神儿似笑非笑地看了霍奇森一眼。 霍奇森：“……” 瞬时间，大魔法师复仇之月，产生了一种无力的赶jio…… “去年出生的小猫崽带到三岁就让他出来，反正他们师徒起码还要进修五年，有的是让他表现才能的时候……”这几年渐渐用不着掩饰本性、越来越直接的萧云没发现霍奇森的异样，自顾自朝前走。 麻木地跟着走的霍奇森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看向一副淡定神情的肖恩。 就……这样的阿云居然肯为你付出那么大一笔钱请我替你亡灵转生，肖恩，你——你怕不是也在坑里！ 第275章 猫族大改造（一） 虎族两个学习小组只有三十一人够条件学习二期课程（其他人一期未毕业, 还得继续学），正式入职的粉条外包加工厂员工只有三十一人，但全族老少都投入了粉条生产……其产量自然惊人, 一个月下来的产出差不多有奥斯顿造粉厂的三成。 按多劳多得原则, 如此优秀的生产效率是必须在月产量出来后按生产总值发月份奖金的，于是……进入冬季第四个月，正式入职粉条外包生产的三十一名虎脑壳, 扣除预支薪水后，每个人都领到了比工资多五倍的奖金。 虎族的王庭以前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泰德中帐不是没有见过钱, 但这第一个月的奖金还是把他惊了下——他们这个月光奖金就赚了十九枚金币、三枚银币、七十五枚铜币。 全用来买粉条的话, 等于全族老少百多号人，一个月就能赚到三千多斤粉条…… 泰德中帐从阿瑟族长手中接过钱袋，爪爪感受了下钱袋中的圆形钱币，很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养活所有族人，对他来说再也不是问题了！ 阿瑟族长很能理解他的激动, 虎族的劳动力和雪狼族、雪精灵是一个级别的，再加上他们是全族老少齐上阵, 能拿到最高额度的奖金一点儿也不稀奇, 笑着道：“按火炎部的规矩, 虽然你们全族都参加了工作，但能够算在正式员工里的只有含你在内的三十一名二期学员, 所以我们也只能帮你们申请到三十一人的奖金。这回扫盲班开课, 还请泰德中帐劝族人们多多努力, 尽早成为正式员工，这样的话基本工资和奖金也可以多结算一些了。” 泰德中帐郑重点头，红着脸起身道谢：“谢谢了，阿瑟族长。” “不用客气，我们都是一号农庄的，你们虎族能出成绩，火炎部工作会议上我的脸上也有光，我还是蹭你们的成绩混面子的呢。”阿瑟族长笑着起身，把泰德中帐送出财务室，又冲等在外面客厅的人喊，“下一个！” 然后阿瑟族长便看见最让她头痛的晴天族长站了起来…… 泰德中帐捏着钱袋走出财务室，走出老远了还能听见阿瑟族长的吼声： “我们的政策就是这么规定的，农场产出归生产队所有，你领走也就算了，但务工所得是归个人所有，除非你的族人中没人有异议、全部同意由你代收外包代工所得，不然我不能把别人的工资奖金交给你！！” 泰德中帐轻“嘿”了一声，心里面偷偷乐了一下…… “群猫环伺”的环境下，作为少数派的虎族必须紧密团结；相对的，大猫们自己就不一定很团结……尤其是晴天、琥珀这些本地部落，过了几年不愁温饱的安稳日子，敢跟族长叫板的族人越来越多，让泰德中帐看了不少热闹。 回到宿舍，在族人们的注视下泰德中帐将这笔奖金拿出来，划出一半分给含他自己在内的三十一名正式员工，另一半再分给其余的族人——不知不觉中，他也产生了模仿农庄的做法、用物资激励鼓励族人认真学习、努力成为正式员工的念头…… 确保连最小的虎族幼崽都分到几个银币后，泰德中帐大手一挥：“以后不用所有人的钱都集中一起用了，自己的钱自己支配！” 一屋子虎脑壳静静地盯着泰德中帐。 泰德中帐顿了顿，再度道：“我们拿到的正式员工名额不多，火炎部给的钱还需要集中再分配。分到大家手里的，就是自己的钱了，自行支配，不用再交给我，也不用给别人。” 虎脑壳们眼睛发亮。 泰德中帐难得地笑了笑：“记得不要在下次发钱前就用光了，别人可不会给你出钱加菜。” 虎脑壳们兴奋地欢呼起来，不少人立马冲出宿舍…… “我要吃布丁，我想了好久了！” “谁要和我凑钱买香锅？” “布丁！布丁！” 泰德中帐看着这帮家伙，笑着摇摇头。 嗯……虎族的智商可不低，亲眼看见晴天、琥珀那几个部落的族长搞得自家族人怨声载道，泰德中帐便决定自己不能混得那么丢人~！ 把自己分到的钱币数了数、塞进裤兜，泰德中帐站起身，出了门便笔直走向福利部。 虎族有二期学员混成粉条外包代工正式员工，猫族也有不少二期学员当上了正式工，这帮新猫们手里有了钱，福利部的分部便也于三天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号农庄，展开钱币回收大业…… 今天这个“发薪日”，福利部尤其热闹，泰德中帐到了地方，硬是差点儿挤不进门……周围一圈全是各种型号的猫，泰德中帐实在是不敢下力气挤。 目前为止，这处福利部分部最受欢迎的商品……是各种类型的布丁。就连泰德中帐这个一看就特别标准的硬汉，在买了肥皂、较大的毛巾和厚厚的羊绒袜子后（大猫们其实脚都比较怕冷，袜子卖得相当好），也忍不住买了一小盒…… 这处福利部分部的负责人是雪狼人乘风，他原来是跟着青草去蛇部当农业技术员的，蛇部那边农业生产上正轨后他便回到火炎部。这次大河安排分部过来，挑了有经验的他（乘风带过蛇族生产队、组织工作做得相当不错）担大梁。 前面门店挤破头时，后面的库房，乘风正跟阿瑟族长的副手、金猫幼崽阿江商量事。 嗯……阿江是和小花的伴侣阿天一块儿从大运河工程前线调换回来休息的，餐风露宿吃了一年苦头的他回来后给安排了个轻省活，来给阿瑟族长打打下手——也顺便把他养养胖，身为金猫居然瘦得跟柴火棍一样，连萧云都看不下去。 “现在就开始安排生产队会不会太早了？按阿云记的日子，离雪化起码还有一个月呢。要我说，不如把丘陵新区那边技术含量比较低的活计外包一些过来。”听了阿江的烦恼，在雪狼族里面绝对算高智商的乘风便建议道。 “能外包的都外包了，不光是丘陵新区，火炎部那边烧瓦、烧罐、烧陶罐、织毛衣毛毯等工种阿瑟族长都争取了外包项目。”阿江皱眉道，“咱们要让二期学员和一期学员分出差距，但不能说差距太大，二期学员现在干的活儿太轻省，开春后分配到农业生产队的人是会不平衡的。” “这倒也是个麻烦事……”乘风抓抓头皮，“但我这儿最多只能给你解决三十个工作岗位，磨坊、榨油坊、熬明胶，再加上仓管员、理货员、柜台、还有点心工作间，三十个人足够了，再多，安排过来了也没活儿给他干。” “三十个就三十个吧。”阿江叹了口气，“算了，索性我现在就开始组织生产队，从烧砖开始盖大棚，哪个生产队盖的大棚就属于哪个生产队，冬天种菜春夏秋种经济作物。等以后有收获了，他们也不会嫌弃现在吃的苦太多了。” 乘风面露同情，拍了拍阿江瘦巴巴的肩膀：“加油吧。” 蛇族难管，猫族比蛇族还难管。蛇族的人能安排去猫族农庄帮忙开荒，但要想让猫族去帮蛇部的话，emmmmmm…… 阿江一脸蛋痛地：“阿云还说让我来这边放松呢，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他像是不怀好意呢？” 乘风安慰道：“你要这么想，起码前期工作阿瑟族长都搞定了，你用不着从纪律开始抓……” 阿江：“……” 送走为大猫们工作岗位头痛的阿江，乘风转过头来，先去前面门店看了遍货架。 “果然是布丁卖得最好，要赶紧补货了。”扫一遍货架出货情况，乘风便挽起袖子进了点心工作间。 对于原材料能够自给的火炎部来说，布丁是回收钱币效率最高的点心之一。 例如售价最低、销售量最大、成本也最低的豆奶布丁，煮上一锅比较浓郁的豆浆、加进三分之一比例的鲜奶（羊奶为主），再加少许明胶（吉利丁，鱼骨头熬的）、少许炼奶、少许糖、少许奶油，搅拌好了用纱布过滤一遍，倒进磨具中放到露天环境下冻几个钟头，摆到货架上便能卖出原材料五倍的价钱…… 乘风和火炎部过来帮助支应前期工作的十名老师傅在点心工作间蹲了一下午搞定明日要卖的商品，当晚，金猫幼崽阿江便把福利部分部能够吃得下的三十名大猫带了过来。 乘风有丰富的组织工作经验，再加上这些大猫都是经过“课堂纪律”筛选、有一定服从性的，当即麻溜地把人安排给各位老师傅、上马员工培训…… 食堂是火炎部的“圣地”、不对外招雪狼族外的员工，甚至连雪狼族自家的族人都很难混进去，专攻点心的福利部就没这限制，幸运地成为福利部实习员工的大猫们，报道当天便被要求通宵工作，丁点儿怨言木有，一个个的特别积极…… 乘风这边福利部分部上正轨，另一边，阿江也迅速地搞起了“生产队大棚自建”运动。 较早期的生产队，没有两百头大猫是没法儿承包下堪称农场规模的土地的。丘陵新区有能力敞开来供应农机后，生产队便不再需要这么多人手，百把个人就能忙得过来。 以往的生产队由部落形式组成，而这一次，火炎部已经不打算让这帮大猫们按部落抱团，当阿江组建生产队时，便用上了颇为险恶的招数——他将完成一期扫盲并继续二期学习的大猫们召集到一块儿，宣传了一番农业生产队承包农场能获得的收益后，告知这些大猫们，火炎部将进行农场承包革命性变革、对所有符合条件的生产队提供政策支持、资源倾斜。 “传统农场只有农机、种子和技术人员支持，新农场呢，除了传统农场能获得的一切外，还提供农药支持。”阿江眉飞色舞地对这些首批主动表现出对火炎部亲近意向的、来自不同部落的“学霸”大猫们道，“农药分为两种，一种用于除草，一种用于除虫。大家在食堂吃过咱们农庄大棚自产的菜，也吃过火炎部送过来的菜，对吧？咱们农庄自产的菜上面都是虫洞，叶子给啃得坑坑洼洼的，火炎部送过来的菜就没有，这就是除虫农药的好处了~！” “这个金贵的东西原来是只有火炎部的农场和甜菜种植基地能用的，咱们猫族的农庄和蛇族的蛇部都没有。就算咱们想用农药，一是丘陵新区的产量供应部了我们，二是价钱太贵，不划算……” “现在呢，有人族施法者研究出更合理的生产流程，丘陵新区的农药产量比以前上升了不少，但要说所有农场都给分配，也还远远不足。所以在农药的分配上，火炎部工作会议商讨的结果是：承包土地两万亩以上、全员表现优秀的生产队，可以给予政策倾斜、优先分配农药。” 顿了顿，阿江利用他的幼崽外表，狡猾地冲一众心动的学霸大猫们挤眼睛：“咱们可得清楚一点，竞争这个优秀生产队的可不只是咱们一号农庄安置区，还有另外三个安置区以及蛇部，都是咱们的竞争对手。所以了，为了咱们一号农庄能尽可能分配到农药，我就想，我们干脆提前组织出生产队、赶在开春雪化前组织好队伍、盖出属于咱们的大棚，到了开春时，咱们就比其它安置点超前一步，更有底气去竞争这个新农场名额~！” “咱们在场的都是第一批完成一期扫盲、开始二期学习的先进份子，咱们组成的生产队，是非常有胜算的！” 阿江话音一落，大猫们便踊跃地举手报名…… 等阿江将这些大猫以百人一队的规模组成生产队，这帮新猫未来继续搞“部落内部抱团”的苗头便给掐灭于无形之中……报团取暖的前提是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当一部分人有条件超前一步、又可以选择与同样超前的人团结在一块儿时，神特嘛转过头去跟落后份子报团取暖！ 马云混成顶级首富，他是跟首富们做朋友呢，还是回去找老同学老同事抱团？显而易见的嘛~ 这就是人性……阿不猫性~！ 新猫们走出“部落内部抱团、族长一言堂”的阶段，各凭本事过上好日子了，早就开始内部造反的本地猫们，那是想不受影响都不行~压根用不着一上来就拿本地猫下手！ 随着十几支各部落混编的猫族生产队盖出种菜大棚，春天的脚步也渐渐到来。 封冻大地一整个冬天的大雪开始融化时，四处安置点周边已经规划好的开荒区域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开荒运动…… “……十年了！” 料峭春寒中，萧云在安置点大猫们开荒的区域转了一圈，也许是受到这种开荒场面影响，萧云忽然想起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第一年，他只能说服族人们把豆子拿出来发豆芽加菜、摔泥砖盖房子，盘了泥砖炕后为了炕不被压塌，还得逮着族人一个一个的叮嘱过去，不准在炕上变狼。 第二年，上霍尔部落借了种子，想办法招来打工的草根部落…… 第三年，第四年…… “阿云？”肖恩先生侧头看过来。 萧云笑了下，转过身：“回去吧，河面解冻了，咱们去看看新改装的运河船能跑多快。” 肖恩先生跟着转身，一脸自豪地：“这批气动机提升了燃烧效率、优化了动力输出，至少能让运河船提升20%的时速。” “哈哈，能有10%的提升我就很满意了。” “你是不是对我没有信心？” “怎么会……” 一名本地猫将箩筐里的煤粉倒进拖拉机车头锅炉中，拿铁钳将盖子拉上，退后一步朝驾驶舱喊：“可以了！” 驾驶座上的小型猫点点头，松开刹车，笨重的拖拉机便笔直地往前开去，后方挂载的巨大三角回旋犁刀深深地刺进泥土中、将冻得硬邦邦的泥巴翻了出来。 “跟上！”负责农业指导的雪狼人大手一挥，等在拖拉机后面的新猫们便提着箩筐、镰刀之类的东西跟过去，捡走翻出来的石块、砍断刨出来的荆棘根系…… 火炎部的安置点没有“猫族传统农场”，谁也不会对这种本地猫帮忙开拖拉机犁地的开荒场面感到惊讶；而在一号农庄，当阿江承诺的、对新式农场的“政策倾斜”体现出来时，那些以部落为单位承包农场的本地猫就炸了…… “他们开荒怎么还给专门安排人帮忙的？！”特别斤斤计较的晴天族长把锄头一甩、气咻咻找上阿瑟族长。 “你们开荒的时候，难道丘陵新区没有安排灰矮人过来帮忙？”阿瑟族长好整以暇地反问。 “那、那是……”晴天族长卡了壳。 “他们这些承包新式农场的生产队，要求每队一年内开荒出两万亩地，且全体队员都必须在半年内进入三期课程学习，门槛是摆在哪儿的，要是不达标，就会给刷下来。”阿瑟族长就很淡定，“如果晴天族长也希望获得同样的政策，你们可以按照这个要求来，只要你们承包的农场能够达标，我保证给你申请转成新式农场，该有的扶持、支持，全部都有。” 晴天族长再不吱声，掩面而逃…… 站在阿瑟族长身边、一块儿巡视开荒情况的金猫阿江目送晴天族长走远，撇嘴道：“晴天部落的生产队我记得有三百多人，打混了三年才开出一万二千亩地，还不如修部落呢，修部落全族老幼加一块才二百多号人，光去年就新开了六千亩地。” “这就是阿云忍不下他们的主要原因了。”阿瑟族长摇头道，“晴天部落也不是说就没有勤快人，只是族长带头混日子还多吃多占，对其他族人积极性负面影响太大。要不是阿云一再申明为长远计，不能干涉他族内务，我都想把他踹走……琥珀部落的风气也是跟这家伙有样学样搞出来的。” 阿江嘿嘿一笑：“阿云给了三年机会都不晓得自己进步，非要等到阿云动手……啧啧，这下可好，连体面点儿退场估计都难了。” 阿瑟族长眉头一皱：“体面？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用这个词儿的？” 阿江神色一滞：“呃……” “你可别学人族魔法师好面子瞎讲究那一套，阿云是见不得这个的。”阿瑟族长语气严厉起来，“咱们猫族坏毛病本来就比雪狼族多，是阿云不计较小节，不耽搁事的小毛病他不在意。但咱们不能说才刚过几年好日子就不知道自己能吃几饭碗了，别人给面子自己要晓得要脸，知道了吗阿江？” “……知道了。”阿江耳朵耷拉下来，老老实实应声。 阿瑟族长面色缓和下来，抬手揉了下阿江头顶金黄色的短毛：“不要怪我对你太严厉，阿江，我们部落来到火炎部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明智的决定，是火炎部、是阿云让我们能看见更高更远的天空。你是我们部落里最聪明的孩子，我希望你成年后也能像青岩、球球那样，被阿云信任、重视，所以我难免会对你更苛刻一些……” 阿江抬起头，漂亮的金色竖瞳中又是惊讶，又是感动。 作为原阿瑟部落最聪明的金猫，阿江忽然明白为什么阿云要把他安排来给阿瑟族长打下手了。 阿瑟族长笑而不语，推了下阿江的背：“这里不用你看着了，回去准备春耕后的课堂教材吧。阿云说过了，我们猫族内部的事儿，我们猫族自己解决，火炎部不干涉他族内务，这方面也会尊重我们猫族的意愿。各个安置点要怎么教育新加入的猫族，全看我们的手段，我们可不能输给青岩他们。” “好！”阿江用力点头，转过身撒开腿大步奔跑。 “原来在阿瑟族长和阿云眼中，我是可以成为青岩、球球、还有夏那样能够独挡一面的人啊！”欢快的金猫幼崽脑里心里都被这个新发现填满，幸福得简直想放声嗷嗷叫。 阿瑟族长望着他撒欢跑回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 虎族的风元素亲和天赋用来造粉条是最有性价比（呃……）的，并没有被安排承包土地、也没有参加开荒。 虎族的粉条代工厂又往火炎部输送了几次粉条后，轰轰烈烈的开荒运动结束，暂停了一段时间的课程重新开始，埋头造了好阵子粉条的虎族也再次回到课堂。 进入二期学习的虎族只有三十一人，必须与别的猫族二期学员拼课，泰德中帐带着族人们进入教室，与拼课的大猫们泾渭分明地坐成两堆，等了没多久，给他们上课的教师便走了进来。 这回的教师是一名原阿瑟部落的猞猁，体型小巧，还是个雌性，腹部微微凸起，显然，是怀孕后给安排了教学的轻省活儿、从火炎部调过来的。 猞猁教师拿起阿江辛苦编写好的教材，温柔地笑着看向大猫学员们，吐字清晰地：“二期识字课要求大家能够认识并灵活应用五百个字，大家经过春耕前的学习应该了解了，若只是简单地认字的话，大家很难记得哪个字代表什么涵义，更别提灵活应用。所以，接下来的课程我们会结合启蒙故事、草原历史等传记，让大家对文字的认知和理解更加深刻。” “首先，我们先来学习草原各部落的历史。大家都知道，草原上最古老的种族是牛头人，第二古老的种族是种族战争时期从隔壁布拉德里克大陆迁移而来的半人马，我们猫族、虎族、还有雪狼族呢，则是因两百多年前的帝国战争、不得不逃亡草原避难……” 坐在下面的泰德中帐：“……” 第276章 猫族大改造（二） “以史为镜知兴替，以人为镜明得失”是火炎部管理教育时社会科必学的重要课程, 一度“摸着虎族过河”的萧云, 完全没有装什么高深莫测，部落里采取的一系列战略措施, 他都尽可能地让管理们“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别说是金猫幼崽阿江这种部落未来的中坚力量，即使是这头原本从事养殖行业的猞猁, 也能观点清晰、思路明确地将草原格局变化、虎族的兴衰史娓娓道来…… 学习历史最重要的一点是尊重历史、直面历史, 任何春秋笔法美化修饰都起不到警示后人的作用, 地球上已经数度证明了这一点，萧云自然也不会在这个地方犯错误；雪狼族先祖们的错误措施、雪狼族为啥被坑得整整两百年间一蹶不振，这些萧云都没有替自家粉刷。猞猁教师上课时, 也是毫不避讳地将这些别人忌讳的东西坦然地讲了出来…… 随着猞猁教师的讲解、解析，堂下的大猫、虎脑壳们一个比一个更懵逼、更瑟瑟发抖…… “……旧帝国时代, 只专注于掌握帝国最高武力的虎族失去了虎皇、便立即失去立足根基。雪狼族同理, 他们都自以为自身足够强大、不需要去团结盟友，在自身的战力一时不继后便迅速萎靡, 一蹶不振，不但保不住自己的家乡, 甚至连争取全族撤退都做不到, 这说明当时的虎族和雪狼族根本没有重视基本盘、重视根据地的经营, 是族群发展中的大忌。” “黑熊一族的兽皇在这方面吸取了虎皇的教训，他将熊族中的大族尽可能捏合起来形成同盟，对其他的兽人族形成威慑、加深对帝国的统治力度, 虽然难免需要将黑熊一族本来能独占的资源分享给白熊和月熊，但在熊皇的战略布局下，下一位兽人族的半神若想挑战熊皇，那么这位新的半神也将面临三大熊族与依附于熊皇的所有种族的威胁……” “过度重视自身武力而轻视了其他的虎族和雪狼族的祖先们，他们的下场我们这些后人必须以之为戒。” “虎族轻视基本盘经营、一贯搞孤立主义的弱点在逃亡到草原上后并没有得到改善，对雪狼族的削弱是第一次自断臂膀，对猫族的盘剥是第二次自断臂膀……” “当然，我们也要理解当时虎族的处境，熊皇虎视眈眈，而精灵王、矮人王、精灵女王、暗精灵祖母，这些与草原有直接或间接接壤的强势大族，只是将对虎族的收留视为对熊皇的打击，并无扶持意向，且若是虎族真有复兴之势，这些原本‘庇佑’虎族的势力首先便要变脸……” “当虎族第一次试探各大势力的底线、试图统一草原反攻远东时，当时的虎族便遭受到了北大陆、西大陆各大族的联合打压……” “虎族改变策略，更加谨慎地试探各大族的容忍底线后，反而得到喘息之机……此时有一个对草原格局、对虎族影响至深的转择点，远东各族间的矛盾激化到熊皇不得不对精灵王展开战争转嫁国内危机时，虎族主动借兵予熊皇。” “这是虎族大逃亡后对雪狼族的第二次削弱，这次借兵让雪狼族对虎族失望，各个雪狼族部落渐渐从王庭周边搬离，与虎族离心……而我们猫族或许是因为并没有被虎族直接针对的原因，并没有足够的警惕性……“ ”当精灵王对远东展开报复式远征时，并没有理会更近的虎王……” “经历这一事件，我们可以猜测虎王或许发现到虎族已经不是各大族忌惮的重要目标，之后，虎族试探性地与远东高层接触，在雪精灵的推波助澜和熊皇的默许下，虎族接触到了熊族元帅……”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就火炎部所能收集到的情报，远东帝国高级将领绝不是偏居草原的虎族能够轻易接触到的……那么就后面的发展、也就是对这位元帅被吊死在帝国后我们所获得的消息看，这其中有可能混杂了多方角力，某一种猜测是，熊皇察觉到雪精灵在远东的间谍活动，反过来利用雪精灵铲除异己。那么我们可以这么推测，虎族扮演的角色，是让熊皇抓到这位元帅背叛的证据，结合这之后虎王对熊皇的投诚，这个推测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很遗憾，虽然虎族表现出一定的投诚意向，可熊皇是不需要虎族的，远东更不需要，于是在上一次的法兰克盛宴，虎族这把足够锋利的刀被熊皇借给了暗精灵主母……” 普利莫从远东带回来的情报是这两年火炎部社会课程学习的重点教材，对于兽皇这个老阴比，萧云是把丫当成终极反派来警惕地——用膝盖都想得到，雪狼族只要稍微冒出崛起势头，这个老阴比绝对会找上门来。 既然知道与兽皇的接触不可避免，那么在接触开始前自然需要深刻地去了解对方……知己知彼嘛~！ 反正草原上要学习的历史也就是三族逃亡过来后的两百年，之前的历史想学也没地儿找去，那么在学习自家的历史之余，自然要让大伙儿顺带了解同一时期北大陆、西大陆、远东这些坑爹大佬们到底都玩了哪些花样…… 知道自家种族的历史错误犯在哪些地方，知道别的种族为啥要坑自家、又是用啥手段坑的，本族被卷入的某些事件中别族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这些都是必学内容~！ 猞猁教师不带个人感情色彩的讲课内容，听得泰德中帐在内的一众虎脑壳脸色从红变白，从白变青。 虎脑壳们羞臊的是，王庭时代的虎族确实没有在意雪狼族、猫族这些曾经共进退的盟友；惊惧的是看似自由发展的虎族在当时居然处于那般恐怖的漩涡之中；心寒的是，无论是当初虎族上下备战东证、还是后来前往地下世界战场，原来都只是在当别人手里的刀！ 猞猁教师发散解说起矮人王和熊皇为啥会隔着北大陆掐起来、他们掐起来对草原各族又有什么影响，脑中一团混乱的泰德中帐已经完全听不下去——要不是虎族现在已经彻底衰败、不够资格再当别人手里的刀，泰德中帐简直要怀疑火炎部向他们直诉这些真相的目的！ 想起带着几千人“叛逃”到西大陆与南大陆交接处的耶鲁，泰德中帐只是几个呼吸间便眼眶发红……对虎族忠心耿耿的耶鲁大帐真的是背叛了虎王吗？虎王，出征时便已经知道自己无法活着离开地下世界了吗？ “为什么呢？”泰德中帐忍不住出声打断了猞猁教师。 猞猁教师话音一顿，疑问的眼神投过来。 “我们虎族……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错误的吗？”泰德中帐难以控制情绪，颤声道。 猞猁教师与他对视了两秒，轻轻点头：“是的。火炎部想尽办法了解虎族的作为和处境，就是想要从你们的经历中吸取教训，避开你们走过的错路。” “……”泰德中帐跟被雷劈似的，一下就木住了。 另外三十个虎脑壳，一个个惊骇欲绝、五官扭曲，满面的彷徨迷茫。 “难道你们猫族、雪狼族，来走虎族的路，就能做得更漂亮吗？！”泰德中帐失态地吼道。 “当然……不是。我接下来正要开始说的，就是猫族和雪狼族浪费掉的整整两百年。”猞猁教师非常坦诚，再度开始讲课，“我们生活的草原，在外界被称为诅咒之地，遍布魔兽、密林、沼泽，每年有一百多天的时间里是风雪肆虐的生命禁区，是生存艰难的荒芜之地。” “但草原也并非全无优势，夏秋季节较长的日照和充沛的水资源都是草原的优点。成片留来长草、放牧的大平原，浇灌上我们汗水后，就能变成物产丰富的美好家园。可惜的是，这两百年来我们都只懂得在过不下去时向牛头人伸手要粮，却不懂学习牛头人的耕种技巧。” “尤其是我们猫族，很长一段的时间里，我们为虎族与我们的割裂耿耿于怀、死抱着过去不放，看不开也走不出来，渐渐迷失在对所谓力量的追求中。部落内为了谁更正确、谁更强大而争斗，部落外为了草场牛羊而争斗，一丁点儿的摩擦，比如别人的牛羊跑到自家的草场啃了几口，都有可能发展成会死人的激烈冲突——” 说到猫族的臭毛病，猞猁教师很明显地带上了个人情绪，虽然没有针对谁，但硬是把教室里的大猫们喷得面红耳赤…… 这也没辙，毕竟猫族确实非常喜欢内斗——为嘛中部的猫族对虎族的忌惮不像雪狼族那么深？因为猫族部落间掐架死的人，没比虎族朝猫族下手抓奴隶死的少多少……（秋那一群兔狲的遭遇，已经很能说明猫族对自己人是有些冷血地。） 当初火炎部为啥被迫花了十年时间一路往西南方向迁徙？因为这一路上都特嘛在吃猫族的亏……打落水狗这个伎俩，猫族完全是无师自通。 要么怎么当初羊毛青草会记得青岩呢？因为这货是少有的对他们表示过善意的猫族~！ “我们猫族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绝对不肯老老实实地跟别人讲团结、讲合作！我们猫族也有着类似虎族‘孤立主义’的毛病，且比虎族还糟糕的是，虎族是一整个种族抱团，而我们猫族，是以部落为抱团基础，敌视不同部落的同族！” 猞猁教师恨铁不成钢地开始数落：“小毛病更是数不胜数，固执、过度自信、不听人话、自以为是，傲娇、懒散、无组织无纪律，自己人抱团、排挤欺压他人，眼光短浅、任性自私，遇到小事儿就特别精明，遇到大事就犯蠢……” 教室里的大猫们，脸色比一众虎脑壳还难看——不要说得这么过分啊喂！你自己也是猫族啊！！ 嗯……要不是这位猞猁教师自己就是猫族，她也不会这么直接——雪狼人当教师的话，多多少少要给大猫们留点面子。 一口气喷了大猫们五分钟，猞猁教师才多少出了口气，端正态度继续讲课。 接下来的课程内容就是全是嘲雪狼族和猫族的部分了……倒不是猞猁教师的个人情绪，而是火炎部总结的“落后部落弊病”太过犀利精辟——别以为雪狼族旧式部落就没弊病，遇事儿不动脑子就是最大的毛病~！ 不说别人，萧云穿过来前火炎部搞出的能把萧云蠢哭的“决策”，就多得数不过来……草根族长和阿栗族长这种会动脑筋的雪狼族族长（歪脑筋也算脑筋），完全是珍稀生物~！ 一堂课下来，能抬头挺胸走出教室的大猫都没几个…… 尤其是虎脑壳们，那叫一个失魂落魄…… 次日，到了上课时间，这些大猫&虎脑壳们走进教室时，一个比一个更胆战心惊…… 而猞猁教师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上来讲台微微一笑，这便开始就猫族农庄运作中一系列的弊病、本地猫部落中权力者与普通族人之间日益对立的矛盾展开分析讲解——你们以为是那些本地族长管不住族人才会闹得这么难看吗？错了！利益冲突前，谁也别想脸上好看！ 猞猁教师拿出晴天部落（决定就是你了反面教材！）来农庄第一年的年度收入财报，向学员们详细解释晴天部落经营的农场哪一笔钱是怎么赚来的、内部如何分配、分配后引发的冲突矛盾点在哪，内中产生了多少次纠纷争吵，族长、中间管理层与普通族人之间的表现、反应、争执重点、以及最终赢家…… 对于只有模糊笼统两百年历史的草原人来说，前几年发生过的事儿就算是历史，在不会引发大问题的前提下就可以拿出来编成教材，启示后人。 受了这么近的“历史教训”教育洗礼的大猫们，一个个的满脸懵逼…… “第一次族内财务分配权斗争中，晴天族长活用他的族长身份、又提前拉拢数名战士管理为他站队，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也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在不破坏部族内部团结基调的大前提下，晴天族长完美地达到了他尽可能获得更大资源分配权、更多话语权的目的。”猞猁教师以看似中立实则刻薄的口吻总结道。 满教室的大猫：“……” “大家会觉得不以为然吗？那么好吧，假设你们是晴天族长，在不破坏部落稳定团结基调又要最大可能确保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大家能不能拿出更好的手段？”猞猁教师好整以暇地。 大猫们，更加沉默了…… “不要不好意思嘛，我们学习历史的目的是为了学习前人经验、吸取前人教训，多多地换位思考、设身处地地考虑如果我是当事人我会怎么做，这对大家学习进步是有很大好处的呀！”猞猁教师鼓励道，“泰德中帐，你是虎族的首领，不如你来尝试解答这个问题？” “……”泰德中帐足足沉默了十秒钟。 “没事儿的，大胆假设。”猞猁教师再度鼓励。 泰德中帐是不愿意与占多数的猫族起冲突搞对立的，但想想晴天部落都“上教材”了……也许火炎部是有针对这个部落的决心在，又想想猫族自家的内斗风气，泰德中帐只得勉为其难地：“我想……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不惜与族人对立也要多占好处，从长远来看，不是好事……身为族长，应当更多地为族人考虑才对。” 泰德中帐话音一落，教师里那些与虎脑壳坐得泾渭分明的大猫们，看他的眼神儿顿时顺眼了不少。 要是有猫族的族长坐在这儿，肯定是不高兴听泰德中帐说这种“雨我无瓜”的话的，金灿灿不落你兜里你丫当然不在乎！ 但话又说回来了，身为族长、天然占据着族内资源分配大权，还肯认真努力学习、首批进入二期课程的，那也真不多…… 猞猁教师呵呵一笑，鼓励的眼神看向其他大猫们。 有了泰德中帐带头，教室里的大猫们不再保留反感态度，老实不客气地把对这种多吃多占的嫌弃厌恶尽情展现…… 当然，也不是没有默认接受族长多吃多占风气的大猫，有名战士听别人指责一通后，忍不住对猞猁教师开炮：“那么你们火炎部呢？你们火炎部的族长不是这样的吗？” 猞猁教师早就等着有人想起来质疑这点了，当即笑呵呵地：“我们火炎部有很多族长，但在集体收益分配上，我们采取的是工作会议预算分配制，并不由某个人来决定部落的钱要怎么用，而是大家一起商量，部落赚到的钱怎么规划使用对部落所有人更有益。” “每一年入冬后我们就会开始做年度总账，各部门与财务部完成对账后，所有的盈余进入预算分配，预留20%作为部落备用资产，其余的80%，大头投入水利工程建设，比如我们正在修建的大运河、部落基础建设扩建修复、农田水利……” 猞猁教师一脸自豪地以刚过去的冬季年度预算会议为蓝本、把火炎部的集体财富分配利用模式讲解了一遍，听得在座的学员们再度N脸懵逼…… “那你们的族长呢？你们的族长没有好处的吗？？”提问的猫族战士不死心地追问。 “我们的族长们都是有工作的呀。”猞猁教师更加自豪地，“我来自阿瑟部落，阿瑟族长就是我的族长。一号农庄是阿瑟族长从零开始带着人建设起来的，虽然去年遭遇水灾没有分成，但前几年，每年阿瑟族长和她带着的管理人员都是有分成收入的，赚得比一般人多多了~！” 满教室的大猫们：“……” 猞猁教师挺起胸膛：“火炎部年薪最高的是造粉厂的绿龙父子，他们每年能产出几千万斤粉条，这个一般人比不了。第二等会赚钱的，就是阿瑟族长、青岩、夏、红叶、草根族长他们了。别看阿瑟族长平时生活不太讲究，她的钱装成一袋子用来砸人，砸死人绝对没问题！” “自食其力、靠自己的本事赚大钱，难道不比去扣族人的口袋来得有牌面？”末了，这位猞猁教师一脸嘲讽地反问。 满教室的大猫们：“……” 泰德中帐忽然明白火炎部为什么会鼓励大家进入二期学习了，在火炎部看来，晴天族长那种脸面丢光还占不了多少好处的捞钱方式，简直毫无技术含量…… 第277章 猫族大改造（三） 草原上的天气逐渐转暖, 大猫们也到了换毛的季节。 在寒冷的诅咒之地住了两百年，几代下来，就算是比较短毛的猎豹也进化出了更加蓬松厚实的皮毛, 更别提原本就比较毛厚的大猫……这么多的天然兽毛浪费掉是很可耻的, 于是四处安置点的福利部告示墙上都出现了白底黑字的收毛通知。 “两斤毛换一斤……这个字是念什么来着？”一名约莫六、七岁大的斑豹幼崽仰着脑壳，费劲地辨认了半天，还是没把那个比较复杂的字认出来, 求助地看向旁边的小伙伴。 “笨蛋，是饼干的饼字啦。”另一名年纪较大的斑豹幼崽得意地，“后面那个字你也不认识吧，那是糖字, 两斤毛换一斤饼干或半斤糖~” “真的？”小点儿的幼崽惊喜地瞪大眼睛, “太好了, 我们赶紧去收集大人们褪下来的毛！” “这个告示早上就贴在这儿了，大人们早就看见了, 现在鬼才会白白把毛给你呢。”大点儿的幼崽露出个萌系坏笑, 凑到小伙伴耳朵边, 声音渐渐压低, “想要毛的话, 不如去找……” 这两个斑豹幼崽都没到十岁, 除了吃睡玩儿，也就春耕开荒时被大人们叫去田地里捡过小石头, 平时空闲时间很多。大点儿的孩子出了个主意后, 两人立即跑回自家住的宿舍, 翻弄了半天、提了个小袋子出来，撒开脚丫子就往虎族的粉条代工厂跑。 代工厂南边百米开外有一条天然溪流，一群虎崽子蹲在岸边，正拿爪子挖掉部分红薯坏掉的部分——一号农庄从水灾中抢出来的红薯已经消耗干净了，代工厂现在用的红薯是从别的农庄送过来的，存放了一个冬季加半个春天，保存再好也难免有霉坏之处。 “帮我们梳毛？你们？”领头干活儿的虎崽子有十六、七岁，块头已经跟成年的大猫差不多大，只是身板儿要略微单薄一些，听了两头斑豹幼崽没来由的“示好”，这名少年虎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显然是不相信这些猫崽子能有这么亲切。 “对呀，你们不是很忙很累吗，我们又没有活儿要做，所以就来帮忙啦。”较大的斑豹幼崽面对高大的虎崽子有些心里发憷，又不愿意放弃，鼓起勇气瞪大了眼睛道。 少年虎崽抓抓头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好吧，麻烦你们了。”转头叫了个比较小的虎崽子拉了条长草席出来，又抓起一条装过红薯的麻袋，交给斑豹幼崽装毛。 接下来，虎崽子们继续修挖红薯霉坏的部分，俩斑豹幼崽蹲在较上游的地方，卖力地给轮流过来的虎崽子梳毛…… 幼虎的体型比同龄的雪狼人稍大，梳毛的难度可以想象，到得天色黑尽、虎崽子们修挖清洗出几万斤霉坏的红薯，两头斑豹幼崽才终于把最后一头虎崽子也搞定。 累得胳膊都差点儿抬不起来的俩斑豹幼崽，一边坐地大喘气，一边盯着梳下来的两大麻袋虎毛嘿嘿傻笑。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们也没有什么礼物能送给你们，这些洗干净的红薯拿去吃吧。”少年虎崽非常高兴，提了个装满红薯的箩筐过来、二话不说塞给俩斑豹幼崽，热情地，“可以直接吃，味道很甜，也可以塞到火灶里烤熟了吃，拍掉灰就行了。” 不等累到口干舌燥全身乏力的俩斑豹幼崽开口说话，这个少年虎崽就提起那两袋子塞得满满当当的虎毛，高高兴兴地朝自家族人们走去：“有好多毛呢，可以跟福利部换好多糖了！” “我们身上居然梳下来这么多毛呀？” “真好，可不可以换布丁呢？” “不知道呀，要跟福利部的人问一下……” 抱着一箩筐红薯的俩斑豹幼崽，目瞪口呆地目送一群虎崽子欢欢喜喜地走远…… 两名斑豹幼崽哭哭啼啼地回了宿舍各自找自家大人哭诉，把干了一天活儿的大猫们弄得哭笑不得…… “行了，谁叫你们先想着去占别人便宜？”斑豹父母拍了拍自家小崽子的屁股，脱了衣服下炕、往地上一趴，“来给我梳，梳下来的毛分你一半。” 斑豹幼崽这才破涕为笑，拿起毛刷爬到自家大人身上。 梳下来的毛能换糖果饼干，也能拿来换肥皂毛巾脸盆牙刷，往年让大猫们烦躁的换毛季，今年成了小小的以物易物购物节。 一边展开换毛大作战，另一边，这次毛纺厂与福利部联手组织的换毛活动也作为教材出现在了大猫们的二期课程上。 猞猁教师将这次以物换毛的组织过程、交接环节给学员们讲解了一遍，等大家都听懂了，她又笑眯眯地提问：“以物换毛对福利部和毛纺厂都是有利可图的，福利部可以借机清一批比较难卖的商品库存，而毛纺厂只需要付出福利部的商品总价外加一成的劳务费就能获得大量天然毛，但这其中显然也存在着落实问题……如何确保这桩交换活动中不会有人做手脚，比如将原定两斤毛换一斤的饼干，改成三斤毛换一斤呢？多出来的那斤毛，不就可以自己占走了吗？” 这个直白过头的问题，问得一众大猫&虎脑壳嘴角直抽…… “呃……加大监管力度？每个换毛点都派人盯着？”泰德中帐使劲儿想了想，谨慎地。 猞猁教师笑着点点头，但没有评论这个想法正不正确，而是用鼓励的眼神儿看向其他人。 一头花豹左右看看大伙儿，小心地：“我觉得……没有必要啊，贴出来的布告不就说清楚是多少斤毛换多少东西了吗？这个布告所有人都看得见，做不了假，毛纺厂的人只要过来看看布告有没有好好地贴着就行了……反正上面的字不难认，很多人都能看得懂。” 大猫&虎脑壳们纷纷点头，觉得这应该就是正确答案了，但猞猁教师依然只是笑着点头，继续用鼓励的眼神看向大伙。 等了一会儿见学员们抓耳挠腮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答案，猞猁教师这才出声解答：“正确的答案是，加重违规操作代价，增加犯错误的成本。” 猞猁教师目光变得犀利：“什么叫犯错成本呢？我们举个例子，谁都知道随便攻击他人是不对的，别人也会还手，自己也会受伤，打人不成反被打，这就很不划算了，就吃亏了，亏本了。但如果攻击的目标是比自己弱小的人，对方无力反抗，那么这种攻击别人的成本就变得微乎其微。” “明知道去做一件错误的事情时会损害别人的利益，但如果这个过程中自己的利益也会受损，这就是犯错成本。犯错成本越大、越让人难以忍受，那么会主动去犯错的人就会多加斟酌、谨慎行事，毕竟这世界上没有多少情愿自己吃亏也要去让别人不好过的笨蛋存在，对吧？” “毛纺厂和福利部都属于火炎部的部落共有公营单位，薪水很高，福利很好，对员工的要求也就相对比较高。按毛纺厂和福利部的管理制度，如果有人在实施某项项目计划时因个人出错导致毛纺厂、福利部的集体利益受到损害，那么视其危害程度，当事者将接受来自管理部门的严厉惩罚，且当事者的直系上司也将被追究连带责任，轻一点儿的就是记过，重一点儿的话，那就是开除，失去工作。” 猞猁教师看向泰德中帐，笑眯眯地：“粉条外包厂属于外包企业，也有同样的责任制、追责制。打个比方，泰德中帐有一名下属偷了粉条外包厂的粉条，被抓住后，这个人会失去正式工岗位，作为直系管理者的泰德中帐也会被追究责任，如果情节严重、粉条外包厂损失巨大的话，泰德中帐也许会被这个人牵连得同样失去工作……这样一来，想要偷粉条的人动手前就得自己斟酌好拿长期稳定的工作去换这么一丁点额外收入划算不划算，泰德中帐也必然会小心地盯好所有人，不允许有人动歪心。” “……”泰德中帐默默擦了把冷汗……粉条生产线移交过来的时候，负责运送的半人马确实板着脸提过这事、还发了个《外包企业工作规范》小本本，但泰德中帐完全木有重视过这事儿~！ 经营粉条外包厂四个月下来，泰德中帐已经把自己担任厂长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这会儿想想，原来他这个位置也是会有危险的啊！ 作为福利待遇与火炎部公营单位看齐的企业，如果他因管理不当失去厂长职位，那别的大猫们肯定要红着眼睛过来疯抢——就虎族这三十一名正式员工每个月领的奖金、薪水，每天吃食堂丰盛的加菜，福利部大手大脚购买的生活物资，谁不心动呢！ “想要让人干活儿，就要让人吃饱。想要让人尽心尽力地干活儿，就要让人在吃饱之外还能吃好、还能过上比较好的生活，这是我们之前的课程中就提及过的。”猞猁教师继续道，“但只是一昧地有好处也是不行的，还要让人知道有哪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如果做了会有什么样的严重后果、惨痛代价，这，就是我们制定管理制度、并确实地将管理制度落实的意义。” “这里面呢，又有许多必须要注意的细节部分，首先一点，是落实管理制度时奖惩必须做到公平公正公开，无论犯错的是谁，都要确实保证同罪同罚，这样才能保证管理制度的权威性和公信力。为了确保这一点，火炎部每年的年中、年终两次工作总结时，都会把各部门施行过的奖惩案例拿出来核实一遍，确保管理者在行使管理权时没有公权私用、没有明知故犯……” 虎脑壳们还罢，大猫们听到这些细节讲解，一个个很明显地情绪激动起来…… 身为部落中的普通族人，这些大猫们在多年的生活中已经习惯了族长按喜好分配活儿、分配部落资源，已经接受了部落中不存在公平这个玩意儿——毕竟大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部落中的一切风气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先人们能够接受，现在的人也没有道理去嚷嚷不接受。 可是接受约定俗成的族长吃肉、战士啃骨头、普通族人喝汤的分配原则，不表示这些大猫们对此完全不反感，只是他们的声音没有人听、他们也不懂得怎样正确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去争取他们应得的权益。 虎族的正式工，领到的薪水奖金和要和族人们分，这些进入二期课程、组成新式农场生产队的大猫们也一样……每个月属于他们这些正式工的福利从火炎部运过来，最少也会有一大半被族长拿走，被拿走的部分也只有最多一半会拿出来分给其他人——这还是晴天、琥珀这些本地部落一直被立着当靶子、族长们不好意思做得太难看的情况下。（所以大家知道为嘛晴天族长一直不下线了吧，这么活生生的反面教材，不利用到极致多可惜……咳咳！） 现在，听到猞猁教师说火炎部的管理制度要求所有管理者必须讲究公平公正、必须为下面的人犯错负连带责任，要不是猫族骨子里的骄傲，他们简直想当场“叛变”、抱火炎部的大腿过日子去…… 面对堂下近二十头大猫迫切到发光的渴望眼神儿，猞猁教师淡定得就像完全没发现一样，依然尽职地讲解火炎部的管理条例。 二期教师可不是随便抽签就安排过来的，是阿江与阿瑟族长商量后又跑去找萧云取经、谨慎地抽调过来给这些积极性比较高的大猫们洗脑用地~！ “以猫制猫”策略既然已经被证实可行，那么这些新猫们之间作为组织动员工作的中坚力量、中层管理们，自然是从他们之中培养最佳~！ 高效的动员机制和相对完善的管理制度是地球上现代国家最能体现国力的硬实力，而前者又必须建立在后者基础上——没有较为完善的管理制度，动员机制压根无处提，比如让日本暴露底裤的福岛事件，政府动员能力居然比黑帮还差，这特嘛完全是在搞笑。 而如果能建立起较为完善的管理制度、管理体系，那么动员效率就是水到渠成的事——现代中国无数次展现出的“中国式速度”，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要不萧云怎么这么多年来一直死磕管理层教育呢……管理队伍带不好，讲个屁的发展！ 老革命谈及地方政府问题，往往能精确犀利地提出“干部队伍出问题”，而不会说什么这届人民不行的屁话，就是这个道理。 萧云不在时老家发了洪水、族人们还能稳扎稳打地把水灾平稳过度过去，这就是火炎部这么多年来管理层教育、管理队伍建设的作用体现……要不是各部门负责人都能以极快的速度组织人员对抗水灾，大河再聪明到逆天也不可能力挽狂澜。 且相对完善、至少能够做到大面儿上公平公正的管理制度，还有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好处：以保证绝大多数人权益利益为原则制定的管理制度，天然能够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拥护~！ 别说什么“独裁主义”、“多数人暴政”之类的屁话，根本的基本权益都不能保证，讲你仙人板板的自由呢！ 各个教室中，进入二期学习的大猫们毫不掩饰地亮出来的火热视线，就已经足够说明教师们拿来做思想工作的制度讲解多有含金量…… 日复一日的工作学习中，虎族又有十五人顺利从一期扫盲毕业、进入二期学习。在二期学员增多的情况下，教师们选出了一部分优秀学员，担任二期教学实习教师。 随着各个获得农机、农药政策支持的新式农场春天播下的红薯进入收获期，阿瑟族长所在的农庄管理处，每天都有不少族长上门闲坐，貌似无聊喝茶，其实么明里暗里疯狂打探各家新式农场的收益分配问题。 这些新式农场由开春前升到二期课程的先进大猫们组成，合共十八支生产队，每支生产队都承包了两万亩地，种的全是红薯土豆。 而没有机会混到新式农庄政策扶植的大猫们呢，也按部落为单位、在农庄周边开出或多或少的农场……比较勤快的部落能开出一万多亩，比较懒散的好歹也有几千亩。 一号农庄的地理位置是一大片下凹的谷地，水利工程非常好修，水渠挖过去就能引来浇灌的水，都不用像地势较高的二号农庄、三号农庄那样还得再河里修个河坝拦水、还得搞水车灌溉；在这种天然的水资源优势下，哪怕是只开出几千亩地的部落，也能有不错的收益。 但……自家是有收成没错，可长势没有新式农场的好啊~！ 这些新猫族长们都跟本地猫套过话了，如果他们种的红薯能有三千斤亩产的话，新式农场的地起码有五千斤！（春播红薯的产量要比夏播红薯高，地球上农科院出的红薯种是按公斤算地，这儿只算市斤） 人家地还多！ 这些新猫族长们不动心，怎么可能~！ 面对来疯狂打探的族长，阿瑟族长慢悠悠喝了口水，拉长了音调打官腔：“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赞同……可十一号生产队你们部落的族人只占了三十多个，还有大部分队员是别部落的人啊~” 缠了阿瑟族长好几天的这名族长以为阿瑟族长终于松口了，当即急切地：“我们部落又不是想把十一号生产队的产出全部包了，只要属于我们部落的部分由我们处理就行了！”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我们的制度是生产队产出归生产队支配，这个得先征求生产队的同意啊~”阿瑟族长一副为难样儿地摊手道。 “我这个族长同意，不就表示我的族人都同意了吗？！”这个族长忍不住大声道。 “我们不同意！！” 更大的声音从屋外响起，阿瑟族长装作惊讶、实则稳如老狗地看过去，便见屋外多了三十多头气喘吁吁的大猫，一个个的应该是刚从地里回来，袖子上、裤脚上还有不少泥巴。 “你、你们……”这些大猫的族长猛然站起身，伸手指着他们，语气和手臂一直颤，也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心虚、吓着了。 “我们不同意！”一名雪豹战士瞪圆了眼睛又重复了一次，当先走进屋内，没有去看他的族长，而是紧盯着缓缓起身的阿瑟族长，“阿瑟族长，我们开荒时你们就说过的，生产队的产出归生产队所有，你们不会骗我们的，对吧？” 阿瑟族长内心笑嘻嘻，脸上一本正经，严肃地：“我们火炎部有规章制度，只要是明确规定了的东西，除非这个制度会严重地损害大部分人的利益，否则不会轻易改变。” “好！”雪豹战士重重点头，“既然这样，我们要求我们生产队的产出全部由我们生产队自行支配，我们要把这些钱集中起来盖出漂亮宽敞的砖瓦房，剩下的钱还要给大家买厚实的大衣、长绒袜子、厚底胶鞋、厚毛毯，买所有我们想买的东西，行不行？” 阿瑟族长装作犹豫了下，为难地看了眼面色青白的族长，貌似很勉强、但语速极快地：“我们会优先支持生产队的决定，如果你们强·烈要求的话，我们农庄管理部也有义务为你们申请火炎部的建设支持，和福利部的大桩货物批量交易优惠价。” “好，那就请阿瑟族长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雪豹战士立马道。 “住口！”他们的族长忍不住了，一把将这个雪豹战士推得后退好几步，怒目圆睁，“想清楚你在说什么，你可是部落倾注心血培养而成的战士，你这是要带着他们背叛部落吗？！” 站在门口的大猫们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有些人露出了心虚的神色，似乎是有些后悔跟着来、跟着与族长对着干。 雪豹战士转头看向他的族长，往前走了几步，眼睛瞪得更大、声音中的怒气更重：“族长！问我们为什么要背叛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你做了什么？！我每个月有五斤糖的生产队补贴，我的小崽子这几个月来吃过一块糖吗？你要求其他的族人盯着我们、要求我们温顺服从，那么你有值得让人无条件服从的资格吗？” “你、你——”族长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雪豹战士摊开手，指向跟着他来的族人们：“我们不会背叛部落，我们永远是部落的一员，我们想盖的更宽敞的新房子，也有族人们的位置。但是——”雪豹战士指向族长，坚定地，“我们不会再接受由你来分配所有族人收入的权力，既然你做不到公平公正，那就让分配权重新归于族人！” “不仅仅是我们这些人的产出不能由你支配，族人们辛苦照料的农场，也不能！” 屋外的大猫们听得激动万分、心潮澎湃，众志成城地怒视族长，连之前还觉得有些心虚的大猫都挺直了腰杆。 这名族长视线扫过跟他明显对立、绝无转圜可能的族人们，求助地看向阿瑟族长。 阿瑟族长给了他一个很无奈的表情，开口仍然是场面话：“很抱歉，我们火炎部的原则是不干涉他族内务，你们部落内部的事情……我们无权插手。” 这名族长一下就厥了过去…… 十一号生产队的事儿迅速地扩散开来，整个一号农庄、整个安置点几千头大猫无论主动被动都在两天内便知道了这事儿的前因后果，甚至连那名带头反抗族长、还成功了的雪豹战士说的每一个字儿了解得清楚明白。 各个传统农场、新式农场的田间地头，渐渐出现了休息期间的大猫们抱团商谈、慷慨激昂的景象。 各家部落内部也出现了隐蔽性颇高的小规模低烈度肢体冲突，消失了很久的喵嗷惨叫声再度出现在平静的深夜。 到了各家农场的红薯地正式开始收获的前一天，一大清早的，便有一群本地猫神色肃穆地走进阿瑟族长的管理处。 被推举出来发言的也是一名战士，这名本该属于部落资源分配中上层受益者的战士，站在阿瑟族长面前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想要脱离晴天部落，融入火炎部，成为火炎部的一员。” 阿瑟族长狠狠地掐了把大腿，硬是把笑喷表情硬拗成震惊、欣喜、为难、犹豫的综合体。 第278章 君子爱财 火炎部并不需要去自我吹嘘自家有多么心胸广阔海纳百川, 任何人只要与火炎部稍稍接触，就能知道这个多族组成的部落包容性有多强——雪狼人、绿龙、猫族、人类、灰矮人、半人马、地精和谐相处，这样的景象走哪去都见不着。 最早的时候, 萧云拿萨尔当火炎部的招牌, 现在么，灰矮人和地精就是火炎部最好的招牌……连地精都能在火炎部获得按劳分配的工作、得到受人尊敬的职位，收入不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还能攒下不少钱（地精收入只比人类高，但他们吃得少&不挑食，很能省钱……），任何一个有点儿心气的任意种族, 难道会觉得自己比地精还废物无能？ 显然, 普遍有自信过剩毛病的猫族不会觉得自己比地精没用。 此外，所谓落差都是比较出来的, 晴天部落的大猫们这几年怨气越积越多, 但终究日子是比以前好过很多, 如果不跟别人比较的话，其实这些大猫再忍个几年十几年问题也不是很大。 但十一号新式农场生产队的大猫反抗本部族族长成功, 不但保住了自己的合法收入，还将部落财物分配大权彻底地从族长手里抢了回来，晴天部落的大猫们看看他们再看看自个儿，落差就很大…… 看看别的大猫斗争结果, 再想想农忙时那些从丘陵新区过来帮忙维护农机、排除农机故障的灰矮人和地精一个个的红光满面自信飞扬, 晴天部落的大猫们心一横、决定掀桌子, 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面对晴天部落的大猫们联合起来提出的请求……阿瑟族长努力绷出严肃脸、像个居委会大妈似的劝了他们一番，毫无营养价值的“不要太冲动”、“多仔细考虑考虑”等车轱辘话反复讲了几遍，又在这些大猫们情绪激动起来前及时地：“这是大事，我不能不负责任地随口回应你们。如果大家强·烈要求的话，我有责任将各位的诉求递交到火炎部工作会议，让工作会议派人过来了解情况……大家都知道的，越是大事，我们的态度就越要严谨，不能凭一时意气就做出决定，要考虑到后果，要考虑到长远balabalabalabala……” 嗯……阿瑟族长终究还是没法儿像阿栗或萧云那样老奸巨猾，兴奋之下还是不小心暴露了心意——她这根本就是在暗示这些大猫们一旦选择就不能后退口牙~！ 领头的战士并没学过二期政治课，听不出阿瑟族长言外之意，颇有些冲动地：“这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意愿，我们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阿瑟族长还能嗦森么？当然是顺应他们的心意向火炎部汇报辣~ 火炎部方面反应很快，夏收期间便派了个调查小组过来，当然，调查名目并不是啥考核晴天部落大猫们投诚的诚意有多足，而是——调查晴天族长的作风问题。 火炎部制定了各种守则、准则、规则，但毕竟没打算这么快“圈地称王”，所以自然也不会公然搞什么法律法规……还不到时候呢！ 那么为了应付重度违规又非体制内人员的处罚依据问题，萧云便偷懒地搞出个“作风问题”的口袋罪……一切引发群众强烈不满的严重渎职、又够不到“杀人者死伤人者刑”这条红线的非正式编制内人员，统统往口袋里面塞。 被族人搞得焦头烂额的晴天族长，还以为火炎部终于露出真面目、要抢夺他的部族，迅速暗中串联了多位族长、对调查小组的到来严阵以待。 能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将族人紧紧捏在手心，晴天族长自然是有一定的野生政客智慧的，他知道火炎部摊子铺得大、要讲究吃相，只要调查小组敢暴露出掠夺他的族人和部族财产的目的，他就必定要让所有的猫族族长们物伤其类、自发抱团对抗火炎部！ 跟火炎部打了三年多快四年交道，晴天族长哪还看不出火炎部求稳、求和平稳定发展的迫切心态？火炎部怕动荡，他反正是不怕的，不让他日子好过，他就让整个一号农庄上上下下大几千人都不好过！ 盘算着要如何把事情闹大让火炎部不敢动他的晴天族长，万万没想到……调查小组来了之后根本没来跟他正面交锋，而是出现在田间地头、各间宿舍、食堂角落，对本地大猫们挨个进行走访。 晴天族长让依然肯依附他的战士去偷听了几回，就很懵逼——由猫族、灰矮人和雪狼人组成的调查小组，居然在跟本地猫们唠家常？！ “有阴谋！肯定有阴谋！”晴天族长额头上冒出汗珠，虽然他没有混过人类世界的官场，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 只是没等能晴天族长琢磨出火炎部到底在玩什么花招，准备工作更充分的调查组便已经磨好了刀…… 这天黄昏，忙了一天收红薯的各生产队负责人、各部落族长被召集到会议室前广场上集合，调查小组的组长阿栗族长，淡定地拿出一份调查报告，对着一广场的大猫们开始念： “因接到群众举报，火炎部工作会议、纪检组、生产促进会、火炎部财务总部……协同组成调查小组，对晴天部落的族长展开作风调查，调查结果如下：多年来，晴天族长通过威逼利诱、玩弄权术等不正当手段，非法谋夺晴天部落公共财产，侵吞毛毯、羊绒大衣、厚底皮胶鞋、白砂糖等部落公共物资若干……” 坐在下面的晴天族长面色有些难看，但并没有惊慌，反而是露出了成竹在胸的表情，隐晦地看向其他族长。 外地猫还罢，本地猫的族长们和部分亲近管理神色渐渐凝重，抗拒之意特别明显。 晴天族长暗自冷笑，如果身为族长多吃多占也能被当成罪名的话，这个雪狼人就是不想见着一号农庄继续太平下去了！ 阿栗族长没理会场下的眼神官司，一脸公正地继续念：“在知情人配合下，我们从晴天族长的宿舍炕尾处取出金币一袋，经过清点，共有金币三千一百六十二枚，可确认为晴天族长通过非法手段谋取的部落财产……” “嘶——”全场响起整齐划一的抽气声，无数本地猫、外地猫惊骇地、毫不掩饰地看向晴天族长，什么表情都有。 原属晴天部落的大猫们震惊万分，他们看向族长时，杀气简直喷薄欲出。 晴天族长如遭雷劈…… 呆愣数秒后，晴天族长猛然转头、看向那个唯一继续依附他的战士。 那名战士也在看他，面色漠然，眼神儿里带着仇恨，也带着一丝快意。 地球上的中国人是极具“政治智慧”的，封建时代的贪官就晓得不能自己一个人吃独食，要上下打点、左右分润，聪明点儿的还会时不时地作秀、刷一下亲民度，拿点小钱出来修桥铺路，这样一来屁股下来的位置才能稳固，脏钱才能细水长流。 晴天族长也算是具有“政客智慧”，但多年来身处他自己大权在握的、半封闭式的部落中，还要去要求他懂得经营“贪官安全圈”、懂得结同犯自保，这就实在有点儿勉强……别人都是三十只猫挤一个宿舍，他自己毫不客气地独占一间，就这，还能指望他晓得啥叫面子工程表面功夫？ 他舍得把骨头分给别人吃就不错了！ 阿栗族长淡定地扫了一眼大猫们的反应，手一挥，阿瑟族长便提了个沾着泥的、沉甸甸的皮袋子上来。 众猫注视下，阿瑟族长走到开阔处，将皮袋子里的金币全部倒出…… 三千多枚金币什么概念？是整整三十公斤的黄金。 整整三十公斤黄金铸就的、一个有十克重的金币摊开来，那就是一座小小的金币山。 晴天部落有三百多头大猫，经营农场的前两年半风调雨顺、没有遭遇天灾，每年两季红薯就算是没有农药能用，年亩产也能有五千斤左右，再加上少量种植的大豆、辣椒、花椒等经济作物，收入不可能低；半封闭的草原上又没有奢侈品、赌博活动消耗大猫们的钱币，按理说，这些大猫们三年地种下来（去年水灾毁了下半年，但上半年的产出保住了），除去分成、偿还火炎部的债务部分，余下的钱平均分给他们，减去生活上的花销，每人攒上十来个金币根本不是问题。 统销统购、政策清明的环境下，这种集中种植的大农场模式，每年能赚到的钱是要比一般工厂正式工的工资 奖金要高的（虎族是特殊情况）——在需要扩大农业生产、增加农业从业者的大环境下，萧云不会脑残地去搞什么工人比农民高级的阶级分层出来……火炎部还需要挥舞粮食大棒继续锤人呢！这个普遍粮食自给率低下的世界，可不存在农产品滞销问题！ 反正这些大猫们辛勤种地从火炎部赚过去的钱，萧云有的是办法回收回来…… 有十个金币，就能申请火炎部的建设支持，建出个人家庭住房。有二十金币，就能多盖一间集体宿舍。 如果大家的钱凑到一起花，那么晴天部落合资盖一批火炎部才有的钢架玻璃顶大棚也完全没问题。 就算都耽于享乐、不打算搞基建，那么手头有这么多宽裕的可支配金钱，按理说种了三年地、有两年半收成可支配的大猫们都能相对宽裕，至少加菜和购买福利部的便民商品是不怎么需要计算开支的。 但显然，本地猫们虽然比外地猫手头宽裕，可还真没到能拉出特别大差距的程度……本地猫们买布丁吃还是要核算一下钱够不够用的。 问题出在哪呢？ 一广场的管理、族长们看到阿瑟族长倒出来的那一小堆金币山，什么都明白了。 晴天族长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另外几名本地猫的族长脸色也没有比他好看到哪去；尤其是跟晴天部落同批、第一年就来农庄开荒的几家，管理们纷纷将目光转向自家族长，眼神儿里有冷漠、有狐疑、有愤怒，就是没有温情。 阿栗族长给了大伙儿接受现实的时间，沉声道：“综合以上调查结论，我们调查组成员一致认为，晴天族长有极其严重的个人作风问题、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能带领族人过上好日子的族长，对于原晴天部落的族人提出的‘脱离原部落、加入火炎部’的请求，我们经过谨慎的考虑，认为可以予以接纳。” 原晴天部落的大猫们立即欢呼起来。 晴天族长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明明准备好了无数拿来反击、拿来串联族长们跟他同阵线的话，却硬是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阿栗族长完全没有理他，继续道：“关于晴天族长在担任族长期间非法侵吞的公共财产，调查组认为应当归还于原晴天部落所有的劳动者，请原晴天部落的生产队管理们会后来管理处商讨这批金币的处理方式，拿出章程来，确保物归原主。” 晴天部落的大猫们激动得互相拥抱，欢呼声特别大。 其他本地猫管理们，脸色越发阴沉，看向自家族长的眼神儿越来越不善。 顿了顿，阿栗族长又道：“晴天族长本人并非火炎部体制内成员，火炎部无权对他的严重作风问题进行处罚。但我们认为，像晴天族长这样犯下重大过错的人是不适合担任生产队管理职务的，所以我们调查组会向火炎部工作会议递交陈情报告，请求火炎部同意撤销晴天族长生产队内的管理岗位。” 场下欢呼声一顿，不少大猫露出茫然表情。 阿栗族长侧身看向阿瑟族长：“基于草原人民共有的最基本生存权保证原则，我们调查组请求一号农庄不要选择驱除晴天族长。” 场下的大猫们，尤其是原晴天部落大猫，毫不掩饰地露出强烈的反对情绪。 阿瑟族长态度端正地点头：“我们农庄自然不会去断绝某一个人的生路，我们会在稍后组织开会，为晴天族长安排力所能及的工作，并保证晴天族长在今后的生活中能够得到最低生活保障。” 晴天族长身体摇晃了下，朝后倒去。 坐在他后排的大猫赶紧避让开，一脸的嫌弃，丁点儿搀扶的意思都木有。 原晴天部落的大猫对于这样的处理结果就很心情复杂，就猫族“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格，他们就感觉调查组和农庄方面对晴天族长这么“绥靖”相当讨厌……但阿栗族长都把“草原人民生存权基本原则”拿出来说事了，身为这个原则受益者的他们也确实不好要求更多。 阿瑟族长宣布散会、让原晴天部落的管理们到管理处开会。新猫们就当看了场热闹，或惊奇纳罕、或神色不定、或满头冷汗的散了，而本地猫……比如琥珀部落，全部管理坐在原地不动。 站起身想走的琥珀族长，看了眼自家的族人们，嘴唇不住哆嗦、冷汗刷刷地顺着鬓角淌。 琥珀族长来到一号农庄前虽然也谈不上多么勤劳公正，至少大面儿上的公平还是会讲究的，不至于让族人们对他的不满积压太深。 刚来到一号农庄时，琥珀族长也有过一段时间的勤勉期，天天赶早下地开荒，对种下去的红薯土豆特别关心。 但可惜，正所谓学好不容易，学坏却只差一层窗户纸；适用了农庄稳定的生活环境后，琥珀族长便开始眼热晴天族长那种放松享受的生活方式，也学着晴天族长在族人干活儿时蹲宿舍里睡大觉、嗮太阳…… 当晴天族长嘲笑空族长不懂得怎么当好一族之长时，琥珀族长也赞同地点过头。何必那么累呢？活儿反正有年轻力壮的族人去干，自己好好享受不好吗？ 而此刻，孤零零地站着的琥珀族长，望着坐在原地不肯动、也不肯看他的族人们，只觉阵阵黑暗铺天盖地而来。 “……我这几年，到底是在做什么？！”恍惚中，琥珀族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年轻时当战士留下的伤口早已经愈合，可他那满是老茧的手掌，却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细嫩白软。 呆呆地站了好几十秒，琥珀族长长长地吐了口气，抬眼看向坐着不动、以沉默表达态度的族人们，语气中带上了恳求：“我们回去说吧……大家都回去，有什么话好好说，行吗？” 有族人抬起眼皮，仇视地看了他一眼。 琥珀族长只觉得心底发凉，苦笑着道：“你们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又不是晴天那样的人……我、我只拿了几百金币而已！你们吃的、穿的，都比晴天部落的要好得多，这些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两天后，火炎部。 “琥珀部落也归附了？”萧云精神一振，继续翻看阿栗族长打回来的报告，“唷，还不止琥珀部落，修族长也下去了……连中部来的都有主动归附的，阿瑟族长工作做得好啊~！” 正喝茶的肖恩先生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行了，别说你自己心里没数。我还以为这次你也有耐心等上几年，没想到你这么迫不及待，夏收期间就忙着下手了。” “谁说没有等上几年，晴天部落这个反面教材是一两年功夫能孵化好的？”萧云嘿嘿一笑，厚颜无耻地……就承认了，“要我说，猫族这边内部斗争意识还是不太够，革命的火苗烧得不够旺。夏收结束，二期学员还得再扩招一次，争取在年尾之前将70%以上的猫族部落转化成合格的劳动者，那咱们接下来就能少费点心了。” 旁边，正盯着借来的实验报告刻苦细读的霍奇森缓缓抬起头，黑沉沉的目光投了过来。 犹豫了下，耿直满分的复仇之月还是忍不住道：“我觉得，你何必让‘J’和艾萨克·罗宾斯慢慢在克洛宁折腾呢，如果你亲自过去的话，十年内就能夺取克洛宁王室政权了吧。” 肖恩先生“噗”地一声直接喷了。 萧云也喷了。 “霍奇森先生，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萧云满头黑线地拿袖子擦喷到报告上的茶水，“当精灵族的附庸种族比在人类贵族手底下日子好过，可这么上千年来又有多少人族积极主动当精灵族的附庸呢？如果我是人类那还好说，既然我是雪狼族，夺取人族王国政权这种事儿我可没本事做到。” “你不同意的只是这个吗？！”肖恩先生喝道。 “再说了……没有谁能有无限精力，想要认真做好一件事，别的东西就不可能还能面面俱到。”萧云道，“我想要把草原上的种族拧成一股、团结起来创造属于所有草原人民的家园，要让所有草原人都接受团结、拥护团结，要让草原获得相对稳定的可持续发展空间，这样的事儿不投入二十年精力是不可能落实的，哪来的精力去兼顾其它呢。” 霍奇森盯着他看了几秒，点点头，继续埋头看伊芙琳的试验报告。 萧云立即将视线投向肖恩先生，你看得出他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吗？是在试探我？ 肖恩先生面无表情，别逗，我可没本事看穿霍奇森的想法。 萧云眨巴眼睛，至少他不会因为我让“J”和艾萨克在克洛宁搞事就会反感、忌惮我吧？他又不是克洛宁人。 肖恩先生依然面无表情，我是克洛宁人真是不好意思了哦？ 萧云：“……” 萧云：“嗯……还是来看看普利莫的信吧。”打开吟游诗人中转的厚厚信封，“还不错呢，狮族的妙鲜汁卖到白熊的领地去了，翼族和象族达成了农机技术共享协议……茶熊对我们提供的优质白糖很满意……” 肖恩先生摇头：“运费太贵，利润都花在运费上了，这批白糖完全是赔本买卖。” 萧云倒是没怎么在意这点：“这也没办法，拉弥亚不会租运量给我们，只能我们自己的船队沿着草原南海岸送到约克山脉山脚下，再请哈罗德部落的牛头人帮我们联系冒险者、横穿约克山脉。这条路线是费钱费时了点，好歹走得通。换成以前拉弥亚在草原上有海岸巡逻队的时候，想过去更费力。” 虎族王庭落寞，火炎部又每年大量给牛头人部落输送更加价廉物美的物资、由牛头人散发出去，拉弥亚没钱可赚，草原上的港口自然只能放弃。 肖恩先生盯着萧云看了几秒，缓缓开口：“这就是我最奇怪的地方……高昂的陆地运费且不说，为避免拉弥亚的船队碰上我们的内海船队，你还连续两年给艾萨克送去大笔金币、让他想办法获得拉弥亚的近海船队动向……连喝茶都只肯购买最廉价陈茶沫的你，花出这些钱怎么就不见心痛呢？” “诶，这就是肖恩先生你对我的偏见了。”萧云当即道，“咱们想办法把白糖送到远东，一是为了开拓商路，二是为了长期战略规划铺路，这种花在刀口上的钱，只要咱们掏得出来，那就每一分都花得很值。” 端起茶沫煮的奶茶美美地品了一口，萧云心满意足地：“反之，只要多过滤两遍把茶沫滤干净、喝起来口感跟新茶也只差了一点点，能省的钱为什么要去浪费呢？” 肖恩先生：“……” 问题是你省一年下来也最多省一、两个金币，跟你那哪哪都占着分红、年入金币大几千的收益，是不是差距太远？？ 你丫还每年都把自己的分红再次投入进去！白糖厂你一个人就占了三成私人股份！（火炎部的公营企业也接受私人投资，但持股不能高过公营股份，私人股东无权干涉企业运营，收入越高个人所得税越高这些也有设置） 肖恩先生一口气吨吨吨闷掉大半杯奶茶，把心底的咆哮憋了回去。 “哎呀，奶茶不是这么喝的——”萧云面露心痛之色。 “少废话，就是要喝你的茶！”肖恩先生二话不说抄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满杯，还起身去掏萧云的床头柜，在萧云刷白的脸色中把丫收藏的零嘴抱了出来。 萧云：“……”可算理解巴尔克的感受了。 第279章 危机临近 霍尔部落。 黑毛红眼的萨拉丁长老与黄毛黑眼的霍尔族长相对而坐。 他们侧面, 还坐着同样黑毛红眼的哈罗德族长。 “奶茶煮好了~~”萨拉丁长老的妻子琴抱着个双耳玻璃瓶进来，给三人身前放着的杯子里注满热腾腾的奶茶。 三名牛头人同时出手、端起奶茶杯子，吨吨吨一口闷。 “奶茶不是这么喝的, 你们不嫌烫吗？”琴哭笑不得。 萨拉丁、霍尔一脸严肃, 哈罗德族长打了个水嗝。 “好吧。”琴也不计较了, 将双耳玻璃瓶里面最后的奶茶倒给了自己，捧着杯子在哈罗德族长面前坐下，“哈罗德族长，今年的法兰克盛宴，由我们牛头人邀请雪狼族的贤者阿云参加, 你同意了吗？” 哈罗德族长深沉地看了琴几秒钟, 又将视线转向霍尔族长。 霍尔族长沉吟状点了下头。 萨拉丁长老露出慎重表情。 琴忍不住道：“草原的事儿由我们草原人自己说了算呗。” 哈罗德的表情更加深沉。 “你也同意的，只是担心兽皇从中作梗……？”琴疑惑地，“为什么，雪狼族又不是虎族。” 哈罗德粗大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表情特别严肃。 “嘶……真的假的？！”琴露出震惊表情。 霍尔族长视线看向琴, 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这就很麻烦了。”琴也露出了凝重表情。 萨马尔雪山下，雪精灵哨塔。 正是秋季最炎热的时候, 很少在这个季节离开雪山的雪精灵, 有一支队伍出了哨塔大门, 行色匆匆赶往草原西南方向。 这支雪精灵小队的领头人是雪狼族的老朋友、赛琳娜少尉。去年草原上发水灾时她正开开心心地带着小伙伴在人族国家玩耍, 回来后才从戴娜中尉处了解到情况, 冬天时跑到火炎部做交易顺便探望她的老朋友们, 发现火炎部并没有遭遇到太大的损失，这才放心下来。 而此刻……赛琳娜中尉的神色，竟比去年得知草原水灾时还凝重。 同一时刻，一支暗精灵的队伍也急匆匆离开了地下城。 而离火炎部最近的森林精灵阿纳纳斯城，梅丽长老丢下琐碎事务，亲自来了一趟草原。 见到急匆匆赶来的萧云，这位自上届法兰克盛宴后与火炎部合作甚密的森林精灵长老笑着道：“真是吓我一跳，你们这儿比我们森林精灵最大的女王之城也差不了多少了啊。” 萧云极其自然地装出一副经不住夸的得意样儿：“是这样吗？嘿嘿！” “梅丽长老。”伊芙琳乖巧地上前问候，顺带打岔，“您怎么有空闲来了？” 接待这位精灵之城大长老的地点是火炎部最正规的建筑会议室内，端坐椅子上的梅丽长老拿起特制的小巧茶杯，笑道：“好了伊芙琳，我可没有想要为难你的老师，我是为了正事来的。阿云，请坐下谈。嗯……这种煮茶的方式真是新颖，这就是《美食猎人》游记中提过的奶茶吗？” “是的，如果能用新茶煮的话会更加美味。”伊芙琳嗔怪地看了老师一眼。 梅丽长老差点喷了：“诶，你们不喝新茶？” “当然也喝的，只是喝完了。”萧云坐下，面不改色。 伊芙琳：“……”差点呛着。 “不说这些。”梅丽长老显然是有正事，放下茶杯，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精灵战士。 这名战士微微躬身，走到会议室外站定，将门带上，亲自站岗。 伊芙琳&萧云两个心头一跳，默默交换了个视线。 “十五天前，兽皇向女王发来信函，询问草原上的帝国兽人这十年来与我族的交易情况。”梅丽长老神色一正，语速极快地抛出来个大炸雷。 萧云：“……” 伊芙琳：“……” “帝国兽人？！”沉不住气的伊芙琳语调拔高，“什么意思？？” 梅丽长老盯着萧云，似乎是很关注他听到这事儿会有什么反应。 萧云露出恰到好处的愕然表情，但也没有硬装出太过头的惊慌失措……那样就演过头了。 这个时候还记得保持人设，并不是他一点儿也不怕被兽皇盯上，而是自从五年前亲眼看见兽皇怎么把虎族坑得找不着北后，萧云就做好了雪狼族早晚被这个老阴比盯上的准备……精灵族要坑你会搞个正当的理由，哪怕是最不讲究吃相的暗精灵主母，好歹也会先编个借口再下手；兽皇就不一样，这货尼玛估计就不在乎啥叫吃相。 “真有意思，我们这些草原部落都被流放两百多年了，到了如今，居然有人愿意承认我们是帝国兽人，亲口承认的还是兽皇。”萧云带着自嘲、又有些生气地道。 “女王陛下是怎么回复的呢？”伊芙琳做不到像萧云那样镇定，急切地问道。 梅丽长老看了她一眼，伊芙琳终究是太年轻了……但更年轻的阿云完全没打算问这事儿，也让梅丽长老有些心惊：“女王自然没有道理透露本族事务，不过……” “伊芙琳。”萧云轻声提点弟子，“兽皇发出信函前，想必已经有过调查。” 伊芙琳总算反应过来了：“这不可能，我族的人不会轻易透露本族事务——啊！” 见她露出恍然神色、又恼火地咬紧牙关，萧云和梅丽长老知道她已经想通，不约而同把这事儿跳了过去……确实精灵族是骄傲的种族，但阿纳纳斯接待了那么多冒险者，又收容了那么多附庸种族，兽皇派出来的人想要打探到情报，并不困难。 “既然兽皇连女王都挑衅……那么其他人那儿兽皇也不会漏过吧？”萧云看向梅丽长老。 梅丽长老赞赏地点点头，若非对方是个雪狼族，她简直再欣赏不过这个年轻人了：“主母、我王和牛头人方面，应当也有兽皇的使者抵达。” 萧云再淡定、对兽皇这个老阴比的下限再有想法，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眼皮一跳——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根本就是打算蛮横地在火炎部头上撒尿圈地了呀！ 伊芙琳脸色整个变了，重重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要说兽皇对雪狼族、猫族有眷顾之情、想让这些草原部落回归帝国，在座的三个就算石乐志也绝壁不会相信这点。 那么兽皇为什么不惜冒犯精灵女王、精灵王也要发出这种无礼的信函呢？ 原因非常简单，这个能为了蛇岛金矿放逐蛇族的家伙，眼红火炎部这十年发展累积的财富了，这个老阴比要把脸皮抹下来揣兜里、上门摘桃子了。 萧云面色阴沉，内心一阵翻腾。 只凭他十年经营的火炎部自然是无法与远东之主抗衡的，但火炎部也并非全无招架之力——原因同样非常简单，火炎部不像曾经的虎族那样只能孤军奋战，火炎部是有盟友、且能向盟友借力的。 亲自赶来报信的梅丽长老，就很能说明森林精灵的态度……虎族被血坑时不置一词的森林精灵，绝不会同意火炎部落到兽皇那个老阴比手里。 这也不是说火炎部跟森林精灵交情有多深的关系，而是这么多年的单向输血下来，森林精灵已经习惯了倒手火炎部的商品轻松赚外块。 兽皇会比火炎部更“厚道”吗？ 在想屁吃~！ 事关自身利益，就算是兔子也会跳起来咬人膝盖，何况是精灵族？ 只是……萧云交握在身前的双手动了下，手指轻敲手背，求助盟友必须注意尺度，如果全靠盟友帮火炎部消灾，那么盟友也很有可能变成下一家“撒尿圈地”的兽皇——不说别的，光是火炎部每年出口的几千万斤粉条，就足够让讲究体面和吃相的精灵族也产生异样心思。 这么考虑虽然失礼，似乎很对不起为火炎部尽心尽力搞了多年研发的伊芙琳、也对不起亲自上门报信的梅丽长老，但却是必须要考虑到的实际问题……财帛动人心！无论好心或坏心！ 萧云这么老些年辛辛苦苦殚精竭虑搞发展、搞生产，可不是为了把火炎部发展成谁谁的附庸种族！ 几秒的功夫在脑中转过无数念头、翻遍搁在脑子里酝酿了几年的应对预案，萧云很快从内到外平复下来，直视梅丽长老盯着他观察的双眼，做出忐忑又极力镇定的样儿：“梅丽长老，既然兽皇选择在离法兰克盛宴开始几个月前致信女王，那么你说，兽皇会不会在这次盛宴中……要求我们草原部族回归远东呢？” “可能性很大。”梅丽长老神色严肃。 萧云露出苦笑，稍微流露出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会有的惊惧慌乱：“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并非我们对远东毫无眷念，只是，一想到曾经跟随兽皇的虎族最后的下场，我们实在不敢接受兽皇阁下这份……‘善意’。” “那还用说吗？”伊芙琳道，“要是兽皇把你们当成帝国兽人，早两百年怎么就不管不问呢？” “是啊……”萧云无奈地，“既然这样，我们不参加这次法兰克盛宴也不行了，还好去年牛头人的霍尔族长曾经表示愿意给我们火炎部申请邀请函，不然事到临头，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梅丽长老难掩惊讶之色，惊诧地看着萧云。 “老师？”伊芙琳也懵了，虽然她看事儿还没法像老师这么全面，但既然梅丽长老亲自前来报信，说明这次女王也有意荫庇火炎部，怎么老师会开口就委婉拒绝呢？ 萧云装作看不出俩森林精灵的诧异，长吁短叹地：“我们雪狼族虽然来自远东，但在这两百年来，我们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草原部族、把这片草原当成了自己的家园，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自然也应当与牛头人、与所有的草原部族共进退。” 他这个话可谓是毫不客气地把牛头人拖下了水……但反正兽皇脑壳坏了也不会去攻击牛头人，所以也无所谓。 牛头人霍尔族长去年就表示过会在今年的法兰克盛宴为火炎部准备一份大礼——通过他们全族的认可，接受火炎部为草原上的原住民，法兰克盛宴将长期为火炎部保留贤者席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尴不尬、想去参加还得弄到邀请函。 嗯，原理类似于联合国席位……虽然小国加入进去也没屁用，但混不进去是万万不行。 “但是……”梅丽长老欲言又止。 “我想这样应该是不够的，不够阻止兽皇的野心。”萧云重重叹气，抬起眼皮，渴求、期许地看向梅丽长老，“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草原部族希望能够得到森林精灵的帮助……” “这当然责无旁贷。”梅丽长老总算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露出笑容。 所以说，森林精灵也不是没有借这次机会把火炎部揣兜里、将雪狼族发展成自家附庸种族的想法…… 萧云就当没有听懂梅丽长老的话外音，一脸期待地：“那太好了，我能麻烦梅丽长老为我们联络、请见矮人王吗？” 伊芙琳：“诶？” 梅丽长老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极其精彩的表情…… 第280章 备战！ 若论哪家盟友与火炎部关系最亲密、来往最密切、利益同盟最牢不可破, 除森林精灵外不作他想。 格温多琳长老的时代，火炎部向森林精灵输血示好还不见得能博取到森林精灵上下多少认同——这个长老有着和晴天族长同样的毛病, 太吃独食, 被女王身边的人和阿纳纳斯的长老联手扳倒完全是咎由自取。 到了梅丽长老的时代，吸取格温多琳长老的教训，梅丽长老是一点儿都不吃独食、特别讲究上下分润, 这四年多来火炎部输向森林精灵的血可谓是上上下下都“讨好”到了。 且输血量还比格温多琳长老的时代更甚——毕竟后来这四年动辄几千万斤级的交易量和以前顶多百万斤级的交易量完全不是一个层级。 当然, 这个血也不是单向输出，要没有森林精灵这座大山遮风挡雨, 拉弥亚商会早特嘛打上门来了, 暗精灵主母也早特嘛派人过来抓走萧云强行联姻、把火炎部揣兜里了——地球上号称文明的那些国家吃人都不吐骨头, 还能指望这个世界的强大势力能有多善良？ 但是……无论森林精灵这个地理上的盟友在这近九年的合作中有多么给力，这一次萧云就算是石乐志也不能请求森林精灵替火炎部将兽皇伸出的黑手挡回去。 原因很简单，就算是家人、情侣、夫妻之间, 都必须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不能一方全身心依托另一方，不然的话双方间的关系必然失衡、必然会扭曲成一方对另一方的控制关系，更何况是两个有着不同政治诉求的团体？ 萧云绝对不会犯这种蠢。 将梅丽长老安排进客房（就是还没分配到个人的家庭住房）中休息，萧云立马找来肖恩先生、霍奇森先生、巴尔克、阿栗族长（草根族长不在），将他的决定对大家坦诚公布。 肖恩先生听完萧云的话，第一反应就是：“今年上半年矮人王国从精灵之森进口了多少斤粉条？” “六千万斤。”萧云道，“阿纳纳斯把从我们这儿买去的粉条全部送往了西大陆，一斤都没留，这是阿树在精灵港口听到的消息。” 肖恩先生了然点头：“我记得去年矮人王国全年只进口了六千五百万斤, 这么看来，矮人王确实是我们最好的合作对象了。” “什么意思？”巴尔克没明白。 肖恩先生微微一笑：“上次法兰克盛宴后，矮人王国头年粉条进口量只有两千万斤。之后逐年上升，前年时已经涨到五千多万斤。这意味着阿云的策略是成功的，与粉条进口量相对的，是矮人王国逐年放松的粮食自给率。” 顿了顿，肖恩意味深长地：“而且……去年我们北大陆遭遇了水灾，西大陆却连续三个月没有下雨。矮人王国南部梯田粮仓减产五成以上，这是去年十月份《大陆游记》中刊登过的消息。” 萧云点头补充：“水灾之后必有疫病，为了防治疫病，我们动用了两万八千枚金币的部落资金、向炼金术师协会采购了大量药水，用于喷洒消毒、混入食用水中用于全民、全部养殖牲畜免疫。而矮人王国的旱灾……” 说到这儿，萧云眼神微眯：“旱灾之后必有蝗灾，更需要大力整治。从今年上半年矮人王国对外购粉条的需求量来看……矮人王错过了蝗灾最佳预防期，今年的西大陆，想必情况比去年要糟糕得多。” 巴尔克“嘶”了一声，阿栗族长的眼神也变了。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五千万斤粉条也解决不了问题吧？矮人王国有上千万人口呢！”巴尔克道。 “确实，但如果矮人王再度催促森林精灵代为购买大批量粉条，就会把自家困境暴露给精灵族。所以矮人王必须咬牙把难关挺过去。”萧云冷静地道，“能够看清楚底线的盟友才是最安全的盟友，当前阶段，急需大量粮食缓过蝗灾的矮人王国，是我们能选择的最佳合作伙伴。” 肖恩先生笑着补充：“如果火炎部落入兽皇的手里，矮人王国的外购粮食命脉就间接握在在兽皇手上，这是矮人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的。” “哦……原来如此。”巴尔克总算听懂了。 安静坐在一旁的霍奇森，虽然面无表情，但搁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搅紧…… 就是说，就算没兽皇这事，你们也早几年就预谋着要给矮人王硬生生造出一个能胁迫对方的把柄是吗…… 阿栗族长这个雪狼族中少有的老阴比皱眉听了半天，冷飕飕出声：“这样的话，我们需要足够的、能够打动矮人王的筹码。” “这个没有问题！”巴尔克立马自信满满地拍胸口，“我和奥斯顿屯了快三亿斤的粉条了，随时能拿出来砸服矮人王！” 森林精灵对火炎部的态度并不纯洁，火炎部对森林精灵这个“最亲近的盟友”自然也不可能坦诚得把底裤都露出来……虽然粉条交易量每年都在上升，但其实萧云还是暗搓搓地压了一部分产量的，压根不会暴露自家的实际生产力。 反正粉条好储存，早前雪狼族战士们清理出来的那些魔兽巢穴，挑地势比较高、干燥阴凉的洞穴的打扫干净铺满稻草，密封填装进去，以草原上的低温气候，放个三、五年都没问题。（红薯粉全是淀粉，木有脂肪蛋白质，只要不受潮霉变不出虫，不容易变质） “不够。”萧云眼皮抬都不抬，“秋季结束前，至少准备四亿的粉条储备。” 巴尔克：“……” 看似淡定地坐在一旁的霍奇森，忍不住默默算起四亿斤粉条能够养活多少张嘴，然后他露出了一丝丝很淡、很不明显的惊悚表情。 “做不到！”巴尔克急眼了，“除非你再开两个造粉厂、再搞一对绿龙出来！” “猫族所有的魔法师全归你，我也从生产队借一批人手给你。”萧云道，“从明天开始，你和奥斯顿的造粉厂二十四小时开工、三班轮换上岗，人休息机器不休息，能出多少算多少。” 巴尔克面皮疯狂抽搐……终究是知道这事儿对火炎部很重要，忍下了没抱怨。 “肖恩先生，霍奇森先生，希望两位也能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参与造粉厂的工作，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萧云又看向两位大魔法师。 肖恩先生当即点头，这事儿他肯定是不能在旁边看看的。 霍奇森面无表情，微微点了点下巴。 萧云也算是习惯霍奇森这副比火炎族长还难以辨认一百倍的扑克脸了，继续道：“诅咒之地的休战协议只能起到一定的干涉作用，如果兽皇想动手，就算有精灵族的阻力，也拦不住他……更何况，精灵族为我们草原部族出兵的代价我们支付不起。所以我打算暂时中止大运河工程，将人手全部调回来，加强对整个西南地区的安全防范工作……” “你说是兽皇会派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不能吧？”巴尔克惊诧了。 萧云冷笑了下：“如果我是兽皇，我想吞并有吞并价值的火炎部，那么首先，我是不考虑将这个能源源不绝生产财富的部族立马搬回远东的，远东的地盘都是有主的，另寻地盘安顿火炎部不但费事、还耽搁盈利时间。那么在尽可能降低成本、不使用靡费太大的战争手段考虑下，我会将火炎部的主事者，比如我自己、红叶、火炎族长、草根族长、阿栗族长、蓝果等这一批有能力管理部族的家伙以任意方式带到自己的地盘软禁，给封几个看上去不错但毫无含金量的帝国官职，再隔空遥控火炎部这只母鸡继续下金蛋……这样不但面子好看，毕竟我并没有强迫火炎部离开他们习惯的生存之地，‘厚待’了火炎部的高层，还能以最低的控制成本获得源源不绝的收益。” 巴尔克：“……” 霍奇森：“……” “兽皇不是拉弥亚，他不会被离我们很近的森林精灵威慑住。”萧云脸色阴沉，咬着牙道，“别忘记……他可是能为了获得蛇岛金矿而放逐蛇族的人！” 在场四人神色一凝，沉重点头。 “一昧挨打也不是我们的风格。”萧云吐出口闷气，狠狠地道，“对内，我们做好备战准备。对外，也应该给兽皇找点儿事做——我还准备多酝酿两年再发力，现在么，只能先试试手了。” 肖恩先生盯着萧云看了数秒，幽幽地：“我总觉得，作为对手的话……你比兽皇可怕多了。” 霍奇森板着脸扑克脸微微点头。 萧云：“……” 梅丽长老前来报信的两天后，暗精灵、雪精灵和牛头人的使者队伍先后上门。 暗精灵的使者依然是火炎部的老朋友、大胸黑皮唐·安琪罗。一见到萧云的面儿，这家伙便再次厚颜无耻地提出联姻，被萧云果断拒绝。 这货又表示萧云不肯也没关系，单身的草根族长、火炎族长、红叶这三个随意一个都OK，她不挑年龄也不挑性别……萧云狼狈而逃。 雪精灵的使者就厚道多了，赛琳娜少尉直言雪精灵可以借兵给火炎部。 萧云表示，多谢不用。 雪精灵看起来是比森林精灵要厚道，丫们摆出一副你们自认当我们的附庸种族也不要紧、咱们不会限制你们也不会压迫你们的态度，但萧云还没有那么上赶着。 真正厚道的还是牛头人，牛头人的大族长哈罗德不但亲自前来，还带来了两百号精壮的牛头人战士，表示火炎部可以用到明年再还…… 显然，不止是萧云，雪精灵和牛头人都不觉得兽皇能忍住不朝草原部族下黑手。 当萧云表示希望能得到牛头人的邀请函时，哈罗德族长犹豫了半天，开口劝萧云接受精灵族的邀请函，萧云不得不把之前那套“草原人民大团结、草原部族共进退”的说法拿出来…… 哈罗德族长听懂了萧云对精灵族的防备，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萧云的肩膀。 秋季的第一个月，火炎部在外蹲了快两年的大运河工程队收拾返家，各处农庄、安置点和蛇部抽调出一部分猫族/蛇族战士，整编成民兵队脱产训练。 萧云没有掩饰兽皇对火炎部的觊觎，直接对内将其公开，刚过上安稳日子的大猫们显然是不愿意生活受到影响的，响应颇为积极；三处猫族农庄、四处猫族安置点中，因过半大猫互相抱团“罢免”族长引发的后续震动也随之被头顶的阴影压下。 而在草原部族整体收紧、紧张备战时，隔着大海的瓦伦丁也出了一件大事——参加过两次战球日且取得过不错成绩的兽人族战球队“战熊”，其队长被人认出曾担任过月熊城的城防队军官。 艾萨克这个半路出家的“政客”都能看出兽皇图谋克洛宁的造船技术，克洛宁的贵族自然不会脑残到想不出为啥远东兽人帝国的军官会装成冒险者混进国内，于是这名月熊被当即拿下、塞进监狱，曾与“战熊”球队有过较为亲密接触的个人或势力也被克洛宁贵族严查…… 这导致战球运动一时间受到不小的影响，不少贵族领主暂停了战球邀请赛。 不过……正所谓难得的、被限制的才是好东西，再垃圾的打个“禁书”标签上去也能吸引大量好奇人士追捧，短暂的受限，对于战球运动的长远发展来说并不算坏事。当民众需求累积到临界点时，战球运动必然迎来新一波的热潮。 同时，总是习惯性断更三个月的《精灵游侠》游记，只断更了两个月便恢复了更新。 九月，大陆各地农作物相继进入收获期，全大陆发行的《大陆游记》被送到这本月刊读物的各地读者手中。 西大陆，铁炉堡。 “土豆收成只有去年的六成吗……”矮人王穿着简朴的亚麻衬衣，一边翻着书记官送上来的汇报，一边用粗短有力的手指狂摁额头，“不是已经跟那些炼金术师购买了杀虫药剂？难道一点儿用都没有？” 书记官是个面相苍老的红发矮人，一脸愁苦地回道：“王，炼金术师们说已经出现蝗灾再使用杀虫药剂作用不大……若要防范蝗灾，必须在前一年使用才对。” 矮人王叹了口气，去年的旱灾折腾得所有人都手足无措，谁能想到那时候就得立即展开防治蝗虫呢？ 翻到下一页，矮人王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荞麦和小麦收成只有去年的四成……书记官！你没有算错吗？！去年咱们的收成本来就不高的啊！” 书记官苦笑：“王……这还是使用了杀虫药机后的收成了，不然的话，也许两成都收不上来。” 西大陆遍布高原山地，全国大部分地区是山区和荒漠，风很大，气候干燥，是公认农业发展最差的大陆。 雨水较为充沛的南部山区，在五年前《精灵游侠》游记中刊登了梯田的改造和维护方式后，矮人王便果决地放弃了其它地区、集中力量对南部进行开发，成果也是喜人的，以军队为主导大规模开拓的南部梯田，成了矮人王国最大的粮仓。 如果说矮人王国能倾注更多精力来发展这片梯田粮仓，那么五年后的现在矮人王国估计已经没有什么粮食自给率问题……矮人喜爱的荞麦、小麦、土豆、大豆都能在梯田种植，不是很爱吃的红薯也种了不少。 可惜，为了争夺地下矿脉，矮人王国这些年来一直跟暗精灵在打仗……能购买到廉价的粉条缓解主粮压力后，矮人王还将开发南部的军队调了一部分回来投入地下世界，南部梯田粮仓的生产力只保持在能够勉强供应国内所需的程度。 自驱除了灰矮人后，由黑铁矮人经营的矮人王国再没有爆发过内部斗争，当矮人王的注意力被地下世界的战争牵制、忽略了南部粮仓经营时，自然也不会有谁不长眼地冒犯矮人王的威严……于是去年的旱灾，便给了矮人王国重重一击。 今年的蝗灾，更是雪上加霜…… 矮人王鼓着眼睛低头生了会儿闷气，在书记官越来越紧张忐忑的注视下，这位西大陆的王重重地吐了口气，抬头看过来：“吩咐下去，南部的粮食不用送到铁炉堡来了，让他们留一成自用，其余的全送去缺粮严重的城镇。至于铁炉堡……把剩下的粉条搬出来吧，全部放到食品店售卖，堡内的居民每人限购十斤，先把这一关撑过去再说。” “王——”书记官准备出言相劝。 “不用说了，我这两天就准备出发去拜访精灵女王，铁炉堡的冬天不会饿死人。”矮人王抬手制止。 若是人类王国出现粮荒，人族的王室就算不管别的地方也必须保证王城粮食供应，不然王城一乱，国王的脑袋就要受到威胁……也就矮人王这样的半神强者丝毫不担心王都铁炉堡出现混乱，优先安抚远离王都的城镇。 书记官面上一脸愁苦不忍，心里面倒是扎扎实实松了口气……作为矮人王的大管家，他早就对铁炉堡的粮荒操心得不行，若能来个几千万斤粉条缓解压力，他晚上睡觉起码能闭得上眼。 让书记官退下，矮人王独处时，才露出了不会在下属面前露出的蛋疼脸…… 在半神中绝对算得上年轻的矮人王自然是好面子的，虽然森林精灵女王总是表现得很好说话，但去求别人卖粮食这种事，对一位王者仍然是不小的打击。 “真是见了鬼了……”矮人王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的兽皇，要不是这个混蛋把虎族送到地下世界，黑暗森林西边的矿脉早就拿下了，哪还会一直拖到现在！” 嗯，矮人王也发现了这几年他对南部经营的忽视，要不是他急于抢占矿脉、收回部分军队，也不至于去年旱灾时搞得整个南部手忙脚乱。 但承认自己的错误显然是很难堪的，所以矮人王必须把锅甩给兽皇…… 心情很差的矮人王又生了半天闷气，这才伸手拿过仆人早上送过来的新一期《大陆游记》。 只是还没等矮人王游记缓解心情，便见侍卫长急匆匆地跑进书房。 “王，精灵女王的骑士领着一群兽人前来拜访铁炉堡，这是那位精灵骑士递交给城门官的女王信函。”侍卫长双手托举用蜜蜡封口的精美信封，恭恭敬敬地奉上。 “女王的信？”矮人王疑惑地接过信封，第一眼就看到信封上那个极其奢侈地用金粉绘制的女王印章。 同一时刻，依山而建、部分城区甚至是掏空山体而修建的铁炉堡外。 以擅长冶炼闻名于世的黑铁矮人很重视他们的主城，人族国家的一般农夫家庭负担不起钢铁打造的农具，而在铁炉堡，这些黑铁矮人甚至用铁水浇灌出巍峨的城墙…… 站在城墙下，来自草原的土包子·雪狼族和猫族组成的使者队伍，跟乡巴佬似的齐齐昂着头，呆滞地看着长度达上千米、两端嵌入两侧山体中的雄壮城墙，半天回不过神来。 “铁城墙只是看起来漂亮，其实维护起来很麻烦。”招待他们这行客人的城门官、一位满头白发的老黑铁矮人貌似谦虚、实则炫耀地，“表层太容易生锈了，又担心冬天下雪被冻裂，每年都要费力地刷上一层防冻油，瞧瞧，那些反光的玩意儿就是多年刷防冻油留下的。” “哦。”领头的雪狼人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防冻油就是机械润滑油，丘陵新区每年光是为了买这个玩意儿就得承担一笔巨大的开支，这帮家伙居然用来刷城墙……真尼玛不亏是原产地，够任性！ 丘陵新区的总负责人·红叶，听到黑铁城墙上那层玩意儿居然是机械润滑油，就很有刮一层下来带走的冲动…… 红叶这个土包子反应大大地取悦了城门官，这家伙扶着腰间的大锤子，唾沫横飞地吹嘘起铁炉堡的丰功伟绩——盖在萨马尔雪山上的冰雪王城被称为不落之城，铁炉堡也有个类似的外号：不破之城。 这座居住了几十万黑铁矮人的城市，最早的雏形就是一座进可攻退可守的战争堡垒。只有三分之一的城市面积暴露在外，另外的三分之二都隐藏在山体中、乃至是修到地下，与两侧山体相连的黑铁城墙即使是战争巨兽也冲不破，城墙内外密布的箭塔、防御塔、炮台，就算是龙族也别想毫发无损地飞到城市上空。 种族战争后期，矮人与精灵族断断续续打了几百年的仗，善战如精灵族（那时候精灵们还没分家）也没能攻破铁炉堡的堡垒、打进矮人王国的腹地；而与西大陆有陆地接壤的南大陆，那些渴望着征服和掠夺财富的人族战争疯子们，也没从矮人手里讨到过便宜。 嗯……那个时候灰矮人还是矮人王国的一员，也没少为了保卫矮人王国浴血奋战，但城门官的吹嘘中绝逼不会出现灰矮人的身影就对了…… 第281章 不，三亿。 铁炉堡修建在两座大山之间的山谷中, 不但山谷是他们的城市，两座大山被掏空的山体和地下掏挖出来的广阔空间也是他们的城市，这座矮人王国的王都就像是一个倒过来的凹字，且颇有几分3D立体魔幻城市的意味。 得到矮人王的许可后, 红叶等人在陪同他们的精灵骑士带领下进入下城区, 被安排住进了一家“老兵旅馆”中等待接见。 嗯，这个下城区和人类城市那边的下城区不一样, 只是因应地形而命名——人口拢共千万、繁衍也不像人类那么容易、生存环境又苛刻的矮人一族，还不够条件滋生出足以形成阶层的、能够安逸享受不劳而获的脱产者, 自然也不存在吃了几代人闲饭就有脸自以为高贵的米虫, 同个城市中还搞什么高级区、低级区出来。 坐在老兵旅馆的二楼往下看，红叶等草原人都颇为中意铁炉堡中的生活气息……街道上来往的矮人都穿着质料类似的服装, 有区别的只在于款式，街面上看不见前呼后拥的“大人物”，也没有横冲直闯的马车坐骑, 对于学习了不少人类城市“缺点”的草原人来说, 黑铁矮人的王都无疑更符合他们的审美。 “那个人拿着我们的粉条呢！”猫族魔法师、黑豹小蕊忽然眼睛一亮，指着楼下石板街道上的行人叫到。 “真的？” “我看看我看看！” 几人呼啦啦凑到窗子前，发现果然有名路人提着一捆用稻草捆好的红薯粉，一个个的就特别兴奋…… “那边也有人提着我们的粉条诶！” “看那看那，尽头那家店，好像就是卖我们粉条的店！” “哇，好多人在买啊！” 红叶哭笑不得地回头：“我说你们啊……那不是我们的粉条，是我们卖出去的粉条, 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儿。” “知道了！”小蕊随口敷衍了句，又指着路人大呼小叫，“哇，那个人的胡子居然能编成辫子！还编得挺好看！” “好看也不行吧，阿云说过胡子很容易脏，不刮干净的话不卫生。”旁边一名雪狼人道。 “是哦，留胡子还不如留头发呢。” “可是头发长了的话也不方便打理呀，阿山每次梳头都要好久，我看着都觉得累。” “不一定吧，我看伊芙琳都没怎么弄她的头发，她的头发也很好看啊。” 红叶无奈地转过头，歉意地对同桌的精灵骑士道：“不好意思，他们太吵闹了，伊丽莎白。” 战士&骑士双休、克莱斯特将军的亲闺女、在梅丽长老的运作下于四年前加入女王骑士团的伊丽莎白，双手捧着下巴，一双眼睛眼波流转地盯着红叶看，柔情蜜意地：“没关系，我喜欢热闹。” 梅丽长老亲手扳倒了格温多琳后，为了彰显自己上台的正义性，施政方略必然要跟格温多琳在位时反着来……格温多琳长老不放在眼里的两位阿纳纳斯城本地将军，梅丽长老是不惜血本地将他俩拉拢成自己人，伊丽莎白就是蹭了她老爹的顺风车。 对于雪狼族的选择，心情复杂的梅丽长老倒也没有从中作梗，不但爽快地请示女王获得正式出使信函，还贴心地把与萧云关系紧密度仅次于伊芙琳的克莱斯特将军的女儿安排成女王使者，至少态度上表现得非常大气——这也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毕竟火炎部也能通过牛头人请见女王（牛头人的地位特殊，暗精灵跟牛头人不对付都得捏着鼻子对牛头人客客气气，请见女王对他们来说问题不大），女王的性格又以宽容和善好说话闻名，还不如自己来卖这个好。 嗯……如果萧云知道梅丽长老贴心到这个程度，也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红叶很高兴伊丽莎白这么包容她带来的人，殷勤地起身给伊丽莎白倒茶添水果，伊丽莎白也安安稳稳地坐着接受红叶的“小意讨好”，一双遗传自克莱斯特将军的漂亮眼睛眯成月牙…… 另一桌，被安排来当红叶副手的、看穿了一切的夏，默默地端起杯子。 本来萧云是想让阿栗族长来给红叶当副手，但考虑到正副两名使者都是雪狼族的话不够展现火炎部的包容性（毕竟火炎部里面还包含灰矮人），于是换成了同样肚子里坏水够多的夏。 因青岩曾经有过与大河过于亲密的“劣迹”，临出发前，萧云逮着夏念叨了半天“跨种族恋爱木有前途”、明里暗里威胁他不准打红叶的主意。 当时夏的反应是：“……(●—●)” 到了女王之城，亲眼看见一见红叶便眼珠子不知道拐弯、立马黏糊上来的伊丽莎白，夏的反应是：“……(ΦωΦ)” ……这个看穿了一切的家伙，严实地闭紧了嘴巴。 这会儿，见红叶不自觉地让精灵骑士“越陷越深”，夏这个坏包甚至觉得黑铁矮人苦涩的自产高原树茶都好喝了许多…… 在老兵旅馆喝了下午茶、休息了俩小时，矮人王的侍卫队便赶了过来，也没有检查他们身上有木有带啥危险品，直接将一行人带进了矮人王的宫殿。 矮人王的宫殿吧……说实话，盖得相当地不怎么样，甚至还不如一些人类贵族的府邸：整个宫殿仅有内外两层院落，外面的花园估摸着就比火炎部的会议室大点儿，除了两旁陈列的石像雕塑很大气，几乎毫无亮点。 至于矮人王接见他们的正殿大厅，呃，大约就是普通庄园主家里面的客厅这么个规模…… 居所很亲民、很简朴的矮人王，虽然还是穿着上不了台面的亚麻衬衣、棉布长裤，倒是正经地戴上了擦得亮闪闪的王冠，坐在王座上接见使者时，架势也摆得很足。 穿着女王骑士团银白铠甲的伊丽莎白首先上前，一手扶着骑士剑、一手横放在胸前，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女王骑士团伊丽莎白向您致以问候，尊敬的矮人王。” “雪狼族红叶（猫族夏）向您致以问候。”红叶&夏按照伊丽莎白的指点一左一右上前行礼。 矮人王威严地冲伊丽莎白点了点头，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便请三位使者坐下，让侍卫为客人们上茶——嗯，矮人王的宫廷连侍女都木有，更别提女官了…… “草原部族的使者，为何而来？”客人落座，矮人王便目光炯炯、气势十足地看向红叶。 坐在红叶身侧的夏忽然感觉一阵威压铺面而来，脸色瞬间有点变。 红叶也感觉到了矮人王“不经意”间放出的气势，微微皱眉。 虽然被萧云强制改造成“文官”，但红叶的梦想一直是成为部落里的大战士，且她也确实拥有连羽都为之称道的天赋，近距离下面对半神的威慑，红叶只是一皱眉便放松下来，坦然自若、清晰流畅地：“自然是为了获得您的友谊而来，尊敬的矮人王。” 伊丽莎白一脸憧憬迷恋，眼睛里除了红叶就没别人……居然不怕半神的气势，不愧是她看上的男（女）人！ 矮人王似乎也很满意红叶能顶住他给的压力，微微一笑，外放的些许气势收了回来：“哦？我就说你们雪狼族没有道理白白教我们黑铁矮人如何开拓梯田，这是打算来邀功了吗？” 要是萧云在现场，绝逼要掐大腿——所以说矮人王一直吃兽皇的亏，这货真心是个铁憨憨！ 不光怼兽皇时铁憨憨，跟别人交流也是铁憨憨！ 没错，草原部落衰落到连精灵王搞的种族联盟都进不去、没资格送施法者去米里亚姆“进修”，但你丫好歹也沾了草原部落不少好处，就不知道说点好听地！ 换成别人，对矮人王这种直接到失礼的话搞不好手足无措、一脸尴尬，红叶就没这弱点……嘴毒起来时比矮人王说话更难听的萧云，早就把她锻炼出来了。 “与大陆各族分享农业技术是我们草原部族与森林精灵共同的意愿，曾受过牛头人恩泽的我们，只是以牛头人为榜样而已。”红叶面色不变，稳得一匹。 矮人王摸了摸鼻子，他是没想到雪狼族这种蛮子也这么会说话……都把森林精灵带上了，这茬他只得自个儿跳过去：“那么草原部族准备如何获得我的友谊呢？” 把“雪狼族”换成“草原部族”，这已经算是矮人王在最大限度地释放善意了——把总是宣称草原种族和谐共处的火炎部单称为雪狼族，其实是不太礼貌的做法。 红叶脑子够用，听话听得出音，微微点头，开始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地讲述起火炎部的主体种族、雪狼族和猫族的过往…… 一开始矮人王还认真倾听，五分钟后，矮人王威严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滞…… 十分钟后，坐不住的矮人王挪了挪屁股，主动抬手制止还没打算住嘴的红叶：“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就是说，你们已经把诅咒之地当成家园，不想回远东也不想跟兽皇打交道，对吧？这很明智，我也赞同，不，我也支持——你们打算卖我们多少粉条？” 看似泰然自若、其实心里打鼓的红叶：“……” 阿云还真没说错，以矮人王这毛躁脾气，想要让他先开口非常容易……唯一能让矮人王给面子的女王使者坐在旁边，矮人王翻脸的可能性降低；那么只要注意尺度，这家伙其实很好拿下。 伊丽莎白紧盯着红叶的双眼冒出粉红色小星星…… 红叶暗自松了口气，没有接矮人王的话，而是恭恭敬敬地：“尊敬的矮人王，我们草原部族无力将我们的商品送达您的国度，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希望能由森林精灵代为交易。” 意思就是，运费还让森林精灵赚……毕竟这么大批量的粉条要从精灵之森过境，不让精灵之森沾点好处怎么都说不过去。 毛躁的铁憨憨·矮人王只是不够耐心，不表示他脑子有问题，闻言，这家伙便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 在粮食紧缺的情况下矮人王咬牙撑了大半年，是不愿意自家的虚实被精灵族知道——森林精灵是跟黑铁矮人交好没错，但暗精灵想从森林精灵这儿探听消息也不难。 就算矮人王打定主意找女王借粮食，那也是打算往少了借……打肿脸充胖子虽然脸疼，可有时候也是不得不为之的。 琢磨了下其中利弊，矮人王再度重复之前的问题：“草原部族能提供多少斤粉条？” 红叶比起三根手指。 “三千万？”矮人王皱眉，这个量再怎么精打细算也只能勉强将铁炉堡几十万张嘴养到开春。 红叶摇头：“不，三亿。” 矮人王手一抖、胡子揪断好几根。 第282章 精灵族的方针 森林精灵的女王，是位公认的包容和善、温柔仁慈的女王。只是稍加请求, 这位女王便大方地为草原部族与矮人王之间交易的海量物资大开方便之门。 但仁慈的君主也并非毫无缺点, 比如，暗精灵没费什么力气就探听到了从精灵之森过境的矮人王国物资有哪些、草原部族物资有哪些…… 暗精灵地下城, 蛛母神殿。 深渊之镰唐·安琪罗身着正装单膝跪地, 已经保持了这个端正的叩拜姿势整整三分钟。 大殿之上, 高居主座的暗精灵主母脸色阴沉，紧抿的嘴唇拉成一条直线。 “……主母。”安琪罗将头压得更低, 轻声呼唤。 板着脸的主母露出怒容, 手掌重重往扶手上一拍，恼火地站了起来：“奥蒂莉亚——！这个女人到底要跟我作对到什么时候！这个软弱可恨的精灵之耻——！！” 空旷的大殿中回响着主母愤怒的咆哮声, 侍立两旁的女官一个个将头低了下去，表现得比跪在下方的安琪罗还要老实……主母指名道姓谩骂的可是森林精灵的女王，平日里再擅长媚上的人这会儿都不敢出声附和。 毕竟……若非几百年前这一任雪精灵的王异军突起，森林精灵的女王本该是所有精灵族的王。 主母终于骂累了, 稍作喘息, 猛然低头看向跪在殿下的安琪罗, 怒目圆睁：“安琪罗！你竟坐视那些草原人向矮人王输送粮食，不置一词！” 安琪罗差点吓趴下, 连忙抬头为自己辩解：“主母, 我实在没有想到火炎部能如此轻易说服矮人王, 您知道的，矮人王暴躁易怒、骄纵蛮横、刚愎自负、目中无人……” 一口气喷了矮人王几百个字，安琪罗才接着往下说：“直到、直到我们探听到火炎部究竟向西大陆输送了多少粮食……” “到底多少？！”主母暴喝。 “三亿！”安琪罗大声道, “三亿斤可充作主粮的粉条！” 大殿中瞬时一静。 满面怒火、如同愤怒的狮子那样狂怒的暗精灵主母，瞬间冷静了下来。 这位地下世界之主抬手整理了下鬓发，优雅地坐回高背椅上，无论神色、举止，皆平静得像是数秒之前还勃然大怒的并不是她一样。 安琪罗神色依然紧张、额头上全是汗，心里面倒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这一关终于过去了！ 三亿斤粉条是什么概念？可以养活整个西大陆上千万张嘴至少两个月的概念。 加上矮人王国南部梯田粮仓的收成，矮人王完全可以拍胸脯保证这个冬天西大陆绝对不会饿死人。 这是作为天灾急救粮的情况下…… 如果用于战备军粮，那么——火炎部完全有能力供养一只百万人以上的军队、远征一年！ 而有着如此强大军需后勤供给能力的火炎部，并没有一统草原！ 他们依然蹲在偏僻的西南角，他们统治的领地上，林林总总杂七杂八加起来也只有五万多人！ 就算不看这些草原兽人可怕的潜力，只看他们现如今能够展现出来的军需后勤供给能力，也足以让任何一位王者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这个由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种族（地精、灰矮人、半人马不太入流，通常并不被统计在主体种族中）组成的新生势力。 是的……财力也好、战斗力也好、后勤物资生产供给能力也好，任何有政治诉求的团体，都必须确实地表现出对大规模战役的影响力，才能被承认为一方势力。 愤怒得恨不能马上找火炎部茬的暗精灵主母，也是为此才忽然调节情绪、以可怕的速度恢复理智。 在这个世界，“何不食肉糜”的君主基本上别想在王位上坐的时间超过一年，不懂得战略规划（起码短期内的战略规划）的君主，也能难像暗精灵主母这样统治地下世界数百年。 冷静下来的暗精灵主母，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手掌握紧了扶手。 “这样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兽皇染指那些草原人了啊。”暗精灵主母眯起眼睛，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句。 目前来说，暗精灵和兽皇是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能够笑着握手的友好合作关系。 但如果兽皇完整地获得草原兽人的后勤供给能力，那么……兽皇组织一次远征的军需物资筹备时间，将大大缩短到最多原来一半的时间——攻城器械、武器铠甲、军粮这军需三大项，后者是不管多么强大的势力都必须花上数年时间去积攒囤积，才能筹备充足的！ 半神家也没余粮……咳咳，无论是多么丰饶富庶的领地，对于大宗粮食交易都会盯得格外严密。不然火炎部的粉条为啥卖到那么多地方都没撞上“关税”门槛？因为大宗粮食从外流入境内这种好事，愚蠢如人族的贵族领主也不会拒绝！ 大宗粮食就是妥妥儿的战略物资、战备军需，中国历史上那些想造反的非农民起义者，在举旗前都绝逼做了屯粮操作，这个世界的人民自然也不会蠢到连这么点儿道理都看不清。 暗精灵主母吩咐安琪罗从火炎部买来的粉条，就分出了一部分屯在地下城，以备不时之需…… “安琪罗，火炎部向西大陆输送了三亿斤粉条，那么，我们地下城呢？”暗精灵主母沉思数秒后，再度出声。 “雪狼族的贤者阿云承诺，五百万斤粉条将在入冬前送达地下城。”安琪罗连忙应答，“同时……我听说，森林精灵与火炎部的粉条交易也未受影响，火炎部一次性向阿纳纳斯的梅丽长老交付了三千万斤粉条，而且……据说，精灵港口处，有装满整只船队的粉条，运往南大陆。” 暗精灵主母的眼皮再次跳了一下，抓紧扶手的手背青筋凸出。 在一个月内往西大陆输送了三亿斤粉条，居然没有耽搁与其他势力的粉条生意，这是多么可怕的生产能力！ 暗精灵主母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些草原兽人如此能耐，那在他们落入兽皇眼里前，她真该强行将火炎部收归麾下才对！ “奥蒂莉亚这个装模作样的蠢货！荫蔽‘邻居’，竟荫蔽出这样的怪物来！”主母心中暗骂，早些年她觉得火炎部有一定的价值时这帮草原兽人已经抱上森林精灵的大腿，而当时的她并没看出火炎部有值得跟森林精灵翻脸也要拿到手中的价值，这才闹得现在这样不上不下。 但再怎么心里窝火，主母也是绝对不能坐视兽皇将这些草原兽人收回囊中的。暗精灵坐拥的地下世界矿脉已经惹来矮人王这个二十年都没能甩掉的牛皮糖，她可不想再来个有了充足粮食后能随意挥师远征的兽皇！ “召集卫队，准备出行！”暗精灵主母站起身，朝女官挥手，“我要拜访精灵王！” 距离这一届的法兰克盛宴还有一个多月，但暗精灵主母已经等不下去了，她得提前做好准备……既然暗精灵无法占有火炎部，那么兽皇也别想捡便宜！ 当暗精灵主母准备提前奔赴萨马尔雪山时，森林精灵的女王奥蒂莉亚，已经坐在精灵王的王宫中，与精灵族的王会上了面。 才刚与兽皇友好合作过的暗精灵都无法容忍兽皇接收火炎部这个生产力爆表的怪物，森林精灵自然也不能。 毕竟……几千年来，让北大陆三家精灵不管合得来合不来都要保持着表面和谐、同尊一位共主，远东兽人帝国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原因。 无论高傲的精灵们承不承认，人口十倍于精灵族全族、拥有一整片远东大陆的远东兽人帝国，才是布龙菲尔德大陆最强大的势力。 雪精灵为啥长期在远东搞小动作？他们吃多了吗？当然不是——一切只是因为兽人帝国太过强大，若远东所有兽人团结起来一致对外，那么强大如雪精灵的王，也会为之头痛！ 要不是为着这个，当初精灵族吃多了拉着矮人王一块儿“庇佑”跌落神坛的虎族……虎族兽皇在的时候，可没见着他们跟那位虎皇关系多和谐。 萨马尔雪山上的冬天比草原上来得更早，草原才刚被秋色染成透彻的金黄，冰雪王城便已经下起了雪。 精灵王的宫殿最顶层，坐在温暖的室内，只要抬起头，就能透过琉璃天花板、看见飘落在笼罩整个冰雪王城法阵上方的点点雪花。 既精致又大气、也雍容也低调的茶室中，女王奥蒂莉亚与精灵王隔着水晶茶几相对而坐。 身着长裙的女官吉娜用玉签挑掉果核、将切成小块的果盘摆在女王手边。女王向贴心的女官微微点头，她的面色仍然带着一丝不健康的虚弱，坐姿却一丝不苟、眼神温柔而坚定，即使与精灵王同室而处，依然保持着身为森林精灵的女王应有的姿态。 相较之下，对面的精灵王便有些随意。他穿着款式极其简单的白色常服、不太正式地坐在高背椅中，双手在腹前交握、手指轻轻点着手背，微微偏着头，正在思索着什么。 “奥蒂莉亚，你的想法是什么呢？”精灵王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女王。 女王与精灵王打交道要比暗精灵主母多得多，王看似在询问她的意见，但她相信王已经拿定了主意。 “王，诅咒之地，并非容不下火炎部。”女王微笑着道。 精灵王露出笑容。 “既然如此……就看这些草原兽人是否能撑到盛宴之前吧。”精灵王道。 分化远东兽人是精灵族这几千年来一直在努力做的事，如果草原上的兽人能够形成独立于远东之外的兽人族势力，那么精灵族实在没有理由去反对…… 不但不反对，还要大力支持！ 但精灵族的支持不是这么容易得到的，如果这些草原兽人连兽皇暗地里出招都抵挡不住，那么精灵们也没有兴趣白费功夫。 女王再度温柔一笑：“拒绝了我族的邀请而去寻求矮人王的联盟，想必火炎部已经做好了准备证明自身。” 被火炎部强势拒绝、还被当做桥梁跳板勾搭矮人王，女王并非一无所知。 但她并没有为之怄气，反而是有些欣赏草原部族为了寻求自立而拼尽全力的风格——曾经接受过精灵族共主教育的她，并不缺乏这点器量！ 作者有话要说：　　阿云为嘛要豪气砸出三亿斤粉条、还要逼迫巴尔克生产更多，原因就在这了…… 和矮人王牵手是一方面，让精灵族修正对火炎部的态度是另一方面。 当然，除了能生产外，火炎部还必须表现出能打的一面，不能一捏就爆。 第283章 不速之客 秋风卷过, 树梢上仅存的枯黄树叶再也顶不住大地的召唤, 与树枝洒泪挥别、回归大地怀抱。 “嘶……这地方冷得可真早！”高壮胖大的身影从萧瑟的树林子中蹿出, 一边提裤子一边打哆嗦, 嘴巴里不住抱怨，“翠丽平原还暖和着呢，这里却快跟冬天差不多了！” 树林子外, 潺潺小溪边, 或蹲或站着千余名神情精悍、全副武装的兽人族战士，按发色泾渭分明地分成两边——一边是跟进树林子里放水的壮汉一样有着蓬松浓密的棕系发色, 另一边全顶着白毛。 一名坐在牛皮行囊上、须发怒张的白毛兽人转头看了抱怨的壮汉一眼，微微皱了下眉，冷淡地：“是吗？我倒是觉得，和风怒高原比起来, 诅咒之地的气候温柔多了。” 棕毛壮汉“嘿”了一声, 没有接这个话，而是朝自家的战士们招手：“休息好了吗伙计们，准备出发了！” 两方兽人迅速收拾好行李物品、清除队伍在此地休息留下的痕迹，顺着溪流继续往西进发。 穿越约克山脉进入诅咒之地的兽人并不敢走北面最好走的路，太靠近萨马尔雪山对他们来说是颇为危险的事；从中间穿过也不行, 如果闯入牛头人的部落领地，面子上终究不太好看。 这些不速之客能利用的，自然只剩下沿海的路径。 赶路是枯燥乏味的，尤其是在这种陌生又荒凉的异乡。虽然他们确实是有意绕开本地人，但大半个月下来完全没有看见活人, 也实在是让人难免感觉不安。 在一处避风的峡谷中，两群特征分明的远东兽人依然没有相互混作堆的意思，各占一片平地扎营过夜。 升起的篝火上烤着的野猪正滋滋往下流油，两名年轻的白毛兽人一边翻动烤架、一边用小刷子往野猪肉上刷烤肉酱。 其中一人似乎跟他们的首领较为亲近，手上忙活着，嘴巴里闲不住地跟坐在旁边擦拭保养兵器的首领搭话：“将军，那些雪狼人真的在这地方弄了个富得流油的大部落吗，那他们怎么不跟牛头人一块儿住在诅咒之地中部，非要跑到那么偏的地方去呢？” 这名年轻人开口，旁边便有人出声附和：“是啊，咱们一路过来看到的除了荒山就是荒原，啥都没有。” 没等白毛将军出声，翻烤架的年轻人便道：“别乱猜了，要是没有天大的好处，月熊的家伙们怎么肯派出人手跑到这儿来吹冷风？他们那些翠丽平原的娇气包可不像我们白熊一族耐得住严寒。” 周围休息的白熊战士哄笑出声，还有人朝月熊的营地投去轻蔑眼神。 白熊将军应景地拉起嘴角笑了笑，只是神色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轻松。 入夜，营地里安静下来。 白熊将军安排好守夜巡逻的人手，独个儿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坐了会儿，偷偷起身、绕开巡逻战士的路线，趁着夜色靠近月熊的营地。 靠山壁一面、丛生的荆棘背面，月熊的将军、那名高壮胖大的棕毛兽人正坐在石头上等着他。 白熊将军站在两米多高的荆棘丛外，与月熊将军对视数秒，沉声道：“巴泽尔。” 月熊将军巴泽尔站起身，微微偏头：“你也认为我们双方间应该谈一谈……是吧，伍德。” 白熊将军伍德沉默着走到巴泽尔近前两米外站定，用行动表示了他的态度。 巴泽尔在白天里完全不跟伍德搭话，这会儿倒是话很多：“我们的皇承诺，哪一边抓住雪狼族最多、最重要的高层，哪一边就能跟黑熊一族分享统治雪狼族。”顿了下，这个看起来莽撞、无礼、没脑子的家伙眯起眼睛，暴露出掩饰在粗鲁外表下的精明，“这看上去是个大好事……可也正因为太好了，反而让人心里不安，不是吗？” 伍德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冷笑，硬邦邦地：“你们月熊，也会怕吗？” 巴泽尔并不生气，反而“嘿嘿”一声：“这一路上，我听你提起过至少五次风怒高原与诅咒之地的比较。看来你们白熊得到的承诺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的皇是否对你们多加了条承诺，如果能拿下草原部族，皇允许你们白熊一族迁移部分族人前来诅咒之地？” 伍德脸色骤变。 月熊一族（其实就是棕熊）是熊族中最大的一支，总人口超过五百万、拥有远东最繁华的城市月熊城，占有的也是远东大陆最为丰饶广袤的翠丽平原——狮族的金色平原与之相比，都只能算是边角地。 相对之下，白熊一族的处境就要差了点儿。畏热喜冷的他们住在最寒冷的风怒高原，气候是附和他们的喜好了，可两百多万族人的口粮、生活物资却成了问题……气候接近萨马尔雪山、每年中起码有半年寒风怒号的风怒高原，别说主粮，辅食自给都很成问题。 居住在同样气候带的雪精灵没这个烦恼，是因为雪精灵人口少，且在数代人努力之下搞出巨型法阵笼罩整个冰雪王城，白熊一族可没这条件…… 巴泽尔用怜悯的眼神儿看着这位老对手：“饥饿的人会毫不犹豫吞下毒蝎子的肉，我想，这可能是即使雪狼族先例在前，你们白熊一族也肯走他们老路的原因。” 伍德脸色难看、面颊肌肉紧绷，比巴泽尔还高大强壮少许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似乎会随时控制不住冲上前暴打对方。 巴泽尔暗暗退了半步，嘴巴还是没停：“对虎皇忠心耿耿的雪狼族是什么下场，远东所有人都知道。白熊一族想做第二个雪狼族是你们的事，但最好别把我们月熊牵扯进去。” 伍德红着眼睛往前逼近一步，握拳的双手手臂青筋凸出，咬牙切齿地：“怎么，你想说你们月熊一族对雪狼族的财富毫无兴趣？” 巴泽尔再度嘿嘿一笑：“那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你，黑熊一族并没有跟我们一块儿行动！” 说完，这个家伙便毫不犹豫拔腿跑回自家营地……都是熊族，他还能不清楚伍德是什么脾气呢！ 伍德怒视巴泽尔的身影消失在荆棘丛中，捏得咔咔作响的拳头才松开，紧绷的面部肌肉也随即垮了下来。 作为白熊一族十二将军之一，伍德自然知道兽皇额外向白熊一族的示好别有用心。 按理说向自己的皇效忠应当是理所当然的……但，两百年前虎族将雪狼族从巅峰坑至泥潭的做法，让所有的远东兽人都心有戚戚！ 到最后一刻都始终效忠着虎族的雪狼族，被失去虎皇的虎族忌惮，竟然不容许一名成年族人活着撤离战场！ 而在虎皇之后统治远东的熊皇，为了尽快将浮动的人心压下、为了对抗精灵族给的压力，压根没有施展宽容仁慈手段的余地，反而比虎皇凶残狠辣百倍……于是皇与各族间那道隐约存在的裂痕，自然也没有愈合的机会。 但无论白熊一族内心深处如何忌惮兽皇，雪狼族在诅咒之地创造的财富、生产的海量粮食，确实是白熊一族迫切渴求、无法拒绝的；受命而来的伍德，这一路上隐约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诅咒之地未来的半个主人，不自觉地以挑剔而满意的目光审视着这片土地。 狡猾的巴泽尔正是看穿了白熊一族的决心，同样眼馋诅咒之地财富的这个混蛋，便将伍德骗出来、玩了这么一招离间计…… 之后数日，伍德果然没了挑剔审视未来领地的心情，黑着脸跟巴泽尔保持着最远距离。 此时，自家经营多年的家园被别人当做囊中物的草原部族，正紧锣密鼓地在西南部适合进出的路线上挖壕沟、藏哨塔、布陷阱…… 一处离水源不远不近、在大伙儿看来都很适合扎营过夜的山谷中，几头大猫身上系着绳子、悬挂在陡峭的山壁上，正用钢钎在坚硬的山壁上开凿孔洞。 花费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大猫们累得双手发软后，才终于在离地面足有三十多米高的山壁上凿出成片洞眼；慢慢地滑下来、小心地拿起用棉布和稻草裹好的细长玻璃管，重新攀上山壁，挨个往洞眼里面塞。 “注意不要破坏山体上的藤蔓、把引线藏在藤蔓里面牵下来！”地面上，戴着个硬塑料安全帽的灰矮人夏尔抬头高喊。 “放心吧，咱们连苔藓都保存得好好地，绝对看不出来！”忙着安装危险品的大猫们招手道。 地精巴隆迈着小短腿在山谷里跑了两圈、不住抬头打量周围山壁和山谷内的空间，似乎是觉得不太稳妥，又迈着小短腿跑回来：“夏尔，这块儿两边离得有点远，咱们安装的用量炸塌下来的山石估计砸不到这边这块儿，如果别人把营地扎在这边怎么办？” “这个容易。”灰矮人夏尔扶了下安全帽，自信满满地，“咱们在靠近山壁这一侧人为清扫出一片地儿来，留下些篝火残余、啃过的骨头啥的，从这儿经过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地方是本地人常用的扎营地，绝对会在这地方扎营。” “这个有用吗？”地精巴隆不太相信。 “放心吧，我特意找阿尔多尼先生他们问过的，出门在外的旅行者，更习惯于在别人住过的地方扎营，这样会避过许多安全隐患，咱们就要利用这种……嗯，用阿云的说法是，心理盲区。”夏尔特别自信地抬手指向他一手敲定的布置区域，“咱们用的手动引爆装置灵活性大，引线可以拉到从那边出去的山谷外，咱们的暗哨布置在那个树林子里，爬到最高的树上就能看见山谷里的情况。” “如果进了这个山谷的人没有在靠近山壁的地方扎营，那么咱们就不引爆、采取第二套方案：把准备好的霉水倒到旁边水潭里，等他们拉肚子拉残了咱们的人再进来收拾。虽然危险性会比炸塌山壁一口气埋掉敌人大了点儿，但只要咱们的人小心一点，问题不大。” 地精巴隆抓了抓光秃秃的头顶，勉为其难认同了夏尔的主意。 装好工程用炸药管、排好引线，将提前做好的拼装木屋藏到山谷口的树林子树冠上，夏尔、巴隆等人留下两名地精作为暗哨，便急匆匆收拾好东西赶往下一处…… 是的，这些沿路设置的、黑心得一匹的陷阱，操作者就只有两人一组的地精或灰矮人——敌人中伏，俩地精就能无伤干掉对方；敌人不中伏、或直接没走这条道，那么俩地精/灰矮人蹲这儿住一阵子的树屋/地洞，也不算浪费人力…… 连没引爆的工程用炸药都能回收再利用！一点儿不浪费！ 弱小如地精/灰矮人，也能在对敌上发挥作用、也能参与保卫家园之战，这就是草原部族对敌人所表现出来的反抗精神~！ 草原上的秋季渐渐进入倒计时，进入西南地区的各处通道，荒芜空寂的表象下，暗藏着数不清的杀机…… 第284章 无中生路 草原西南部海岸。 蛇部所在地往东北方向直行约三百公里外, 有一处水草极其丰沛、范围极广的水泊, 数条溪流山涧在此处交汇, 滋养出方圆几十里的沼泽水乡，仿佛异界版的梁山泊。 茂盛的芦苇丛被自北而来的寒风刮得大片倒伏，腐烂的草叶、芦苇残骸将附近水域污染出见不到底的浑浊, 模糊了地面与水面间隔；又有大片的水生植物伪装出陆地假象、与突出水面的地表相连，若有外来人不小心踏入其间, 运气好点儿还能一身湿出来, 运气差了，那估计就要永留此地与水泊作伴。 内里穿了太阳布套装保暖、外面穿了身花绿相间蛇皮皮甲的蛇族行者哈里斯, 一动不动地趴在倒伏的芦苇丛中，一双冰冷诡异的竖瞳冷冷地盯着数百米外，占据水泊沿岸、正生火休息的陌生兽人。 蛇族怕热也怕冷, 值此秋冬交接之际，夜间气温已经降到零度, 白日里也至多只有几度, 要是往年, 这个时候哈里斯已经蹲在屋子里盘到火炕上安逸过冬；但今年情况不同，敌人踏上了属于草原部族的土地，已经在这片热土上挥洒汗水种了好几年地的蛇族, 自然也要站出来保卫家园。 擅长潜伏的蛇部战士们或两人一组、或单兵作战，在整个草原西南边陲东南面沿海一带铺散开来定点蹲守。在人类王国有过丰富受佣（打工）经验的哈里斯，眼光独到地挑选了最适合隐匿行踪的区域进行蹲守，果然让他撞到了大奖。 “全是黑熊的战士……兽皇把主要兵力投向了我们这边吗？” 哈里斯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那群在水泊边缘休整的兽人, 耐心地逐一观察这群兽人携带的行囊大小、检视其武器铠甲规格，反派脸上露出个不屑的冷笑。 熊族中体型最大的是白熊，其次月熊（棕熊），再次黑熊。 黑熊一族体型不占优势，却有着十分轻灵敏捷的速度、与牛头人接近的耐力，以及熊族特有的巨力，这让黑熊族的战士拥有着能适应绝大部分场地作战的优秀战斗天赋，即使是没有兽皇的时代，黑熊一族也是远东兽人中屈指可数的强大战斗种族。 哈里斯对这群黑熊战士带有个人情绪，便是因为当年蛇族被从蛇岛赶走时，黑熊一族是主要战力——白熊、月熊在闷热潮湿、植被过度茂盛的蛇岛上发挥空间受限，只有黑熊族的战士完全不受影响！ 当年在蛇岛上面对入侵的熊族，蛇族几无还手之力，短短数天便被赶出他们生存无数岁月的故乡、惨遭流放；但现在……又再次看见入侵的黑熊战士，哈里斯却毫无畏惧！ 原因很简单，蛇岛太小了，毫无战略纵深，熊族的大军几天时间就能将蛇族腹地打个对穿，而草原不同，这些入侵的熊族光是横穿草原抵达西南部，最短用时也要一个月！ 此刻哈里斯所见到的黑熊部队，别说是携带重型军备了，连行囊都很小巧……显然，为了在冬季前打完这一仗，这些远道而来的入侵者根本没有带足物资，全靠就地补给！ 跟雪狼人上了这么些年的课，哈里斯能惧怕这么一群毫无后勤补给、更谈不上援军支援的“孤军”才怪——老早就默默做着战争准备的火炎部，多少年前就开始着重训练后勤输送能力了！ 用仇恨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群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哈里斯慢慢后退，消失在芦苇丛中。 半小时后，哈里斯又重新出现在水泊周边，潜伏于敌军身侧。 六小时后，蛇部东北方向的敌人情报送到了火炎部临时战争委员会南区指挥部。 “没有辅兵、没有后勤，不携带战备物资、就地筹集补给……”草根族长似笑非笑地，“他们根本没有把这当成是一场战争，我们被小看了啊！” “那还不好吗？”阿栗族长嘿嘿一笑，“敌人的准备越不充分，对我们来说就越是好事嘛。” 南区指挥部由味精厂、蛇部、甜菜种植基地三方组成，对西南地区东南沿海一带展开巡逻、布防，既然发现了敌人的踪迹，那么南区指挥部自然要做出相应应对。 “东面那个水泊离蛇部已经很近，虽然敌人需要花费时间就地补给行军消耗，但最多三天，他们也能发现蛇部的农场。我看，我们不如主动出击，拒敌于门外？”蛇族大长老格雷戈听见这个消息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他对黑熊一族的仇恨可比哈里斯深刻得多，这会儿便十分主动积极地建议。 “打当然是要打的。”草根族长想了想道，“哈里斯粗略点算的人数，这群熊族入侵者人数估摸在三千上下，以我们南区的地理环境和应战人手，想一次性全歼或俘虏是不现实的，如果他们化整为零、分成小股四下乱蹿，那么后头收拾起来就麻烦了。” 火炎部、猫族农庄和丘陵新区负责的北区，地形变化较大、有不少地方可设置陷阱伏击，南区这边就没有这种地理便利……除了森林沼泽水泊就是大平原，能做文章的入海口大峡谷还处于比较腹心的区域，草根族长可不敢轻易把敌人放进来。 “草根，你太耿直了。既然知道他们没带够物资也没后勤支援，那咱们为啥不在这上面做文章？”阿栗族长摸着下巴，一脸坏笑，“两三千人的队伍，每天要靠狩猎筹军粮，啧啧……咱们这草原上的猎物，是那么好抓的吗？” 草根族长盯着他看了两秒，做了个请的手势：“行，你来。” 搁以往草根族长不太看得惯阿栗这幅做啥都爱动歪脑子的德性，但既然是一致对外，那阿栗再一肚子坏水也无所谓…… 阿栗族长也不客气，这就把南区的指挥权拿了过来，立马召集分配到南区的小花、阿天等战士，拉着蛇族大长老格雷戈好阵子叽叽咕咕，当天就把手头的兵力放了出去…… 第二天。 在水泊旁过夜的黑熊大部队一早便整军出发，沿途撒出斥候、一是查探路线，二是顺带筹集食物。 结果吧……一早上走了几十里路，撒出去的斥候连只兔子都没逮着…… 这种情况这一路上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中午休息时黑熊将军让战士们拿出行囊里的粉条，凑合着对付了一顿。 下午继续往东出发，黑熊将军除了派出斥候探路外，还特意放出去几队战士到周边地区狩猎。 到了晚上，斥候加狩猎的战士大几百人，硬是只抓着一头巢穴藏得极深的地行蜘蛛…… 把蜘蛛腿烤了给士官们分一分，分不着的战士只能刮刮行囊内的粉条末糊弄肚子，黑熊将军见战士们饿着肚子脸色不好看，尽职地给大伙儿打气：“这儿离精灵港口已经不远了，马上就到雪狼族的地方了！不但有个雪狼人的工厂，还有蛇族经营的大农场，什么东西都有，只要我们赶到地方，就全是我们的！” 黑熊战士们给面子地欢呼了几嗓子。 距离黑熊部队临时营地约两公里外，一处山洞中。 哈里斯一巴掌刮到赤链蛇多米尼的头皮上：“我都说那边树林子里有个废弃巢穴，你怎么就不知道过去驱赶？” 多米尼委屈：“我去转过一圈了，真的，那只地行蜘蛛把洞挖在那下面，我从上面走过去又不知道！” “你还好意思说！” “算了算了，哈里斯。”雪狼族战士阿雁出面说合，揽住哈里斯的肩膀把他拉开，“就一头地行蜘蛛喂得饱几张嘴，咱们今晚仔细点、清场清干净，让他们明天啥也吃不到就完事了。” 哈里斯瞪了多米尼一眼，点出人手，这便带着队伍出发清场。 这个“坚壁清野再清野”的主意，自然是阿栗族长的杰作……既然敌人指望就地“就食”，那就让丫们啥也“就”不着！ 流动水源想做手脚不容易，驱赶走能吃的魔兽野兽还不容易？安排百把个人手就能提前把丫们路线上所有能吃的野味全部远远驱赶干净，这么省事的“疲敌”策略，不用白不用！ 第三日，又是大半天饥肠辘辘的跋涉，黑熊部队终于在一个多月的漫长赶路后看见了人工造物——收割后的大片田地中，林立着几栋孤零零的建筑物。 数名黑熊斥候两眼放光地冲进建筑物中一顿搜索……自然是毛都没有一根，这只不过是看田人居住的小屋，粮食都收完了，蛇族生产队早就退回去过冬了，几间草棚屋里能留下铺床的稻草就算是看田人额外大方了。 “我们已经到蛇族的地方了！这些都是他们种过的农田！”黑熊将军倒不像其他人那样受打击，唾沫横飞地鼓舞士气，“再加把劲、找到他们的部落，抢光他们！” “抢光他们！”饿得眼睛冒绿光的黑熊战士纷纷响应。 黑熊将军知道战士们饿了一天一夜、正是需要一鼓作气的时候，没有让部队停下来休息（主要是带出来的粮食已经耗光、又实在是抓不到野物），直接带着队伍气势汹汹地顺着农田间踩踏而出的小路杀将过去。 一千多米外，趴在山头上的多米尼眼见那群熊族还真顺着小路往西北方向转移，惊奇地：“他们还真跟着那条路走了？就不奇怪那条小路很新吗？” “咱们花了一天时间推车碾出那条路，拿火烧过一遍把泥巴烧黑，又来回跑留下层层叠叠脚印，还往上面喷了一层灰，不仔细的话当然看不出那条路其实很新。”阿雁略有些得意地，“阿云都说我们阿栗族长很细心的，往路边草丛撒点儿豆粒、麦粒这种伪装阿栗族长都想到了，放心吧！” 通常而言，“诱敌深入”这种操作最好是派出小股部队试探交火，然后装作不敌撤退、将敌人引导到预设战场去；但考虑到黑熊手太黑、速度又不慢，诱敌的队伍若是不够小心谨慎很可能出现较大伤亡，于是阿栗族长这个一肚子算计的家伙便想出了“无中生路”这招…… 在大部队前方探路的黑熊斥候果然中招，发现路边遗落有豆粒、麦穗，便以为这确实是蛇族将粮食运回去的路，撒开双腿一路狂奔。 很快，探路的斥候小队便来到道路尽头，一处天然形成的大峡谷外。透过开阔的峡谷口山壁，以黑熊不太好的视力都能看见里面堆着大堆箱子、麻袋之类的东西，其间还有人员走动。 “逮着你们了！”斥候小队的士官鼻子里喷出粗气、一马当先冲入峡谷中。 “等到你们了！”峡谷内，埋伏在河床两岸、峡谷两侧的雪狼族&蛇族战士纷纷握紧了武器。 第285章 不灭之火 起始于蛇藤谷附近、终结于入海口、总长度超过一百公里的大峡谷, 是天然的泄洪通道, 正是因为这条不知多少万年前因地壳变动而出现的峡谷存在，去年水灾泛滥时，洪水冲毁了选址于蛇藤谷附近的甜菜种植基地、便乖巧地顺着峡谷流入大海, 没有危及更下方的蛇部。 但这条大峡谷却无法作为常规运河使用，原因是峡谷走向太蛋疼, 峡谷两侧的地形也太复杂……某些地区引水出来灌溉还行，真想把这条大峡谷利用到位、彻底改造，除非火炎部的工业能力达到近代国家级别, 也就是钢产量有资格以万吨计算那个水平。（野鸡大师吹逼的民国黄金十年，钢产量区区几千吨，还是靠继承了满清洋务运动的遗产才能有这产量） 阿栗族长选做“战场”这一段, 是地势比较平稳、谷内河床比较宽的段落，秋冬季节水位下降，大片河床暴露出来与谷内河岸连成一片, 一侧的宽度就能达到六、七十米, 相对比较平直的河段长度为六百米左右。 这个地面宽度不能说太狭窄, 但也绝对谈不上宽敞开阔, 且还东一堆西一堆地堆满了木箱子和鼓鼓囊囊的麻袋……两群混混冲到里面打架的话地方是够了，两支军队冲到里面开战，那除非是双方的指挥官有一方脑子坏掉。 但如果冲进来的一方饥肠辘辘眼冒绿光，那些很碍事的木箱子和麻袋山周围散落着不少豆粒小麦，在谷中忙碌的还都是些干杂活的蛇族老人小孩，看到冲进来的陌生人后一边惊叫一边惊恐地往峡谷深处逃窜——这样的情况下来要求黑熊斥候们“心中警铃大作”、生怕有诈、忙不迭退出去, 这就很难为人了…… 关键时刻，斥候队长倒还保持着职业素质，高声大喝：“别管粮食，抓住他们！” 黑熊斥候们都已经冲到麻袋山旁边了，闻言连忙转向、去追疯狂逃窜的蛇族老小。 满地的箱子、麻袋、翻到的手推车、被踢倒的麦子、装着水的罐子等杂物稍稍阻碍了下黑熊斥候们的脚步，蛇族又是以轻灵敏捷著称的兽人，峡谷又足够深，黑熊斥候们一时还真抓不住着那些呀呀怪叫制造噪音的混蛋。 又往里追深入了一些，斥候队长感觉不对，连忙喝止自己人——前方几百米外峡谷拐弯处，呼啦啦冲出来百十个成年蛇族，挥舞着锄头、镰刀、草叉之类的玩意儿冲杀过来！ “滚出去！” “不准碰我们的粮食！” 负责正前方探路的斥候小队只有十个人，虽然熊族自持武力但对方也是有战斗力的兽人，人数还是他们的十倍以上，斥候队长大喝一声“撤退”便转身带着人往峡谷口方向跑去。 潜伏在暗处的蛇族&雪狼族战士，默默看着这群黑熊呼啦啦跑过来，又呼啦啦跑过去。 两分钟后。 “蛇族藏粮食的山谷？哈哈哈！幸运女神果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听到斥候带回来的消息，黑熊将军高兴得哈哈大笑。皇要求抓到草原部族的首领人物，他之前还为难怎么把重要的人物从人群中筛选出来。现在么问题全解决了，把蛇族的粮食全抢过来，再要求他们拿首领换回粮食给族人过冬，这些家伙还能拼着不要粮食也要保住首领不成？ 又两分钟后，成群的黑熊战士争先恐后、如狼似虎地扑进山谷中…… 之前赶走斥候小队的成年蛇族正紧张地试图搬运粮食，一见这么多敌人冲进来，一个个露出绝望神色，跌跌撞撞地再次往峡谷深处逃去…… 有人在自己面前逃跑，自己这边还占着绝对武力优势，不论是谁都得下意识追上去不是？于是第一批冲进峡谷中的黑熊战士，二话不说朝那些成年蛇族撵了过去…… 前面追、后面赶，不到五分钟的功夫，近三千名黑熊便全冲进了峡谷中。 山谷一侧的河岸算不上特别宽敞，但长度足够，两、三千人呼啦啦涌进来也不算挤，不少人散开来扒拉那些成堆的木箱、麻袋，随便打开个还没来及封好的箱子便看见满箱饱满的豆粒，一个个眉开眼笑…… 最后一头黑熊战士进入峡谷中的瞬间，裂开的山壁入口处，一个鬼鬼祟祟的、顶着藤蔓伪装帽的脑袋冒了出来。 这个脑袋……还是个人族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萨尔，身为味精厂工人代表的一员、以工人代表的身份参加了这次行动，他的任务是：引爆入口处埋设的工程用炸药管，堵死敌人退路。 峡谷的天然岩石壁垒太厚，药管埋得比较深、挨近峡谷内侧（峡谷内的山壁光滑且不够高，仅有十余米，肉眼就能看出破绽，不适合凿开埋管），引线只能拉到外侧山壁上，需要就近点燃后迅速撤离；原本这个任务是安排给一名蛇族战士的，萨尔自告奋勇接了过来……蛇族战士能作为战斗力投入谷中战斗，他没那战斗能力，点个火啥的是可以做到的。 掏出火炎部自制的火柴，在裤子上划了一下点燃，烧着引线后，萨尔抓着荫蔽在藤蔓植被中的藤绳往下滑，嘴里紧张地倒数着“十、九、八……” 在火炎部被雪狼人养了好几年、又在味精厂工作了好几年的萨尔，能吃饱吃好后迅速地中年发福，多了个肉当当的小肚腩。但他毕竟是要工作的，尤其是能够回到家乡后他把自己的亲朋也带来了味精厂打工，自己得给亲朋做个好榜样，发胖的同时他的体能也强了不少、体格壮了不少。 两秒滑下十几米高的坚实岩壁、甩掉藤绳往远处狂奔，口中倒数到“二”时，萨尔奋力往前扑倒，双手捂紧耳朵，张大了嘴巴。 嗯……这套动作自然是工程队负责起爆的人教的…… 紧张之下默数得快了点儿的萨尔，倒数到一时并没有听到爆炸声，他身体僵了一下，正准备回头，“轰——！！”地一声闷响才传到耳中。 峡谷中，黑熊将军正欣喜地检查装着小麦的麻袋，忽然一声炸响、震得他大脑“嗡”地一声，大地也随之晃动，头昏眼花的黑熊将军一时站立不稳，倒到了成堆的麻袋上。 “？！”黑熊将军张大了嘴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惊疑不定地撑起胳膊看向四周，发现身边的战士也个个东倒西歪。 黑熊将军开始用力大吼大叫，只是被爆炸声波短暂破坏了听觉的他完全听不到自己在叫嚷什么；奋力支撑着爬起来的他一脸惊恐地看向峡谷入口方向，原本能容三辆马车并行的入口已经消失不见、全给碎裂的石块掩埋！ 更惨烈的是，谷口附近就堆了一堆麻袋，有一群黑熊战士围在那儿拆袋子，这会儿这群战士直接不见了…… 离谷口稍远点儿的地方直挺挺倒着十几个人，有的身体被垮塌的山石压着、眼见不活，有的倒是幸运地没给石头砸着，但却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中计了？！”黑熊将军昏沉且隐约生疼的脑子里冒出这么个念头，连忙转头看向峡谷深处、自己的战士们追击的方向。 最快冷静下来的黑熊将军，最先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视线穿过东倒西歪的人群，他眼睁睁看见一个蛇族从略带斜面的河床中岩石后现身，掏出一个手臂长的、粗粗的管状物，丢向峡谷转弯处的麻袋堆。 “呼”地一声，那堆安安分分堵着小半截路面的麻袋，疯狂地燃烧了起来…… “——离开、离开那些麻袋！”耳膜受伤的黑熊将军惊恐万状、用力呼喊，可惜被爆炸声波暂时影响到听力的不止他一个，很多刚站起来的熊族战士只是一脸呆滞地张望、又或是没头苍蝇似的乱窜，没有察觉到危机的临近。 更多的蛇族从河床上各处藏匿点中现身——蛇族本来就是极其擅长伪装伏击隐匿行踪的种族，熊族进入山谷的时间又不长，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纷纷掏出在熊族看来很古怪、又看不出哪点儿危险的管状物，就近投向成堆的木箱或麻袋。 完成投掷工作的蛇族，一个个滑溜溜地蹿进在秋冬季节比较浅、也相对平缓的河水中…… 四处起火的山谷瞬间爆发出无数惊慌尖叫，听觉失灵的人是不知道控制音量的，鬼哭狼嚎连绵不绝、吵得峡谷两侧岩壁上埋伏的雪狼人一个个龇牙咧嘴，忙不迭把之前拿来堵耳朵的棉团塞进耳朵里。 熊族不像雪狼族那样被魔法女神厌弃，虽然自持本身武力够强的熊族不屑于专职去当施法者，但部分熊族战士是可以使用魔法的；只见一名熊族士官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对着燃烧的麻袋堆比划了个施法手势，强劲的风力便被召出、呼啸着席卷而去。 火势……完全不受影响。 “？？”这名懂得风系魔法的熊族士官瞪大了眼睛。 又有几名熊族士官动手施展魔法，或调动河水、或卷起河床上的泥沙，试图浇灭掩埋火堆。 火势……依然很坚挺，就算被河水兜头淋下时会稍稍减小，但就是死活不灭。 岩壁一侧，跟伴侣埋伏在一块儿的阿天露出个嘲讽冷笑：“嘿，专业的施法者都灭不了的火，我就不信你们灭得了！” 别人不知道蛇族丢出来的管状物是啥玩意，阿天对这东西可是清楚得不行——他可是在大运河工地上蹲了一年多的男人！ 阿云出建议、肖恩先生一手研发的魔法矿粉燃烧管，是就算用冰块去砸也熄不了的不灭之火！ 嗯……这个所谓的“不灭之火”，其实就是铝热剂…… 涉及危险品不多做描述，总之，管子里装的东西其实就是三氧化二铁粉混合化合物，在氧化剂辅助下生成氧化铝和单质铁，热反应中可释放出高达3000度的高温，钢板都能给你烧穿——这危险玩意儿还是自供氧化剂助燃地，除非管内氧化剂用完，否则就熄不了~！大魔法师搞个空间罩子套上去隔绝氧气都不行！ “J”的施法者中的火系魔法师，在用过“不灭之火”后都消停了对大火球、超级大火球、超级天灾大火球流星雨的追求，纷纷爱上数理化！ 无法灭火的熊族部队彻底混乱，有的人冲向河水、有的人试图攀爬陡峭且光滑的岩壁。 这就到了蛇族&雪狼族战士们表演的时候，已经游到对岸的蛇族战士和峡谷两侧岩壁上蹲点的雪狼族战士纷纷冒头，会玩弓箭的拉弓，不会玩的就端起劲弩——后者也是没啥技术含量的，蛇族战士都有人能手工制造，丘陵新区批量打造一批更是省事。 在水中或是试图攀爬的黑熊战士纷纷变成靶子，懂得使用魔法的那部分士官也讨不了好；有个士官刚用风力把自个儿托举到高空，小花便丢下她并不喜欢玩的手弩，两把撕开衣服变成大狼、咆哮着从岩壁顶部跳下来，半空中撕咬住那名试图施法的熊族士官，拖着对方一块儿砸进河水中…… “怎么就这么心急呢？”阿天哭笑不得地嘀咕了一句，放下长弓、绕到燃烧物比较少的区域往下跳，前去支援伴侣。 给炸了一波、烧了一波、又享受了箭雨洗澡的熊族部队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便变成了毫无章程可言的无头苍蝇，兵找不着将、将找不到兵；雪狼族战士们见小花和阿天都下去了，便也纷纷跟着往下跳…… 峡谷深处，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批熊族战士在听见后方传来的震动后也意料到了不妙，带头冲锋的士官连忙招呼战士们后退，结果吧……还没来得及和大部队汇合，他们的退路就给填满整个拐弯处的熊熊大火堵住了…… 没奈何，带头冲锋的士官只能领着最好战的几百人往峡谷深处继续冲、想先抓住蛇族的人再说，然后吧……他们便一头撞上了由二十对雪狼族伴侣组成的狼骑兵大队。 细长状河岸路面上，步兵面对列阵冲锋的狼骑兵大队是嘛概念？是被狼爪子糊熊脸的概念…… 前面的人要么被狼嘴叼住甩上天、要么被狼爪子摁脸糊到地上、要么被狼背上的雪狼人战士抄着长矛捅个对穿，后面的人退无可退，有的疯狂怒吼着硬上，有的毫不犹豫往河里跳。 熊族是能够适应任何作战场地的种族，但再能适应，下了河的熊也不可能灵活到能规避岸上的雪狼族稳稳地端着的弓弩…… 反抗只持续了半小时左右，大部分的黑熊战士乃至士官被放倒或拿下后，余下的熊族战士又累又饿又惊又惧，当对方吼出“蹲下抱头、投降不杀”，一个个老老实实地蹲了下去。 前方战场控制住局势，打得尽兴的小花朝天发出狼嚎，没多久，蹲在峡谷深处的大批蛇族便拎着药箱、背着粗粗的绳索、拿着铁锹水桶等工具冲出来帮忙打扫战场。 清理伪装成粮堆的燃料堆、扑灭余下的火星；将投降的敌人一个个仔仔细细地捆成粽子，没投降或无力投降的伤员同样捆成粽子；清点自家人数，对受伤的人进行救治，清点俘虏人数…… 一通忙活下来，待大峡谷归于平静，月亮都已经爬得老高了。 好容易做完战后统计的南区指挥部成员与参战的战士队队官们围着篝火开会，草根族长拿出己方的伤员名单，才看了一眼脸色就有点青：“蛇族战士伤员十六人，全都是急着冲到河里跟敌人扭打受的伤——哈里斯，你们怎么回事？不是都说了先让下河的敌人消耗掉体力后再进行捕捉吗？” 哈里斯垂着脑壳不敢吭声，他胳膊上也绑着绷带，这货自己就是心急下水揍人的伤员之一……被一头插了一身箭的发狂黑熊朝胳膊上咬了一口。 “雪狼族战士伤员两个，一个跳下来崴到脚，一个打得太兴奋自己冲到还没烧完的燃料堆里？！”草根族长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个调，额头上出现明显的青筋。 小花两手并拢放在大腿上，目不斜视，跪坐得特别端正…… 阿天一脸沉痛：“是我当时太急切了，没有看好大家，对不起草根族长，都是我的错。” “……烧伤的伤员严重不严重？”草根族长也是拿他俩没脾气，没好气地。 “嗯……只是烤掉了毛，鼻子给烧糊了一块。”阿天蛋疼地，雪狼人的弱点就是鼻子，其它地方被烧最多就是烫一下、掉点毛，偏偏那家伙拿脸怼火堆，跟谁说理去？ 草根族长也很蛋疼，默默将自家的伤员统计放到一边，拿起能让大伙儿都开心的敌方伤亡统计。 “完整或相对完整的尸首三百二十二具，重伤员一百六十七人，轻伤员五百八十一人，俘虏共计二千四百九十五人……”草根族长念到一半便忍不住想笑，嘴角往上翘起半截才反应过来要忍住，硬生生把嘴巴绷成直线，“嗯，还行，抓到的俘虏够多，对得起我们这段时间的辛苦备战。” 草根族长这边强行镇定，别人就不在乎这个，包括阿栗族长、蛇族长老格雷戈、古斯塔等南区指挥部成员在内，一个个特别坦率地眉开眼笑。 蟒族长老古斯塔满脸喜庆地说出颇为狠辣的话：“这么多重伤员救治起来太费药了，不如杀了吧，炼金药水挺贵的，留着给自己人用多好。” 蛇族这边的战士队长哈里斯立即点头附和：“是的，那种缺胳膊少腿的救活了也没意义，就算拿去跟兽皇交换，他也不会舍得为没用的战士付出多大代价。” 草根族长听得直摇头：“你们啊，帐不是这么算的，不是看这一百多个重伤员救回来有没有价值，而是对这些重伤员施救，本身就是一种价值。” 古斯塔长老显然不太认同这话，倒不是他脑子不够用，而是蛇族跟黑熊一族的历史仇恨摆在那……但他也不觉得自己能说服草根族长，便将视线投向大长老格雷戈。 大长老格雷戈的想法比古斯塔狠得多，他巴不得所有黑熊俘虏都处死…… 可惜蛇部只是草原部族的一部分，蛇族的意志不代表所有草原部族的意志，这一仗要不是多族多方出力，只靠蛇族自家的话，绝逼会被这支接近三千人的黑熊大军打得蛇部都保不住……向来很清醒的格雷戈长老不会在这个时候犯糊涂，无视了古斯塔期待的目光，平静地等着草根族长下面的话。 草根族长可以理解蛇族对黑熊一族的痛恨心情，她自己也是一样，要不是当初阿云特意跟她深谈过，她也没法子那么轻松地接受虎族……阿一、阿莫他们那残缺的身躯，每次草根族长看到心里都要难受好几天！ 这次，草根族长就直接将阿云当初劝她的话拿出来说服蛇族：“我们草原部族，是多族组成的大家庭，我们分开来都很弱小，我们必须紧密地团结在一起，才能和那些强大的部族竞争生存资格、赢得尊重和认同。” “所以，我们草原部族必须永远坚持我们的生存之本、我们的根本原则，我们是包容的、接受多样性的、爱好和平的，我们的拳头永远只会在保卫家园、驱逐来犯之敌时挥出，我们不会去主动攻击任何对我们没有敌意、也没有对我们行伤害之实的人。” “投降的敌人，在他们放下武器、不再跟我们敌对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应当尊重并保障他们的基本生存权，只要是没有对我们草原部族造成严重侵害的，或是侵害程度没达到‘杀人者死、伤人者刑’这个基本原则的，我们不该任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毕竟……”草根族长顿了顿，目光深沉地扫视了大伙儿一圈，沉声道，“认为别人有错就可以肆意剥夺他人生命、认为别人弱小就可以肆意欺凌他人，这样的苦头我们已经在别人那儿吃够了。我们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我们必须坚持我们的理念、我们的原则，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义务和责任为我们的同族、我们的后代去打造出这样一个有律可循、有规则可依据的生存环境，为了这样伟大的坚持，我们不能任性！” 这话有些重，但确实能让坐在这儿的所有人产生共鸣……雪狼族也好、蛇族也罢，谁没有吃过同样的亏呢？ 草根族长给大伙儿点儿时间思考，见古斯塔长老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似乎是接受了自己的说法，这才笑着道：“我们抓获的这批俘虏确实有侵害我们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的主观意愿，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实施，那么他们中止侵害、没有机会侵害后，我们自然也需要保障他们的基本生存权，在他们离开草原前，我们应当提供给他们用劳动换取食物和住所的机会，让他们能活过这个冬天。” “但大家都知道说服别人是很艰难的，让别人接受自己的想法非常不容易，需要天长日久身体力行地去表现、去表达，才能得到理解认同和支持。那么，我们愿意救治他们的重伤员、保障他们的重伤员生存权的行为，不就是最好的意愿传达方式吗？” 第286章 主力部队？！ 黑熊部队集体掉进狼嘴里的三天前, 白熊&月熊组成的混编军绕过草原中部、正式进入西南边陲之地。 黑熊部队走的路线靠海、属于精灵港口的冒险者们的活动范围，半径五百公里内范围内这几年来被冒险者们踩了个遍，各种野兽妖兽魔兽巢穴年年都给无孔不入的冒险者翻来覆去的扫荡，连大群的野兽都不爱往这一带走, 阿栗族长的“坚壁清野再清野”策略执行起来难度自然不大。 白熊&月熊联军走的路线比较深入陆地，没有玩坚壁清野的条件, 但联军方面的遭遇也并不比黑熊部队好到哪去——刚进西南地区, 他们就一头撞进了草原部族埋设的重重陷阱海洋中。 这一天的早上，两熊联军来到一条干枯的河道前。 月熊将军巴泽尔派出斥候将这条宽度约有三十米的干枯河道先走了一遍，确认安全后才带着大部队渡河——也就是从只剩淤泥的河床上直接走过去。 渡河过程中风平浪静，直到抵达对面上岸才出现问题……一群走得比较密的月熊战士居然踩“塌”了一大片地面、嗷嗷惨叫着掉进几米深的大坑，运气差的直接被坑底倒插的尖头木桩捅出对穿血洞, 当场扑街。 “都不要动！退回来！”月熊将军巴泽尔汗都下来了，连忙把人叫回安全的河道中, 派出斥候检查河岸。 斥候们紧张地跑上河岸，踩了半天看不出什么来, 直到拿出武器四下捅地面, 这才发现河岸上一整片的植被都特嘛是伪装！ 地下被掏空出一整排的陷坑，表面用较为粗壮的树干密密地铺了一层再撒上土, 又移来整片带着泥土根系的草皮植被——不像那种一踩就会掉下去的陷阱, 这些大陷坑铺得特别结实, 几个人从上面走过去根本察觉不到异样，大部队经过的时候才掉得下去！ 巴泽尔和凑上来看情况的白熊将军伍德，面对这么扎实的陷坑伪装, 两个人脑门上都是汗……尼玛要是大部队无知无觉地走上来，得填多少人进去？！ 两熊联军不敢大意，派出全部斥候对周边进行搜索，然后便发现这种做得特别结实、专门盯着密集行军大部队坑的陷阱，布置范围居然长达上千米——只要他们是从这个方向过来、选择这条干枯的河道渡河，基本上都要撞进陷阱中！ “太阴险了！” 损失好几名战士的巴泽尔气到跳脚，再度派人搜索周边、想要抓草原人出气，结果吧……周边别说有人，连根兽毛都木有——这帮家伙根本就是设置了陷阱就走人了，压根没在乎这些陷坑能不能坑到人！ 没奈何，两熊联军就地埋葬同伴尸首，更加小心翼翼地往西进发。 当晚，谨慎的两熊联军没有进一看就特别适合扎营的山谷过夜，而是选择了一座小山包的背面；也没有去碰流动性较小的潭水、而是费了半天劲儿找到没干枯的溪流后才让战士们取用。 山谷附近的树林子中，两名趴在地洞口的地精瞪着丑丑的大眼睛观察了半天两熊联军的动向，见他们确实不准备进谷扎营，也不准备取用潭水，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其中一名地精向同伴嘀咕了几句，钻进洞中、提了个精致的小布袋出来，仗着体型瘦小、鬼鬼祟祟地摸到山谷附近，将布袋丢到石头后面，抓了几把草叶灰尘撒到袋子上，又将袋中装的花椒掏了几粒出来撒到附近，这才偷摸躲回树林、藏进地洞中。 在山谷外扎营的两熊联军派出来巡逻周边的斥候，在两小时后发现了这一袋似乎是被人掉落很久的花椒，高高兴兴地带了回去。 第二天清晨，开拔的两熊联军中，出现了十几个需要人搀扶的病号…… 树林子里的俩地精目送这群人走远，这才从地洞中出来，细心地扫除这帮人没清理干净的痕迹，主要是收回那些有毒的花椒……然后又回到树林中，爬到树上，从树屋的观察孔继续尽职地盯着东面。 离开第一道陷阱带的两熊联军，又一头闯入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陷阱带…… 不得不说，月熊将军巴泽尔确实是个人物，一上来就在河道陷坑那吃过亏后他就极其小心谨慎，不管是赶路还是扎营休息都绝对不去碰那些看上去很适合的场地，带领联军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不少绝逼能将他们一口吞掉的危险“绝地”。 但除了“埋葬山谷”这种大手笔设伏，草原部族还挖空心思搞出来无数不太费事也不需要人去盯着的小型陷阱，这些东西就很防不胜防了……任月熊将军巴泽尔再小心周到，进入西南地区的第三天，两熊联军依然不可避免地损失了几十名战士、多出来几十个伤病员。 当黑熊部队在峡谷里被坑得欲仙欲死时，行军到一片桦树林中进行休整的两熊联军，气氛极其低迷，士气非常糟糕…… 这个季节草原上不少溪流已经断流，而流动地下水不是本地人一般很难找到，在取水上吃了两次亏的两熊联军只能取用桦树汁解渴；但在现代被当成健康饮品的桦树汁吧，没加工过的情况下，是真的好喝不到哪去，巴泽尔捏着鼻子灌了一大口，差点没吐出来，一脸糟心地把水囊挂回腰间，强打精神起身，走向白熊将军伍德。 斥候队因各种防不胜防的陷阱损失惨重，两位将军已经不敢随便放人出去，商量了几句后伍德留下坐镇，由巴泽尔来亲自带队狩猎。（重压之下，俩将军关系日渐和谐……） 当巴泽尔领着三十个战士走出桦树林，准备吩咐大伙儿稍稍散开寻找野兽足迹时，一阵特别撩人肠胃、让人瞬间口水满腔的食物香气飘了过来。 联军战士纷纷用力抽了抽鼻子，一个个看向巴泽尔将军，脚尖已经不自觉地对准香气飘过来的方向。 巴泽尔没有让战士们失望，沉声道：“过去看看。” 巴泽尔将军自然不是连口腹之欲都忍不住，而是这几天来一直被敌人设置的陷阱坑、却连敌人的毛都看不见，他早就怒火熊熊、恨不得随便抓着谁猛踩一顿了！ 绕过大片灌木丛后，在一片低矮山包的背风面，巴泽尔将军与联军战士们看见了……一处熊熊燃烧的篝火堆，三头并排串在烤架上、涂满调料、烤得表皮金黄滋滋冒油的猪仔，以及四、五名一脸惊愕地朝他们看过来的成年猫族。 不用巴泽尔将军招呼，联军战士们便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这几名成年猫族比他们动作更快，迅速弹了起来、玩命地朝远处飞奔。 然后……巴泽尔将军便眼睁睁地看着联军战士们冲向篝火堆旁的烤架…… “不准碰！给我追！！”巴泽尔将军气得掐大腿。 奈何这么一耽搁，那几名成年猫族早就跑得没有影儿了…… 追击失败的联军战士们倒回来，眼巴巴地望着烤架上三头香气弥漫的烤猪仔。 巴泽尔将军气不打一处来：“别看了，这帮混蛋草原人的东西不能吃，教训还没受够吗？！” 言罢上前，将烤猪仔踢进火堆里，还细心地把那群猫族故意留下的香料调料也全抓起来往火堆里扔。 联军战士们痛苦地将视线别开…… 以这个世界的民生水平，月熊和白熊都能算得上小康——白熊的粮食紧张点，但也没说就得忍饥挨饿，跟十年前的雪狼族比起来绝对算得上物资充裕。 身为部族中的战士，联军战士们的日子也比普通族人好过得多，不至于见了吃的就迈不动脚。 但问题是……在草原上餐风露宿一个多月，再见过世面、再不眼皮子浅，对这种香料充足到让人口水狂流的美食也很难坐怀不乱…… 巴泽尔带人抓了几头猎物回到白桦林，安排人去处理食物后习惯性地大略点了下人头，发现有个应当换班回来的巡逻队一个人都没见着。 俩将军一头冷汗地分头带人寻找，直到月上中天都没找着…… 这期间，被严命要求只在确认安全的白桦林周边巡逻、不准走远的巡逻队，又消失了一队…… 利用简单的美食陷阱前后抓走百把人的猫族：“真轻松！” 要不是火炎部那边要求他们行动必须优先注意安全、不准浪，这帮大猫搞不好会直接跑到敌军面前当面甩美食陷阱，而不是偷偷摸摸地朝离开大部队的巡逻队下手。 黑熊将军已经变成阶下囚的第二天，人数已经缩减到七百余人的两熊联军，麻木而焦躁地走进猫族农庄的农场区域。 总算是看见草原部族耕种过的农田，俩熊族将军好悬没当场泪流满面……他们可算是逮着敌人的踪迹了！不是无头苍蝇般地跟看不见抓不着的敌人作斗争了！ 当雪狼族、猫族组成的大军在收割后的农场那头亮相，一字排开的狼骑兵大队正中冲锋、骑着同族（呃……）的猫族魔法师们分列左右为狼骑兵护卫侧翼、如山的军阵冲杀过来时，才刚高兴到泪流的俩熊族将军瞬间亡魂大冒…… 两小时后。 一照面就被冲散、然后给三倍于己方的雪狼族&猫族有意地分割成数块、再围起来胖揍、围追堵截地抓捕，最后糊里糊涂成了阶下囚的俩熊族将军被五花大绑，提溜到火炎部北区指挥部前线临时基地。 萧云、肖恩先生、霍奇森、红叶、阿瑟族长等指挥部成员神色怪异地围着俩狼狈不堪的熊族将军打量。 “你们就是进攻我们火炎部的主力部队？”萧云困惑地问俩敌军大将。 巴泽尔愤恨地盯着他，伍德则仰起下巴，一脸的不屈。 “真的只有你们？没有其他部队了？”萧云又追问，满脸的不可思议。 巴泽尔“呸”了一声，怒骂：“阴险狡诈的鼠辈！” 伍德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屈。 “这也太奇怪了……北区那边都有近三千人的小股部队入侵，怎么我们这边只有这么点敌人？”萧云抓抓头皮，看向肖恩先生，“肖恩先生，你放出去查探的亡灵士兵确实没有看到其他部队？” “确实没有。”肖恩先生也很奇怪，“我以为他们是先锋军，特意让亡灵士兵在他们走过的路线上等了三天，但确实没有后续部队跟过来。” 红叶从旁补充：“咱们安排在各个陷阱点蹲守的小组，也是直到今天都没有发现大部队跟进。” “会不会，敌军大部队迷路了？跟他们的先锋军走散了？”阿瑟族长猜测。 被当成先锋军的巴泽尔&伍德：“……” 这帮草原人的话透露了两个很重要的信息：一是黑熊部队也失利了，二是规模比两熊联军这一路要大得多的黑熊部队，被这帮草原人当成了“小股部队”。 白熊将军伍德高傲的头颅悄悄低了下来，眼神儿极度惊悚地看向同僚。 原本一脸愤恨的巴泽尔，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一直仔细地观察着他俩反应的萧云，露出了个特别古怪、特别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说……你们该不会就只是这点人吧？”萧云抽着嘴角道，“从中部绕路过来进攻我们火炎部本部的就你们这点人……从海岸线进攻味精厂和蛇部的，就那支不到三千人的黑熊部队，没其他人了，是吧？” “……”巴泽尔&伍德一言不发，就是他俩那一脸的不堪暴露了很多东西。 于是肖恩先生、红叶、阿瑟族长等人，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面无表情的霍奇森：其实我也很震惊） “这么说来，草根族长他们那儿对上的才是大部队？”阿瑟族长哭笑不得。 “呃……味精厂确实是最暴利的产业，可能敌人以为火炎部的重要人物应该在味精厂那边……”肖恩先生神色诡异地。 红叶蛋疼欲裂：“这叫什么事啊！咱们暂停大运河工程、又停了丘陵新区生产，费尽心力搞了一大堆布置，就是陪人玩过家家的吗，来这么点人就想抢我们，兽皇到底是在想啥？” 要求全部人员全力备战的萧云，盯着俩臊眉耷眼垂头丧气的熊族将军看了半天，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尼玛……这不叫隔着门缝看人，这是给人趴在门脚从下面看我们了……” 月熊将军巴泽尔猛然抬头，他内心也有千言万语，就是没法子组织成语言，只能用悲愤的表情表达他的愤慨——要不是你们玩弄无数险恶花招坑得咱们精疲力尽士气全无，你倒是看看咱们能不能打！！ 以熊族的战斗力，两股部队共四千人的远征军其实也不算兽皇太轻视火炎部……搁十年前，这两支部队分头杀进草原，不跟虎族刚正面的情况下绝逼能把草原捅个对穿再胜利会师。 但是吧，所谓时移世易——东部、中部的部落给吸收了不少转移到火炎部来，避开牛头人行军的熊族部队这一路上就很难遇到散居部落、以劫掠补充军粮和辅兵人手。 好容易一路靠着狩猎杀进西南部，火炎部还没给人家养精蓄锐满状态上战场的机会……要么是空着肚子被炸过被烧过又箭雨洗澡了才和火炎部交上手，要么是给折腾得神经紧绷精疲力尽后给三倍于己方的大军骑到脸上打，这要还要求别人发挥出战斗力，那就十分不厚道…… 显然，萧云是不会给敌人“虽败犹荣”的机会的，别人都特嘛打到家里来了讲个屁的战场正义、战斗荣誉，正如他对圣布里奇的战争建议，管它阴招阳谋，管用就是好套路~！ 熊族将军的嘴巴撬不开，火炎部便从小兵入手，分别从不同的熊族战士口中获知兽皇派来草原的军队确实只有这两支后，火炎部便解除了全民战备状态。 一是收回散开到各处陷阱蹲点的灰矮人和地精、送回丘陵新区开工，二是让召回来的战士们别浪费机会抓紧时间分组训练对抗，并从参加此次战斗的蛇族&猫族战士中选了一部分编进“正规军”——这次的家园保卫反击战虽说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嫌疑，但好歹也是一次成功的凝聚人心大动员，在战斗中有过优秀表现的蛇族&猫族战士，应当给予正式编制、获得与雪狼族战士同等的荣誉待遇。（此前只有猫族魔法师享受正式战士待遇） 反正以火炎部现在的财力，多供几百个脱产战士完全木问题……何况这些战士并不是完全脱产，需要他们做事儿的时候一样得干活。 搞定了自家的事儿，接下来才是战俘的安置问题。 进攻火炎部的两熊联军虽被狼骑兵大队正面骑脸，但好歹没挨炸也没挨烧，战损要比黑熊部队低得多，除一路上陷阱中损失的人手和少量当场死亡的战士，活着成为战俘的共有八百二十余人。 这八百多人在猫族农庄外的临时安置点关了两天、只给最低限度的水米供应、晚上才给烧炭盆取暖，待北区指挥部将黑熊战俘送到火炎部后，这群人才得以从临时搭建的简陋草棚转移出来，送往火炎部跟他们的老乡汇合。 火炎部的猫族安置点“吸收转化”工作做的不错，大部分猫族已经拥有自己的房屋搬了出去，空出来的房子刚好用来当“战俘营”——火炎部可不缺大棚，这些房子没急着改装。 烧着火炕、比之前呆的草棚子暖和了许多的战俘营营房中，三位戴着沉重镣铐的熊族将军在雪狼族战士的押解下“胜利会师”，面面相觑，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咱们房子不够，重伤员十人住一间，轻伤员二十人住一间，你们没受伤的就挤一挤，三十人一间。”分配营房的秋拿着个本子过来，见面先解释了一下战俘营的安置情况，然后问，“你们的重伤员需要人手照顾，你们几位将军看看，让谁去照顾你们的重伤员合适？要手脚灵活耐心细心的，粗心大意的不行。” “……”三位将军一言不发。 秋正色道：“请几位端正态度，配合一下我们的战俘安置工作。这个天气里重伤员的伤口倒是不容易恶化发炎，但是吃喝拉撒方面却很成问题，如果没有人贴身照顾，这些重伤员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几位都是熊族的高层领导者，不能坐视自己的族人明明有机会活下去却放任他们躺在炕上等死吧？”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三位熊族将军自然没法继续装深沉，只得配合着这名一脸严肃的兔狲、臊眉耷眼地推荐了一批“护工”出来。 秋把他们报出的名字记下，这便离开去各个营房找人。 负责看押战俘的雪狼族战士解除了叁将军的手铐、只留下脚镣，叮嘱他们三位与同屋的二十七人好好相处、不要打架，又对不用戴脚镣过日子的普通战俘战士们声明同屋有人打架其他人不制止的话一屋子的人都要扣口粮，这才关上门退了出去。 一屋子的俘虏在昏暗的营房中沉默相对，安静了很久，很久…… 看押战俘的雪狼族战士们在各个营房间巡逻，路过关着叁将军的屋子时，战士们都会凑近窗口听一下。 “没有吵架呢！”一名雪狼族战士惊奇地，“听草根族长说那个黑熊将军关在味精厂时闹了好几天，移交过来时还叮嘱我们看仔细点，没想到现在这么老实。” “之前只有他一个是将军，现在一屋子三个将军，谁也特殊不了，当然就老实辣。”另一名雪狼族战士理所当然地，“没听草根族长说嘛，当时给他和熊族战士一样的食物，他都要发脾气呢。” “很奇怪诶，为什么和别人吃一样的东西就要生气呢？”最先说话的那名战士拍拍手，和同伴一块儿继续巡视营区。 “难怪你社会科总是不及格，年年都要重修。咱们草原以外的地方，很多人是讲究待遇要符合身份的，如果给不同身份的人一样的待遇，对于他们来说是很不礼貌的事……” “别说了别说了，我听到这个就好头痛。麻烦死了，就不能大家都一样吗，要学习要背要记的东西够多了，还要费脑子记这些玩意儿烦不烦啊！” 两名战俘营看押战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关着三位将军的营房内，气氛更加低沉、更加压抑，还多了一丝丝难以描述的尴尬…… 第287章 哪里哪里，不敢当 法兰克盛宴在每隔五年的冬季第二个月举行, 当然，对于草原来说是进入冬季的第二个月，对于别的地方是刚入冬…… 与上一次小透明似的默默前往森林精灵女王之城借传送阵、默默地参加盛宴再默默地回来不同，这一次火炎部的贤者是有一定的关注度的, 草原上才刚进入冬季第一个月，远道而来的矮人王使者便在森林精灵的陪同下来到草原做客，并带来了矮人王的问候。 为了便于进森林取用腐殖层而修出来的土路上, 一支庞大的队伍迎着风雪缓缓行来。 队伍最前方是六名骑着独角兽的女王骑士团军官——不是那种跟马匹似的独角兽, 而是额头上长着螺旋纹尖角、浑身拖垂着厚重长毛、看上去更像是独角牦牛的一种山地坐骑。别看这玩意儿长得丑，作为战斗坐骑的含金量可是奇美拉那个级别。 再之后，是骑着陆行鸟的精灵使团……不仅矮人王关心草原上的战况，森林精灵也是很关心的, 火炎部取得阶段性胜利后矮人王便爽快地派来使团, 女王自然也会用行动表达她的态度。 后面么就是矮人王国的使团了, 一个个敦实矮壮的黑铁矮人或骑着常见的双足地行龙、或坐在西大陆独有的霜狼坐骑背上, 不但人来了大几十号，还带着十来头满载货物的六足蜥蜴。 萧云、草根族长、红叶、蓝果、阿瑟族长等火炎部重要骨干结伴而出迎接贵客，看见黑铁矮人使团屁股后面跟着的两排六足蜥蜴, 萧云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矮人王果然很有诚意。”萧云笑着对同伴们道，“我们得打起精神, 用最上层的礼节招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了。” 没听懂他在说啥的草根族长、蓝果等人露出疑惑表情, 倒是曾经出使过矮人王国的红叶知道萧云在说什么，笑得特别爽朗。 “那是矮人王的礼物，让正式使团携带这种规格的问候礼, 说明矮人王要跟我们草原部族建交，以西大陆之主的身份承认我们草原部族对草原的所有权，认同我们是独立自主的草原主人。”红叶跟其他人解释。 这下草根族长等人也明白了，纷纷露出笑容——兽皇不是打算把“帝国兽人”的标签贴到他们脑门上吗？那矮人王索性就承认他们是合法合理地统治着草原的、独立于远东之外的兽人，看谁更能恶心到谁。 使者团来到火炎部广场上，森林精灵的使者和黑铁矮人的使者果然很“上道”地先行下了坐骑、上前冲火炎部的骨干管理们正式地行礼、问候；森林精灵的队伍中甚至还带上了吟游诗人，当双方互相问候时，这个几个吟游诗人掏出竖琴、长笛之类的玩意儿在旁边伴奏——呃他们当然不是来兼职乐队的，人家是来见证森林精灵、黑铁矮人和草原部族的正式外交的，相当于外交场合上的国际记者团…… 寒暄中萧云冲红叶打了个眼色，红叶心领神会，悄悄退出人群，狂奔回部落内。 等萧云等人把使者团带进部落中，给临时套了一身正式礼服的火炎族长已经被“请”到仓促间稍微布置了一下的大会议室，接受森林精灵与黑铁矮人正使的拜见…… 一脸懵逼，但表现出来依然很威严、很严肃的火炎族长：“？？” 仪式感这个玩意儿吧，指望它雪中送炭是脑子被门夹了，用来锦上添花就还行——火炎部要是不能击败远东入侵者、展现出自身有站得住的实力，再穷讲究、穷讲排场也没屁用；实力摆在那了，就算在礼仪上没准备充分、只是仓促地把火炎族长架起来当成招牌供使者团拜见，看在旁人眼中也隐约有那么骨子随性的霸气…… 接下来，萧云与草根族长、阿瑟族长三人便火线上岗担任火炎部的外交官职务，带领使者团（和小尾巴吟游诗人团）进行参观——火炎部跟阿纳纳斯交往甚密，跟女王之城倒是没正经打过交道，来自女王之城的使者进入火炎部后惊奇地东张西望了半天，明显，森林精灵确实不如他们嘴上说的、有多重视草原部族这个邻居；黑铁矮人的使者就更不用说了，人家对诅咒之地的了解估计除了廉价红薯粉产地就没别的了。 击败并俘虏三熊侵略者不表示火炎部跟兽皇的交锋结束，大半个月后的法兰克盛宴还有得掐，这当口正是需要坚定盟友信心、忽悠……呃，争取盟友倾力合作支持自家的时候，再藏着夹着装孙子装低调那就是脑子喂了狗。 萧云是一点也不藏着腋着，首先就带使者团去参观了单独划出去都有小镇规模的大棚区。 上千间成排矗立、犹如列阵等待检阅的士兵的蔬菜大棚，上来就把森林精灵&黑铁矮人的正副使者震得嘴巴大张。 任何标准化的人工造物只要能形成规模都是相当壮观的，而大棚给人的震撼度并不仅仅只是状况——实用性也是很高的！ 萧云将两族使者带进其中一间红薯叶大棚，笑着介绍：“咱们草原上的冬天可以冻死任何菜蔬，为了解决冬季绿叶菜供给问题，我们想出了盖钢架玻璃顶大棚的主意，这样的种植大棚可以在保证农作物接受日照的同时让作物不至于被冻坏。室内温度控制上，我们采取了集中供暖模式，虽然会提高修建大棚时的工程量，但可以尽可能地节省燃料……” 黑铁矮人对供暖技术并不陌生，铁炉堡所在地的气温可没见得比草原上好多少，为了保证铁炉堡居民不被冻死，黑铁矮人也研究出了类似于集中供暖的技术——在铁炉堡中的每个城区设置锅炉，烧热的热水通过管道连接居民住房、提升室内温度。 但冶炼技术如黑铁矮人，在供暖管道上也有着头痛的难题……金属管道太容易生锈、或是因热胀冷缩原理出现泄漏、管道炸裂等事故。 听到萧云说他们目前使用的是比较落后的火烟传热供暖时，黑铁矮人的使者们还有些不以为然，等萧云说到他们正研究陶管、硬胶管传递热水、用散热片给室内升温等项目时（不锈钢、金属防冻、防锈涂层研发对现在的火炎部来说还有点勉强），一群黑铁矮人瞬间就激动了，立马把萧云围了起来…… 森林精灵就很矜持、很从容，对火炎部在大棚种植集中供暖上的成就是如此评价的：“倒是比恒温法阵低成本得多。” 嗯，精灵之森的冬天最冷也就是十度左右，人家确实不在乎啥啥供暖技术…… 参观了大棚区，接下来是火炎部招待客人时的传统参观项目：各大养殖场。 集中分栏喂养的牛羊、比人住的屋子还讲究卫生的猪舍、秋天时出生的小公猪现场阉割、负责养猪的金猫兄弟滔滔不绝的母猪产后护理技术、圈舍消毒清理、猪粪回收利用……一开始看到几个大猪舍里满当当的肥猪都十分心动、有那么点儿取经学习想法的俩族使者，呆了半小时便忍不住落荒而逃。 被领到再怎么打扫依然香飘十里、臭气熏天的兔场时，两族使者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萧云的邀请。（小尾巴吟游诗人团压根没肯靠近） 然后嘛，就是造粉厂…… 要说作为购买粉条大户的黑铁矮人和森林精灵对火炎部的造粉技术不好奇不心动，那是在骗鬼。 但亲眼看到巴尔克造粉厂的流水线生产过程后，两族的使者就和当初的阿尔多尼师徒一样，自觉地知难而退……不说那些连黑铁矮人都认不出的机械火炎部愿不愿意把制作图纸交出来，光是海量红薯原材料供应这个条件就足以摁死黑铁矮人和森林精灵对粉条生产的觊觎之心——他们见过的红薯都是细长小个的，这种又大又粗又重的红薯，外面根本没见过！ 嗯……这个世界的主要农作物毕竟还是小麦大麦荞麦和各种豆，谁吃多了肯去花钱花时间花精力研究红薯怎么种呢…… 让盟友们亲眼了解了火炎部在生产方面的成就（拳头不大不配有盟友，穷逼也不配），萧云这才把两族使者带去参观俘虏。 三千三百余名熊族俘虏，在被俘后的前十天，只有伤员能吃饱吃好，其他人全都只给勉强能混个半饱的粮食和水。 这倒不是火炎部要虐待俘虏，而是火炎部自家事儿挺多的，没那么多闲人安排过来看守，索性先熬他们十天，把骨头熬软点…… 十天里被关着半饥半饱的日子熬下来，再愤愤不平的熊族战士心气儿都给磨得差不多了，这才给安排工作、让他们自己赚能填饱肚子的口粮。 两族使者被带来参观俘虏时，便见……俘虏营前方开阔的场地上，无数的熊族正安静地、默默地劳动。 女王之城的使者，由女王最信赖的女官担任的正使、曾经出手参与扳倒格温多琳长老的吉娜女官，失态地张大嘴巴。 矮人王的使者，由矮人王国新生代精锐军官担任的正使，满头黄毛小辫、结实得像是小号雪狼人的皮特·战锤少校，眼珠子差点脱眶。 两族的使者皆持续了好几秒的呆滞脸，才缓缓恢复正常，默默看向笑的特别老好人的萧云、草根族长、阿瑟族长。 萧云和俩族长回以更加憨厚老实的笑容，丁点儿傲慢、得意、炫耀的意思都木有。 两族使者：“……” 吉娜女官&皮特·战锤两位正使，勉强挤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跟着使者团的记者团……呃，吟游诗人们就没他俩这么尴尬，一个个兴致勃勃地：“你们还真的抓住了这么多远东俘虏啊？” “这么说来，草原部族全灭熊族大军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了吧，这里的熊族俘虏起码得有几千人，兽皇难道还能在这种季节派个万人大军过来！” “喂、快看那！那不是月熊将军巴泽尔吗？” “我的天，还真的是巴泽尔，我在远东见过他！” 萧云的微笑一点儿杂质都不含，就很淡定…… 倒不是他有心打谁的脸，只是一个总人口区区五万多点的新生势力，无痛拿下近四千人的熊族入侵者这种战绩，对于这个世界的土著们来说实在是匪夷所思了点——战后给精力女王和矮人王去信，他都没有照实写，免得人家觉得他在吹牛。 可就算萧云已经非常谦虚，他在十天前送出去的两封信依然没啥说服力，至少矮人王本人看到信中描述的“击败入侵草原的敌人，俘虏三千余熊族敌军”这种没啥修饰的大白话，本能地就觉得雪狼人在吹牛。 常规战场上，熊族的战斗力是很可怕地！ 三千熊族大军灭掉一个十万人规模的城市都足够了，能被全部俘虏？除非你们草原部族也有半神坐镇！ 矮人王倒也没怀疑草原部族能不能打败敌人，毕竟有主场优势在那，且兽皇发动这次战争的准备期太短，后勤、兵力、战术战略上必然有较大缺陷。 他只是觉得这个过程不会有这么轻描淡写……于是安排使者团的时候，矮人王就把他手下颇为精干的将官派了过来，很有那么点儿查探草原部族战损情况、若是损失太大的话让皮特·战锤这个优秀的黑铁矮人军官指导下雪狼人怎么打仗的意思。 对于火炎部这个盟友能不能自立这点，矮人王是颇为重视的，他可不想从兽皇手底下买粉条……那货不疯狂涨价才怪！ 精灵女王比矮人王委婉一点，稍稍照顾了下火炎部的面子，安排的正使是她最亲信的吉娜女官，然后让吉娜女官带上了六名骑士团里面的优秀军官…… 出发前都被自己的王叮嘱过的两族使者，亲眼看见活生生在动、并被少量雪狼族战士管束着干活儿的三千名熊族俘虏（连熊族的将军都在俘虏堆里），就很难不尴尬…… 吉娜女官有些庆幸女王向来做事儿都很给人留余地，她站在这儿怎么说也比矮人王派来的校级军官体面，努力堆起自然的微笑：“这一战想必异常惊心动魄，不知能否为我们讲述呢？” 黑铁矮人使者皮特·战锤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目光炯炯看向三名草原人外交官，他对这个事儿也非常好奇——草原上最能打的虎族已经在地下世界流干了血，雪狼人和猫族比起虎族到底有何不同？ 草根族长站了出来，按之前准备好的套路将南区指挥部与敌军主力部队的交锋过程描述了一番…… 当然，她讲述的重点绝不是阿栗族长的损招，也绝不会暴露火炎部在战备上的准备，而是将重心放在了雪狼族的狼骑兵战斗力上，“节选”峡谷内狭窄河床边狼骑兵小队（大队给放在火炎部这边等“主力”了……）与熊族的正面冲突，绕着弯儿把雪狼族已经重新拥有传承这个大新闻爆了出来。 两族使者与吟游诗人们听到这事儿，反应不一。 靠游记吃饭的吟游诗人一个个都是蹲到大新闻的兴奋脸。 黑铁矮人们当场眉开眼笑，很高兴北大陆从此多了个能让兽皇头疼的硬茬儿。 森林精灵，则是礼貌的微笑渐渐变色。 作为正使的吉娜女官，深深地打量了一圈儿被分配着干活儿的熊族俘虏们，再看向几名草原人时，脸上的紧绷才稍有缓和。 森林精灵当然知道雪狼族的传承在兽皇手上！ 要不是草原部族刚刚击败了远东入侵者、又抓了这么多熊族回来关着，吉娜女官听到雪狼族重获传承，绝逼要以为雪狼族想走虎族的老路、跟兽皇勾搭上了！ 给下放多年的格温多琳眼界已经垮塌到边缘小城执政官的程度，这才不能容忍稍稍强大的邻居；而一直呆在女王身边的吉娜女官，深知精灵族最大的威胁到底是谁！ 打消对雪狼族与兽皇暗通款曲的猜疑，这位女王的正使露出真正亲近的笑容，真诚地道：“女王十分欣赏草原部族对和平的热爱与追求，我本人也非常赞赏草原部族捍卫家园的勇气和决心，这片土地，终于等到热爱它的主人。” 黑铁矮人皮特·战锤也是带着任务来的，见状，也当着森林精灵和作为见证的游吟诗人们的面儿，爽朗地摊开手笑道：“看看这片荒芜之地焕发的生机，就知道再没有比现在的草原部族更适合统治这块土地的人了。” 萧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又暗暗给草根族长和阿瑟族长打手势，三个人一块儿装出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对吉娜女官和皮特少校表示深深的感谢——女王使者&矮人王使者的态度就是女王和矮人王的态度，只要草原人自家站得住，女王和矮人王愿意支持草原人自立为王！ 当然，这个态度里面到底有多少森林精灵和黑铁矮人对草原部族的友好，请冷静下来、理智点理解…… 精灵们也好，矮人王也好，乐意看见的是兽皇这个老对手多出来个不可调和的敌人，如果火炎部这边站住脚、另一头就猥琐兮兮地试图与兽皇和解，那正义的铁拳绝逼要制裁火炎部这个二五仔。 尤其是精灵族，当初的虎族犯二，女王&精灵王无所谓地等着看丫们慢慢把自己玩死；已经表现出比虎族更大的潜力、对大型战役更有影响力的火炎部要是犯二，精灵们绝逼会让火炎部看不到明年开春时的太阳——势力之间的交情，说到底就是这么冷酷的玩意儿。 心里有数的萧云，带着使者团参观火炎部的生产力、又带着使者团来参观火炎部的战斗力体现，但绝对不会带使者团去“检阅”自家的战士队伍、军械装备——部队编制、兵力、战斗力、战斗方式，这些东西还是得先捏着点儿！ 火炎部又不是拥有无敌航母舰队的美帝、无敌陆军的新中国，有条件大大方方亮出所有肌肉！ 两族使者也不会不识趣到要求参观狼骑兵，接下来都特别客随主便地走进俘虏工作点参观……表面再笑得一团和气，其实还是互相有所保留，所谓的外交，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 走进劳作中的俘虏中间，两族使者礼貌的微笑再次慢慢僵硬…… 俘虏营原本是猫族安置点，安置点前面留的大片开阔地，是去年时组织大猫们工作的场地。 大猫们顺利完成吸收转化、一个个成为新时代的优秀劳动力、努力工作赚到了属于自家的恒产，搬离了安置点，那么他们去年时干过的低技术含量重复劳动，自然也移交到了这些熊脑壳头上…… 最靠近外侧的这一处工作点，便是做泥模的地方。 百来个熊族俘虏分成两队，一队负责将火炎部开人工湖时里挖出来的黄泥成框成框地挑回来，用手和筛子把黄泥里面的石块杂物筛选掉，然后把黄泥按一定比例混合黑泥、烧过的石灰、瓷粉等，加水大力糅合、踩踏，制成有粘合度、可塑性较高的陶泥。 另一队呢，负责把这些加工好的陶泥一块块糊到模具里，制成各种形制各种大小的陶罐、陶管、陶器泥膜。 一大群熊族战士低眉顺眼地玩泥巴，给参观者的刺激性有多大，完全可以想象…… 就算工作的是俘虏营，火炎部也会尊重工作本身，参观团队并不进入泥膜场地，全站在外面看，萧云笑呵呵地跟两族使者介绍，“这是我们的泥膜小组，陶器原材料便利，作用也大，每年咱们都要耗损大量陶器，不多做点不够用。” “各个型号的泥膜按件计算酬劳，泥膜小组本日内制作出多少个达标泥膜，所有的酬劳全组均分，他们可以选择把钱存起来，也可以用于购买所需的物资……” “你们还付他们薪水？！”一名吟游诗人惊诧地道。 萧云笑得更加真诚：“我们火炎部尊重所有人的劳动行为并坚决捍卫所有人的劳动成果，就算是俘虏，也要保证劳有所得，这是我们火炎部奉行的劳动原则。” 这话简直圣光满满，就连吉娜女官和皮特少校看萧云的眼神儿也变得很不一样…… 吟游诗人都挺感情充沛，纷纷露出感动表情：“连对入侵你们的敌人都能如此公平公道，这真是让人感叹。” “简直让我大开眼界，我从未见过有人对战俘也如此仁义，草原人比我见过的最仁慈的绅士还要慈悲。” “太让人惊叹了，你们的心胸能让无数人无地自容。” 这一溜溜的彩虹屁听得草根族长和阿瑟族长差点绷不住正经脸，也就萧云有那个脸皮坦然接受，还不住谦虚地“哪里，哪里，不敢当”。 不花钱的免费白工安逸是安逸，但关键问题是，如果劳动不能得到回馈，这些战俘的劳动积极性必然非常之差…… 想要这些俘虏不拿钱的情况下仍旧参与劳动，火炎部就得付出相应的监工成本，但用膝盖都知道产量和质量绝逼会让人心累得无话可说……没准儿连每天管他们半饱的食物和供暖的煤球钱都赚不回来，还得倒贴！ 萧云能干亏本的事儿吗？那不能！ 第288章 挖远东兽人墙角 参观了泥膜组的工作, 萧云又把使者团带进了上釉“车间”——一座比较宽敞的、大小跟大学阶梯教室差不多的草棚子。 除了每年定量供给精灵族的瓷釉餐具, 火炎部也会生产大量“粗釉”瓷器，部分自用, 部分作为平价商品卖往南大陆。 这个粗釉加工车间，几十名熊族俘虏正忙活的就是这种走量的商品：将阴凉干透后的泥膜小心地浸进釉料中, 均匀染上一层，再抬出来放置到一边。 嗯……目前火炎部使用的釉料还是比较原始的、用长石、石英、滑石、高岭土烧制研磨的矿物釉, 没用上铅釉，原因嘛自然不是啥追求环保，而是这个世界的铅跟铝一样还是属于比较贵重的稀有金属，特嘛用不起……（地球上的铅也曾被作为贵重金属、奢侈品使用） 走量的粗釉瓷器自然不可能还给你弄啥花纹款式上去，整个上釉车间毫无艺术气息、充满着一种粗野狂放的土味小作坊气质, 两族使者团只看了一会儿便兴致缺缺, 游吟诗人们更是连车间门都不肯进。 萧云从善如流、将贵客带往下一处……原毛加工点。 合成纤维技术问世之前, 纺织业只能依赖天然动植物纤维, 火炎部的毛纺厂原材料中90%的来源都来自部落大规模分区圈养的几十万头长毛羊。 长毛羊是诅咒之地的本地物种，为抵御每年长达四个月的严寒冬季, 这种不像绵羊也不像羊驼的异世界羊种进化出了非常奇葩的、又厚又长又粗的长毛，为啥说奇葩呢，这羊毛的长毛比野猪毛还粗……连萧云用了雪狼人皮粗肉厚的身体, 摸起来都感觉扎手。 当初为了把这种只能毡化后当帐篷用的原毛加工成能用于纺织的纤维, 萧云不晓得揪断了多少头发——甚至连醋都用上了~！ 这些年来萧云一直有意地人工影响长毛羊的进化方向，但毕竟时间短，效果还不明显, 所以每年夏季给羊剃毛后采集而来的依然是能拿来扎人玩儿的超级粗矿的原毛…… 唯一的优点，也就是产量比较多了，一头成年长毛羊，一年能剃下来接近三十公斤的原毛。 客人们被带到加工点，看到的……就是俘虏熊们的洗毛现场。 水渠一侧堆得跟小山似的、脏兮兮的原毛老远就能闻到隐约的腥膻臭气，坐在小板凳上的熊脑壳们把原毛一坨一坨地揪下来，扔进装着肥皂水的大陶盆中清洗，冒着热气的肥皂水把原毛一泡，更加复杂微妙的气味随着水雾升腾…… 有名熊族洗出了一小堆原毛，身前陶盆里的水已经脏得看不到底，于是他单手抓住盆沿、稍稍往上一抬，无论气味和颜色都十分诡异的臭水被倒进排污的水渠中…… 吟游诗人们掩鼻而逃，森林精灵们紧随其后。 萧云、草根族长、阿瑟族长连忙歉意地表示行程安排不妥当、招待不周，迅速带着客人们离开俘虏营、前往早就准备好举行宴会的食堂。 看押俘虏营的雪狼族战士们，紧张地看着最后一名客人离开，这才纷纷大喘气——终于走了！ 阿云说战斗的“真相”短时间内不能暴露（主要是南区的战斗过程要保密）、要求大家紧盯着这帮使者，发现谁试图跟俘虏交谈的话一定要迅速阻止，搞得他们特别地提心吊胆…… “好了没事儿了，大家继续工作。”看管洗毛组的阿雁擦了把汗，阿云和俩族长带着使团过来时他一颗小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洗毛组百十人、看押的只有他一个，要是同时有两个人被使者团搭话，他先管哪边？ 水渠边排排坐的熊脑壳，其中一部分也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当阶下囚就算了，还特嘛被参观，他们也很有压力…… 身在洗毛组的白熊将军伍德，在使团走近时更是魂都差点吓飞——他可完全不想在这种时候被人认出来！ 目送使者团走运，伍德又很心情复杂…… 自己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呢？这个问题，已经当了半个多月俘虏的伍德完全想不明白。 刚被转移到俘虏营的前几天，伍德连做梦都梦着如何逃走，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草原上的冬天和他的老家一样寒冷，虽然草原人没有没收他们的衣物和保暖用品（武器肯定搜走了）、没有严酷地折磨得他们遍体鳞伤，也没有将他们盯得特别紧，但就算逃出俘虏营，也跑不了多远——人生地不熟、没有充足食物，再加上天天都处于半饥半饱状态，连离开温暖的营房都让人感觉难熬，贸贸然冲进漫天风雪中是想死还是咋地？ 身为耐寒白熊的伍德都不敢在冬季的草原上玩野外生存，当然更别提其他人了…… 当然，阻碍伍德“追求自由”的，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就算逃出草原、回到故乡，伍德也不知该如何跟族人解释这次战局失利！ 要知道白熊十二将军中，他能被选中带领这次怎么看都是过来捞好处的劫掠……呃战争行动，是因为族中的部分长老很看好他、有意支持他进入六人长老会！ 结果呢？他带出来的战士死了三十多个，剩下的跟他一块儿成了草原人的俘虏…… 回想起出发时的雄心勃勃、志得意满，再想想当下的处境，伍德只觉得心灰意冷。 给饿了十天后，草原人宣称啥啥基本生存权保证、给予战俘人道主义关怀、提供以劳动换待遇的机会云云，将俘虏们组织起来工作，伍德压根没去仔细听，只是麻木地跟着其他人行动。 直到森林精灵和黑铁矮人的使者被带进俘虏营参观，伍德才猛然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看管他们这个组的雪狼人阿雁掏出个本子，开始在人群中转悠，把大伙儿的工作量都记下来。伍德没有理他，手上机械地清洗着臭烘烘的原毛，麻木了许久的大脑开始运转。 这次战斗失利兽皇得没得到消息不好说，但精灵族和黑铁矮人肯定是知道了。 精灵和黑铁矮人的使者来到草原上，还被带来看他们这些俘虏…… 伍德心里狠狠地抽痛了下、脸色极其难看，虽然他实在是不愿意承认，但他心里明白，这次战斗失利，精灵族和黑铁矮人必然要借机做文章！ 兽皇眼馋草原人种植的粮食、生产的粉条，想把这些流放之民重新收回手中，那么精灵族和黑铁矮人那些混蛋肯定会反着来，要么把草原人收归麾下，要么……直接支持草原人自立！ 伍德出生的时候虎族、雪狼族和猫族已经被流放了一百多年，他对这些曾经的远东兽人的一份子没有丝毫情感，既不会去憎恨也不可能同情，如果不是自己卷进了这件事情，那么伍德对于这些草原人将来会如何是绝对不会关心的，连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都谈不上。 但被兽皇许出的好处打动、一度将草原人的财富视为自己的囊中物，结果自己还成了草原人炫耀武功的“战利品”，这感觉就相当差劲…… 最重要的是，在兽人族的大敌、那些傲慢可恨的精灵族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伍德深知就算自己毫发无损地带着剩下的所有族人回到故乡，他这个十二将军之一也到头了…… 伍德悲从中来，才刚恢复理智的大脑又渐渐开始麻木。 “到午餐时间了，大家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排队洗手！” 完全不能理解伍德悲伤的阿雁，老远望见推着餐车来俘虏营的食堂员工，立马招呼俘虏们停工。 悲伤得不能自已的伍德，自然而然地跟着旁边的人一块儿站起、自然而然地跟着排队，到旁边用来洗手的木桶前拿起洗手用的肥皂、涂抹泡沫。 “注意洗干净指甲，指甲里面有脏东西领不到餐后点心的！”阿雁站在洗手桶旁边，上来一个就叮嘱一个。 伍德便看见自己右手边的黑熊停下搓手动作，用右手指甲挑左手夹缝里的残渣…… 草原人喜欢把做什么事情都编一个流程出来，做啥事儿都按流程来，这样的呆板做法一开始熊脑壳们还很不适应，但按照他们的流程来了几次之后吧，便自然而然地习惯了这种管理模式——虽然呆板了点，但起码做某件事时身在其中的人都知道自己啥时候该干啥，比如用餐前要排队洗手，吃完了东西要自己清洗餐具交回去，让后让食堂的人检查自己的手干净不干净，干净就能领到一点点额外的点心。 “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干啥”是一个非常有效率的、能快速将一盘散沙组织成群体的办法，只要前期准备工作花点力气，后面要操的心就会少很多，比如，洗毛组的熊脑壳们排队洗了手，就知道自发地到旁边的空地上按高矮排队，等着食堂的餐车过来…… 二十几台马车形制的餐车被食堂员工们推进俘虏营，按各个小组前一天的工作表现，携带了不同规格食物的餐车被推到不同的小组工作点。 车身上用显眼的红色矿物涂料刷了个大大的“一”字的餐车，来到洗毛组的前方。 “昨天咱们组的工作表现很好，洗出来的原毛打破了之前的记录，按照规定，每日生产所得的一半可以直接用于次日小组加餐，剩下的一半每七天结算一次发给大伙儿，咱们今天有好东西吃了！”阿雁很开心地冲熊脑壳们挥舞胳膊，看押员要跟俘虏营工作小组一块儿吃工作餐，虽然他自己可以早晚加餐，但中午这顿他也想吃好点儿。 这事儿洗毛组的人已经知道了，早餐时他们就享受过昨日表现优秀的加餐待遇，但这会儿阿雁再说一次，他们还是听得很开心，部分熊脑壳露出了笑容。 食堂员工停好餐车，冲阿雁招手：“来分碗。” “来了来了。今天的一等餐有啥菜？”阿雁摇着尾巴上前帮忙。 “红烧羊肉片、麻辣兔丁！不错吧？”食堂员工嘿嘿一笑。 “怎么又是兔丁啊！”阿雁叫道。 “憋啰嗦，爱吃不吃！你们就是吃太饱养挑剔了，使者团吃兔丁都是抢着吃！”食堂员工很霸气地骂了回来……虽然他还不是大厨，但能进圣地·食堂的人，就算是洗菜的也有骄傲本钱。 “行行行……”阿雁臊眉耷眼地将餐具提出来、按人头分好，又随意地冲排队等待中的熊脑壳们喊，“来个人帮忙打菜。” 排在最前面的熊脑壳早就等着招呼了，连忙小跑上前，熟练地抄起勺子。 火炎部尊重劳动者、尊重工作本身，无论是当初的猫族、虎族、还是现在的熊族俘虏，中午这顿工作餐那都是管饱管好，只要不撑坏肚子耽搁下午的工作，爱吃多少吃多少。 雪狼人们吃了多年各种做法的兔丁，吃得见到兔丁就害怕，熊脑壳们就没这毛病，阿雁畏之如虎的麻辣兔丁被大勺大勺地舀到两掌宽的大碗里，领到餐的熊脑壳走到一旁，各个都是优先拿麦面豆渣饼就麻辣兔丁、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因为个头小而排在最前面的黑熊，给大伙儿打了一轮菜，轮到自己时，便美美地给自己装了冒尖的一大碗…… 雪狼人们从一开始吃食堂就有把所有菜全部吃干净的习惯，为了让族人们不至于吃得太难受，萧云最早就让灰矮人给食堂手工打造了一批能把辣椒籽都磨成粉的小钢磨出来，菜里面要用到的姜蒜也都打成泥，这样烹制出来的菜品做不出漂亮的卖相，但确实也没有了中式菜品必然要剩下残渣的烦恼。 熊脑壳们吃完的餐具都跟舔过一样，洗起来就很容易…… 熊脑壳们饱餐一顿、上交了餐具，食堂员工很尽职地挨个检查卫生情况，只要手上没污泥、指甲里没泥垢，都给发一块手掌大的、用橡子面、小麦淀粉、糖和豆面做的杂粮饼干。 嗯，免费的点心自然不可能是精致点心，都是以能充饥、带甜味、有一定酥脆口感的各类饼干为主…… 阿雁早就看不上这样的点心了，但也没浪费，好好地收到腰包里揣着：“休息半小时后开工，大家记得只在咱们工作点周围休息，别走开，去了别组的地盘被赶回来可别找我。” 熊族倒是不像猫族有那么强的领地意识，但熊脑壳们领的点心都是就近放在工作点的，发生过被别组的熊偷点心的事件后，各个小组间便禁止了随意“串门”。 没错，熊族爱甜味，免费点心虽说很粗糙很廉价，但只要里面有甜味，熊族就喜欢吃…… 原本日子就过得挺不错的白熊将军伍德，并不贪这口吃的，但也没像阿雁那么随意，而是会下意识地把有甜味的杂粮饼干小心地贴身收好…… 食堂员工推着餐车准备走人，临走前想到了啥，冲洗毛组的熊脑壳们喊：“福利部有一批奶油饼干要下架，明天的一等餐餐后点心就有奶油饼干，比杂粮饼干好吃。今天好好干，争取明天也吃我送来的工作餐。” “好！”已经散开来休息的熊脑壳中，至少一半人出声呼应。 食堂员工推着餐车走了，慢了好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的白熊将军伍德，脸都青了。 你们还是不是熊族？当俘虏都这么积极？！ 另一边，月熊将军巴泽尔所在的烧瓦组。 被吟游诗人认出、还被大声报出名字的巴泽尔整个熊就很低沉、就很烦躁，草原人给的的工作餐也没法抚慰他受伤的心灵，连领餐时都板着死人脸。 烧瓦组离其他小组比较远、占的地方又大，还有一排显眼的冒烟土窑吸引视线，本身就是个知名人物的巴泽尔自然很难藏得住。 昨日工作表现平平的烧瓦组今天没轮到一等餐，少了道红烧羊肉片、只有麻辣兔丁，吃得看押他们组的雪狼人战士龇牙咧嘴……也就熊脑壳们还能吃得有滋有味。 推二等餐车的食堂员工收拾东西时，不小心踢到堆在地上的残次瓦片，“哎哟”一声、朝前栽倒。 离得比较近的几个熊脑壳几乎同时上前，好几只胳膊先后伸出、稳稳地扶住了差点儿脸贴地的食堂员工…… “谢了，谢了。”食堂员工不好意思地扶着熊爪子站稳。 扶住他的几个熊脑壳，默不作声地把挡路的残次瓦片挪开。 蹲在不远处看了全程的月熊将军巴泽尔：“……” 巴泽尔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与此同时，正招待两族使者和吟游诗人们的食堂。 来自布拉德里克大陆的平原精灵，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常驻阿纳纳斯、精灵港口，早就学会了）夹起切成块状的、丰厚肥美的红烧肉，慎重地放进嘴中。 酸甜口的肥嫩猪肉在口腔中化开，这个早就实现了经济自由、啥好吃的都尝试过的吟游诗人协会核心成员，差点儿就瞬间泪流满面。 眼眶里含着热泪的平原精灵又小心地品尝了食堂大厨摆上桌的铁板烤鱼、毛血旺、糖醋松鼠鱼、水煮羊肉片、红烧牛肉丁，忽然捂嘴低头，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与这帮吟游诗人同桌的阿瑟族长：“？？” “难道太辣了？”阿瑟族长连忙打量桌上的菜，大家跟精灵族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也知道这帮家伙口腔脆弱、吃不了太辣的东西，这一顿菜品中，连追求香辣麻辣的铁板烤鱼和毛血旺都做成了微辣口味，不应当啊！ 阿瑟族长紧张地看向其他人，随即豹躯一震。 其他几个吟游诗人没像平原精灵那么夸张，但也每个人眼眶里都饱含着热泪。 “我……来到北大陆，已经八年。”平原精灵哽咽着开口，“八年了，整整八年，最近的时候我离草原部族只有不到两百公里，而我居然从未想过前来拜访，错过这样的美食，足足八年……” 嗯，这位老兄是最早跟随吟游诗人协会高层里奥·席尔维斯、第一批来到北大陆开展业务的协会成员（卡莱尔邀请过来，和海族温斯顿伯爵搭的同一艘船），这些年里有无数次机会拜访火炎部、吃到正宗火炎部大厨烹饪的食物，但他就是木有来，满足于精灵港口阿树老板经营的食品店，以为那就是雪狼族美食的巅峰……一想到这儿，这个平原精灵简直悲从中来！ 阿瑟族长：“……” 忍住怒骂神经病的冲动，阿瑟族长一脸扭曲地默默用餐。 这帮精灵还有心情长吁短叹，隔壁黑铁矮人的桌子，一群小矮个完全没有余力说话、拼尽全力吃出了吞天吐地的气势。 同桌陪客的萧云原本还试图搞搞饭桌外交、跟皮特·战锤少校套套交情，没想到菜一上桌，他这个草原外交官就成了多余的人…… “早知道先让业余厨子上、锻炼一下他们的接受力……火力全开也不好啊！”萧云内心感叹了句，起身招呼大厨加菜。 一顿饭下来，不用草原人自己说明介绍，两族使团就切身体会了为啥食堂会是火炎部的圣地。 把客人们请到稍微装饰过的大会议室里聊天消食，吉娜女官要脸没开口，本来就不是专业外交人员的皮特·战锤不管不顾地：“你们雪狼族的大厨外聘吗？铁炉堡保证会给贵部族的大厨最好的待遇！” “这个我很抱歉。”萧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觊觎自家大厨的人了，略带歉意地，“当然，如果铁炉堡有需求的话可以送人过来，我们很乐意传授厨艺。你知道的，美食猎人游记上已经公布了很多美食的做法，在这方面，我们并不会藏私。” 皮特·战锤眼睛一亮：“你看我怎么样？” 萧云当场就喷了…… 还好不靠谱的就皮特·战锤一个，关键时刻，还有吉娜女官这个森林精灵的正使救场，抢过话头表示希望能在法兰克盛宴后邀请草原部族的正式使团前往女王之城做客。 萧云精神一振，立马向吉娜女官请教拜见女王有哪些准备工作要做——显然，森林精灵已经迫不及待地希望草原部族马上自立，别给兽皇机会，“固所愿也”的萧云自然要赶紧把这事儿落实。 至于草原部族的“统治区”到底是覆盖整个诅咒之地、还是只圈火炎部实际占领的西南边陲，在这个特别重要的关键问题上，森林精灵、黑铁矮人和萧云都选择了战术性忽略…… 原因么很简单，萧云知道这帮“非我族内”是希望草原部族自立又不希望草原部族太强大、强大到不可控，所以火炎部伸出来的爪子必须得有所节制，得表现出让人安心的“安分”。 除此外，萧云还有个不可为外人道的顾虑……牛头人这个盟友，最好永远只是盟友，千万别变成一家人！ 真·圣母，绝对不能当队友~！ 也不说什么火炎部往后翅膀硬了、有资格和精灵族较劲了牛头人会站哪边，以兽人族相对缓慢的繁衍效率，火炎部想要扩大基本盘，那是必须得挖远东兽人墙角……要是这个时候成了一家人的牛头人跳出来反对，萧云就算浑身是嘴也不可能说服得了那帮当了几千年圣母的牛脑壳。 第289章 草原南部之王 冬季第一个月最后几天, 在火炎部做客一周的两族使团先后辞行。 两族使团离开后不到三日，牛头人哈罗德族长、霍尔族长等人抵达了火炎部。 招待牛脑壳们住了两天, 当冬季第二个月来临时, 火炎部的队伍与牛头人的队伍结伴而行，前往精灵之森蹭传送阵。 今年的冰雪王城之行，萧云谨慎地考虑过后, 带上了大河和火炎族长……然后让红叶和阿瑟族长蹭霍奇森的邀请函。（转化成亡灵生物的肖恩先生已经不适合出现在盛宴上） 是的, 虽然复仇之月已经不呆人类王国那边、跑诅咒之地来玩儿了, 但人家还是占着人类王国的贤者名额，完全用不着啥邀请函, 人那张脸就是入场券…… 数天的跋涉抵达森林精灵女王之城，这次萧云不但被邀请进城中参加精灵晚宴, 还获得了女王的亲自接见……跟上次连城门都进不了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 当晚，由雪狼族贤者、牛头人的大族长和贤者以及人族贤者组成的队伍住进了女王的行宫，就森林精灵那龟毛挑剔神经质的洁癖，女王为了表示对草原部族自立的支持，真是下足了血本——住过外人，女王起码三年内不会来行宫了。 极尽奢华的女王行宫中, 晚宴上喝了一肚子精灵果酒的萧云把大河、阿瑟族长和红叶叫到自己住的房间里，门一关，严肃地看向大河和红叶。 大河还以为这货又要找自己麻烦，警惕地瞪着萧云，并悄悄靠近窗边，惹得阿瑟族长看了她一眼。 “红叶, 你和伊丽莎白是怎么回事？”萧云凝重地。 “伊丽莎白？没什么啊，上次她带我们出使了矮人王国，人很好呢。”红叶茫然地。 萧云倒吸一口气：“出使西大陆的时候她和你们去的？！” “呃……”红叶看见萧云额头上爆起青筋，立马知道出事了，小心地，“这个有……有什么问题？” “她看你的眼神和当年尤米看我差不多。”大河知道没自己事，松了口气，还插上了话。 “诶？”红叶没明白，她倒是还记得卡莱尔的下属尤米·霍克利，但她对尤米的记忆已经只剩下尤米帮部落找到了石英石矿床…… “就是人族求偶的那种眼神。”大河解释。 阿瑟族长“噗”地一声直接喷了。 红叶虎躯一震，再震，下巴不住往下掉：“？？” “等等，伊丽莎白是精灵族我是兽人啊？！”红叶一脸震惊地。 萧云面无表情：“如果我肯松口的话，你或者草根族长或者火炎族长其中一个早就被安琪罗那个不要脸的暗精灵拖去地下城联姻了。” “卧槽？！”这下三人都惊了。 “雪狼族对伴侣的选择非常重视，这是我们千百年来的生活习惯战斗习惯决定的，最佳搭档就是伴侣，所以我们雪狼族族人从不考虑与外族通婚。但是……”萧云神色凝重，“我们还没有强大到让外族尊重我们的种族习惯的程度。若能有利可图，有的是外族人乐意用联姻的方式来捆绑我们的族人——牺牲一对青年男女的终身幸福来达到政治或经济结盟的目的，人族类似的联姻悲剧故事，大家都听得够多了吧？” 红叶神色一凝，大河的态度也严肃起来。 强行偷换概念·把精灵少女纯洁真挚的跨性别之爱扯到利益联姻上的萧云，良心是绝对不可能痛地……不但良心不会痛，还要石锤人家目的不纯！ “我们雪狼族，已经决定要为了所有族人、所有草原人的理想生活美好明天全力以赴。”萧云做出特别坚定的表情，语气特别有力地，“我们拥有实现理想的决心、践行理想的恒心，我们绝不会将某个族人牺牲在求取政治庇佑或经济合作中，我们必将坚持、捍卫我们所有的族人在伴侣选择上的自由权，不管到了什么境地都绝对不会开拿人联姻这个口子！” “是的！”红叶神色坚定地点头。 为了部落的发展一心扑在丘陵新区、放弃最热爱的战士生命的红叶，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唱反调。 阿瑟族长先是跟着点头，然后吧，身为“局外人”的她忽然发现貌似有哪里不对…… 萧云仔细观察红叶的反应，确定只是伊丽莎白一头热、红叶这边压根就没啥感觉，这才放了心…… 踢走某精灵少女的真心，良心完全不会痛的萧云这才跟三人谈起正事：“兽皇对我们草原部族的觊觎，某种程度上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要不是他的手伸得太长，我们火炎部想要对外界宣誓我们是草原的主人还不知道要酝酿多少年，也不一定能像这次这样争取到精灵族的支持。这次的法兰克盛宴，我们的任务重大，必然要小心谨慎再谨慎。” 阿瑟族长笑着道：“放心吧阿云，咱们会按照工作会议上商量好的来办，我早就好奇冰雪王城有多美丽，那些镇守米里亚姆的外族军队又是什么样子的了。” 吉娜女官出使火炎部时，除了带来女王的态度、表示森林精灵支持草原部族自立的立场，还暗示火炎部做好成为正式“种族联盟”成员国的准备…… 上一次的法兰克盛宴，萧云为了试探精灵王的底线暗搓搓促成的、围绕魔界之门米里亚姆的镇守资格而成立的种族联盟，当时的火炎部并木有资格参与；而这一次，精灵王似乎也很有兴趣落兽皇的面子，承诺只要草原人自家站得住，就接纳火炎部成为种族联盟的一员、也可以派出施法者军团入驻米里亚姆。 魔界之门溢散的浓郁魔力对施法者的成长极其有用，晚了五年才摸着门槛的草原部族，自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必然要抽一批猫族魔法师送过去“进修”，带队的人么，必然是猫族高层中最为稳重可靠的阿瑟。 所以阿瑟族长这次便出现在盛宴参与者中，这是上冰雪王城领“资格证”来了…… “阿瑟族长办事我自然没有不放心的。”萧云笑着道，“只是，第一批入驻米里亚姆的多族联军在这五年里必然已经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稳定格局，我们突兀地插一脚进去，首先要确保自身不会被牵连进各族联军的明争暗斗中，在盛宴期间，我们很有必要打探一番……” 萧云跟他比较重视尊敬的人说话的时候吧，前面的话一般都是客套，转折后的话才是重点，三人早就熟悉透他这套风格，“只是”后面的话都听得特别认真…… 细致讲解一番上次参加盛宴时见到过的重要人物，萧云停下来喝了口水，目光炯炯看向大河：“这种场合正是发挥你这张脸作用的时候，这次你绝对不准偷懒，好好给我接触任何你能接触到的雌性生物，知道没？” 大河：“……” 萧云顿了顿，又道：“离各族雄性远点，别随便给我们火炎部拉仇恨。” 大河：“……” 阿瑟族长默默转过头去，肩膀不住地颤。 大河嘴角直抽：“不要把话说得这么容易，好多种族雄雌都长得差不多，你让我怎么分辨？” 嗯……正如人族认不出雪狼族的雄雌一样，雪狼族想认出人族的男女也有点儿难度…… “这个容易，一看到你就生气的绝对是雄的。”萧云淡定地。 大河：“……” 次日一早，行宫侍卫来带领客人们前往传送阵，有几个森林精灵对大河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离她很远。 “这几个就绝对是雄性精灵了。”阿瑟族长偷偷凑到大河耳边笑着道。 大河哭笑不得：“阿瑟族长，怎么连你也这样啊！” 通过传送阵，三位贤者加一位（牛头人）族长组成的队伍来到冰雪王城。 仍旧是那个几十根立柱支撑的大殿，殿外寒风呼号、殿内清风佛面。 等在传送台下方的雪精灵接待员走上来查看邀请函，目光扫到大河时，这位雪精灵接待员面色一变，神色中有一闪即逝的惊艳，随即脸色有些不自在、似乎很不愿意跟大河接触，退开几步，硬邦邦地侧身下台、为客人们领路。 “嗯，雄的。”红叶嘀咕了句。 大河……大河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 走前面的哈罗德族长似乎是发现大河心情不好，关切地看过来。 阿瑟族长跟他对视了两秒，笑道：“她没事儿，只是有些情绪不高。” 哈罗德族长侧头盯着大河看。 “……”大河转头看阿瑟族长，“他在说啥？” 走在人群中间的萧云，抬手拍了拍大河的胳膊：“我可算看你顺眼一次了。” 大河：“？？” 仍然是通过侧面的城墙门洞进入冰雪王城、又贴着城墙穿过了小半个城区、走过无数北高南低的斜坡、阶梯；这一路上，早就看惯了各族来客的雪精灵居民们，只要是多看他们这行人两眼、发现人群中大河这个显眼存在的，都难免有些小骚动…… 来过N次冰雪王城的牛头人们就很不解，哈罗德族长和霍尔族长目光对视，没“对”出结果来，奇怪地看向雪狼人们，询问答案。 红叶指了下全程无表情脸的大河：“因为她的关系吧。” 所有的牛头人都回头盯着大河看，然后一张张凶神恶煞的牛魔王脸上就出现很一致的茫然困惑表情…… 嗯……猫族、雪狼族自家和牛头人，确实是没法理解大河到底跟别的雪狼族有啥不同——没有红叶那种顶级兄贵的块头也不像阿山阿云那么“娇小”，简直毫无特色啊~！ “平平无奇”的大河表示，心里苦…… 有很多想法想要表达，但面部肌肉不听话的复仇之月：“……” 联袂而来的三族贤者被安排住进挨在一块儿的两座的平台小院，这次，和雪狼族住一个院子的成了牛头人，霍奇森的“室友”则是前一天抵达的翼族贤者。 翼族贤者跟雪狼族牛头人和复仇之月都没啥交情，但听到隔壁来了雪狼族，立马就过来问候了——受益于《精灵游侠游记》的翼族显然很清楚公开农机图纸让他们全族过了两年宽裕日子的人是谁，过来问候还带上了伴手礼：别称为“凄凉之地”的赫尔辛基荒原出产的红宝石，整整一小盒，打两套首饰都富余。 翼族的人走后不久，几名块头比白熊还壮、且全员吴克的光头巨汉来访——象族的贤者，也拎着礼物上了门。 象族利用农机要比翼族晚一年，但只是今年提升的20%的收成也足以让这些全员秃头的超级壮汉喜笑颜开，也跟翼族一样特意给雪狼族的贤者阿云准备了他们那儿的特产：精挑细选过的、最优良的玉米种。 收到这份礼物的萧云比之前收到红宝石还高兴，二话不说强留象族吃饭…… 再之后，狮族的贤者、茶熊的贤者、狐族的贤者、鹿人族的贤者、鼠兔族的贤者相继上门，卡莱尔王子借用吟游诗人协会总部的传送阵抵达后，更是跑到萧云这儿来死赖了两天——没错儿，带领圣布里奇轰轰烈烈搞改革搞开海、还跟北部联邦打了N年没落下风的卡莱尔王子，正式登上了人族贤者的名单。 上次盛宴时全程小透明的雪狼族，这次不声不响地成了最热门的串门地点，今年没有担任女仆的戴娜中尉和刚升上中尉的赛琳娜，一块儿过来时差点挤不进门！ 热热闹闹了两天后，总是要在盛宴开始前一天才抵达的暗精灵主母、森林精灵女王各领着大部队进入冰雪王城，也先后派了人过来问候雪狼族贤者阿云…… 矮人王就不用说了，皮特·战锤少校赖在雪狼族住的小院里蹭了一整天的饭才走。 “跟上次比起来，差别可真大。” 盛宴当日，一早起来梳妆打扮……呃，主要是穿比较繁琐的礼服的红叶，无比感慨地。 可不是吗，上次她也是跟着萧云来，等待盛宴开始的那几天，就狐族贤者和老朋友赛琳娜来给雪狼族挽过尊，给冷冷清清的小院添加点儿人气。 萧云笑了笑，他倒不会去感慨所谓人情冷暖，当时的火炎部才刚刚脱离温饱线、压根没余力去“福泽乡邻”、发展盟友，人家都不知道你是谁，当然没可能来跟你攀交情。 自己麻麻都没付出就指望世界对自个儿特别温暖这种事，就算在地球上萧云都没肖想过——他自己都不会去关怀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干啥对别人要求那么高？ 转着差个帅气发型就跟电影里的酷帅西装暴徒差不多的红叶绕了两圈，萧云摸着下巴点头：“不错，这种三件套的正装确实特别适合你，平时有啥正式场合可以多穿穿。” “别了吧，领子勒得好难受，这里为什么还要戴个布条儿？”红叶不自在地用手轻轻拉了拉领口的蝴蝶结，她倒是珍惜女工们制作的礼服，动作很轻柔，问题这玩意儿卡脖子上是真的不舒服。 “风度总是要有代价的。”萧云拍拍红叶的胳膊，又冲屋内喊，“大河，给火炎族长穿好了没？” “好了好了！” 等了几秒钟，大河便推着火炎族长从屋内走出。 作为草原部族的颜值招牌，大河穿得相当之潇洒……也不可能不潇洒，直接抢了卡莱尔的忠犬达伦最上档次的一套礼服、圣布里奇军方高级将领穿的那种款式，摘掉勋章之类的玩意儿换了条皮带，直接把大河那随时随地都在散发的强烈雄性（……）荷尔蒙提升了至少一倍威力，连他们院子里的女仆都看直了眼。 而作为首位草原南部之王的火炎族长，就没法像其他人那么随意地穿（萧云穿的直接就是帮卡莱尔谋杀大王子时借来没还的那套），很正经地穿了套国王款式的长袍……就是领口袖口必须用金丝包边、对襟款式、衣袍和腰带上必须满缀珠宝那种。 “好刺眼！”同样穿着卡莱尔的礼服的阿瑟族长，抬起爪爪挡住眼睛。 “不错不错，真的很华丽~”萧云眯起眼睛鼓掌。 “这已经超过华丽的标准了吧……你是把奥斯顿和巴尔克都抢干净了吗？”红叶嘴角直抽，宛如行走的珠宝架的火炎族长在室内灯光下就亮眼得不能直视，红叶简直没法想象他走到阳光下时啥样。 “只是借来用，又不是不还他们。”萧云没所谓地。 嗯……珠宝是跟绿龙父子借的，火炎族长在盛宴了亮了相、回了草原再搞个正式点儿的“登基仪式”，之后再拆了还他们。火炎部中舍得把钱花在没啥屁用的珠宝上的也就奥斯顿和巴尔克，要给火炎族长撑场面，除了刨他俩的珍藏不作他想。 牛头人蹬蹬下楼，哈罗德族长正准备抬手招呼，视线一转看见“浑身披挂”的火炎族长，不自觉地把抬起来的手挡住了眼睛。 一行人走出院子，刚从隔壁过来的霍奇森嘴巴动了下还没开口打上招呼，便偏过头去，不舒服地眯起眼睛。 “……”红叶真挚地，“还是摘掉一些吧？” “没事没事，要的就是这种不能直视的效果。”萧云很坚持。 然后这帮人就这么拱卫着从头到脚闪闪发光的火炎族长，大大方方前往盛宴现场…… 这一路上，很受欢迎的雪狼族不时得到同样前往会场的各族贤者招呼，但所有热情微笑的贤者们跟他们挥手时，都情不自禁地别开了脸…… 首次参加盛宴的卡莱尔王子倒是很坚强地直视了火炎族长，转过脸去就用力眨眼……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被抢了礼服的达伦和提姆·汉弗莱跟王子殿下一块儿混进雪狼族的队伍中，始终无法直视正前方的大剑战士嘴角直抽。 “嗯……仔细想想也是有必要的。”卡莱尔的好基友·炼金术师提姆眯着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达伦不解。 提姆没有说出声，而是做口型：“那可是火炎族长。” 达伦想了想，就明白过来了……然后他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一直属于三不管地带的诅咒之地出现的首位草原南部之王，出现在盛宴这种正式场合上必然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必然会有不少人好奇打探；但如果这位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南部之王身上挂了两头绿龙的身家、在会场灯光照耀下完全不能直视，这种不管哪个方面来说都很一言难尽的亮相方式，确实能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既然知道火炎族长经不起试探，为什么不选择更合适的人选呢？达伦哭笑不得地想着。 达伦这种“淳朴”的念头，就不会出现在提姆脑子里。 这个老早被萧云盖章“老阴比潜力股”的卡莱尔的好基友，这会儿一脸的若有所思。 抱成团的南部六国和一盘散沙的北部联邦对耗数年，看似强大无匹的联邦，这两年渐渐露出疲态。 倒不是说联邦的财力不如南部六国雄厚，而是联邦那边借机发战争财的家伙实在是太多了，再多的金山银山也背不住这么全线“紧吃”，发现问题但又无法解决问题的联邦各国，收紧在远征军方面的投入是很正常的事——要不是为这，卡莱尔也没办法这么快就能被精灵族认同、像认可当初的克洛宁王一样认可了他的人族贤者地位。 只参加过一次盛宴便故态复萌的克洛宁王之后，精灵王对于人族贤者的标准可是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提姆这会儿考虑的，就是这个问题：“难道是因为卡莱尔的显眼表现，身为老师的阿云先生才选择藏匿锋芒？” 老师和弟子都是有资格参与盛宴的贤者，要还都是一方势力之首的话，也太过扎眼了…… 萧云要是知道提姆的想法，说不定会拍拍他的肩膀，深沉地来一句“骚年，你果然很有阴谋家的气质，我木有看错人。”然后想法设法地坑提姆一波…… 说萧云对权力没有兴趣，那是在骗鬼。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就开始暗搓搓调整部落里的权力结构、一步步地给自己争取话语权、建立权威，说他不在乎族长谁当、草原南部之王的头衔落谁脑壳上，那是绝逼不可能地~！ 那为啥萧云要一直推着火炎族长往前走、始终稳稳地维护着火炎族长独一无二的地位，到了有资格自立这一步也坚决地把火炎族长推上去呢？ 原因很简单，他快要成年了…… 等他成年，和平完成权力交接，还能有比火炎族长更适合的人选？ 当然……萧云也不是那种为了自己能够获得权力就啥啥都要靠后、不在乎自己死后洪水滔天的人，为了防备突发意外，他也做了两手准备：比如随时能接任火炎族长的草根族长，比如如果他出现啥意外给人刺杀了，用来代替自个儿带领草原部族继续往前走的红叶。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考量，萧云才绝对不会容许红叶去和精灵少女搞姬…… 第290章 盛宴（一） 冰雪王城城堡广场前的鲜花夹道布置与五年前稍有不同, 似乎更换了鲜花种类；作为会场的大殿内陈设倒是跟上次来时所见一模一样：靠墙的平台上属于精灵王的乐队正在演奏，大殿正中留出足够宽敞的自由活动空间，左右两侧摆满食物水果和鲜花的长桌后, 是错落分布的席位。 雪精灵女官将雪狼族和牛头人的贤者带到一处半月形沙发前安置，正要带人族贤者霍奇森前往下一处时, 复仇之月摆手拒绝，挨着火炎族长坐了下来。 人族和兽人族的座位虽然在同一侧但并不挨着, 霍奇森的做法让负责引领的雪精灵女官一愣, 看了眼霍奇森带来的俩兽人（红叶和阿瑟族长）, 倒也没说啥，微微提了下裙子便告辞离开。 卡莱尔王子跟着另一位雪精灵女官前往同侧另一端的席位, 见霍奇森大大方方坐在兽人族这边，立马脚步一拐、直直地对着萧云走了过来…… 此时，狐族贤者阿罗依被带进场, 也是二话不说冲着雪狼族的席位过来…… 今年的盛宴, 暗精灵主母和森林精灵女王总算没有撞到一处（也有可能是女王选择了晚一点儿出发），领着大批娘子军的暗精灵主母率先抵达，呼啦啦占了不少席位。 然后吧……只见入座的主母抬了抬下巴，主母的忠犬深渊之镰·唐·安琪罗迅速起身，带了一男一女俩暗精灵、皮笑肉不笑地垮过大殿正中的红毯，踏踏走到兽人族的席位间。 卡莱尔原本正挨着老师眉开眼笑地炫耀他的丰功伟绩——在信件里面自夸总没有当着面儿说出口爽感高, 忽然一只戴着半截手套的黑皮爪子卡到他和老师中间，手背朝着他不耐烦地挥了挥。 卡莱尔王子缓缓抬头，面无表情与这个无礼的大胸黑皮对视。 安琪罗见自己都示意让开了这个人族王子还不为所动, 直接侧过身、面对萧云背对卡莱尔、一屁股压到卡莱尔的大腿上。 卡莱尔：“……！！”手舞足蹈无声挣扎，大腿骨差点被压断！ 达伦&红叶连忙同时出手、把卡莱尔从某无耻黑皮的屁股下面抢救出来…… 安琪罗仿佛看不到周围数道怒视目光一样，胳膊一抬就抱住了萧云的肩膀，咬牙切齿&眼波流转地往萧云脸上吹气：“好久不见了啊阿云，你这狡猾的小狼崽又欺骗了你们友好的安琪罗呢~” 萧云面无表情抬起爪爪、抓住安琪罗的后脑壳，朝一脸怒气的卡莱尔方向用力压下：“卡莱尔，这个家伙有点笨，你不要介意。” 打是打不过你，纯比力气还比不过你？！咱可是快成年了！！ 对面，一双阴冷黑瞳注视着这边的暗精灵主母见安琪罗坐到贤者阿云与人族王子之间、与左右谈笑风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森林精灵女王领着比暗精灵还庞大一倍的队伍入场，呼啦啦占住大片席位。在梅丽长老的允许下，伊芙琳、伊丽莎白、凯（这货是梅丽长老的弟子）三人也起身离席，垮过大殿正中红毯，前往雪狼族的席位。 大殿中的雪精灵女官们好奇地打量着越来越热闹的兽人族席位、重点是那个被众星拱月的雪狼族贤者，五年的间隔对于雪精灵来说只是很短的一段岁月，她们记得很清楚，上一次雪狼族参加时根本不像这次这样受欢迎，再说了，盛宴这种场合，再受欢迎的贤者也不会被这么多人明确地表示出亲近啊？ 除了精灵女王谁也不给面子的矮人王入场后，居然也让一名将官离开矮人席位、到那个雪狼族的贤者身边去，更是将雪精灵女官们震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出了什么事？”事务女官们特别好奇地交头接耳，“今年的盛宴有什么大事吗？” 嗯……城堡里的事务女官们也是由御军中的普通战士兼任的，平时要么训练、要么被安排巡逻萨马尔雪山或进岗哨值守，还真不是很了解战略层面上的事儿…… 总是在倒数第二位入场、摆明了要跟精灵王较劲的兽皇入场时，便感觉到了满满的恶意…… 仍旧是霸气侧漏地入场、每次都要引得全场侧目的兽皇，穿着款式低调的布衣、脚上踩着草鞋，带着让整个大殿瞬时一静的冲天气势、迈着随意的步态进入大殿。 兽皇不像暗精灵主母、精灵女王或是矮人王那样前呼后拥，远东的兽人族贤者数量太多，全跟着他一块儿行动的话精灵王的宫殿可住不下，上次他的身边还跟着虎王，这次他索性一个人亮相，仅凭气势，便将先他一步入场的矮人王威风压了下去。 脚踩到大殿红毯上，霸气侧漏的远东之主随意地打量了下两侧席位，视线扫过兽人族这一侧时，兽皇那并没有被精灵王叫停的气势忽然凝滞了一瞬…… 他看到了四名雪狼人。 这四名雪狼人周围，亲近地围着暗精灵、森林精灵，以及穿着将官礼服的黑铁矮人。（人族和兽人贤者兽皇没放在眼里） 兽皇：“……” 兽皇收回视线，转向精灵族和矮人王的席位。 暗精灵主母手托着下巴、视线朝上，正在仔细观看大殿顶部的水晶吊灯。 精灵女王礼貌地冲他微微颔首。 矮人王直接朝着他嘿嘿冷笑。 兽皇深深地注视了这几个家伙一眼，稍微收敛气势，迈步走向兽人族席位一侧，那处最前方的、属于他的座位。 拱卫着兽皇王座的熊族贤者们纷纷起身，等待兽皇入座。 随着第二位半神入座，乐曲声中，通向内侧大殿的走廊上，出现身披银甲、银发雪肤的身影…… “精灵王该不会一直蹲在那条走廊上，等着别人都入场了他才来压轴吧？”兽人族一侧席位中，一脸正经的萧云脑子里冒出这么个不太礼貌的念头，“啧啧，装逼装到这个程度也不嫌累！” 离萧云不远的大河，一脸惊愕地盯着施施然走出走廊、一步步走向精灵族正中席位的精灵王。 自从萧云出现、将她养得皮毛油光水滑、一步步脱离困苦生活达到颜值巅峰水准后，这么些年来，大河就没见过能跟自个儿一战的对手。此刻，大河终于察觉到颜值领域中出现了个劲敌…… 与兽人族同一侧席位、但处于靠大门一端的十余位人族贤者，纷纷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往年必然出现的暗精灵主母与精灵女王的较劲、主母对矮人王的挑衅、兽皇和矮人王的嘴上官司等等大佬们的热场嘴炮都没有发生，每次盛宴都尽职尽责当个好观众的人族贤者&凑数的大魔法师，用膝盖都猜得到今年的盛宴必然有大事发生。 果然，精灵王&雪精灵将官们一入座，矮人王便迫不及待地高声道：“女王陛下，我听闻诅咒之地的草原兽人将那块不毛之地经营成丰饶的粮食产地，是否有此事呢？” 矮人王嘴上是朝着女王说话，眼睛却是瞪着他正对面的兽皇的，脸上还毫不掩饰地挂着幸灾乐祸…… 兽皇面色不变，根本没在乎矮人王的挑衅，沉默地看向精灵女王。 “却有此事，矮人王，这几年来阿纳纳斯转售向西大陆的粮食，来源正是勤劳勇敢的草原兽人。”女王仿佛没有察觉到兽皇的视线，温柔地笑着回答了矮人王的问题。 兽皇的脸色终于变了——从来不管闲事的森林精灵都出手了！ 矮人王恶意满满地朝着兽皇一笑，随即……让人大跌眼镜地主动朝暗精灵主母搭话：“主母，听说你们暗精灵与草原兽人也有贸易往来。” 主母很明显地瞪了……精灵女王一眼，嘴角微微上翘、别有深意地：“草原兽人是个好邻居。” 别说好观众人族贤者，兽人族的贤者们都惊了！暗精灵主母和矮人王，居然不吵架了！能好好说话了！ 哪怕只是一句话，也打破了众人这么多年来的印象有木有！ 兽皇的脸色更加难看…… 精灵女王暂时拉稳了主母的仇恨值，兽皇也是把矮人王的仇恨值拉得很稳，这位大陆闻名的、暴躁易怒的年轻半神用力拍了下手掌，恶意满满地瞪着兽皇，欢快地：“诅咒之地已经荒芜了无数岁月，既然有人能够让这片荒芜之地焕发生机，我认为，应当给予他们公正的认同，诸位以为如何？” 安静地坐着看大佬们交锋的萧云，暗暗掐了把大腿。 三亿斤粉条没白卖！ 矮人王这个暴躁的火枪手，确实是开出第一炮的最佳人选！ 暗精灵主母痛恨森林精灵没给她把火炎部抓到手里的机会，更痛恨兽皇想占她没占着的便宜，就算之前跟兽皇短暂地合作过也不行……暗精灵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但是吧，这不表示暗精灵主母愿意大大方方顺遂火炎部的愿望，她又不脑残，火炎部卖给矮人王的粮食转过头来还不是用来对付暗精灵？ 这位心黑手狠的地下世界之主冷笑了声，凉凉地：“还请慎言，矮人王，诅咒之地是牛头人的诅咒之地，怎可随意归于他人？”转脸看向坐在她和精灵女王中间的精灵王，貌似恳切地，“如果是我王的附庸种族协助牛头人经营诅咒之地，那倒还能让人放心。” 兽人族的席位，红叶、阿瑟族长、大河、乃至蠢萌的火炎族长都一脸惊愕地看向混进他们之中的安琪罗。 安琪罗是啥脸皮，压根不知道啥叫尴尬，坦然地对着几个草原人大大方方地一笑，厚颜无耻地：“主母很为你们考虑呢。” 矮人王没想到暗精灵主母来了这么一手，面现惊愕，随即勃然大怒。 和雪狼族坐一块儿的牛头人们，一个个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没等矮人王发火、把一致针对兽皇的好局面破坏掉，哈罗德族长便刷地一下站起身，狰狞凶恶地看向场上几位有发言权的大佬。 第291章 盛宴（二） 哈罗德族长站起身后，第一个看向的是精灵王。 高居“裁判席”、没有急着下场的精灵王, 接收了牛头人族长的“脑电波”后依然没有表态, 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哈罗德族长扭脸看向矮人王, 面部肌肉凶狠地绷紧, 一双牛眼鼓得特别吓人。 正欲拍桌而起的矮人王愣了下，怒气冲冲的脸色缓和下来，冷笑一声靠到椅背上, 似乎打定主意准备看好戏。 哈罗德族长最后将视线投向精灵女王。 矮人王和精灵王这两位大佬都没有出声，精灵女王却微笑了下, 出声了。 只见这位看似风一吹就倒的女王殿下微微点了点头, 温柔而有力地：“大地归于大地母神，归于所有母神的子民。牛头人愿将母神的馈赠与同在草原上生存的种族共享，这是遵从母神教义的善举。” 暗精灵主母脸色骤变, 立即扭头看向精灵王。 牛头人拿母神说事，不吃大地母神那一套的暗精灵可不接受！ 但精灵王没有表态，暗精灵主母也不便贸然开口——地上世界和地下世界本来就分属不同的神明管辖, 身为地下世界之主的主母若贸然以暗精灵的立场干涉地上世界, 这对她可不是好事。 见精灵王仍然不肯表态, 主母便知王并不同意她的做法，不由得别过头怒视哈罗德，该死的牛脑壳！ 哈罗德族长没有理会暗精灵主母的怒视, 做完他要做的事便稳稳地坐了回去。 对牛头人的表现，萧云只想说——这帮牛脑壳果然深谙中正之道！ 几千年来蹲在诅咒之地安安稳稳地过着田园生活的牛头人，确实是人畜无害的, 也确实是睿智而精明的。 别说什么老实人就能明哲保身，老实人不会挨打只是个玩笑话，打了你以后还给你头上扣帽子才是真·老实人的标准待遇。连在一团混乱的种族战争中都能顺利苟且下来的牛头人，谁当他们傻，谁才是真的傻……在诅咒之地领土分辖上拿大地母神说事，还有比这更好的借口吗？ 这个世界可是真的有神的！被魔法女神厌弃的雪狼族绝对无法触摸魔力就是最好的证明！ 别称为创世神、始祖神、起源神、众神之母的大地母神，是一切的起源、是孕育与创造的主神，任何教派、任何自称自称谁谁子民谁谁后裔的种族，把起源神话使劲儿往上推的话都必然“蹭”过大地母神的“热点”，不然就是非正统的邪神。 牛头人完全不提是否支持草原兽人自立，他们只需表明愿将草原与虽然并不信仰大地母神、但却遵循母神意志（种植行为自然是归属到孕育和创造这个母神神职里面的）的草原兽人共享，这是最不会招兽皇记恨的明智做法！ 忽略政治诉求利益诉求，只纯粹从宗教角度出发来表明态度，别说是暗精灵主母了，兽皇也无可指摘！ 不过…… 萧云隐晦地看向兽人族席位这一侧主座上，面无表情的兽皇。 牛头人这一次出招只能让不肯死心的暗精灵主母闭嘴，却不见得能挡住这个家伙！ 果然，哈罗德族长表态后不久，兽皇这个老阴比便笑了笑，直视着精灵王，轻描淡写地：“精灵族自然不会无礼地强迫帝国的兽人屈居附庸种族。” 大殿中瞬时一静。 不知多少人内心咆哮出“无耻”两字——这货说出来了！真的说出来了！毫不客气地把“草原兽人”归类为“帝国的兽人”了！！ 矮人王刚才对暗精灵主母“跳反”的怒火还没下去呢，这会儿终于不能忍了：“哈？是我听错了吗，草原兽人跟远东有何联系？” 兽皇并不意外矮人王跟他硬杠，笑着看向对方：“无论是否曾经有过龃龉，这终究是我们兽人族内部的事。无论当初是否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两百多年的岁月过去，也该到了让一切和解的时刻。” 这个绝对是全大殿最厚脸皮的生物得意地看了眼精灵王：“当初因些许矛盾而离开远东故土的帝国兽人能获得诸位的认同、承认他们对诅咒之地的建设经营，本皇深感欣慰与自豪。这些即使远离家乡仍旧保持着远东帝国荣耀的兽人理所应得与之相等的荣誉，雪狼族的贤者可堪匹配帝国元老院席位。” 整个大殿，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当面痛斥一位半神无耻至极这种事风险还是很大的，既然不能骂人，那么在座的贤者和随从们自然只能保持安静。 矮人王气到五官扭曲，然而跟兽皇怼正面从来没赢过的他这会儿还真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 倒是最后还暗搓搓想把草原兽人弄成精灵族附庸的暗精灵主母在无耻的等级上能跟兽皇一战，闻言毫不客气地出声嘲讽：“没想到兽皇有着如此包容的心胸，既然如此，那就请兽皇就把这些草原兽人带回去吧，想来广袤丰饶的远东不会缺少这些草原兽人立足之地。对我们这些北大陆的原住民来说，少了这么一位邻居虽然难免让人感觉寂寞，但让诅咒之地归于平静也不算坏事。” 主母的意思很简单，人你带走，土地和财富留下，北大陆的事还轮不到远东的人插手……这无耻的德性完全不输给兽皇，搞不好还有富余。 兽皇的笑脸顿时就有点僵硬…… 他就有点后悔，当初或许不应该想着“吃独食”，要是把主母拉进来一块儿“瓜分”的话或许会简单得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没能顺利地将雪狼族的贤者在参加盛宴前绑到远东，他也压根不觉得自己盘子里的肉有必要跟他人分享。 精灵女王皱眉看了眼成功把兽皇怼了一嘴后心情好了不少的主母，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火炎部经营的地盘只有诅咒之地的西南角、还不到整个诅咒之地的十分之一大，与火炎部表现出来的潜力相比，掠夺他们当前阶段创造的财富实在是过于短视、过于上不了台面。 王不可过早下场，精灵女王只得自己来，这位森林精灵的王坦然直视着兽皇，一字一句地道：“草原部族并不只是帝国流放之民的部族，也是半人马、灰矮人、地精和蛇族的部族。兽皇陛下愿意与帝国流放之民和解，您的心胸让人赞美，但既然草原部族已经在北大陆开辟出属于他们的家园，那也应当尊重草原部族的意愿，不可将并非草原部族所愿的意志强加于他们之上。” 这么一大段话对于身体虚弱的女王来说是颇为沉重的负担，话音落下，女王的面色便肉眼可见地更加苍白了几分。 大殿中再次一静，参加过多次盛宴的各族贤者们对女王这么难得一见的强硬态度十分震惊，就连矮人王看向女王的眼神都颇为惊讶。 一直紧握着拳头的萧云轻轻吐了口气……这么多年来坚持不懈地向森林精灵输血，是有价值的！ 无论是纯粹从功利角度出发也好、还是着力于分化最为强大的兽人族也好，在火炎部自身完全没有办法为自己发声的憋屈局面下，能让这些大佬为了火炎部的自立站台，就是对火炎部的投入最好的回报！ “哈哈哈，不错！”矮人王拍着大腿，火气全开嘲讽兽皇，“本王对灰矮人在诅咒之地取得的成就十分赞赏，但本王绝不会因眼红别人创造的财富而说着漂亮话行掠夺之实！草原部族的自立，本王举双手赞成！” 黑铁矮人和灰矮人的历史矛盾是西大陆最为闻名的公案，几百年的内耗中矮人王国差点儿一蹶不振，无法平息国内矛盾的当代矮人王最终选择了驱除灰矮人，而这，是数代矮人王都难以启齿、恨不能将其掩藏进岁月尘埃的黑历史……上次法兰克盛宴兽皇拿灰矮人来恶心矮人王，矮人王记着仇的呢！ 暗精灵主母始终心有不甘，但她也知道不砍断兽皇伸向北大陆的手对地下世界百无一利，十分不情愿地、阴阳怪气地给兽皇补了一刀：“兽皇陛下愿为雪狼族贤者准备帝国元老院的席位，可我说怎么听说帝国元老院近期风波不断呢？在这种时候让曾被帝国流放的雪狼族贤者进入元老院，兽皇陛下宣称的‘和解’，似乎并不能让人信服。” 这一刀补得十分快很准，兽皇的扑克脸都差点儿绷不住…… 这次盛宴，狮族和茶熊这种萧云有意经营过关系的就算了，为啥其他跟火炎部没啥直接接触的远东各族贤者也纷纷向雪狼族示好？ 要知道除了狐族外其他兽人族跟雪狼族压根就谈不上什么历史友谊，虎皇时代的雪狼族根本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主儿~ 这么诡异的情况出于……萧云在三个多月前就给兽皇埋下的坑：九月、十月两期《大陆游记》上，刊登的上下卷《精灵游侠游记》！ 这次的游记故事中，萧云借“精灵游侠克莱斯特”的嘴，揭开了蛇族被驱逐事件的内幕！ 蛇族因蛇岛上的金矿而被流放，这事儿其实远东兽人各族高层都心知肚明，但各族高层并不会觉得这事儿跟自家有啥关系，谁叫蛇族又弱小又坐拥金矿呢？这完全是蛇族的问题！ 于是萧云便在游记中披露了大量蛇岛金矿的大致储备和分配细节，并有意无意暗示看到游记的人：兽皇是为了稳固他的基本盘才朝蛇族下手的！ 为了拉拢月熊、白熊这两大熊族，为了让黑熊一族死心塌地地向兽皇效忠，坐拥金矿的蛇族才会遭遇灭顶之灾！ 当月熊、白熊、黑熊这三大族群有别的需求时，不幸地拥有该类资源的种族，谁敢说自家不会成为下一家蛇族？ 以兽皇多年来表现出的心狠手辣，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各族的高层不见得能被一则游记影响到政治决策，但很显然，被流放的蛇族实在是个太过血淋淋的例子；那么为了让自家不必落到那样的境地，任何有先见之明的种族决策者都必然未雨绸缪，不说公然防备兽皇吧，至少要让自家强大起来、兵力充足起来，免得哪天灾难落到头上了都毫无反抗之力…… 要养兵就需要粮食，要备战更要储备粮食，这么一来，大大方方地在游记中公开种植技术的雪狼族自然需要打好交道……不然哪会有那么多各族贤者跟雪狼族客客气气！ 而萧云这个阴损的招数引发的震动不止于此，正如暗精灵主母所说，心惊于兽皇对非熊族的冷酷，不少种族的元老们已经开始了私下串联、结盟自保…… 吃了这么个闷亏的兽皇还没法儿解释他当时只是为了消除吊死反叛的（熊族）大元帅的影响、急于安抚熊族才拿蛇族当了“祭品”，甚至连在远东境内封禁《大陆游记》都不行，这会显得他欲盖弥彰、引发更多的内部问题。 被暗精灵主母踩中痛脚的兽皇不再出声，他面色阴沉地转过头，首次正式地、毫不掩饰恼怒地看向那四名被众人拱卫着的雪狼人。 四名雪狼人没有回避，齐齐与身为远东之主的他对视。 眼中满是愤怒的红叶，目带冷光的大河，紧紧皱着眉头的火炎族长，一脸平静的萧云。 兽皇的视线落在萧云身上，他的人在精灵港口打听过雪狼族贤者的外貌，上一次的盛宴，他也见过这个颇为显眼的、还没成年的幼崽。 对上萧云平静无波的目光，兽皇轻声冷笑了下，转过头去。 只是短短一秒不到的对视，萧云便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头皮发麻，后脖颈、背上、手臂上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悄悄擦了把冷汗，萧云用了好几秒的功夫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兽皇的杀意他并不意外，两期风格大变的《精灵游侠游记》足以让他暴露在兽皇眼中。 如此正面面对一位半神的杀意，萧云没给吓趴下、还能坐得稳坐得正，不是他傻大胆，而是他知道自己的命暂时还有保障——兽皇越是对他杀意浓烈，精灵族就越是要保住他的命！ 视线投向精灵王，萧云恨不能出声催促：该你了老哥！ 第292章 盛宴（完） “呵。” 自盛宴开始至今全程作壁上观的精灵王, 在兽皇脸色垮下来并毫无风度地、极其难看地当场威胁“小辈”后, 终于有了反应——别过脸去, 朝着无人方向，低声轻笑了一声。 他并没像矮人王那样针锋相对地怼得兽皇下不来台, 但只是这么一声轻笑，也让刚压下怒火的兽皇嘴角直往下拉…… 精灵王转过脸面向大殿, 没有刻意看向兽皇, 但也没有将嘴角的浅笑收起, 极其随意地：“种族联盟应有草原部族一席之地。” 话音落下，不知多少人露出诡异神色…… 精灵王完全不纠结于草原部族是不是属于远东兽人, 直接给人种族联盟席位, 这是摆明了精灵王根本没把之前兽皇那堆厚颜无耻的发言放进眼里！ 大殿之上, 整个会场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精灵王和兽皇并不是第一次正面撞上, 但这一次, 显然不同于以往那些口角之争, 这是牵扯着极大的利益在里面的！ 就算是凑数的人族大魔法师, 也知道草原每年大量流出的商品意味着什么。 全场静默中，精灵王又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以草原部族表现的战力，有足够资格参与镇守米里亚姆。” 兽皇闭上眼睛，微微别过头。 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大殿中，人族和兽人族大部分的贤者面露困惑，他们还真不知道诅咒之地上的草原人干了什么让精灵王认可他们的战力；但显然，在场的知情人都不会开口为他们解惑——以三位远东悍将带领的四千名熊族大军为代价、帮助草原兽人证明自身这事儿吧，谁要是不识趣地拿出来说事, 那就真是要跟兽皇不死不休了~！ 矮人王这个火药桶都晓得不揭兽皇这伤疤呢！ 生怕兽皇不跟人撕破脸还是咋地！ 兽人族席位一侧，萧云轻轻吐了口气。 兽皇、主母、矮人王和女王你来我往地杀到现在，也到了精灵王这个“裁判”下场裁决的时刻——短短两句话，一锤定音。 精灵王给兽皇留了余地、没有戳破难看的“绑架”失利；也给草原部族留出了选择的空间……如果草原部族顶不住威胁，大可将重要的高层送往冰雪王城。 默默将视线从精灵王身上收回，萧云提着的那口气放下来，新的危机感又悄悄从心底滋生。 这个装逼犯……是个可怕的家伙！ 精灵王自然不知他亲自出手庇佑的草原部族对他产生防备之心，当然，就算知道了，估计他也不在乎。 堵住了兽皇的嘴，精灵王便向身后的雪精灵将官做了个虚抬手的动作，淡然地将身体靠到高背椅中，再度摆出旁观姿态。 一名雪精灵将领站了出来，面朝大殿各族贤者，介绍起火炎部这个种族联盟的新成员，以诅咒之地西南地区为根据地的、多族构成的部落城邦——火炎部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一个部落，精灵族要抬火炎部上位，自然要替他们美化一番、把火炎部从较为落后的部落升格为“城邦”。 这么笼统的领地划分没有引起争议，原因是地球上的国家之间最为重视的领土问题，在这个世界暂时还不成其为问题。别说是地广人稀的诅咒之地，就算是人口相对密集的人类王国，只要是不涉及经济利益和较多人口的荒僻之地，辗转易手也是很常见的事。 不然的话“J”那帮人也没可能只花钱就能在克洛宁弄到“封地”……咳咳。 这名雪精灵将军做完介绍，三族精灵及黑矮人的贤者便纷纷出声，把盛宴主题转到了各族在米里亚姆的联合镇守上、商量起这个新盟友的轮值安排——大力坐实新晋草原城邦火炎部在种族联盟中的成员席位，不容质疑！ 所以说，精灵王真的不是只有脸能打DPS……才刚当了五年种族联盟的主席，这家伙就很懂得怎么手握裁决权、稳坐裁判位，造势席卷异见者了！ 手下一大把兽人族贤者、理当能跟精灵王分庭抗礼的兽皇，连个嘴都插不上！ 对于精灵王这个种族联盟主席过于强势的表现，萧云自然是……从善如流，立马把担任火炎部驻冰雪王城米里亚姆前线的使者阿瑟族长推了出去，让伊芙琳和伊丽莎白帮忙介绍给别族大使。 石锤了火炎部晋升为草原处西南部“城邦”、草原部族正式加入种族联盟并入驻米里亚姆这两件大事，矮人王便立即起身，带着一群黑铁矮人将军呼啦啦涌向雪狼族的席位，用行动表示对火炎部的支持，顺带还击上次盛宴时当场把虎王卖给暗精灵主母、刻意恶心他的兽皇…… 如果萧云“小人得志”点儿，接下来盛宴的后半场他就应该带着火炎族长四处转悠、交结各族贤者，“跳”给兽皇看；但他肯定没这么弱智，除了离席拜见女王、感谢女王仗义执言外，其他时候都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等着兽皇派人过来接洽。 俘虏的三千多名熊族士兵萧云肯定不愿意这么快还回去，好一大批青壮劳动力，不多用两年怎么行？ 但熊族的将军和士官，萧云倒是很愿意马上奉还——比起转化士兵的成本，转化这些大族士官将领的成本高太多了！ 月熊将军巴泽尔每年明面上的收入都在五百金币以上，这是看押俘虏营的雪狼族战士从熊族士兵嘴巴里面套出来地！ 而萧云怎么看那个月熊将军，都不觉得那货能创造出每年五百金币以上的经济效益…… 萧云这么一等，就直接等到盛宴散场。 兽皇根本没有就那三名“失陷”敌手的将军表现出接洽商谈意图、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派过来！ “这家伙没有死心啊……” 站在人群中、目送精灵王之后离场的兽皇，萧云眉头微蹙，脸色有些凝重。 簇拥着兽皇离场的熊族贤者中，有人在走出大殿前转过头、目光刻意扫向雪狼族站的地方。 站在萧云身侧的红叶，自然下垂的手掌猛然握成拳头。 “阿云……”红叶低声叫了一句。 “我知道。”萧云轻轻抬手安抚住红叶握起的拳头，对上那名月熊贤者的视线。 那名月熊贤者阴冷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流泻出仇恨、轻蔑，轻拉嘴角，给了个残忍意味十足的冷笑。 萧云也笑了，眼睛眯成月牙、露出八瓣大白牙，极其热情友好。 那名月熊贤者愣了下，脚下一拐、差点儿撞到兽皇背上，连忙仓促地稳住身形，把脸转了过去。 萧云的笑容更加爽朗热忱，甚至还抬起手冲对方的背影挥了挥。 “明年也会有人给我们送劳动力呢。”萧云开心地冲同伴们道。 红叶&阿瑟&大河：“……” 火炎族长：“？？” “回去再说。”萧云大手一挥，紧蹙的眉头完全松开。 不肯交涉、不认为火炎部是值得坐下来谈的对手，显然，兽皇会采取的方式必然是以武力抢回他们失陷的将士。 如果兽皇恼怒之下决定倾力一击车翻火炎部，那么不必说，萧云回去就得立马准备带上全部族人搬家——什么牵制远东大军、让精灵族有机会抄了兽皇老巢这种自我牺牲的想法萧云是绝对不会有地！ 但既然兽皇不认为火炎部是值得他全力以赴的对手、还打算让月熊白熊或其他熊来冲锋陷阵，那么萧云就放心多了~！ 以远东的动员能力，一年最多来两拨兵，火炎部利用好主场优势慢慢跟对面耗，来来回回的耗个三五年绝对没问题。 有这三五年的斡旋时间，萧云绝逼有信心给兽皇这家伙满院子放火！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嘛~”萧云和善地笑着低声嘀咕了一句，正面战场上想借精灵族的兵对付兽皇不是不行，就是代价太大，火炎部支付不起。但给兽皇家里面放火这种事情，雪精灵绝对自带干粮。 地球上组织力度动员力度比远东帝国强上无数倍的现代国家，都特嘛多少个毁于内部“颜色革命”了~！ 此时不拉着雪精灵学习美帝，更待何时！ 回到提供给客人暂住的平台区，萧云没有急着带人返回，厚脸皮多蹭了雪精灵两天的饭，等别族贤者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动身返回，并留下了一封给赛琳娜少尉的、厚厚的信件。 这几年才有空闲抽时间来学习本世界通用语的萧云写出来的信还有不少错别字，管理平台区的兼职女仆把信送到赛琳娜手中，才翻开看了一页赛琳娜就忍不住嘲笑了半天。 好在这个世界的通用语也是象形文字、不是字母语系，象形文字的话就算错别字多点儿，结合前后意思也能猜出写的啥，于是翻了两页后，赛琳娜少尉就笑不粗声了…… 很快，这封字体一塌糊涂、满篇错字、不少地方有严重语法错误的长信摆在了精灵王的书桌上。 一脸嫌弃的精灵王用两根手指头捏着信纸、皱眉看完了这封比幼体写的涂鸦还糟糕的长信，沉默片刻后，露出个能让绝大部分审美正常的智慧生物心神失守的魅惑笑容。 “三年前开始布局……三年前，那个雪狼族的幼崽贤者就看出兽皇才是草原部族最大的敌人了吗？”精灵王轻笑着低语，“不……如果是有这等眼界的天赋奇才，那么……他看出的应该是，兽皇是草原部族寻求自立阶段最大的敌人——” 站得比较远的赛琳娜少尉没有听清精灵王的嘀咕，小心地抬起头：“王？” 精灵王叠上信纸，向后靠到高背椅中，双手交错支在书桌上，心情颇好地：“赛琳娜，我们正在扶持的，或许是个怪物呢。” “……哈？”赛琳娜困惑地。 “不，也或许是我想太多了。”精灵王摇摇头，略带自嘲地：“黑铁矮人驱逐了异见者才能在西大陆站稳脚跟，精灵族若合成一家，矛盾必然比三家分立大得多。历代兽皇，从不曾有人真正地统领远东——以多族联合而成的火炎部，未来可不见得一片坦途。” 站起身，精灵王走到窗前，负手而立，背对着亲信下属的面庞上浮现感慨之色：“‘最坚固的堡垒，薄弱之处总藏于内部’……对这一点有着清晰认知的火炎部贤者，若能让自身避免这种至有文字记载以来无人可避免的魔咒，那么，即使他们能够成长为‘怪物’，也是理所应当。” “——王？”赛琳娜总觉得哪里不对，有些心惊胆战起来。 精灵王转过身，微笑着看向他的下属：“米里亚姆已无需担心，这几年，我族与远东想来也不会有交战机会。赛琳娜，你愿意去草原上，替我看着这个北大陆新生的城邦究竟是一步步走向辉煌，还是会瓦解于无声无息中吗？” 精灵之森，返程中的火炎部……火炎城队伍。 沉默了几天的大河，加快步伐走到萧云身侧。 萧云回头看了眼这个见到精灵王后便一直情绪低落的家伙，好笑地：“怎么，看见比你长得好、比你有魅力，又比你有才能比你聪明的家伙，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持才傲物持貌行凶了？” 大河少有地没有还嘴，咬着下嘴唇不吭声。 “你啊，就是太聪明，聪明过头了。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看穿、什么都能懂，就觉得努力毫无意义，别人去奋斗就够了，自个儿只想轻松混日子。”萧云不惯她这臭毛病，毫不客气地，“但就像我说过的，虽然命运不公、给每个人的起步起点都不一样，可就算是站在最高处的人，也要奋力向前，不然就会被别人超过，泯然众人。你还没逼数地去跟精灵王比，有意思吗？咱们自己内部，红叶，蓝果，青岩，球球，夏，你比得上谁？” “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吧！”大河急眼了。 “还有更难听的呢，想不想听？” “不了！”大河咬牙，用这辈子最大的狠劲儿用力地道，“我、我要当下一任火炎城的王，总有一天，我要别人都正眼看我、正视我！” 整场盛宴下来，完全没有被人众星捧月的大河，自尊心受伤不是一点点……连火炎族长受到的关注都比她多！ 萧云侧过身，友善地拍了拍大河的胳膊：“可以，保持这份决心超过三天，我就信你。” 走在后面的红叶&阿瑟族长：“……” 两人都挺想提醒大河，想要达成这个目的的话首先要面对的对手就是阿云…… 第293章 炎之国の国防军费 “……炎之国？” “如果觉得不好听的话, 也可以叫火之国。” 面对齐集一堂的火炎部, 不，火炎城各族高层，萧云淡定地解释：“我们总人口只有五万出头, 就算起了个威武霸气的国名也不会被外界接受的。暗精灵和雪精灵跟我们一帮属于城邦，暗精灵的地下城前面那个特别长的前缀就没有人叫, 只统称为地下城，也就雪精灵有个精灵王，他们的城邦才能有个‘冰雪王城’的正名。” “没有没有，没觉得难听。”草根族长摆摆手, 一脸兴奋地, “这么说来，外面都承认我们是个独立国家了？不把我们当远东兽人了？” 大会议室最后方，作为虎族高层出席会议的泰德中帐, 听了草根族长这话心情别说有多复杂…… 萧云哈哈一笑：“是的, 我们草原部族自立更符合绝大部分人的利益, 就算我们哭着喊着要回归远东，别人也不会答应的！” “太好了！”各族管理放声欢呼，尤其灰矮人、地精、半人马、蛇族的管理们, 一个个兴奋得逮着身边人用力拥抱…… 如果火炎部, 不, 火炎城落到兽皇手中，雪狼族和猫族日子不好过但起码明面上还能被当成“远东兽人”的一份子，他们绝逼会给划到二等居民里面去, 弄不好直接跌落云端变成奴隶……已经习惯了平等自由人生活的他们对那样的状况完全不敢想象！ 全场沸腾下，泰德中帐也忍不住露出了个有些复杂的放松笑容。吃了兽皇大亏的虎族更加不愿意跟远东扯上关系，虽然现在虎族地位尴尬，但至少劳有所得、靠自己的劳动能改善提升族人们的生活，这对泰德中帐来说就已经很满足。 萧云笑着让大伙儿开心个够，差不多了才抬起手：“好了，大家冷静一下，再高兴日子还是要过的，还有不少大事要大伙儿一块参与。” 接下来，萧云便跟各族高层、管理们商讨起“炎之国”这个草原南部城邦的国旗、国家统治体制、统治理念等应有之意。 国旗嘛很简单，这个世界只有远东兽人帝国、矮人王国和人类王国那边人口过五千万的少数大国有资格使用长方形正旗，没到这个层次的国家都只能使用三角旗；以炎为名的炎之国便直接使用红色底三角旗，旗面么就是围成一圈的小星星，代表炎之国没有主体民族、而是由多族构成的、所有种族平等的联合城邦。 统治体制、执政理念、官僚体制么直接从现有的管理体制转化，细分一下就完事了…… 城邦基本法么就从早年间吸取人类王国治安法经验编纂的治安管理条例转化而来，身兼纪检组、生产促进会两职的阿栗族长直接担任首任司法长官…… 财务部更名财务司，财务大管家雪花担任首位财务大臣。 工作会议更名代表大会，各部门正、副管理直接担任该部门代表，并留出部分工人代表席位，凡员工规模达五百人以上的公、私营企业，所有员工可共同推举出工人代表参加每半年一次的正式代表大会。（平时的代表会议工人代表不参加，免得人多口杂反而难以落实实务。） 增设劳动司，司长由草根族长担任，负责调解工人与各公、私营企业之间的劳动纠纷，监督各企业工人福利是否到位，工人权益是否得到保障，以及安排组织各行业工人上岗培训。 增设国有银行，行长由大河担任（福利部这个养老部门就不让她干了），受财务司和法务司直接监督，吸纳民间财富、向私营企业或个人提供国家贷款，储蓄与贷款细节若干…… 增设农业司，司长由蓝果兼任，统筹规划各族农场生产种植、良种农药农肥配给，农产品统一回购等。 增设工业司，司长由红叶兼任，负责监督所有工厂生产进度、各级工业相关部门机械更新换代等事务。 增设畜牧司，司长由金猫兄弟中的哥哥担任，负责监督牛栏、羊场、猪场、兔场等畜牧单位生产销售事宜。 增设运输司，司长由半人马赛尔担任，负责所有运输相关事务。 增设工程司，司长由阿月担任。 增设军事司，司长由升格为炎之国首位大元帅的羽兼任……虽然这个元帅只统领三千五百名士兵（含猫族魔法团、蛇族斥候团），咳咳。 增设秘书司，司长么就是萧云自个儿，职权范围么类似于军政民生一把抓的统筹部门…… 将职权事权细分到位、确保这个袖珍的城邦炎之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后，萧云又拉着大伙儿一块儿制定所有岗位的任命制度： 包括火炎族长这个首任炎之国国王在内，所有事权官僚岗位一律采取任期制，一任为五年，连任不可超过三届，也就是上到国王、下到丘陵新区区长、畜牧司司长，所有高层官僚在单一岗位上任期最长不可超过十五年。（升职&平调不在内） 企业部门的管理岗位则不受此限制，也就是说，金猫兄弟中的哥哥最多只能当十五年的畜牧司司长，但养猪场场主这个位置可以干到他再也不想养猪、主动申请离职为止…… 同时建立离岗返聘制，比如说蓝果当了十五年的甜菜种植基地主管，退下来后吧，接任的主管认为蓝果的经验十分宝贵、应当继续发光发热的话，可以把蓝果聘请回来当副手——前提是蓝果肩膀上没有接到更重要的任务。 大伙儿举手表决通过任期制度后，红叶暗暗握拳……十五年！最多十五年后她就可以追逐她的战士梦想了！ 敲定官僚任期制，接下来要进行的自然是接班人才培养制——虽然现在的炎之国人才济济、新增这么多事权部门都能有人挑得起大梁，但不注重接班人培养的团体注定是没有未来的！ “我们已经达成了让战士（半）脱产训练的目的，接下来，我们可以尝试挑战让部分幼崽（全）脱产学习了。”萧云笑眯眯地，“部落储备金，不，国家储备金中，抽出两成投入幼崽教育，成立公费学校，各族二十岁以下、八岁以上幼崽统一安排学习，集中住宿，食宿学费一体报销，并设立奖学金，凡学习优异者按学习表现领取奖学金，完成为期五年的学习后，学习成绩特别优秀、本人也有意愿的，继续安排学习深造。学习一般的，则在毕业后进行工作分配……” 以火炎城现在的经济基础，萧云现在完全有底气让部分幼崽脱产学习！ “当然——我们都知道，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儿，不是谁都能在学习上有天赋的。所以咱们这个公费学校虽然在入学上没有门槛，升学上却是有门槛的。”萧云话锋一转，严肃地，“每年年中和年尾两次大考，只有及格的人才能升到下一学级、继续享受公费教育。如果大考不及格、之后补考依然不能通过，那么就只能提前结束学业，回归工作岗位。这是为了不让不擅长学习的人浪费公费教学资源，请大家理解。” 地球上的现代社会教育筛选机制，筛选掉的是父母不称职、或没有经济条件支撑（家庭阶级不够）的学子，而非完全以个人天赋（才能加努力）进行教育资源分配。 就算是中央脑子清醒、下血本推行教育普及化、公平化的新中国，也难免出现让学子因家庭条件或者给父母的智商买单、拥有才能却不能得到发挥的情况……比如因为是女生就不支持进入高等学府（部分家庭确实存在对子、女的教育投入不对等的现象）、或是爹妈蠢到不让子女进入正规教育机构，而是去野鸡骗子机构学“国学”、浪费最佳学习期的情况。 火炎城就这么丁点儿人口，学龄期的幼崽撑死了几千个，萧云肯定不能让这些学子被外界因素筛选掉，那么索性直接点、豪气点，全部抓过来一块儿教！ 任何人才都不能浪费！ 以草原部族的人口基数，环境筛选人这个选项必须是灰色的不可选选项，只能制度塑造人！农业从业者、产业工人如此，学子也如此！ 任性傲娇的成年大猫都给摁着猫头学习劳动了，一帮小屁孩萧云还能让丫们翻天？不阔能~！ 别看萧云嘴上说着考不及格升不了学的就给放回去，他脑子里已经构思出几百条促学攻略了…… 在场的各族管理（包括虎族泰德将军）某种程度上来说都算得上是成人补习班中的“学霸”，对学习的好处感受很深，纷纷点头赞同，不由分说决定了各族小崽子们今后的命运…… 萧云笑着确认了大伙儿的意见，散会后便给牛头人去了一封信，邀请他们把学龄期的小牛脑壳也送过来——成年牛脑壳的圣母思维已经无法扭转，下一代倒是可以下下功夫。怎么说两家也是关系最亲密的邻居，总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咳咳！ 做完维护邻里关系的工作，萧云继续给他的弟子们写信……主要是写给艾萨克和萝拉。 因圣布里奇还在带着南部五国跟联邦打僵持消耗战，卡莱尔没有足够的人力财力投入公立教育，但只是折腾了几年的“成人补习班”卡莱尔也受益很大，只要不跟火炎城比较，卡莱尔敢说他拉起来的班底是最有执行力的班底。 卡莱尔这个大师兄表现如此优秀，萧云自然要朝三弟子萝拉和四弟子艾萨克挥挥小皮鞭……正逐步进入克洛宁上层视野的艾萨克不必说，拥有伯爵领的萝拉，很是应该学学她的大师兄！ 要是他这两弟子也能摘取“人族贤者”桂冠、有资格进场法兰克盛宴，那他这个老师怎么说也不至于毫无话语权…… 忙完了这些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事，次日，萧云召集炎之国所有涉及“隐秘战线”的成员，密谈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事……咳咳。 “不需要等雪精灵方面的反应吗？”头号间谍头子·普利莫，上来就毫不掩饰地问。 “不必。”萧云淡定地，“我们做我们的，他们做他们的。咱们走的是底层路线，他们走的是高端路线，两边不影响。如果他们有意跟我们共享‘资源’了，我们再跟他们打交道也不迟。” “精灵王都有能耐挑拨熊族高层造兽皇的反了，也不一定看得上你们这小打小闹。”巴尔克双手抱胸，一脸臭屁地。 萧云转脸看他，抬手指大门方向。 “呃我就这么一说。”巴尔克把脸别过去，坚决不挪屁股，就算他自己在这里面没什么事，他也要强留下来刷存在感！ 迷迭香看看左边的肖恩、霍奇森，又看看右边的亚当（亚尔曼的弟子）、阿栗族长、羽和雪花，就很不解：“叫我来这是干嘛的？” “亚当在地下城活动两年，探到几条位置在我们草原这边的矿脉，回头你收拾一下和亚当去地下城，混进冒险者团队里面，把那几条矿脉位置跑一遍。等开春忙完春耕，你就进工程队，带一批人把地上的矿点占住，和丘陵新区共同开采。”萧云道。 “这事儿为什么要落到我头上？！”迷迭香惊了。 “因为你擅长骗人嘛，是吧普利莫？”萧云笑呵呵地。 “没错，咱们在远东期间，迷迭香一次纰漏都没出过，太合适干这行了。”普利莫赞道。 迷迭香还想辩解，萧云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要么和亚当去地下城执行完全没危险的探矿任务，要么和普利莫继续跑远东，后者可比前者危险得多，你自己选。” “大河都去搞银行了，你也得努力点啊迷迭香。”阿栗族长轻飘飘地来了句。 “大河开始努力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迷迭香叫道。 阿栗族长淡定地：“去地下城活动是有经费的，百金币内的合理支出都能在雪花这儿报销。” 迷迭香当时就不反对了……还立马机灵地坐到了亚当身边。 亚当：“……”够现实方面，猫族跟人族还真是差不多。 搞定这事，萧云朝着大元帅羽和财务大臣雪花正色道：“兽皇有九成九的可能采取武力手段来抢夺他们失陷的将士，咱们一方面要做好长期备战工作，另一方面也不能让兽皇出兵得太容易。我和阿栗族长的想法是，咱们准备至少五万金币的活动资金，在远东展开‘和平运动’，雪花，这方面需要你的支持。” “五万！”雪花倒吸一口冷气。 “这笔钱虽然多，但比起长期战备耽搁的生产损失不算什么。”阿栗族长目露精光，“咱们没有兵力能投放到远东去消耗，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发动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这笔支出我觉得很合理，很划算。” “可是……这笔钱的支出要怎么拿到工作会议、代表会议上去通报？”雪花为难地。 “当然是军费啦~”萧云笑着看向羽，“毛毛，这个就要你来背书了。” 羽：“……” “我不懂这些，也不想懂，你们安排就好。”羽满脸写着拒绝。 雪花见指望不上羽，只好自己道：“那么你们至少要让我知道这笔钱会怎么花、用出去了有什么意义，不然我没法跟其他人交代。” 萧云嘿嘿一笑，立马拿出一本厚厚的计划书…… 对远东展开的“和平运动”，借鉴于地球上美帝玩得特别溜的“和平演变、颜色革命”，纲领为“对他国进行的、以和平的、非暴力的方式促成的政权变更运动”。 运动也好、演变也好、革命也好，都需要合适的土壤，而这样的条件远东是绝逼具备的： 一是权威主义政治，也就是高压统治。 在这个世界讲什么民主自由，那是脑子被门夹了，而且绝逼不会有市场……但若拿兽皇的高压权威统治做文章就绝无问题，稍微打打宣传战，绝逼一大堆远东兽人响应。 二是经济发展缓慢，大众生活条件很难看见改善希望。 这倒不完全是兽皇的锅，远东的自然环境确实比西大陆、北大陆要好得多，但毕竟生产力就摆在那儿，没有生产力这个最不可或缺的地基，你指望经济能得到飞跃式发展，那也是脑子被门夹了……再说兽皇也不是没有尝试做这方面的努力，人家也派了间谍去克洛宁想搞造海船的技术。（西方文艺复兴前中国封建王朝的生产力比西方高，大把的白银黄金通过海上贸易流向东方。文艺复兴后西方的生产力比东方高，于是白银黄金就转而流向西方。生产力上不去，再优秀的经济学家也白给。）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把远东各族的困境甩到兽皇头上、宣称这全是兽皇太残暴不仁的错，绝逼比讲什么生产力发展对生产关系的影响、经济与民生的关联有市场…… 三是政治腐败、社会阶级分化。 这个锅兽皇必须背，三大熊族独揽蛇岛金矿开采权、三大熊族独有的低税率政策，随便拿一个出来兽皇就是一屁股的SHI。 通过前后三年的调查确认远东有这么成熟的“和平运动”土壤，不在这方面玩花样完全不阔能…… 当然，成熟的“和平运动”不能说只挑刺、不给解决办法，那样就算煽动底层的愤怒也无法说服上层支持，而只靠底层的革命运动是不靠谱不科学、后继乏力、没有持续性也不具备政权更迭条件地~！ 同理可见地球上东西方封建时代的农民起义区别——西方的农民起义，在语言未统一、参与者知识分子含量不足等原因下总是没法子掀起太大的浪花；而东方的农民起义呢，不管成功不成功，摘桃子的地主阶级肯定有得赚……也就是，总能达成一定程度的政权更迭。 这个地方就不能照搬美帝的搞法了，民主之后人人中产强行套过来是绝对没有市场的，小孩你都骗不住。 在这个关键点上，萧云想出了一个机智的办法——促进远东兽人效仿南大陆人类王国的多国共存模式，按种族各自建国、自负财政盈亏！ 对底层，就宣传摆脱兽皇高压统治的好处、宣传自个儿自立建国的草原部族多么人人平等、生活多么充满希望。 对统治阶级精英，只要直说上缴给兽皇的30%税收用来建设自身种族领地能带来的长远收益就完事！ 能用来改善自家种族民生、造农机开农田的资金，为啥要交给兽皇、让兽皇拿去养兵发展，又反过来高压统治他们？！ 是个脑子清醒的种族长老，都不可能算不清楚这笔账！ 只是一两个种族的高层有异心的话他们估计是不敢挑战兽皇权威的，但如果有类似想法的各族高层遍地开花呢？ 人人都要反兽皇时，咱为啥不反？ “——咱们投入的资金，就是要用到这上面来！”萧云信心满满地，“让各族看到自立的好处、自立的希望，给有心自立的种族牵线搭桥、结成同盟，把有想法的人变得多多的，誓死效忠兽皇的人变得少少的，革命就必定能成功！嗯，不成功也没关系，对咱们来说只要远东乱起来就行了。” 听得五官扭曲的雪花：“……” 再听一次仍旧觉得这个套路实在是牛批上天的阿栗族长，摸着下巴不住点头：“不错，只要有一半，不，三成的兽人族站起来反对兽皇统治，远东绝对乱得起来。” “这么一来，咱们的危机也就自动解除了。”普利莫赞赏地，“用不着非要跟敌人打生打死。” 肖恩先生轻咳了一声，他还是比较有廉耻的，虽然也觉得这么对付兽皇很妙，但他肯定不会出口夸赞。 面无表情的霍奇森：“……” 同样五官扭曲的羽&迷迭香&亚当：“……” 亚当满脸是汗地注视萧云，幸好我不是草原人，过些年就能远远离开这个可怕的家伙！ 迷迭香蛋疼地看向羽，低声嘀咕：“大河还放出豪言要争夺下一任火炎城之王呢，我觉得吧，没戏。” 羽默默点头。 “雪花，你觉得如何？”萧云笑呵呵地请教财务大臣意见。 雪花咽了口唾沫，转脸看羽：“那毛毛，这笔支出就算到你们军费里面啦？” 羽麻木地：“你们怎么说怎么算，我没意见。” “这样吧，这种境外活动的资金跟军费弄混在一起也不好，改个支出名目，就登记成‘国防支出’好了。”萧云笑眯眯地，“拒敌于国门之外的军费开支，这个名目很合理~” 第294章 释放战俘 “火炎……城？” 森林精灵战士凯, 呆呆地站在桥上，遥望不远处屹立的原火炎部落, 现火炎城。 河这边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河那边也是大片大片的田地。草原上的风中带着热气的五月，如波浪般起伏的农田尽头，是一字排开的、仿佛也望不到尽头的建筑群。 凯还很年轻, 远没有到记忆力退化的年纪，所以在他确认自己没有来错地方后, 他很用力地揉了下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上次来的时候，这个地方不是这样的！！ 凯内心无声咆哮, 俊美的面孔都变得有些狰狞……他上次来的时候这地儿最多就是个整齐点儿的、大点儿的村落, 眨眼间（不到十年的时间对于森林精灵而言确实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些草原人居然盖出了个比阿纳纳斯还大的城市？！ “别挡路。”海琳不客气地一脚把凯踢开, 一脸嫌弃地越过凯走到前面，“这桥又不是很宽, 还让不让人走了。” “海琳！你怎么从来没说火炎部、火炎城变成这样了的？！”凯顾不上生气，拍拍屁股追下桥。 “说什么？我每年都来，没觉得变化很大啊。”海琳无所谓地，“是你自己不愿意来, 隔了多年才觉得认不出。” “你——” 一支农场生产队拉着大大小小的农机正往自家责任田走，老远看见森林精灵，带头的雪狼人便热情地举手招呼：“来辣海琳！” “是啊！我又来啦！”海琳笑嘻嘻地挥手。 这支生产队拐弯朝北面走了, 没多会又来了支生产队，也是远远的跟每年都这个时候过来的森林精灵们打招呼：“嗨，海琳！” “嗨, 忙着呐？”海琳用力挥手。 过了桥到进入火炎城城区广场这段路，前来采买物资的森林精灵们前前后后遇到了四、五支生产队，每个队伍里的雪狼人都认识海琳，还有亲昵地邀请海琳到他们家去玩儿的…… 凯默默与海琳拉开了距离，并用一种很警惕的眼神儿瞅着这个好基友。 “干嘛，你不会觉得我是阿纳纳斯的叛徒吧？”海琳多了解这货呢，斜着眼道，“你要操这个心，那不如考虑一下‘告发’伊芙琳和你的老师梅丽长老。伊芙琳一年里至少十个月是在草原上过的，就这，梅丽长老还推举她接任长老会席位。” 随队的精灵战士中，有人忍不住噗了一声。 凯假咳了一声，转头去看天空，强装无事发生。 森林精灵的队伍进了广场没多久，负责大宗货物内、外交接交易的雪花就赶了过来。 格温多琳长老退位后，伊芙琳便乖觉地把“采买权”让了出来。梅丽长老没有劝她继续接手，当然，也没把跟草原人的生意捏在手上不放，而是直接转给军队手中，让克莱斯特将军安排人经手货物——也就只是跑跑腿而已，这么大笔的生意梅丽长老都不敢上下其手，克莱斯特将军更不敢。 都是老熟人也用不着讲究太多，雪花二话不说便直接把凯等人带去仓库区“扫货”…… “酱油还是老样子，给你们准备了八百万斤，醋的话也是三百万斤。去年你们点名要的酸甜口番茄酱准备了五百缸，都在这。豆瓣酱在那边的仓库，装完了粉条再过去装酱。” “这批鱼肉松成色很好的……哈？绝对没有混兔肉进去啦，兔肉很难炒成肉松的好不好，谁瞎编的谣言？” “这边是用厚塑料真空包装的猪肉脯，老规矩，把包装用的塑料还回来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们打9.5折，要洗干净还回来，不要像之前那样，送回来都发臭了！” “肉干价格一直上不去、利润太低了，今年没做。这个羊肉条倒是不错的，咱们用了不少香料来加工……” 雪花带着一群森林精灵清空了两大排仓库，最后来到仓库区后方的熟食加工车间。 雪花自信满满地推开车间大门，自豪地往里面一指：“今年的兔丁绝对比往年好吃，因为咱们今年人手足，加工得特别细致，兔肉都是剔骨了的，就算是牙齿不好的老人吃起来也绝对没问题！” 凯把脑壳伸到海琳肩膀上朝内打量，只是一眼就看得他整个人目瞪口呆。 两间仓库打通改成的熟食加工车间内，数条用桌子拼成的“生产线”旁，整整齐齐地站着穿连袖围腰、戴着白棉布口罩的熊族，正麻利地加工兔子肉。 其中一条“生产线”最前端，一名熊族从竹编的大箩筐里拎出一只剥皮去内脏剁了爪子的兔子、甩到案板上，先剁掉兔头、用砍刀扫到旁边的空箩筐里，然后刷刷几刀砍下、将兔子分解成大小均等的八块；完了宽大的砍刀再次一扫、将砍成块的兔肉推给下一人，自己继续从大箩筐里掏兔子。 第二人自己留下两块，剩下的推给第三人，手上的剔骨刀灵活转动、精准地把骨头、骨头渣子从肉里面挑出来，然后把剔完的肉装到自己身旁的箩筐里。 第三人也是只负责两块，剩下的推给第四人…… 一只兔子从头到尾没几分钟的时间就变成无骨的好肉，而此时第二只兔子已经加工了大半、第三只兔子也上了流水线…… 剔了骨的兔肉装满筐就会有人过来收走，拿到另一侧泡水清洗、下料腌制、下锅烹制……每个环节都有不同的人负责，每头熊都只需要熟练自己要经手的环节就行、干起来特别麻溜；只精灵们站在门口“参观”一小会儿的功夫，便见几大锅烹制完成的冷吃香辣味兔丁从灶台上端了下来、倒进陶盆中冷却…… 凯：“……(o言o)” 凯转头看向雪花：“鱼肉松、猪肉脯、羊肉条这些东西，都是熊族加工的？！” “是啊，反正技术含量也不高，分解成不同步骤让他们练习几天就能上手，不然的话今年的产量怎么会比去年高那么多。”雪花笑道，“还别说，熊族也挺有大厨天赋的，只比我们雪狼人差一点点，猫族做这个都没他们麻利。” 森林精灵全员：“……” 海琳擦了把汗：“既然这样……冷吃兔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精灵族不是很爱辣味，但转个手卖去矮人王国也是血赚…… “那不成，只能卖你们一半。”雪花笑着摆手，“一半也比去年的多，放心吧，另一半有人预订了。” “你们要卖给黑铁矮人？”海琳警觉地。 “不是啊，黑铁矮人那儿不是有你们卖吗？”雪花反问道。 “能卖我们多少？”海琳立马转移话题。 雪花爽快地带他去看货…… 天气逐渐变热，冷吃兔的保质期限也随之缩短，因为熊族劳动力的投入而得意忘形地生产了过量冷吃兔的火炎城财务大臣·雪花，正急着把这些放不了太久的玩意儿赶紧卖出去…… 塞满了森林精灵采买队带来的空间道具，双方都松了口气，这才进入正常接待环节，也就是美食大棒伺候~！ “感觉好像每次来你们的食堂都会扩建一样。”坐到新建的饭堂中，海琳拍了拍新打的桌椅便笑道。 “这是最后一次扩建了，下次要建就建阿树经营的那种食品小店。”雪花笑道，“老是所有人都来一个地方用餐，高峰时期没位置，没人的时候吧，这么多饭堂摆着空荡荡的也是浪费。” “你们也开个店到我们阿纳纳斯去吧，总是要轮换到港口轮值的时候才能随时吃上正宗酸辣味，平时想念起来可糟糕了。”海琳半开玩笑地。 “哈，有机会的。”雪花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她可不好直说阿纳纳斯流动人口没有精灵港口和地下城大、本地人又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吃重口味，真把食品店开过去，想把运输成本赚回来都够呛。 美美地享受了一顿正经大厨精心制作的美餐，一群精灵扶着肚子从食堂出来……便见一大群幼崽呼啸而过。 没夸张，兽人族小崽子们成群结队的时候真的很有山呼海啸、淹没一切的气势……连雪花都主动靠墙站，把大路让给这帮小崽子。 边跑边互相撕咬的雪狼族小崽子，灵活地穿来穿去的猫族小崽子，紧紧抱团的灰矮人幼崽，坐在半人马背上、骑在牛头人肩膀上的地精幼崽……嗯？！ “牛头人？！”凯惊了，“牛头人也来火炎城了？” “没有来，只是咱们开的学校也顺带帮牛头人带一下幼崽而已。”雪花笑着解释。 “学校？！”凯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正常的吧，你们森林精灵不也有集中教育精灵幼体的地方吗？”雪花奇怪地，“我听伊芙琳说过的，你们阿纳纳斯也有幼体学院的啊？” 凯：“呃……” 他能说，在他印象里还属于茹毛饮血野蛮落后的草原部落也有学校非常诡异吗…… 海琳面无表情一脚踩到凯脚尖上，侧过头，狠狠地瞪过来。 凯赶紧把失礼的表情收回去。 至少几百名小崽子们呼啦啦从北向南跑了半天，忽然传来几声短促尖叫，刚跑过去的小崽子们又惊慌地往回跑…… 精灵们：“？？” “站住！” 一声暴喝，一团混乱的小崽子们居然……乖乖地停下了。 就连特别皮的雪狼族小崽子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凯就觉得刚才那把声音特别熟，往前两步探头一看，果然——那个让他对草原部族心态特别复杂的魔鬼幼崽，正大步走过来！ 萧云面无表情走到幼崽大队前方，威严的目光扫过小崽子们：“今天是谁带头逃课？” 立马有几个猫族幼崽齐刷刷看向同一人。 想躲到小牛脑壳身后没成功的苔藓，僵硬地抬起头，讨好地冲萧云一笑。 “呵呵……”萧云拉起嘴角笑了下，下个瞬间如狼似虎地扑进幼崽堆中、单手揪出苔藓，当场摁住了用力抽屁股，“逃课！逃课！还鼓动其他人一起逃课！” “啪！啪！啪！” “嗷呜嗷呜嗷呜~~~~” 幼崽大队后方，小牛脑壳们一个个露出震惊表情。 “我们是在逃课？！” “不是说叫我们去帮忙做事儿吗？？” 萧云听到这话，抽得更狠：“还敢骗人逃课！骗人逃课！骗人逃课！！” “哇哇哇阿云我不敢辣~~” 给堵在路边墙根下的森林精灵们：“……”冷漠脸.jpg。 萧云狠狠地把苔藓抽到哭，起身把这个羊毛长大后全族第一皮往胳膊下一夹，跟精灵们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这便驱赶着几百名小崽子往学校方向走。 第一座公立学校盖在部落北面、原来的战士训练场地处，由六排联排背靠背的建筑组成，合共五十间教室，白天时是幼崽们的学校，晚上则提供给成人补习班开课。 幼崽们的老师嘛，就是补习班的优秀生……校长则由火炎族长兼任。 萧云把这帮小崽子赶回教室，回过头来，哭笑不得地对火炎族长埋怨：“你别太惯着他们了，火炎族长，特别是苔藓，她敢领着同学呼啦啦冲击校门，你就敢把她从人群里逮出来狠狠抽屁股，多打几次，你看她老不老实？” 火炎族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皮：“下次我一定拦住她。” “不是拦住就行，要打，你不打，苔藓就有本事带坏其他人。”萧云语重心长，“这个小混蛋给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多大祸都敢闯，再不抓紧教育就来不及了……” 如花出生前苔藓是部族中最小的幼崽，很是给大伙儿往死里溺爱了几年。后来苔藓进了伊芙琳的魔法应用小组打工赚零花钱，又是给伊芙琳和猫族魔法师们可劲儿的惯，等萧云发现时，这家伙俨然成了幼崽一霸，连羊毛都不怎么管得住她。 也是很皮的如花还有老妈青草时不时“母爱如山”，没有父母直接教育的苔藓，完全是奔着毁天灭地方向发展…… 苦口婆心朝火炎族长灌输了半天“爱如山”的重要性，直到火炎族长沉痛地保证会用山崩地裂般的爱来管教这批皮孩子，萧云才放过了他…… 摁着额头离开学校，萧云马不停蹄前往他原本的目的地：熊族战俘营。 经过半年的调教转化，三千三百余名熊族战俘中有将近七成的熊脑壳已经摇身一变成为合格的产业工人、在火炎城各低技术含量加工领域兢兢业业发光发热，不需要战士看押便能自觉遵守秩序、每日按时上班下班。 剩下千来号人就没有这么好用，要么是思念故乡思念亲人导致劳动积极性不高，要么是“非暴力不合作”、没有战士看押便见缝插针地偷懒，要么是对草原部族仇恨很大、心心念念地想要逃走——天气转暖后，后者表现出来的反抗态度尤其激烈。 萧云一进战俘营，负责看押的阿雁便凑上来叫苦：“烦死了啊阿云，我不想带这批没有干劲的家伙了，能不能让我去做点别的事？让我去修路都行，我不想蹲在这里了！” “嗯？你的意思，你看不起修路？”萧云眼睛一眯。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是说我想去修路，真的。”阿雁连忙辩解。 “呵呵。”萧云没跟他计较，抬脚往里走，“行了，这次我就是来解决这事的，你把三位将军请过来，咱们这样……” 半小时后，手臂上缠着纱布的白熊将军伍德、没有受伤但手上脚上都戴了镣铐的月熊将军巴泽尔、以及被捆成粽子的黑熊将军，三人前后被“请”进空出来的营房里。 见到坐在炕头看着他们的萧云，伍德面色一沉，巴泽尔和黑熊将军更是恶狠狠地瞪过来，很有种想把萧云生吞活剥的意思。 自从发现自己的族人、自己手底下的兵被这帮草原人“蛊惑”，如同入魔了一般被草原人的小恩小惠收买，原本还颓废地混着日子的三位将军日渐暴躁…… 漫长冬季过去，三位将军惊悚而绝望地发现过半的战士居然温顺地对草原人言听计从、没有被看押也愿意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为草原人工作后，便先后谋划了数起暴动事件……然后吧，全部未遂。 未遂的原因是，有自己人举报。 当贤者阿云某次进入战俘营查看工作进度时，黑熊将军带着十几名亲信一拥而上、试图将其控制住威胁草原人，结果居然被附近的熊族自发地阻拦……当时黑熊将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给活生生气死。 被蛊惑的战士越来越多，且被安排着分批次离开战俘营、住进草原人中间后，黑熊将军手底下的士官也出现了“叛变者”…… 半年下来，逐渐明白族人的“背叛”全是源于贤者阿云的蛊惑的三位将军，对看押战士的仇恨完全集中到了萧云身上，不夸张地说，如果能拿命换萧云嗝屁，三位将军可能都愿意干…… 面对三人仇恨的目光，萧云微微一笑：“不要看到我就这么激动，三位，情绪起伏太大对身体不好，咱们没有虐待战俘的风气，你们要是气出病来，这不是在黑我们嘛。” 黑熊将军吸了口气，问候之言涌上舌尖。 “几位在我们这儿过得不痛快，我们也是很过意不去的。所以啊，我们打算送几位出火炎城，让你们回远东。”萧云笑眯眯地。 黑熊将军硬生生给自己的口水呛到，问候之言出师未捷。 “放我们回去？”月熊将军巴泽尔满脸的不信。 “是的。”萧云点头，“几位可以带上愿意跟你们一块儿回去的族人，要走的人可以将属于自己的财产都带走，没有存下钱的，我们也会出于人道主义赠送路费。” 三位将军死死地盯着他看，连巴泽尔都不敢随意开口，生怕萧云是在逗他们玩儿。 萧云也不解释，讲解了一番“遣返政策”后便掏出个本子让三位将军自报希望带走的族人名单，然后让阿雁他们挨个营房问过去，将也有离开意愿的熊脑壳全带过来…… 两天后。 三位将军及六百余名熊族战士各自背着换洗衣物和铺盖、干粮，腰间挂着或多或少的钱袋，被一群雪狼族战士“礼送出境”。将他们送出火炎城的农场覆盖区后，看押他们战士目送他们走出老远了还在挥手，喊着“一路小心”、“注意身体”之类的送别祝福…… 黑熊将军一步一回头、直到看不见那些“送别”的雪狼人了，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这、真就放我们走了？” 巴泽尔脸上的表情跟做梦似的，他也是走一段路回头一次，就很困惑、很不解，不明白为啥关押了他们这么久的草原人会这么爽快地放他们走人…… 惜字如金的伍德轻轻吐了口气，沉声道：“无论如何，我们自由了。” “没错，我们自由了。”黑熊将军定定神，抬起胳膊用力一挥，“我们回家！” “回家！”熊族战士们清醒过来，纷纷附和高呼。 伍德默默扫了一圈兴奋欢呼的战士们，嘴唇动了下，终究没说话。 雪狼人很“贴心”地把他们送到了他们去年来时走过的路线上，虽然过去了一个冬季加春天，但擅长辨识方向、认路记路的熊脑壳们还能记得自己走过的路，开开心心地按着记忆一路往东。 一周后。 又来到曾经吃过大亏的桦树林，巴泽尔和伍德感慨万千。这次没有猫族蹲在他们周围玩“钓熊”，粗略地检查了一番后三位将军决定在此休息过夜，养足精神明天好继续赶路。 挖出隔火带、收集柴火，用雪狼人给的火柴点火、架起铁锅，将雪狼人给的粉条丢下去煮，又往里面添加雪狼人给的精盐、辣酱、调味料。 饱餐一顿滋味十足的香辣红薯粉后，熊脑壳们各自从背包中掏出雪狼人给的饼干、围着篝火慢慢嚼——半年的时间里，足够他们养成正餐后吃点儿点心的习惯。 “其实……这些草原人也不是太糟。”巴泽尔忽然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罢了。” 坐在附近的伍德知道巴泽尔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如果雪狼族、猫族还是远东兽人族，那么，他们也不是不能成为熊族的朋友。 吃完饼干的伍德默默舔了下手指，他没法儿像巴泽尔那样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感叹与草原人的对立关系，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为回到远东后如何跟族人交代而忧心忡忡。 “什么人？！”黑熊将军暴喝一声，忽然抓起放在一旁的弯刀跳了起来。 伍德&巴泽尔慢了一拍，反应过来后也立即跳起，警惕地看向白桦林深处。 黑暗中，几名穿着熟悉的斥候装束的熊族缓缓走出。 三位将军面露惊骇，他们周围的熊族战士也是一副极其震惊的表情。 这——同族？！ 第295章 “背叛者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远征军大营中, 身穿秘银铠甲、高大健壮的月熊上将安德鲁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这位上将对面, 盘腿坐着的巴泽尔、伍德、黑熊将军三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真是滑稽！”坐着时也像小山般的安德鲁上将身体前倾、一巴掌拍到地上, 震起一波灰尘, “俘虏你们的草原人好吃好喝养了你们半年？无条件释放了你们，还给你们准备回程路上要吃的食物、要用的行囊？！巴泽尔, 伍德，你们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黑熊将军蹭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注意你的言辞，安德鲁！” 虽然身为月熊城上将的安德鲁没有点他的名, 但很显然，处境和巴泽尔、伍德两人一模一样的黑熊将军没可能感觉不到羞辱。 安德鲁上将淡然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对方更为圆润的脸颊、微微凸起的肚腹，冷笑道：“我会将你交给我皇, 奥布里, 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向我皇解释。带下去！” 黑熊将军还想分辨, 十几名上将亲卫便涌了上来, 将他和巴泽尔、伍德一样按倒, 捆绑……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安德鲁这个混蛋、白痴、猪猡！！” 六足蜥蜴拉的巨型辎重马车围起来的临时“监狱”中，给捆成面包卷的黑熊将军斜躺在地, 愤怒地用只能勉强挪动的双脚拍打地面，朝看守他们的月熊战士不住怒吼：“安德鲁这个白痴会后悔的！你们这些白痴全都会后悔的！” 同样给捆成面包卷的巴泽尔和伍德，一个靠着一人高的巨大马车车轮发呆，另一个平躺着失神望天。 “你们俩是傻了吗？你们真的愿意被安德鲁当成草原人的奸细处置？！”黑熊将军一看他俩那死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算了吧, 我们说什么也没用的。”巴泽尔扭过头来，苦笑道，“你没有发现吗，奥布里，你，我，伍德，我们的士兵们，每个人都比去年出发时胖了一圈……还有那些草原人给的物资……没有人会相信我们被那些可恨的雪狼人奴役了整整半年的。” 黑熊将军奥布里原本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闻言一愣，视线不由得转向自己的肚子。 熊族的身材都偏向粗壮厚实，体型较小的黑熊族也有着粗壮有力的腰身，但……壮和胖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现在，奥布里发现自己的肚子上的肉居然会随着他的动作颤动…… 奥布里僵硬地抬起视线，逐一扫过巴泽尔和伍德。 月熊应当有比较明显的面部轮廓，然而巴泽尔现在的脸完全变成了毫无棱角的椭圆形。 白熊原本就骨架大、块头大，这会儿的伍德，身板的厚度整个儿膨胀了一圈…… 黑熊将军奥布里的下巴渐渐往下掉，愤怒的表情渐渐转向惊疑、无助、绝望…… 一直留在俘虏营混日子的熊脑壳们确实劳动积极性非常差，但就算只是被雪狼人战士们看押着强制劳动，以熊族的体能耐力也足以赚到足够的口粮。 整整半年里不做战斗训练，每日重复的轻体力劳动（相对于熊族而言）、一天三顿份量充足且口味在标准线以上（油盐充足）的饭菜+甜点，没法娱乐玩耍除了工作就是睡觉，基本上，就不可能不发胖…… 奥布里不挣扎也不叫嚷骂人了，直接躺了回去。 换他是安德鲁，他也不会相信这么一群明明“失陷敌手”整整半年，出现时居然是不受限制自由身，不仅个个红光满面、还携带了充足物资的家伙没有背叛…… 直挺挺地仰望星空的伍德仿佛没有听到另外二人的对话，仍然茫然地望着夜空发呆。 巴泽尔看到同族大军只顾着兴奋、警惕性降低，奥布里习惯了黑熊一族的优越待遇，只有身为白熊的伍德在被一大群斥候围着“拥”进安德鲁大营时发觉不对。 他们叁被跟各自的士官分开，连副官都被隔离，这压根不是正常的两军“会师”待遇。 后来的发展悲剧地没有脱离伍德的预感，安德鲁上将接见了他们，一转脸就把他们给捆上了……没给允许进入大营的士官战士们估计比他们叁更早被拿下。 “完蛋了！” 伍德脑子里来回盘旋的就这三个大字。 他们三人去年秋末那场失败的行动给了熊皇警示，这一次，不但派来了月熊的上将安德鲁，还派来了过万人的大军，以及数量不少于正兵的辅兵——只看安德鲁的大营规模和携带物资的六足蜥蜴数量，便足以让伍德这样的老将推测出出兵规模。 两万人的远征军，这也是兽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支配的兵力极限了……发动兵员、筹备物资都是很麻烦的事儿，尤其是在诅咒之地没法儿肆意劫掠补给的情况下——抢猫族还罢，抢到牛头人的话，找到借口的精灵族绝对会让这支远征军有来无回。 两万人的大军绝对可以重创草原人，伍德对此深信不疑，这也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完蛋的原因……被视作奸细的他绝无在这场战争中立功的可能！就算事后解除奸细嫌疑，一败涂地的他都无法面对熊皇、面对自己的族人！ 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伍德疲惫地闭上眼睛……也罢，借安德鲁上将的手将那些被蛊惑的族人带回去，对白熊一族来说也算是好事。 悲催的白熊将军伍德，于次日清晨与他的难兄难弟巴泽尔和奥布里被远征军带着上路，倒转回他们来时的方向。 三位将军被捆成面包卷丢在辎重马车中与他人隔离，于黑暗中摇摇晃晃了大半天，愈发萎靡不振。 “不好！”颓然地窝在杂物堆中的巴泽尔想到了什么，猛然弹起、又重重摔了回去，脸贴到沾满泥土的帐篷布上。 顾不得形象狼狈，巴泽尔奋力用头拱开辎重车的蓬布用力地朝外喊：“告诉安德鲁、小心陷阱！这一带有很多很多陷阱——！！” 虽然巴泽尔被迫享受奸细待遇，但这支远征军可是月熊的军队、全是他的族人！ 辎重车旁的辅兵吓了一跳，由普通月熊青壮担任的辅兵可不敢对还顶着将军光环的巴泽尔大呼小叫，连忙跑到前方去找士官报告。 没多会儿，几名亲卫匆匆赶来，带走了巴泽尔。 奥布里还以为巴泽尔的话能被听进去的话他们的奸细嫌疑也可以被解除，期待地趴在辎重车车门处朝外探头，结果……没多会儿巴泽尔又给人抬了回来……依然还是面包卷状态。 “安德鲁这个混蛋！混蛋！” 这次，咒骂并不住挣扎着锤东西的人变成了巴泽尔。 嗯……这也不怪安德鲁上将不愿听取意见，去年巴泽尔和伍德的联军是进入西南地区后就一直被陷阱坑才处处警觉，而这支两万人的远征军在遇到“背叛者”前一路风平浪静，顺利得不能再顺利。巴泽尔吆喝啥陷阱遍地，没碰见过的安德鲁必然只会以为这家伙是想借危言耸听来洗脱背叛嫌疑。 吊在队伍后方、被关在辎重车里的三位将军，在天色暗下来后感觉身下的辎重车速度放缓，并听到外面的辅兵开始跑动，似乎是准备扎营过夜。 骂累了瘫在杂物上休息的巴泽尔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努力弓起身子、挪到蓬布边缘，一边奋力拿脑壳拱开篷布、一边哑着嗓子喊叫：“告诉安德鲁、别选择山谷、平台、和太靠近水源的地方扎营！！” 正从别的辎重车上搬帐篷的辅兵们面面相觑，犹豫着该不该通报时，大军前方，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去年钻的起爆孔，今年终于用上了。 “轰、轰”巨响声足足响了三十多次，大地震颤，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的月熊辅兵们不受控制地慌乱起来，有人下意识乱跑、有人吱哇乱叫。 更糟糕的是辅兵阵地中足有几百头拉车载货的六足蜥蜴，这些平时比兔子还温顺的大家伙被一连串的爆炸声吓得彻底失控、四下乱窜，排成长蛇阵的辅兵线瞬间混乱…… 三位将军被关押的辎重车先是猛然被拖着狂奔了几十米、哐哐撞到好几辆马车、撞飞无数人，接着又撞到了一辆军械车上，整个儿翻卷过来、倾覆在地。 手脚被缚、无法控制身形的三位将军被颠得七荤八素，从辎重车里给甩出来后还给数不清的大脚踩到身上，实力最强的黑熊将军奥布里都顶不住、噗地喷出满口鲜血。 “冷静！不要慌！都给我冷静下来！！”巴泽尔看见自己的族人倒了不少在地上，心疼得满身疼痛都顾不上，奋力撑起半身大叫。 几名无头苍蝇般的辅兵看到他这个月熊城的名将之一，慌乱间也管不了他是不是还有奸细嫌疑，跑过来七手八脚地解他身上的铁链子。 终于获得自由的巴泽尔扶着一名年轻辅兵的肩膀站直，大吼大叫着稳定局面、让没有受伤的辅兵往他身边汇集，又安排成建制的辅兵队伍尽力将周围横冲直闯的六足蜥蜴往远处驱赶，避免更多人受伤。 眼见周围的混乱略略平息，巴泽尔抬手擦了把顺着下巴滴落的、混着血水的汗，正准备安排人去前面探查情况，眼珠子忽然鼓起。 约二百米开外，山包上、树林间、草丛中、灌木后，刷刷冒出来无数个举着弩、拉着弓的蛇族，冰冷的蛇瞳和更加冰冷的箭头对准了劫后余生的月熊辅兵们。 负责伏击这一段路的哈里斯摘下头上戴的藤蔓伪装帽，暴喝：“预备——射！” 巴泽尔惊骇欲绝地看着兜头罩下的漫天箭雨，浑身血液瞬间冰冷。 第296章 阴险狡诈草原人 正徐徐落下的太阳被火烧云环绕，看上去像是个火候正好的大蛋黄。 落日余晖笼罩之下的大地, 一场有预谋的、经过精心设计的袭击正在进行。 远东帝国并不像人类王国那样有把前一天还光着脚踩在田地里劳作的青壮强抓过来, 发一把锈迹斑斑的缺口破刀就将其驱赶着上战场冲锋、充当炮灰的恶劣习惯。 嗯，毕竟这么多种族里面实在是没有哪个种族比人类能生，有那种不把人命当命的底气…… 换句话说, 远东征发的青壮辅兵, 是不需要上战场的——这些月熊一族的普通人随军队出征要干的活儿就是充当仆人、杂役、车夫、搬运工等, 除了少数小头领能领到一套颜色比较鲜亮的皮甲, 大多数辅兵身上穿的都是自己家里带出来的衣物。 这种连民兵都算不上的战场劳工，自然不能指望他们能具备多强的组织性纪律性, 伏击的蛇族射来的第一波箭雨没有伤到多少人, 反倒是混乱起来的月熊辅兵们互相推攘踩踏造成的死伤更大。 先后三波箭雨、这一路段几千名辅兵阵型彻底崩溃，哈里斯当机立断、带领蛇族伏击部队发起冲锋。 也就在蛇族发起冲锋的同时，藏匿点更隐蔽、更分散的猫族魔法师们纷纷腾空而起。 虽然选择的伏击进攻点是敌人大军最末端的辎重营辅兵阵地、不一定会遭遇激烈反击, 但在演练时大伙儿都是按照对付正规军来练习配合的；发起冲锋的蛇族暴露在对方有可能存在的远程火力威胁期间, 猫族魔法师必须为蛇族的部队提供火力掩护。 黑豹小蕊身穿链甲、逮着遮面头盔（防箭矢）、手持封皮厚重的魔法书, 飞到十余米高度的她略有些紧张地翻开记录了十余个攻击性魔法符文的魔法书型增幅器，选中其中一页、将爪子按了上去，像以往练习时那样迅速输入魔力。 施法者使用魔法的前提是必须用自己的精神力构建符文, 以固有的特定符文驱使魔力, 或直接以精神能量影响物质世界、或操控自然元素为己所用。 这并不是容易做到的事，越强大的魔法符文数量越多、符文结构越繁琐，构建的时间越长，这就导致三阶以下的施法者进攻前奏特别缓慢（三阶以上施法者可以构建魔法阵图、利用阵图直接凝聚自然元素, 达到瞬间施法的目的）……呃，也就是萧云戏称的“读条时间过长”……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在猫族的魔法师团还未成型时，萧云便拉着巴尔克和肖恩先生研究出了二代魔法增幅器：将魔法符文直接铭刻在书页上的、输入魔力就能用的魔法书。 按象牙塔的施法能力划分堪堪能挤进二阶标准的黑豹小蕊，在“记录”了现成魔法符文的魔法书加持下，只需要半秒就能完成施法过程——当她把爪爪按到连发火球术的书页上、瞬间完成魔力注入后，她的身前便炸开一片火星，每点火星迅速扩大成脸盆大小的火球，连成线状砸向敌人阵地！ 距离小蕊直线距离约五十米外，浮空而起的花豹比小蕊慢了一秒释放出魔法，紧密排布的风刃呼啦啦向前涌出，后发先至、比小蕊的连发火球更快与敌军阵地接触，旋转着将一辆横倒过来的辎重马车懒腰截断！ “啊对，凤系魔法比火系快得多，更适合掩护冲锋队伍。”完成第一次火力掩护的小蕊总算没有那么紧张，右手翻动左手捧着的魔法书，找到风刃页，将爪子按了上去。 几十名猫族魔法师同时提供远程魔法火力掩护，本就混乱的月熊远征军辅兵阵地更加混乱，完全没法对地面冲过来的蛇族部队形成有效拦截；十几秒后蛇部先锋部队与乱成一团的辅兵阵地接触，明明蛇族一方只有几百人，但硬是撵得足有几千人的月熊辅兵节节后退…… 魔法书能够大幅度提升普遍比较低阶的猫族魔法师们的施法速度和魔法威力，但驱动魔法的仍然得是施法者自己的精神力，最多二阶的小蕊，连续释放三波群攻型魔法为蛇族提供掩护后便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去了最少一半。 于是……蛇部与敌人短兵接触后，这些猫族魔法师便纷纷落地，将魔法书往腰包里一塞、一个个掏出武器杀将上来——全是战士转型的他们，近战也是木问题地！ 冲在最前方的哈里斯一边带着队伍推进、一边谨慎地观察着敌军前军动向；将敌人击退到一定程度后他便停了下来，将匕首插回腰间，抽出长刀，狠狠朝无人防卫的辎重车车轴砍去！ 其余的蛇族战士也停止了进攻，要么破坏辎重车、要么就近砍杀敌人的六足蜥蜴。 混乱的月熊辅兵阵中，一直努力地维持秩序的巴泽尔发现对面不再进攻、全力破坏起辎重马车，连忙带领跟随他的辅兵们冲上去抢救…… 没有得到松绑待遇、趴在撞翻的马车旁默默吐血的白熊将军伍德看见这一幕，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圆。 蛇族破坏了他们能够得着的所有马车、杀死了就近的六足蜥蜴，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压根就不跟月熊辅兵纠缠；而那些帮忙搞破坏的猫族近战法师们也再次升空，用剩下的精神力施展魔法掩护蛇族撤退…… 待中军没有被爆炸波及的战兵们倒转回来救援时，袭击辎重营辅兵的蛇族&猫族已经跑得连个影儿都看不见了。 “不到十分钟就损失了四百多名辅兵、一百多辆辎重车、九十多头六足蜥蜴？！”脑袋上包着纱布、身上秘银铠甲破破烂烂、纱棉内甲上不少地方有鲜血渗出的安德鲁上将听到辎重营战损，蹭一下从石头上站起，“只是十分钟！十分钟！四百多头猪都没这么块被杀光！！” 饱受一轮工程用炸药管洗礼的前军当场阵亡两百多名将士、受伤者过千，身处中军、但在爆炸时进入前军选择的扎营预订地看情况的安德鲁上将也受了轻伤。 两万人的大军是不可能抱成团移动的，前军、中军和最尾部的辎重营相隔千米以上，被炸得头昏目眩的安德鲁上将看到后方遭受魔法攻击便立即派中军回援（普通月熊组成的辅兵营对抗不了魔法进攻），奈何爆炸结束后中军的将士便涌上来救援前军，没有抓到那帮可恨袭击者的尾巴…… 没有被卷进爆炸中的将官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些草原人太狡猾了，我还以为他们用炼金炸药伏击前军、接下来就会攻击我们，谁知道他们针对的是我们的辎重营！”一名留着络腮胡的月熊将军恨恨地道。 “是啊，辅兵营的小伙子们估计都没反应过来……在被敌人袭击前，受惊的六足蜥蜴就踩伤了不少人。”另一名月熊将军叹道。 安德鲁上将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下，慢慢坐回石头上……他当时也以为敌人伏击的话必然会进攻被炸得七荤八素的前军，要不然他也不会把中军全部往前调。 一名将军犹豫了下，低声道：“上将，伤员太多了……是不是——” “不行。”安德鲁断然打断对方，“这里已经是草原人的腹地，把伤兵留下来，等于是拱手将他们送给敌人！”这位上将深吸了口气，怒目圆睁，“这些无耻的草原人并不敢跟我们正面交锋，只敢搞些上不了台面的偷袭手段，我们正当放缓速度、稳步前行，一步步推到他们的老巢去！” “是，上将！”数位将军连忙齐齐应声。 安德鲁上将长吐口气，转脸看向自己的亲卫长：“把巴泽尔带上来，我要好好问问他。”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没有背叛帝国！”重新被铁链捆成面包卷的巴泽尔见到安德鲁上将，当即叫屈，“这些草原人十分狡猾，他们肯定是知道你们进入他们的领土、又知道你们绝对不会相信我们，才会在这个时候假装给我们自由、将我们放出来！” 嗯……吃过太多次亏的巴泽尔这次倒是猜中了，两万人的大军走在草原上别提多显眼，火炎城确实是因为他们的入境才搞了这么一手释放战俘的操作…… 安德鲁上将没有说话，严厉地盯着巴泽尔，仿佛想用目光将他看穿。 巴泽尔也是这位上将的下属，知道对方没那么容易相信他，就感觉十分委屈：“对，我们完全不像战俘，所以草原人根本不担心释放我们后我们能回归军队、反过来进攻他们！把我们继续当成奸细，这不要紧，但我希望上将阁下能够明白，这些草原人确实十分阴险、狡诈，他们的战争手段绝不仅仅只是正面作战！” “巴泽尔。”安德鲁上将沉声道，“说说看，你认为这些草原人还会玩什么手段？” 巴泽尔知道争取表现的时候来了，连忙将去年秋季时他和伍德的两熊联军、以及奥布里的黑熊大军遭遇的一切说了一遍…… 安德鲁上将深沉的表情渐渐出现变化，旁听的一众月熊将军更是各个目瞪口呆——打仗还可以这么来？！ 巴泽尔讲完他们当初的苦逼遭遇后，安德鲁沉默了很久，很久。 在巴泽尔期待的目光中，安德鲁上将提出了一个问题：“既然你们没有背叛、不会为阴险狡诈狠毒的草原人所用，他们又何必冒险释放你们呢？” 巴泽尔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想到现在，在前军遭受爆炸洗礼、辎重营被袭击后，隐约猜出了答案。 但没法说！ 巴泽尔毫不怀疑，如果他告诉安德鲁上将他们的出现是为了替草原人“宣传”他们的“俘虏政策”，这位上将很可能会铁起心肠把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前俘虏”全砍掉…… 于是巴泽尔再次被丢回去和伍德、奥布里作伴——以面包卷的状态。 伍德&奥布里眼睁睁看着被甩进来的巴泽尔，心凉了半截。 “巴泽尔，你没有告诉安德鲁我们去年时的遭遇吗？那些可恨的草原人显然是想用对付我们的手段来对付安德鲁，你没有提醒他们吗？”奥布里一脸不堪地。 巴泽尔挣扎着坐起，面无表情地：“安德鲁问我，为什么草原人愿意冒着多出一部分敌人的风险释放我们。” 奥布里嘴巴动了动，默默把头别开。 想想如果自己是安德鲁的话……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奥布里绝对会把有可能动摇军心的隐患给除掉。 沉默着的伍德，幽幽出声：“安德鲁上将还没进入草原人的领地，估计他们就知道大军的行军路线了。” 顿了顿，这位白熊将军再度道：“知道大军的行踪、知道大军的行军速度，将我们送到这条路线上、我们要走几天才能跟大军碰上，那些草原人或许也算得出来……雪狼人战士总是做着假设出各种情况的算术题。” “你想说什么？”奥布里看向伍德。 “我想说，辎重车被毁、六足蜥蜴被杀，还有不少伤员拖累速度的军队，抵达火炎城前，会被他们那些防不胜防的阴险手段削弱到什么程度呢？”伍德一脸生无可恋地。 巴泽尔无力地闭上眼睛。 隐约有所预感、但并不愿意承认的奥布里脸色惨白。 “也许，我们这些人能发挥的‘作用’，会比我们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对于草原人而言。”伍德惨然一笑。 第297章 疑似奸细 夏季的草原是最宜人的季节, 清爽的阵风、适当的湿度, 恰到好处的热度, 如果这个世界也能进入全球化时代的话，这个季节的草原无疑是最适合避暑的度假胜地。 当然，就算是夏日的夜晚露宿也不会是好主意，哪怕不畏惧毒蛇蝎子蜈蚣之类的爬虫，也要注意从入夜刮到天明的夜风、以及相对较重的湿气。如果要在草原上过夜的话, 仍然需要一片比较干爽的、铲掉草皮的地面, 以及能挡风的帐篷——刮着夜风睡一整晚会让人身体虚弱、头疼脑热上一阵子, 对于次日还需要赶路的人来说会很困扰。 白熊哈尔现在就有着这样的麻烦, 前一晚被睡相差劲的同伴踹出毛毡帐篷、趴在草丛中睡了一觉的他, 早晨被人踢醒后先是看到鼻头前被露水沾湿的草叶，接着便用力打了个喷嚏。 白熊一族不惧寒冷，但不表示他们能趴在潮湿的草地中被风吹上一整晚也不会感冒。 “如果不是我们的帐篷被抢走了, 我怎么会那么倒霉被踢出来！”隔一阵子就会打出两个喷嚏的哈尔被颐指气使的月熊辅兵们吆喝着将又笨重味道又大、还破破烂烂四处透风的毛毡帐篷收起来叠好、搬到马车上时，心里面愤愤不平地想着。 哈尔刚满四十岁，换算成人类年纪的话就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儿。作为骁勇善战的白熊战士，刚满三十岁时他就受到不少族中雌性的青睐, 如今的他不但早有妻子，还有了两个胖墩墩的幼崽。 白熊一族生活的极地注定了他们的物资不会太充裕，哈尔也曾和其他人一样着迷于火炎城充足的物资。但……当他于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坐在温暖的火炕上吃着因表现优秀而获得的奖励：炼奶冲泡的水果奶茶时，想起他的妻子和孩子们不知有多么担心他、为他的杳无音信而伤心，瞬间失去了用工作换取待遇的劲头，就此心灰意懒, 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终于得到自由、能够回返家乡，哈尔高兴得连续几个晚上做梦都会笑醒，每天跟着伍德将军行军时都忍不住想象见到自己的两个小崽子时要先摸哪一个的头，还是先跟妻子用力拥抱。 然后，他们撞上了月熊上将安德鲁的军队…… 在敌人的地盘碰见族人的欣喜还没有从哈尔脸上下去，他便和其他人一样被如狼似虎的月熊士兵冲上来摁倒、捆绑，几百人一块儿给集中起来看管，行囊、包裹、乃至揣在裤兜里的小饼干都被搜走。 和哈尔有同样遭遇的月熊战士们努力地向看押他们的同族士兵解释，可惜没有什么用……安德鲁上将对他们这群毫发无损地离开敌人控制区的人极其警惕，只要看押的月熊战士对同族露出丁点儿的同情，或是与被当成背叛者、草原人奸细的月熊认识，就会立即被调走。 之后，满怀回乡憧憬的哈尔，便和其他人一块儿被安德鲁上将的大军带着折返，走回他们来时的路。 被绳索捆住双臂、和有过同样遭遇的战士连在一块儿、被六足蜥蜴拖着走的哈尔，在第一天完全反应不过来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好不容易被释放、可以回家，为什么自己人的军队却将他当做敌人对待？！ 这种被严阵以待严防死守的尴尬境地没有持续太久，哈尔和他的同伴们处境很快就好了一点点……不是因为安德鲁上将对他们解除戒心，而是狡猾的草原人设伏袭击、造成大量伤员，焦头烂额的辅兵营将官拿不出人手严密盯防哈尔他们这六百多名疑似奸细，也将哈尔等人当成了战场民夫使用。 当然，哈尔他们是不被允许接触伤员的，他们被丢到辅兵营，做些扎帐蓬、收集柴火之类的杂活。 在穿着鲜亮皮甲的辅兵营队官监视下，将毛毡帐篷收起来装车的哈尔跟其他人一块儿忙碌着捡柴取水、架灶生火，将尚且完好的辎重车上装着的粉条一袋袋搬下来，送到后勤营。 后勤营的辅兵会将这些粉条和耐储存的坚硬灰面包块、肉干、以及巡逻的斥候队抓到的野味一块儿放进大铁锅里煮，再加上盐和少许姜片，就是大军的早餐。 这是战兵们的军粮，辅兵可吃不着粉条…… 哈尔和一名同族合力抬起大铁锅，与其他人一块儿排成长队、将一锅锅的大杂烩送到战兵的营地，又在辅兵营队官的全程监视下回到辅兵营后，才能领到属于他们的食物：肉汤煮过的、不那么硬的灰面包块，少许肉干，和加了盐炒熟后装箱保存的麦粒。 中肯地说，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军粮了——为了这次出征，兽皇本人和月熊城都是下了本钱的，小麦粉揉制的灰面包里没有多少麦麸，肉干里没有石块树枝草叶之类的杂物，用盐炒熟的麦粒虽然有些难嚼，但至少盐味够、能快速饱腹，味道也不算太难吃——来自月熊族的青壮辅兵们对这样的食物相当满意，早餐发下来，整个辅兵营都是呼噜噜的喝汤声和咯吱咯吱的嚼熟麦粒声。 然而对于曾经吃过半年火炎城食堂的前俘虏们来说，这样的餐点简直是一种折磨…… 哈尔端着一碗熟麦粒、一碗灰面包肉干汤，看着斜对面美滋滋地进餐的月熊辅兵，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碗，狠了狠心、闭着眼睛吞下一大口麦粒、灌了口汤，直着脖子费劲地就着汤水艰难地咀嚼…… 烘烤过的灰面包已经放了三十天以上，就算再怎么注意保存也难免变质、长出霉斑，又没有味道比较重的调料掩盖、只有淡淡的盐和肉汤修饰，味道可以想象——哈尔都有些庆幸自己的鼻子不太通气，闻不到那股复杂难言的气味。 至于盐炒麦粒……真的，哈尔头次吃到这玩意儿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他以前是怎么兴致勃勃地吃这种东西，还吃了快四十年的！ 干硬、粗糙就不说了，如果麦麸没有去干净，吞咽的时候喉咙就像是在受刑一样！ 别的辅兵都在极快的时间里把自己的碗吃得干干净净，哈尔等人速度没有这么快，倒也是都把自己的份量吃光了、没有剩下——不吃饱是没有力气跟队行军的，处境本就尴尬的他们可不敢指望那些队官容许他们爬到数量削减了不少的六足蜥蜴背上。 大军再次开拨时，和同伴们一块儿代替死掉的六足蜥蜴拉着辎重车前行的哈尔，听到旁边的黑熊在嘀嘀咕咕。 不用去仔细听，哈尔也知道那头黑熊在抱怨什么…… 哈尔并不后悔离开火炎城，现在他脑子里依然不时会出现妻子和幼崽的面孔，他依然刻骨地思念着他们。 哈尔后悔的是，他没有把雪狼人给每个人都包了一包的调味料藏得更好一些……以茴香、八角、孜然、味精、花椒末、辣椒粉调制而成粉状调味料，能往汤里撒一点点的话，那带着淡淡霉味的灰面包也不会那么难吃。 大军前进的速度很慢，比前一天慢得多，身为月熊族战士精锐的哈尔知道这是火炎城的袭击让安德鲁上将有了防备、在行军上更加小心警惕，他们所在的辎重营从后军转到中军、留了一整个团的战兵压阵就是体现。 拉着沉重的马车在颠婆不平路面上前进是很累的事，就算十人一组、每隔一小时轮换，哈尔仍旧觉得体力下降得很快，勉强吞咽下去的早餐似乎不足以维系他消耗的体力。 “这么容易累，应该是我有些不舒服的关系。”又打了次喷嚏，哈尔将套在肩膀上的牵引绳换到另一边肩头，用汗湿的手掌擦了下鼻子，“原来的帐篷三边是密封的，用力蹬都蹬不破。现在的帐篷只是随意搭到一块儿的毛毡，根本没有缝合，睡得靠边缘一点儿，都有可能被露水打湿……” “开始感觉饿了……那点儿早餐根本不顶事。”轻微地叹了口气，哈尔也有了抱怨的冲动——雪狼人让他们干活儿至少会让他们吃饱，干轻活儿的时候，比如做泥膜、给羊剃毛、洗羊毛这些轻省活，就没有额外加菜；若是做挖泥挑沙、造砖、伐木、到森林里挑腐殖土、用铡刀剁草这些比较耗费力气的活儿，那除了加菜，餐后点心也会比平时的多！ 除了给吃饱，那些雪狼人还会给结算钱……哈尔下意识摸了摸腰带，手指头触碰到藏在夹层里的钱币，心情更加复杂、心态更为不平衡——虽然他自初期那两个月后就没怎么在劳动上用过心，雪狼人依然给他算了工资，并且体贴地为每个人都准备了能够装钱、不容易掉落的双层腰带……哈尔的腰带里面，就装着一个金币、二十六枚银币。 这一天，大军只行进了几十公里，对于兽人族的军队而言这是极其龟速的行军效率，好在谨慎总是没有坏处的，那些不知道埋伏在哪里的草原人根本找不到大军的破绽，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过。 安德鲁上将派出斥候搜索了一遍又一遍、谨慎地选择了一处安全的平原作为过夜处，战兵们散开来戒备四周，被围在中间的辅兵们也动起来、忙碌起扎营事宜。 辎重物资马车和六足蜥蜴要集中在最安全的地点，周围要修一道临时的土墙作为保护，各个营区的帐篷要留出迂回空间、不能太密集，不然的话敌人狠下心来放把火就会损失惨重…… 早上就有些不舒服的哈尔经过这一天的赶路劳累，到了晚上更加感觉全身发软、头昏脑涨。奈何作为疑似奸细被盯防着他是必然没有休息的权力的，虽然面色发青、气喘吁吁，任然被驱使着忙上忙下。 打桩扎营时，有些撑不住的哈尔膝盖一软、噗通倒地，挣扎了下，居然没能站起来。 “怎么回事？！”监视他们的辅兵营队官立即大步走过来。 拿着锤子的黑熊蹲下来拉了把哈尔，见他脸色不对，忙道：“他好像生病了。” “哈？”队官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别说熊族，一般的兽人族都不容易生病，又不是脆弱的人类，“开什么玩笑！给我起来别装死！这里可是大军阵中，别想玩花样！” 这话成功激怒了哈尔周围的前俘虏们，不管白熊黑熊还是月熊都瞪了过来。 和哈尔搭档打桩的黑熊是个暴脾气，当即将锤子往地上一摔、愤怒地走向队官：“什么叫玩花样？你们到底要把我们当成奸细到什么时候？如果我们真的背叛了帝国，还会离开火炎城、还会想着回家？！” 队官噌一声抽出军刀，直逼暴躁黑熊，严厉地：“退回去！再往前一步视作反叛，你自己知道下场！” 旁边的月熊、白熊连忙跑过来拉住这头黑熊，一边低声劝着一边将他往回拖……三熊之间本没有如此亲密，但在同样的处境下，这些倒霉地被己方大军当成背叛者的熊脑壳们也产生了同病相怜心态。 他们这种表现，落在队官眼里反而更像是有着同样不可告人秘密的“同伙”，队官盯着他们的眼神儿越来越冰冷，直到那名意图“反叛”的黑熊被拖回去了都没有变暖。 “把这个脆弱得像人类一样的家伙拉到后面去！”队官朝站在旁边的月熊辅兵喊了一声，又看向其他疑似奸细，冷酷地，“至于你们，作为警告，晚餐份量减半！” 疑似奸细们沉默一阵，又有几头黑熊试图冲过来……被同伴制止。 熊族的身体相当不错，染上感冒的哈尔虽然没有得到照顾、没有得到充足的食物，但独个儿被丢进单独的帐篷中安稳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也恢复了精神。 回到同伴中的哈尔仍旧和大家一样干杂活、重活，吃着难以下咽的辅兵餐，拉着辎重马车上路。 这一天，大军四周游荡的斥候遭遇了草原人的骚扰，有几支小队放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哈尔等疑似奸细所在的辎重营也再次迎来袭击，前后都有战兵保护的情况下伏击的蛇族没敢冲阵，远远地放了几轮箭雨便撤退。 躲在马车后的哈尔看见千把人左右的的战兵追了过去。 身为现役战兵、眼神儿很好的哈尔，看见那些伏击的蛇族边跑边丢下一些零碎物件，因距离太远的关系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有些物件儿翻滚时反射了阳光，晶晶亮。 追击的战兵中有人忍不住弯腰去捡那些亮晶晶的小东西。 然后……哈尔和跟他一块儿藏在马车后探头探脑的同伴，眼睁睁看着因为捡东西而跟大部队脱节的月熊战兵，被树上、草丛中抛出来的大网网住，被拖进藏在树根下、荆棘丛中、岩石背后等极其隐秘的地洞中。 哈尔张大了嘴巴。 哈尔把嘴巴紧紧地闭上了。 当追出去老远的战兵大部队发现人数少了很多，倒回来搜寻时，恰巧面对这个方向的疑似奸细们，没有一人开口提醒…… 那些辅兵没经历过战场，箭雨一下就吱哇乱叫、躲得老远，看出箭雨威胁不大、稳稳蹲在前线的只有他们这些前俘虏。让冤枉他们的家伙也吃吃草原人的亏的念头，不止是哈尔有。 第298章 炼奶战术 几枚亮闪闪的金币摆在充当桌子的木箱上, 围着这个木箱的数名月熊将军, 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居然用这么无耻的手段诱捕我们的战士，这些草原人是把灵魂卖给了恶魔吗？！这些无耻之徒、这些不荣誉的混蛋！” 愤慨地骂了半天的将军发现没有人附和他，臊眉耷眼地把挥舞的胳膊放了下来。 安德鲁上将缓缓抬头，犀利的目光逼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帮将军没人敢跟他对视, 一个个心虚地把视线别开。 安德鲁上将的面皮很明显地抽动了下, 愤怒在他琥珀色的眼睛中渐渐酝酿, 但……他最终还是压下了火气，没有质问眼前这帮同族的将领们为什么只收缴上来这么一点——用抛洒金币的做法在短短一天里诱捕走几百名战士的草原人, 丢出来的金币就算大部分被他们回收了, 也不可能只剩下这么几个！ 金灿灿的东西谁都喜欢，为了蛇岛上的金矿月熊城的长老们直到今年都还在纷争不休，安德鲁上将自然也没立场苛责这些家伙是不是昧下了从战士们手上收缴的金币…… “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 没有我的命令, 禁止任何人离队追击！”安德鲁上将沉声道，“那些狡猾的草原人在这片草原上不知布置了多少陷阱, 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 上将！” 次日, 当蛇族再次骚扰中军辎重营时, 果然没有熊脑壳离队追击。 多番试探确定这些熊脑壳铁下心来无视他们稳步推进后，负责“疲敌战术”的哈里斯和夏等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尝试新的骚扰手段…… 当夜, 再度只推进了几十公里的熊族大军仍然选择在视野开阔的平原地区扎营。夕阳西下，辛勤的辅兵营后勤兵们正忙碌着烹煮晚餐、各营战兵和辅兵们等待着开饭时，一阵极其浓郁的、带着醇厚奶香的香气忽然从东面飘来、在占地颇为可观的大营中恣意飘荡。 “这是什么味道？！” 大营外巡逻的斥候、大营内巡逻的宪兵、营帐中休整的战兵、干着杂活的辅兵，纷纷起身探头，望向大营上风处。 奶香气越来越浓烈，还夹着极其香浓的甜味，可着劲儿地朝一个个抬头张望的熊脑壳鼻孔里钻。 “这是……茶熊那儿的奶茶？不对，茶熊的奶茶气味也没有这么浓啊？”正商讨明日行军安排的月熊将军们纷纷钻出帐篷，难掩好奇地朝东面打量。 “别管它是什么，这有可能是敌人的陷阱，让斥候去看看……不要靠近，远远地看看敌人在玩什么花样就好。”一名将军警惕地。 将军们纷纷点头，点出一名可靠的斥候队长，让他带着二十名斥候出营查探。 重要的后勤营和辎重营一样位处大营正中、四周都被战兵们的营帐包围，当香气飘过来时，忙着干杂活的辅兵和疑似奸细们纷纷停下手头动作，齐刷刷转头看向东面。 “这是茶熊的炼奶奶茶吧，是不是有哪位将军带了炼奶和红茶出来？真香啊。”一名年轻的月熊辅兵抽了抽鼻子，满脸羡慕地。 茶熊的炼奶奶茶去年起开始在远东流行，产自狮族的炼奶和茶熊种植的红茶碰撞下产生的奇妙美味很快便让所有的熊族沦陷——熊族爱甜味也爱奶香气，又甜又有浓郁奶味的炼奶奶茶正中所有熊族的软肋。 唯一的缺点是，太贵……一小罐炼奶售价便要三个银币，一罐子红茶也要两个银币起，大多数熊脑壳根本消费不起，只能闻闻味道过过瘾。 “什么奶茶，根本没有茶香气。”暴脾气的黑熊鄙夷地看了眼土包子辅兵们，“这是在熬炼奶呢，只有奶味和糖味儿。” “嗯，不是工厂里用真空罐浓缩的那种炼奶，是用小火熬制的炼奶。”哈尔也去炼奶厂做过活儿，清洗那些真空设备虽然不累但是比较耗时间，他还记忆深刻着，“火熬的炼奶容易糊，而且加糖的份量不好掌握。” 辅兵们很不满他们身为“阶下囚”态度还这么傲慢，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冷笑道：“说得好像你们有多了解一样，当草原人的俘虏时还能喝到奶茶吗？” 暴脾气黑熊不高兴了，抬起下巴道，“我们确实很少喝冲了太多水把味道都冲淡了的奶茶，我们吃的是炼奶做的点心，炼奶奶油蛋糕是什么你们知道吗？炼奶冲泡牛奶、冻成冰块后再打成冰渣，用勺子舀起来吃有多美味你们想象得出吗？” “水果切块淋上炼奶也很好吃的呢。”旁边人开始帮腔，“对了，有次我们去食堂帮忙大扫除，他们给了我们足足两大桶炼奶，又给了我们不少当天卖剩下的馒头。我们将那些馒头切成片在大灶上烤焦表皮，蘸着炼奶吃别提有多香了！” “嗯嗯，福利部和食堂总会剩下不少，每次都提到我们这边来。有一次我们宿舍也分到一大盆，大伙儿用饼干蘸着吃。” “哈哈，上次我看见谁谁把炼奶淋到烤红薯上面……” 这帮疑似奸细一开始只是想斗嘴，说着说着，一个个都回忆起当时极其痛恨、这会儿却想都想不来的俘虏营生活，连最开始挑衅的暴躁黑熊都没了“炫耀”的心情，低下头默默做事。 “果然是吹牛的！”辅兵们见他们忽然低落起来，以为是吹牛吹不下去了，冷哼一声继续干活。 另一边，出去查探情况的斥候小队，约十分钟后提着一个外壳被熏得黑乎乎的直筒型锅子回来。 这个刚从篝火堆上拿下来没多久的直筒型铁锅，被送到将军们所在的营房。 一群月熊将军，面对着黑乎乎的锅子里面装了大半锅的香甜炼奶，一时失声。 “我们到的时候那儿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一个快熄灭的火堆，火堆上面还剩下这个。”斥候队长努力不去看那锅散发着热气的、香喷喷的玩意儿，就是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吞咽口水暴露了他…… 将军们也很努力地挣扎了一番，才勉强将视线从那锅香甜炼奶上移开——熊族可没有受不了高甜度的说法！ 糖比例超过50%的超甜炼奶，对于熊族来说比吸引力并不比金灿灿的可爱钱币低！ “拿出去……扔掉！不，埋掉！”一名将军极其痛苦地，“埋得深一点，不准让人挖出来！草原人的东西——不能吃！” “你亲自去埋，不准让人偷吃，谁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另一名将军五官扭曲地。 斥候队长再次用力咽了口唾沫。 五公里外，一处山洞中。 哈里斯摘下草帽扇风，朝着熊族大军的方向努嘴：“你们说，他们能不能忍住不吃？” 夏想了想：“很难说……他们可以忍受调料缺少、食物味道寡淡，但不一定能忍住甜食诱惑。福利部做过统计，甜度越高的零食熊族购买的占比就越大。” 黑豹小蕊插嘴道：“肯定忍不住，还留在俘虏营里混日子的家伙，在餐后点心以甜点为主的当天都会稍微勤奋一些，我听阿雁亲口说过的，是吧阿雁？” 领着一队雪狼人来帮忙，但至今没有在敌人面前露过脸的阿雁学着萧云的样子摸了摸下巴：“我觉得吧，没有必要这么麻烦，请个大厨过来，制造机会让大厨往那些当过俘虏的家伙面前一站，他们肯定就造自己人的反了。” 哈里斯&夏&小蕊等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哈里斯坚定地：“既然他们的斥候没有当场破坏那锅炼奶，而是小心翼翼地带回去，那么不管他们敢不敢吃，咱们都可以确定这种高糖炼奶是可以动摇到对方意志的，今晚，咱们就继续给他们可劲儿地送炼奶！” 夏笑着点头附和，看哈里斯的眼神儿里面带上了几分戒备……他来到这个负责“疲敌战术”的机动队时还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大脑”，没想到平时阴森沉默的哈里斯在对付熊族上居然这么积极、隐约把话语权抢了过去。 提供技术支持（埋管、起爆方面）的灰矮人夏尔&地精巴隆就当没有看见这两人的“主导权”之争，在哈里斯确定执行骚扰方案后，立马敬业地策划起实施步骤——务求多点开花、让熊族大军的将领们管不过来，给敌人的战士&辅兵制造把炼奶塞进嘴里的机会！ 数小时后，大部分人进入睡梦中的月熊大军营地，被从各个方向飘来的浓郁香甜气味玩了个四面伏击…… 月熊将领们反应很快，赶紧抽调出精锐斥候搜寻破坏掩埋那些动摇军心的玩意儿；然而大营占地太广、敌人“送”香喷喷热乎乎炼奶的点又太多，斥候们很难短时间内清除干净，有一部分被辅兵乃至战兵自行搜到，或被藏了起来、或被当场试吃瓜分。 当太阳升起时，安德鲁上将带人巡视营区，发现没有出现新的病号伤员，暗自松了口气。 嗯，这批炼奶就是纯粹的礼物，并没有额外加料。 第二个夜晚，第二批炼奶借着夜色在整个大营周边释放出诱人香气时，被叫起来清除的斥候们，也偷偷藏起了一些。 第三个夜晚，第三批数量更多的炼奶于深夜被送到大营周边时，连将军们都忍不住参与了瓜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炼奶战术”施行的第四天早上，月熊大军没能像之前那样一大早就热闹起来、整军开拔。 有接近四分之一的人，拉肚子拉到直不起腰…… “你们是白痴吗？啊？？你们真的是白痴吗？！” 安德鲁上将暴跳如雷、冲进将领们住的营房跳脚叫骂。 垂头丧气的月熊将军老老实实挨了一阵口水，忽然面色骤变、捂着肚子夹着大腿冲了出去。 安德鲁上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当天中午，趴在不远处山头上的哈里斯确认月熊大军依然没有整军开拔迹象，毫不犹豫地将四散各处隐匿的机动队全部召集。 “大家谨记，我们不是主力部队，没有必要跟敌人硬撼。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尽可能毁掉他们的粮食物资！”发起攻击前，哈里斯慎重地叮嘱大伙儿。 “放心吧，这次我们全当坐骑，不跟他们打！”阿雁自信地拍胸脯。 夏&小蕊默默看着这货……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怪呢！ “小蕊，要不要我驮你？”阿雁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啥不对。 “不要。”小蕊秒速拒绝，“夏，你载我吧。” 夏：“……” 约半小时后，雪狼族&非魔法师的猫族战士们变身坐骑，驮着蛇族、猫族的魔法师，以及负责点火的灰矮人&地精们，冲向月熊大营。 箭雨&魔法轰炸开路、顺着敌人各营区间留出的空地直冲敌人辎重物资，到了地方后继续箭雨&魔法轰炸掩护，由灰矮人和地精们甩出一根根铝热剂燃焼管…… 放了一波火后，大伙儿也不管战果如何，趁着混乱中的敌人还未形成有效阻隔、强势冲破拦截、绝尘而去——从冲进敌人大营到全体冲出包围圈，前后不到八分钟。 安德鲁上将带着亲卫队杀过来时，连敌军的背影都没看见，只看到熊熊燃烧、大火还特别难以扑灭的辎重营…… 损失大半粮食的月熊大军，接下来便不得不思考怎么在敌人的虎视眈眈下获得每日所需军粮——这个季节狩猎采集都能获得食物，然而派出去的人也很容易一去不回！ 派出太多人手狩猎采集的话，大军的速度便会连每日前进几十公里都无法保证…… 两天后，安德鲁上将不得不下令辅兵营全体削减一半口粮。 又两天后，战兵的份额也开始减少…… 仍然被关在同一辆马车中的伍德、巴泽尔、奥布里三人，当午餐时辅兵给他们送来的食物只有汤汤水水、看不到灰面包块时，三人的心情就特别复杂…… “呵，安德鲁到极限了啊，连表面功夫也做不到了。”黑熊将军奥布里靠着车厢冷笑，手脚被铁链捆绑太久已经有些不灵活的他现在没了挣扎喊叫的力气，面颊凹下去了一些，肉当当的肚皮也平了，看上去倒是很有几分“战俘”的样子。 同样瘦了很多的月熊将军巴泽尔默默看着外面有气无力地做事儿的辅兵，没有搭话。 奥布里在草原人手下当战俘的时候也没吃过多少苦头，倒是在月熊大军这儿“补全”了，虽然知道跟巴泽尔无关，还是忍不住要把气撒到他头上，见状便可着劲儿冷嘲热讽：“用不着心疼你的小伙子们了，巴泽尔，很快他们就能落到草原人的手上、过上炼奶随便吃的好日子，不用担心拉肚子也不必害怕什么地方会有箭头飞过来，这不是正好吗？月熊城里面他们都过不上这么好的生活！” “啊，安德鲁倒是个大麻烦，在这位上将的眼里荣誉可比小伙子们的命重要太多了，有谁想要投降的话就得先小心背后会不会有冷箭射过来吧！” “嘿嘿，那之前咱们得先操心一下自己，草原人的主力军出现时，你说你们那位尊敬的上将会不会把我们这些给他带来厄运的失败者推上前线去当炮灰？现在咱们可没有力气反抗了呢！” “够了，奥布里。”缩在角落里发呆的白熊将军伍德出声制止。 “我说错了吗？要不是这些月熊城的白痴，我们这会儿也许都走到约克山脉了，还用得着在这儿每日等待着别人施舍点儿发馊的灰面包汤、每天担心自己的小命？！”奥布里暴躁地，“我原本可以带着三百多个壮小伙子回到远东，告诉其他人不用担心那些留在草原上的战士、当咱们见到他们时只会惊讶他们怎么胖了那么多——现在呢？安德鲁要把月熊城的小伙子们赔进去，还要带上我！” 伍德抬起头，幽幽地看向奥布里：“我觉得，咱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见到那些雪狼人时，要不要强装无事地笑着招呼一句‘好久不见’。” 奥布里：“……” 三位将军当时走了十天的路，月熊大军足足走了大半个月。 当大军行至距离猫族农庄最东面的农场仅有百余里地的一处谷地，看见草原人设立的土墙围堡、箭塔、以及围堡后方那连绵不绝的军帐时，月熊将军们激动得热泪盈眶……终于看见敌人主力了！ 这些天里跟那些滑不留手、尾巴都逮不住的机动队来回周旋，熊脑壳们已经受够了！ 进入西南部时两万多人的大军，在这大半个月里硬生生减员到仅有一万六千多人！ 其中还有一千多名伤员…… 捡金币被套走的、出去巡逻一去不回的、出去狩猎采集一去不回的，竟高达三千多人！ 物资紧缺后也瘦了一圈的安德鲁上将遥望那具有小镇规模的土墙围堡，轻吐口气、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憋屈全部吐出，抬起手、坚定地朝前一指：“先锋军正中突击、中军护卫两翼！让这些藏头露尾的卑劣之徒看看我们帝国的军队是怎么打仗的！” 安德鲁上将话音刚落，便见围堡土墙四座大门齐刷刷敞开、四道狼骑兵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第299章 我全都要！ “来吧！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吧！！” 安德鲁&月熊将军们齐声怒吼。 先锋军冲出阵列, 沉默地、如同涌动的巨浪那样迎上雪狼族的狼骑兵。 这些月熊城的精锐战士无需担当探路任务也无需狩猎、连日来的骚扰战术并未让他们减员，再加上军中补给再差也不会有人削减他们的口粮, 一个个精力充沛、生龙活虎, 披着平均至少三十公斤重的甲胄、提着沉重的长柄斩马刀, 集体奔行时, 竟让大地也为之颤动！ 相较之下，缓慢且混乱地往两侧移动的中军, 和曾经被炸过一轮、伤亡惨重，只负责居中掠阵的前军气势就要差了不少……要知道除了被敌人集火侵扰的辎重营外, 战斗或非战斗减员最严重的就是他们这些战兵。若非超过20%的战兵减员并非一日发生而是多日累积，那就算领军的是上将安德鲁，也难免大军哗变…… 涌出土墙的四道狼骑兵渐渐靠拢、组成高速移动的钢铁箭头, 向月熊族的先锋军狠狠撞来！ 兽人族与精灵族恩怨纠缠数千年, 双方都积极学习过对方的战法和经验，月熊一族使用的长柄斩马刀就模仿自雪精灵, 且将其改制成更适合熊族使用的形制：一米长的刀柄, 厚沉沉的、接近一米五长度的刀身，虽然在近身战时难以发挥, 却是克制骑兵的利器。 雪狼族的狼骑兵使用的制式长矛，也起源于雪精灵……比长枪更长、矛身更粗壮耐操不易折的长矛, 骑战飞驰时一捅一个血洞，是最适合骑兵的武器。 狼骑兵阵中，担当“箭头”的羽最先与敌军接触，这位火炎城最强的大战士跨坐在伴侣阿绿的颈部, 右手握着长矛中部、左手轻扶住矛尾，矛尖斜斜向前，冰冷的矛身在高速冲刺中划出冰冷的银线。 三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 贴地奔行的阿绿正前方，大步奔来的月熊先锋毫无惧色，双臂发力斜举斩马刀，呼啸劈来！ 端着长矛的羽，左手轻轻前退、将三米半长的长矛主动往前递出半米。 长矛比斩马刀更长！ 特制合金的精钢矛尖从斩马刀上方划过、穿刺这名月熊先锋的脖颈，带出一道无比绚烂、却又让人无比颤栗的血线！ 成年雪狼人变成的大狼有着平均两米五左右的肩高，骑在狼背上的骑手，以高打低，天然占据优势！ 这名月熊先锋捂着脖子倒下，阿绿顺势踩着对方的背部高高跃起，咆哮着冲下一名敌人露出狰狞狼牙！ 狼骑兵的可怕之处在于，不止是骑手具有杀伤力——下一秒，那名还没来得及将斩马刀递出的月熊先锋便被阿绿一口咬住脑壳、狠狠抛飞！ 体型巨大的阿绿将月熊先锋军的军阵撕开了一道口子，但她和她背上的伴侣也陷入了敌阵中，四面八方皆有马刀劈来！ 只见阿绿忽然贴地俯首、将狼首趴到肩高之下；她背上的羽一只手抓紧她颈部又长又厚的白毛，单手持矛，猛然旋转——矛尖扫过之处，或火星四溅、或血花飞溅！ 逼退一波敌人围攻，以规避动作完成蓄力的阿绿再次高高跳起，咆哮着深入敌阵！ 而她和伴侣羽撕开的口子，顷刻间便有其他的狼骑兵填满！ 顷刻间，箭头般突进的狼骑兵就像是烧红的叉子插进奶油蛋糕一样、狠狠地刺入了月熊先锋军腹中！ 于前军包围中观察战场的安德鲁上将，猛然站起，一脸惊骇。 他带来草原上这支队伍，是月熊城的长老们达成共识后抽调精锐兵力重组而成，尤其是先锋军，两千名先锋皆由族中精锐战士担任，没有丁点儿水份！ 而对面的狼骑兵，安德鲁这样的老将一眼扫过去，便能确认至多不过五百人！ 四倍于敌人的兵力，居然连对方第一波冲锋都拦不下？！ “——这些混蛋！！简直无耻之极！”安德鲁上将难以控制情绪，当场破口大骂。 如此明显的接战失利，安德鲁就算脑子被门夹了都看得出来，雪狼族已经找回了传承！ 明明找回传承、足以跟他们堂堂正正一战，居然还百般骚扰他们行军、搞出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阴险花样！ 安德鲁上将简直恨不得把出这种馊主意的草原指挥官打出SHI来——要不是对方一直玩阴招、让他以为对面根本不敢跟他们正面交战，他怎么会这么大意地直接让最重要也最宝贵的先锋军去硬抗狼骑兵最凶狠的第一波冲锋！ “中军出击、包抄敌军！” 先锋军与狼骑兵交锋不到五分钟，中军将领才刚组织好部队、于战场两侧结阵，上将命令传来，将军们也来不及质疑、卖力地带动军阵向前推进。 月熊的中军不像先锋军那么精锐，但组织力度也不算太差，双向推进的中军只数分钟的时间便包抄了敌人后路。 也就在中军围堵住敌军后方的同时，因减员太多而留在后方掠阵的前军，两侧同时响起喊杀声…… 安德鲁上将惊骇地向杀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便见……山包后面、树林中、草丛里、灌木后，呼啦啦跳出来无数雪狼人、猫族战士&魔法师、蛇族、灰矮人、半人马——甚至还有穿着法袍的人族！ 皮糙肉厚的雪狼人带头冲锋，猫族的战士和蛇族的战士猥琐地猫在充当肉盾的雪狼人两侧，披重甲、拿锤子的灰矮人蹬蹬跟在最后面跑。 数量最少的半人马提着长弓外围打游击，专门盯那些准备施法还击的熊脑壳照顾。 猫族的施法者和人族施法者，则负责在己方战士冲锋期间提供火力掩护，一道道魔法不到钱地砸到月熊前军阵中…… 月熊前军的实力本比中军要强，但在之前的爆炸洗礼中损失惨重，有战斗力的只剩下两千多人。这么点儿兵力还要保护辎重、保护上将、保护辅兵，防线摊开来完全薄得不能看……在友军施法者的火力掩护下毫发无损地接近敌阵后，打头冲锋的雪狼人战士们几乎没废什么力气就撕开了防线…… 脸上瞬间失去血色的安德鲁上将，一口老血当场喷出……无耻也要有个极限啊！求求你们有点下限好吗！！ 才刚找回传承没几年的雪狼族，当然没法子那么快把战士们都训练成合格的士兵，还没法练到能与伴侣精密配合的战士和阿雁这种单身狗，暂时还脱离不了步兵序列。 在冷兵器为主、魔法为辅的战场中，步兵无疑是消耗最快的兵种。萧云必定是舍不得拿本来数量就不多的成年族人去当消耗品的，那么在放出自家步兵去刷战场经验值前，他肯定要转着花样的削弱对手，以保证自家步兵的存活率——猥琐流怎么地，除了开挂的神仙，只有猥琐流最有可能吃到鸡！ 满状态的对手谁爱打谁打，反正萧云不打！ 这边，草原步兵眼见达成“斩将夺旗”成就，那边，才刚压到敌人后方的中军将领险些气得老血吐出来。 这些月熊将军倒也没有哪个是蠢蛋、没人咋咋呼呼着回援救上将，而是不约而同地对正跟先锋军胶着的狼骑兵发起围攻——绕过千把米长的战场回头救大将，好不容易拉到地方的阵型绝逼要散，那是救人呢还是送人头呢？！ 倒不如先把对方的狼骑兵吃掉！ 然后吧……便见先锋军中传出一声狼嚎，正跟对手惨烈厮杀的全体巨狼同时转向、齐心协力冲击先锋军正东面防线…… 这个方向的月熊先锋本来就被作为箭头的羽&阿绿搭档杀得不要不要的，熊脑壳们拼命拦截也没耽搁人家多少时间，几十秒的功夫阵型便被狼骑兵大队打穿、轰隆隆杀向已经摇摇欲坠的月熊前军…… “投降不杀！” 狼骑兵大队一冲到敌人前军阵地，嗓门儿特别大的灰矮人们便齐齐伸长脖子、朝着敌人阵中吼叫。 雪狼人、猫族、蛇族齐声喊：“丢下武器！蹲下抱头！投降不杀！” “丢下武器！蹲下抱头！投向不杀！” 拿脸接狼骑爪子的先锋军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接火中伤亡过百，但这还没到能让这支熊族大军崩溃的程度，且中军根本没跟敌人交上手、仍旧毫发无损，此刻的月熊大军，还远没到考虑投降的程度。 然而……在压阵的前军和辅兵们眼中，他们已经被敌人重重包围、防线被撕开、又被狼骑兵冲进阵中！ 混乱之中的他们，根本看不到千把米外还有一战之力的先锋军和中军！ 白熊哈尔和他的同伴们本来手上也没武器，毫无心理负担地蹲下，双手抱头。 在这种恐慌气氛中，几百号人齐齐蹲下抱头传染性无疑是相当强的，他们周围那些慌乱的辅兵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有样学样。 这些从众的辅兵，影响了更多辅兵…… 相继蹲下的几千名辅兵，又影响了战兵…… 成片响起的“哐啷”声中，一个个前军战兵丢下了武器…… 等相对完整的中军和战场战损还不到10%的先锋军赶回来时，他们的上将、前军战士及将领、辎重、辅兵，已经落到了敌人手中。 这些或灰头土脸、或满脸血汗的熊脑壳们面面相觑，或愤怒、或绝望、或解脱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当五花大绑的安德鲁上将和将领中被送进土墙围堡中的帐篷、跟士官士兵分开关押时，他们才发现……原来围堡里这些帐篷是给他们准备的。 “重伤五十六人，轻伤四百余人，还行，不枉咱们战前做了那么多准备。” 萧云在一天后等到了伤亡报告，看完己方这边的损失，提到嗓子眼悬了一个多月的小心脏终于稳稳落入腹中。 “骑兵大队几乎全员挂彩，他们集中物资供养的先锋军对我们造成的伤害最大。”脑袋、胳膊、肚子上裹着纱布的羽沉声道，“阿绿的披甲没有覆盖到四肢，她的两支前爪被砍了几十刀，左爪差点儿被砍断了，一直硬撑着没说，打完了才让我知道。” 正常交战情况下，高机动性的狼骑兵大队本不至于跟纯步兵的月熊先锋军交手打得负伤累累，三百对重装骑兵把对面阵地来回碾几遍都没问题……但为了诱骗敌人中军转移、为自家的步兵争取到安全地进攻敌人大后方的时间和空间（降低己方阵亡率），狼骑兵大队杀进敌阵后硬是牺牲机动性与先锋军“胶着”缠斗，自然避免不了挂彩。 萧云点点头，转头看红叶。 红叶神色凝重地：“我们在研究怎么做出能够贴合我们狼形态下四肢的软金属了。之前做出的甲叶怎么编都会阻碍行动，跑跳会受限制，所以才没有覆盖到四肢。” 羽嘴唇动了动，很想问为什么不能从雪精灵那儿买那种柔软又具有防护力的银甲，但想想那种掺了魔矿的银甲的价格、以及狼骑兵装备所需的量，自个儿憋住了——至少四件雪精灵软银甲才防护得住阿绿一条爪爪，这个性价比实在是太低了点。 “这样吧，回头我们再联系炼金术师协会，看能不能跟他们购买我们用得着的合金配方。”萧云道。 他说是这么说，不过会议室里面包括羽在内的火炎城高层都不觉得这招行得通……原因也很简单，火炎城把炼金术师协会得罪得太狠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早期火炎部太穷，买不起动辄几大千金币一份的合金配方，全靠哄骗卡莱尔的好基友提姆·汉弗莱暗搓搓地偷……后来么火炎部往外面卖农机，被炼金术师协会发现草原人用了他们不少配方没给钱，就很尴尬…… 萧云也知道这事儿问题主要出在他头上，谁叫他还没暴露的时候舍不得给人家补“专利”费呢，现在是肯给钱人家也不收了……假咳一声，也有羞耻心的萧云强行转移话题：“这次跟月熊的交战，让大家都有机会了解到帝国传统军队的战斗力，对这个我们当前最大的敌人，大家有什么想法？” 说完，萧云便看向在这次“疲敌战术”中发挥出彩的哈里斯。 哈里斯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格的高层会议，有些腼腆地：“嗯……我觉得他们对辅兵和战兵的差别待遇太明显，这会降低辅兵对战斗、对军队的荣誉感，即使没有那些俘虏为他们起带头作用，辅兵的战斗意志也会大大降低。” 夏看到哈里斯这么受萧云重视，心里面就有点儿不舒服，哈里斯话音一落他便接上道：“直到昨日为止，月熊辅兵除了队官、营官外，已经近十天里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前军和中军的战兵只比辅兵好一点点。这有一部分是出自他们的上将太过操切、不肯放慢行军速度狩猎采集到充足食物的问题，我个人猜测，他们的上将希望尽快与敌人也就是我们交手，打败我们后用放纵劫掠来安抚士气。这种孤注一掷的心态我觉得我们应当引以为戒，身为将领不该只考虑成功而不考虑失败。” 夏的考虑明显比哈里斯考虑的要深入一层，与会的高管们纷纷点头，让夏有些暗自得意。 学着萧云假咳一声，夏继续道：“压榨士兵的忠诚又再进行补救，认为这样士兵就会毫无怨言，我认为是不对的。愈合的伤口会留下疤痕，被忽视的士兵们也会对将领、对军队渐渐失去忠诚。如果帝国的军队都是这样对待士兵的话，那么我想，像前一批俘虏那样被我们成功转化的不会是少数。” 萧云满意地看了眼这头花豹，讲真，能把这货的反骨稳稳地压制住，这货确实很好用——都不用眼神交流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主动提前给他接下来的行动铺路，就很机智！ 这次俘虏了足足一万九千多名月熊，对于这么庞大的俘虏要怎么安置，虽然没人到萧云面前来说，但萧云知道对于是否全盘接受这点是有不少人持不同意见的，原因很简单——火炎城所有战士加一块、连灰矮人和半人马都算上，都不到四千人！ 这么点儿战士，还要训练、还要日常巡逻，怎么看得住这么多俘虏！ 对此，萧云的想法是：我全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战斗力问题：一是找回传承的战士才练了两年，还需要成长时间。 二是，为了打出战术配合（牵制中军、让步兵先拿下前军，骑兵需要跟先锋军缠斗足够的时间）、降低伤亡（会打得比较保守），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肯定和搏命不是一个等级_(:з」∠)_ 艾玛，我把这个带进正文。 第300章 来了就是自己人 有了夏的铺路, 提及俘虏安置问题时，萧云便懒得绕圈子, 笑眯眯地直接道：“夏说得对，咱们不应该将去年的俘虏和今年来的俘虏分开来看，要统一起来看，白熊黑熊月熊都是熊嘛，他们军队编制相通, 从社会结构到军队结构都有很多共通处，咱们已经转化了第一批中近七成的人, 那么没有道理转化不了第二批。锄头挥得好了, 哪有挖不倒的墙角？” “他们拿起武器时，我们当以刀兵招待，他们放下了武器, 那么在他们没有来得及对我们造成财产损失、没能力威胁到我们的生命安全这个大前提下，我们也不用拿他们当外人, 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伙儿：“……” 这种厚颜无耻的说服方式依然很有说服力, 但大伙儿也不是以前那种集体卖萌的货, 已经不可能被萧云几句话对付过去, 包括红叶在内，不少人露出了不认同的神色。 别人反对萧云会多少有些不自信, 这个对草根族长来说不存在，萧云话音落下，她便立即摇头否定：“这回我就不能支持你了，阿云。这批俘虏跟去年的俘虏是不同的, 一是现在是夏天，不是即将入冬的深秋，到处都有吃的，就算没有物资，活着走出草原的问题也不是很大，二是我们的人手不足，现在全部战士都围在猫族农场那边才能压制住这批俘虏。咱们的战士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干、一直蹲在那儿直到他们转化？” 萧云笑着道：“是的，想要消化掉超过我们总人口三分之一的战俘确实会存在许多问题，不过办法总是比问题多的嘛。现在我就可以给大家提两个建议。一个呢是以熊制熊，咱们转化成功的两千多名士兵完全可以加入对新战俘的管理中来，有这么一批生力军加入，咱们的战士压力就能小很多。还有那六百多个去他们的正规军里面忆苦思甜的半转化士兵，也可以拉过来用的嘛！” “……忆苦思甜……”草根族长嘴角直抽，“我……行吧。” “阿云，那第二个呢？”夏很有技术性地帮腔。 萧云冲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他的好，淡定地：“以熊换熊。” “哈？”草根族长困惑地，“这话怎么说的？” 草根族长的话代表了大伙儿的疑问，大伙儿全把视线投了过来。 萧云微微一笑：“这次俘虏到的月熊军官，除安德鲁上将不能放外，其他所有的将军、营官、队官，全部用来跟月熊城换第一批（月熊族）转化士兵的家人。这次折咱们手里的全是月熊，他们不可能跟兽皇似的看着别人家死孩子不心疼。” 虎族的时代过去后，兽皇取消了虎族时代的军队分帐制，改为军团制。军团统领（上将）以下，有领兵将领、精锐士兵超过百人即可为营一级编制。战时补充一千以上、五千以下的普通战士，拉出来就是大军团。 这种只给精锐战士、队官、营官、将领发铁晚饭的做法，最大的好处就是省钱……有需要的时候才征召战兵扩充兵力，没需要的时候一个军营（团）只发几百人的薪水就行。 当然，缺陷也很明显，除精锐战士能靠自己的能力爬上去外，普通战士就算是想当个最微末的士一级队官都很困难，因为非战争时间普通战士压根就不算军团（营）中人——这种军团编制持续二十年以上，内部军职基本上就不可能对外开放。 除了夏和阿栗族长这俩隐约能猜出萧云想法的人，其他人全惊呆了！ “等等，你怎么能肯定那些转化士兵的家人愿意过来？”草根族长一脸懵逼地。 萧云呵呵一笑：“对于月熊城高层来说，他们的想法重要吗？” 这个大实话把所有人都噎住了。 “能把重要的军官拿回去，他们确实很有可能愿意换……等等，不对。”红叶眼皮一跳，“没有精锐战士，军官拿回去也没用啊？” 萧云“嘿”一声，毫不犹豫地：“如果他们想要拿回精锐战士，咱们就不放军官，精锐战士咱们也只能放一半，月熊转化士兵的家人没精锐战士人数多，这方面咱们不能吃亏。到底是军官重要还是精锐战士重要，让月熊城的首脑自己决定。” 全场瞬时一静。 跟熊族仇恨很大的哈里斯、蟒族长老古斯塔、大长老格雷戈三个，不约而同地对月熊一族有那么一丢丢淡淡的同情……阿云这是抓了人家的俘虏、挖了人家的墙角还不算，还要人家内讧起来好有热闹看…… “我觉得可以，你们看呢？”阿栗族长首先表态，“转化士兵的家人过来，增加的是我们的人口基数，自己人当然是越多越好。至于月熊城肯换军官还是肯换一半精锐战士，这都是他们的问题，对我们来说没影响。” 嗯，这家伙就是那种标准的“看别人家死孩子完全不心疼、还要凑上去看男女主人打架”的货，支持萧云再正常不过…… 蛇族三个互相看了看，默默举手。 同情归同情，仇还是要记的！ 夏假装很认真地思考了半天，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朝其他人道：“我觉得，以熊换熊这个策略施展开来的话，月熊城应该很难再次响应兽皇的号召组织兵力来打我们……大家觉得呢？” “很勉强了吧，算上去年那一批，月熊一族前后将近四千个精锐战士落我们手里了。”阿栗族长道。去年兽皇搞“精兵斩首战术”，白熊将军伍德和月熊将军巴泽尔带来的都是精兵，黑熊将军奥布里那三千人里面也有一千号精锐。 这俩一唱一和，意思再明显不过——吃下这一万九千余月熊战俘，三大熊之一的月熊爪子就伸不过来了，不用四舍五入都是血赚啊！ “如果风险可以承受的话，我觉得全部收容是可以接受的。”从冰雪王城赶回来的阿瑟族长琢磨了会儿，谨慎地道，“咱们的大运河工程都停了半年了，如果能把俘虏投入大运河工程，下半年完全可以把上半年耽搁的进度补上。” 除了工程队，最焦心大运河工程的就是阿瑟族长了！前年一号猫族农庄挨的那轮洪水她可记忆深刻着！ 对军事方面并不很关心的工程司司长阿月一听，立马举手支持。 青岩就很现实，见支持的人多了才举手……并当场就开口要劳动力：“三号农庄今年预计是准备开出二十万亩大豆田的，为了打仗耽搁了两个多月的开荒进度，是不是补给我们一些俘虏把开荒进度补回去？” 夏早就准备说这事的，但他就是鸡贼地等着别人先开口，青岩才刚表态，他便极其自然地点点头：“嗯，二号农庄也有几万亩的紫胶树苗没赶得及种上。” 红叶不好意思地抓抓脸颊，毕竟她之前是反对者来着，这会儿开口有些底气不足：“呃……煤矿矿上能来几百个月熊的话，那片儿的灰矮人和地精就能抽身出来做点别的事了。” 草根族长一脸蛋疼地看着纷纷开口要人的缺人大户们，哭笑不得地：“人家还没心甘情愿端我们的碗呢，你们就想着瓜分人手了！” 萧云知道草根族长这是委婉表示她已经被说服，笑着抬手往下压了压：“好了，大家不要急。这次来的战俘里面比战兵容易转化的辅兵基本没有战损，可以弥补部分人力缺口。但是再容易转化还是要花时间的，大家先耐心等上一两个月，俘虏营只要开始安排人出来，必然处处都有份……” 才刚落入敌手不到两天的熊脑壳们，完全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人安排…… 忙于保卫家园（调教战俘）的雪狼族没有参加今年的战球日，夏天最热的时段过去，不少克洛宁贵族包括莫里斯王子纷纷发来私人信函问候贤者阿云——去年的明星战球球员间谍案爆发后，战球运动很是冷落了一段时间，但在罗宾斯骑士领一年一度的战球日顺利举行后，人们对这项运动压抑了半年的热爱瞬间爆发，热度扶摇直上、直接碾压了人族的传统团体运动马球…… 所以说，想要剑走偏锋出名的家伙给自己炒作被禁话题是很有道理地~！ 雪精灵也借这个机会派来了战球运动同好、草原人的老朋友赛琳娜少尉。 萧云装作没有看穿赛琳娜少尉的来意，故作无事地透露出火炎城守军VS月熊大军的战绩，并亲自带着赛琳娜去参观了一番一号农庄农场外的超大型战俘营。 在一场拥有地理人和之便的主场战争中达到己方零战损，雪精灵也能做到。 但能让总人数四倍于己方的敌人在总减员（死亡）不到10%的情况下大败亏输、近乎完整地接手九成以上的俘虏（劳动力），这一点雪精灵就绝逼做不到。 跟萧云打了多年交道的赛琳娜，硬是反反复复确定了好几遍萧云提供的数据、又在战俘营里面溜达了半天，还是难以接受这么夸张的战果，差点儿提出“亲自清点战俘人数”这么失礼的要求…… 萧云绝对不可能告诉赛琳娜在这场自卫反击战中火炎城玩出了多少阴招，丫故意曲解了赛琳娜的关注点，装作十分感叹地：“虽然我们这一辈的草原人都没有见过远东的风景，但那毕竟是我们祖先的故乡。即使如今我们迫不得已、不得不跟远东兽人对立，但他们的祖先也曾经跟我们的祖先生活在同一片大地上，我们实在不忍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血流干在异乡的土地上……” 搁去年这个话绝逼不能说，现在嘛，猪脑子都打出狗脑子了，身为赢家，这个假惺惺的姿态完全可以做一做——被俘虏的熊脑壳，都是好熊脑壳！ 赛琳娜不说话，就斜着眼睛看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战果写在信里、大大方方寄给那些克洛宁贵族了啊混蛋！ 一边可着劲儿抽兽皇的脸，一边做出不忍心月熊伤亡过重的假惺惺姿态，你这货是想呕死谁？！ 等等，不对。 赛琳娜忽然想起这货去年留给自己的那封信，眼皮开始跳。 萧云和善地看着她，继续卖力表演对月熊的同情、不忍。 赛琳娜渐渐面无表情：“……想借我们的渠道在远东宣扬你们的战绩，你能不能直接说？” “不不不，只是单纯炫耀胜利是不够的。”萧云坦诚：“我们更希望的是能够完整表达出我们火炎城的态度，我们是被动接战的，我们对包括熊族在内的所有远东兽人都抱持亲善之心，让我们不得不悲痛地兵刃相见的原因纯粹是兽皇的私心过重、不顾兽人族团结一家亲这个大局……这些话你能不能帮忙美化修饰一番带回去给你们的王听，宣传的时候尽量帮我们宣传我们火炎城的和平态度……” 赛琳娜：“……你的无耻和深渊一样，没有下限的吗？！” 第301章 魔改版白毛女（上） 俘虏营前方的大平地在战斗结束后，变成了俘虏们放风休息时的专用地。 经过一个多月的高密度体力劳动改教, 俘虏们已经渐渐习惯了早八晚八的生活——中午还有两小时休息时间, 就算对待俘虏, 火炎城也只让他们沿用十小时工作制。 为了避免俘虏们在强制集体生活、集体劳动下累积太大压力, 又缺少宣泄窗口发生暴动（熊族还是挺有战斗力的），每日午休和每晚睡觉前，看押战士们会给他们会安排九十分钟到两小时的休闲娱乐活动，比如打场战球、比如做做能赚额外外块的手工活，又比如安排听故事。 后者是最受欢迎的, 火炎城多年累积的小故事听得这些熊脑壳们欲罢不能，对会讲故事的雪狼族看守日益尊敬, 仅次于火炎城派过来的驻地大厨…… 今天的午休时间, 各班组的俘虏们（为了方便管理，沿用调教猫族时用过的五十人分班编组模式）完成了一早上的工作后，半小时搞定领餐用餐，积极配合看守管教们的安排、早早地赶到黄泥广场集合。 轧路机粗略平整过的黄泥地广场正中央，临时用石块、木板拼成了个极其粗糙简陋的舞台，够条件观看表演的俘虏们就位后（没有完成早上工作&班内打架斗殴的, 一整个班都要负连带责任，不能玩战球、不给听故事，当然也没有表演看）, 由纺织厂的人族女工、味精厂的人族男工，以及猫族、蛇族拼凑而成的业余话剧班便上台亮相…… 背景幕布是地精们休息时用业余时间赶制的、以堪比小学生的画技在大块废弃船帆布上面涂抹出粗糙的山水风景，演员的舞台装么就是穿烂了舍不得扔的工作服拼拼改改。这个破破烂烂的剧班一上台, 台下的熊脑壳们感受如何不得而知，跟着萧云来看他们如何“调教”熊脑壳的赛琳娜少尉当场就喷了。 靠近土墙的“VIP室”中，赛琳娜扭脸看萧云，面色古怪地：“这就是你们的剧·团？” 剧团这俩字，赛琳娜特意加重了读音。 “只是业余爱好者组的剧班啦~”萧云面不改色，“你知道我们这儿永远都处于劳动力紧缺状态，哪抽得出人手来当职业演员？反正只是换个方式给俘虏搞思想改造，能把剧情演出来就行了，用不着太讲究。” 赛琳娜深呼吸，再次深呼吸，额头上的青筋还没冒出来就消了下去。 无论外界对“贤者阿云”评价多高，赛琳娜都深知这货就是个把伟大的艺术当成工具使的亵渎者，她才不会为了这个让自己生气！ “我倒要看看这种乞丐剧团一样的‘剧班’要怎么演出剧情来！”腹诽了句，赛琳娜忍着眼睛遭受的折磨、端正态度看表演。 嗯，这个被雪精灵少尉评价为“乞丐剧团”的剧班，上演的剧目是……魔改版的白毛女。 扮演白毛女的是天生顶着一头白毛的雪豹幼崽（成人体型不符，只能幼崽上），白毛女的爹老萨尔就由萨尔出演，大反派由夏亲自操刀，村民啊、贵族狗腿子啊啥的，就谁抽到签谁演…… 既然是用来给熊族做思想改造的戏剧，原版中白毛女被迫当小老婆的情节自然没法儿移植过来，因为兽人族就不具备强奸这个功能……除了发情期，雄性兽人的小鸟就只能排泄。 这难不倒萧云，在跟转化士兵们拉过家常了解过熊族底层平民生活现状后，萧云将其结合地球上的奴工农奴黑劳工等黑历史，把压迫情节换成更能让熊脑壳们感同身受的方式，齐活~！ 第一场戏演到一半，原本还低声嘀咕“雪豹的父亲怎么会是人类、猫族和蛇族跟人类能在一个村子里生活吗”的熊脑壳们，对演员选角的违和感便消失无踪，一个个瞪圆了眼睛、握紧了拳头，目光追逐着演技浮夸的演员，不知不觉沉浸进剧情世界。 这出剧目的“背景”是某个虚构的远东乡村，村民雪豹幼崽和她的人类老父亲萨尔原本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清贫但祥和的小日子。 嗯，买红头绳的桥段自然也替换成了买鱼吃…… 忽然有一天，饰演反派的夏领着一批蛇族手下来到村子里，宣称兽皇要跟精灵族开战，各族都得分担军粮筹备，要求每家每户除正常的赋税外再交两成粮…… 演到这一段落时，平民出身的战士、辅兵，一个个眉头都拧了起来。 是的，兽皇对远东的统治（压迫）相对宽松，远不如人类王国那么苛刻、平民要承担的平均税额重达五成以上，熊族只需要上缴总收成的两成，非熊族也只要求三成。 但这些是兽皇收走的税额，各族的高层，长老们、军方将领们，他们甘心自己拥有的权力得不到变现吗？ 丰收季来临前，各族高层随便想个由头多收一、两成的税，是非常常见的操作——封建统治者中相对而言较为温和的中国古代官吏都有踢粮斗搞“创收”的意识，要求兽人族的权力者们纯洁得跟小白花一样，那是不现实地！ 懒得跟个鬼样的狮族，还搞了个货物税“创收”呢！ 舞台上，夏带着几名蛇族冲到萨尔父女家里翻粮缸、撬木柜时，有过类似经历的熊脑壳们一个个都瞪红了眼睛…… 满满当当坐着一万多名观众的黄泥广场气氛沉默而压抑，只有舞台音贝中传出的并不足够字正腔圆的演员台词在上空回荡。 如此沉重的气氛中，萧云却是笑容满面的，还转脸跟赛琳娜炫耀：“你看，才刚开演十分钟不到观众就沉浸进去了，贴近生活的剧情是不是比演技、比服化道重要多了。” 赛琳娜：“……”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老萨尔父女（呃……）委委屈屈地多交了两成税，接下来的日子便有些紧张，父女俩（嗯……）都尽量自己省着吃，情愿自己饿着肚子干活都要让对方吃饱，这么一段温馨剧情有效缓解了熊脑壳们紧绷的情绪，不少人露出了落寞又温柔的笑容，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第二场戏开幕，一上来登场的又是大反派夏。 对当演员演戏完全没兴趣的夏担任“黄世仁”这个角色，纯粹是萧云看上了他的本色表演，第一场里面拢共出场不到三分钟就让熊脑壳们恨上了他，这次一登场，不少月熊战士下意识的就握紧了拳头…… 夏在戏中扮演的是“城中某位大长老”的执事，第二场戏里，他在春耕前来到主角父女居住的小村，提出的要求是：大长老要新开农场，每家必须出一名成年族人无偿为大长老工作。 在征用劳动力方面，兽人族高层和人族的贵族倒是很相似……不同点在于，大部分人族农夫耕种的都是贵族的土地，自家没有地也没有产，使用了贵族管家&执事提供的农具和牛就必须给贵族干白工，用不着特意征召。 而兽人族的话，农业从业者多多少少都是有自己的田产的，原因嘛是远东兽人族的总人口只有南部人类王国的十分之一，兽人族的权力者圈不走那么多的地。 这个想用人力时随便来个执事就有权力征召青壮的剧情，也是特别地贴合现实，从夏出场宣布、到夏的蛇族小弟们一脸无所谓地闯进每家每户挑选青壮，都是萧云从月熊辅兵的嘴巴里面问出来地…… 老萨尔家只有两口人，萨尔这个人族扮演的老爹怎么着也没有雪豹幼崽扮演的白毛女强壮，于是白毛女便不得不跟村里的年轻人一块儿跟着夏离开…… 接下来的剧情么就是足够真实地演出雪豹幼崽在大长老的新农场里面如何吃苦受罪了，一天三顿地吃豆子，还不给吃饱，雪豹幼崽扮演的白毛女不得不夜深人静时偷偷潜入马厩，偷吃草料中的黑豆…… “这也太夸张了吧！”看到这一段，不知不觉中陷入剧情里的赛琳娜少尉立马就出戏了。 萧云呵呵一笑，指向黄泥广场中某个坐角落里偷偷抹泪的熊脑壳观众：“为族中长老开荒时饿到偷吃草料豆这个剧情是他提供的，你回头可以问问他夸张不夸张。” 赛琳娜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萧云淡定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冰雪王城长大的雪精灵就是没见识，这才哪到哪，搁十年前，雪狼人饿起来想偷草料豆都没得偷！ 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拿来发豆芽的那包特别难吃的黑豆，就是原主阿云跟舅舅阿山绑一块儿所有的家当…… 天不亮被叫起劳作，弄坏了锄头被蛇族监工的皮鞭甩到身上，顿顿吃不饱、还只能睡在铺了层芦苇杆的泥地上，剧情进展到雪豹幼崽因思念父亲而窝在墙角抱着肚子偷偷哭时，台下也响起了隐约抽泣声…… 除了不拥有大片适合耕种土地的茶熊，和狮族那种从上到下懒得让人害怕的奇葩，其他种族出身底层的兽人青壮，多多少少都被征召过。或是像剧中的主人翁一样被某位大人物的管家执事带去做白工，或是像这次出征草原一样成为辅兵随军出征。 中肯地说，并不是所有的兽人族高层征召同族都会毫不怜惜地压榨族人的劳动力，部分高层还是会给义务劳动的族人尽可能地提供较好的工作环境的，别的不说，起码管饱。 但是吧，当底层不得不将自己的境遇寄托在统治者的道德良心上时，这本身就是一种病态——古代中国封建统治阶级还喜欢标榜仁义礼智信、拿这个当政治正确呢，古代农民的日子好过了吗？ 大部分辅兵和一部分战兵因雪豹幼崽的遭遇而感同身受、想起自己受过的委屈，或眼睛通红，或默默流泪，就很能说明问题！ 赛琳娜轻轻抽了下鼻子，她没法儿对雪豹幼崽的境遇产生共鸣，但这样的剧情确实让她非常不舒服、非常难受，心里面就像压了块沉重的石头，要不是不想在萧云面前丢脸，她可能也会跟着哭。 艰难地将视线从一开始只让她觉得可笑的简陋舞台上移开，看向坐了一地的熊脑壳，视线从一张张一边强忍痛苦、一边聚精会神观看的脸上扫过，赛琳娜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个特别让她不敢置信的、匪夷所思的念头。 那一位比之前每一任兽皇都要难缠的、让精灵王不得不特别重视的熊皇，这次……也许会输。 第302章 魔改版白毛女（下） 雪豹幼崽的白毛女在大长老的新农场中整整呆了一个场景……呃，两个月, 大长老的新农场从荒地变成茂盛的庄稼地后, 她终于可以跟村民们一块儿回家。 接下来又是短暂的温馨剧情，苦等女儿的老萨尔跟雪豹幼崽抱头痛哭后回归虽辛劳清贫、但也和平安乐的生活，老萨尔攒钱给雪豹幼崽买鱼吃, 雪豹幼崽笨拙地为老萨尔缝补衣物, 相互扶持的父女俩上演的一幕幕平实而温情的生活片段让台下的熊脑壳们渐渐露出舒缓笑容, 和剧中的人物一起“遗忘”了曾经遭受过的苦难。 赛琳娜还以为主角白毛女会想尽办法报复, 没想到剧情的走向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惊讶地望向萧云。 “活着这件事, 从来就没有什么快意恩仇。”萧云淡然一笑, “大部分人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都只不过是人生中的某一段经历。” “这还能叫戏剧吗？！”赛琳娜眼睛都圆了, “戏剧不该将矛盾冲突扩大化、戏剧化, 用激荡的情节来震撼人心、感染人心吗？？” 萧云点了下头：“你觉得白毛女应该忽然获得贵人相助、又或是得到某种奇遇强大起来，让欺负过她们父女的人好看, 攀上人生巅峰, 这样才叫戏剧，这点我是认同的。不过……”抬手指向台下观众，“这部戏要表现的主题并不是那种世界围着他转的主角, 台上演的不是某个人充满机遇幸运和巧合的命运，而是大多数人共有的，普普通通的、大多是痛苦和无奈的人生。” 顿了顿，萧云平静地道：“在我看来, 这也是戏剧。” 赛琳娜欲言又止，她很想说这根本就不戏剧，可又发现这样的戏剧表现形式似乎很“文艺”、很有艺术的调调，这就让她很纠结…… 对于这个雪精灵少尉虽然勉强，但也接受了《白毛女》这部戏剧的“艺术性”这点，萧云并不觉得意外。 地球上所谓的伤痕文学，最开始的时候为啥受欢迎？就是因为普通人从里面看到的是自己的人生，中产文青从里面看到的是“文艺、艺术”。意外地达到雅俗共赏的境界，才让“伤痕文学”火热了那么二、三十年。 那么伤痕文学为啥又很快过气呢，因为中产文青这个群体就是很容易没逼数的群体，被群众一捧就得意忘形、忘记了群众真正渴望的是什么，一个个所谓的文化人迅速把原本能代替大多数人表露内心感受的伤痕文学扭曲成无病呻吟，大众肯买单才怪……（85后、90后拒绝伤痕文学还被这帮文化人喷，内容生产者嘲讽这届读者不行，也是没谁了） 火炎部的情报部门想在远东推行《白毛女》这部草台班子就能上演的魔改戏剧，走下层路线将其“珠混鱼目”地移植到远东“民间传说”里面去，没有雪精灵的支持是不行的。 首先一点，普利莫这个炎之国头号间谍头子没两年活头了，根本没那个时间在远东慢慢搞“乡村流动剧组”（转成亡灵后更没法搞），萧云一时间也拿不出能顶替普利莫的人手，怎么着也得把雪精灵拉过来一块儿干——这次就算赛琳娜没来，萧云也会主动写信请她来~！ 精灵王想探火炎城的老底，那么萧云也顺手拉点苦力，大家互相利用嘛~！ “人类的贵族认为戏剧是优雅的艺术，只能表演给有文化修养、体面尊重的先生女士们看，这个你们精灵族向来诟病的狭隘思想我也不认同。”萧云笑着道，“艺术是智慧种族思想的结晶、文化传承的闪光点，没有说喜欢艺术还要求准入门槛的道理。大众喜闻乐见的就是艺术，赛琳娜，你觉得呢？” “当然。”关注着舞台表演的赛琳娜没有回头，下意识点头附和，萧云贬低人类那边对艺术的理解顺带轻敲拍了下精灵族的马屁，她没有道理反对嘛！ 萧云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台上。 用来缓和观众神经的温馨桥段已经结束，老萨尔父女再次迎来人间真实——春耕期间独立耕种家中田地的老萨尔积劳成伤，勉强撑到夏天便永远地睡了过去。 雪豹幼崽还来不及为失去最后的亲人悲痛，大长老执事·反派夏再度带着蛇族狗腿子们登场。 远东兽人族都是重视幼崽抚育的，最懒的狮族长老会都会将失去妈妈们的小狮子集中抚养，《白毛女》所在的不知名种族当然也有类似政策。 夏召集村人，宣布失去父母的雪豹幼崽从此以后归入族中幼崽堂、由族里供养，同时，大长老要回收老萨尔家的房屋田地，包括田地里还未长成的庄稼…… 看到这个桥段，赛琳娜那张红艳艳的樱桃小口张得能一头吞下自己的拳头。 “怎么还有这种事？！”这个只是外表看起来冷艳、内在也是暴躁老哥的雪精灵少尉勃然大怒。 萧云踮起脚尖张望“观众席”，努力找那个提供这段情节灵感的熊脑壳。 “还真的有这种事——？！”赛琳娜的愤怒转为惊骇。 萧云忍了忍，没忍住：“你们雪精灵在远东搞了这么多年间谍活动，时间全花在跟达官贵人喝下午茶聊天吹牛打屁去了？那你们的情报人员过得还是挺滋润的嘛！” 赛琳娜理解了下这句话，脸色渐渐尴尬…… 未成年的雪豹幼崽当然无法反抗长老执事的决定，被迫离开生长的村子，被带到族中集中抚养孤儿的幼崽堂。 孤零零矗在城镇边缘的老旧大院，雪豹幼崽和几名被“收养”的孤儿一起住在昏暗潮湿、四处漏风的破旧木屋中，吃着盐水煮的黑豆，从早到晚地清洗看管们从城镇里收来的脏衣服。 洗破了或是没洗干净，会遭到成年看管殴打。 雪豹幼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洗这么多衣服，看管不耐烦地告诉她这是在赚他们自己的口粮。而当看管将清洗干净的衣服送出去时，开开心心地拿洗衣费去喝酒、赌博，给自家的孩子买零食。 族里派人送来幼崽堂每月的开销，实际金额只有公开的一半，而看管们拿到钱，当场分了部分给送钱的人，余下的钱自己人瓜分…… 剧情进展到这儿，扮演幼崽堂看管的几名蛇族演员迅速超越了夏、成为赛琳娜和全场观众最痛恨的角色，要不是舞台前面围了两排雪狼族战士，说不得就会有冲动的熊脑壳上台表演打人…… 雪豹幼崽在黑暗的幼崽堂里当了好几年的免费洗衣工（戴上雪狼毛编织的假发代表时间流逝），终于成年时，仍然像幼崽一样瘦弱（呃……）。 走出幼崽堂的她身无长物，举目无亲，只能回到村子，进入夏执掌的农场中干活。 还以为夏其实是个好人的她，无意中得知大长老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也根本没有收回她家的房屋田地，而是身为执事的夏借大长老的名头招摇敛财……嗯，观众的仇恨值重新回到夏身上，还翻倍提升。 结尾处，前后饱受十余年折磨的雪豹白毛女终于爆发，于雨夜中冲进夏住的大屋质问夏为什么要抢夺她家的财产。 本色出演的大反派夏，温和地笑着，对雪豹白毛女和观众们说出这样一席话：“你问我为什么敢冒用大长老的名义强占你家的房屋田地？当然是因为无论我是间接害死你的父亲老萨尔也好，强占你们家的财产也好，对我来说非常安全，就像是伸手到口袋里掏东西一样容易，毫无风险可言。” “老萨尔的父亲是农夫，老萨尔是农夫，你是农夫，你的幼崽仍然是农夫，你们永远不可能威胁得到我的地位，当我有机会轻轻松松拿走你们的财产时，我为什么不这么干呢？” “混蛋！”台下，无数熊脑壳气到发抖。 夏完全不像罗宾斯剧团那些反派演员一样容易被吓到，被千夫所指仍然能继续表演：“就算你或者你将来的幼崽成为战士，被族中看重，也是不可能向我复仇的。把某个战士调到最偏僻的哨岗提前养老，或是送到最危险的前线送死，对我来说都只是一句话的事，你或者你的幼崽讨好我都来不及，敢对我不恭敬吗？” 夏这段台词讲完，无数原本气到气血上涌的熊脑壳，通红的脸色开始发白。 舞台上，结束的幕布开始徐徐拉拢，观众还能看到的场景中，夏朝雪豹幼崽扮演的白毛女逼近一步，脸上挂着的邪恶又灿烂的笑容，不知刺进了多少人的内心深处：“还是说，你做着成为将军的梦呢？能成为将军的话倒是可以对付我了，不过呢，我活了五十年还没有见过父母不是将军的战士能够成为将军……你的父母不是将军，不是士官，甚至连战士都不是，你觉得你是否有资格改变族中的惯·例呢？” 这段台词丢出来，就像是惊雷一样在全场熊脑壳脑子里炸开，还没从上一轮“人间真实”覆盖性打击中恢复过来的熊族俘虏们再次遭受暴击……辅兵也好、战士也罢，乃至极为受重视、不会像雪豹白毛女这么被欺负的精锐战士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因表现良好而坐在雪狼族管教战士人堆里的白熊哈尔，搭在膝盖上的手开始微微发颤。 哈尔是白熊一族的精锐战士，他的母亲是精锐战士，他母亲的父亲也是精锐战士。大部分兽人族隔了代就不会再保持亲密联系，家族传承的概念比较淡，所以哈尔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从他家的祖先一直到他这一代，都没有出过哪怕是一个士官。 而现在，这个哈尔一直有意无意地忽略掉的事实被这出戏剧、被夏一席话狠狠地揭开，暴露出来的人间真实简直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VIP室”中，赛琳娜倒吸一口冷气——如果她懂得使用成语，那么她肯定会用“图穷匕见”这四个字来形容萧云推出这出戏剧的目的！ 雪豹白毛女流下血泪（在下眼皮处擦了溶于水的红色染料），在幕布快要将舞台盖住的最后时刻，她愤怒地咆哮了一声、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夏。 戏剧的最后，观众只能看见渐渐合拢的幕布缝隙中，那飞扬飘荡的、怒张的白发。 愤怒而绝望的白毛女，最后那流着血泪、白发飞扬地扑向仇人的场景，深深铭刻进在场所有观众的眼睛里，直达内心。 厚重的幕布落下，赛琳娜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发现这出无论舞台还是演员都极其随便的戏剧是符合戏剧要求的艺术性的、是能给予人强烈的震撼的，哪怕她对身份为远东兽人的主角毫无代入感，她依然被戏剧呈现出来的张力感染，她非常明确地感受到了这出戏剧传递给她的强烈情绪：愤怒，和无力。 有些心虚的赛琳娜偷看了眼萧云，见他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暗自松了口气……如果萧云拿她之前对这出戏剧的浅薄评价来调侃她，她的脸就没处搁了…… “‘喵嗷’这个叫声，果然还是不够给力啊。”此时，萧云脑子里转的是这么个念头…… 第303章 士官的价值 安德鲁上将与六名将领、四百多名各营（先锋军&战兵两个营、辅兵三个大营）士官并没有跟战士们关在一处, 将士官从士兵里面甄别出来后, 就将这些人移出俘虏大营、送到猫族淘汰掉的泥砖宿舍中集中关押。 这是收容第一批俘虏时吸取的教训, 要不是含三位熊族将军在内的士官们带头混日子、跟看押管教的战士们反着干，也不至于半年多的时间才转化了三分之二的熊脑壳。 嗯, 在自家大营中“忆苦思甜”了大半个月，跟着三熊将军走的六百多人倒是都转化过来、成为火炎城“俘虏转化阵线”的得力助手，就是三熊将军及少数士官仍然冥顽不灵, 于是丫们也获得了跟安德鲁上将蹲一块的待遇。 一号猫族农庄, 原集中安置区。 原来住在安置区的猫族九成以上都搬走了, 还没搬走的人全住在西北角方向、靠近农庄一侧的两排宿舍中。余下的空房大部分改成了大棚, 入冬时种菜种红薯土豆, 平时就种辣椒、甜菜、番茄之类（精灵族消耗的番茄酱如今全由草原上供应）的经济作物, 还没来得及改建的屋子收容几百个熊脑壳绰绰有余。 当然, 也就只是安置而已了……没有工作机会（反正难以转化成自家工人, 索性也懒得浪费人力组织培训）、没有工资、没有加餐, 也没有休闲娱乐活动，每天只有一次机会离开屋子、在虎族&蛇族的监管下出来放放风、溜达溜达。 这两族对熊族都有深仇大恨，对他们绝对不会像雪狼人或者猫族那么温和，于是曾经“享受”了半年优越俘虏生活的三位熊将军就遭了殃…… 这一天的午餐时间, 黑熊将军奥布里捧着豆渣和麦麸面做成的粗面饼、以及完全没有肉也没有油的豆芽汤，发了会儿呆，忽然跳下炕、冲到门前用力拍打：“放我出去！我要工作！给我工作餐！” “嘿，还想要工作。”门外走道上，负责送饭的蛇族战士冷笑了声, 假意冲坐在小板凳上做手工活的虎族战士道，“阿布，你们这儿有工作能安排给他们吗？” 名为阿布的虎族战士原本在红薯粉代工厂好好地上着班、领着普通雪狼人水平的工资外加整五倍的全额奖金（毕竟会魔法），小日子别提多滋润；结果忽然被泰德中帐安排来看管这些熊脑壳、还一口气看了快两月都没让他回代工厂，正是一肚子火气的时候。闻言，他便一边灵巧地用毛线勾勾着色彩鲜丽的小巧包包、一边慢条斯理地：“咱们这儿是收容所，又不是俘虏营，火炎城会给特殊政策。不说别的，俘虏营那边手工活多到随便挑，我们这儿的手工活自己人都不够分。” 屋内拍门的声音顿时小了很多…… 蛇族战士嘿嘿一笑，蹲下来看了下阿布勾的彩色毛线小包：“你做的这个小包很好看呢，和我之前在火炎城看到的样品差不多。” “这种小包编一个只有二十铜币，就够买小半锅小香锅，编一个还要最少三小时的时间。”阿布满腹牢骚地，“就这种手工活，我一天只能领两份，再多就没有了。” “这么多？那你一天岂不是能赚差不多够一银币的外块？”蛇族战士惊了。 他们这些专职看管熊脑壳的战士也有薪水领，但每月只有基本工资，没有奖金，也就是五银币的底薪加上工作年数带来的额外加成，每参加工作满一年，多一个银币。 阿布有些得意，还要故意装作不耐烦地埋怨：“你以为很好编吗，要编出不同的形状，要用不用颜色的毛线编出花纹，编好以后还要将塑料扣子缝上去呢。人族那边住在大城市里的人喜欢这种小巧的随身包包，但他们都很挑剔，不好的包包他们不会花钱。真是的，这种装不了什么东西的小玩意儿也不知道他们买去做什么。” 蛇族战士从阿布旁边的簸箕里拿起编好的小包翻来覆去地看：“嗯……只有两个巴掌大，确实装不了东西，但看着还挺好看的……这两个耳朵是虎耳朵吗？这个图案怎么这么奇怪……诶，怎么仔细一看，像是一个圆滚滚的虎头呢？” 阿布指点：“这个是虎头包，你看底色是金黄色，这两个黑圈圈是眼睛，这边是虎须……” 蛇族战士看懂了，一脸惊奇地：“原来是这样，你们虎族的手真巧，换成别人绝对做不来。” 虎族……也是猫族，爪爪也挺灵巧……这种卖给人类王国女性城市居民的手工卡通编制包，只有猫族能做得又快又好，连人族女工都要退一线…… 屋内拍门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没滋没味地响了几声后消失。 熊脑壳们吃完午餐，蛇族战士进去回收餐具，跟阿布挥手告别。他离开没多久，两名虎族战士走了过来，跟阿布寒暄几句、等阿布把手工活工具收好，三人便一块儿打开门，将屋里关了一整天的家伙们放出来放风。 “只准在这周围走动，不准离开大部队、不准去别的地方，不准打架闹事！”阿布和两名同伴将二十几名熊脑壳带到原来猫族工作过的广场上，严厉地申斥几句，三人便一块儿蹲到旁边聊天。 哪个收容宿舍有人闹事，全员就都要被取消次日放风、食物减半，几次教训下来，这些熊脑壳已经安分了许多，他们这些看管的人也能省点心。 奥布里一到广场上，便瞪大了眼睛使劲儿朝广场周围张望，为了“收容”他们这些人，广场周围连带他们住的屋子都用土围墙圈了起来，幸好围墙不算高，他们还能看见不远处的猫族农庄建筑物，也能看见远方的田地。 张望了一圈儿，奥布里脸上再度浮现失望之色……隐约能看见的猫族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儿，没人关心这边围墙里的人和事，最重要的是，奥布里一个雪狼人都没看见。 ……被雪狼人设计堵在峡谷里面“关门揍熊”的时候黑熊将军别提有多憎恨这些背弃远东的兽人，但现在，看不到那些傻乎乎的大块头，奥布里就只觉得心里发慌——跟“自己人”的月熊大军、还有现在看押他们的虎族&蛇族比起来，雪狼人实在是太友好、太让人安心了！ 尤其是被转移到这儿来后吃了快两月的蛇族做的“牢饭”，奥布里恨不能把当初给他们送饭的食堂员工当成亲人…… 广场很宽大，几百熊族丢到里面仍旧显得空空落落，有的熊脑壳扎堆在一块儿有一句每一句地怀念着家乡，有的趴在围墙边朝外打量，有的随便选个地儿坐下发呆，有的则围着安德鲁上将，个个脸色阴郁，也不知道是在商量着什么。 奥布里没有兴趣去亲近安德鲁，这头月熊老将是他现在最痛恨的人之一，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后，他便自然地走向蹲一块儿的巴泽尔和伍德，在这老哥俩旁边坐下。 三位难兄难弟并排坐着，盯着广场上游荡乱走的同族发呆，谁也没说话。 在月熊大军中被丢在同辆马车里关押的那二十来天，他们叁已经把能说的话题全说完了。奥布里连巴泽尔最小的幼崽喜欢吃什么都一清二楚……他自家那点情况，巴泽尔和伍德更是听了不知多少遍。 白熊将军伍德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奥布里和巴泽尔同时将视线转向这个白毛大块头，他们知道这家伙要开口说话了……虽然对他会说什么不是很感兴趣，但总比无所事事强。 伍德别过头来看着他俩，一脸愁苦：“你们说……下次来的，会不会是我族的军队呢？” 奥布里&巴泽尔沉默了。 最精明的巴泽尔不必说，身为黑熊一族将领的奥布里，深知没有探清草原人的底细之前，兽皇是不会轻易把黑熊一族的战士拿来消耗的。就像去年的精兵斩首计划，兽皇让月熊&白熊去攻打草原人的老巢，却让人数最多的黑熊大军去偷草原人的味精厂，摆明了将硬骨头甩给两熊联军，自家只占便宜不吃亏…… 呃……虽然便宜没占着还倒贴了就是了。 伍德也没想从老哥俩口里听到准话，转过头去，继续盯着场上游荡的同族发呆。 他们三都特嘛当了多久的阶下囚，谁也影响不了后方的决定，连仇恨都毫无意义。 几名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黑熊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块儿起身，朝奥布里在的方向行来。 “将军，我们……”其中一人被同伴推举着走到前面，艰难地开了个头，便羞愧地低下头去。 奥布里抬起头，将这几人依次打量过去，都是最底层的士官，都很年轻，没有伴侣幼崽……他慢慢闭上眼睛，有家人在远东的又如何，那些精锐战士们很多人都有家人，还不是毅然投靠草原人、背弃了远东？ “你们自己做出了选择，就不用来跟我说。”黑熊将军艰难地道，“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忘记，远东才我们的家园，我们的故乡。” “将军。”站在后面的一人忽然抬头，目光炯炯地看过来，“你听到蛇族看守说过的，俘虏营那边上演的戏剧了吗？” 奥布里脸色微变，巴泽尔&伍德也将视线转了过来。 那名黑熊战士有些畏惧将军们的威严，但还是坚强地道：“我的妈妈当了一辈子的队官，从中士升到上士。我也当了十年的队官，一直是上士。我，和我将来的幼崽，我的幼崽的幼崽……我的后代们，会有机会升任尉官吗？” 三位将军都沉默了。 队官（士官），类似于虎族的帐主，一般从精锐战士中遴选。 虎皇的时代，杰出的战士可以从战士一直升任到大帐（类比将军），因为虎皇重视军队武力，虽然这种过度重视也会导致虎皇施行的政令太过“偏科”，但至少在军队中这种以武为尊的风气是可以让战士们看到希望的。 到了熊皇的时代，虎皇曾经留下的痕迹皆被熊皇努力地抹平，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利弊相等的尚武风气……好处当然有，坏处么，也很明显……职业士兵、职业士官、职业军官，就算在一个锅里吃饭，相互间也绝不流通——或者说，不会往上流通，向上的大门是永远关着的。 成型社会中的中产都总有种“自己离上流社会更近”的错觉、看不起平民，军队中的士官当然也有类似毛病。针对普通战士思想改造而推出的《白毛女》，揭开了战士们有意无意忽略掉的伤疤，自然也会戳到士官们的痛处——中产其实离底层更近，士官其实离军官还有着天堑一般的距离。 尤其是夏的那句台词“从未听过有父母不是将军的人能成为将军”，对于吃军队这晚饭的人来说简直是平地惊雷…… “果然来了啊。”奥布里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意外地没有太生气。 黑熊一族都比较暴躁，但这不表示他们不会思考……熊族又不是雪狼族那种蛮子，蛮子都能变聪明，何况熊族的智商本来也不低？ 要是寻常时间，这么个以揭穿“人间真实”为乐趣的戏剧倒也掀不起太大风浪，一个有着相对稳定生活的有产者，哪怕知道自身处于食物链的下层，也很少有舍弃现有一切冲出桎梏的勇气。 但现在全军都是人家的阶下囚，士兵和将军的距离被彻底粉碎，不需要经历那种自行舍弃一切的痛苦，能够勇于做出选择的人自然更多。 轻轻点了下头，奥布里保持着将军的尊严，淡然地：“你们想要的去做的事，就去做。希望你们记住，你们背弃故乡，但故乡没有背弃你们。” 这几头黑熊如释重负、各自吐了口气，这便退身离开。 那头敢于当面质问将军的母黑熊犹豫了下，走出几步又回头，直视着黑熊将军：“奥布里将军，如果你能回到远东，你还能继续当将军吗？你的幼崽还能是将军吗？” 这头母黑熊说完这句话，和同伴一块儿头也不回地走了，奔向广场边缘那些闲聊着的虎族战士，奔向他们全新的人生。 留在原地的黑熊将军，则被这句话狠狠地戳了一下心窝…… “这个小混蛋，不知道越是到了无话可说的时候就越是要给别人留余地吗？”奥布里气愤地低骂了一句，转过头尴尬地看向老哥俩。 巴泽尔偏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伍德依然盯着场上放风的同族发呆。 奥布里自嘲地低声“嘿”了一下，他们俩不看他的热闹倒也没什么奇怪，都是掉进同一个坑里的人，取笑别人和取笑自己有什么区别。 尴尬到家三位老哥，在这方面反正是练出来了。 《白毛女》剧班在俘虏营先后上演三次，都取得不错的反响后，信心满满地来到收容所，对几百名士官、军官、将领组成的“反动主力”进行表演。 开始表演前，拉着滚石（就是加工成长条圆柱状的大石头）轧路的、搭舞台的，全是俘虏营那边表现良好、获得离营工作机会的进步份子，白熊哈尔就在里面。当放风时的伍德看到这个族中的精锐战士热忱地帮草原人干活儿时，就算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白熊将军的脸皮也狠狠地抽动了下。 舞台搭好，剧班人员就位，几百名收容人员在虎族&蛇族的安排下按居住的宿舍分组坐好，还住在安置房中的猫族也赶来看热闹。 音贝中录制的音乐（吟游诗人提供）响起，演职人员上台开演。 和俘虏营表演时观众们跟着雪豹幼崽一起哭的壮观场面不同，雪豹幼崽越是凄凉，台下的观众就越尴尬——在远东属于“特权阶级”的他们，基本上是跟舞台上的反派同阵营的！ 在丰收季找借口加税、肆意征用族人劳力，这种行为吧，校级以上军官都或多或少涉及过……远东有的是大片的荒地，手头有权的人很难不自家搞点土地“创收”，雇佣职业农夫当然不如征用族中底层划算。 长老执事回收失亲幼崽的房屋田地时，部分军官开始坐立不安……吃绝户这种行为吧，在这个世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人族一般是近亲大口吃，而亲缘维系较淡的兽人族，那是谁有权力、谁“就近”，谁大口吃…… 到了扮演反派的蛇族演员上演瓜分幼崽堂资金、并用台词表示对那些能吃到族中款项“大项目”的人如何地羡慕嫉妒恨时，便连奥布里将军都开始脸色难堪……身为将军他明面上只有五百金币的年收入，而那些外人难以得知的灰色收入中，自然是包括各种途径的“孝敬”的！ 一场戏下来，也就白熊的军官能不像屁股下有针刺似的不住扭来扭去……白熊生活的环境物产资源太贫瘠，必须紧密抱团才能保证生存，权力者没有那么多“变现”空间。 戏剧进行到最后一幕，反派夏辛辣地开始戳所有人的心窝子时，便连伍德将军也开始脸色不自然……阶级分层固化、向上通道封闭这种事，能持续几十年百把年相对和平稳定的社会就会出现，白熊一族也难以例外！ 舞台一侧，和剧班工作人员、雪狼族战士们坐在一块的哈尔等人，一半的注意力用在观察台下观众反应上。 戏幕合拢，台下数百名熊脑壳鸦雀无声。 负责剧班安保工作的阿雁笑了笑，拿手指捅了桶坐在他旁边的胖壮白熊，压低声音：“看到了吗，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只是反正那些遭受不公的人如何凄惨他们也看不见，索性心安理得过他们的日子。” 哈尔轻轻点点头，目光在地扫过他曾经无比尊敬的白熊将军伍德，有些愤怒，又有些难受。 “我会把这些……收容人员，的反应，如实转告大伙儿的。”哈尔艰难而又用力地道。 阿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招呼大伙儿起身收拾舞台。 嗯……白熊有着和雪狼人一样的白毛、一样壮实的体魄、同样耐寒不耐热，双方混出革命友谊是很正常的事…… 当这些转化的熊族战士帮着拆舞台时，被虎族和蛇族看守组织着回返收容宿舍的人群中忽然开始骚动。 阿雁朝那边看了一眼，招呼几个雪狼人战士跟他走，大步走向停下来的熊脑壳们，帮忙维持秩序。 短暂的骚动后，虎族战士阿布和两个同族将引起纠纷的月熊士官逮了出来，让其他人先把熊脑壳们送回宿舍，将这名试图扑向某位月熊将领的愣头青拉到一旁，围起来谈话。 “你怎么回事，闹事有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你想拖累一整个宿舍的人跟你一块儿关禁闭、饿肚子？”阿布严厉地呵斥，平时他也不会这么生气，但这次有雪狼人在旁边看着呢！ “我只是想问问将军，他知不知道我的父亲被调往海境的事！”这个月熊士官一脸不忿地。 “海境？”阿布对远东两眼一抹黑，下意识看向过来看情况的阿雁。 阿雁双手一摊，他知道的远东仅限于普利莫带回来的情报。 “我知道。”跟着阿雁过来的哈尔连忙争取表现，“海境是帝国东境，面朝无尽之海的那块荒原，因为太贫瘠的关系没有种族过去占领，是帝国最荒僻的领土。” 阿布&阿雁“哦”了一声，感情夏的台词还真牵扯出来一个苦主…… “有问题可以等下次放风的时候遇到了再问，你这样突然冲动起来破坏集体秩序是不对的。大家本来开开心心地看表演，忽然被你连累，和你一个宿舍的人都要被你牵连，你觉得像样吗？”阿布正色，对这名收容人员开展批评教育……搁平时他肯定没这耐心，谁闹事就揍一顿，现在嘛……不是有雪狼人在旁边看着吗！ 月熊士官面色数变，猛然抬头，看向跟雪狼人站在一起的哈尔，咬牙道：“我也想跟他一样，我该怎么做？” 雪狼人也好，虎族也好，两边的战士都惊了！ 惊吓过后，阿布等虎族战士纷纷露出欢畅笑容，热情地涌上前，对这名收容人员嘘寒问暖——这段时间以来走出收容所、回归俘虏营接受转化教育的都是第一批俘虏，第二批士官中主动表现出接受教育改造意向的，这家伙还是第一人！ 他们这些收容所看守也是有“绩效”的，收容期间，每往俘虏营送一个人，他们都有奖金——火炎城确实是不耐烦浪费人手在这些坚定的“反动份子”身上，但谁也不会嫌弃劳动力嘛！ 所谓的士官，就是职业士兵们最基层的军队中坚，高于精锐战士，低于职业军官，平时也能领到相对不错的军队补贴，战时负责带领士兵冲锋。 上下流通渠道顺畅的脱产职业军队中，士官是从职业士兵们选出的军官预备役，成为士官是成为军官的第一步，比如虎族中从帐主一路升到大帐的耶鲁，又比如从上士升到少尉的赛琳娜。 但这只是正常情况下…… 在内部承平、外部只有别人防备他们侵略、没有外人侵略他们的远东帝国，士官这个军官预备役，基本上就永远是预备役——就算和精灵族开战期间，消耗最多的除了士兵就是士官，军官基本上没啥伤亡。那么点儿萝卜坑，能种几个萝卜？ “这么看来，士官也是很有转化价值的嘛。”两天后收到报告的萧云，高兴地将虎族写来的、错字连篇的报告交给总览俘虏改造工程的劳动司司长草根族长，笑呵呵地，“咱们是不是再对收容所进行一次甄别，将军官以下的都选出来，安排人手进行思想改造？” “又给我增加工作量啊。”草根族长抱怨了一句，就是她那容光焕发的样儿一点儿也看不出怨气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多少人盯上了俘虏营的人力呢，转天儿的被人围着讨好请求，任谁也得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你多辛苦辛苦，士官是见过世面吃过肉的，转化起来的难度确实比普通战士、精锐战士要高。但要是转化完成了，作用也会比一般战士大。”萧云笑道。“红叶那边要去的三百人里面就有四个原来当士官的，去了煤场还没一周呢，不但把架子搭起来了，还管得井井有条。” “你怎么不说现在个个都发现当过士官的好用，都不满意原来的分配政策、要求重新选人给我这边闹了多大麻烦？拢共才多少转化过来的士官呢！”草根族长白他一眼。 “没事没事，这批士官分完了，兽皇还会给我们送下一批来的嘛！”萧云笑着把普利莫传回来的信拿出来，“瞧，这次要来的都是咱们的老朋友呢，有狮族、茶熊，还有狐族和翼族。” “诶，不是白熊的军队？”坐旁边的划水的羽惊道。 “咱们要跟狮族茶熊他们打仗？！”雪花完全吓了一跳，“这、咱们的白糖才刚送过去呢！这边打起来，咱们跟他们的生意怎么办？” 萧云淡定地：“不要急嘛，生意归生意，打仗归打仗，两边不冲突。再说了，在咱们的地盘上，打不打、怎么打，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第304章 “备战” 远东, 茶熊领地多西山脉，山城奥尔堡。 送走了黑熊族的使者后, 年迈的茶熊族长奥库尔摇摇晃晃地回到长老厅、用胳膊支着胖大的身躯慢慢地在雪狼人送的毛毯上盘腿坐下，双目扫向厅内一众长老们, 沉声道：“这次黑熊族的来意, 大家怎么看？” 长老们面面相觑，最终将视线集中到库库长老身上。 库库长老怒气还没消, 当即拍着大腿气愤地：“炼奶蒸馏机是我们的草原人朋友前年的冬季冒着大雪翻山越岭地跨越了约克山脉送过来的，别说是一套设备了，哪怕一个零件都十分珍贵，绝对不能给他们！” 草原人辛辛苦苦运到远东的三套真空蒸馏设备以成本价卖给联合搞奶茶产业的茶熊和狮族，运费都没收；两族经营两年不到才将小有盈余, 黑熊便盯上了这种能将难以保存的鲜奶制作成炼奶的设备, 毫不客气地上门讨要, 这帮胖子就算再好脾气, 也不可能忍得了。 “没错, 不能给！”另一名长老出声, “这东西又不是只属于我们茶熊，他们想要, 先让狮族松口再说！” 这话一出来, 长老厅中各村落的茶熊长老们齐齐点头……狮族多小气多贪婪呢，除非兽皇亲征领兵打到金色平原，不然那些家伙绝不可能让出属于自己的哪怕一粒小麦~！ 有位较为年轻的长老“嘿嘿”一笑，憨厚的脸上一对儿圆溜溜的小眼睛透着那么一股子精明：“如果熊皇真的愿意在这个时候领兵打狮族, 那倒是有得乐子瞧了。” “可不是吗，象族还头痛无法跟狮族达成协议呢！要是狮族也愿意跟象族站在一块儿，帝国长老院有多少人会动摇？” “就是，猿族的家伙更有话说了，搞不好直接把海境南面的湿地直接占过去，这种事儿猿族绝对做得出来。” “不如我们先跟象族联系……” “不妥，风向还未明朗……” 茶熊长老们在内部讨论上没什么顾忌，憨面精本色暴露无遗——从去年开始的各族反熊皇霸权联盟，跟草原人亲亲密密地做生意的茶熊，根本就没有加入…… 因太过年迈、一直以熊形态来保持精神的茶熊族长抬起一只爪子，议论纷纷的长老们立即停了下来。 “我们不可卷入上院长老派系之争。”茶熊族长奥库尔先下了定论，顿了顿，又道，“熊皇仍在，黑熊一族便永为远东第一大族，与之公然对立，并不明智。” 如库库长老这样比较年长的长老们纷纷低头应是，年轻些的就不太服气，最开始说话的那名年轻长老不忿地：“月熊在诅咒之地损兵折将，连上将都丢了，这次熊皇征兵没有动用北方的白熊，说明白熊搞不好并不认同熊皇的决策，若象族能拉拢狮族，怎么就不能跟黑熊分庭抗礼呢？” 茶熊族长奥库尔缓缓地摇摇头：“象族拉拢了翼族、狐族、鼠兔族、猿族等上院长老，看似人多势众，可也只是看起来罢了。真正有可战之力的，只有象族和猿族。别忘记，像犬人族这样的大族目前都选择了观望。” 停顿了下，奥库尔眼睛微眯：“再说来……如果因狮族加入而让象族有资格与黑熊分庭抗礼，谁能保证，象族不会成为下一个黑熊族？” “可是……咱们远东现在，不正是因为只有熊皇一个人说了算才导致出现这么多的问题吗？”年轻的茶熊长老仍然不太能接受。 奥库尔笑了笑，和蔼地看向这名年轻人：“那是草原人和雪精灵为了打击熊皇的威信才如此大张旗鼓地宣传的，别说是远东，即使是我们这小小的茶熊一族，若是不能遵从同一个意志、而是一堆人吵吵个不停，那咱们自家都要乱成一团。精灵族唯精灵王的意志为尊，草原人顺从的是火炎城之王的意志，与远东遵从熊皇的意志并无区别。” 年轻的长老整个儿目瞪口呆…… “当然，象族能让熊皇有所顾虑，对于我们这些弱小的种族而言也不是坏事，所以我们茶熊也会顺水推船、为草原人和雪精灵推波助澜。但限制熊皇的权力和以扳倒熊皇为目的不是一回事，若熊皇倒下，不过是代表无上地位的帝国意志从一个大族手中转交到另一个大族手中，于我们这些小族并无益处。象族这个挑战者，最好在较长的时期中都只是挑战者，而我们，则要在这两雄争锋的时期里尽量争取我们应得的利益。” 奥库尔慢悠悠地教导着年轻的长老们，他的语调仍然很慢，但年轻长老们已经没人敢打断他的话，一个个都听得特别认真，态度特别老实。 “黑熊想要炼奶蒸馏机，我们给他们。”奥库尔族长慈祥地微笑着，有力地道，“自然，我们有我们的难处，三套设备由狮族和我族共有，我族最多只能献出一套，但我们可以帮助说服狮族，让狮族也让出一套……等我们带着钱踏上草原人的土地，同样的设备，几套买不来？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又何须徒增事端呢。” 长老们纷纷点头，一开始不情愿的库库长老也接受了族长的意愿。 “大家不要觉得不甘心，他们仍然需要我们的茶叶，付出去的代价，迟早能赚回来。好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对于出征草原的人选，各位有什么想法？” “我想送些好学的年轻人过去学习草原人的知识。”库库长老连忙道，“我向普利莫先生询问过草原人的粮食产量，他们的小麦每亩地能结出五百多斤的麦穗，而原因是他们使用了两种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一个叫‘农肥’，一个叫‘农药’，我想让年轻人们过去看看能不能学过来。” 也和“商人”普利莫打过交道的另一名长老道：“是很应该这么做，他们和我们一样每年能种两季土豆，但他们的土豆每亩地的年产量居然能有五千多斤，比我们多了足足一倍。” 并不在普利莫“行商”路线上的村落长老们眼睛都瞪圆了，纷纷抢着道：“也让我们村里的年轻人跟过去吧，他们都很勤劳，不会白吃草原人的粮食，学习期间会努力地将自己的口粮种出来。” 茶熊族长奥库尔笑着点头：“每个村子的年轻人都去几个吧，有人学不来，总会有人能学来。熊皇让我们出兵，并没有要求全出战士，除了两百名战士，其他的人选大家都可以商量。” 一个个憨面精喜笑颜开，各自扳着手指算自家要出多少“兵”…… 金色平原上的狮城，狮族的长老们也正商量着本次的“出兵”……当然，狮族的画风和茶熊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要去至少三千人？太麻烦了吧，要走那么远的路呢！” “就是，普利莫还带了话来，说是在他们那儿期间要工作赚口粮，咱们的人千里迢迢跑过去还得自己养活自己，谁愿意去啊！” “不如让那些单身的雄狮走一趟？反正他们每天躺着也没事儿干。” “那得安排多少人才能盯着那些家伙老老实实走到地方？” “真麻烦啊！熊皇是有什么毛病，把这种事儿丢到我们头上来？！” “啊，这个我倒是听上院长老说过，本来熊皇想让象族出兵，象族的上院长老不肯，于是熊皇就挑了我们这些亲近草原人的小部族……” “熊皇和象族的上院长老干脆去打一架好啦，谁输了谁出兵，关我们什么事儿！” 这帮连在长老会议事厅中谈正事都坐没坐相、满嘴抱怨的公狮长老们，成功地激怒了坐在上首的狮族族长、母狮娜塔莉。 “都给我坐正了好好说话！”娜塔莉族长咆哮，“谁再出口抱怨，下个月的特供妙鲜汁就没了！” 瘫了一地的公狮长老们不得不懒懒散散地爬起来，盘腿坐好。 娜塔莉族长也是见惯了自家族人的德性，把人都喷坐正便转头看向新上任没几年的修长老：“修，你怎么看？” 狮族的长老会，母狮子要比公狮子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狮族的种族特色就是这样，公狮子像是个个天生长了懒骨头一样。能担任长老的公狮们至少还愿意来议事厅商量事儿，换成一般人，估计来议事厅的路上就随便找了个正对着阳光的地方趴下嗮太阳了。 才当了几年长老的修太太还不太习惯这种正式的场合，有些拘谨地：“咱们又不可能跟熊皇对着干，肯定是要派人去的。不过我觉得也没有必要让战士们都去，去个两三百就行了，路上能保护队伍。呃……或者我们等茶熊一路出发，他们的人在路上时能给我们做吃的。” 修太太最后一句话深得娜塔莉族长之心，这头有些年纪的母狮看修太太的眼神儿顿时温柔了许多…… “不错，谁知道咱们的战士走光后熊皇那家伙会打什么歪主意？咱们去一百战士就行了！”娜塔莉族长拍着大腿道，“不够的人数从外城那些单身狮里面抓来凑数，告诉他们，只要抵达火炎城，他们就能在那里吃上两三年雪狼人做的食物！至于要干活儿赚口粮这点，先不要说。反正到了地方，他们不肯动，雪狼人也不会给他们吃的。在外边多吃点儿苦头，没准儿还能让他们勤快起来。” 公狮长老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娜塔莉族长的最后一句话听得修太太双眼精光大放：“好主意，那让雷克斯也去吧！听说草原人都特别勤劳，也让雷克斯去学学他们的优点。” 修太太对自家丈夫的不满真的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是多年积攒的恨铁不成钢！ 娜塔莉族长一脸“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招”的表情，立即目光炯炯看向某个公狮长老。 族长的丈夫、一头同样有些年纪的公狮，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第305章 “胜利会师” 在铁路、公路、通讯交通建设上无限朝零蛋靠拢的世界，出行是件非常让人蛋疼的事儿。 地球上的古人有“在家千日好, 出门一日难”的民间谚语, 这个世界也类似, 即使是人口密度最高的人类王国，也只有较大的城市间拥有能供马车通行的、黄泥砂石铺就的土路。嗯，也就是只有路而已，别的麻麻都甭指望。 若是偏僻点儿的地方, 那便是离开家门就进入荒野…… 要么怎么半人马在克洛宁开设的快递（慢递+长短程护送）业务能蒸蒸日上呢——别说是平民了, 一般的中产乃至小贵族, 兴致上来想到隔壁城市看个演出啊、参加婚礼庆典啊啥的，都起码得提前准备半拉月外加破上一笔小财。 当然，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更便捷的交通方式，就是代价实在太高……想像地球人似的早上在广州吃茶点、晚上就溜达到贵州来吃羊肉粉, 必须只有超超级土豪才做得到——传送阵启动一次就算只收材料费也要几百金币！ 高人口密度的人类王国都是这德行, 地广人稀的远东更不必说。出了人口集聚区就是原滋原味的原始世界, 半路想获得任何补给都只能靠自行狩猎采集。别说是发兵攻打外地了, 就算是到别族领地串个门，路上吃的用的都得准备个十天半月。 六月, 月熊大军失陷。七月，兽皇的探子在精灵港口得到切确消息、于当月送回远东。八月, 黑熊族的信使抵达四族领地要求出兵, 同时从帝国上院元老院传出风声：兽皇要求象族出兵而象族不从，于是出兵的压力转嫁到四族头上。 茶熊和狮族没跟象族一块儿玩，但有很严重的跟象族眉来眼去的嫌疑, 翼族和狐族更是明确上了象族的船，这个从上院元老院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怎么看都透着那么一股子挑拨&威慑各族的气息——就算是跟象族一块儿玩，象族可不见得愿意给这些小种族遮风挡雨！ 对此，象族的态度很暧昧，也没有明着反对，也没有做出行动。 而对于四族来说象族的态度似乎也并不重要，木有一家抗令、全都老老实实地做起了出征准备，并一直准备到十月、地里的庄稼都快收完了，才热热闹闹地上路…… 这期间黑熊的使者也不是没有前来催促，但是他们每次来，看到的都是正认认真真整兵备战的四族，还要被四族的族长长老们或绕着弯儿、或直白地伸手要钱要粮，逼得一路路的使者落荒而逃。 并不打算给钱的兽皇，自然也不好强令四族迅速出兵。 四族出兵时，各自往帝都派来使者，表示他们的军队已经出发了，询问监军和粮草什么时候到，于是兽皇索性连监军都没派…… 十月过了一半，茶熊、狮族、狐族的军队先后抵达翼族的领地赫尔辛基荒原，与翼族军队会师。 四族联军乌泱泱上万人，于当月进入约克山脉。 十一月，在约克山脉中穿梭了二十来天的四族联军，还未进入诅咒之地，便深刻地体会到了北大陆的严寒。 约克山脉西面，一望无际的苍劲松林中，几名冻得哆哆嗦嗦、耳朵耷拉的狮子踩着雪有气无力地往前走，手里提着木棍、树枝之类的东西这里捅捅那里戳戳，确定可行进后，其中一名狮子转过头、小跑着往回冲。 嗯……早先担任大军斥候的原本是翼族，但翻过约克山脉主峰后，还要求这些生活在温暖远东大陆的鸟人们扛着扑面而来的寒风和风中裹挟着的冰渣雪花探路，就很不厚道…… 斥候后方约五百米外，蹒跚行军的大军中走在前面的全是耐寒的茶熊，不少茶熊身上还都背着人——气息奄奄的翼族需要趴在他们背上、靠他们的体温取暖，反正翼族体重也轻，茶熊也早就习惯了负重翻山越岭种茶叶，背着他们赶路倒也不碍事。 亲自“领军出征”的库库长老看见回来报信的斥候，抬起胳膊：“雷克斯，前面安全不安全……喂！” 雷克斯一把搂住胖乎乎圆墩墩的库库长老，两条胳膊环过库库长老的脖子、冻得发白的双手卡到库库长老后脖颈里面，特别自然地挂到了人家身上：“还、还行，安全，能走。” “你给我下去！”库库长老好气又好笑，胳膊用力把雷克斯撕了下来，“你们狮族又不是翼族，别整天没事就往我身上跑。” “就算不是翼族也怕冷啊！”雷克斯把暖和了一下的爪爪揣到怀里，“库库长老，咱们到底还要走多久？我快冷死了，也快累死了！” “你离死还早着呢！”库库长老没好气地把他推开，“嫌冷就变身呗，比人型能抗点。” “不干，我一变身，你们就要我背东西。”雷克斯揣着手跟着大部队走，还贼猥琐地猫腰贴到库库长老屁股后面，让人家帮他挡风。 库库长老虽然不自在可也拿这货没办法，只能忍了；但狮族这边负责领军的将军没法忍，雷克斯摸鱼没多久，一头母狮就从后方冲过来、一脚把丫踹飞…… 然后这母狮也不浪费力气喷雷克斯，跟库库长老招呼一声便拖着这货赶去前面探路…… “狮族啊，啧啧。”库库长老摇摇头，真亏得他们茶熊没这种人，不然他还不知道得愁成啥样。 赶了一早上的路，到中午时风雪小了一些，探路的狮族也找到了一处能容纳大军休整的、不算太陡峭的山坡，四族的领军看看差不多，便吆喝着大伙儿停下来休息，吃点儿东西再赶路。 从雪地里捡来的松枝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将雪水烧化后，负责烹饪的茶熊便将硬邦邦的灰面包拿出来，用砍刀砍成块，跟菜干、萝卜干、肉干之类的便携干粮一块儿丢进去煮。 被迫充当斥候的狮族们沿路挖了几窝冬眠的蛇、几窝野猪、还搜到不知是什么动物储藏的干果（所谓馋猫鼻子灵），全拿来给茶熊加工，丢进锅里煮成乱炖。 食材不大讲究，不过加了草原人生产的十三香辣椒面和狮族提供的妙鲜汁后，锅里冒出来的香气仍旧很诱人，全靠茶熊背着赶路的翼族们闻到味道都精神了不少，一个个的自己支撑着坐起来，等着分餐。 四族出兵前尽可能多带了粮食，奈何他们都没想到翻过约克山脉后会这么冷、消耗会这么大，到这会儿已经所剩无多，必须省着吃；体弱的翼族和相对比较纤细的狐族都自觉缩减了饭量，将食物让给负重最多的茶熊，和……被迫赶鸭子上架、又当斥候又要帮忙携带一部分物资的狮族。 库库长老呼噜噜喝掉大半碗乱炖，舔了舔嘴唇，站起身走到一名病恹恹的翼族身旁，二话不说将碗底剩的蛇肉野猪肉倒进对方碗里，然后走到旁边抓起石头上的雪擦碗。 不少茶熊也和库库长老一样把食物让给被冻病的翼族，好歹是一块儿出发的联军，他们也见不得翼族死在半路。 另一边，狮族的画风就很一言难尽…… “不够吃啊！”雷克斯将碗底舔得干干净净，跑到锅边发现丁点儿汤水都没剩，气到想摔碗，“又要我们探路背东西，又不让我们吃饱，这是人过的日子吗？我都饿瘦了！” 这回领军的母狮将军没有来踢他，反而和颜悦色地：“现在条件困难，大家都一样，不是只有你吃不饱。到了地方就好了，雪狼人那儿食物跟山一样多，又会烹饪，随便做点什么都特别美味，还随便你敞开来吃。早两年不就有雪狼人去过你家吗雷克斯，你还记得雪狼人烹饪的食物是什么样的吧？” “记得记得！”雷克斯口水都下来了，“是很好吃，可惜羊毛住了两天就走了，没有多做几顿。” “有多好吃啊雷克斯？”旁边，同样嫌不够吃的公狮子们一个个眼睛发亮地看过来。 雷克斯都忘记自己之前在生气什么了，得意洋洋地第N次宣传羊毛那在他看来“超凡入圣”的厨艺…… 越来越多的公狮子围到雷克斯身边听他吹牛逼…… 母狮将军呵呵一笑，淡定地低头嚼萝卜干。 修长老的丈夫果然很好用呢！ 围观的茶熊们：“……” “葛洛莉亚将军是第几次这么对付他们了？”一名茶熊小小声跟同伴嘀咕。 “不记得了。”同伴摆摆脑壳，一脸纠结地，“每次都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真是……我们以前居然为这些家伙头痛了那么多年，真的是……” 吃喝完继续上路，好脾气的茶熊们纷纷自觉背负起自己能背得动的联军行囊，感觉有点虚弱的就去背比行囊轻的翼族；在兽人族中并不算很强的狐族没法儿做到这点，就只携带力所能及的物资，扛个铁锅、背个帐篷什么的。 狮族的话……除了要负责大部队安全的一百名战士，其他狮子全被召集到一块儿，用抽长短树枝的办法来决定谁当斥候、谁扛行李、谁划水摸鱼…… 没办法，用别的分配方式的话总会有人不接受、要造反…… 这些千里迢迢跋涉而来的“入侵者”们，又艰难地赶了数天路，终于看到了被冰雪覆盖的大平原。 他们看到了草原，蹲在虎族废弃据点中守望约克山脉西侧的雪狼人也看到了他们。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小花从望眼镜里看到大山中蹒跚下山的一群人，立即惊喜地招呼同伴们，很快，一大群雪狼人从这处被虎族废弃几年后由他们来稍加修缮过的据点中狂奔而出。 “是雪狼人！是雪狼人啊！”探路的狮族看到山下奔来的人群头顶白毛狼耳，激动得热泪盈眶。 艰辛地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的“入侵者”，和百无聊赖地在约克山脉下等了快两月的“草原守军”，终于胜利会师…… 第306章 初见火炎城 这一个多月来驱使雷克斯每天“坚持不懈”地提脚赶路的, 是他对羊毛当初做的那两顿饭深刻到刻骨铭心的记忆……又抽到斥候签的雷克斯在发现山下涌上来的那群白毛狼耳大块头时, 激动得忘乎所以, 也不管别人认不认识他、他又认不认识这些雪狼人，极其热情地展开双臂冲了上去—— 然后他就被拿下了。 冲在最前面的雪狼人战士面无表情地、眼睛眨都不眨地伸手逮住雷克斯的一条胳膊加半边肩膀，腰一扭、手上用力，将雷克斯摁倒在地，还高声大喝：“敌人已经被我拿下！” 雷克斯：“？？” 跟着雷克斯瞎跑的狮族们：“？？” 狮族也是战斗种族, 当初虎皇的时代跟熊族是齐名的，仅次于雪狼族, 当即停住脚步, 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不是他们不救雷克斯, 而是摁住了雷克斯后这些雪狼人就没了其它动作, 也不上前也不后退，既不继续攻击、也不开口吱声, 而是用一种很诡异、很热辣的眼神儿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 这时候, 库库长老总算蹬蹬追了上来, 老远举手大喊：“投降, 我们投降！” 摁住雷克斯的小花“嗖”一下就把地上的雷克斯“扶”了起来，一边帮他拍衣服上的雪花，一边眉开眼笑地：“你好啊朋友，一路远来辛苦了, 我是雪狼族将军小花，该怎么称呼你呢？来来你的包裹我帮你背，快到我们据点里去休息休息~” 雷克斯：“？？” 其他的雪狼人战士们也纷纷热情地上前, 高兴地跟所有新来的“俘虏”们打招呼，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上去拥抱、帮忙拿行李，主动地走在前面帮带路、帮清除路障…… 狮族的将军葛洛莉亚和狐族的长老先后赶了上来（翼族的长老生病中），与领军“接待”他们的小花将军会面，互相稍作认识后便亲亲热热地相携下山…… 听到翼族半数被冻病，雪狼人的将军立马让几名拎着箱子的战士过来，取出炼金药水挨个给病重的翼族灌上一口续住命，再让一批战士变狼、驮起翼族先赶回山下据点休息…… 当四族联军的大部队走出约克山脉、脚踩到诅咒之地的地头上时，面朝他们的原虎族据点大门敞开，热情的草原人已经手脚麻利地生起一排大灶，煮上了驱寒的胡辣面片羊肉汤…… 坐进修葺过的、燃着壁炉的石屋中，喝了一大碗雪狼人给分的胡辣汤，来自远东的四族联军不管是见没见过雪狼人的都露出了见到亲人般的笑容……狮族的家伙没有吹牛，长老（将军）们也没有骗人，草原人的食物是真的好好吃啊！ 喝过汤驱寒、挤在温暖的屋子里缓和了下一身的寒气，雪狼人战士们又把正餐抬了进来——酸菜土豆炖猪肉粉条！二十头埋在雪地里的、破成两扇的猪肉剁成块跟土豆一起炖，再投入粉条、酸豇豆、萝卜干和豆芽的炖菜，管够！ 一顿饭下来，四族联军看雪狼人的目光已经不是看亲人了，而是看情人…… 一照面就投降的“俘虏”大军在原虎族据点中休整了一天，次日便搭上了雪狼族准备的雪橇，唱着歌儿放松地前往火炎城…… 普利莫送信让四族联军选择在入冬后出发，就是打算用狼拉雪橇省去他们横穿草原的时间，毕竟这一批来的肯定不会全是战士，让普通兽人占大头的联军横穿诅咒之地还是有减员风险地~！尤其联军里面还有比人类体质还差点儿的翼族。 浩浩荡荡的雪橇大队经过牛头人的部落时，小花他们还上门去要了些冬储蔬菜……他们带的蔬菜只有土豆、酸豇豆、萝卜干和豆芽，天天吃都快吃腻了。 十来天后，四族联军抵达了火炎城。 “那就是火炎城啊！”坐在雪橇上的库库长老远远看到与天相连的雪地里出现一大片高度相近的建筑群，规模比他见过的冰雪王城、月熊城还广泛齐整，好奇地站了起来，“这么多房子，你们草原人都是集中住在一块儿的吗？” “不是呢，火炎城只住了万把人。”拉了一早上雪橇的小花这会儿也坐在雪橇上，笑着道，“加上新归附的熊族，咱们火炎城有将近七万人，这么多人集中住一块儿，别的地方地就没人种了，活儿也没人干了。地精和灰矮人大多在丘陵新区，蛇族在靠海的蛇部那边，猫族分为三个农庄，一部分熊族也在猫族农庄旁边。半人马、人族和我们雪狼人主要住在火炎城，我们还有一部分族人在甜菜种植基地和丘陵新区。” “人族？你们火炎城还有人族？”狮族将军葛洛莉亚惊了。 “人族很少就是了，加入我们火炎城的人族比半人马还少，是一群纺织厂的女工。她们不愿意回人类王国了，在我们这边立国后就留了下来。”小花笑着解释。 “人族不是在南大陆吗，南大陆的气候比北大陆要好很多吧，他们怎么会不愿意回去呢？”病恹恹的翼族长老稍微恢复了点儿精神，这会儿披着雪狼人借的大衣窝在几名茶熊中间取暖，好奇地问了句。 小花抓抓头皮：“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谢尔达、玛琪她们这些年里没有提过一次想回故乡……温妮倒是会隔两年回去一次，她的家人还在那边。” 谢尔达、玛琪母女等曾被盗贼兄弟会控制的站街游莺对故乡的痛恨、仇视等复杂情绪小花肯定是弄不懂的，那些即使有家人也被迫卖身、甚至是曾被家人当做赚钱工具人的女工在获得自由后丝毫不眷恋所谓的家乡，这并不出奇……不是所有曾经站过街的游莺都像温妮一样幸运，家人虽然无力保护她、却至少是真的把她当成家人看待。 至于萨尔嘛……虽然这家伙没有主动提出成为火炎城的居民，每年还会跟着自家的亲朋回波顿领过冬，但所有的雪狼人都把他当成“我们的萨尔”，这货身上的“草原人”标签是绝逼撕不下来地~ 四族将军、长老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再看向火炎城时，心里面那细微的忐忑也消失了——看到这么壮观的城市他们很难不心生怯意，只是从一个方向粗粗打量，他们都能估算得出这座火炎城至少有两个，不，三个甚至四个狮城那么大，拥有这样富庶城市的草原人会不会轻视他们这些远东来的兽人，这谁又说得准呢。 但草原人连不是兽人的地精、灰矮人，乃至人族都愿意敞开双臂接纳，有着这样的胸怀的草原人，必然不会像他们担心的那么狭隘。 浩浩荡荡的雪橇大队引起了火炎城巡逻队的注意，猫族&半人马组成的巡逻队很快迎了上来。 坐在半人马背上的猫族远远看见最前面拉着雪橇的阿天，立马高兴地挥手：“你们回来了！阿天！” 小花从雪橇上跳到伴侣背上，朝巡逻队喊：“通知阿云我们把远东的朋友们带回来了！还有，让谢尔达她们准备好接收冻伤的病人！” 火炎城准备给这批远东联军的住处是用来关过熊族俘虏的猫族安置区，重新修葺了一遍、换上新瓦片、打扫了屋子里的积灰，连煤球和生活用具都搬进去了，只等客人入住；但这些屋子比起正经的宿舍仍旧简陋了些，小花见过翼族的情况，一早便想好在开春女工大部队回来前先让翼族住她们的宿舍，照料病人上，人族的谢尔达她们也比兽人更仔细。 正虎着脸在幼崽学校里吓小孩玩的萧云听到巡逻队报告，立马丢下战战兢兢的小崽子们，大步跑向广场。 他赶到的时候雪橇车已经停进广场上，部落里有空闲的人全出来帮忙、小心翼翼地把看上去比人类还纤细脆弱的翼族往女工宿舍搬。 “阿云先生！”库库长老看见萧云，开开心心地迎上来。 “库库长老！”萧云看见他更开心，法兰克盛宴上的时候他就对这个茶熊长老好奇得不行，奈何人多眼杂不能过度亲近，这会儿在自家地盘上完全不用顾忌，立马冲过去对人“上下其手”……薅耳朵挠肚皮啥的。 库库长老：“……” 狐族长老、白狐贤者阿罗伊本来是想上前跟萧云亲近下的，看到这情形，立马顿住了脚。 “这位是狮族的葛洛莉亚将军。”小花早在前年就知道萧云对茶熊一族有多惦记，见怪不怪…… 萧云这才放过了尴尬的茶熊…… 与三位联军将领寒暄几句，深知收买人心最重要的萧云不着痕迹地将这四位都带到女工宿舍区，让他们“见证”一番草原人是如何体贴仔细地照顾他们之中的病人——翼族一搬进屋子就能躺到暖烘烘的、铺着干净床褥的炕上，手脚麻利的女工们还马上找出自己的衣服给这些翼族换上……翼族纤细的体格穿她们的衣服完全没问题。 萧云还特意让女工中最年长、最耐心的谢尔达来亲自照顾翼族长老…… 做完邀买人心的步骤、从库库长老、阿罗伊长老、葛洛莉亚脸上看到安心神色，萧云也不挪地方，请三也坐到炕上，当着屋子里几名脸色开始红润的翼族病人的面儿，跟四位长老谈起草原人给他们的待遇：按劳动力分配岗位、提供食宿、提供上岗培训、按工作贡献发薪水…… “几位也知道，归附我们的熊族中有不少人还有家人在远东，他们也很担心家人的生活会不会因为他们的远离而受到影响。”萧云笑呵呵地，“我们本就打算想办法替他们将薪水送回去交给他们的亲属，只是我们的人确实不方便大大方方踏足远东、乃至是进入熊族的领地，这方面，还希望几位能帮忙想想办法。” 库库长老眼睛一亮：“我们能用我们族人的薪水买了东西再送回去吗？” “当然！”萧云毫不犹豫地，他巴不得货币不外流呢！ 第307章 有朋自远方来 “为我们开设新农庄？！” 听到这个提议, 库库长老和白狐阿罗伊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原本正甩开膀子全力消灭桌上食物的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是的。”萧云笑呵呵地道, “火炎城周边的土地, 适合耕种的已经被我们开发完了。猫族农庄倒是还有大片荒地，不过嘛, 我说实话，和猫族挨一块儿种地不太好，很容易伤感情……大家都是奔着好日子去的, 能避开的争执还是避开的好。” 库库长老和白狐阿罗伊没跟猫族打过交道，但是吧……光看狮族, 就足够让他们猜测猫族是啥德性, 对此并不怀疑, 齐齐点头。 四族联军抵达火炎城已经有三天，这三天里萧云没逼着他们立马工作，而是先让他们休息，从赶路的疲惫中缓过来再说……他毕竟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当然，普通族人包括战士啥的都可以休息, 领军的长老将军并不能, 由库库长老背着翼族长老，这三天来萧云带着他们先后把火炎城的畜牧场地、雪狼族的农场、猫族农庄、乃至蛇藤谷下面的甜菜种植基地都跑了一遍……重点跟他们宣传了一下农田灌溉工程的价值和存在意义！ 狮族的葛洛莉亚将军也停下了用餐，犹豫了下, 这个母狮子纠结地：“农庄的话，我族……” “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事儿，葛洛莉亚将军。”萧云摆出虚心请教脸, “金色平原土地肥沃雨水充沛，我们认为贵部族在农作物增产方面的需求应当是低于翼族茶熊和虎族的，所以我们想来想去，认为贵部族或许会对养殖方面更有兴趣，我们很愿意能与贵部族分享生态循环养殖猪、鸡鸭、塘鱼的经验，葛洛莉亚将军认为如何呢？” 葛洛莉亚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这很好，我很愿意，那就麻烦你们了。” 吃了三天火炎城的伙食，这头母狮子已经爱上了花式烹饪的无腥膻猪肉和各种能连骨头都嚼着吃掉的鸡鸭……鱼肉松，她也超爱的！ “如此的话，我们一会儿就去畜牧司。”萧云笑着点头，转而跟茶熊、狐族继续说农庄的事儿……至于翼族长老，那个身娇体弱的羽人又躺炕上去了。 茶熊和狐族在传统上都比较偏向农耕种族，而让这两家没能发展出正经农耕文明的原因在于，茶熊缺地，狐族缺水…… 在远东，不强势的大族是很难占有好地的！ 翼族住的赫尔辛基倒是有地、也不算太缺水，但他们那儿却有个别称为凄凉之地——临近约克山脉的赫尔辛基，整个西部地区长期魔兽妖兽肆虐，太平点儿的、能拿来耕种的土地只有靠近茶熊多西山脉那一面儿！ 咱们远道而来的朋友吃不上农耕红利，那怎么办呢？咱分他们一碗吃呗！ 这三族各来了三千余人，对这些人的安排，萧云的考虑是……让他们沿着大运河开设农庄去！ 火炎城开挖的大运河工程至今只完成预计总工程量的五分之一，其中一段约四十公里长的河段上接大地之河、下接一条无名河，虽然上游大坝还没投入使用，但这条河段随时可以开通……这段运河缓解不了大地之河上游的蓄水压力，灌溉两岸田地倒是用得上。 嗯，原本这处地儿是为猫族准备的，萧云当初就打着把难以调教的大猫打发到那边去“劳动改造”的主意；后来嘛猫族转化吸收工作搞得很成功、抵御外敌期间傲娇的大猫们都特别积极地投入陷阱布置工作，这块儿“劳教预订地”也就没机会派上用场。 当然，萧云也不会白白帮“远方来的朋友”开农庄，是有条件的—— 一是，火炎城提供土地种子、农机农具、农业技术扶持，必须收取产出的三成作为租金，且三族的农庄必须播种一定比例的、火炎部需要的农作物，比如做粉条的红薯和做淀粉的土豆。 二是，三族要抽出一定比例的壮劳力参与大运河工程后勤物资转运工作——归附熊族中有九千名熊脑壳安排进了工程队，如今仍然在冰天雪地里开工，后勤物资转运成了个老大难！ 光是运取暖用的煤球、烧气动机锅炉的煤粉，都快把丘陵新区的雪狼人累惨了…… “没有问题！”库库长老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我们茶熊不怕寒冷，这事儿就交给我们了，我们的族人马上就能投入运输！” 萧云比起大拇指，不亏是熊族中的老好人，就是实在！ 葛洛莉亚将军也点头道：“我会让小伙子们抽签决定谁去运输，不会让他们误事的。”说到后半句，这头母狮子满脸的煞气。 萧云：“……”嗯，这三天里也够他了解狮族中公狮子的操行，讲真，他就很庆幸没穿到狮族去…… 白狐阿罗伊就很为难：“这个，我们狐族也不是很怕冷，但是……” 但是力气上真的不行。 “这点我们是有考虑到的。”萧云一脸和善，“我们希望狐族能去一批人到工地上做做比较轻省的勤务服务工作，阿罗伊长老觉得如何呢？” “这个没问题。”阿罗伊松了口气，只要不要求他们拼力量，诅咒之地的严寒对于狐族来说不算什么。 有前面三天的参观经验，这三位已经知道水利工程对农业畜牧生产有着决定性的作用，对于搞农庄搞养殖还需要分出族人去支援水利工程建设这点都没啥质疑。 萧云呵呵一笑，继续跟两位长老谈农庄开设细节……这方面火炎城有成熟的经验，一号猫族农庄的机制去掉（发动人民的）部分再套用过去就行！ 萧云毕竟不是什么魔鬼，他盯上的是“远方来的朋友”们的劳动力，并不打算邪恶地挖人家的墙角，不管三族在草原上打多少年工，他们都是远东人，对敌人和对朋友的区别，萧云是分得很清楚地！ 反正只要三族能坚持不懈地在草原上挥洒汗水、为草原生产总值贡献青春，他们是远东人还是草原人都木区别…… 一顿饭吃完，四人喜笑颜开离开闹哄哄的食堂，库库长老和阿罗伊长老结伴去找翼族长老，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萧云带着葛洛莉亚将军直奔畜牧司。 畜牧司的司长、金猫兄弟中的哥哥正在仓库改的司办公厅中忙碌本年度的年终养殖总结，见萧云带着客人过来，先把手下的大猫们放出去吃饭（忙起来当然是废寝忘食的，这是美德），然后颤悠悠地起身，抖着身上的肥肉给客人端来热水冲泡豆奶。 葛洛莉亚将军盯着这头体型比茶熊还夸张的金猫看了半天，好容易才回过神来…… “想搞生态循坏养殖农庄？这样的话你们也得开个几千亩地种苜蓿大豆。”听了萧云的介绍，这头肥金猫摸着三层厚的下巴道，“嗯，果林最好也种上几百亩。阿云，你打算让狮族的养殖农庄建在哪？” “就已经完工的大运河河段，之前咱们准备让猫族过去开设农庄那块儿。”萧云喝了口豆奶道。 金猫兄点了下头：“那一段的话旁边就有块野果林，倒是不用种树了，不过苜蓿大豆还是要种的，最好也种上百来亩红薯叶，这样一来猪饲料就全活了。” “呃，红薯叶我们不会种。”葛洛莉亚将军为难地。狮族也畜牧，大豆苜蓿都会种。 “这个容易，一教就会，比种大豆简单得多。”金猫兄在堆满纸质文件的书桌上翻了几下，找出个硬皮本子，“咱们先来看看前期建设的问题，首先是猪圈，每间标准猪圈以容纳百头猪苗为佳，墙面厚度要求……地面要求……保暖要求……清洁标准……母猪产房规格……综合下来，每间猪圈的最低工作人员配置是……鸡鸭大棚各一，容纳鸡鸭苗标准数位……蚯蚓棚的话我的建议是……然后是……” 胖墩墩的金猫兄嘴皮子上下翻飞、嘚吧嘚个不停，葛洛莉亚将军一开始还认真倾听，随着听不懂的名词越来越多，这个铁血的母狮子面皮开始抽搐，眼神儿开始游离…… “……算下来，一个目标为年产生猪肉、鸡鸭肉百吨左右的小型养殖农庄，投入猪圈的工作人员不能少于五十人，投入鸡鸭棚的不能少于一百人，投入蚯蚓棚的不能少于三十人，至于苜蓿大豆种植，只要工作人员抽出时间照料就行。”合上本子，金猫兄认真地总结道，“鱼塘也用不着专人负责，养鸡鸭的人顺带照料就行了。” 目瞪口呆的葛洛莉亚将军稍微理解了下百吨生猪肉和百吨鸡鸭肉是什么概念，更加目瞪口呆：“这、这，这么点人就能养出这么多肉？！” “还可以更少，投入鸡鸭棚的劳动力如果能熟练处理我之前列出来的一系列工作流程，那么人数可以减少到六十人到三十人。”金猫兄严肃地，“当然，这个流程要求必须是坚决地落实执行，不能敷衍了事。集中饲养的鸡鸭是很容易很容易生病的，一病就要死一大片、乃至一整个棚的鸡鸭都死光光，所以工作过程中任何细节都不能忽视，任何章程都不能违反！” “猪也一样，猪的常见病BALABALABALABALA……” 养猪出身的金猫兄提起猪话就多了，一口气滔滔不绝了起码十分钟…… 很努力地去听、但仍然听得头昏眼花的葛洛莉亚将军求助地看向萧云。 萧云无奈地朝她摊手……搞技术工作的人提到自己的老本行都是这德性，他也没辙。 葛洛莉亚将军定定神，光看金猫兄这个专业人士一口气能嘚吧嘚半小时停不下来的表现，她就知道养殖这事业并不是那么轻松…… 金猫兄过完瘾，喝口豆奶补充口水，目光炯炯看向母狮将军：“你们打算搞几个养殖农庄？” 葛洛莉亚将军本来想说先弄一个试试水，但一想到每个金猫兄口中的“小型养殖农庄”那可观的年产肉量，咬咬牙、心下一横：“先来三个……不，五个！” 金猫兄点点头：“也行，过度集中饲养鸡鸭确实不如分散在五个农庄中饲养安全。” 说着，这个肥墩墩的胖子就站了起来、作势往外走，并冲葛洛莉亚做了个请的手势。 葛洛莉亚愣了下，没明白他想做啥。 萧云此时也站了起来，极其自然地：“那么葛洛莉亚将军带他去领人吧，先到我们的养殖场培训，现在开始培训的话，开春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头母狮露出了个特别难以描述的表情……不是，你们这儿的人都这么雷厉风行？！ 萧云&金猫兄：废话么，几大百免费实习工能早用一天干啥不用，冬季养殖场多忙，缺人着呢！ 第308章 公狮军训大队 冬季的养殖场确实很忙, 曲角牛和长毛羊这俩早就适应了草原气候的物种倒是不用操心，但已经驯化到第四代又跟从克洛宁买来的种猪杂交过的本地黑毛猪，以及纯粹外来物种的鸡鸭鹅, 除了日常的清洁卫生科学投喂外, 还得严加注意保暖防寒。 除此外, 漫长的冬季中全数圈养、连放风都没有的牲畜, 正是交配产仔的黄金时期，母牛母羊母猪的产后护理那都是颇费人力的要事——雷克斯等抽中签的公狮子们被金猫兄分批送到各处培训上岗（免费实习）, 这头懵逼的牛郎狮就被带进了……母猪产房。 打扫得很干净、但仍然难免会飘着那么一股子怪异气味的六号母猪产房中，一群雪狼族半大少年和猫族正忙碌着给分在三十间隔间中的母猪接生，雷克斯等公狮子刚进门, 就被指使着做这做那。 公狮子们在偷懒这件事情上向来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但在葛洛莉亚将军以“得不到培训导师肯定便不准进食堂”的威胁下, 他们只能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动手…… 然后这群过来学习养猪的公狮子就被骂了。 “怎么这么笨手笨脚？！起开别挡路！”刚吩咐过雷克斯帮手的雪狼族半大少年一看他那拖拖拉拉的德性，气不打一处来, 一屁股将他拱开自己亲手上。 “给母猪的饲料不是这么弄的！得搅拌开！用力搅拌！” “手脚那么慢是想把小猪仔冻死吗？？” “快点！再快点！算了放着我来！” 这帮公狮子的加入不但没让产房运转速度更快, 反倒是拖累了原本的养猪场员工们……二十分钟不到，这帮家伙就被人轰出了门。 “嘭”地一声母猪产房大门被关上，给撵到门外吹风的公狮子们集体懵逼。 “我、我已经很麻利了啊？！”一头公狮子憋屈地朝同伴们道, 双手用力抖动, “我在家里做事情从来没有这么迅速过！” “就是啊，我只用十几秒的时间就装好了一桶热水！”另一头公狮子委屈地，“是他们太快，能嫌弃我们慢吗！” “算了, 他们嫌弃我们，我们就不做了。”还有人嚷嚷。 “呃……你们确定？”雷克斯抽着面皮道，“大家都愿意今天没有中餐晚餐吃吗？” 公狮子们：“……” 公狮子们面面相觑，一个个肩膀垮了下来。 搁狮城的时候两顿没得吃不算什么，但吃了三天火炎城的食堂后吧……别说两顿，一顿没得吃都感觉亏了十亿金币啊！ 于是这群公狮子你拿肩膀拱供我，我拿屁股撞撞你，一个个臊眉耷眼地回去敲门…… “让我们进去，这次我们会好好帮忙的！” 结果十分钟不到，这帮家伙再次被暴躁的雪狼族少年仔和猫族踢出了门…… “你们去那边帮忙打扫猪圈，别来这里给我们添乱！”少年仔气得脸色发黑，倒是没有赶他们走，而是给他们指了条“明路”。 公狮子们只好溜溜达达地往成猪猪圈走。 成猪猪圈气氛不像母猪产房这么紧张，日常的维护工作只要注意保暖、清理猪粪、圈舍消毒、调好饲料喂猪就行……于是这帮公狮子足足打混了一个多小时，才被忍无可忍的员工踹出门。 再次站在露天里迎着雪花吹风，所有的公狮子泪流满面…… “我真的已经很勤奋很努力了啊~~~~草原人到底要多勤奋多努力啊~~~~”雷克斯悲痛地用爪爪挠墙。 一名猫族员工从窗户探头出来大骂：“闭嘴吧！从来没有见过连剁草料都剁得这么慢的！等你们喂猪，猪都饿死了你们的饲料还没上锅煮！” 公狮子们：“……” 来养猪场的一帮家伙都没讨着好，去了养鸡场的也一样…… “鸡粪不是扫去丢的、要拿去喂猪喂鱼的！给我好好扫进箩筐里！” “捡到的鸡蛋要对着光线看有没有小点点，有的要拿去孵化——混蛋给我把蛋拿出来不准揣兜里！！” “你是打扫鸡笼还是吓鸡玩？！够了你们给我滚出去~~！！” 葛洛莉亚将军正好奇地跟在萧云屁股后面、参观学习火炎城的政务事务处理模式，忽然雷克斯臊眉耷眼地过来跟她汇报第一批“培训员工”全被鸡场鸭场养猪场扫地出门……这头母狮子当时的脸色就很精彩。 “还是没有打够……没有练够啊。”萧云一手捧着文件夹，一手掐着大腿免得自己笑喷，一本正经地，“葛洛莉亚将军，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觉得贵部族的族人也许在上岗培训前应该来一次军训，加强一下团队精神、互助协作习惯和服从性，这对他们上岗就业应该是有好处的，你以为如何呢？” 葛洛莉亚将军就把“服从性”这三个字听进去了，连忙谦虚地表示阿云先生有啥手段尽管上。 萧云点点头，老实不客气地……把小花叫了过来。 只有小花一人，不让阿天来，不然阿天这个心比较软的家伙搞不好半路会同情那些狮子们。 当着葛洛莉亚将军的面跟小花交代了几句，这个火炎城将领中手腕最铁的一个点了下头，手一伸、把雷克斯揪过来往胳膊下一夹，就去找别的狮子们了。 然后，小花带着一个小队（从早期的五人小队扩充到十人小队）的雪狼人战士、拉着满载物资的雪橇，拖着八百多名狮子奔向白茫茫一片的草原深处…… 目送被拖走的族人们，葛洛莉亚将军欲言又止，倒是库库长老没什么顾忌，好奇地：“阿云先生，小花将军要带他们去哪呢？” “丘陵新区的煤场。”萧云笑呵呵地，“那边场地大，人少，随便撒欢也打搅不到别人。当然，最重要的是……挖个几天煤、搓个几天煤球，从身到心好好享受一番洗礼，做别的事儿就很利落了。” 葛洛莉亚将军：“……” 虽然她不知道火炎城的煤场是个什么情形，但光听萧云这段话，她心里面便不由得对雷克斯等人产生了那么一股子淡淡的同情——熊族那帮自大傲慢的家伙都能被“教化”成草原人口中乖巧顺从的归附民，雷克斯等人绝逼要脱一层皮。 想到这儿，葛洛莉亚将军忽然有些后悔，她为啥不把所有的公狮子都塞过去呢？只挑出八百多人实在太亏了！ 另一边，被拖出火炎城的公狮军训大队。 才跑没十分钟就想休息的狮子们脚步渐渐变慢，负责训练他们的雪狼人教官便在前面喊：“大家速度快点、尽量跟上！咱们出来可没带生火的器具也没带食物，不赶到地方就没有东西吃哦！” 雷克斯惊了，连忙指着前面的雪橇车喊：“那车上装的是什么？” “是咱们用的毛毯、棉被和卫生用品呀。”雪狼人教官笑呵呵地，“那些东西可不能吃。” “那我们到底要跑多久？”另一头公狮子喊。 “很快的，照现在这个速度的话，八小时左右能到。”雪狼人教官露出两排大白牙，“放心吧，天黑前肯定能到。” “要跑一天？！我们都还没有吃午餐啊啊啊~~~”公狮子们齐齐发出哀鸣。 “别泄气嘛，加快速度的话五小时就能到了。来来，大家再快点，跟上跟上！”雪狼人教官喊了一声，其他教官便跟他一样加快脚步，将公狮大队甩出一段距离。 跑得有气无力的公狮们，有人开始交换眼色，还有人偷偷朝后看。 “大家加把劲、别掉队啊！小花将军说过了，掉队的人会被送回火炎城，要关禁闭关到军训结束，禁闭期间每天只有一个豆面饼吃，那个豆面饼只有拳头那么大点！”教官在前面喊，“前面是每天三顿顿顿丰盛，后方是每天一个豆面饼，选哪边自己想清楚哦！” 拖拖拉拉的公狮们神色一变，不管是情愿不情愿的，都加快了脚步…… 雪地里小跑行进是非常累人的事儿，每次迈步都要把陷进厚实雪层的脚费力地拔起来，赶路的难度比平时增加了不是一两点，即使狮子们都有着只比雪狼人差点儿的牲口般的体力，半小时后一个个额头上也开始见汗。 “太累了！肚子好饿，跑不动了！”公狮们开始叫苦，怨声载道。 此时……一直跑在他们前面的教官掏出来一个小袋：“跑累了就做个游戏吧，谁追上我、摸到我的衣服，就给他一粒糖吃。糖只有这么多，分完就没了，大家加把劲！” 大猫们普遍对甜食的渴望并不如熊族那么强烈，但只有早上吃过一顿的公狮们这会儿确实抵抗不了糖块的诱惑，不少人咬牙加快了速度…… 狮族还是挺有爆发力的，虽然教官甩了他们一段距离，但毕竟雪狼人的速度确实不怎么样……强只是强在耐力而已，狮子们肯发力冲刺，没多会就有不少人摸到了这个教官、换到了一粒糖。 眼见一袋子糖分完，慢了一步没分到的公狮们便又开始拖拉。 然后……一名教官忽然开始脱衣服。 脱下衣服交给同伴，这名教官一俯身变成大狼，朝大喘气的狮族们“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狼牙：“谁追到我，谁就可以坐在我背上休息半小时！” 然后这名变成狼的教官便撒开四腿朝前跑，转眼间蹿出几百米去。 “太狡猾了啊啊啊啊——！！”公狮们一边咆哮着一边发力狂追。 第309章 草原人的朋友 “也就是说……你们又俘虏了一万多名远东联军？” 雪精灵少尉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白翻得太多, 显然, 这很难…… “是的, 小花的部队在草原东部蹲守俩月后发现敌情, 于约克山脉西侧与敌军展开交战, 成功在敌军踏入草原前将敌人击败。”萧云一本正经地。 “呵呵……”回了冰雪王城一趟、拢共离开不到一个月的雪精灵少尉嘴角抽搐, 忽然吼出声, “给我认真点！你以为我看不到满城乱窜的狮子茶熊狐族吗！熊族俘虏可没他们这待遇！” “不要这么激动嘛~~”萧云喝了口茶水，拉长了音调慢悠悠地, “这四族都是我们草原人的老朋友，咱们怎么可能当真跟他们打呢？反正兽皇只是想削弱帝国内部反对势力, 也没指望这种胡乱拼凑的部队能决定战局……当然戏还是要演全的, 不然兽皇找着借口打压他们，咱这岂不是把老朋友都给害了？” 赛琳娜沉默了下，幽幽地：“你对敌人和朋友分得还真是清楚呢……” 对月熊就“抓”了别人的壮丁还要挑起人家内斗, 至今月熊城那边对于兑换军官还是兑换精锐战士都没扯出个结果来；对四族联军, 那就啥都给人家考虑得周周到到。 “那必须的啊，对待敌人要像冬季的寒风一般严酷，对待朋友们就要像春天一样温暖，咱们向来是恩怨分明的。”萧云笑嘻嘻地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库库长老他们也该回来了，去认识认识？” 赛琳娜一脸嫌弃地……起身跟上。 在火炎城住了小半年、亲眼见证了草原人时如何一步步将熊族俘虏转化为归附民的雪精灵少尉，很好奇草原人会怎么对待“老朋友”四族联军。 如果萧云也像是对待熊族一样扛起锄头挖四族联军的墙角，那么这位大大方方来火炎城当精灵王眼线的少尉, 对草原人、对贤者阿云的危险评级就会上升到相当高的层次——丫们用在熊族身上的挖墙角手段太鸡贼又太堂堂正正、让人无话可说了！要是这帮家伙也盯上精灵族、动手挖精灵族的墙角，赛琳娜可不觉得族人能抵挡得住！ 尤其是跟火炎城离得近又交往甚密的森林精灵！ 女王的墙角要是被挖了，雪精灵也会面上无光！ 如果萧云知道这个雪精灵少尉的担心，那他估计会很想来一句：图样图森破！ 你们精灵族的墙角谁敢挖啊，哥哥还没活腻呢！ 嗯，不是不能挖，只是不能挖……（非病句） 与四族长老/将领会面的场合仍然是食堂，对于这位雪精灵少尉的忽然亮相，四族长老/将领并未感觉意外——萧云给他们打过预防针了——纷纷客气地向赛琳娜致以问候。 远东兽人跟精灵族是断断续续打了几千年仗、至今也没和平，但并不表示两家一见面就得红眼…… “我们茶熊也种红薯，却完全没有想过红薯叶能够用来喂养牲畜家禽。这东西生长期又短、还能连续不断地采收，真是太棒了！”在大棚区参观学习一早上的库库长老这会儿还处于兴奋状态，都顾不上享用午餐，一坐下来便迫不及待地，“回去后我们也要种植红薯叶，至少能抵一半的草料。” 白狐贤者阿罗伊也跟着点头，两眼放光地：“还有蚯蚓，没想到这个小东西居然是让鸡鸭长肉下蛋的秘诀！” 裹着厚厚棉大衣的翼族长老面色潮红，开口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咳了两声才虚弱地出声：“我们只知道将大豆拿来喂牛马，没想到大豆还有这么多的用处，阿云先生，你们草原人真是太聪明了。” 狮族将军葛洛莉亚没像三位长老那么激动，她有些羞愧地：“大雪冰封的草原上仍然在努力想办法种植作物，相比之下，我们狮族的金色平原有着那么好的气候，却荒废着大片土地……唉！” 库库长老&阿罗伊同时抬手，一左一右默默拍拍葛洛莉亚的肩膀……狮族有二十多万人口，但真正的劳动力只有其中的一小半（去除老弱以及公狮），金色平原得不到有效开发还真不是狮族上层的问题…… 萧云笑着道：“用不着等回去了再把学到的东西带回去，大家可以写信嘛，我们的雪精灵朋友可以帮大伙儿将信件传递回去，比吟游诗人协会有效率，还安全可靠。” 赛琳娜：“？？” 你主动把我介绍给四族领军果然没安好心？！ ——等等！ 赛琳娜脸色微变，这货特嘛是把她卖了，不对，把雪精灵卖了、坦然告诉远东兽人雪精灵在远东有情报机构？！ “真的吗？”库库长老等四人同时看向赛琳娜，眼睛一个比一个亮，并比之前更热情地与赛琳娜寒暄起来…… 赛琳娜心头的火气还没来得及冒出，便对忙不迭献殷勤的四族领军一脸懵逼…… 萧云一边吃着午餐，一边冲赛琳娜挤挤眼睛。 赛琳娜：“……” 赛琳娜面部肌肉放松、嘴角往上弯，露出得体又亲切的笑容，与四位领军拉起家常…… 见赛琳娜这么快就理解了自个儿这番举动是想传达什么信息，还能迅速做出最有利的选择、顺风使舵，萧云的笑容更加和善。 所以说，精灵王把这个看似冷艳实则火热的少尉派来当“眼线”是有道理的，这家伙并不是只能打而已……她的脑子还是很好使地！ 在萧云看来，雪精灵埋到远东的钉子一直在紧密团结于兽皇周边的圈子里打转，实在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扒敌人堡垒，怎么能只朝堡垒最坚固的地方下手呢？！当然是先扒松软的沙土地啊！ 当年土共刨空一格的墙角，也没说一开始就冲着空一格的嫡系中央军去啊！ 一顿饭下来“宾宾”尽欢，赛琳娜承诺会为身在草原的四族联军提供与远东族内的（隐秘）通信渠道，四族则委婉表示非常高兴能有与雪精灵“亲近”的机会——谈不上背叛不背叛，兽皇都把他们当成消耗品、用他们的命运来换草原人流血，这种情况下还要求他们与兽皇同仇敌忾，那就很过分了。 这世界上没多少人是傻蛋，四族出兵前就知道自家的部队并没被兽皇多看好，不给粮草、不派监军，不指望他们能获得多少战果，纯粹就是让他们来磨草原人的刀子、消耗草原人的有生兵力。 对于兽皇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做法，先后损失两万四千多熊族部队，兽皇肯定不会再让自己的嫡系来填草原人这个坑，但死心又是不可能死心的，怎么办呢？当然是派出炮灰部队先去磨钝敌人的刀——就算以十换一，草原人想拿下一万多人的四族联军也得死伤千把人吧？ 草原人能有多少个千把人？ 总人口仅五万余的草原人，耗得过总人口几千万的远东吗？ 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算术题。 只是对于成为算术题中注定要被减掉的数字的人来说，感受肯定不会好到哪儿就对了……四族虽然一开始就跟“敌人”“暗通款曲”，并没打算真让自己的族人去当炮灰，但肯定是会不爽地！ 雪精灵伸出橄榄枝，他们不接才怪！ 至于推动这一切的萧云……当然是笑看风云辣！ 雪精灵出手在兽皇老家多放点火，他这边种田才能种得爽嘛！ 草原上的冬季到了最严酷的时候，大雪封门、寸步难行，一年忙到头的粉条代工厂总算迎来了短暂的“年假”。 新建成不到半年的温暖水泥砖房中，泰德中帐盘腿坐在炕上，端着暖烘烘的奶茶，眯着眼睛细品。 “这儿的雪不比我老家的小呢，都堆到窗子下面来了。”站在窗台边的白熊哈尔凑到夹胶层的玻璃窗前嘀咕了句，倒回来坐到炕上，提起炼奶瓶子、往奶粉冲泡的奶茶里面吨吨吨地加，“泰德中帐，粉条厂的机器在这种天气里要怎么养护？” 泰德中帐愣愣地盯着这头白熊加了过量炼奶的奶茶，又愣愣地看着这货稍微搅拌后端起甜度吓死人的炼奶奶茶美滋滋地往嘴里倒，忽然有些反胃…… “……要注意刷好防冻油。”泰德中帐将才喝了几口的奶茶杯子放下，他得缓缓才能继续喝，“雪化后丘陵新区给你们送生产线过来，会给你们养护手册的，照着上面做就行。万一机器出故障，可以联系丘陵新区，他们会派灰矮人过来修。” 熊族也能用魔法，本着人尽其才原则，他们自然也能申请成立粉条代工厂、以贷款方式获得丘陵新区提供的生产线。 作为粉条代工厂的“开路先锋”，泰德中帐被阿瑟族长安排当熊族新一批产业工人的“领路人”，把虎族的经验分享给他们。 “机器的养护其实还好，冬季的话，最麻烦的是清洗原材料的步骤。”泰德中帐很尽职地给已经拉好班子、就等着上岗的新厂长白熊哈尔上课，“清洗红薯的机器转轮很容易被冻住，要准备好开水化冻，不能用盐，会腐蚀机器、缩短使用年限。一台红薯清洗机要上百个金币，只换转轮零件也要好几个金币，如果损坏的话就会亏本……” “淀粉车间的清洁工作很重要，淀粉池一定要每天清洗，地面不能有垃圾，工人出入时必须穿胶鞋、戴好帽子，不要把毛发掉在车间里……嗯，更不能在淀粉车间变身。” “成粉车间和淀粉车间一样要注意室内温度，太低的话出粉机会被冻住……” 哈尔一边听一边掏出个小本子做记录，他会使用的草原文字还不多，一些不会写的字就用自己知道意思的符号代替。 泰德中帐讲了一遍工作要点，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雪狼人很重视食品卫生，这方面一定要小心，他们会不定时来人检查，如果被发现车间不够清洁、或是工人不讲卫生，那么全厂的人都要停工、连续上好几天的大课。” “我明白了。”哈尔神色一凛，郑重地，“多谢指点。” 交代完正事，哈尔又赖在泰德中帐房间里坐了会儿（高薪的虎族有钱盖个人住房），有些忸怩地：“嗯……我想再去看看伍德将军……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呢？” “当然。”泰德中帐并不意外，这便起身穿外套。 收容所的安置房环境要比虎族的个人住房差点，倒是也很暖和，哈尔跟在泰德中帐身后进入关押伍德将军的房间时，欣慰地看到多日不见的将军面色红润、又胖回了之前一块儿呆火炎城俘虏营的时候。 嗯……收容所伙食是比较差，但吃了睡睡了吃的，还是能长胖…… 哈尔站着，伍德坐着，两人默默对视了好一阵，伍德才稍稍向旁边挪了挪屁股，拿手拍空出来的炕面：“坐。” 一间屋子只关十几个人，大通铺火炕的空间是足够的，但天气冷了炕上堆了衣物毛毯被子之类的物件儿，就显得比较拥挤了。 哈尔走上前，半个屁股坐到火炕上。 “将军，你……” “如果是来劝说我投靠草原人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伍德打断道。 哈尔苦笑了下，侧过头正面对着伍德：“将军，我只是想说，同样住在每年有好几个月处于严寒期的土地上，为什么草原人可以把日子过得这么好，我族就不行呢？我们白熊一族人口还比草原人多得多，领土也比他们大。” 他伸手拉起自己的衣领子：“这是用太阳布作内衬、外层用鞣制好的羊皮做的大衣，中间还夹了一层来自南大陆的棉花，非常暖和，别说我们白熊了，月熊穿着这样的衣服都能在这样的大雪天里自由活动。这样的衣服在草原上只要工作两到三个月就能从福利部买到，而在极地，一般人要积攒多久的钱才能买得起呢？只怕努力存好几年都不行。” 哈尔诚恳地望着他曾经无比尊敬的将军：“草原人是愿意和所有对他们抱有友善的人交朋友的，将军。狐族、翼族、茶熊和狮族现在就在火炎城，草原人毫不吝啬地将他们过上好生活的办法坦诚地教给他们。草原人不是那种只愿意自家日子过得好、高兴看着别人吃苦受穷的人，我们白熊，为什么不能跟草原人成为朋友呢？” “我们和他们本来也没有仇恨的啊，将军！” 第310章 改·远东战略 旁听的泰德中帐：“……” 就……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和白熊将军伍德关一块儿的还有好几个黑熊、月熊的军官, 听到白熊哈尔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两族军官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你这个无耻卑劣之徒！你自己背叛了远东还不够, 还想拉着白熊一族叛变？！”一名黑熊军官跳起来指着哈尔大骂, 又对伍德将军道，“你不能答应这个卑劣之徒，伍德！除非你想要亲手葬送白熊一族的荣誉！” 泰德中帐向来是不干涉这些在押人员交流的，但……“荣誉”这个词儿实在是有点刺激这位虎族将领, 闻言忍不住冷笑了声。 “你笑什么！”黑熊军官咆哮道, “看看这个夹着尾巴在雪狼人和猫族庇佑下苟延残喘的虎族，伍德，丧失了荣誉的种族是什么下场？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们将自己的老巢拱手让人, 还要趴在别人身下伏低做小！” 泰德中帐恼火了, 嗤笑出声：“口口声声将荣誉挂在嘴上，你口中所说的又是谁的荣誉？远东所有兽人都应该牺牲一切来维护你们黑熊一族的荣誉？只属于熊皇和你们黑熊族的，至高无上的荣誉？” 伍德原本对哈尔的“软弱”求恳极其不满，听到泰德中帐这话, 忽地面色大变。 “你这个小人是想要挑拨吗？！”黑熊军官面红耳赤地叫道。 “别再继续说着冠冕堂皇的好听话来糊弄人了！”哈尔开口了, 怒视黑熊军官，“白熊一族为熊皇做了什么？熊皇又为白熊一族做了什么？二百多年前与虎族和雪狼族之间那场大战，我们白熊在赫尔辛基西面高原上流干了血！你们忘记了，我们还记着！” “二十年前远征冰雪王城, 兽皇命令白熊为先锋军、护卫雪狼族冲锋，雪狼族的战士死干净了，我们的战士也死干净了！” “月熊的熊吼军为你们撤退殿后, 没有一个熊吼军的战士活着回到远东！” “黑熊军的全胜，是我们这些外族战士的尸骨垒起的台阶！你告诉我，我们的荣誉就是为你们的胜利拿命去铺路吗？！这样的荣誉，你喜欢就拿去吧！” 哈尔的咆哮声落下，在场的十数人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发不出丁点儿的声音。 “——哈尔！”伍德面色数变，咬牙低吼出声。 “将军。”哈尔转头看向伍德，认真地，“我和黑熊、月熊的普通士兵一块儿干活、在一个锅里吃饭、在一张炕上聊天，我发现我们其实是差不多的，我们这些战士，辅兵，想要的都不是什么只有说起来好听的荣誉，我们想要的是吃得饱穿得暖的生活。你……你是白熊十二将军之一，我从小就听着大人们讲述着你的传奇故事，我想知道，被许许多多族人敬仰憧憬的你，究竟是更重视所谓的荣誉，还是更重视我们这些族人呢？族人们每天能不能多吃一碗粉条、身上能不能多出一件保暖的衣服，这些在看你看来，够不够重要？” 哈尔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发颤，语气几近乞求。 年轻战士那带着强烈渴求的乞求目光让伍德坐立不安，他胸膛里憋着的那口气不知不觉间开始流失，他居然有些不敢跟这个士兵对视。 伍德缓缓转过头，将视线投向窗外。 寒风怒号着、卷着雪花往窗户上拍打，牢牢地卡在两层泥砖墙正中的窗框纹丝不动。 伍德忽然有些神情恍惚……草原上的冬天和白熊的故乡极地很像，一样的漫天大雪，一样的冰封千里、不见绿意。 但又没那么像。 极地的房屋是用凿成长条形的石头垒就的，缝隙里填塞上用水和过的黄泥，窗户和门板总是不能卡得很牢固，风一吹便哐哐作响。 极地的屋子里也没有这么暖和，能让窗户玻璃外结冰花，内起水雾。 伍德不由得将搭在膝盖上的手挪到炕面上，隔着毛毯，仍旧能感受到火烟传达到炕面上的、能让人感觉到暖意的温度。 巴泽尔都对年轻月熊战士的死伤心痛不已，伍德又怎么可能不在乎族人呢？ 被困在草原上的这两年，一到冬天，伍德就特别想将草原人造砖、盖屋子、盘火炕的技术带回去传授给族人，让族人知道不用每天夏天都那么辛苦地开山凿石就能建出能抵御冬季寒风的温暖屋子。 烧同样的煤块柴火，火炕实在是比壁炉和地炉暖和得多，还更省燃料。 他还想让族人们也盖起那种集中供暖的蔬菜大棚，让幼崽们不至于每年漫长的冬季都因为缺少蔬菜而长出满嘴的水泡，连排泄都排不出来。 伍德将军的手渐渐握紧，捏成拳头。 “白熊一族……永远不会背叛远东。”伍德闭上眼睛，肩膀垮了下来、内心憋着的那股气消失无踪，整个人瞬间老了好几岁，一字一句地道，“背叛的……只是我伍德。” 花了好几天时间将四族尽数安排妥当的萧云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收到了白熊将军愿意“投诚”的消息。 当时萧云的反应是：“卧槽？！” 然后他立马将阿瑟族长的报告收起来，并逮着送信的猫族问这事儿有没有传开。 阿瑟族长做事情还是比较稳妥的，伍德低下头颅后她立马将伍德转移出看守处、并命泰德中帐将当时在场的在押人员全部隔离，只跟负责看守的雪狼族战士们交代了句便急匆匆将报告打上来。 萧云松了口气……不由得他不紧张，白熊这块“肉”实在是太大了，火炎城吃不下！ 让送信的猫族别在火炎城停留、赶紧回农庄，萧云转过头来，立马召集草根族长、大河、阿栗族长、肖恩先生等高层智囊，避开赛琳娜和伊芙琳偷摸开起小会。 “白熊族足足有两百多万人口呢！”巴尔克的房间中，草根族长听到这事儿，当时就倒抽了口气……一脸的惊喜表情毫不掩饰。 “等等，白熊老家极地跟我们这儿来往不便啊，隔着老远呢，他们的人手怎么送过来？”阿栗族长摸着下巴道。 肖恩先生没急着高兴，而是皱起了眉头：“白熊……对我们来说，这个‘盟友’的体量是不是太大了？” “是的。”萧云一脸严肃地对智囊们道，“如果我们和白熊结盟，不，仅仅只是我们跟白熊有结盟的意向，那么精灵族对我们草原人的态度就会变，兽皇也不会再当我们是难啃的小块骨头、而是会把我们当成会威胁到他根基的敌人，大家不要忽略了这个问题。” 草根族长张大嘴巴。 阿栗族长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闭紧嘴巴。 “这个盟，最好不结。”普利莫出声了，“远东各族，黑熊、月熊之下就是白熊，论及军队数量、战力，白熊都比目前给熊皇制造了极大麻烦的象族高出一线。象族的威胁熊皇还能游刃有余应对，白熊一旦表露出不再支持、甚至是与他对立……” 普利莫刻意顿了顿，扫视了一圈火炎城智囊们：“那么我们就要做好迎接半神亲自上门‘斩首’的准备了……上次雪精灵踩到兽皇的底线、把手伸向到远东帝国内政时，兽皇可是亲自领兵打到冰雪王城城下。” 草根族长深吸口气——她刚才就顾着高兴了，完全没想过这茬！ “既然如此……不如帮白熊与雪精灵牵线搭桥？”大河提了个建议。 “嗯？这个思路倒是可行。”肖恩先生点了个赞。 “帮雪精灵踏足远东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萧云把手一摊，“再说了，白熊想要的雪精灵能给吗？会给吗？白熊跟雪精灵能尿到一壶去？” 肖恩先生：“呃……”他很想说阿云你用词儿文雅点，想想还是算了。 “那阿云你说咱们该怎么做？”草根族长道。 “支持白熊独立。”萧云淡定地丢出个地雷。 大伙儿：“？？” “我们也好，雪精灵也好，都不跟白熊结盟。”萧云微微一笑，“制造给白熊宣布独立的机会，在兽皇做出反应前，雪精灵、森林精灵、矮人王国等势力纷纷宣布跟白熊建交，这个时候我们再混入其中。虽然前面铺路麻烦了点、用时长了点，但这是最稳妥的做法，到时候兽皇想撕，先撕过精灵族和黑铁矮人再说。” 大河、肖恩先生、普利莫和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霍奇森都瞪圆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萧云。 “这种给兽皇添乱的事儿，精灵族和黑铁矮人只带干粮也会上，我们无需支付利益。”萧云眯起眼睛，“真正需要我们用心的，是如何顺当地让白熊一族脱离兽人帝国……为什么远东能一直做大、历届兽皇声音都比同样是半神才能当的精灵王和矮人王声音大？” “这一任的精灵王何其强势，森林精灵女王的共主地位都让他拿走，但他也只能跟兽皇打打嘴炮，小打小闹。” “归根到底，是兽皇有着几千万人口的基本盘。无论他的统治力度如何，所有远东兽人是尊他为共主的，需要时他可以动员出几十万的士兵，还不是人族那种抓来农夫发把武器就能充数的杂牌兵，最次的翼族都是最优秀的斥候。” “如果远东四分五裂、或是像精灵族那样分成三家各自为各自的利益发声，那么兽皇的声音还能有那么大吗？” 大河想了想，神色怪异地：“这和咱们现在执行的远东战略有啥区别？” “是有区别的。”萧云笑道，“之前我们没有合适的扶持目标，只能借雪精灵的手来鼓动象族那种有想法的大族在远东搞搞反霸权联盟，对于兽皇而言，这只是帝国内部的家事，可以关起门来处理。而如果白熊这种仅次于月熊的大族跳出来喊独立闹分家，那就不是‘家事’能框得进去的了！” “当然，这是长期战略，咱们要做好至少在这上面花费五年时间的准备，不能心急图块、急着看效果。”萧云喝了口水，笑咪咪地眯起眼睛，“现在我们能做的……是帮伍德跟族人联系上，劝白熊一族的族长主动跟兽皇请命，明年发兵来攻打我们。对雪精灵那边也好交代，削弱支持兽皇的白熊一族兵力嘛，照样能免费用他们的情报渠道。” 草根族长轻吐口气，再次眉开眼笑：“害我紧张半天，还不是一样有人手用嘛！” 肖恩先生、普利莫、霍奇森三人齐齐看向草根族长，又默默看向萧云。 总觉得……最厚道的草根族长也渐渐给这货带坏了的样子…… 第311章 翼族工作日常 萧云有底气手握仅仅几万人的基本盘就敢放开手脚搞大运河, 最大的原因得益于农机的出现解放了不少被绑在农田里的劳动力。 就算是文明进程进入工业化、科技化的地球人, 农业依然是所有地球国家的立身之本，在这个世界当然也不例外……谁家里粮满仓, 谁才有资格大声说话，这是比钻石还硬的硬道理！ 但是吧……话又说回来, 火炎城的人口还是太少了，就算吸纳了小两万熊脑壳还是紧巴巴，把一万余人手（含九千熊族）安排去修运河就已经是极限, 再想抽人, 火炎城自家内部运转就要出问题。 所以说, 所有的火炎城高层那都是眼巴巴望着东面的, 都指望着兽皇能赶紧再送点人手来……咳咳！ 修养快一个月的翼族病人们已然恢复得七七八八, 这帮体格纤细、比人族女工还不耐寒的脆弱鸟人萧云是不敢让他们跟狐族茶熊狮族那样顶着寒风四处奔波的, 当然，他们的劳动力也不会浪费——大部分女工回老家过冬后生产效率一下降低到20%的毛纺厂及其下辖分厂毛毯厂、成衣厂，都很需要他们去发光发热！ 关闭了两个多月的成衣厂车间大门再次被人打开, 缝纫机踩动的“咔咔”声再次从车间中传出…… 成衣厂负责人谢尔达坐在工位上指点围在她身边学习的翼族, 耐心地给这些学员们做示范：“像这样从内侧将袖子缝上去, 线头要剪干净, 不能留下……这种衬衣是做给人族中的一般市民穿的，领口、袖口和对襟要加上一道同色系的边，只多加这几条边，一件衬衣便能多卖出至少十个铜币。” “这种圆领套头衫针对的客户群是人族中的农夫，你们看, 因为纺织时麻线加的比绵线多，布料质量要比衬衣差，摸起来手感不太好，染色也只染成最便宜的靛蓝色，但是很结实。这种套头衫的话，领口这一圈要加的边是这种黑色的布条，能让衣物整体上感觉美观，而且耐脏。” “好了，你们轮流来试试，先从包边做起，没问题的话再尝试缝衣。”谢尔达做完示范，便站起身、鼓励一名翼族坐到工位上，指点着他操作缝纫机。 这个世界的成衣业吧……说实话，实在是不怎么样。除了活得长、物资又相对宽裕的精灵族，其他种族别管矮人兽人还是海族人类，只有顶层的那一批人有资格对衣服款式挑挑拣拣，大部分人都是有啥穿啥…… 嗯，这也没什么出奇，地球上，若非新中国这个怪物杀进服装业并一口气生产出全球半数以上的成衣，全球大部分的中底层也没条件把旧衣服一箱一箱的扔。（许多老年人有珍藏旧衣服旧铺盖的习惯，那是因为他们经历过纺织品紧缺的年代） 要不然老美怎么会从自由贸易改口、转而喊起了贸易保护呢…… 限于人口基数和原材料供给问题，火炎城还肖想不了称霸全大陆服装业这种美事，但在自家的纺织业基础上搞搞成衣创收没啥问题……虽然没有合成纤维的情况下使用毛料纺织的绵布（其实是绵麻混纺，按含绵量多少划分档次）制作成衣成本实在有点高，但总比纯卖毛料来得强。（有些吃饱了撑的小资痛恨合成纤维，然而问题是如果没有合成纤维，这些小资一年可能也买不起几件衣服） 翼族的手就是他们的翅膀，脚就是他们的爪子，也就是说……翼族是个很奇葩的、手和脚都很灵巧的种族，再加上天然拥有飞行能力的他们天生具备较强的空间想象能力，踩着缝纫机把剪裁车间按着白石灰标记剪下来的布片缝制成衣物这种工作简直就像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一样，坐到工位上的翼族摸索适应了几分钟便将包边顺畅地缝了上去，跳线、走线之类的问题一次没出过。 谢尔达惊奇地拿起对方的试制品翻来覆去的看，硬是挑不出毛病！ “太厉害了，居然能缝得这么端正，就像是工作了好几年的熟练工一样！”谢尔达惊叹地比起大拇指夸奖，本还有些忐忑的翼族被她夸得脸蛋儿通红。 作为一名敢于带着女儿跨海漂到异族地面上讨生活的女性，谢尔达虽然在前三十年的人生中没有获得过表现机会，但她确实是位很有魄力、敢想敢做的女士，也不怕新上手的翼族会浪费布料，当即让他们上手缝制成衣。 于是，谢尔达收获了极大的惊喜——一名翼族小心翼翼地缝制好一件中低档次价位的白棉布衬衣后，很有些意犹未尽，向谢尔达请教能不能给他更宽一些的袖子部位布料，他想尝试缝制曾经看见人类的行商穿过的那种泡泡袖。 “你会做这个吗？！”谢尔达惊诧地。 “那种很好看的蓬起来的效果，我记得是用折边的方式做成的，如果剪裁的袖子布料上臂部分能宽一些，我想应该能行。”这个顶着莫西干发型的翼族谨慎地。 谢尔达二话不说、马上去剪裁车间拿了块布料过来——泡泡袖衬衣是贵族们最喜爱的款式，很多中产人家和较为宽裕的市民纷纷效仿，如果能做出泡泡袖，那一件衬衣的价格至少能上涨二十个，不，三十个铜币！（客户群体不是中产也不是贵族，只是追求流行的市民，衬衣不是很贴身也有人买单……） 当晚，由这名新手缝纫学徒翼族制作的灯笼袖衬衣就摆在了萧云面前。 特意将衬衣送来给他看的谢尔达一脸热切地看着他。 萧云是完全不觉得泡泡袖有啥好看的，还觉得很蠢……但反正是卖到人类王国去的，客人愿意买单就行，当即道：“先试制三千件吧，回头送到艾萨克那里去试试水，受欢迎的话再加大产量。” “嗯嗯！”谢尔达兴奋地点头，这便拿起衬衣打算去告诉翼族学员这个好消息。 “诶，先等等。”萧云叫住她，“既然做得出泡泡袖，还像你说的，翼族做这个不费事，那也顺带做一批百褶裙出来，和泡泡袖一块儿送艾萨克那儿看市场反应。” 作为地球上经久不衰的裙装经典款式，萧云觉得这种裙子拿过来应该也能打——之前不考虑，是做百褶实在有点耗费人力时间。毕竟批量生产、只有几个标准型号（不是特别合身）的成衣那些有钱人肯定不会穿，专攻的是底层市场，耗不起这人力。 既然翼族做这种细致活儿这么有天赋，必须不能浪费嘛！ 把这事儿交给谢尔达，转头忙起别的事儿的萧云很快将这个小插曲丢到了脑后。 直到四天后，谢尔达带着两个翼族，满面红光地在晚饭后跑来找他交“作业”。 看到翼族试制出来的三条百褶裙样品，萧云整个儿惊呆了！ 还是那句话，火炎城的成衣业专攻的是底层市场、靠量赚钱，那么在款式、染色、剪裁上，都是过得去就行，卖得出去就行，并不是非常讲究。 款式和剪裁还能通过伊芙琳从森林精灵那儿偷师，染色上就相当地随便了——要么靛蓝，要么就是最简单的三原色，要么白加黑…… 染毛线、毛料都是为了能制作利润更高的手工工艺品，价钱反正也卖不了多高的廉价成衣，鬼去费事呢！ 而就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翼族居然折腾出了颇为美观的三条百褶裙——一条在膝盖以下的部分用剪裁后的边角料布头缝出了一层层的波浪下摆，一条用红黄蓝三色加白色的布头拼出漂亮的拼色再制作成百褶裙，最后一条更厉害，翼族直接拿了布料自己染色、染出蓝白相间的条纹再制作成百褶！ 提起这三条裙子各细看了一遍，萧云想了想，把伊芙琳叫了过来。 “嗯？好漂亮的裙子！”伊芙琳一来就爱不释手地把三条裙子提到手上，还贼开心地在自己身上比划，“老师，这是送给我的吗？我好喜欢！” “想什么呢，是成衣厂的样品。”孤注生·萧云嫌弃地摆摆手，“你试穿一下看看效果，要没问题，就让翼族批量制作。” 伊芙琳：“……” 谢尔达看萧云的脸色都有点怪…… 萧云见在场两位女士嘴角都在抽，拍了下脑袋，总算意味到自己的直男行为：“嗯……你喜欢拿去穿也行，别忘记跟谢尔达把帐结了。” 伊芙琳&谢尔达：“……” 两位女士嘴上啥也没说，心里都在想：这货要是精灵/人族，这辈子单身定了。 伊芙琳也没去换衣服，直接将裙子套到身上，裙子上身，她对萧云的不满立马就消失了：“这种裙子不需要里面穿支撑的裙撑也很好看，腰部的横排纽扣设计也很好，胖点儿瘦点儿都能穿，这是从皮带上得到的灵感吗？” 设计出腰部排扣的翼族眉开眼笑地点头：“这样排起来的纽扣能扣住腰带，也能作为腰部的装饰。如果能把小巧的玻璃球做成纽扣就好了，塑料的纽扣虽然也颜色亮丽，但是不够闪。”（鸟人嘛，都爱亮闪闪) “是呢，如果腰带这一圈儿能有一排小巧的玻璃球，那多漂亮啊！”伊芙琳眼睛一亮。 “嗯？不会硌着不舒服吗？”萧云皱眉插了一嘴。 这次，伊芙琳、谢尔达和俩翼族都盯着他看。 萧云：“呃……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玻璃扣子，可以去找玻璃厂订做。” 四人这才不盯着他，继续围着伊芙琳讨论这种不需要裙撑（钢架或竹木编制的裙撑是超出一般市民支付能力且非常不方便的，做不了家务）的裙子还要怎么改进才更亮眼。 萧云对这种事情没啥兴趣，低头翻看雪花送来的年度开支总结，听他们越聊越嗨，抬起头敲桌子：“珍珠纽扣蕾丝花边想都不想要，这种卖给一般市民的裙子售价撑死了四、五个银币顶天，成本那么高是想卖给谁？” “……”伊芙琳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谢尔达和俩翼族裁缝大师，“咱们去我的房间讨论吧？” 第312章 茶熊工作日常 修建在山坡上的、有着整整两面夹胶金属丝钢化玻璃墙体加玻璃顶棚的特殊大棚中, 一群茶熊正跟在大棚区负责人蓝果身后，虚心地学习先进种植技术。 “我们这儿一到冬季, 露天环境下作物基本就无法种植。好在还有日照长这个优点。”农业司司长蓝果拍了拍木架子, “库库长老请看, 这种上下分五层的木架子, 中间的隔板带轻微斜面, 用于排出土壤中多余的水份，底部有活动转轮，可以转动培植架让作物追逐阳光。” “这样的培植架四架就能顶差不多一分地（约66平米），一座大棚能顶正常四个大棚使。我听说多西山脉缺少土地，如果你们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借鉴一下这种薄土栽培的培植架, 给摆在向阳面就行了，只要底部能放稳，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影响, 搁石头上都行。你们那儿冬天比较短, 也没我们这儿冷，大棚都不用盖。” 库库长老点头点到下巴上的肥肉微微颤抖，盯着两米多高的五层培植架的眼神儿，比看情人还温柔…… “蓝果司长, 我们能摸一摸这个架子吗？”库库长老身后, 一名有点儿年纪的老年茶熊颤声问。 蓝果笑着退开半步，一群茶熊便激动地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围着培植架东摸摸、西看看, 还有人懊恼地：“没有土的地方就用木盒子装着土种作物，这点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过呢！” 库库长老脑袋前倾、将培植架上的每一层泥土都仔细看了一遍，小心地向蓝果请教：“蓝果司长，这么薄的土层没有关系吗，作物的根系没法儿抓地吧，不能再堆多一些土？” 这座培植架上种的是番茄，平均高度五十厘米左右的番茄植株上挂满了果实，有的果实正从青转红，有的已经红透。 “是的，栽培架最大的问题就是土层很薄，所以不能用来种植土豆、红薯、甜菜这些根茎作物，只能用来种菜、种番茄辣椒等。”蓝果解释道，“至于作物根系抓地问题，倒不用很操心，种在露天环境下的作物根系往下扎是为了吸收水分，而培植架浇水是比较充足的，需要担心的反而是土壤里面水会不会太多、把作物的根泡烂。” 说到这儿，蓝果上前扒开茂密的番茄植株，让茶熊们能看到略微有些湿润的土壤：“今天工人似乎浇水就浇多了点……看这边，每层隔板都微微往左边倾斜、并在朝下的这端凿出排水的小沟槽，瞧，土壤中多余的水份正缓缓排出来呢。” 一群茶熊偏着脑袋认真地观看种植面隔板上的精巧设计，一个个不住点头。 “露天摆放这种培植架的话，有雨水的天气不能浇水，避免土壤出现淋溶现象。如果制作培植架的木板不够用，也可以使用石头、砖块之类的东西在不能种植的坡地上垒出‘花坛’，在里面种，当然，排涝工作一定要做好。” “山地地形太复杂的话会有浇灌取水不便的问题，水车毕竟不是万能的，这个时候可以使用抽水机，就是我们工地上用的那种，抽上来的水用胶管引导到山上浇灌，抽水机和胶管我们都有卖的，可以跟丘陵新区联系购买……” 茶熊的粮食自给率相当低，很多村子需要将村落周边几十公里范围内能种果树的地方都种上果树、靠果子来解决粮食问题，这也是每个茶熊都耐力十足、特别擅长翻山越岭的主因……不勤快地翻山种树，就要饿肚子！ 有人会问茶熊不是有梯田技术吗？怎么会还种不出能够满足自身所需的粮食呢？ 就这是蓝果受命跟茶熊们推销抽水机和胶管的原因了——没有充足的水浇灌，开出梯田也不表示能有粮食！ 矮人王国为啥能在西大陆南部热热闹闹地搞梯田？那是因为他们开梯田的地方本来就是西大陆雨水最为充沛之地，萧云还通过《精灵游侠游记》指点了黑铁矮人搞水车…… 然而水车并不是万能的，河不够近、或是地形太差的地方有了水车也无法解决浇灌问题，要不然萧云怎么能把草原制造的抽水机卖给全大陆最擅长冶炼锻造的黑铁矮人呢！ 库库长老看到火炎城原工业区那边的工地（盖私人住房，有钱给自己建房子的人已经多起来了）时就对用来抽地基积水的抽水机十分心动，蓝果这边一“推销”，他便扭扭捏捏地：“这个……会不会很贵？” “为了延长使用寿命，抽水机里面有一些核心零件用了铝合金，是有点贵。”蓝果点头，又笑道，“不过不用担心，开春了你们的农场搞起来，好好种一年，想买多少抽水机都不是问题。猫族才种了两、三年的地，不少人都盖起了自己的房子呢！” 库库长老这才眉开眼笑…… 茶熊当然不会很穷，卖了多年茶叶的他们怎么会穷呢，他们就是精明惯了，装穷来避免草原人狮子大开口…… 蓝果并不知道库库长老这个憨面精跟他玩了这么个心机，给这群茶熊介绍了培植架后，便一点儿也不浪费地让这群来参观学习的茶熊帮忙采收成熟了的番茄……管你精不精，反正活儿是要干的！ 一早上的功夫，茶熊们帮忙采摘了八个大棚。 蓝果拉着他们帮忙把采收好的番茄送到加工厂，在加工厂吃了中午这顿的工作餐，然后……一事不烦二主，继续让茶熊帮忙清洗番茄、上锅熬番茄酱，一直忙到整锅整锅的番茄酱运到包装车间才交给猫族工人杀菌消毒装坛密封——这个步骤就不能让茶熊来了，包装车间是不能让没彻底消毒又换上工作服的人进的。番茄酱的主要客户是精灵族，丫们对卫生方面挑剔着。 还剩下半下午的时间，蓝果盘算着这群茶熊还有啥利用方式时，蚯蚓养殖厂的人找了过来，二话不说从老好人的蓝果手中“截胡”，拖着库库长老就走…… 用过了茶熊的“免费实习生”们，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基本上就不太看得上没啥耐力的狐族（相对雪狼人、茶熊而言）和完全木有毅力的狮族，分成若干个小组的茶熊实习生，那都是热抢的香馍馍…… 又是一天充实的“学习”下来，当库库长老和有点儿累但精神都很旺盛的族人们走进食堂时，晚餐时间都过去了一个多钟头、大部分人都吃完回宿舍或是去上晚课了。 “今天你们学了什么？” “我去砖厂学烧砖了，你呢？” “我跟福利部的人去捞了一整天的鱼。他们喂了好多鱼啊，南面那个湖你知道吧，砸开冰面，密密麻麻的鱼就挤了过来，捞都捞不完！福利部的人说明天要炒鱼肉松，叫我们继续去跟着学，鱼肉松居然是炒出来的呢，真稀罕。” “真好啊，可以试吃吗？” “可以的，福利部的人说第一锅鱼肉松都是干活儿的人自己分掉的。” “哇！” “嗨，你们听我说，我和萨鲁他们今天去帮兔场打扫兔笼，兔场的人给了我们整整一大罐子兔丁！说是椒盐味呢，我试吃了一块，味道真不错！” “真的呀？你带来了没，让我尝尝。” “哈哈，萨鲁带回去藏着了，你找他去吧，要是你有本事从萨鲁手里掏出吃的来，我就服气你了。” 库库长老听着族人们热情的讨论声，就很欣慰……自己的族人果然是最靠谱的，每天都有人能学到新知识！ 草原人毕竟不是什么魔鬼，不会让“实习生”们忙了一整天晚上还要加班加点，吃过晚餐后的时间是可以由他们自由支配的。 呃……狮族除外。这帮磨洋工成性的家伙在草原人花样齐出的调教下收敛了少许，但在干活方面毫无毅力的丫们总是不能按时完成工作，分到他们的部门负责人谁也不会惯他们那臭毛病，加班么就顺理成章…… 吃得肚子饱饱的茶熊们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离开食堂，很多人、包括库库长老，都极其自然地从裤兜里摸出一两根红薯干（切条晒干制成），慢悠悠嚼着这种火炎城最普遍最常见、跟人问候可能就会被塞一口袋的零食回宿舍拿毛巾肥皂，上公共浴室洗澡。 这估计是茶熊们最不适应的一点了，草原人对卫生方面的要求在他们看来完全是一种“苛求”——所有的宿舍都要求干净整洁、所有人起床后枕头被褥必须整齐地叠在靠墙的一面、所有人必须早晚刷牙，最多隔三天必须洗澡！ 最开始，这种在兽人族看来完全是折腾的卫生规定必然是没人会认真遵守的，尤其是最难被检查、很容易糊弄过去的洗澡…… 结果吧，草原人很快就针对这种现象拿出了一个办法：每人发一个小卡片，持卡人去洗澡的时候，轮到看浴室的残疾雪狼人（幼崽和残疾人轮流干这活儿）会给来洗澡的人卡面上盖一个小红花。 月底检查卡片，小红花不够十朵的，就挑出来上手段……包括且不限于像之前的狮族军训大队那样，被拉去煤场干至少一周的苦力活。 听过煤场回来的狮族们的血泪控诉，连怕水的翼族都坚决地执行洗澡令…… 库库长老的房间之前住过猫族、又关过熊族，不过为了安排他们，这些房子的内部都经过修缮，墙面上曾经被熊族抓出的爪痕全都用石灰抹平了，还用刷了层清爽亮眼的白色腻子，从外面看土气十足，进入屋子，住了十几个人的集体宿舍完全不显凌乱肮脏，反而是整洁得让人心情舒畅。 火炕对面，靠墙的走道边，还多出来一排用原木打的长排柜子，给茶熊们放个人物品。 库库长老进了屋，从对着自己床（炕）位的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卫生卡”、洗漱用品和干净衣物，往盆里一装，又招呼其他人：“谁要一起去浴室？” “我也去，等等我。” “我不去了，昨天才洗过。” 带上要去浴室的族人，库库长老摇摇摆摆地来到公共浴室，先掏出卫生卡让今天负责看浴室的雪狼人幼崽盖章，这才掀起厚重的帘子进入浴场内。 洗浴高峰期已经过了，浴场内人不多，库库长老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到浴场准备的小板凳上，脱下脏衣物丢到脚边，熟练地从卡在小板凳前面墙壁上的挂钩处取下胶管，拧开放水的铁制小水闸（虽然用铁做水龙头容易锈，但合金太贵……所以将就了），将胶管中流出的热水往自己脑壳上淋。 打湿身体，抹上肥皂，库库长老还没开始搓泥，就有俩地精和一个小型猫族靠了过来，跟库库长老交换了个眼神，三人一块儿帮库库长老搓背……茶熊太胖，不搭伙可不好搓！ 三人帮库库长老把他洗不到的地方搓干净，便轮到库库长老给他们搓。 “还是茶熊搓得好，轻重拿捏适当，上次我找一个狮族给我搓，老天呐，我简直觉得他想要杀了我！”小型猫族安逸地。 “嗯嗯，没有碰上翼族洗澡的时候就很麻烦，他们的力道适合我们，你们猫族对我们来说都手太重了。” “咱们进不了女浴室呢，要说搓背还是人族的女工最好。” 俩地精纷纷附和。 库库长老听得满脸喜气，更认真地给这三个搓背……茶熊受人欢迎，他就很高兴！ 当初艾沙是捏着鼻子才能给地精搓背，这种为难在茶熊这儿就不存在……他们又接触不到地精，想养成歧视也没条件。 洗完澡，用流到浴场墙角水槽里的洗澡水将脏衣服洗干净、拧干，穿上干净衣服回屋，把湿衣服挂到灶台旁的烘衣架上，隔一晚就能烘干、收起叠到柜子里，下次洗澡时再拿来换。 天色早就黑尽，在多西山脉的话这个时候就是睡觉时间了。不过火炎城是有“夜生活”的，库库长老并不准备马上睡觉，晾好了衣服，库库长老便招呼同屋愿意出门的族人，嚼着红薯干、前往草原人上晚课的地方。 嗯……主要是去听故事，晚课上完后就到了“睡前故事会”时间。知道这事儿后吧，连最怕出门吹冷风的翼族都会记得时间、到点儿了就找过来蹭故事…… 在草原人的晚课“教室”里蹭了大半小时的睡前故事会，感觉有点困了的库库长老没有打搅正聚精会神听故事的其他人，轻轻起身，退出来，准备回屋。 然后他走到一半，就被萧云截胡…… “工艺厂正头痛没有毛毡模特，库库长老要是没有事儿的话能不能来帮个忙呢？” 库库长老很难拒绝一脸热忱的贤者阿云，硬着头皮点了头。 然后他就被带到了女工宿舍。 “把衣服脱了放炕上，坐到这边毛毯上来，抱着这个棉被卷，嗯，你想象这不是棉被卷，而是一个大皮球，你正坐着玩球……对了，前臂这样放最好，两腿别盘腿坐，也伸出来卡着棉被卷，不是，卡着球，嗯，对对对，就是这样！” “头稍微偏一点……不，直接把下巴放到‘球’上面好了，对对对就是这样！再稍微偏头，可爱一点！” “瞪大眼睛做无辜脸，越无辜越好！” 被一通摆布的库库长老：“？？” 萧云让库库长老摆出合适造型，立马转头看向围观的女工们：“看见没有，就照这样做毛毡做布偶！只要把这种憨态可掬的神态做出来，产品绝对不愁销路！” 女工们眼睛发亮地点头，一个个或抬起手对着库库长老比划、或立马掏出羊毛团布料之类的工具开始琢磨如何制作；学成绘画（就是白描铅笔画）的玛琪还立马把本子拿过来，照着摆出“玩球”动作的库库长老刷刷地画…… 库库长老：“……” 虽然这好像也是茶熊受人喜爱的表现……但他怎么就这么心情复杂呢？！ 第313章 狮族工作安排 “茶熊什么时候来帮忙？” 挽着袖子拿着拖布打扫猪圈的葛洛莉亚将军第十次听到这个问题, 终于忍无可忍，一记飞脚将雷克斯踹倒，并将拖布倒过来拿、一连串漂亮的枪花戳得雷克斯嗷嗷直叫：“茶熊！茶熊！茶熊！我叫你每天从早到晚只知道念叨茶熊！没有茶熊我们就不养猪了吗？！没有茶熊我们日子就不过了吗！” 旁边的狮子连忙涌上来相劝：“冷静啊将军！打伤他我们又少一个人, 活儿更干不完了！” “是啊将军，早上要打扫的猪圈才扫出一半呢！” “虽然雷克斯只做得了半个人的活，但有他总比没他好……” “够了！”葛洛莉亚将军怒道，“我打他是他的事, 你们别想借机偷懒！手头的事情别停下, 给我继续做！” 被戳穿的公狮子们讪讪地散开, 有力无气地继续做清扫。 葛洛莉亚将军看着他们那死样子，倒提拖布的手微微颤抖……要不是怕耽搁事儿, 她可真想把这帮家伙全揍趴下，十天半月起不来那种。 又一次用餐时间，四族领军坐到一块儿碰头交流经验时，这位狮族的将军便不住地叹气：“当时咱们为什么要全带公狮子来呢, 来一半母狮也好啊！冬天只有一个月了, 照这样下去，开春时靠那帮家伙要怎么把养殖农庄搞起来？” 库库长老默默地拍了拍葛洛莉亚的肩膀，狐族的阿罗伊和翼族的长老也用眼神表示了同情…… “要不然, 请雪狼人帮忙再给他们搞次军训？”翼族长老建议道。 葛洛莉亚再次叹气：“我也想, 但是雪狼人的部队正抓紧时间在冬季的最后一个月清理火炎城周边魔兽巢穴, 羽元帅都出去带队了, 我开不了这个口。” 翼族长老耸耸肩, 这个就真的没办法…… 诅咒之地临近萨马尔雪山, 位于雪山中的魔界之门对诅咒之地也有影响，魔兽妖兽极其泛滥；火炎城的部队每年至少对整个火炎城周边地区展开一次“大扫荡”，驱赶或消灭那些滋生的魔物或是游荡过来的魔兽。年终总结大会开完，羽、小花、阿天等将领就没在城里连续停留超过三天，这个时候去跟他们借人确实不太合适。 “嗯……我族参与大运河工程后勤勤务工作的族人准备在后天一早跟着半人马的运输队出发。”狐族长老阿罗伊道，“葛洛莉亚将军，你们的人是否和我们一起走？” 葛洛莉亚强打精神、点头道：“我已经安排好人了，让他们先跟着去认认路。库库长老，你们是什么安排？” 库库长老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的族人都希望能在火炎城多学点东西，那个……我正准备跟阿云先生请求，我族就不参与物资转运了……” 千里运输是个辛苦活，但绝对没有在火炎城内干活辛苦，狮族那三千公狮子为了抢这个名额差点打起来，同住一片集体宿舍区的库库长老又不是不知道……为了不让葛洛莉亚将军认为他是在炫耀，他故意隐瞒了其实阿云先生已经答应他这一点…… 库库长老尽力谦虚，葛洛莉亚将军还是听得眼睛都红了。 “咱们两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那些混蛋怎么就没有学学你们茶熊的优点呢！”这头母狮子满脸羡慕嫉妒恨地。 库库长老只能憨厚地笑：“我觉得狮族（中的母狮）也很勤劳……” 翼族长老见状，连忙提起新话题，避免大伙儿之间气氛太尴尬：“阿罗伊长老，你们狐族还能适应草原人的农场活计吗？” 阿罗伊长老立马倒出无数苦水——狐族耐寒、适应力强，就是耐力方面差了点儿、体力不像雪狼族和熊族那么牲口，结果就被嫌弃得不行！ 最让阿罗伊蛋疼的是嫌弃他们最多、最明显的还是猫族！ 这就让阿罗伊有一肚子的话要讲……狐族体力耐力再差劲，也是和猫族差不多的啊！你们这么嫌弃我们站得住脚吗！不就是多做过几年活儿、经验丰富点，哪来那么大脸挑剔咱们啊！ “他们猫族就是这样的了，习惯就好。”葛洛莉亚将军&翼族长老异口同声劝慰。 库库长老倒是没说话，但很显然，这话他也认同…… 嗯……相处时间一长，尤其是又有雪狼族这个耿直的铁憨憨在旁边对照，猫族的矫情劲儿确实很容易让人接受不能…… “其实你们还算好，我们翼族全在毛纺厂、成衣厂和工艺厂，工友除了人族就是猫族，那才叫别扭呢。”翼族长老一脸唏嘘地，“做得不好，他们就嘲笑你，做得好了，他们就排挤你……成衣厂的鹰族上次不就跟那几头花豹在广场上打起来了吗？结果两边都被点名批评，谁也没落着好。鹰族的人来我这儿要求讨公道，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是尽力安抚他们了……” “不仅如此呢，有一次咱们有个年轻人不小心给辣椒多浇了点水，当时带他的猫族什么话也没说。等到几个小组碰头了、人多了，这个猫族就把咱们的人犯的错当众拿出来说，当着几百人的面儿让人家下不来台。你哪怕就是私下打他一顿，也没有这么伤人的吧！”阿罗伊气咻咻地。 葛洛莉亚将军也一脸不爽：“我们打扫过的猪圈，负责检查的猫族会拿白毛巾来擦……” 见他们三人越批判越来劲，库库长老便很有些纠结……猫族倒不会给茶熊脸色看，虽说会让他们去做跟种植无关的活计吧，做完之后也会给点好处，平时也没少给茶熊塞零食——可要是不跟着一起说猫族的坏话，好像又有点不合群…… 这四族的领导人一顿饭下来发了无数牢骚，倒是没有影响之后的工作，回去后继续各自负责各自的族人“学习”实习。 至于他们在食堂里饭桌上讲过的话，当天晚上便有食堂员工转述给了萧云…… 留在萧云房间里谈开春后工作安排的草根族长就很尴尬，尴尬得整张脸都变成了“囧”字状。 “这是我的错，我只考虑到让他们尽快适应咱们这儿的工作节奏，他们跟咱们自己人之间的相处情况，我就没有注意，是我疏漏了。”草根族长臊眉耷眼地做检讨。 “牙齿和舌头都会磕磕碰碰，生活习惯跟咱们本来就不一样的远东兽人和咱们草原人撞到一块儿，又怎么可能太平无事呢？有摩擦是正常，没有才不正常，不用介意。”萧云笑道，“他们对猫族的小心眼儿耿耿于怀，说明他们本心上是愿意在咱们这儿长居的，谁出去游玩时会在意本地人的态度呢？对吧。比如咱们去人族王国时，别人要怎么挑剔嫌弃，咱们可不会放心上。” 草根族长点点头，想了想道：“话是这么说，真让他们跟猫族把矛盾累积下去也不好。你看，是不是调鱼骨回来，管一管部落里的猫？” 兔狲秋接手熊族安置工作后便跟熊脑壳们混作堆去了，毛纺厂都转交给了别人，这会儿这个萌系铁血汉子便奋战在大运河工程第一线，工程没完工前他估计是不肯回来的。 阿瑟族长、夏和青岩都负责着猫族农庄一摊子的事儿，谁都抽不开身，那么要调个镇得住场子的人，草根族长自然而然想到了鱼骨（迷迭香绝逼不行）——这头花豹矜矜业业带了几年工作队，现在转到味精厂去接手草根族长的摊子了。如今味精厂工人回南大陆过冬，他正有空闲，入冬后便给红叶借了过去，在丘陵新区帮忙做事儿。 萧云摇头道：“红叶那边生产压力大，还是让鱼骨多帮她个把月。至于猫族的问题，他们的农场顺着大运河开通河段建设过去，无论如何也是要跟猫族打交道的，现在就开始适应猫族的小性子也不是坏事。” 草根族长不认同地：“这可不像你说的话，我觉得你在这方面似乎有些太纵容猫族了。” 萧云起身，把他坐的板凳拉出来，让草根族长看板凳脚上参差不齐的啃咬痕迹。 草根族长：“呃……” 萧云坐回去，淡定地：“如花溜进我屋里睡午觉留下的‘礼物’。天性上的小毛病，只要不耽搁做正事，咱们包容一下也没什么。以前地精还有偷窃癖呢，大家伙也没嫌弃得要把他们赶走啊。” 过惯了穷日子的地精刚到部落时总会忍不住偷窃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就算是最早进入部落的老沙门、巴隆、加尔那一批，也是吃了几个月的饱饭后才把这毛病改掉。神经大条的雪狼人没把这事儿当成事，现在萧云这么一说，草根族长才隐约发觉不对…… 要说起来，各族其实都有不少小毛病，雪狼人是毁东西，再结实的锄头铁锹用上一月必换木柄，用上三月就得回炉重造，穿的衣服用的被褥基本就没有不破口的，随手弄坏的器具更是数不胜数——以前大家穷得叮当响的时候这帮家伙还会小心翼翼、牛角摔个碗都心疼半天；如今物资没那么紧张了，个个都没那么仔细了，稍不注意就弄坏这个弄坏那个。 半人马么，随“脚”踢坏的门板拿来盖座度假别墅绝对是够了，不小心站他们屁股后面被踹飞的人每年都要来那么好几个。 灰矮人看上去没啥问题，丘陵新区大半边天全靠他们支撑，又勤劳又好相处……但这只是在外人看来。丫们内部别提多喜欢关起门来分派系打嘴仗，关于地精开矿到底是能省去自家在矿业上的投入、能更好地专注于冶炼锻造还是地精占了他们便宜，在自家内部不晓得吵了多少次嘴，还有些矮子气到宣称再也不跟谁谁谁一起合作…… “好吧，咱们的猫虽然小性子改不了，倒是确实不会误事。”草根族长臊眉耷眼地。 两人把这事情搁到一边，继续商讨起狮族的问题。 “我不看好狮族能搞好养殖农庄。”草根族长把畜牧司上下这段时间以来对狮族的工作表现评价放到桌上，“倒不是嫌弃他们的公狮子太懒，而是就我们观察下来，狮族总体上对养殖家畜家禽实在没有多少热忱。” 萧云对草根族长前后两个月工作下来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不算太意外…… 虽然葛洛莉亚表达出了对养殖产肉的向往，但毕竟金色平原并不穷，狮子们的日子比较好过——最潦倒的单身狮也能混到温饱，在生活物资条件改善这个动力需求上，狮族不像茶熊、翼族、狐族那么有紧迫感。 雪狼人、猫族、半人马、灰矮人、地精、蛇族、站街女出身的人族女工，这些火炎城“原住民”为啥能吃得了苦干得了活？因为他们原本的日子根本就过不下去！当改善生活条件的希望出现在眼前时，他们会竭尽全力地紧紧抓住！ 当然……不管狮族对养殖业有没有热情、能不能像他们的将军希望的那样挥洒汗水努力工作，对萧云来说，劳动力摆在眼前不去利用都是不可能的事——调整对狮族的工作安排这个问题，他也已经想了挺久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狮族来种战斗树吧。”萧云道，“种战斗树只要能打、不被树锤死就行，咱们给他们和虎族的耶鲁大帐一样的待遇，葛洛莉亚将军仍然可以使用她的族人赚到的钱为狮族输送他们需要的物资。” “那阿一他们呢？”草根族长下意识脱口而出，然后她就意料到她说了蠢话，“你是说，再开个战斗树农场？” “对。”萧云起身走到书架旁翻了下，把地图找出来摊到桌子上，“精灵港口那些冒险者行动的轨迹越来越深入内陆了，那群家伙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让这些无法无天之徒跑到咱们老巢周边来晃荡总不是个事。咱们就把战斗树庄园盖到蛇族右边这一代，狮族下去种树，顺带还能帮我们守大门。” “……我怎么觉得你那个‘顺带’才是主要目的呢？”草根族长疑惑地。 “怎么会呢，我不是那种人。”萧云浑不在意地，“金色平原的气候更适合战斗树生长，他们种出经验了，把树种带回去种，狮族能创收、我们多个原材料提供商，这是双赢的好事。塑料制品是不存在被淘汰、被抢占市场的说法的，去年和前年我们出售的塑料纽扣、塑料杯盘这些小件都卖出了超过番茄酱的贸易量，对我们来说原材料产地是绝对不会嫌多的。” “等等，耶鲁大帐他们那批虎族种的战斗树我们可以走海运运回来，金色平原我们怎么运输？”草根族长皱眉。 “……一心投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好事，但也不能旁的东西都忽略了啊，草根族长。”萧云痛心疾首，“你真的觉得搁五年，不，三年后，兽皇还有精力来管咱们开通约克山脉路线的问题？” 第314章 家园 厚胶底棉鞋踩在雪地上, 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沉默地跟在族人哈尔身后的伍德, 再一次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虽然被俘虏一年以来伍德就没配合过看押管教、没怎么认真工作过, 但好歹为了工作餐他也曾经参加过日常劳动, 雪狼人依然给他结算了工资。伍德投诚后，福利部的人便找上门，参考他拥有的钱币数量, 强行“推销”了套冬季常服给他…… 现在伍德身上穿的便是这么一身：适合冬日行路的厚胶鞋底高帮棉鞋，一套保暖的白棉布内衣，一套毛线衫毛线裤, 一条帆布裤，一件夹棉厚大衣, 还有一顶能把大半个脑壳和耳朵都好好保护住的羊皮帽。 嗯……这套行头要是给地球人看到了绝逼眼熟得不行——绿色军大衣和雷锋帽太特嘛扎眼了！ 土气归土气, 这么一身的保暖性确实挺不错, 虽然穿在里面的只是白棉布内衣、不是更保暖还有防水性能的太阳布, 但对于本身就挺耐寒的白熊来说完全足够了。 “这一套在火炎城最平价的行头, 哪怕是地精只要工作四个月也能置办全……如果是极地的话，能买得起帽子和大衣就不错了吧。至少这种不会被雪水浸透的鞋子极地根本就没有。”伍德心中轻叹。 虽然他实在很难理解，但事实是摆在他眼前的, 同样生活在苦寒之地的草原人, 确实是把日子过得比白熊一族像样得多！ 置办这一身行头后身无分文的伍德这段时间吃的都是猫族农庄里提供的“无收入人员最低限度福利餐”，也就是比各族十四岁以下幼崽享受的餐点更低一个档次的免费餐。 这是一份什么样的餐点呢？副食蔬菜杂烩汤, 也就是骨头汤煮的豆芽红薯叶小青菜大白菜萝卜片，主食猪油杂粮粥，大豆黄豆小麦和碎米粒熬好的粥里添加猪油, 有时候油渣多了用不完的话食堂大厨也会一并倒进去，粉条碎末之类的也往里面加。 还有一碟子咸菜…… 这样食物在极地的话即使伍德是将军也不可能天天吃得上，在火炎城这儿却是作为无业人员的最低保障提供的！ 月熊倒是财大气粗点儿，然而月熊的年轻人参军当辅兵随军远征，吃的东西连这份最低保障的洗碗水都比不上…… 伍德忍不住想象起极地也给族人暂时没有生活保证的族人提供类似的福利待遇，然而他把头想破了，也想不出这笔钱要从哪儿来…… “将军，到了。” 哈尔将伍德领到一栋大屋前，恭恭敬敬地转身道。 伍德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挺住，犹豫了下道：“不要再称我为将军了。” 哈尔立即挺直了腰，严肃地道：“将军，你永远是白熊一族的将军，这点是不会变的！” 伍德摇摇头，放弃跟这个固执的年轻人争执，摆摆手示意他先进去。 哈尔敲了下门，屋内传出“请进”后他便伸手将厚重的木门拉开，又掀起门内的皮毛门帘，暖烘烘的热气顿时扑面而来。 伍德跟在哈尔身后进入屋内，抬眼打量，发现这间屋子和他们住的宿舍有很大区别：没有火炕也没有灶台，屋内铺着拼接的地毯，几十人围成个半圆盘腿坐在地毯上，与他们相对的是坐在小茶几后面的雪豹阿瑟。 “把鞋子脱了放在门边鞋架上，坐过来暖暖脚。”雪豹阿瑟笑着跟刚进门的两头白熊招呼。 哈尔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脱掉一只鞋就把脚踩到地毯上，还整理了下鞋架上摆放的鞋子、空出让他们俩放鞋的空间来。 脚踩到用兽皮和毛毯拼接成的地毯，伍德才理解雪豹阿瑟说的“暖暖脚”是什么意思——这屋子不是没有火炕，而是火炕就藏在地板下面啊！ 屋里坐了二十来个猫族、一名虎族，十来头月熊，五头黑熊，伍德跟着哈尔走到他们之间，那十几头月熊便友好地挪动屁股、让出位置招呼他们坐下。 待两头白熊坐好，阿瑟族长笑呵呵地道：“好了，人齐了，现在咱们大家就来商量商量，开春后咱们一号农庄的工作开展事宜。”她先看向虎族泰德中帐，“泰德，你们虎族现在人少，就不忙着垦荒了，暂时只管粉条代工这一块，带着熊族一块儿做、帮他们排查问题，有没有问题？” 泰德中帐简洁地：“没有问题。” 阿瑟族长又笑着看向黑熊代表们和两头白熊：“粉条代工厂收入高且稳定，但你们族人中不能用魔法的有两千多个呢，只靠一间代工厂也很难保证族群收益。我个人建议是你们两族不如尝试着各自开垦一两个农场试试水，加入火炎城农业司下辖的农会的话，技术支持、种子、农机这些都不是问题，可以通过农业贷款获得，农业司还包揽农产品统购统收。你们觉得呢？” 本着不干涉他族内政原则，归附的熊脑壳们依然拥有一定程度（到哪个程度解释权在火炎城手上，咳咳！）上的自治权，因黑熊一族的最高长官奥布里属于死硬份子、如今还蹲在看守处数脚毛，于是阿瑟族长便建议黑熊族从劳动积极分子中选举族群代表，这个劳动积极分子嘛……当然是跟着火炎城走的啦！ 五名黑熊代表身份最高的也只是精锐战士，连士官都没当过，对于火炎城公平公正的按劳分配原则响应尤其积极，当即纷纷点头赞同。 蠢蠢欲动的哈尔正想开口，忽然想到什么，闭紧嘴巴看向伍德。 伍德内心轻叹了口气，只是三个猫族农庄中的之一、还不是火炎城，做什么事儿就如此面面俱到、如此为大部分人考虑。他这个当了一辈子将军的人听到雪豹阿瑟的介绍都忍不住产生在他们手底下生活也不错的想法，何况是其他人呢？ 自然，伍德是不会拒绝的，白熊一族四百多人要过日子，已经把头低下来的他不会在这种地方搞得所有人都不痛快。 阿瑟族长笑着点头，最后看向月熊代表们：“除去搞工程的人、外借给各部门的人，还有要进粉条代工厂的，余下还有四千来人没安排。火炎城方面的建议是，月熊一族仿照我们猫族设立月熊农庄，建设规划和规模么就朝我们这个一号农庄看齐，下辖到我们一号农庄下面。建材贷款、种子农机贷款这块儿我们一号农庄帮你们解决，农业技术员也由我们一号农庄负责帮你们申请。月熊农庄内务上的事儿你们月熊自决，不能解决的问题可以向我们一号农庄申请指导。农庄效益上去了，我沾点光、接受火炎城夸奖，大家伙儿有什么想法，愿不愿意让我沾沾你们的光？” 月熊上将安德鲁、将军巴泽尔等人全蹲在看守处等着被换回远东，代表都是从士兵里挑出来的，听阿瑟族长这么一调侃们，一群月熊都乐了，边笑边表示服从阿瑟族长安排。 安静坐在一边的伍德偷看了阿瑟族长一眼，又一眼……只是听这头雪豹讲了几段话，他就发现——跟这头雪豹一比，月熊城中那些鼻子朝天的长老们都得扔！ 阿瑟族长最后看向猫族们，打趣道：“我们猫族这边就没有什么好安排的了，去年新开的地都没有种熟呢，秋收时一个个叫苦连天、都私下骂我是不拿鞭子的奴隶主，好嘛，那只好今年不开荒、不创收咯！” 二十几个猫族代表都忍不住笑，熊脑壳们不好意思嘲笑猫族，全都忍得很辛苦——猫族可是很小心眼的！他们自己人嘲讽自己人不要紧，外人随随便便凑热闹，是怕这帮大猫不给你穿小鞋呢！ 轻松搞定开春后的工作安排，阿瑟族长拿起放在小茶几上的文件，笑呵呵地：“不管熊族猫族，现在都是绑在一号农庄的命运共同体了。一号农庄好了大家都好，一号农庄不好，咱们这里的人走出去没哪个能有面子。既然大伙儿都是农庄主人了，那咱们农庄来年的公有资金去处也要跟大家交代一下。” “大家都知道的，咱们这儿的农庄、代工厂，产出上火炎城要征收走三成的税，这些税款呢，火炎城并没有全部带走，留了半成给咱们一号农庄作为运转资金。” “前年咱们这儿遭灾没有公共资金，去年的话呢我们这儿一共收到三千八百九十枚金币的公共资金，全庄幼崽支出四百二十枚金币，广场西面新建四间联排公共浴室及配套设施预算六十八枚金币，幼崽教育费用、新建学校预算八十五枚金币……” 将杂七杂八的预算支出讲了一堆，完了，阿瑟族长无比自豪地：“除去农庄管理处预算会议室上所有支出，咱们还剩二千三百多个金币可以自由支配。对这笔钱呢，咱们的管理预算小组的想法是，全部用来修路，把咱们这儿到火炎城这八十多公里的路面从头到尾平整一遍、铺上石子黄土再用石碾好好地碾一碾。农闲的时候开工，路修好了，咱们来往火炎城方便，运输物资啥的也方便……” 接下来，阿瑟族长仔细说起这条路修好了对大家有什么好处，鼓励大伙儿农闲修路时期各族动员出人出力。 第一次作为白熊一族代表来参加这种会议的伍德，整个人完全懵逼。 火炎城有钱，他去年被关在火炎城安置点的时候就知道了。 一号农庄也有钱，别看自称农庄，但这地方无论是建筑、生活条件、物资供给等等，在伍德看来都不比老家极地的白熊城差多少，甚至还高出白熊城一截——街面上、广场上、任何一条小路上、任何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的人都穿得整整齐齐满面红光，这种情形在白熊城可见不到，或者说，在所有的兽人城市里都看不到。 伍德认为草原人唯一比较拿不出手的，是无论火炎城还是一号农庄，都没有像样的豪宅……也看不到穿金戴银前呼后拥的达官贵人。 而伍德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号农庄居然是这么花钱的！ 身为白熊族十二将军之一的伍德，忍不住把雪豹阿瑟的做法套用到老家白熊城上。 然后他便感觉很悲哀，深深的悲哀——跟白熊城比较的话，一年能支配的税收才不到四千金币的一号农庄必须惨败。但若是将双方对税金的支配拿出来比，白熊城便连一号农庄的脚底泥都不如。 “这点钱还不够长老和将军们分的呢。”伍德不由得苦笑，内心的忧愁如同河流一样没有尽头…… 在白熊城伍德也有资格分润税金，他每年可以从长老会分到二~三百金币不等。 这么多年来将这笔灰色收入视作寻常、大大方方用于购买行商带来的酒水香料奢侈品的伍德，完全没有想过这些钱是可以拿来建设自己的家乡、帮助那些窘迫的族人的。 阿瑟族长讲解修路的好处、听得新来的熊脑壳代表们频频点头，纷纷表示毫无意见，月熊代表方面一名辅兵出身的年轻人还极其激动地发誓他会带领族人努力工作、增加农庄的分成税收，让阿瑟族长在火炎城高层中出风头。 “这么说我可不好意思啊，哈哈。”阿瑟族长都有点招架不住这个熊脑壳的热情，脸红红地，“不过有这种精神是好事，别管是为着什么目的、什么想法，肯迈出认真工作的第一步，就一定能得到更好的结果，而且是对自己、对集体、对咱们所有人都更好的结果。” “我们的生产劳动有所产出，不管是做什么工作、在什么岗位上，流下来的每一滴汗水归根到底都是浇筑到我们的家园建设这个大方向上的。多耕种一亩大豆，食堂、福利部卖的豆制品储备就能更充足一分，多生产一斤粉条，大家想吃粉条时就能多一斤的选择。而咱们的家园越好，咱们的日子就越好，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一席话听得在场的熊脑壳心中火热，全程老老实实坐在伍德旁边的哈尔都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是！”。 看着这一幕的伍德，心里有点酸，嘴角有点发苦，万般情绪，最终化作轻轻吐出口的一声轻叹。 是的，家园，草原人重视他们的家园，为了建设他们的家园他们愿意吸纳灰矮人、半人马，吸纳名声不好的蛇族和地精，甚至吸纳人类，以及原本和他们对立的熊族。 他们对建设家园的热情战胜了智慧生物天性中的贪婪无度，他们之中这些有权力支配财富的人，毫不心痛地将本可以揣到兜里的金币拿出来建设家园。 这种执着和热忱，又怎么可能不吸引、不打动能够选择跟他们走同一条路搭同一艘船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瑟族长：什么叫可以揣兜里？！别乱讲！当阿栗阿云是死人吗！！ 第315章 弟子们（一） 四族联军“失陷”诅咒之地、全军覆没的消息, 在布龙菲尔德大陆进入新一年的春天后才将在各处传开。 全大陆通过《大陆游记》或是别的渠道得知此事的人, 一时尽数失声。 尤其人族占据的南大陆，不知多少大国小国王室将视线投向北大陆诅咒之地那个在他们印象中只会卖粉条酱料、和和气气做生意的草原小国。 远东帝国兽人大军有多能打, 土地丰饶的远东几千年来从未被入侵者踏足过就是铁证，他们出征打别人还差不多……要不是隔着海, 南大陆北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成兽人族的牧场了。 居然能让远东帝国三批军队有来无回, 这个草原小国到底是什么特殊材料做成的？！ 南部王国圣布里奇，王宫中，卡莱尔王子发现大臣们对他的态度更为恭敬，因军队指挥权被剥夺、军部沦为“文书办”而极其不满的军事大臣, 近些天来在议事厅中见面时居然不敢抬头来看他, 连无礼而又傲慢的“事事反对”态度都收敛了起来。 至于被丢在前线吃了好几年风沙的希尔保特亲王……这位原本正预谋着借王子殿下登基大庆典重归王都的亲王阁下, 这段时间安静得差点儿让人将他遗忘，仿佛之前王城贵族间沸沸扬扬的“亲王制度正统争议”完全没发生过一般。 “又沾了老师的光呢。”王子殿下的书房中，当面对自家的小伙伴们时, 卡莱尔王子卸下威严面具, 笑着调侃，“泽维尔老师‘冒犯’埃利奥特宫王室而被驱逐出境后, 不知多少人私下议论如此不知礼节的老师教出来的弟子是否堪为王国表率。阿云老师的炎之国先后消灭几万兽族大军, 倒是没有人觉得如此‘野蛮好战’的老师教出来的弟子是不是同样粗鲁不堪了。看来我们王城的这些绅士们, 评价某个人是否知晓礼节时, 与其人是否彬彬有礼全不相干。” “四千名三熊联军，两万月熊大军，一万三千多名兽族联军, 全军覆没于诅咒之地，没有一人逃出生天。三年内创造出如此惊人的战绩，哪怕胜利者是最残暴的食人魔，也有的是人对其交口称赞。”穿着便利骑马服、翘脚坐在单人沙发上的伯爵千金尤米·霍克利一脸冷漠地，“去年不就有人提议雇佣兽人族佣兵上前线、将他们家那些宝贵的废物子弟换下来吗？居然有那么多议员在贵族议会上大声赞美兽族佣兵如何勇武，仿佛曾经无数次鄙夷地贬低别人为野兽的话不是从他们的屁股里放出来的一样。” 尤米左手边，并排坐在长沙发上的提姆、达伦、丹三个默默别开视线……王城中有贵族青年公然骂过大河，这就，尤米就跟全王城的贵族杠上了，口水仗打过无数次，还曾经公然登报要求某某贵族公子跟她单挑——身为施法者干出这种事儿，小伙伴们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卡莱尔不太认同尤米把所有王城贵族归属到垃圾堆的激进做法，不过现阶段他肯定是不会去拆小伙伴的台的，且尤米作为他的铁杆支持者，她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也能体现他的态度，让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们紧紧皮也不算是坏事。 “嗯……卡莱尔，阿云先生邀请我们派出留学团队前往草原，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安排？”提姆·汉弗莱这个贴心的好基友知道卡莱尔并不想对尤米的激进态度直接表示支持还是反对，跳出来岔开话题。 “六国既然已成同盟，理当共进退，我准备向五国王室发出邀请函，并建议各国派出王室成员率领留学团。”卡莱尔笑道，“若是在几年前，五国王室不一定买账，现在倒是方便许多，只看炎之国的漂亮战绩，便足够各国王室尽心结交。” “王室成员率领？！”尤米差点跳起来，“等等，这样的话我依然不能去见大河？！” “霍克利女士，我们的国家正处于用人之际，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抛弃我们这些战友，去追着雪狼人的屁股跑。”丹·克劳迪鼓着眼睛道，他才不会处处让着尤米呢！ 尤米不耐烦地一个大白眼甩过来：“请你有点儿自知之明，你的屁股有值得一看的价值吗？” “伙计们，我们能别提屁股这个词儿了吗？”达伦一脸蛋疼地。 提姆·汉弗莱不为所动，坚决不让话题转移：“既然这样……那么我国的留学团队便让萝丝大公主率领？” 卡莱尔点头，又是欣慰、又是不舍地：“萝丝已经二十四岁了，是大姑娘了，也应该让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吹吹海上的风浪了。既然我希望她能成为合格的圣布里奇第一位女大公，那么她总是要学会独立面对一切的。” 这话就听得小伙伴们很是eeemmmmmm…… 以圣布里奇的传统，年满十八岁的贵族少女会在女性长辈的带领下正式进入交际场合、出席各种酒会晚宴、参加年轻人们的聚会、活动。 萝丝大公主就不一样，她唯一出过王宫是在雪狼族使团来访的时候……其它时间里，她的活动范围全限制在偏殿和正殿，每天能看见的都是一帮年纪能当她父亲或爷爷的大臣…… 你这个霸道王兄终于肯给大公主自由了——这是小伙伴们的心声。 卡莱尔完全不知小伙伴们的腹诽，感叹了一番妹妹大了总是要离开他的，便跟小伙伴们商量起了留学团人选——这次的留学交流是以经济学习的名义举办的，拿着软刀子在国内不紧不慢地改革的王子殿下，在建立了只忠于自己的行政班底后，经济方面的班底也要搞起来了！ 没错儿，十年间将穷困潦倒的原始部落经营成建设上绝对不虚人族繁华大城、经济体量上甚至要超过一些人族国家的草原小国炎之城，这次是打算把亲近草原的南部国家拉进自家的经济体系中、玩怀柔式经济入侵了！ 而促使萧云及火炎城高层们作出这个决定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两年前圣布里奇搞西北地区大拓荒行动时，在与雅伽蓝公国和霍姆斯王国交界处的那一大片荒原无人区中发现了铝土矿……之前要防备远东威胁压着不动，这会儿嘛，可以玩起来了！ 如果说石油是工业的血液，那么铝合金就是工业的骨架。一个国家迈进工业化门槛，能不能让工业这个初生儿骨骼发育完全、渐渐长大，全靠铝合金支撑。 位于北方寒温带气候下的草原和寒温带大陆低下的地下世界，是没有成规模的铝土矿的。这是很简单的地质常识，含铝岩石经风化作用形成的铝土矿只能在天气炎热、雨水充沛的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形成，所以雪精灵卖的铝粉会那么贵，因为他们能获得的量也少得可怜…… 就萧云想法设法从赛琳娜那儿套到的消息，雪精灵拥有的铝土矿其实在远东南部，丫们是偷偷地在兽皇眼皮子底下开采、再偷偷地运回来——也是远东帝国在金属冶炼上没啥发展，才让雪精灵薅到他们的羊毛。 不说这么零敲碎打能获得多少铝土矿，反正萧云是没自信能跟雪精灵学习跑到兽皇家里面去挖矿（之所以没跟拥有热带领土的狮族谈探矿，是因为这种事儿太看运气，有可能投入十年二十年时间都没结果），圣布里奇这边大拓荒发现铝土矿，跟卡莱尔有着师徒名份的他自然不会放过。 而对于圣布里奇来说，这无疑是再次凝集南部六国向心力、让圣布里奇稳居六国领袖地位的好机会。 前年就发现铝土矿的卡莱尔本来一直犹豫着要如何把这层利益转化为政治能量，现在么他们要合作的盟友、他的老师证明了炎之国有震得住场子的实力，他当然是立马拿出来用辣！ 连他的小伙伴们都不知道铝土矿的存在、还以为是阿云老师再次帮忙扶持圣布里奇确定南部六国领袖地位才搞的经济留学交流活动，卡莱尔这个大弟子，就很得萧云的真传…… 与此同时，南大陆北部克洛宁王国，蹲在骑士领卖货的艾萨克，收到了来自克洛宁王室的信函。 给艾萨克送信的信使是瓦伦丁城主波普子爵，当这位子爵阁下将封口蜜蜡上盖着克洛宁王印章的烫金信封交给艾萨克时，他看着自己这位政治盟友的眼神儿就特别柔情似水……克洛宁王给他的家族骑士写私信、还托他转交，这是啥概念？是他的名字也被克洛宁王所知的概念！ 波普大公并不只有他一个侄子，波普家族少壮一系中独挡一面的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当初大公选他来接手瓦伦丁，家族中也不是没有风言风语。而现在，波普子爵不但提升了瓦伦丁贸易量、转售草原商品将瓦伦丁财政扭亏为盈，还入了克洛宁王的眼，看家族中还有谁有资格质疑他的能力！ 波普子爵很高兴，艾萨克更高兴，接过盖着克洛宁王私章的信封时，他那副激动兴奋又强行压制住的反应完全木有演戏成份。 在瓦伦丁城郊蹲了老些年、阿云老师支持的活动经费花了一笔又一笔（其实他帮草原卖货赚回去的更多，咳咳），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接触到克洛宁权力核心、有机会达成老师的愿望了！ 第316章 弟子们（二） “如果没有您的教导, 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今天的境遇。”艾萨克没有急着看信，激动过后他先是极尽虔诚地向波普子爵表示了感谢。 波普子爵笑得像是他的确是艾萨克的长辈一样, 骄傲又欣慰地：“你是我见过最优秀（最识趣）的年轻人，艾萨克。藏在沙砾中的金子是一定会发光的, 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如此坚定地认为，而你，也确实没有让我失望。” 这位风格保守的传统绅士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夸奖人, 艾萨克适时作出腼腆羞涩笑容，更加谦逊地表示木有木有，其实我就是一块朽木…… 波普子爵表示哪里哪里，你确实是一块璞玉…… 艾萨克很清楚如果没有阿云老师的资源支持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位大家族子爵面前的, 口头上的漂亮话归漂亮话, 实际么他和波普子爵都清楚他们之间可没有那种纯洁的家主与骑士之间的关系, 纯粹就是利益合作……但这种事儿双方搁心里头就好，表面上么，大家都不妨多说说漂亮话。 两人你来我往废了半天话, 艾萨克委婉表示他将永远是波普子爵的家族骑士、波普子爵又含蓄地表示他将会动用波普家的资源让他在王城崭露头角, 达成共识后, 艾萨克这才小心翼翼地拆掉信封上的蜜蜡。 克洛宁王是一位颇为强势的君主，至少在表象上如此。 这封写给王国内某位子爵家族骑士的信件，就带着浓烈的、克洛宁王的个人风格——他要求这位师从草原小国贤者的小骑士, 将与草原人进行的贸易和联系渠道“上交给国家”。 当然, 堂堂克洛宁王不会占一位小骑士的便宜, 信中的下半部分, 是召请艾萨克进王都、受封男爵及王国西北地区的一小块儿男爵领土（其实就是一个穷困小镇）。 换句话说，克洛宁王要拿一个男爵的爵位和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小镇换走艾萨克的骑士领，以及今后与草原人贸易中获得的、源源不绝的财富…… 艾萨克看信的过程中，波普子爵带着笑容等在一旁，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艾萨克的反应。 男爵爵位和一小块穷乡僻壤之地就要换走被经营出小镇规模的罗宾斯骑士领以及可预见的、细水长流的财源，这当然是很没有道理的。 那么问题来了，身为艾萨克·罗宾斯的主人、波普家的子爵，他怎么会甘心把忠诚的家族骑士创造的财富让出去呢？ 原因很简单，克洛宁王和波普子爵之间也有利益交换……不然这信为毛要让他这位家主来为自家的骑士递交呢？ 正逐字逐句细读信件的艾萨克，表面上一片虔诚，内心也是一片平静。 如果换成别人，苦心经营的基本盘被这么一封轻飘飘的纸张掠夺走，那必须是要在心里面问候克洛宁王所有直系亲属的——克洛宁王还小心眼地把他踢到内陆深处去、生怕他继续在沿海地区分走草原人的贸易渠道！ 但艾萨克这一番辛苦本来也不是为的在克洛宁王国升官发财……将信看完后，艾萨克适时地露出了惊喜之色、又尽量保持着矜持，高兴地抬头问道：“子爵阁下，我没记错的话，纽因镇是不是波顿领旁边的那座风景秀丽的小镇？” “是的，那儿的景色相当迷人，很多贵族都在那附近盖有避暑庄园。”波普子爵还怕他不满到当场闹起来呢，见状暗自松了口气，微笑着道。 艾萨克高兴地点头，做出一副实在是忍不住激动之情的样儿，用力握拳一挥：“这可真是……太好了！”他猛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好几部缓解心情，眼眶中蓄出水花，兴奋地，“男爵……领土！子爵阁下，不瞒你说，我的父亲一辈子也只是个没有封地的小贵族罢了，而我、我现在已经跟他一样，不，我已经超过了他！” 本来还有些疑惑的波普子爵，闻言面露恍然之色。 艾萨克为了刷他的好感度，曾经私下里埋怨过一嘴父母对他的不公、在他成年后给了一千金币就将他踢出家门。 底层平民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一笔巨款，但对于一位贵族出身的少爷仔而言，这么点钱至多能维持几年的开支，还是在极尽“俭省”、将物质享受降低到中产人家的水平上——瓦伦丁城中地段稍微好点儿的住宅一年的租金就要二十金币起步，只雇佣一名女仆（杂活刷洗全包）、一名管家（管账、负责烹饪采买）、一名车夫（干所有的粗重活计），只订制两套像样点儿的礼服来回轮换、每个月只参加最低限度的社交应酬，不参加任何俱乐部、不养马不养猎狗、更不买庄园别墅，一年二、三百金币也少不下来…… 嗯，当然，哪个贵族要是这么紧巴巴地度日，基本也就跟被“社会性抹杀”差不多了……艾萨克要是没有下狠心揣着钱离家闯荡、而是继续留在他老家奥斯蒙王国的话，这会儿还不知道得潦倒成什么样。 “你当然已经超过了你的父亲，我的小男孩。”波普子爵彻底放心下来，和蔼地笑着道，“你的父亲只是奥斯蒙的乡下贵族，而你，是克洛宁的男爵。”顿了下，波普子爵别有深意地，“是波普家的骑士。” 聪明人说话不用太直接，艾萨克听到波普子爵最后刻意加的一句，再度像波普子爵行礼致谢。 意思就是，他这个男爵不会是乡下贵族、不去真的去蹲在纽因镇过日子，波普子爵会将他留在王城中！ 波普子爵笑着接受了艾萨克的感谢，又扔出一句话来：“下个月，带上你的人，和我的车队一起进王都吧。” 艾萨克心中了然，看来这就是波普子爵本人从克洛宁王那里交换到的好处了——在瓦伦丁城刷足资历的他，要重回王国政治中心了！ 表面上，艾萨克给出惊喜、安心的表情，恭喜波普子爵能够和家人一起生活，并且很期待能够认识子爵的家人…… 接下来，波普子爵稍稍询问了一番在王都生活的话会不会造成艾萨克与他的老师联系不便，艾萨克连忙毕恭毕敬地表示并不会，半人马快递大队隔个把月就要路过一次王都，很方便…… 嗯，这俩人这番对话的意思，前后结合下来是：波普子爵认为艾萨克即使不掌握与草原人的贸易渠道也是值得投资的，他会继续扶持艾萨克在克洛宁政治环境中立足。 而艾萨克的应对是：没错儿，我的老师是草原人的贤者，我背后是有人的！你和你的家族需要的话，我完全可以给你拉一大票草原佣兵过来！ 草原人曾帮菲利普女伯爵扫除了波顿领的反对势力，还连远东帝国的远征军都能剿灭，没人会怀疑草原人的战斗力，这俩披着家主与骑士惺惺相惜外皮的家伙，对这种利益交换都非常满意…… 完成交易的波普子爵满意地回城中收拾行装，他也是有很多家当要带回去地~ 二十来天后，当波普子爵带上他的家族骑士艾萨克·罗宾斯共同前往王都时，庞大的车队中，满载着两人这些年来积攒的财富——他俩把自己经营的城市/骑士领交接给贵族议会派来的人，可不表示自家的财产也要转交出去！ 艾萨克甚至把他这些年培养出来的技术人员全部打包带走——养猪的、种地的、搞工程的，一个都不落下！ 罗宾斯剧团更不必说，所有演员包括后台打杂的，一个没留……他跟草原人的贸易给截胡了，剧团表演还是可以继续地！ 至于消息不够灵通的本地观众们辛辛苦苦跑到骑士领看戏剧、面对空荡荡的大剧院要如何懵逼，那就不是艾萨克关心的事儿了……让新领主头痛去！ 一周后，萧云收到了艾萨克寄回来的信，看到这位最晚收的四徒弟信中自信振奋的文字，这货不由得露出姨母笑…… “可算打入敌人核心去了！” 萧云把信收好，开开心心地去找肖恩先生分享这个好消息。 “克洛宁王亲自出手？这家伙还是没变啊。”肖恩先生听到这事儿，面露嫌弃地摇摇头，他当时怎么就认为克洛宁王是值得辅助的明君呢？真想回到四十年前给当时犯蠢的自己一顿老拳…… 萧云没理睬肖恩先生的怨念，喜气洋洋地：“波普子爵看上了咱们草原人的武力，我觉得可以给他一个定心丸，回头我给艾萨克回信的时候就顺带问候一下他。不过他只是波普家的小辈，能动用的家族资源不多，给艾萨克的帮助可能没有我们期待的那么大。肖恩先生，你怎么看？” 肖恩先生淡然地白了他一眼：“按我的寿命年限，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两三年、尸体都烂得只剩下骨头架子了。你想要我这个亡灵写信回去问候那些老友，顺便把他们吓死吗？” 不等萧云找理由说服他，肖恩先生又抢过话头继续道：“聪明人也有犯蠢的时候，阿云，你想到利用我的人脉，怎么就不想到利用你的三弟子呢？老菲利普在世时奉行的是你说的‘孤立主义’，与贵族议会关系不佳，但菲利普家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朋友，活着并以铁腕手段将波顿领经营成铁板一块的萝拉·菲利普，不仅仅是菲利普家的老朋友会主动保持联系，贵族议会也会伸出橄榄枝……” 顿了下，肖恩先生有些不自在地补充道：“那毕竟是一位芳华之年的单身女伯爵。” 萧云“哦”了一声——不管萝拉本人有没有联姻意愿，想跟她联姻的人家肯定是能排队的！ “社交季时让萝拉回王都住几天，带着艾萨克出席几次交际场所，主动跟艾萨克套近乎的人就会接踵而来了，对吧？”萧云喜滋滋地，“我都没有想到这个办法，肖恩，还是你机智！” 肖恩先生脸色就特别难堪……利用老友的遗女什么的，脸皮不够厚的肖恩先生绝逼没有萧云这么满不在乎。 萧云哪里不知道肖恩先生在想啥，笑着道：“你别过意不去，我不会让萝拉白忙的。这样吧，我写信建议咱们这位女伯爵出租一块土地给虎族的耶鲁大帐，让虎族从无尽山脉搬出来住。波顿领再贫瘠也比无尽山脉肥沃，有虎族这个租客，再脑残的贵族也不会轻易打波顿领的主意。” 兽人族的繁衍能力跟人类比就是渣渣，虎族住到人类出借的领地上，是绝逼不可能靠子宫武器喧宾夺主的。而且虎族还有泰德中帐这边的“人质”捏在草原人手上，萧云根本不担心耶鲁大帐那边敢跳刺…… 肖恩先生脸色这才缓和，想了下，道：“万吨级大船的技术分别在王室、波普大公、以及另一位大公手中，其他人家拥有的船厂都只能造出几千吨的渔船。以萝拉的身份，大公家族子弟和王室成员皆有可能动心。我知道这么几位有一定可能接触到机密的人物，你让萝拉和艾萨克多注意一下……” 萧云连忙掏出本子，将肖恩先生口述的情报写下来。 丘陵新区如今也有勉强入门的工业技术，但若说要靠自家来研发几万吨以上排水量的大海船，还是不现实的。地球上有“百年海军”的说法，啥意思呢，也就是必须有“百年”工业累积、拥有较为完整工业链的国家，才有能力造出下水能航海的大船（比如印度就不算）…… 而要孵化出相对完整的工业链（零部件全部能自行研发制造），需要至少百万级别的工业人口——啥啥穿越十年就能在古代搞出钢铁大船的，那都是在搞笑，日本人从明治维新到能造出三十万吨级的大船，也用了35年！ 萧云对兽人族的繁衍能力和草原蚕食远东兽人丁口的效率很有逼数，他知道再给他几个35年，他也弄不出那么多工业人口。 那么既然自家实在等不了那么久，别地方又有现成的，那当然是想尽办法“借”来一用啦~！ 这个世界的大海上也曾经游弋着几十万吨乃至上百万吨排水量的巨无霸大海船。各大势力、人族王室、乃至各族传承对此皆有着或写实或诗意的记载，雪狼族的传承中也有类似信息。 而那曾经辉煌的大航海时代为毛忽然中断了呢？ 因为巨人族没了…… 是的，如今只存在于泛黄旧纸堆中的巨人族不是纯粹的魔法种族，而是玩儿魔法机械科技的大拿。 对巨人族这别致的画风，萧云通过提姆·汉弗莱获得炼金术师协会保持的历史记载、又通过肖恩先生了解到象牙塔留存的历史记录，再结合雪狼族传承中只言片语的信息，得出的结论是：当时的巨人族应该是被迫另辟蹊径、将机械科技与魔法结合的，原因是当时的巨人族必须要面对的劲敌，是龙族…… 公开的历史记载中，布龙菲尔德大陆并不是各族的起源之地，巨人族鼎盛之时，这片大陆属于龙族。 没错儿，奥斯顿的爷爷辈所经历的时代（约七~八千年前），是龙族在布龙菲尔德大陆逍遥独居的年代——当然，各族记载中的用词儿必须是“肆虐”、“霸占”之类的。 巨人族干挺了龙族、将这片大陆的霸主杀到只剩龙岛上那点儿龙口，各族才相继跨海迁徙而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各大势力、各族传承中最恐怖的记忆：巨龙之神强行真身降临物质世界，将巨人大陆一夜之间变成巨人废土。 精灵族的传承中保留有当时实力仅次于巨人族的高等精灵对此次事件的记载，两块大陆乃至龙岛上苟延残喘的龙族都望见了那坠落了一整夜的、血洗巨人大陆的天火流星。 真神的愤怒，将一整片生机勃勃的巨人大陆旦夕之间化为焦土。 但也导致了巨龙之神的陨落…… 真神陨落的位面是无法再次诞生真神的，别的真神也难以进入此物质世界，于是诸神的时代就这么过去了…… 这事儿还没完，因地上种族的龙头老大巨人族消失无踪，各族为了抢地盘随即展开了连绵上千年的战争——这段历史便是各族都心有戚戚的“种族战争”。 这漫长的、绵延千多年的种族战争中发生了无数的大小事件，最大的几件事么莫过于： 一：半人马帝国彻底打残，留下的足以称道的遗产么就是不少种族都会学了半人马的骑战技艺。 二：高等精灵灭绝，雪精灵、暗精灵、森林精灵和平原精灵大分家。后者甚至在种族战争中期就退回了各族的起源大陆布拉德里克，核心高层在之后的几千年岁月中再也不曾踏足布龙菲尔德半步。 三：兽人懂得了团结的重要性，所有的兽人族渐渐开始抱团，并在精灵族搞大分家的同时于远东成立兽人帝国。 粗看下来仿佛兽人族在种族战争中略胜一筹，其实不然——这场战争中，其实没有真正的赢家！ 为啥呢？因为只顾着打仗的这帮货，没保留住巨人族的遗产、让巨人魔法机械科技就此成为绝响！ 种族战争后期，采取龟缩策略（孤立主义）的人族帝国倒是意识到巨人海船使用年限到期后各族将没船可用，于是抱着巨人海船残骸使劲儿研究，还算略微留下了那么三瓜两枣——当时的人族帝国，是唯一能造出几万吨大海船的势力。 后来人族帝国也蒸发了，瓜分了帝国遗产的北部联邦中，最大的国家克洛宁抢占到旧帝国船厂、工匠，但也没能开开心心吃独食，而是贡献出来、为联邦共有的拉弥亚商会提供大海船。 没错儿，这个世界的种族完全是越混越回去，几千年前灭绝的巨人族还造得出几十万盹、上百万吨的大船，现如今，也就克洛宁搞得出三万吨以上排水量的船（泰坦尼克号吨位4W6），就这，还是全种族独一份儿……圣布里奇那种沿海国家都只能折腾出几千吨的内海船，卡莱尔王子的座驾撑死了六千吨。 手里捏着这么一份独一无二技术的克洛宁王室、顶层贵族们，对造船技术有多看重，不言而喻——艾萨克“跟随”了好几年的波普子爵，都没资格接触波普家族的造船厂。 第317章 梦回故土 五月，由十六艘两千吨级货船、一艘千吨级客船、四艘八百吨级护卫舰组成的船队横穿内海、抵达精灵港口。 从瞭望灯塔上远远看见这支自南大陆返回的炎之国内海船队, 驻守的森林精灵战士们立即将港口与仓库区间的货物通道封闭起来, 一边安排船只进港停靠, 一边派人骑着双足地行龙通知味精厂。 味精厂负责人花豹鱼骨收到消息，便从工人中抽出一千余人, 又往蛇部借了一千青壮，带到港口卸货。 前两年卸货这活儿还都是雪狼族来干，但现在各处都在搞建设、已经没有闲人能蹲在港口这儿装卸，于是这活儿便落到了味精厂的人族工人和蛇族头上——阿树老板的食品店原本是有两个成年族人、两个半大族人“配置”的，现在都改成三猫族一人族给阿树打下手、大梁阿树自己扛……咳咳！ 鱼骨带着大队伍坐上六足蜥蜴（味精厂自资购买，这玩意儿吃草就能拉人拉货, 比拖拉机牵引省事划算）拉的马车, 顺着自家修好的路浩浩荡荡地来到精灵港口。 “鱼骨，需要人帮忙操控吊装机吗？”升任中士的海琳一看到鱼骨领着人进入仓库区，立马把手头的武器丢给同伴, 挽着袖子兴冲冲地跑过来。 “你根本不是想帮忙, 只是想玩吧？”鱼骨道。 “你就说要不要我帮吧！”海琳耍赖。 “行行, 你来吧！”鱼骨摆摆手，掏出钥匙去开仓库的门。 跟在鱼骨身后的年轻蛇族中, 有好几个直白地瞪向海琳……开吊装机这么威风的事情自家人都轮不过来，这家伙还每次都来抢！ 海琳转过身拿后脑壳对着他们，你们平时玩的什么拖拉机啊、播种收割啥的够好玩了，不要事事占尽嘛！ 这间仓库放的都是装卸用机器，虽然炎之国的船都挺“小巧玲珑”, 但整条船队能运载的货物要说少吧其实也不少，只靠人力装卸的话可够呛。 鱼骨领人进入装卸辅助机械仓库，首先推出来的就是个大家伙——架设在两米宽、三米长底盘上的六米多高的全钢铁结构起吊架，钢架中部还有拉伸调节装置，需要的时候可以将钢架拉高到十米高度，当然，因为比较笨重的关系，必须横倒以后才能进行高度调整。 钢架顶部有一条直伸出去的机械臂，机械臂下部装置了一大排大大小小的滑轮组……没错儿，就是旧式帆船上用来扬帆的那种滑轮组…… 离地约有四十厘米高的底盘中部并排焊接了两个一大一小的缸型装置，大的那个是燃料锅炉，小的是铝合金内壁的气动机气缸；两侧装置了五对负重滚轮，限于技术条件，只有前部的一对负重轮能够转向，后面四对都是焊死的，操作起来别提多笨重……不过反正是推动到码头上定点卸货的玩意儿，能前后直行就完事了，谁还指望吊装机能跑得多自如呢。 嗯，因为自重比较惊人的关系，这台简陋到家、也丑得不行的吊装机并木有好好设计操作舱，操作员必须自己爬到钢塔顶部、脚卡在钢梁间，跟个“外挂”似的挂在上面接触排设在顶部的操作装置，简直蠢得不行…… 海琳一看到吊装机推出来，眼睛都绿了，大喊一声“放着我来”就想跳上去爬钢塔。 “你给我等等！”鱼骨满头黑线地拦腰抱住这货把丫拉回来，“推过去就行了，推过去！” “推多费事呢，让我直接开过去嘛！”海琳挣扎。 “你上次也这么说，结果给咱们开到大街上遛弯去了！”鱼骨死活不放手，“挂载煤包里面煤粉烧完了趴窝在半道，害得咱们多花了两个多钟头才把吊装机弄回来！” “那是煤包里面煤粉少了！”海琳嘴硬。 海琳最终没有得逞，鱼骨威胁“不老实就再也不让他碰吊装机”便把他摁了下来…… 不仅如此，将吊装机推到码头上、安置好后，鱼骨还让人用千斤顶支起底盘，让吊装机定点操作装卸，连前后移动的呆板爽感都不让海琳享受…… “这样就只有收钢索放钢索和小角度转动机械臂能够操作了，还有什么乐趣？！”海琳抗议。 “这本来就是吊装货物的机器，你还想拿它做什么！”鱼骨一头黑线，“不愿意就下来，咱们自己上！” 海琳哼哼唧唧地……霸住了只能站一个人的钢塔顶部，寸步不让。 “好了，开这个笨重的大家伙有什么意思，你要喜欢折腾这些机械装置，秋收的时候来蛇部帮忙，有的是机械给你开。”鱼骨又好笑又好气，因为设计非常不成熟的关系，这个拼拼凑凑的吊装机操作起来非常蛋疼，别说是开着移动了，转动机械臂都能让操作员满头大汗，也就海琳这个奇葩精灵能玩得这么熟练，甚至能开到大街上去出风头……看在这货义务操作这点，鱼骨怎么着也得给他点好脸。 鱼骨话音一落，周围折腾定点式叉货架（就是叉车的超级简化版本）、爬到船舷上缠吊装带、往仓库区方向排设拼装式临时运货轨道的蛇族，全都惊悚地看过来…… 鱼骨大哥你认真的吗？！我们蛇部不富裕、好几年才攒下三十来台拖拉机，大家都不够开啊！ 鱼骨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 钢塔上，正娴熟地操作笨重的机械臂转向船面方向、将钢索上的铁钩放下去让船员牵引货物的海琳，先是欣喜，随即又苦着脸：“你们秋收的时候我们也秋收啊，我要是跑到你们那儿去帮忙不回阿纳纳斯干活，长老们还不得喷死我？” 一众蛇族这才舒心，继续忙活自己手头的事儿…… 全钢铁结构的吊装钢塔看上去再丑，其实么也是奢侈到家的玩意儿。这东西是为了大运河工程而研发制造的，但因为太笨重又无法灵活地拆卸组装的关系，工程队那边郑重地感谢了丘陵新区的付出然后表示拒接……于是才“流落”到港口来。 在港口这，这台工程队十动然拒的吊装机就成了标标准准的宝贝蛋，钢塔能升高、机械臂能延展，几吨重的货物一次性从数米高的货船上转移到码头地面上不说，还绝对不会造成货物碰撞、损坏，别提多省人力。 除了极其显眼的吊装机，管味精厂同时还要负责给自家船队装卸的鱼骨还有不少法宝：比如定点式叉车，装货到车上、或是将车上的货卸载下来，再没有比这个玩意儿更省事的了。 又比如拼装式轨道，炎之国的钢铁产量还不到有条件搞铁轨轨道的程度，搞搞拼装式的短距离临时轨道就没啥问题，从仓库里拖出来的组合式铁轨能从仓库区大门口铺到码头上，船上卸下来的货往底盘上安置了两排轨道滚轮的平板货车上一扔，别说用六足蜥蜴了，猫族变出兽型拖起来都能跑得飞快。 这边码头热火朝天地卸货，另一边，停靠在码头最外侧的客船上，硕果仅存的虎族大帐耶鲁带着几名族人，挤在冒险者、小商人、船员的人流中走出船舱、走上甲板。在下船的舷梯处止步，几名虎脑壳同时抬头，神色复杂地看向这片曾经被他们虎族毫不留恋地舍弃的土地。 千吨级的客船船舷高度高不到哪去，但只是站在客船甲板上，他们也能放眼小半个精灵港口全貌，一打眼看去，这竟不比他们在人族王国奔波打工期间看到的人族城镇差多少。 “二十多年前，拉弥亚的商船在这一代搁过浅，当时我曾与其他人一块儿过来搜寻过……那时的荒凉海滩，居然被森林精灵经营成这样了。”一名满头白发、白眉白须的虎族老兵贪婪而饥渴地打量了一番曾经数次梦中回返的故土，有些酸溜溜、又有些不是滋味地道。 “你们干什么的，别傻站着！快往前走，都堵这儿后面的人没法下船了！”被这几名虎族壮汉堵在后面的冒险者可没有闲心听他们感叹，大声呵斥。 耶鲁大帐回头看了眼那名恶声恶气的冒险者，没有说话，先行下了舷梯。 以前的虎族或许有千般骄傲、万般豪情，但现在的虎族……不止是耶鲁大帐，普通的战士族人也早已习惯了他人的无礼。 平均身高二米三、比雪狼人还壮一点的虎族站在平均高度一米七的人群中相当显眼，这几个虎脑壳一下船、接引的人便发现了他们，一名小型猫族蹦跶着从挤挤攘攘的人群中露头，用力挥手：“是耶鲁大帐吗？这边！请到这边来！” 耶鲁几个伸出大手拨开拥挤人潮，一边制造连天骂声、一边靠近了这名接引的小型猫。 “你是……”耶鲁大帐低头看着这个热情洋溢的小型猫，觉得对方有些熟悉，但又认不出来。 “我叫百香，曾经在王庭做过事，当然，你肯定不认得我了。”有着漂亮深棕色皮肤、黑发黑瞳的小型猫笑着露出一嘴小虎牙，“草根族长派我来接引几位，请跟我到这边来。” 说完，这名小型猫便转过身，一边招呼几名虎族跟上，一边奋力往人群里挤…… 搭炎之国客船跨海而来的旅客，一小部分是小商人，带着仆人保镖跑来精灵港口就近采买冒险者们的收获，其余的全是来北大陆探险捞金的冒险者。 搁以往，到充满未知的异乡探险，冒险者们大多结伴而行、组好团才出发；而精灵港口已经发展数年、安全性稳定性在冒险者圈子里有口界碑，再加上交通方便（每月来回一次的草原船队，客船票价还便宜），便有许多没组团或是几人为伴的冒险者也跑过来碰运气。 也就是说，每次船队进港，港口中已经成型的冒险者团队都会跑来码头客商通道堵门、就地补充新鲜血液……这地方又窄（宽敞地儿全给货物通道占用了），不挤才怪！ 耶鲁大帐默默地盯着被不住嚷嚷“招人”、“纳新”的粗鲁冒险者们挤得生无可恋的小型猫，伸手将对方拎了起来、提到超过人群平均海拔的高度：“朝哪边走？” 第318章 “J”的成绩单 精灵港口每年接待客流超过五万人次, 冒险者和商客们带来的财富、为精灵港口和阿纳纳斯城创造的年收益营收最保守估计也有数万金币。 金灿灿的金币森林精灵族没有道理不爱, 于是原本简陋得只有一条街的精灵港口数年扩建下来，合共发展出四条主要街道、上千座建筑物, 因应冒险者和商客们需求的各色产业也相继催生。 森林精灵赚得盆满钵满，火炎城当然也不会干看着…… 当耶鲁大帐与几名虎族老兵在小型猫族百香的指路下来到“草原一条街”时, 这帮十天前从骑士领上船的虎脑壳齐齐虎躯一震：整齐排列的商铺、络绎不绝的人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繁华热闹程度居然半点也不比骑士领来得差！ 且比骑士领的第一区更让这帮虎脑壳惊奇的是, 这里的商铺经营者全都不是人族…… 站在“牛角面包店”玻璃橱柜前吆喝的是一名雪狼族幼崽，一边喊着“雪狼族顶级大厨牛角特制麦香面包”、一边把手头簸箕里的试吃面包块塞给驻足的行人。 经营“丘陵新区铁甲店”的是几名矮墩墩的灰矮人，正唾沫横飞地跟进店的冒险者们吹嘘他们灰矮人的技术比黑铁矮人牛逼在哪。 旁边的“丘陵新区武器店”，灰矮人店员正像选购武器的黑铁矮人推销他们生产的新型合金锤。 还有“福利部特产点心店”、“喷喷香麻辣兔肉店”、“球球毛纺厂直销成衣店”、“曲角牛肉制品”、“便携工具店”……等等。 短短不到百米的小街道上居然密布着这么多店铺本就足够惊人，发现出入店铺（主要是买吃的）消费的居然还有不少森林精灵, 这直接让耶鲁好会儿没回过神来。 耶鲁记忆中的森林精灵并不比暗精灵更好相处，王庭时代，那些傲慢的绿皮尖耳朵形容草原人时用过最难听的用词儿是“肮脏的野兽”……这可是耶鲁亲耳听过的。 这样的森林精灵居然能够容忍草原人在他们的地盘上行商——耶鲁倒不是不知道森林精灵跟如今的“草原炎之国”来往甚密, 但亲眼看见，他还是感觉不可思议。 尤其地精经营的“福利部特产点心店”门前有森林精灵大排长龙，一点儿也不挑剔那些更肮脏的地精们用爪子递出来的食物……（这些地精都是老弱病残, 售卖包装好的现成点心这种省事的活计萧云当然不会浪费人手） 这儿不像码头上狭窄的客流通道那么挤，小型猫百香自己也能来去自如, 这个身高跟灰矮人差不多、体重估计只有人家一半的灵巧年轻人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很快将看得眼花缭乱双眼发直的虎脑壳们带到“草原一条街”尽头、临近海滩的阿树食品店。 限于人手不足，阿树的食品店并未扩建，还是几年前的老样子, 只有门前的长条桌凳不知已经换了几批……总有冒险者忍不住上演全武行，这些离冒险者最近的桌凳很难撑到使用年限耗尽。 用餐高峰期刚过去，满头大汗的阿树刚摘了厨师帽坐在靠海滩的长凳上休息，见到百香便笑呵呵地起身，特别娴熟地……掏出把果干、糖果之类的小点心塞给对方。 “草根族长的客人来了。”百香特别自然地把小零食接过来揣兜里，半侧过身给阿树介绍，“这位是虎族的耶鲁大帐。” 阿树客气地朝耶鲁大帐点点头，转头朝百香道：“我们的进货船下午四点回去，先在店里休息会儿还是带客人四处转转？” 这话点醒了百香，这帮从南大陆过来的虎脑壳虽然没有穿得光鲜亮丽，但还真不穷——打工球员年薪往千字头走、每年一船船运过来的战斗树橡胶也是大笔的收入！ “当然是到处转转了，难得来一趟呢！对吧耶鲁大帐？”百香转过头，深邃黑瞳精光闪烁。 耶鲁忍住不去看阿树，点头道：“……好。” 他看得出，这个名为阿树的雪狼人并不愿意他们进入这家“阿树食品店”。 这让耶鲁心里有些发紧，他忍不住猜测起草原王国主体种族的雪狼族，对虎族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如果雪狼族其实并不如他们一贯宣扬的那样包容开明，那……当初留守王庭的那些族人，如今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 虽然担忧，但耶鲁也知道见到炎之国的高层前他不能随意说话、更不能轻易表现出自己的态度……招呼族人们跟着小型猫百香走时，耶鲁甚至不得不强行做出对这条街的好奇心、刻意四下张望。 阿树挥手送走这群虎脑壳，待他们被人群淹没，才微微地摇了摇头。 转过身走进店内，阿树发现三名猫族店员都站在案台一侧的窗户后，齐齐看着虎族离去的方向。 嗯……虽然现在火炎城的劳动力突破了六万大关、正往七万进发，但火炎城的风格就是人力越多越不够用……所以分配来给阿树打下手的三名猫族，也同样是老弱病残中的残——都是从王庭奴隶中解救出来的那一批。 也就是，都跟虎族有深刻的历史仇恨……阿树敢在店里招待虎族歇脚才怪！以猫族的小心眼儿，还不晓得会往茶水粉面里加什么料呢！ 想了想，阿树做出笑脸，对猫族店员们道：“阿云曾说过，看见昔日的仇人落魄是比吃到最美味的食物还更要让人心情痛快的事，大家看到现在的虎族，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三名猫族店员闻言，互相看了看，忍不住笑了起来。 左手缺了三根手指的雪豹笑得尤其畅快，他是和半人马一块儿来到火炎部的，曾经在虎族的东部据点饱受折磨，带着快意点头道：“曾经有过光辉荣誉的虎族又如何，一旦衰落下来，便连栖身之所也要指望他人怜悯。” “可不是吗。”缺了条胳膊的金猫狠狠地，“他们曾经自诩为草原唯一的王族，将其他部族视为尘土。现在，也轮到他们感受一下身为‘尘土’是什么滋味了。” 阿树微笑着旁听三名猫族店员发泄心中怒气，等大家发泄得差不多，便招呼道：“好了，不说那些不讨人喜欢的家伙了，咱们赶紧把早上的碗盘洗出来、把下午要用的食材加工好。” 三名猫族店员回到后厨去洗碗、洗菜，阿树也没闲着，提了桶水回来打扫店内……冒险者们用餐时是不太讲究餐桌礼仪的，不时常拖地擦桌，地面和桌子就会变得油腻腻、脏兮兮。 “阿树！还有粉吃吗？” 给草原船队清场的精灵战士们才刚得到午休，一个个急吼吼地跑来觅食。 “有的，要吃什么粉？”阿树放下拖布，将手在围腰上擦了擦，热情地招呼这些错过饭点的客人们入座，无论从神态还是举止上都表现得非常普通、正常，一点儿也看不出、感受不到他曾经对森林精灵那滔天的怨恨和愤怒。 阿云第一次以雪狼族贤者的身份参加法兰克盛宴回来后，便将格温多琳长老对雪狼族动手的前因后果告知了阿树。 知道自己的战士生命居然是毁于这种无聊事，当时的阿树只感觉脑中一空、已经痊愈的腹部旧伤口忽然隐隐作痛。 当时阿云并没有说些漂亮话来安抚阿树，而是直白地告诉他：“……我想办法扳倒格温多琳并不仅仅是给你复仇，阿树，而是为了让我们获得更加愿意亲近我们的森林精灵盟友。” “我们现在很弱小，我们不能有太多敌人，我们必须要有多多的盟友。所以我们不能因为与某个人的仇怨就去记恨一整族森林精灵，我们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从他们之中发掘对我们有亲近意向的人，需要我们的人，能与我们成为利益共同体的人。” “即使我们以后强大了，我们也必须谨记谨慎细致地去分辨敌人和朋友，而不是盲目地仇视某一群体，盲目地好战。” “没有武力的弱者天生是有罪的，认为武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而盲目地崇拜武力的人，也必将付出代价……我们，不能像虎族一样愚蠢。” 阿树当时心中的怨愤就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消失一空的，那时的虎族虽未衰落凋零，却已经成了彻底身不由已的、别人手里的刀。 痛恨那个素未谋面的格温多琳、并不可抑止地迁怒到其他森林精灵头上的阿树，望着天花板发呆了一整夜后，抹了把脸找到阿云，要求继续担任港口食品店的店主。 这并不是放下仇恨，而是为了族人，为了与雪狼族一起生活的其他种族，必须学会面对一切愿意或不愿意去面对的事。 “阿树，还有杂酱面吃吗？我快饿死了！” 帮着鱼骨卸完货的海琳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一看见案台后忙活的阿树便大声叫嚷。 “有呢，这一锅煮好就给你弄。还是酱多一点不要放辣？”阿树抬头。 “还要多点油渣！”海琳又吼了一嗓子，便朝先来的战友们抱怨，“你们走的时候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先到的精灵战士纷纷起哄：“谁知道你会不会跑味精厂去蹭吃蹭喝啊！” “你开着人家的机器跑到街上来潇洒时招呼过我们没？” “我觉得那头花豹一直没有咬你真是脾气太好了！” “怎么说话的，我跟鱼骨是朋友好吧！”海琳高声道。 结果嘲弄他的声音更多了…… 案台后，阿树老板笑着摇摇头，侧身将收进柜子里的油渣罐拿了出来。 森林精灵并不全是讨厌的家伙，这一点，阿树也是在强迫自己为部族考虑、为所有人考虑后才慢慢意识到的。 所以他没有去劝那些仍旧十分仇视虎族的猫族店员放下仇恨——火炎城收留虎族王庭留守人员至今，与虎族有着直接对立仇恨的猫族只是在小的方面针对他们，并没有谁让矛盾冲突升级到必须逼走虎族、让虎族成为火炎城敌人的地步，从这一点看，阿树对于管理们的思想教育就很放心…… 嗯，当然……隐蔽的针对其实也不怎么好受就对了…… 曾经在王庭当过奴隶的百香虽然受过耶鲁的照顾，但在充当导游简促销员时，仍然毫不犹豫地把虎脑壳们带进最贵又最不实用的工艺品店，还想方设法地让这几个虎脑壳掏钱买了不少华而不实的东西…… 也就在虎族大帐被软刀子削肉时，火炎城中，萧云正忙着接待比虎族更早抵达的客人们。 秘书司的接待室（其实就是原住户盖新家搬走后空下来的宿舍改的）中，盘腿坐在萧云前面的软垫上的，是喜气洋洋的亚尔曼。 从船票钱都掏不出、在骑士领工地上做小工赚饭钱，到依靠经济大棒收买克洛宁议员、砸钱砸出来一个伯爵爵位和伯爵领，这样天翻地覆般的转变……亚尔曼只用了六年不到、五年多点的时间。 嗯，“J”的成员们推举亚尔曼来当明面上的伯爵领主，最大的原因当然不是这家伙气质好、长得帅，而是因为他的外表毫无特色……特征明显的冯·阿尔多尼和老帅哥亚德里恩这种，走出去很容易被认出是多国通缉犯。 坐在亚尔曼身侧的么，自然是他的高徒亚当……这小伙子帮火炎城跑到地下世界当了几年探子薅暗精灵的矿脉、提前得到“解放”，这次就能跟着亚尔曼离开、奔向自由，笑得别提多阳光明媚。 孤零零坐在另一边的艾沙就苦逼了，他的老师阿尔多尼还在大运河工地上奔波，他本人么，还在学习进修……外加给草原人带孩子，离自由还遥远得很。 萧云身侧，亡灵生物特点明显的肖恩先生一边听着亚尔曼和亚德里恩的“工作进度汇报”、一边喜笑颜开地点头，夸赞连连：“不错不错，很好很好……你们居然将尘泥沼泽的人都招揽过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那儿是克洛宁有数的穷地方，他们习惯了你们领地里的生活，就绝对不会背叛你们！” 老帅哥亚德里恩不太好意思地摸摸修剪整齐的绅士胡须：“我们以前太过忽视底层的人，不认为底层的人具有推动社会变革的力量，这是我们走错了路。幸好能得到阿云先生和肖恩先生您的指点，不然的话我们还不知道要错到什么时候。” 肖恩先生跟亚德里恩的老师是一辈人，所以亚德里恩跟肖恩先生说话必须用尊称……哪怕他外表看起来比肖恩年长得多。 萧云对“J”的这些施法者们也相当满意，实话说，如果他对萝拉、艾萨克这俩较晚进门的弟子教育用心程度只有对族人的一半的话，那么对“J”这些人的用心程度最多只有对族人的一成…… 能通过传统途径（而不是像现在的猫族魔法师一样走捷径）成为施法者的人，不管接受力、理解力还是脑力，果然都得是出挑人物才行呀~！ “一处伯爵领，两年内新增十万人口，在别的地方必然极其显眼，在克洛宁这种人口大国倒是不操心了。”萧云笑着道，“你们帮附近的领主接受了大批失地农民，这些邻居们搞不好还会感谢你们呢。” 亚尔曼、亚德里恩、肖恩先生三人同时畅快大笑。 面无表情坐在旁边、永远像个局外人的复仇之月默默听到现在，冷不丁插了一句：“克洛宁出现这么多失地农民，难不成跟农机有关？” 这货不愧是能把天聊死的冷场王，一开口，全场气氛立马冷了下来…… 亚尔曼嘴角微抽，亚德里恩神色僵硬，肖恩先生一脸无语。 好歹朝夕相处好几年，萧云一开始再怎么搞不懂霍奇森的情绪表现，这会儿也稍微摸到了他的脉络，知道这个永远板着脸的家伙并不是在愤怒，就是单纯地提起自己关注的问题而已…… 叹了口气，萧云摇头道：“我们刊登在《大陆游记》上的农机冶炼锻造技术和图纸是为兽人族量身定做的，大家也知道，我这些年来如果不想办法尽可能地给兽皇制造麻烦，那么兽皇就要来给我制造大麻烦了。” “我们能够造出人族的女工都能独立操控的农机，但并没有想过要在《大陆游记》上公布，并不是我们敝帚自珍，而是考虑到如果这么做了，并不真正造福人族农业从业者。”萧云再次叹气，“听过我们的课，大家都知道生产力是怎么回事、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运动规律。” “正确的生产关系会促进生产力发展，并不断扩展其存在规模。而错误的生产关系，会阻碍生产力的发展，同时不断缩小其存在规模，直至完全消亡。”顿了下，萧云神色变得有些冷酷，“人族社会结构和兽人帝国一样，存在着生产资料所有制的分配错误。有条件自制农机并垄断生产资料的人，当生产力的选择倾向性属于这样的生产资料垄断者时……那么这种生产力，反而会对社会有害。” “这种理论在现实中的具象化，就是现在的克洛宁国情。有充足的牛马或人力来拖动自产农机（包括购买草原出产的拖拉机咳咳）、能够用同等的农奴和雇农耕种数倍于之前土地的贵族们，必然会掠夺普通自由民的土地！因为开荒生地是有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的，哪怕是我们草原人有农药农肥加成，将新开荒的生地养成熟地也需要一年到两年的时间，那些权力赋予他们垄断资格的贵族，凭什么要去耗费这种没有必要的多余成本？” 霍奇森盯着萧云，沉默片刻后，凉飕飕的语调里带着些微不可思议：“只是推广农机，就能动摇到克洛宁王室的地位？” 复仇之月没有上过“J”的成员们上过的课程，他只凭自己对火炎城发展形势的理解、对“J”工作成果的旁听，便硬是在短时间内理出了这层逻辑……这家伙能从一众天才施法者中脱颖而出，并非浪得虚名。 搞不清楚霍奇森到底是啥态度的亚尔曼、亚德里恩瞬间感觉头皮发麻，忍不住去观察他的表情……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萧云没有被霍奇森的棺材脸唬住，居然还笑着点头：“理论上来说，是的。但这还要看克洛宁王室的竞争者够不够给力。” 复仇之月再度沉默…… 这货沉默的数秒时间里，亚尔曼和亚德里恩老哥俩简直度秒如天…… 霍奇森慎重地比较了一番“J”对伯爵领的统治和克洛宁王室的统治哪一个更符合他的审美，侧过头看向亚尔曼，略微点了点下巴：“我相信你们，亚尔曼。” 与霍奇森也有少许交情的亚尔曼，尴尬而又不失礼节地笑着点了点头……原来你这个家伙是支持我们“J”的吗？？为什么之前咱们一直都不知道这点？！ 萧云一点没意外复仇之月的态度，这家伙其实本质上和肖恩先生没什么不同，都是超越了低级趣味的、有追求的施法者，只不过肖恩先生热衷下场，而霍奇森比较高冷，只会默默地做自己能做的事——这家伙没来草原时还自个儿研究过怎么把兽人农机改良成人族农机呢。 此时，年轻的艾沙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诡异地开口：“那要这样说的话……阿云，在远东推广农机好像不止是给兽皇制造麻烦啊？生产资料所有制不平衡就会出问题，那哪一天兽皇这个靶子倒下去了，远东兽人们跟他们的族长、长老将军啥的，不就又对立起来了？”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到这个过于年轻的小伙子身上。 肖恩先生一脸怜悯，亚尔曼和亚德里恩老哥俩看着这个好友阿尔多尼的爱徒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亚当也很年轻，不像其他人那么稳重，幸灾乐祸地开口：“你真聪明呢，艾沙，只有你一个说得出这种话（作得出这种死）。” 艾沙瞳孔一缩，惊恐地抬手捂住自己嘴巴。 萧云笑盈盈地看向他，表情就特别和善…… “我、我……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过，行吗？”艾沙卑微地。 第319章 克洛宁战略 “用战争手段去掠夺人口是最愚蠢、最没效率、且后患无穷的做法。” 萧云先定下这个基调, 才继续道：“草原炎之国也好，‘J’的理想国也罢, 我们的基本盘想要发展，都离不开足够的人口基数。那么怎么去获得更多的人口呢？两个办法，一个是靠我们的女性、雌性，一个个地生，一代代地孕育。” “繁衍生息需要的是时间成本。这方面人族的女性比兽人族的雌性更具优点, 她们十几岁就能具备生殖功能……不过，过早的生殖会损害母体本身的健康乃至消耗母体寿命，如果我们因为需要人口而去鼓励乃至强迫人族女性十五岁就做母亲, 那么我们就必须面对高得让人难以忍受的婴儿和母体死亡率。”萧云正色道, “这是本末倒置，是在拿人族女性当消耗品，并不符合我们追求的人口基数提升这个最终目的。” 地球上所有的国家, 经历过大战或疫病、损失大量国民后，都会搞出各种政策鼓励生育……古代中国就有大龄未婚男女必须缴纳单身税的政策，尤其女性, 超过十八岁未婚的，当地官员甚至会强行插手这些未婚女的婚配。 至于宣传英雄母亲、没有孩子的女人不完整, 无限拔高母亲的神圣光环、施加于母亲身上的只有听起来好看其实没多少实际意义（利益）的导向性宣传，乃至于限制女性生而为人的基本权力、剥离其财产权、劳动权, 只将其当做生殖机器等等来自统治阶级的手段, 从古至今就没有少过……（提起日本战后婴儿潮, 所有人都只关心这代集中出生的人所经历的悲喜、对日本社会的作用意义, 没人关心生出这些婴儿的母亲们是啥情形。母亲很神圣很重要很伟大，其实不过是嘴头便宜） 这种女性没有性自由权、没有子宫支配权的现象，哪怕是到了2018年的地球仍然大行其道……这也说明了一点，虽然对于女性这个群体来说不人道，但这样的做法确实是被证明可行的、能尽快提高国家人口的快捷方式。 但要施行这种政策的前提是，统治者有足够的支持者基数，响应不拿女性当人这个政策。 毕竟……别说是骨骼没发育成熟就产子，哪怕是生过一胎的妇人生产二胎都有很高的风险死在产床上……现代人对于生育风险没有概念，说到底不过是幸存者偏差，那些死在生产过程中的女人可没法站在人们面前说话。（民国时期产妇死亡率1.5%，如果让男人接受结婚生子便必须面对1.5%死亡率这种事，男人们早就造反了……） 地球上的东方儒家文化圈和西方世界宗教，都是面向全民洗脑了几千年才把地球女性的骨头打断磨碎的。 把底层女性的骨头打断、让底层男性成为高于她们的主人、与统治者联手驯服她们，当女性社会地位沦落成“财产”（底层的财产，中上层的玩物），推行这种把族群中的一半人当成消耗品的施政方针便事半功倍。 在这个世界的话，人族的地盘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这么搞，不少人族王室为了获得底层人口也是这么干的，否定女性的劳动付出、否定女性的社会贡献，不承认女性是国民、不能继承遗产、不能拥有财产，一旦从少女变为他人妻子便自动降位成二等公民……和他们的地球同行一样地优秀。 但兽人族的地盘的话……那就很遗憾了，萧云敢冒这个坏水，搞不好就要“夭折”在成年前…… 像野兽胜过像人类的兽人族，雌性可没有为了种族繁衍而去专门往这个方向进化、甚至不惜牺牲个体生存能力（个体武力）——比萧云小两岁的羊毛都完全有能力生撕了他。 草根族长、阿瑟族长、红叶、青草、大河她们也不是死人啊！ 别说自家这边的雌性高层不会同意（身边环绕女性支持者的穿越者还能把女性当工具人用，那是开了群体降智光环，让女性智者、女性有识之士全体忽视自己的屁股坐在哪边这个政治生物最基本的技能点），肖恩先生和霍奇森这种超越了低级趣味的施法者也不会赞同的！ 萧云这话一说，霍奇森那万年不变的棺材脸便硬是稍微缓和了一点点，还摸着下巴轻微地点了点头。 曾经与最底层的村民做了多年邻居的霍奇森，很清楚人族底层性别失衡情况有多严重。尤其是育龄期人族男女，女性数量要比男性少两成以上，而这骤然下降的女性人口，便多是死在生育上——哪怕是正常生产、没有出现难产、大出血等情况，产后伤口恢复期没有条件注意卫生、感染啥的，死人也是再常见不过的事。（这个世界没有儒家文化，没有溺死女婴这个‘优秀’传统，只有养得起养不起的问题） 如果萧云鼓励“J”的成员们为了人口强制人族女性过早生育，那么霍奇森肯定会怀疑这家伙根本见不得盟友做大——施法者的眼界不会被幸存者偏差糊弄住，类似于“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的谏言他们也是有的。 “我的建议是，要尽量保证你们领地中的女性在生产时的生命安全。”萧云继续道，“给每一位待产母亲提供保命炼金药水太过靡费，你们的经费经不起这么耗，就算肯这么干你们也供应不了所有人，而一项福利政策如果不能面向尽可能多的受众，那么这只会引起民间怨气，反而不好。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建立面向公众的医疗体系。” 人族是需要医生的，萧云当初从克洛宁征召女工男工时就把医生请了过来，如今两厂厂医已然扩充到四位，两两值班，工人们头疼脑热时可以上医生那儿看看病。 而“J”的伯爵领，连本地土著带从外面薅来的移民加起来小三十万，居然连个医院都没有，这必须不行…… 但是你说要在“J”的伯爵领上搞医院吧，也不实际。因为这三十万人不是集中居住的，对领地统治层面还比较浅的“J”还搞不出能集中十万人以上集中居住的城市来……财力、基建条件方面也不允许，不事农耕的城市居民要是没有乡村输血，分分钟饿殍遍地。 那么最实用的办法就是搞下沉到乡镇的卫生所（以孕产中心为主），和培训赤脚医生了——虽然有些土味十足，但新中国赤贫的前三十年，国民医疗就是靠赤脚医生支撑的！ 克洛宁不缺乏因逃避教廷迫害而躲过来的医生，当然，好点儿的医生都是蹲瓦伦丁这种大城市的，年薪按金币算，且绝对不会肯走乡串户地为贫民服务。所以萧云给出的建议是，聘请这些医生当老师，再从领民中挑选聪明机灵的年轻男女学习常见病问诊、配药等。 萧云给两位“J”的领导人把帐算了一遍，乡镇卫生所建设加上后续维护、加上培训赤脚医生的开支、再加上今后年年都要跟上的医疗资源支持，虽然是比异想天开地给产期妇女提供炼金药水实惠，但支出确实不小……亚尔曼把数字在心头过了一遍，脸色都有点儿发白。 “医疗方面的投入确实有点儿吓人，但这方面若是不肯投入，那么领地就谈不上长治久安。”萧云明白J现在只是站住脚跟、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得很，但既然他希望这个盟友能在人族领地扎下根来长成大树，那么他就必须劝说盟友在医疗上下功夫，“孕产妇女需要医疗保障，需要能从产床下活下来，这样在一两年的恢复期过后，她们又能有健康的身体来生产下一个胎儿。” “波伊尔领的底层平民平均寿命三十二岁，这是你们亲自走访调查得来的。那么那些年纪轻轻就永远沉眠的领民，有多少是其实是只要一点儿药粉就能救回来的呢？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有劳动力的时候，这个年纪的领民仅仅因为一点儿小感冒、细小伤口发炎便失去性命，这难道不是更可惜的事吗？” “站在领主的层面上考虑，领民自然是越多、寿命越长就越好。站在领民的角度考量，生病时有人能求助，无论治不治得好，总比躺家里苦熬等死来得强。我们跟克洛宁王室竞争，争的是谁更能有效地利用民间劳动力、谁更能收拢民心，不在这种地方下功夫，还要去什么地方下功夫？” “你说得对，阿云先生。”亚德里恩没像亚尔曼那样混到精穷过，他的口袋里总是能揣着点金币，花起钱来便也不像亚尔曼那样抠抠搜搜，用力点着头道，“培养一名赤脚游方医生的钱还不够买两瓶炼金药水，而这名医生可以在今后不断地使用更廉价的草药学来治病救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要比依靠炼金药水有效得多。” 萧云笑着道：“这是自然。嗯，这个地方我还有个建议，医疗系统是作为领地公众福利推行的，但最好不要搞成免费医疗。免费的东西只是说起来好听罢了，标注好的价格会从别的地方找补，那样一来更容易出问题。我的建议是，J既然有着这么多优秀的人才，大可以成立制药机构、自行研制有针对性的药丸、药粉，以民众能够消费得起的价格对外出售，售价不能补足的成本，用提高售价的药品出口回收资金填坑……” 这个世界没有成型的制药行业，原因么也是超级简单：需要廉价量产药物救命的底层发不出声音，而中高层有条件求助于更方便有效的炼金术。 草原上自家有大片的土地可以用于草药种植，但以兽人族和地精、灰矮人构成的炎之国，实在没法子来搞针对人类的制药行业……这玩意儿是能决定病人生死的，不是吃食，只有口味接受力问题。 也就是说，萧云想赚制药这个地球上已经被证明是暴利的行业的钱，只能拉上人类盟友一块儿干——草原提供草药原料，“J”的波伊尔领地出研发人手，齐活！ 原本还心痛得捂心口的亚尔曼听说原来搞领地医疗福利也能赚钱，整个人立马活了过来，勾着脖子听得极其认真……不怪他在钱上斤斤计较，而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领主不是那么好当地！ 成功地将盟友更加稳固地绑到自家的经济战车上，萧云拍着大腿欣慰的同时，忍不住又想起一个问题：看来咱这跟炼金术师协会的仇恨，是永远不会有化解的时候了……前脚偷了人家的合金配方，后脚又坏人家的财路，不派人来暗杀他都得算是那帮炼金术师有修养。 从人口增加说到妇女孕产、说到医药制药、说到利益共同体，结束这个话题，萧云又把话头牵回人口增加这个根本政策上：“咱们前面说过了，靠战争掠夺人口是不划算的。那么最划算的接受人口的方式是什么呢？我想大伙儿也应该有所预感——最低成本最高效的扩充人口的方式，绝对是别人打仗、内乱，咱们接收战争难民。” 屋内瞬时一静。 施法者们一个个粗看上去神色都挺平静，嗯，只是粗看上去……实际么，连霍奇森的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你这个家伙还真的说出来了！ ——那你刚才还把艾沙赶出去！ ——你说得别人说不得是吗！！ 萧云就很淡定，没有丁点儿的羞涩或是尴尬……即使艾沙那个小年轻不来戳破草原对远东搞的“颜色革命”、鼓动远东内乱再欢欢喜喜接受丁口这事儿，他也是要把“J”的这群理想家拉下水的——所谓盟友就是要同进同退，老子乌漆嘛黑而你们纯洁得像白莲花一样，咱们的友谊要怎么保持长青？ 好汉上梁山不交投名状，谁特嘛跟你当兄弟！ 所以萧云完全不会跟“J”的这帮施法者讲什么草原的苦衷、兽人族繁殖老大难，他只要让这帮魔法师也跟他尿一壶就行了……咳咳！ 当下，萧云笑得非常和善，神情非常自若：“因农机的出现而失去土地的自由民数量是有限的，且失地农民除了投奔波伊尔领外，还有别的选择，比如打落牙齿和血吞、给那些夺走他们土地的贵族当雇农。人族也罢，兽人族也罢，底层都是有很强的忍耐力的，不是到了绝无生路，底层就会保持静默。” 老子讲“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时，背景是春秋战国末年那个连年战火纷飞、平民朝不保夕的时期。 地球上，西方人尊崇英雄，而东方人对所谓英雄的情感，用一句话可以很精确地描述：“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英雄出头的乱世，是平民百不存一、十室九空的地狱！ 东方儒家文化到了二十一世纪已然落后于时代，但在相当长的地球历史进程中，儒家文化的克制、隐忍、中庸核心，对于底层平民来说确实是比较友好的——在某些国际摩擦上，哪怕部分傻叉嚷嚷得再大声，东亚国家都更倾向于保证国内稳定的前提下来解决事端。 这也是萧云始终谨慎地维持着与周边邻居关系、竭力保证避免族人活在战争阴影下的主因——新中国出生的他，自然也受儒家文化影响至深。 拔剑冲锋的猛士固然英勇，但为了自己的英雄气质英雄名号便不惜让族人深陷战争的憨批，还是赶紧找个角落偷摸干掉的好……活得越久，危害越大。 这层逻辑转换一下，就是别人家里随便干仗随便烧火了……别人家死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克洛宁王室三王子、莫里斯王子殿下有着不错的野心。”萧云和善地笑着道，“我的建议是，我们双方不妨考虑一下，如何给予这位王子‘必要’的支持。” 这下肖恩先生也绷不住了，直白地看向萧云，惊诧地：“你六年前还是七年前不是说过，克洛宁王室的斗争规模只限于高层最好吗？” 亚德里恩&亚尔曼：“？？” 这老哥俩惊悚地盯着肖恩，又惊悚地看向萧云，不是，你们搁老些年前就没对克洛宁安过好心？！ “此一时，彼一时。”脸皮厚如城墙的萧云稳如老狗，一点儿都没有窘迫的意思，“当时的我们没有条件沾手王室内斗战争红利，但现在，我们的盟友不是已经在克洛宁站住脚了吗，又何必去浪费这种好机会呢。” 亚德里恩&亚尔曼：“……” 坐在角落里的霍奇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偷摸朝萧云放了个侦测魔法。 萧云当然不是魔族……于是霍奇森露出了非常困惑、又非常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亚尔曼的心情也非常纠结……这两年来波伊尔领地接收周边领地失地农民，安排着开荒、新建乡村，仅仅今年就开出几十万亩土地，能组织起来确实地利用的劳动力能为领地带来多大的盈利不言而喻。从他的立场出发，他实在是舍不得错过能快速扩充劳动力的“好机会”。 假咳了一声，这个确确实实地受过穷、比较弯得下腰的施法者厚起脸皮硬着头皮道：“阿云先生，能具体点儿说说吗？” 下限比较高的亚德里恩默默看向老兄弟，嘴唇动了动，面皮抽了抽，最终还是艰难地忍住了叫停亚尔曼的冲动——在人族的地盘上建立理想国是所有“J”的成员们共同的梦想，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亚德里恩。 萧云把这老哥俩的反应看在眼里，呵呵一笑，将克洛宁王室的内部局势变化娓娓道来。 这些机密的情报，来自于他那个打入克洛宁王都的四弟子艾萨克。 交出手头与草原人贸易渠道的艾萨克进入王都、走进上层交际圈，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发现了莫里斯王子正挑战大王子权威这个事实——国王把他的财源抢过去就是为了给大王子挽尊，几年来一手促成克洛宁战球运动风行的莫里斯王子，手里头不但握有大量流动资金、还抓住了大批人脉，已经把大王子搞得颜面无光！ 最初莫里斯王子谋求的仅仅只是伯爵领土和伯爵爵位，但在手持名和利这两把“利器”后，这位王子殿下的野心不可能不膨胀……而且很显然，《治安官霍姆斯之棺材谜题》这部戏剧给他的影响很深，所以他不但没有挑战老国王的权威还更加尊敬他的国王老爹，把全部的火力都集中在了第一顺位继承人大王子身上！ 游走全国举办战球比赛赚得盆满钵满、王室成员民间认知度首屈一指，又与王国贵族少壮派交情至深、编织出惊人的、维系在利益前提上的人脉网络，这样的莫里斯王子要挑战一个足不出王宫、连王都市民都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的深宫王子，可以说不要太容易——打个容易理解的比方，公司老总要退休、要让从来没见过的少爷仔接掌公司，此时，天天在大伙儿面前晃、人人都认识的副总站出来质疑，并表示自己更适合当这个老总，员工、股东们支持谁？ “莫里斯王子有钱有人，我们无需在这方面锦上添花，作用不大。”介绍完背景，萧云笑呵呵地，“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从场外给予这位王子殿下助力……世人不是喜欢英雄吗，屠龙勇士、骑士传说，只要冠上这样的光环，大众便会毫无道理地好感满值。” 说到这儿，这个魔鬼般的、即将成年的雪狼族贤者目中闪过精光：“现在的克洛宁王是支持大王子的，他强征走我的弟子艾萨克与草原的贸易渠道，就是为了给大王子添加筹码，让大王子也能抓住钱和人。莫里斯王子明智地不与克洛宁王直接对线，在这方面选择了退让。我们需要为这位王子制造机会，让他成为克洛宁第一英雄的机会，在这方面着手，克洛宁王就没有办法拉偏架……大王子已经在老国王的帮助下走过一次莫里斯王子的路，再继续模仿莫里斯王子，那么无需等到老国王过世，这位大王子就会彻底失去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权威性！” “榜样人物也在可选项中时，不会有人愿意信任这种只懂得有样学样的王储的！” 在场五位施法者，一个个露出了世界观被刷新的表情……包括看不出来的霍奇森。 ——王储争夺战，还能这么打？！ 萧云呵呵一笑，这有啥，不过是朱棣两儿子争储时玩过的手段罢了…… 而且咱也不是真心要帮莫里斯，说白了，中国统治者骨子里只是把英雄当成工具的！ “当然了，大家需要谨记，插手克洛宁王室之争并不表示我们要向哪位王室成员效忠。”恶魔云冷酷地，“我们的目的是让波伊尔领地在这场政治争斗中获得充足的人口、获得劳动力，这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请不要弄混主次。” 两位“J”的高层施法者神色一凛，齐齐点头称是。 不知不觉间，虽然没有师徒名份，但这老哥俩已经摆出了弟子的姿态……实在是面前这个即将成年的兽人太老阴比、太让人不寒而栗！ 萧云没在乎在场几位施法者看他的眼神儿都有点变，笑呵呵地提起如何给莫里斯王子来一场“造神运动”…… 以草原王国的立场而言，萧云本人对“J”的期望是，这帮施法者能在南大陆北部建立起另一个圣布里奇。 这次，就不是作为退路而去经营这种亲草原势力了，而是作为产品倾销地和原材料供给地——象族给的玉米种子在草原上种植失败，显然，这种来自亚热带地区的作物虽然也具有耐寒性，但草原的气候超过了这种耐寒性的阈值。 克洛宁的气候比草原好，还比圣布里奇近……这就很便宜…… 还有个不能说出口的目的是，“J”的魔法师们帮忙搅乱克洛宁这摊浑水，艾萨克便更有机会拿到海船技术，三弟子萝拉也能有更多的空间暗搓搓发展自家的波顿领——没见肖恩先生在疑问过后便紧紧闭住嘴巴了吗，他也想到这一层了！ 第320章 旧主见新王 随着天气转暖，萨马尔雪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 顺着无数大小河流自北向南、向东, 滋养灌溉整片草原。 尾部加装肿包状气动机的长条形平板运河船在突突突的发动机声中逆流而上, 耶鲁与族人们坐在船头货架下不到一米宽的“载人”船舷边缘, 迎着乍暖还寒的春风，惊诧地不住张望河岸两侧成片的田地。 这条小运河是火炎城最早开通的运河, 两岸的适合种植区域并没有便宜“外人”……尤其是蛇藤谷这一代, 肥沃的西岸土地全划给了甜菜种植基地, 东岸则一路上去全是火炎城的直属农场。 草原上的下种期要比南大陆晚一个月，四~五月份才到大豆播种期, 甜菜也差不多是这时候下种, 在这个时节从运河上乘船经过, 不夸张地说，一半的航程中都能看到仿佛没有边际的农田和田间地头劳作的人群，冒着黑烟、同样发出“突突突”嘈杂声运行的拖拉机, 还有拖行着巨型三角犁在田野间撒欢的巨狼大猫…… “他们居然有这么多田地！”白发白须的虎族老兵惊骇得嘴巴大张, “草原上居然有这么多的地方可以用来种地！” 虎族在克洛宁见过拖拉机, 也知道这玩意儿就是收留了大批灰矮人的草原人卖给人族的，并不为此惊奇，让他们惊奇的是草原人自家居然也有这么多的田地、船航行了快两小时了都还没看到尽头！ 耶鲁大帐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来看, 他的心情估计也和这个白虎老兵差不多…… 负责接待的小型猫百香噗嗤一笑，好笑地：“怎么不能种地，地上有土, 旁边有水，就可以拿来种庄稼了呀。没有水的地方还可以把水渠修过去，水渠能挖通，地就能拿来种。” 百香指向西岸、属于甜菜种植基地的土地，骄傲地：“蛇藤谷这一代西岸的地最好，种出来的甜菜比人类种的个头更大、汁水更多、味道更甜。” 一群虎脑壳都没吱声，一个个捂住了小心脏…… 他们离开故乡时间不算长，他们对草原的记忆还十分深刻，在他们的集体印象中，草原就是草原，就是牧场和牛羊——万万没想到，原来草原也可以不是牧草和牛羊，还能是沃土千里、田地万倾。 “这还是草原吗……”有位满头金毛的老兵低声呢喃了一句，淡金色瞳孔中流露出痛苦和困惑，却又舍不得将视线从河岸上无边的田地间移开。 耶鲁这次来，带来的都是族中的老人。 他心里清楚虎族能有如今的际遇、能在丢盔卸甲地逃离地下世界后保存住勃勃生机、族中依然能有幼崽安全降生并能在物资相对充裕的环境中长大，全是因为顶替了虎族的雪狼族慷慨大方之故。 接受他人的怜悯和施舍是件让人痛苦的事，尤其是对经历过虎族王庭时代的他们这代人而言……但虎族却不能不感激这种怜悯——要不是有雪狼族的物资支持，耶鲁完全没自信能带领族人在人族的地盘上生存下来。（劫掠过日子是要以付出族人的性命为代价的，盗匪流寇不管在哪个位面都是朝不保夕的高危职业） 接受了别人如此之多的好意，耶鲁自然不会产生重返草原、重返故乡的幻想——带老兵过来，就是让他们在去世前能再最后看一眼故土。 而今，老兵们看见了故土，看见了他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土地，可这片他们记忆中的乡土家园却已然面目全非，变化得让最沉稳的老兵都不敢相认了。 百香是毛纺厂下辖毛毯车间的小组长，心灵手巧、善于用只有几个色彩的粗毛线编织出精美繁复的花纹，他的小组生产的手工编织毛毯总能在人族国家卖出好价钱，被戏称为“精品组”。 干得了精细活儿还具有艺术细胞的绝不会是粗心人，听到老兵的低语，再看看其他虎脑壳们的神色，他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明白这些曾经的草原王族在感伤什么，不由得笑了起来。 “耶鲁大帐，你记得桑席吗？她的母亲是王帐的护卫，那个时候我和族人们在王帐做……做事，桑席是对我们这些猫族最友善的虎族幼崽。” 耶鲁大帐一开始还没什么表情，听到后面，神色微变。 他想起来他为什么感觉百香有些眼熟了，他曾经在王帐见过这名小型猫。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族中的精锐战士，没有资格非议虎族的决策，即使他非常看不惯奴役猫族的行为，但他确实也做不到了什么……直到他担任帐主，才有权力让他管辖范围内的猫族们好过一点点。 耶鲁不由得有些愧疚，他终于想起来这名小型猫口口声声“受过自己照顾”的缘由……他曾经偷偷塞给这个病恹恹的小猫一块巴掌大的麦饼，就那么点儿事儿，别人居然一直记得。 “桑席……跟泰德中帐在一块儿吗？”感觉难堪的耶鲁没有脸去直视百香的视线，不自在地别过头。 “嗯，泰德中帐他们过来时桑席也在里面。一开始我还不知道，是后来泰德中帐他们来城里采买时我才发现桑席也在。”百香高兴地，“桑席以前就很聪明能干，现在更加厉害，他们的粉条代工厂每个月只有一个先进工人的名额，桑席居然抢到了两次，奖金有八个银币呢！比成年虎族还厉害！” 听百香提起留守王庭的泰德中帐，老兵们顾不上感伤，一个个聚精会神侧耳倾听。 “桑席每个月能赚到八个银币吗？”耶鲁忍不住关切地追问。 “不止呢，他们粉条代工厂的基本工资是五个银币，外加两个银币的年资奖金。然后他们每个月都是超额完成生产任务的，按超额的部分算，能有高于基本工资三到五倍的奖金，算下来，桑席每个月差不多能赚一个多金币呢！足足是我三倍！”百香一脸羡慕地道。 嗯……其实这段话的关键点是最后一句，这名小型猫非常想炫耀他每个月能赚十几个银币…… 可惜虎脑壳们听不出这个小家伙弯弯绕绕的炫耀，他们震惊地张大的嘴巴，全是在惊诧自家族里的幼崽居然月薪能按金币算。 以虎族在南大陆战球运动打出的名气，优秀的球队外援每年能通过艾萨克的外援俱乐部分配打工、年薪百金币起。 但这只是少数……几大千族人中，身价能达到这个程度的也就十余人，毕竟雪精灵、熊族和海族的外援也很有市场，那些人族球队老板们的选择面比较广，不是非虎族不可。 除了在球队打工的族人，其他人的活计就是老老实实种战斗树了。这玩意儿只要有水、有光源，丁点儿的泥土就能种活（前提是不被成活的战斗树果实锤死），老少齐上阵，每年都能产出大批天然橡胶原料。 收割下来的战斗树枝叶、果实一船船地往草原上运，给虎族带来的收益是他们不但能享受到草原出产的衣物被褥食品香料这些重要的生活物资，耶鲁大帐还能给族人们按月发薪水……无论成年与否，至少可以领到十个银币。 这绝对是高收入，高于人族城市雇工两倍~三倍的收入，还不必承担生活开支，虎脑壳们偶尔进入人类乡镇购买物资时，本地人对他们的评价都是“极其大方”…… 毕竟猪肉也就二十来个铜币一斤，一个银币等于五十个铜币，一名虎族种战斗树每月赚到的钱光猪肉就能买二十多斤，差不多天天能吃肉，在这个世界绝对是奢侈级别的生活——当然虎脑壳其实不是很馋肉，草原上是不缺肉的，缺的是菜蔬，而人族种出来的水灵灵的小白菜，一铜币能买两斤…… 不但族人过上比王庭时代物资更宽裕的日子，耶鲁大帐手里头还攒下了钱——这次来草原他就背上了一袋子金币，如果泰德中帐那一支在草原上的日子不好过，耶鲁大帐就准备把这些钱留给他们，这是来前就跟族人们商量好的。 结果呢，现在听百香话里的意思，泰德中帐这一支根本不缺钱？！ 百香以他熟悉的幼崽桑席为例，絮絮叨叨讲了半天泰德中帐这一支在草原上的生活条件：每头虎脑壳都盖起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产权证这种）、都有不少的积蓄，福利部新推出的点心、成衣厂新出的新款衣物虎族都是首批消费主力，泰德中帐还召集族人出资、在虎族集中居住的猫族农庄盖了个仿人类建筑的剧院，闲暇时，火炎城中都会有人跑去猫族农庄看戏剧——曾经给熊族表演的那个业余戏班现在没散，除了夏回归岗位外其他演员都多了份兼职收入。 “除了巴尔克和奥斯顿，工资收入最高的就是他们了。”百香一脸骄傲地，“阿云说过的，草原要有草原的规矩，我们的规矩就是不劳不得，多劳多得，不管原来是哪个种族，只要能干活，就一定要确保劳动者能获得与付出相匹配的收入。” 白虎老兵忍不住用力点了下头，王庭时代的虎族尊崇武力，谁强谁占好处，勇士吃肉弱鸡喝汤，虽然他还不能理解百香话里简单俩字的“干活”意味着什么，但在这个白虎老兵想来也应该跟他们的习俗差不多……虎族的勇士，权力越大冲锋时就越要在最前面，可没有小兵送死将领转进的传统。 “真如他所说的这样的话，泰德他们在草原上的日子应该是不会难过到哪里去的吧。”耶鲁大帐也产生了类似的想法，他也不理解百香说的“干活”到底包含着什么，但他觉得虎族不管在哪个方面都绝对不会比别族差…… 于是这群虎脑壳便将家乡变得陌生这事儿抛到了脑后，头碰头地窃窃私语地泰德中帐那边还剩多少族人、自己认识的人里面还有多少活着这种又悲伤又让人欣慰的话来。 轻描淡写安抚住客人们的百香，一脸小得意地哼起小调，琢磨起事后怎么跟草根族长邀功…… 主要用途是用来运货的运河船航速不高，一小时顶天二十公里（十节左右），天色快要黑尽时，坐在船首的耶鲁大帐等人才看见了火炎城的轮廓。 这条小运河最初是修来防涝的，离当时的火炎部还有好几公里的距离，原本是看不到部落建筑的。但在火炎部升格为火炎城、建筑规模逐渐扩散的现在，只要站在运河码头上，就能看见建筑群。 视线尽头地平线那一端，均高四米左右、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的大规模林立砖石建筑，瞬间让耶鲁大帐等见过人族繁华城市的虎脑壳们集体失声。 “那边那片占了菜地的房子是粉条厂和水泥厂的新员工宿舍，全都是独立的房屋哦，不是二十几个人挤一间那种。”百香扶着货箱站起身，遥指远处隐约可见的大工地，一脸骄傲地，“那里是我们毛纺厂的新员工宿舍区，和粉条厂还有水泥厂是一个规格的，我也分到一间。现在正在建，到秋天时我就可以搬进去了。” 按照火炎城正常的建设过程，要走到企业员工都能分配到独门独户的房子这一步，原本最起码还需要十年累积。但有了大批熊族归附民加入后，就用不着等那么久了……财大气粗的绿龙父子俩（小气吧啦的奥斯顿当然是被巴尔克强迫的）首先出钱新建他们两家粉条厂的新员工宿舍，一直很低调但其实也很土豪的水泥厂迅速跟进，去年就盖出了覆盖原菜地的大片新住房。 毛纺厂下辖产业多，但论财力还真比不上这俩狗大户，今年才破土动工…… 所以虎族盖出新住房压根招不到谁的嫉妒，他们盖的那两百多间屋子在火炎城这边落成的大几千住宅衬托下实在出不了太大风头…… 耶鲁大帐原本还打算数一下到底有多少建筑，但只开了个头他就放弃了，实在是没法数，这座草原城市简直比波顿领的主城还要大，一时间心情就特别复杂——这里可不是人族那些动辄几百上千年历史的城市，而是草原上的城市，对比起来，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虎族王庭简直连边角料都算不上…… 运河码头经过几次扩建，如今也修了座十米左右高度的灯塔和两排仓库，以及用来装卸和临时堆放货物的、大约千把平米宽度的小型广场。一个队的值班战士在靠近码头方向的值班室里就着炉子烤串吃，听到气动机的声响，便有两人并肩走出来看。 “港口的船回来了！”一名雪狼族战士看清运河船，便抬手招呼。港口的船、蛇部的船和味精厂的船是有区别的，只有港口的船上装的货物是整整齐齐地装成箱。 “我也回来了！”百香站在船头挥手。 “是百香啊！”另一名猫族战士笑着对战友道，“我听说百香给草根族长出任务去港口了，还以为他会多玩两天才回来呢。” “港口有什么好玩的，那些冒险者烦死人了。”雪狼族战士嫌弃地。 “你们过去了才会烦，我们猫族去了并不会。”猫族战士乐道。 为啥火炎城在精灵港口搞的“草原一条街”不让成年雪狼人过去看店（阿树算在老弱病残里面），原因就在这里了……只要看到成年雪狼人，那些冒险者就免不了要上来纠缠，骑士想和他们成为密友，其他冒险者想招揽他们当同伴。 操控运河船的是到海船上跟雇佣的人族船员学过技术的地精，地精船员将船停靠到码头边缘、放下船锚，又将粗粗的缆绳从船上丢下来，值班的战士便走上前帮他们把缆绳套到水泥桩上固定住。 “辛苦了！”丢个缆绳就满头大汗的地精船员挥手。 “辛苦了。”值班战士跟他们点点头，回头朝后面吆喝，“船到了，来卸货！” “来了来了！”便有八名战士从值班室里鱼贯而出，雪狼族占大头，两个猫族和蛇族混在里面。 “我们也来帮忙吧？”百香挽起袖子，自然而然地对耶鲁大帐道。 耶鲁大帐：“……好。”还能拒绝咋地。 船头上跳下来的这群虎族，只有两名猫族战士多看了几眼，其他人都没咋在意。虎族也不是啥珍稀种族，泰德中帐那边经常有人跑来福利部总部扫货，看多了也就那样。百香招呼着虎脑壳们帮忙卸货时，值班战士中的小队长还特别自然地吆喝起他们注意看箱子上的标记，把货箱按种类堆放…… 五船货卸下来，已经是大半夜…… “不是说船队回来了吗，怎么只运回来这点货？” 虎脑壳们累得怀疑人生，组织卸货的雪狼族小队长还这样问地精船员中的船老大。 “甜菜种植基地那边借走的十条船还没还回来，只有五条船，只能运这么多。”地精船老大擦了把汗，从随身背的小挎包里掏出个本子，“你先签收这五船，我们这就回去继续运。” “是这样。”小队长接过本子仔细看了下，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去，“只有五条船就别心急着一口气运回来了，你们休息到天亮再回去。味精厂的船也是今晚到，先借用一下他们的运力吧。” “味精厂的船装不了多少东西……”地精船老大还嫌弃。 “他们用的是你们港口运输队淘汰掉的上一代气动船嘛，不跟你抱怨只能用你们的旧货就不错了，你还挑剔他们的船。”猫族战士在旁边乐。 “就是，我们蛇部用的也是港口淘汰下来的船。”蛇族战士酸溜溜地。 “那是因为我们要运的货更多啊，又不是占了好船干看着。再说了，蛇部到秋收的时候还不是把我们整条船队征过去用？”地精船老大收回交接本，又从挎包里掏出个钱袋子交给小队长，“五船货到岸装卸费全在这了，你算一下。” 所谓按劳分配，就是劳动了就要有收益，这个精神已经成为烙印铭刻进草原人的骨子里……地精运输队运货能跟货主收钱，装卸货时也要付钱给帮忙的人。来的时候是味精厂和蛇族给装的货，那一半装卸费用当时就付掉了。 小队长一手提着钱袋、另一手点人头，草原人赚钱是认真的，分钱也是认真的，百香贡献最低只能分十几个铜币，其他战士们包括虎脑壳们都能有三十几个…… 地精们婉拒吃宵夜的邀请、进了码头处提供的客房休息，小队长吆喝分了钱的人：“都进屋吃烤串，后半夜还有味精厂的船，干了活再走！” 捧着钱币的虎脑壳们：“？？” “碰上了活儿就要干啊。”百香笑嘻嘻地把钱揣进兜里，招呼虎脑壳们跟上，“值班港口的人都能从食堂拿到剩下的食材，咱们也蹭一顿。” 于是这群千里迢迢而来的客人，便也被带进了值班室中…… 铁皮蒙的铁炉子里没烧蜂窝煤，烧着炭，草原上的春季夜间温度不高，围着炉火坐也很惬意，连虎族带值班战士二十来条壮汉挤一屋，炭火上烤的烤串烤好后装成盘，先端给还没吃到东西的虎族客人们。 面对装在铁盘里的烧烤，耶鲁大帐一时间有点愣神……不光是肉，青菜叶白菜帮子、包括萝卜片都串起来烤，甚至连豆芽、金针菇这些也用豆腐皮裹起来烤，吃法比骑士领一区的那些客源滚滚的店铺还激进…… “你们怎么不吃？”一名大嚼萝卜串的雪狼人见虎脑壳们盯着盘子发呆就是不动手，好奇地，“虎族不能吃辣吗？” “能吃的吧，福利部的辣香锅泰德中帐他们买了不老少了。”旁边慢悠悠啃鸡腿的蛇族道。 “不要放这么多辣啊！我靠快住手、那是辣椒面不是花椒粉，别倒了！”猫族战士跳起来制止正忙活烤串的雪狼族战士。 “没事儿，相信我，这个东西就是要越辣越好吃的。”这名雪狼族战士用胳膊把猫族战士别开，继续狂倒辣椒面。 其他的雪狼族战士们纷纷出声：“再加辣你自己都没法吃了笨蛋！” “你是要把一瓶都倒光吗！” “换人烤，换人！” 白虎老兵默默看了会儿打闹笑骂的值班战士们，伸手从铁盘里拿了一串豆腐皮裹金针菇。 才咬了一卷下去，白虎老兵差点没喷出火来…… 百香奇怪地从虎族的盘子里拿了串烤白菜，舔到一点点就喷了：“什么鬼，辣椒不要钱的吗？！” “这个笨蛋把一整瓶辣椒都倒完了！”猫族战士怒指那个烤串的雪狼战士。 “真的有点辣！”吃完一串烤萝卜片的雪狼人开始呼气。 蛇族战士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歪着被辣红的嘴、和猫族战士一块儿制止自告奋勇上去烤串的家伙……被烤萝卜片辣到的战士也上前帮忙。 “吃辣点儿有精神！等会儿还要卸货呢！”被群殴的战士辩解。 “把这个笨蛋丢出去！”小队长发话了。 “放了这么多辣还怎么吃啊？”百香心痛地对着烤架上一整排烤好的烤串叫道。 “要不，用白开水涮一下？”旁边的雪狼族战士出主意。 “那就不好吃了啊，味道会变差呢！”百香痛心疾首。 隔壁客房里休息的地精们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一见到被丢出去的那个战士，地精船老大就笑了：“果然是你，上次给食堂帮忙，一锅卤煮用光十斤辣椒，气得牛角直跳脚，还好咱们没来贪你烤的串。” “你说你去食堂帮过忙就是这种帮忙吗！！”屋里，包括小队长在内的值班战士齐齐怒吼。 “雪狼人也不是每一个都特别擅长烹饪呢。”百香气鼓鼓地朝耶鲁大帐抱怨。 耶鲁大帐没有出声，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些草原的新主人，嘴角虽然不自知地挂上了淡淡的微笑，神色间却满是落寞。 雪狼人，猫族，蛇族，地精，还有他在港口时看见过的味精厂人族工人，和为草原上打造出远销人类王国的拖拉机、农机的灰矮人，这些种族成为了草原的新主人后，把这片草原经营得比虎族时代更加繁荣昌盛、更加富足和谐。 他们无须对虎族做出任何鄙夷嫌弃，光是他们的存在、光是他们如此幸福和谐地生活在草原上，就已足以让曾自诩为这片草原之主的虎族羞愧难当。 第321章 “王”见“王” 天还没亮, 劳动司司长草根族长就跑来敲开了萧云的房门。 霍奇森先生跟“J”的成员们跑大运河工地看热闹……呃, 实地考查去了，活动房暂时是萧云的单人间, 草根族长找过来时，他也刚起床。 “与虎族的合作, 一看政治价值，二看经济价值, 三么，还是要看这位耶鲁大帐。” 萧云放下豆浆杯子, 往嘴巴里面丢了块油炸馒头丁，一边慢慢嚼, 一边慢悠悠地道：“泰德中帐是个标准的旧式中层武官, 看事儿还只在简单直观的表象观察这个程度，我们做好安排虎族的工作，泰德中帐便会愿意配合。而这位耶鲁大帐不同, 他是在虎王的时代升任为虎族大帐的, 又被虎王交付虎族未来的重任, 咱们不能把他当成简单的武官看待, 这位，是一位政治生物。” 草根族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草根族长担任味精厂厂长期间也简直着内海运输船队负责人，与瓦伦丁那边来往较为亲密, 见过几次虎族的大帐。跟在萧云身边超过十年的她也学会了一定的看人眼力, 但心思大部分用在做正事上的草根族长, 实在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琢磨人……现在听萧云提起来, 草根族长才猛然醒悟，确实耶鲁大帐给她的印象很好，但能在那位虎王手底下做事的人，怎么会是简单人物呢？ 早期对草原局势不明了、不了解的懵懂时期，大伙儿是一路摸着虎族过河的，对那位虎王的研究、分析，是社会科上的重要课程之一，确实虎王际遇不佳，但也不是脑子里长肌肉的笨蛋！ “耶鲁大帐部下除去新出生的幼崽和老弱，有可战之力的成年虎族仍超过四千。”草根族长有所明悟，慢慢地道，“无论他们的境遇如何窘迫，这支队伍拉到哪儿都是一支不可小觑的生力军。” 萧云笑着点头，草根族长是真出师了，只需要略微提点便转过弯来……如果那位虎族大帐立场变化，或是对族人心狠一点，虎族这只绝境之中的猛虎，仍然是有噬人的能力的。 而所谓的“上位者”，对除自己之外的手底下人狠得下心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刘邦狠起来老爹老婆孩子都可以不要，石乐志时期的日本军国政府动不动喊出的“一亿玉碎”，也完全不包括那些战事如何吃紧都能稳居大后方喝清酒玩艺伎的军方大佬。 草根族长可不像萧云那么放松，想通这一点，她的眉头就拧得死紧。 泰德中帐这一支在工作上的优秀表现只要眼睛没瞎就能看见，虎族的粉条代工厂生产总值并不比奥斯顿造粉厂低。这一次对虎族的亲善访问邀请活动，一方面么是安两方虎脑壳的心，让身在草原和身在波顿领的虎族都能认同草原上的新价值观、摒弃前嫌共同安心生产，另一方面，草根族长其实也动了再弄点虎脑壳到草原上造粉条的心…… 毕竟不管红薯粉还是土豆粉，只要造出来都不愁销路！ 虎族还远比龙族好安顿！ 奥斯顿那头老龙，以草根族长的好脾气都无数次想打SHI丫！ 萧云这么一说，草根族长就知道这事儿急不来了…… “先见见人再说吧。”草根族长把心底的小遗憾摁下去，“他们昨晚就到了，在运河码头干了一通宵的活儿，后半夜帮忙卸了味精厂的货才休息的，阿云你看，咱们是中午见他们呢，还是等到晚上泰德中帐他们过来？” 萧云：“……” 草根族长说起运河码头把虎族客人当劳动力就地征用这事儿实在太自然，他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吐槽…… “算了，这种风气也是我带起来的，再说……热爱劳动也不算是坏事。”念头一转，萧云便无视了身为正式国家的草原王国理当对来访团队保持的接待规格，点头：“不用等到泰德中帐过来，他们休息好了咱们就见一见。” 萧云对耶鲁大帐有一定的好奇心，原因么，是这个家伙是活下来的虎脑壳中最后见过虎王的人——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虎族的虎王对于意图振兴雪狼族的萧云来说就是大BOSS一样的存在，哪怕后来虎族没落，萧云心中还是留了点儿角落给虎王的……摸着过河的石头，不可能丁点儿感情都木有。 可以说，萧云的心态能那么快从地球职场生态调整成争霸模式，少不了格温多琳长老和虎王的警示——落后就要挨打，这话谁都会说，但没有切身体会的人是无法真正理解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里面包含了多少内容的。 真正见到耶鲁大帐时，萧云几乎是一瞬间便理解为何虎王会将虎族的未来托付给这个男人。 虎族与狮族、猫族同为猫科兽人，但在外形上有颇为明显的区别，与后两者相比，虎族的族人走出来永远自带霸气……哪怕是与虎族最为相似的斑豹，也没有虎族那悍勇冰冷的煞气。尤其是虎族的眼睛，淡金色或浅蓝色的瞳仁，相对较小的、深邃黝黑的瞳孔，只是简单的对视，哪怕虎族本身不带敌意，也会让人心底发寒、下意识别开视线。 泰德中帐那一支虎族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能让雪狼族之外的种族接受他们，跟他们那不好相处的外貌也有很大关系……目光冰冷的壮汉随意地瞥过来的视线都仿佛带着杀气，跟这样的人能够随意地有说有笑才叫见了鬼了。 毛纺厂的女工们一开始分配到去猫族农场收集毛发的那一批，都是绕着虎族走的…… 而耶鲁大帐不同，虽然他也顶着一副虎族标志性的凶悍铁血外表，但萧云发现这是个有着睿智的、慈悲的、温柔眼神的兽人，进入会议室时，这位虎族的大帐甚至会为百香这个小型猫多托举两秒的门帘。 “久违了，耶鲁大帐。”草根族长笑着起身招呼，“这位是咱们的贤者，阿云。” 对于阿云不需要太多介绍，贤者阿云这个称呼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这是高于部族长老的身份，比如茶熊有几十位长老，贤者却只有一位。 萧云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将视线投向他的虎族首领，一边笑着起身，伸出右手。 耶鲁大帐有些惊讶雪狼族贤者阿云的过度年轻，这种惊讶很快转换为惊叹，他什么也没有说，伸手与萧云握了握，便微微将头低下，似乎是有些难堪、但还是很坚持地用颇为低沉的嗓音重重地道：“感谢诸位对虎族族人的照顾。” 萧云脑内快速解读着这位虎族大帐的性格标签，笑容更加谦虚，客客气气地：“草原人本为一体，虎族与我们本就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互相照顾理所应当。” 草根族长：“？？” 她惊奇地瞄了眼萧云，你这态度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这话只是听上去礼貌客气，但压根就是在狂抽虎族的脸…… 萧云目不斜视，在耶鲁大帐更加羞愧、更加难堪，不自在得暗暗在裤子上擦手后，他才开始缓和现场气氛、招呼所有人都坐下，并将话题扯到虎族这些年提供的橡胶原材料上，话里话外感谢虎族对草原共同事业的努力与付出，展望将来的合作前景，让虎脑壳们稍稍找回点底气…… 耶鲁大帐是个共情能力较高、会下意识为他人着想的真君子，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白熊将军伍德也会考虑白熊一族的整体利益，但他的出发点建立在两个前提上：一是自身身陷囹囫，没有选择，二是他自身能够获利——族人对他的尊敬和崇拜之情也是“利”，如果伍德被族人视为仇寇、或是他有更多选择，他能否为族群利益牺牲自身就要打个问号。 简而言之，白熊将军伍德的投诚“表演”能感动他的族人、能感动哈尔那种小青年，但在萧云这儿吧，对这位将军的“悲壮”之举是抱持保留意见的…… 而耶鲁这种只因为自己的族人生活在别人的领地上，便在一照面时就愿意主动将自己放在较低的位置上（子女在别人单位正常上班还冲到单位去搞事、扰乱秩序、得罪单位领导同事的父母，绝对不爱子女），结合他之前与虎王达成某种共识、牺牲自身身为虎族大帐的荣誉让更多的族人能够苟活的行为，萧云认为，与这位大帐的沟通，完全可以顺（掐）着这位大帐的软肋展开…… 层次不够的人会认为共情能力是软弱的体现，但在萧云这种有过十几年复杂职场经验的人看来，如果一个人表现得毫无共情能力并以之为傲，那么即使与这样的人是联系十分紧密的合作伙伴、是同战线的同事乃至顶头上司，与其交往过程中也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性。 许多富豪、名人为啥热衷于搞慈善，就是为了表现自身有共情能力、表现社会责任感…… 也就是说，通过对耶鲁大帐的快速解读，萧云认为这位虎族首领是可以提升双方合作层级的领导人，所以他才会装作谦虚实则让对方抬不起头的开场方式来无形中夺取双方谈判主导权！ 这就跟关心男性的收入状况和个人家庭情况、并有意无意争执起家庭财政大权的女性才是真正考虑是否和对方结婚是一个道理……咳咳！ 比如现在，萧云只讲双方在橡胶产业上合作的辉煌前景，绝口不提泰德中帐那一支虎族，就是在等对方再次低头，再次退让…… 与耶鲁大帐同来的几位虎族老兵听得很开心，他们是战斗树种植的直接受益者，靠为火炎城提供天然橡胶过上了比王庭时代更富足的生活，虽然进门时面子颇为挂不住，但在萧云“主推”事关他们切身利益的橡胶产业后，他们所处的层次让他们暂时忽略了另一支虎族的存在、乃至无形中接受了以雪狼族为首的草原部族为正、虎族为辅的隐形合作地位。 耶鲁大帐笑容有些僵硬，萧云的解读没有错，他确实有着堪称政治生物的智慧，当他只是个普通的虎族精锐战士、接触不到太高的层面时，他就已经隐约意识到虎族舍弃旧盟友的政策有问题，并对此忧心忡忡。 而现在，面对贤者阿云这只看表象绝对挑不出毛病来的一番唱念做打，耶鲁大帐也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真实意图……对面那头或许刚成年，或者还没有的雪狼族幼崽，礼貌客气的笑容下，是稳稳地等着他们主动吞饵的钓鱼者。 耶鲁大帐已经为族人舍弃过兽人族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荣誉，再次低头，并不是低不下，他只是希望自己的低头更有价值，能确实地为族人带来好处。 数度欲言又止后，耶鲁狠了狠心，主动道：“阿云先生，草根族长，我们是否能见见……泰德？” 萧云的微笑更加和善，这头虎脑壳的头，低下来了！ 他没有提泰德中帐的武职，这是在明确地表态，成为过去的虎族不需要继续提过去的官职！ “这是当然，泰德中帐稍后便会从一号农庄赶过来。”萧云笑呵呵地道，虎族主动不提过去的官职，他可以提，这是表示草原部族对虎族的尊重，“知道你们要来，泰德中帐可是一天跑一次来等消息的呢，昨天就来过一趟。”这是明示泰德中帐那一支跟火炎城的亲密联系。 画外音就是：咱们是尊重虎族过去的荣誉的，跟着咱们混，没有坏处！ 第322章 重归 “泰德？！” “耶鲁！！” 两头虎族现存高级军官一见面, 激动得使劲儿锤打对方的肩背，双双哈哈大笑。 旁边的萧云听着他们那“拳拳到肉”的问候声，嘴角抽搐……他以后再也不嫌弃牛头人的死亡拥抱了。 泰德中帐估计是代工厂一收工就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身上穿着的帆布工作服还沾着不少土豆淀粉, 风一样地追到食堂前广场上、找到了跟在萧云和草根族长的虎脑壳们, 便立马扑了过来……那气势, 完全当得起“猛虎下山”这个形容词…… 泰德的年纪要比耶鲁年长, 二十年前就是虎族中帐，限于眼界、层次和运气，没有得到像耶鲁这样的火线提拔、从帐主一跃而为大帐。最开始他是有些不服气耶鲁这样的“年轻人”担任大帐之职的，但在虎王陨落、虎族崩解、只剩他一个中帐带着两百多号族人留在王庭苟延残喘后, 远在另一块大陆的耶鲁大帐就成了他的心灵寄托……种族延续这种重任, 对他这种标准的中层武官来说担子太重了！ “族人们……都还好吗？”也不管是不是身处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泰德中帐便沉不住气地问道。 “都很好。”耶鲁也很激动, 但他明显要比泰德中帐稳重一些, “草原上的族人们如何了？” “我们也很好。”泰德中帐眉开眼笑，又跟随耶鲁而来的老兵们打招呼。 站在萧云身侧的草根族长默默摇摇头，对泰德中帐的表现很有些不忍直视…… 是否插手虎族内部事务，火炎城的高层内部也是有过讨论的, 阿栗就曾经提议过，如果耶鲁大帐不好控制, 就支持泰德中帐这位虎族将官夺权——现在看来, 还好耶鲁大帐是“明事理”的人, 泰德中帐实在是怎么看也不像有能力跟耶鲁大帐竞争的样子！ 嗯, 阿栗族长的提议草根族长当然是旗帜鲜明的反对的，萧云也摇了头。 而萧云不支持的原因是，弱势下来的虎族毫无花力气再次分裂的必要……有力气朝远东使去！ 草根族长不赞同对虎族使用对付远东的手段，不表示她对虎族没有想法。泰德中帐与耶鲁大帐碰面后表现出来的从属关系让她有些失望，但在对泰德中帐欠缺“主场意识”的失望中，她忽然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隐晦地看了萧云一眼，草根族长堆起笑容大步走进虎脑壳们中间，亲热地拍了拍因工作关系跟她打交道比较多的泰德：“咱们别站在这儿了，进食堂说吧，边吃边聊。”正处于激动中的泰德点头后，她又关切地问了句，“泰德，只你一个赶来了吗？” 泰德中帐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月的产量我们还没完成，大伙儿还在加班。” “是这样，那回头带大伙儿去你们的代工厂看看吧，也让你的族人们见见你们的工作成果。”草根族长笑着用另一只手揽住白虎老兵的肩膀。 “我们能去吗？”被草根族长揽住的虎族老兵受宠若惊地。 “当然，咱们的农庄又不是什么禁区。”草根族长哈哈笑道，“泰德他们的代工厂有钱着呢，你们的食宿就让泰德负责，尽管吃他的喝他的！” 泰德满面红光拍胸脯：“没有问题！” 草根族长转头笑着跟虎族老兵们道：“别看泰德穿这一身灰扑扑的，他们可是咱们这儿的大户呢，房子都盖得比咱们宽敞……” 耶鲁呆呆地盯着几句话就把族人的注意力和思路全带走的草根族长看了两秒，一抹脸跟上。 落在最后的萧云：“……” 三言两语将场面控制住的草根族长，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冲萧云挤了挤眼睛。 “还没放弃捞虎族来造粉条呢。”萧云又好气又好笑。 他没少跟草根族长分析虎族分家状态持续越久对确实地吸收这帮虎脑壳就越有好处，但显然，发现他对虎族大帐的态度转变后，草根族长就不想等那么久了——虎族的风系魔法天赋在造粉条上确实有价值，两头熊族加起来才抵得了一头虎脑壳的工作量！ 看了眼耶鲁大帐的背影，萧云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行……低迷期的虎族，这位领袖没法儿挺起腰杆子，趁这机会落实草原王国与虎族之前的上下关系、让虎族族人习惯了信任乃至依赖火炎城，也并不影响计划进行。 “这样的话，只是雇佣和合作就不够了……嗯，让他们把幼崽送过来吧。集中教育嘛，总比散养好。”手底下人不可能各个都是算无遗策永不出错的诸葛亮，下属冒进、冒险时，当上司的也得给下属兜着。急于捞人力的草根族长无疑会招致虎族大帐的疑心和警惕，萧云不能拆草根族长的台，就只能把这个锅背过来了。 于是……次日一早，抢在泰德中帐欢喜地将族人们带走前萧云特地带耶鲁大帐去参观了火炎城的学校、并提起让他们将幼崽送到火炎城来接受集体教育……耶鲁大帐当场就用极其危险的眼神儿盯着他看了起码五秒钟。 萧云纯洁地与他对视，笑容特别亲善：“泰德中帐他们的幼崽就在学校里上课呢，来来咱们去看看他们学习得怎么样。” 看到那些与小牛脑壳、猫族幼崽、地精幼崽混坐一间教室的小虎脑壳，耶鲁大帐沉默良久，默默地点了头。 贤者阿云并没有直言是否将虎族的幼崽作为人质，耶鲁大帐也并没有询问火炎城是不是要拿他们的幼崽当人质，窗户纸这种东西虽然一捅就破，但还是有存在的必要性的…… 耶鲁没有受过正宗的精英教育，但他经历的环境足够锻炼人，带着族人从无尽山脉中迁移出来、搬进土壤更肥沃、人气更旺盛的波顿领时，耶鲁大帐就知道虎族的未来注定要跟草原作捆绑，而这也是他所愿意看见的……虎族还有值得人用心拉拢的价值，这总比哪哪不靠来得强。 带着老兵重回故土，耶鲁大帐就做好了表态“虎族甘为附庸”的准备——他可没有天真到认为雪狼族为首的火炎城对虎族是全无目的的！ 但是现在吧……火炎城这特嘛不止是要收虎族当附庸，而是要把虎族一口吞下去啊！ 耶鲁大帐有点方！ 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态，耶鲁大帐沉默地坐上了前往猫族农庄的大车。 然后……耶鲁大帐看见了占地高达几十亩的虎族代工厂，以及围着那些不认识的古怪机器的虎族族人，和跟在旁边学习的熊脑壳们。 “熊族的代工厂两个月前落成，但产量不符预期，所以他们的工人又回来我们这边进修。”泰德中帐满面春风地指着带徒弟的族人介绍，“咯，桑席在带的就是熊族的车间主任，他们那边的淀粉池总是出问题，这回打算把我们虎族的操作流程全部学过去……” 耶鲁大帐嘴巴微张：“……” “桑席真的这么能耐？”白虎老兵没有耶鲁那么多顾虑，惊奇地张口问道。 “哈哈哈……”泰德中帐先是笑了几声，待领着参观的几人走出淀粉车间才低声道，“其实是熊族那边的生活习惯有问题，他们总是不太讲究卫生，所以造出来的粉条杂质特别多，老是通不过检验……” 参观完代工厂，压制许久的表现欲集中爆发的泰德中帐又带着耶鲁大帐参观虎族的居住区。 漂亮的联排房屋（省两侧墙体建材……），每间住宅附带的小花园，标准大气又充满大猫小情调的街景，直接震住了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耶鲁大帐和老兵们。 “真不错啊，比人族的街区还宽敞呢！”老兵们看得极其感动，他们原本都是很担心留守草原的族人过得不好的，这会儿全都放了心。 泰德中帐眉开眼笑，他真的是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阿瑟族长说狮族那边的住宅全都有不错的能嗮太阳的院子，咱们虎族也应该有，所以盖房子的时候就给咱们多划了些地，不但大家的房子都要弄小花园，街道还要弄得宽宽的（其实是想办法把虎族手里的钱再掏出来……）。现在阿瑟族长应该在农庄事务处，咱们去拜访她吧。” 在一间比虎族住的新屋要老旧一些的青砖房中，虎脑壳们见到了一脸亲切慈祥笑容的雪豹阿瑟。 “咱们可算是团聚上了啊！”阿瑟族长与耶鲁大帐认识过，便朝着泰德中帐笑道，“泰德，这么高兴的日子可不能小气，你出点血在食堂后面的广场上搞个篝火晚会吧，大家热闹热闹。” “没有问题。”泰德中帐大气地拍胸脯。 “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阿瑟族长从炕上跳下来、拉着泰德中帐往外走，“来来去挑晚会食材，不要仓库里存的，全都要刚摘下来的！”又朝老兵们招呼，“吃大户的时候到了，咱们谁也别跟泰德客气！” 老兵们初见阿瑟族长的时候有些不适应这么个小个儿猫族（跟虎族一比雪豹确实挺小巧）是虎族的直接领导人，但在阿瑟族长仅次于草根族长的亲民功力下，三两句话的功夫这帮老兵便自然地跟在了阿瑟族长屁股后面…… 落在一旁的耶鲁：“……” 不管是草根族长还是阿瑟族长都在有意无意地凸出泰德的地位、淡化他这位大帐对虎族的影响，耶鲁又不蠢，不可能到这时候还回不过味来。 但这俩族长的做法确实挑不出刺来，张口“咱们”闭口“大伙儿”，耶鲁必须承认，这些草原的新领导者们确实很懂得收买人心。 苦笑着摇摇头，耶鲁打起精神，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就让他先看看这些草原人还有什么招吧！ 当夜在猫族农庄举行的篝火晚会相当热闹，连猫族、人族和蛇族组成的戏班都过来搞了场即兴表演，在阿瑟族长的有意带动下，耶鲁大帐和老兵们更是凑巧不凑巧地亲眼见证了泰德中帐在这儿有多么受欢迎，受尊重…… “会不会太明显了？我看那个大帐的脸色不太好看呢。”私下里，阿瑟族长亲手调教的金猫幼崽阿江这样请教阿瑟族长。 “没事儿，咱们有草根族长撑着呢。”阿瑟族长很淡定，“阿云都没反对，这事儿必须能成。” 阿江点头如小鸡啄米。 耶鲁大帐很沉得住气，哪怕是他带来的老兵们都围到泰德中帐身边去了，他也没有开口出过一句会打搅族人兴致的话。 直到抵达猫族农庄的第三天，阿瑟族长图穷匕见地……先是把几名老兵安排去代工厂帮忙，然后把耶鲁大帐带去参加农庄管理会议。 会议旁听到一半，耶鲁大帐投向阿瑟族长的视线便极其深邃……到会议结束时，耶鲁大帐看向泰德的目光已经十分复杂。 已经不知不觉中融入火炎城体系的泰德完全理会不到耶鲁复杂的心情，还喜气洋洋地：“大帐，我觉得这样不错啊，代工厂规模扩大到千人级的话我们也可以用上巴尔克粉条厂那边的新型淀粉机了，比现在用的打浆机效率更高。” 见耶鲁神色不对，泰德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又道：“当然，这样的话我再继续担任代工厂厂长有些不合适，不如你安排人来接掌工厂？” 跟阿瑟族长这种人精混得越久泰德对自己的能力就越有逼数，他这个中帐纯粹是熬资历上来的，当初虎王安排给他的副官也是类似的人选，大帐不放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耶鲁：“……” 这位虎族大帐心情复杂地拍了拍泰德的肩膀，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 “耶鲁大帐同意了？” 火炎城这边，见到草根族长满面春风的笑，萧云就知道这位族长的捞人计划已经成功。换成别人的话萧云这会儿满嘴的夸奖已经飙出去了，对草根族长的话，萧云就忍不住想打击她一下：“你这也太大胆了，那位大帐可不像泰德那么好对付，万一人家没那么配合，或是看穿咱们的底线掀桌子倒逼咱们让步啥的，好事也能折腾成坏事去。” “我知道我知道，太早暴露出底线反而容易让人做文章是吧，应该慢慢来、给点缓冲时间让人家考虑清楚利弊，再给人制造点患得患失心态，那个时候伸手出去才能稳稳地抓住人，这个我懂。”草根族长笑呵呵地，“可要按你那个步骤来，这次咱们就得把人先放回去，等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去拉人过来，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呢？我觉得阿云你这是求稳求过头了，咱们现在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萧云张大嘴巴：“……” 这货低头反省了下，纠结地：“嗯——你说得没错，这个地方是我过于谨慎了。以咱们能拿得出的筹码，咱还真不用操心现在的虎族能掀桌子。” 不为了面子坚持己见是管理层应有的素质，耶鲁大帐这一支的族人跟草原打交道的频率不低，就算耶鲁大帐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希望能跟火炎城保持距离，上下信息流通也不是说封闭就能封闭的，更何况耶鲁大帐已经做出甘愿俯首的姿态呢？ 头已经低下去了弯腰就只是时间问题，萧云出于习惯打算在收服虎族这一支上再投注个一年半载的时间，但仔细想想，强势点拉他们过来其实也没啥关系。 把思路调整过来，萧云便很快振作精神：“好吧，既然大势如此……那咱们就顺势将虎族确实地吃到嘴里，别浪费了这种好时机。” 这回换草根族长张大嘴巴：“等等，你思路跳太快我跟不上，你这是打算做啥？” 萧云神秘地一笑…… 才刚勉为其难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虎族被吸收到新草原王国麾下这个既定事实的耶鲁大帐，很快便被召到火炎城开“国防军事大会”。 会上，耶鲁大帐左看看白熊将军伍德，右看看狮族将军葛洛莉亚、翼族长老等人，又将视线投向前方的炎之国元帅羽、大将阿天和小花等人，一脸懵逼。 ——为什么会有远东种族出席？！这是草原王国的军事会议没错吧？？ 主持会议的贤者阿云站起身，意气风发地对与会人员道：“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白熊一族的远征军，将在八月前进入约克山脉。” 葛洛莉亚将军、翼族长老、茶熊长老、元帅羽等人看向白熊将军伍德的方向，一个个笑着鼓掌…… 耶鲁：“？？” “太好了伍德，哈尔，白熊的农场可以预先去划地了。”一号猫族农庄与会代表·阿瑟族长高兴地对与会的两头白熊道。 伍德矜持地点点头，坐他旁边的哈尔可没他这么能沉住气，兴奋地挥了下拳头。 “阿瑟，农庄那边的农机还够支援白熊吗？”丘陵新区代表·灰矮人巴鲁出声道。 “够的，年初采买的那一批还没拿来用。不够的话再给你们提交订单。”阿瑟族长道。 “等等，白熊归属到一号农庄不合适吧，阿瑟族长会不会忙不过来？”二号农庄代表·斑豹夏忽然出声，“这两年我们二号农庄一直在往大地之河上游源头处开拓，那一代的水土不错，就算大运河没有开通也足够浇灌保守估计上千倾的土地，而且较为偏北，更适合白熊居住。” 耶鲁：“？？？” “等等夏，这个时候抢人太难看了吧，阿瑟族长忙不过来这话早两年怎么没见你说？”三号农庄代表·黑豹青岩横眉拍桌。 “我只是表述事实，北面确实有更适合提供给白熊的土地。”夏一点儿也不急，还朝着伍德、哈尔友好地笑了笑，“一来那儿离丘陵新区更近，转运农机方便，二来，那周围有大片蓄养数年的草场，若白熊一族有意开展畜牧，有现成的草料可以取用……” “蓄养个鬼，根本就是抛荒的草场吧！”见伍德和哈尔还真的心动，青岩急了，“那倒不如来我们三号农庄呢，我们那儿地方更开阔！” 耶鲁：“？？？？” 这特嘛真的是军事会议？！ “好了，好了！”草根族长出声制止掐起来的俩大猫，“一号农庄下辖农场数量已经过百，阿瑟确实有可能忙不过来。既然二号农庄和三号农庄都有意替阿瑟分担工作，不如这样，你们双方回去后抓紧时间做好接收人员准备，待白熊抵达，同时作手安置新到白熊族族人，由白熊族自行选择要到哪一边参加生产，伍德将军以为如何？” 伍德犹豫了两秒钟，矜持地点了点头——他一直在雪豹阿瑟那儿常住，对另外两个农庄并不了解，乐意看到两边为了争抢他的族人主动给出各种优待政策…… 耶鲁：“……” “接下来是各族薪资送回远东的安排。”并不参与与会人员争执的萧云笑着冲伍德点点头，“这次白熊族的远征军为我们准备好了运输人员，他们会有一支小股部队在‘接战’后与大部队失散、自行回归极地，路上顺带帮大伙儿把想送回去的财物送到地方……” “比较重的设备也能送吗？”茶熊长老库库连忙举手。 回答库库长老的是伍德将军：“能拆卸组装的设备都可以送，总重量不能超过三吨。”太重的话就没法帮别人带货了，白熊自家也有东西要往回送的。 “能否保障财物安全？”狮族将军葛洛莉亚道。 “我族长老亲自领队，尽管放心。”伍德回道。 “我们这边的话……希望能让部分担心家人的族人回赫尔辛基，另外安排一些人过来，会不会太麻烦了呢？”翼族长老小心地。担心家人什么的只是托词，其实是部分族人实在是无法适应草原这边的气候，翼族长老想换一些能做事的人过来。 “这个的话要提早准备了，最好在七月前就安排好人手前往约克山脉待命。”萧云也知道翼族的苦衷，给开个方便之门。 “行！”翼族长老赶紧点头。 接下来，远东各族便开始算自家要送多少钱、多少物资回老家，就白熊提供的“运力”怎么分配展开讨论…… 面无表情坐在旁边旁听的耶鲁：“……” 你们非要说这是军事会议，那就是吧…… 用这么一场别开生面的军事会议作为铺垫，萧云又亲自带耶鲁大帐参观了新草原王国的军队训练现场，让耶鲁大帐了解一番狼骑兵大队的战斗力和新生的猫族魔法师团，最后，还带耶鲁大帐见识了一下新式作战方式——埋设在空地中的雷管由负责爆破的地精技术兵种起爆后，将数十吨重的巨石炸上了天。 “地精果然还是应该玩爆炸啊。”萧云笑着对唬得耳朵上的毛毛都竖起来的虎族大帐道。 耶鲁：“……”原住民的虎族又没玩过魔兽，肯定不知道咋接这个梗。 接下来，萧云提出虎族是否出人“参军”这个敏感问题时，耶鲁大帐并没有第一时间婉拒。 “我们不会将士兵当做消耗品，任何士兵对我们来说都是极其宝贵的，在不必投入士兵去拼命的地方，我们会倾尽全力地使用别的方法来解决争端。”萧云正色道，“这几年来，火炎城在对远东入侵者的战斗上，没有让任何一名士兵付出不应该付出的生命代价。” 耶鲁很想说，你们跟远东那真不叫打仗…… “当然，不愿意任何士兵无意义地牺牲，不表示我们的士兵不能上战场、我们的军队不必保持战斗力。我们这些草原人想要保护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的生存空间，我们就必须拥有强大的能战之军。如果虎族的士兵成为我们军队中的一份子，我不会像你保证，不会有一名虎族士兵牺牲在战场上。拿起武器的那一刻，任何人都必然要直面死亡威胁。” 顿了下，萧云抬头直视耶鲁，郑重地发出邀请：“虎族，还愿意将这片草原当做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去保护的家园吗？” 与草根族长和阿瑟族长打的小算盘不同，萧云不仅要虎族的人，还要虎族的心！ 耶鲁大帐与这位雪狼族的贤者对视数秒，暗自握了下拳头、心一横，有力地：“愿意！” 第323章 留学团（一） 草原上的季候风不像西大陆那么夸张, 但因地势平坦没遮没拦的关系，久居城市的人若是在来到草原上，最直观的感觉仍然是“风真大”。 圣布里奇的大公主萝丝在精灵港口下了船，一路搭乘运河船抵达火炎城见到萧云时, 便已经将她那头浓密的金发紧紧地束起来藏到了帽子里……不然的话光是撩头发都不用干别的事了。 “阿云先生！” “好久不见, 萝丝殿下。”萧云笑着上前，轻轻拥抱了下这个已经从青稚少女脱变为成熟女性的漂亮姑娘。 “有七年, 不，八年了！”萝丝激动得抱住萧云就不放，“您明明说过还会来看我们的, 结果自那之后就没有再来过, 我伤心极了，还以为因为我而让您讨厌上圣布里奇了呢！” “怎么会呢……”萧云就有点儿尴尬，发育成熟的萝丝身材相当好，他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与圣布里奇大公主同来的南部六国留学团成员, 见这位以铁腕手段著称的、人人称道的卡莱尔王第一助手、萝丝大公主居然跟个小女孩似的赖在异族青年身上撒娇, 一个个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十几岁时腼腆内向的萝丝·费迪南德，曾差点儿跌入德维特大公妃精心布置的爱情陷阱中毁去人生, 是当时访问圣布里奇的萧云为这个做着梦幻幻想的小姑娘揭开了所谓的爱情面纱，并间接影响卡莱尔做出让王室女性走出联姻工具人困境、以自身能力参与政事辅导王室的决定。 当时的萝丝并不能理解她得到的一切意味着什么，随着她年岁渐长、参与圣布里奇国内政务越多、看见更多的阴暗面和对人生的理解越发清晰明了，她才渐渐明白, 那个曾经短暂地出现在王宫中的异族贤者, 是真正改变她人生的人——若非这位王兄的老师影响, 她绝不可能以应当身为人妇的年纪活跃在圣布里奇政坛……除非她愿意嫁个短命又高爵的丈夫并耐心地熬死对方。 必须凭夫贵、必须靠丈夫的身份地位来获得社会认同，让如今光芒四射的萝丝去接受这样的人生，她估计更愿意赶紧死了重新投胎…… 留学团由六国王室成员带领，半数为各国顶层家族精英子弟、半数为忠诚于六国王室的青年俊杰，还有少数来镀金的纨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权和利这两字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角落都抵死缠绵，拒绝分手。 当然，由新上任的圣布里奇国王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一手推动组织的留学交流活动仍然是非常正式的，就算避免不了凑数的镀金纨绔，各国选来领队的王室成员起码要让卡莱尔王看得上；除萝丝这位已经在圣布里奇赫赫有名的大公主外，另外五国王室成员都有着不错的履历：要么毕业（就读）于某些南大陆知名的院校，要么有着国家级别贤者的老师，要么在某些领域有着过得去的成就。 而且还都有着相对靠前的王室顺位继承权……也就是起码能受封伯爵那种，不是没人搭理的小可怜（比如奋起竞争之前的克洛宁王子莫里斯）。 光看这份王室成员名单，就很直白地传达了两个层面的意思：一是与草原王国交流学习、深入展开全方位可持续性经济合作，南部六国贼拉认真；二是正式宣告南部六国与草原王国的亲近关系，炎之国是南部六国可以放心交付重要王室成员的友好盟友，咱们关系贼铁！ 萧云对弟子用行动明确表达的态度很满意，师徒俩几年都难得见上一面，说什么师徒情谊深厚感人那都是在瞎扯淡，最好的维系关系的方式永远是利益捆绑！纯洁的利益关系，啥糟污感情都玷污不了~！ 火炎城举行了最正式的欢迎仪式将这行来自南部的客人们迎进城中，一路花车开道、夹道欢迎，为了搞出这个排场还特地给工人们放了半天假……咳咳。 没办法，与动辄几十万人口的人类城市相比，常驻人口紧紧巴巴上万的火炎城实在是有点儿拿不出手。再不搞搞“形式主义”，那远道而来的留学团估计一来就只能看到冷冷清清的空城，毕竟除了工厂区和学校，火炎城的生活区不到饭点或下班时间几乎就没啥人气…… 为了安排这支上百人的留学团队，阿月的工程司还临时调了两支修路队伍回来，在新开发的原沼泽地旧址抢盖了座庄园式酒店——就盖在人工湖边上，离中心城区两公里，有景观，也清静。 霍姆斯王国小王子海恩·范伦丁是这次留学团王室成员中最年轻的一位，今年才将十六岁。 虽然年轻，但海恩王子却是留学团王室成员中继承顺位最高的一位……他排在霍姆斯王国王位顺位继承权的第二位。原因么，是因为他的兄弟中有人作过死，他老爹范伦丁国王现在只剩下俩王子…… 年轻的海恩王子就读于埃利奥特宫王室学院九年级，来到炎之国前，就是一位出国读书的留学生，当然，埃利奥特宫离霍姆斯挺近，海恩王子每周都能回老家一次，不像火炎城这么远，单程船都要坐上一个月。 “这儿好安静啊，第一次看到这么安静的城市。” 坐在湖畔酒店的客房中，遥望窗外大片的果林、和果林尽头隐隐约约的建筑群，耳畔只能听见鸟鸣声的海恩王子惊奇而天真地发出感叹。 因工期比较紧张的关系，庄园式酒店的规格不是很大，仅有围成回字形的八排联排小别墅、拢共四十套客房，自然没法提供单人单屋的待遇，学员们大多两三人住一间，王室成员也不能免俗。 与海恩王子同住的是来自霍姆斯王国一位王国骑士的儿子……这么安排是为了让这位骑士之子照顾这位霍姆斯的小王子，因为他们这趟来留学并不允许带仆人和管家，反正食宿统一供应、火炎城方面还给安排了保洁人员，倒也不怕这些生活不能自理的家伙出啥问题。 嗯，最主要的原因是萧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人人平等的草原新风气，不乐意有人前呼后拥一脚出八脚迈的把草原人民带歪。现代地球上新中国都文明多少年了，脑残小年轻还向往着贵族主仆少爷小姐那一套呢，不盯紧点可不行。 海恩王子的室友、王国骑士的长子是位已满二十岁的、笑起来如同阳光一样的黑皮肤青年，海恩王子坐在观景阳台上悠悠哉哉地喝茶时，他正忙着收拾两人的行李……他老爹的身份比一般的小贵族还要拿得出手，他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少爷，不过来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必须要充当海恩王子的“贴身男仆”，做这些本该男仆或管家做的活儿并不感觉反感。 “听说整个草原的兽人族加起来都没有埃利奥特宫人多，安静也不奇怪。”骑士之子笑着道。 “也是，来的时候除了我们走的那条街道，其他街区都没有人声。”海恩王子虽然年轻，但并不会轻易被萧云搞的“面子工程”糊弄住，“这么大的城市居然看不到多少人，看来兽人族确实不像我们人族人口繁盛。” 骑士之子手上动作没停，竖起耳朵准备听小王子接下来的感慨，然而海恩王子只提了这么一句便又悠悠哉哉地喝起了下午茶…… 再年轻也是接受王室精英教育的王室成员，海恩王子当然不会随意发出不合时宜的言论、或是做出某些会让人想歪的表态。 骑士之子有些遗憾，对这个最近几年才崛起的草原势力只有各国王室有所了解，其他人都只听过传言，或是通过《大陆游记》上出现的公开文字进行各种解读。他的父亲吩咐他尽力观察草原王国、想办法打探消息，但看进城时草原人对他们这行人的特别安排，还让他们住进城区外围的湖畔酒店中，再加上他必须要兼任海恩王子的贴身男仆，能让他操作的空间还真不多。 才刚把两人的行李收拾得差不多，酒店方安排的工作人员便来敲门了。 “海恩·范伦丁和维克·格莱斯顿对吗？”拿着留学团名册的工作人员是位只有一米多点高的灰矮人青年，对了两位学员的名字后严肃地点点头，抬起手指向客房墙壁上挂的壁钟，“请在四点前到酒店正中的大堂汇合，各司的文员会前过来挑选学员。” 维克关上门，有意无意地对小王子道：“灰矮人果然像传言中的一样没有礼貌呢，与有身份的人说话也不懂得使用敬语。” 海恩王子确实有些不满灰矮人工作人员的态度，但他这会儿显然更关注对方带来的话是什么意思，皱着眉道：“我们这些学员难道不是跟随贤者阿云学习进修的吗，怎么会是‘各司的文员’来选人？” 维克也有些不解，猜测道：“或许……贤者阿云并不直接面对我们这些外国人，而是由他们的官员担任教授？” 嗯，在这个世界教授还不是职称，只是一种低于（私人）老师、高于（家庭或公众）教师的称谓。 ……那也没有文员来“挑选”他们这些学员的道理。这句话海恩王子并没有说出口，还端起茶杯掩饰了下不满的情绪。 文员就是雇员，领着微薄薪水随时能踢走换新人的那种，让这样的人来“挑选”身为范伦丁王室成员的自己，海恩王子没有当场生气，都得亏他修养好。 “先看看费迪南德家的萝丝是什么待遇再说。她是卡莱尔王最重视的王妹，如果草原人连对她都如此轻慢，那贤者阿云就算是卡莱尔王的老师，也需要给费迪南德王室一个说法。”把火气压下去的海恩王子，在内心如此考虑着。 当然，如果草原王国最后派来指导他们的是有足够份量的官员，海恩王子还是会选择“忍辱负重”的——尤其是银行总长大河和财务司司长雪花这两位重要人物，卡莱尔王像范伦丁王室透露的内部消息中，这两位是掌握着炎之国巨量流动资金的重量级人物，学习草原王国敛财之道，再没有比这两位更适合的教授了。 手握国家财力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王室出生、继承顺位还高的海恩王子门儿清，卡莱尔王就是个手握财政大权逆袭上位的鲜活例子！ 四点前，海恩王子掐着时间、带着名义上是室友其实是贴身男仆的骑士之子维克·格莱斯顿来到湖畔酒店中心大厅。 这栋酒店中心建筑仿照人类王室宫廷设计，上下两层，二楼是餐厅，一楼是宴会厅，占地相当大、立有二十多根承重柱，墙面上拼贴着几何图案的瓷砖，地板则用带有相近纹路的大理石拼就，虽然不够奢侈豪华，但也勉强能入各国王室成员的眼。 嗯……如果这些王室成员知道这栋看起来格调还不错的中心大厅其实是用水泥预制板和浇筑的钢筋水泥柱在短短一周内盖起来的，铺地的“大理石地板上”的“天然”花纹也是画上去后烧制出来的，屋顶上的吊灯甚至是学校里的幼崽们交的手工作业，不知道会不会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其他的学员都到了，包括已经成为人群中心、被六国学员众星捧月的萝丝大公主，只有五国的王室成员都跟海恩王子一个想法，因为工作人员不够礼貌（不够跪舔）的态度，个个都掐着点进门，用这种行动暗示自己的不满…… “海恩，到这儿来。”萝丝似乎看不出掐点进门的海恩王子心里正有小脾气，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又礼貌地请围在她身边的人让了个座位。 “萝丝殿下。”海恩王子给面子地露出灿烂笑容，大步走了过去。 卡莱尔王非常抬举萝丝·费迪南德，五国王室成员们自然也乐意给这位大公主面子，当然了，此刻他们更关心的是刚脱离野蛮、模仿人类走向文明的草原王国会怎么对待这位公主殿下……海恩坐到萝丝公主身边的席位后，对面沙发上，雅伽蓝公国的王子就朝海恩打了个意义明确的眼色。 海恩王子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又与另外三国的王室成员交换了眼色。 无须语言沟通，五国的王子瞬间达成共识……如果草原王国对萝丝公主和对他们搞差别待遇，他们是绝对不会忍气吞声地！ 四点整，大厅中六国留学交流团106位学员到齐。 四点零一分，由三名猫族、一名人族妇女、两名雪狼人组成的文员团齐刷刷在大厅中亮相。 这六人都穿着标注化的统一制服，中袖白棉布衬衫、修身且便宜行动的小马甲、款式相同的牛皮皮带、耐磨挺括的太阳布长裤，看上去都很精神精干，但一整排亮相的时候吧，还是会让人感觉别扭…… 别扭的原因，主要来自雪狼族…… 猫族体型类似于人族，看上去还好，但雪狼族吧……只要成年，别管雄的雌的走出来都是臂上能跑马的超级兄贵，穿着这种各国都差不多的文员制服走出来，给六国人族的感觉跟中国人在问诊部看见李逵披着白大褂拿着听诊器登场是差不多的——你丫是来救我狗命的还是来要我狗命的？！ 第324章 留学团（二） 就人类王国而言, 南部六国的风气较之北部联邦来说还是比较开放的, 但是这种开放的风气只针对外形上与人族相近的种族——精灵、海族、蛮族、或是人形态下与人类差距不大的种族在南部国家就不会特别受关注（歧视也是关注的一种）。 也就是说，外表上异族特征过于明显的异族, 在南部人族的眼里依然是划分到“异常生物”那一卦的……比如地精, 这个种族不光在联邦那边被归类到“奴隶”分类里，在南部待遇也一样；又比如蛇族, 在南部住的那十几年他们可是相当有话讲。 如熊族、象族、雪狼族这种较大型的兽人族吧，就刚好卡在南部人族的接受与排斥归类之间——他们的外表和人族差距不算太大（兽耳、肤色、发色、瞳孔颜色形状等地球人重视的大问题在这个世界并不算啥, 天生反派脸的蛇族例外），至少不会让大部分的南部人族感觉“畸形”, 但块头又实在是太具压迫性，想忽视都不行。 南部国家并没有像联邦一样因处于大陆中心地段而频繁跟兽人族打交道（南部出现的冒险者数量没北部联邦多）, 南部人族能见到的也就是偶尔出现在城市中的兽人族冒险者；圣布里奇的卡莱尔王建立起与北大陆草原直接联系的海上商路以后, 流向南部的也只有草原生产的商品，草原兽人可没闲功夫跑去南部露脸亮相, 所谓距离产生美, 双方相安无事，都没感觉有太大问题。 身为留学团代表、王室成员的海恩·范伦丁，在精灵港口下船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人族的领地、踏足异族老巢。 直到现在, 当体型起码有他三倍大的壮汉走近他身前一米范围内、笑呵呵地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下、并成功地将又大又结实的牛皮沙发（草原上皮料多，这玩意儿在草原上不算奢侈品）压出接触面夸张的压痕时, 海恩王子那身养尊处优多年养出来的高贵气质差点儿绷不住…… “你好，海恩·范伦丁王子，我叫乘风, 是秘书司经济规划项目部的一级文员。” 坐在海恩王子面前的毛茬小平头有着面部线条硬朗的大方脸，以及将衬衣和长裤绷得紧紧的肌肉块，这么一个绝对能手撕野兽的、熊一样的壮汉朝海恩王子露出狰狞亲切（无误）的笑容，还将那能活拧人头的大巴掌伸过来…… 一瞬间，海恩小王子差点儿叫出自己最信任的护卫长的名字，并控制不住地将身体微微后仰、又猛然朝前弹了下。 也就在屁股离开沙发的瞬间，海恩王子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不可做出有损范伦丁王室体面的行为，于是他青白着小脸、一边缓缓将屁股在沙发上坐实，一边微微颤抖地伸出手…… 摸到对方那张开来能一把握住他脑袋的手掌上粗得跟老树皮一样的厚茧时，海恩王子真是用尽这辈子所有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尖叫着缩回手——他接触过最粗糙的手是他的护卫长的手，练习武技磨出来的老茧跟这个雪狼人的手一比简直像是光滑细腻的少女肌肤！ “真娇气啊，比以前的艾萨克还要少爷仔。”乘风轻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表示友好便松开了，心中腹诽了句。 虽然腹诽，方脸大眼、和火炎族长有点像的乘风表面上并没有露出异样，他自然地将夹在胳膊里的文件夹摊在膝盖上打开，笑容满面地，“我们草原人非常欢迎人族盟友前来与我们交流经济学识，在交流活动开始前，我希望我们双方能对对方愿意分享交流的经济学相关知识达成友好共识，以避免交流期间因观念的不同而产生不必要的争执，海恩王子对此是否认同呢？” 海恩·范伦丁嘴巴微张：“……” 他当然知道草原人生财有道，他愿意忍受枯燥乏味的海上航行就是为了过来取经的，卡莱尔王的逆袭之路太过耀眼，有资格向往的人都不会拒绝模仿。 但有这种认知，和让他亲眼看见一名野兽般的兽人族（呃……）能如此条理清晰逻辑明确地随口说出埃利奥特宫王室学院的顶级讲师们才能说出来的话不是一回事——对方居然还懂得照顾他们这些留学团成员的体面、将单方面的留学取经修饰成交流共享！ “海恩王子？”乘风放轻声音唤道，心里面直犯嘀咕，阿云不是说王室成员都精、叫他们注意谨慎对待的嘛，怎么这个看起来挺聪明的人族幼崽呆呆的？ 呆呆的人族幼崽·海恩王子这才回神，连忙尽量矜持地点点头：“我很赞同。” “好的，那么就让我们先来看看咱们之间的交流从哪个层面起步比较合适。”乘风笑着道，“我个人的建议是，考虑到微观经济受市场经济影响的不确定性，我们最好从宏观经济层面来对市场经济先进行学习、认知和解读，认识市场经济中因政府主导的缺失而导致的市场机制自行调整对整体经济产生的正面和负面作用……” 海恩王子再次嘴巴微张，眼神发自。 他发誓，这次他真的没有走神——他是真的听不懂！ 乘风曾经作为青草的得力下属参与蛇部建设工作并表现优秀，后又参与了一号农庄的灾后重建规划，虽然他没机会像草根族长、阿栗族长他们那样能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见的“世面”也不小，一看海恩王子这反应就知道“超纲”了，迅速将话题转到更低一等的档次：区域建设时资金分配、产品商品化回收资金并再投入建设等问题。 然后吧，他负责进行第一轮重点调查的霍姆斯王国王室成员，回馈给他的还是一脸懵逼…… “这不是城镇执政官都要去面对的问题吗？这家伙不会是假的王室成员吧？！”乘风自己都搞懵逼了，他没记错的话，当初阿云放艾萨克出去之前，艾萨克学了一个月的就是这个最起码的区域型经济建设短期课程啊！ 人族的王室成员，难道是不用去管理领地的吗？！ 舔了下嘴唇，乘风把满肚子的不解强压下去，使劲儿思索还有什么经济学识层次更低、能让这个范伦丁王室成员跟上趟…… 火炎部最早的课程中，经济学识是作为社会科的辅助知识来学习的，萧云毕竟是搞建材的生意人，习惯用经济学的思维来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对族人的教育中，难免会带上强烈的个人风格。 与南部六国的经济学识交流活动，说白了就是把这套经济学思维推销出去，用经济来撬动这些土地分封封建制度国家那几千年下来焊死的思想——这倒不是萧云对南部六国不怀好意，作为地理上的天然盟友（离得远！），萧云是真心希望南部六国能富庶起来、强大起来，谁乐意跟穷逼做朋友呢，萧云也不乐意啊！ 要使用经济这个软武器去反撬政治制度，那么首先，南部六国内部的经济必须流动起来、变成活水——南部国家整体经济上比联邦好是因为南部国家比联邦风气开放、民间资金更为活跃，但认真研究起来也就是开了个小口子流通活水的死水潭和真正封闭的死水潭的区别…… 别的不说，卡莱尔在国内搞温和式变革，提溜出来敬猴的鸡哪个家里都挖了地窖藏钱，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埋在地下的钱能叫钱吗？那特嘛叫废铜烂铁！ 乘风并不知道他们这些雪狼人学到的、他们还以为是“常识”的东西对这个世界来说到底有多超前，苦苦思索一番后，乘风犹豫了下，决定大胆地将他们在社会科上学到的经济学启蒙拿出来试探眼前这个似乎有点笨笨的人族王子：“嗯……恕我冒昧，海恩王子，假如你是一位小镇的镇长，镇中有两位富有的人家，一家拥有价值上万金币的磨坊、铁匠铺、裁缝店、洗衣店等产业，另一家拥有价值上万金币的别墅、度假庄园和酒窖，那么在你看来，这两家人哪一家更富裕，你更愿意推举哪一家成为镇议员呢？” 海恩王子一脸懵逼。 乘风一脸纯洁。 海恩王子面子挂不住，硬着头皮道：“嗯……只是比较富裕的话，两户人家都是一样的吧……从他们之中挑选的话……能拥有如此价值的别墅庄园和酒窖，应当是更有身份的人家才对，后者应当更适合担任镇议员。” 曾经辅导牛角补课时也没有放弃人生的乘风，这一刻，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怀疑人生的冲动…… “难道我说错了吗？”海恩王子脸色难看，对方虽然啥也没说，但那一脸崩溃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海恩……王子。”乘风艰难地，“磨坊、铁匠铺、裁缝店、洗衣店都可以为镇民提供就业岗位，付费磨制、生产的农具衣服、提供的服务一方面能让镇民受惠，另一方面可促进镇内经济流通，对镇子的价值远高于只有主人家能够享用的别墅庄园，以及毫无价值的酒窖……站在镇长的立场上，目的是发展小镇经济的话，那么前者才是更好的镇议员人选。” 海恩王子：“……” 这位年轻的王子努力为自己挽尊：“可是，后者也能雇佣大量的仆人，这不也能让镇民受惠吗？当仆人可比在磨坊、铁匠铺干活儿轻松得多。” 乘风不由得叹了口气，一脸关爱傻子的怜悯表情：“但受雇佣的仆人提供的服务、进行的劳动本身并不产生任何经济价值，与磨坊磨制的麦粉、铁匠铺生产的铁器有本质上的区别……除了主人家外，会有人因为被仆人服务而付出一个铜币、让镇子产生哪怕一个铜币的经济流通吗？” 海恩王子：“……”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 乘风是带着任务来的，他出现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嘲讽谁的无知，见这位王子确实对经济学识一无所知、必须从头学起，原本只把这次任务当成“业余杂活”、工作之余随手就能处理好的乘风不得不打起精神：“在我们草原的经济学识中，我们将一切生产活动归类为三大类，第一产业是最重要的原材料生产行业，包括种植、畜牧、养殖等生产活动，这类产业是我们草原的基石，在第一产业的发展建设上，其它任何事务都必须让路。” “第二产业是制造业，对第一产业提供的原材料进行加工制造的产业归类在这里面，比如我们的粉条厂，我们的丘陵新区，我们的毛纺厂。” “第三产业是服务业，嗯……这个服务并不是指成为某个富庶人家的仆人、或是只为特定人群服务，而是指交通运输、食堂、教育、商业等活动。第三产业提供的服务面向的是集体，是以尽可能多的人能够受益而进行的非物质制造活动。” 社会科成绩不错的乘风知道人族社会存在的各种弊病，且没准儿能比坐在他面前的王子更清楚，在这个地方进行了详细说明：“你所选择的第二位镇议员，如果他从事的是熟食食品行业，比如绕过中间商从乡间以较为公允的价格收购农产品，在镇中加工成熟食，再由他雇佣的服务人员以较为实惠的价格售卖给镇民、让镇民省去烹饪的时间能有更多精力投入生产活动，那么也可以归类到第三产业中，因为在这位先生的活动中，乡民可以就近卖出农产品、节省时间成本，还能卖出比较公允的价格。服务人员有了就业机会，镇民得到了便利，而这位先生本身也赚到了钱，可以扩大经济规模，有能力扩大受益群体……” 海恩王子失态地张大嘴巴：“……” 十分钟的面谈（面试）结束，内心一言难尽、表面上倒是还客气礼貌的乘风起身跟海恩王子握了个手，夹着文件夹走向坐在旁边沙发上的维克·格莱斯顿。 维克是来当海恩王子的贴身男仆的，全程注意力就没离开过王子殿下，海恩懵逼了多久他就懵逼了多久。见雪狼族文员在自己身前坐下，没有王室包袱的维克精神一振，不等乘风开口便抢先道：“我对经济学识一无所知，我希望能从最基础的入门知识开始学习。” 乘风：“……好。”倒是省了他试探来试探去的时间。 六位文员各负责一国的留学团，另一位雪狼人负责的是雅珈蓝。 两小时的面试搞完，这个很擅长讲故事、走哪里都特别受欢迎的雪狼人出了湖畔酒店就开始吐槽：“雅珈蓝的王子一脸精明，还会说些很复杂的好听话，说他跟随了什么叫做泽维尔的大贤者学习过，结果开始说正事后什么都听不懂，还在那里胡搅蛮缠。我跟他谈了五分钟就想结束了，他却觉得面子挂不住，硬拉着我说了好久的废话。” “我这边也是一样呢。”毛纺厂女工出身、隶属财务司的人族文员谢尔达一脸心累地，“那位王子到底有没有好好读过书啊，他的老师到底都教了他什么呢？” 谢尔达在人族的地界上生活时是底层中的底层，对于王室贵族过的生活完全只能想象那种，也不具备多少学识方面的常识…… “嘿嘿，还好我抽到的签是圣布里奇，萝丝和卡莱尔一样聪明，还会帮我和她带来的人解说。”工程司的猫族文员眉开眼笑地炫耀。 “接下来的日子有得熬了。”另一名猫族文员头痛地，“我手头还有好多工作没做完呢，看来这几个月别想好好睡觉了。” “不会那么惨的，来的人都是南部的精英，应该能学得很快。”乘风见状，便习惯性地为大伙儿鼓劲，“虽然和我们预想的能挑几个现成的帮手帮忙不一样，还得咱们从入门开始教学，但只要把他们带起来了，咱们还是能赚到劳动力的。” “但愿啦……”其他人有气无力地应和。 五国的王子们自时间长短不等的谈话结束后个个都有些魂不守舍，为了保持王室的体面才硬撑着没有逃走、全呆在大厅内撑到文员们礼貌客气地告辞后才纷纷躲回房间。 海恩王子顾不上去看别人的笑话，比如雅珈蓝那个向来自视甚高、刚才出大厅时居然差点儿滑倒的家伙，疾步回到房间后，重新坐到景观窗旁的他居然毫无意识地喝掉了一整杯凉掉的冷茶。 负责照顾他的维克，也是在海恩王子放下茶杯后才猛然惊醒他忘记了把剩下的茶倒掉。 “殿下……” “安静。”海恩王子没有耐心去听任何毫无意义的安慰，近乎失态地喝止。 维克马上把嘴闭上，并眼睁睁看着王子殿下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将半壶冷茶水灌下肚，海恩王子才恢复了少许冷静。这位正处于好胜心强烈且更为敏感时期的少年人眼睛有些发红，搭在桌面上的手微微颤抖，脑子里转来转去的都是那名野兽般的雪狼人一边拿不明觉厉的学识辗轧他，一边强行掩饰一言难尽、硬堆起礼貌笑容的脸…… 心跳再次加快、气血再次上涌的海恩王子赶紧深呼吸。 “——这些草原人该不会为给我们这些外国人来个下马威，故意让有身份的大臣、学者，假装成文员来欺骗我们？！”海恩王子的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冒出这么个念头。 嗯……要是乘风知道这位王子居然认为他有可能是高官学者的话，估计嘴巴都要笑歪…… “文员”在火炎城就是个口袋职位，啥意思呢，知识量够、有能力，但却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担任管理层的人，就往这个万金油职位上塞……啥时候能力上去了，再放出去独当一面。 乘风有着不错的社会科成绩，也擅长组织动员，但他的缺点同样明显……跟火炎族长有远亲血缘关系、相貌挺严肃的他其实比较跳脱、有点儿随心所欲，不是那种做事儿会优先考虑计划性的人（这货当年带蛇族种地的时候还让人家变出本体拉犁）。萧云把他放进秘书司经济规划项目部，就是为了改一改他这偏向冒险型的风格。 如果火炎城的基本盘够大、能有民间资本生存的空间，把乘风放出去创业他搞不好能闯出一片新天地来，现在么……他只能埋头干点文书工作，就算冒出啥不切实际的念头了、想搞事了，萧云随手就能给他摁住。 次日，留学团学员的学习课程便正式开始，快得让还没从前一天打击中走出来的王子们猝不及防……火炎城做啥事都是计划好了就上马，可没法儿多给他们几天时间养“伤口”，再说了，文员们担任教师的动力是赶紧教出师了抓来当帮手，个个都挺急…… 这次就不是集中在一块儿教了，各个文员负责各自抽到的小组。以海恩王子为首的霍姆斯王国留学团直接被酒店的灰矮人“服务员”叫齐、带到秘书司的办公区。 再次见到乘风，不用别人解释，海恩王子内心深以为然的“高官学者冒充文员”的想法就自行动摇…… 他们是用过早餐便被带过来的，乘风也刚吃过早餐到点上班，当他们进入秘书司的办公区（其实就是个比较宽敞的、仿四合院的院子）时，正好看到某个雄壮的背影拎了把镰刀蹲在种了蒜苗的花坛里面除草…… “几年没种地了，我这本事没有落下呢。”乘风蹲在自己拿砖头拼的小菜地里，得意地跟屋子里拖地的同事炫耀，“看，长得多旺盛，再等十来天就能割一茬蒜苗炒肉吃了。” 同事没好气地：“快来帮忙打扫，今天轮到咱俩搞卫生，你是打定主意丢给我一个人做？” “拖地搽桌洗杯子这种活儿太没挑战性了，你做吧，回头你有事要做的时候我帮你。”乘风浑不在意地。 “就算你这么说，卫生轮值是两人一组的啊！” “那是这个规定有问题，不是我有问题……” 站在院门口，心情复杂得五官都有点扭曲的海恩王子：“……” 就……他还是情愿草原人为了给他们下马威搞欺骗手段…… 第325章 某云的套路 “经济学识是对物质的管理学识, 在对物质的生产、使用、分配过程中将每个环节效益最大化，是我们学习经济学识的主要目的。” 清晨微风中, 一头毛绒绒的巨大雪狼拖着一辆加装了橡胶弹簧减震装置的载人用平板车轻快地小跑在火炎城往北面延伸出去的砂石路面上。 用木板拼成的横排座位上，坐着的……是十六名来自霍姆斯王国的留学团成员。 别说王室出身的海恩王子，就算是给他做贴身男仆的骑士之子维克这辈子也没坐过这么简陋的马车, 但这会儿这些从霍姆斯全国范围内挑选出来的年轻俊杰们谁也没分心吐槽屁股下硬邦邦的座位, 就连娇生惯养的海恩王子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拉车的乘风给他们上课…… 担任他们指导的秘书司一级文员没有让他们坐进宽敞舒适的房间中上课、而是变身成巨狼拉着他们出城赶路，这么充满槽点的事儿没让这群出身都不错的少爷小姐们抗议, 原因就在这上面了——横看竖看都是像野兽多过学者的乘风，讲出来的话确实非常有内容！ “以你们人族的国家举例, 农夫生产的粮食就是物质, 这些物质出售、转运到城市居民手中的过程，就是经济流通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如何使得整条贸易链上的人都能利益最大化, 就是经济学识的应用之处。” “所有的国家和地区都会重视粮食的生产和流通的价格, 因为这是涉及到该国家和地区是否稳定和平的最重要指标。如果粮食太便宜、卖不出价钱，农夫就会无力偿还种植时借贷的种子农具债务、导致农夫大量破产，随之影响到来年的粮食产量。而如果粮食价格太贵, 城市居民就会消费不起, 城中就会动荡、会出现大量的治安案件。” 霍姆斯的学员团中身份仅次于海恩王子的是一位伯爵之子, 听到这一段便忍不住问道：“粮食产量和价格变动不是连领主都难以解决的问题吗？经济学识在这方面能有什么用处？” 乘风转过狼首，笑呵呵地看向提问的伯爵少爷：“不是经济学识在这里面有没有用处, 而是要解决粮价问题，我们就必须依赖经济学识。” “就我们研究过的人类社会变动，粮价大幅度变动往往集中在两种特殊情况下, 一是大面积的自然灾害，旱灾、水灾和蝗灾导致田地中的作物减产乃至绝产时。二是大丰收之年。” “为什么丰收之年粮价反而会暴涨呢？因为丰收之年粮食充裕，粮商们会压低收够价格，农夫为了偿还欠债只能将收成尽可能地卖出换成钱币。待农民手中的粮食以低廉的价格集中到粮商们手中后，市民再想买到粮食，就只能出高价了。” “……这些混蛋！”伯爵少爷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位年过三十的伯爵少爷倒不是有多爱民如子，而是因为他身为领主之子，屁股是坐在领地稳定这边的……粮商赚钱导致领地动荡影响到的是他的切身利益，自然不可能不生气。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作为当地政府的领主出钱出人，成立地方粮食管理机构和平价粮仓，对农夫产出统一收购、统一囤积。丰年时收购，灾年时售出，领地上就不会再有大幅度的粮价波动问题。”乘风继续道。这方面草原绝对有发言权，从农场转向承包制开始，草原上施行的就是统购统销政策，“当然，除了地方政府出面调控粮价打击囤积居奇外，还要对粮食的流出和流入方面进行限制，这就涉及到宏观经济学课程……” 伯爵少爷只听了前半段便两眼开始发光。 海恩王子在听到“粮食管理机构”这几个字眼儿时，也是整个人都颤栗起来……不是害怕，而是激动，虽然乘风说的是官方立场调整粮价、让民众收益、保持社会整体稳定，但听在这位王子耳中，那奏是明晃晃的两个单词：政治资本！ 任何国家和地区，有资格插手粮食贸易的往往都有官方背景，当然，这些粮商服务的都是个人……比如霍姆斯王国最大的粮商，幕后的老板就是贵族议会里面的几位大佬。 霍姆斯王国加入六国联盟、出兵抵御联邦入侵，范伦丁国王还需要去找这些议会大佬购买军粮……确实最实惠的军粮是草原出产的粉条没错，但士兵们总不能顿顿吃粉条。 海恩王子不是第一顺位的王储，但他也是可以集聚到大量资金的，因为他有着颇为强势的母系亲族。听到乘风随口说出来的“平价政策”，他就忍不住想到：如果霍姆斯王国由他一手成立粮食管理机构、他拥有囤积海量粮食的平价粮仓，那么他所有拥有的政治资本，将让他的兄长黯然失色！ “虽然这会得罪那几位议会长老，但他们又何曾支持过我呢！”这位范伦丁王室的小王子数秒间便下定决心，民众的拥护对于王储竞争来说其实意义不大，但毫无疑问，握在手中的粮食，会决定国王心中的天平往哪边倾。 最重要的是，若能由他主导成立辐射全国的粮食管理机构，那么他便会拥有许多直接听命于他的人手，这才是最可靠的竞争筹码。 想到这儿，海恩王子便将视线投向了坐在他斜对面的杰弗里·肯尼斯——肯尼斯伯爵的长子、瓦鲁多伯爵领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杰弗里·肯尼斯对上王子殿下的视线，将下巴微微朝下点了点。 知道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留学团时，杰弗里便知道父亲在两位王子中选择了小王子海恩……大王子的支持者太多了，没有担任内阁大臣职务的肯尼斯伯爵就算凑过去也只是锦上添花。 反之，海恩王子虽有强势的母族，但比大王子年轻了十岁的他实在是还看不出多少下注的资质来……留学团中，其他伯爵们派来的都不是第一继承人，显然，除他父亲外的实权伯爵，只是出于“不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心态才两头押注，并不是有多么看好这位小王子。 得到杰弗里的表态，海恩王子嘴角稍稍往上弯了弯。 乘风压根不知道自己上的课程会让一位王子产生强烈的争储之心，作为一位尽职尽责的指导讲师，提到了草原的粮价政策便自然地将政策执行细节也讲了一遍：平价粮仓在惠及大众的前提下如何精简成本确保收支平衡乃至产生盈余、收购环节细则、粮食转运和就地储存的选择原则、采购人员的和末端销售点必须执行的规章制度和监管制度……等等。 因草原与人族国家的“国情”不同，乘风是有选择地为学员们进行介绍的，就这，也足以让这帮学员大开眼界——这些由官方主导的计划型经济学识科普、团队管理制度，听在这些少爷小姐们耳中，简直是《如何建立只效忠于自己的个人势力干死兄弟姐妹们夺得更高继承顺位指导手册》……简称：《逆袭手册》。 坐在海恩王子后一排的一位戴着纱帽的女士，名为维利亚·拉特，是霍姆斯王国政务大臣的第五女，已经年过二十的她若非学历够高被安排进留学团的话此刻应当忙碌于相亲社交中，继承顺位可以忽略不计。 拉特大臣拥有十几位子女，维利亚小姐在其中并不算备受宠爱，因学业上表现优秀，还没少受那些拉特大臣所喜爱的兄弟姐妹嘲弄……过于杰出的女士难以婚配这种主流观点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存在的，家庭中的成员如果不懂得全力维护身为一家之主的男主人自尊自信是件很没有体面的事。 被主流观点打压了全部野心和对权力渴望的维利亚小姐，越是认真听讲，纱帽下的眼睛便越是闪闪发亮——这种培养和管理团队的经验，适用的可不仅仅只是拿来做末端销售！ 光是听到乘风所说的“团体自检机制、落实责任制和监管程序全面覆盖”这些从字面意思就能大致理解涵义的用词，维利亚小姐的呼吸就忍不住变得粗重……这根本不是经济学识，这是在教导别人怎么去成为王者啊！ 刚刚像海恩王子表态愿意在粮食行业上与王室（海恩王子）合作的杰弗里少爷比维利亚小姐慢了一些才听出乘风教导的内容信息量过大，眼睛越瞪越圆。 至于海恩王子本人……他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已经握紧又松开好几次了。 十三年前的乘风只是火炎部中一名普普通通的成年族人，他从懂事起便过着放牧与饥饿循环的生活，直到某头幼崽离家出走又归来后，人生轨迹才出现剧烈转折，换句话说，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去管理团队（集团）、如何去带领团队（集团）这种知识，在这个世界是属于各国王室、王族垄断的“至高权术”…… 就像现代地球上的中国人很难理解历史书和政治课本上那些要大段背诵的课文在古代是仅有极少数顶层知识份子才能接触到的“屠龙术”一样……先屯粮再造反、举大旗吸纳民心这种操作只有精英阶层才玩得出，农民起义者往往要形成一定势力后有读书人投靠了（地主阶级押注），才晓得模仿。 因太过年轻而没有得到范伦丁王室权术教导的海恩王子，将乘风随意地告诉他们的“末端销售点团队培训管理原则”与他平日所见的霍姆斯国王驭下之道稍作对比，整个人完全回不过神来——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是教我们经济学识的吗？！ 海恩王子正震惊着呢，嘚吧嘚一堆团队管理的乘风居然还真的把话圆回来了：“经济学识必须要实现价值的转化与创造，并不是单纯地赚钱。怎么去将赚钱这个行为转化为价值的创造、用价值机制取代价格机制作为市场的核心机制，首先需要实际产生物质的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其次，需要能落实经济学识应用的执行团队。接下来我们会学习的东西会非常多，大家要努力吸取哦！” “是，乘风先生。”维利亚小姐及数名能跟得上的学员激动地出声。 海恩王子咽了口唾沫，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本能地感觉乘风传授的知识对他本人有莫大的好处，哑着嗓子跟着应声。 杰弗里少爷嘴唇蠕动了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把嘴巴闭上。这位比海恩王子要多上不少阅历的伯爵少爷敏锐地发现乘风所教授的学识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但他父亲肯尼斯伯爵的权威压根不足以影响这些草原人，所以他明智地闭上了嘴。 坐在海恩王子身侧的维克压根没余力关注其他人的反应，此刻，他正拼命地将乘风刚说过的话死死地记在心头。 嗯……“指导员”们教授的内容，自然是萧云有意安排的。 更改或出台某种政策以达到便民利民目的，这种导向若是对当权者推销是毫无意义的，原因很简单，不便民不利民人家也是城主领主国王，那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没事找事、还要去得罪同在一个锅里吃饭的人？ 但把这种便民利民同时能捞政治资本的好事儿透露给“在野党”，反响就不一样了——在野党没由头还起三分浪呢，有由头还不上赶着！ 四小时后，乘风所拉的平板车抵达了一号农庄……北面开垦中的白熊农场。 轰隆作响的气动拖拉机冒着黑烟在大地上来回行驶，挂载拖动的巨大犁刀将大块的泥土翻卷过来、暴露出无数草根、虫卵；上千名白发熊耳的壮汉在原野间劳作，或背着水箱往开垦过的土地中喷洒农药（主要是杀灭虫卵），或挑拣混杂在泥土中的大小石块，或抗着锄头将大块的土块敲碎…… 看到这么多的白熊，海恩王子、杰弗里少爷等对草原王国种族组成有一定了解的留学生都惊呆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白熊兽人？草原上有白熊族的吗？”维克一脸懵逼地。 “原来没有的，他们是新来的。嗯，上个月来的。”正穿衣服的乘风笑呵呵地。 海恩王子看看原野上忙碌的白熊们，又看看穿好衣服后便招呼他们跟着走的乘风，内心有无数句话要讲——这么多远东兽人出现在正跟远东打仗的草原上，你真的不多解释几句？！ 留学团来的时候只匆匆一瞥过作为形式主义出现的“欢迎大队”，之后便集体住进远离城中生活区的湖畔酒店，并不了解如今的火炎城种族构成。 当霍姆斯王国的留学生们被白熊农场的大量白熊族惊到时，由人族妇女谢尔达担任指导的雅珈蓝公国留学团，也被火炎城东侧新工业区大量的翼族工人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翼族体力比人族还差点，又心灵手巧审美达标，让他们去种地完全是浪费人才，全安排进了工业区毛纺厂下辖单位，谢尔达这个毛纺厂出身的讲师，实地上课自然会选择从自己熟悉的行业开始。 看见整个厂区来来回回大几千翼族，包括王子在内，雅珈蓝整个留学团的学员嘴角都在抽搐……年初时传得沸沸扬扬的、草原王国歼灭远东入侵者的消息还热乎着呢！ 感情你们的歼灭是这么个歼灭法！ 套路要不要这么深！！ 萧云表示：抱歉，咱们都是套路能玩多深就玩多深，不带客气的。 留学生们接受新思想洗礼狂刷世界观时，萧云正将被彻底刷新了世界观的虎族大帐带进狮族的战斗树种植园，让这位大帐指点狮族们如何更有效率地种植和采收枝叶……虽然种这东西没啥技术含量、能打就行，但种一批战斗树下去能收一茬还是连续不停地收割还是有区别的。 “从靠近根部的老叶开始采收，隔两片收一片，叶茬留根，约三十~四十天左右能够长出新叶。”耶鲁大帐站在种下后已经生长了五个月的战斗树边上，一边随手排开冷不丁抽过来的果实，一边轻描淡写地为狮族讲解，“果实的话，果皮全部变色成统一色调后再进行采收，这种的果实才算真正成熟。嗯，这个果实就已经成熟了，可以收了。”说着，耶鲁大帐伸手抓住抽向他后脑部位的浑圆果实，手腕一拧、单手就把战斗树果摘了下来…… “哦哦——”连萧云都发出了惊叹声，火炎城这边同样负责种战斗树的阿一要用砍刀才能麻溜地采收果实，虎族这上肢力量还真不是盖的！ 狮族将军葛洛莉亚有些不服气，也上前单手强摘下一枚果实，挑衅地看向耶鲁大帐：“是像这样吗？” 耶鲁大帐皱眉：“……你这个没熟透。” 葛洛莉亚：“呃……” 耶鲁大帐皱眉更深：“你摘的时候把果蒂也折断了，这根蔓尖上长不出花了。” 葛洛莉亚臊眉耷眼地退了回去…… 站在边上的公狮子们想笑，又害怕给将军收拾，拼命忍住。 “按我们的观察，同一根枝蔓上结出五、六个果实以后就不会再挂果，这根枝蔓就可以全部割下来了。”耶鲁大帐没有在意葛洛莉亚的挑衅，继续尽职地进行讲解，“从主蔓处齐根砍断，断口越平滑越好。如果是主蔓不再挂果，那就留下长势最好的枝蔓，砍掉主蔓，这样到了来年，这根战斗树的枝蔓就会取代原来的主蔓、继续生长分枝。” “一颗战斗树到底可以种几年？”一名公狮子好奇地问。 耶鲁大帐想了想：“我们最早种下的一批战斗树转移到波顿领后还在继续生长、挂果，已经超过五年。至于这批战斗树到底还能长多久，我也说不清楚。” “只要还能挂果就一直种好了，反正橡胶原料是永远不嫌多的。”萧云笑着道，“耶鲁大帐，你看这批战斗树是不是都可以采摘茎叶了？” “可以。第一次挂果成熟后就可以收叶子了，我们都是这么做的。”耶鲁大帐道，“采收后摊开在露天环境晾晒几天、把水份风干了再装进袋子，就不容易坏。” “那好，大家就开始采收吧，葛洛莉亚将军？” “没问题。”母狮将军点头，中气十足地呼喝，“都别看着了，开工！” 茶熊和狐族开春时开出的土地已经收获过一轮，连翼族借白熊的运力送回去的钱财物资都比狮族多好几倍，葛洛莉亚表面上啥也没说，心里面那可真是跟火烧一样……如今狮族也能创收，她早就迫不及待了！ 嗯，受火炎城风格的影响，葛洛莉亚将军并没站旁边看着，喊了开工后自己便抄着砍刀带头上前……也正是因为她执行了火炎城的以身作则原则，当有公狮子偷懒时，她揍起人来特别理直气壮…… 萧云跟耶鲁两个退出种植园不打搅人家工作，跟耶鲁分开后，萧云一个人独自前往阿一负责的种植大棚。 阿一和他的族人们跟虎族历史仇恨太深，耶鲁大帐都自觉不来阿一等雪狼人面前露脸，萧云自然也不会去要求阿一他们“宽容、包容、用爱感化世界”……这得多吃饱了撑的。 见到独臂的阿一后，萧云还先问了句：“耶鲁大帐分享给狮族的种植经验我觉得还行，你愿不愿意也听一听？” 阿一没说话，只是盯着萧云看。 萧云点头，这便把耶鲁大帐分享的经验复述了一遍……如果阿一不愿意听，他会转身就走，可不会在这站着。 虎族全族搞种植，阿一这边种战斗树的只有几十个人，虽然种的时间比虎族久点儿，但经验累积得还真没虎族快，听完萧云的复述，阿一便露出了恍然表情，原先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迎刃而解。 萧云要离开时，阿一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犹豫了下，别过头去拿耳朵对着萧云：“阿云，我们是不是让你觉得麻烦了？” “什么话，要论给我找事，你们排不上号。”萧云做出生气状，“苔藓那个死崽子隔三岔五在学校里闹事，你觉得你很麻烦？几个你才顶得上苔藓一只手？” 阿一转过脸来，嘴角微抽。 “不要想太多，不互相添麻烦又怎么能称得上是一家人呢？”萧云笑着拍拍阿一的独臂，“想要永远不给对方找事，那除非咱们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我可不愿意那样，你也不愿意吧？” “嗯。”阿一重重点头，板着的脸柔和下来。 “我曾经对火炎族长说，我希望我们所有的族人都能在一起生活，大家把力气往一处使、让我们的日子能够越过越好。在我的这个梦想中，你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少一个人，我的梦想就不完整了。”萧云感性地，“现在我的梦想完成了一半，我们都在一块儿生活、还有其他的种族也加入了我们这个大家庭。接下来让我们所有人的生活越来越好这一半，需要所有人一起努力，包括你，也包括所有和我们一样有着同样追求的人。” “我明知道你们跟虎族有很深的仇恨，却还勉强你们忍受虎族出现在你们周围……阿一，你没有怨恨我反而是担心给我增加麻烦，有你这样愿意为我着想，我连感激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怎么可能责怪你们呢。” 阿一用力抽了下鼻子、激动地：“阿云，我……我和的族人们，不会忘记虎族对我们做过的事。但是……但是我们的幼崽，不会继续活在仇恨中。就像你说过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我们不会盲目地模仿我们的先祖，我们的后代……也不必跟我们一样。” 萧云很感动，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就差没跟阿一抱头痛哭。 等他走出种植大棚、离开大棚区，他那刚刚泛红过的眼眶硬是丁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 掏出揣在挎包里的日程本，没有感情的、即将成年的魔鬼幼崽冷酷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今日份内部稳定工作（安抚）结束……嗯，接下来得去一趟水泥厂，这期工人工作快满三个月，得替换了，这次把熊族也加进轮换名单好了……上次视察丘陵新区已经是二十多天前，得抽空过去亮个相……蛇部日程也得安排上……” 再有一年，不，再有八个月（已经从阿山舅舅那儿套出原主的准确出生日期），萧云便要年满三十岁，正式成年。 早就计划好成年便正式执掌权力的萧云，这几年一直坚持不懈地持续着“刷脸”工作——也就是尽可能地保持他个人在所有部门的存在感，让所有部门的人接触到他本人的间隔不超过三十天。 毕竟……相对于看不见也摸不着、极少接触到的人，人们更愿意信任支持时不时能见着、能说上哪怕一句话的那一位——虽然萧云有自信能平滑完成权力交替，但前期准备工作还是要越充分越好！ 虽然这么干实在是功利到不行，但坐在舒适房间里优雅地喝着下午茶、隔空遥控指挥就能收获大批铁杆支持者这种事，萧云反正是完全没听说过的……封建时代将领还知道玩命秀“爱兵如子”人设呢！ 第326章 好邻居（一） “呐, 伊芙琳，你要的木香果酸奶。” 大河打着哈欠随手将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瓶甩进窗子里，坐在窗下书桌后的伊芙琳连忙伸出双手接住。 在草原上蹲这么老些年，伊芙琳当然也盖起了属于自己的小屋。她的住宅在一众追求高大宽敞整齐的居住区中特别显眼, 仿塔型（就是圆柱形）的两层小楼, 表层还铺了一层木板结构装饰伪装成木制，窗户和门的形状、屋顶的小烟囱啥的都特别讲究情调，屋前的小花园里还确确实实地种上了花花草草, 而不是一院子的小葱大蒜。 清新的早晨, 穿着笔挺太阳布制服的大河站在繁花似锦的精巧花园中, 胳膊撑在窗口跟居住在单层高不到二米四的袖珍小楼中的精灵少女说话, 这样的场景怎么看都充满了浪漫童话的气息…… “你不要用丢的啊，好好递进来不行吗！”伊芙琳小心地将酸奶瓶放好，没好气地, “啊, 你又踩我的花圃！就不能老老实实走正路吗！” “你这么丁点大的院子, 铺的石子路还绕好几个圈, 让人怎么走啊……”大河又打了个哈欠, “放心我有注意脚下的，没有踩到你的花。” 伊芙琳起身观察了下院子, 确认院子里的花草没有倒伏，这才放心地坐回去：“你怎么一大早就哈欠连天, 没有睡好吗？” “住我隔壁的乘风又把他带的留学生拉到家里补课, 吵了一整晚, 能睡好才怪了。”大河不爽地，“要我说，那个人类幼崽很难教的话多打几顿就好了，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我稍微理解留学团为什么没有让你去带了……”伊芙琳斜眼看她，“算了，我仁慈一点，你来我这里住几天吧，整个小区最清净的就是我这儿……” 大河转身就走，不带回头的，嘴巴里面还毫不客气地嘀咕着：“没住一块儿就整天要我给做这个做那个的，住一块儿还得了……” “喂？！要不要这么小气啊！绅士风度呢！”伊芙琳叫道。 大河走得更快了，眨眼间跳出院子落到街道上、几步跨出便消失在转弯处。 “这家伙越来越难使唤了。”没留住人的精灵少女生气地一拍桌。 伊芙琳来到火炎部时就跟大河同屋住了挺长时间，大河的咸鱼体现在不爱担责任、不爱管事上面，随手就能做成的简单活儿她干起来也是挺麻利的，吃惯了大河亲手制作的零食小点心，伊芙琳都不太看得上其他人的技术…… 生气归生气，伊芙琳依然是就着烤馒头片和新鲜生菜一口气就吃完了大河特制的酸奶，一丁点都没剩下。 像伊芙琳这种拥有个人住宅的住户都有能自己开伙的厨房和储存食物的地窖，不想去或是错过了去食堂的时间时，自家也能烹制点速食食品。 嗯，没错儿，大菜硬菜都得去食堂才吃得着，自家开伙的话，大多是现成的面包馒头煎饼粉条干菜之类的速食……火炎城的人口可没充裕到能让一部分人“回归家庭”让出岗位、还美其名曰家务活同样具有社会贡献的程度，幼崽都得发光发热，成年人就更别想当家里蹲。（PS1） 早餐习惯于烤点儿面包片或馒头片再加一盘生菜沙拉和奶制品的伊芙琳，中餐和晚餐就绝不会自己动手。她只是不喜欢大清早的吃太“重”而已，可没打算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伊芙琳刚吃完早餐，她这个魔法应用小组最积极的“兼职队员”就迫不及待地上门了……直接变成狼型、背上驮着俩空驮筐的苔藓横冲直闯进她的院子，趴在窗台上朝屋面喊：“我准备好了伊芙琳！咱们出发吧！” “退出我的花园！”伊芙琳吼道。 “哦。”苔藓转过身，又把伊芙琳的花园祸祸一遍……冲到外面街道上，摇着尾巴大声叫嚷，“出发了伊芙琳！去采集呀！” 左右两边住户都被惊动了，伊芙琳的邻居、一名起床气严重的猞猁推开卧室窗户就骂：“大清早就来吵人！苔藓你是不是欠打！” “不早了，早餐都吃完了！”苔藓一点不怂，“伊芙琳！采集采集呀！嗷呜嗷呜——！” 屋内的伊芙琳，默默以手扶额。 讲真……要不是需要采集样本的时候有苔藓这个“载具”能省挺多事，她真是不想再继续雇佣这个一到采集日能正式逃课便兴奋上天的童工…… 伊芙琳住的这一带住户全是猫族（所以她说她家这片儿最清净），魔法应用小组的队员全是伊芙琳的邻居，苔藓这么一吵嚷整条街都听得到，十来分钟后，或打着哈欠、或精神奕奕的队员们便在伊芙琳的院子前集合完毕，整装待发。 “上次你们组采用异花授粉的那片麻草长得如何？” “挺不错的，这批麻草根茎都长得特别高壮茂密，就是高度过高了点，不晓得会不会出现倒伏情况，正在观察……” “要我看，麻草还是粗粗壮壮的最好，沤制出来的纤维更加结实。听说农业司那边正尝试把马尾草的花粉授给稻子，不如咱们也从这方面找找思路。” “哦？那要从哪里授粉？” “试一下嘛，上回咱们把蛇藤草的花粉授到地蔓草上，那批地蔓草不就给了咱们惊喜？一点儿都不怕蚜虫的。” “但是耐旱性降低了呀，蔓身也不如原株结实……” 队员们的窃窃私语声中，伊芙琳收拾好了行装、穿着精干利落的帆布（不是船上用的那种，而是加大麻线比例的棉麻混纺布料）工作装背着背囊走出来，意气风发地一挥手：“都好了吧，出发！” “咱们早就好了，是你最慢啦！”猫族队员们齐齐怼她，“头发剪短好啦伊芙琳，每次等你弄头发等半天。” “少啰嗦，短发穿裙子不好看！”伊芙琳也习惯被怼，一边往苔藓背上爬一边回嘴，“我才不要审美也被你们带歪呢。” “昨天在试验田里蹲久了脚好痛，苔藓也让我坐。”一名猞猁队员说着抓住苔藓的颈毛往她身上爬。 “我也是啊，昨天站了好久……” “喂喂，说好了我最多只载三个人啊！”拉着自己的长毛往自个儿身上爬的人越来越多，苔藓方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去的时候你身上也没驮货嘛！” 眼下青黑、脚步摇摇晃晃的霍姆斯王国留学团从指导员乘风家里出来，还没习惯刺眼的太阳光呢，便见一支由猫族和一头较小型的雪狼族组成的队伍从大街上招摇过市……那头不算尾巴只有三米多长的雪狼族背上，硬是挤着坐了十来只猫。 跟乘风“辩论”一整晚完全没赢过的海恩王子，默默注视着连狗头……呃，狼头上都趴着大猫的、不堪重负的幼崽苔藓从街道这一边走到另一边，直至消失在视线中。 本就因输（被嘲、喷）得太惨而心情极度糟糕的海恩王子，内心深处猛然涌起强烈的悲愤之情——这些草原人对待自家的兽人幼崽都苛刻至此，难怪对他这位少年人如此残酷无情~~~~！ 我还是个孩子呢！要不要这么牟足了劲疯狂地打击我~~~~！ 海恩王子来火炎城不到一周，就已经深深地怀念起在埃利奥特宫王室学院当天之骄子被众人崇拜的的美好时光…… “你们还站那做什么，赶紧的回去洗个澡清醒一下过来报到！”乘风从自宅窗口看到一帮留学生站在外面发愣，气不打一处来，“进度落后别人那么多就拼命点追上，还有闲工夫磨磨蹭蹭！” 海恩王子顾不上委屈了，连忙招呼本国学子们跟着他麻溜离开。 至于从火炎城市民居住区走到湖畔酒店足有两三公里的路程、为啥不准备马车啥的……别提，一提就要被指导员喷到怀疑人生。 类似“脖子上顶个大脑是为了思考的，手长出来是为了干活的，脚长出来是为了朝前走的。麻麻不会，麻麻不干，你们出生的意义是不是只为造粪？！”这种超级难听的话，乘风在带了这帮留学生超过三天后就已经忍耐不住骂出来过了…… 嗯……能把擅长组织动员工作的乘风逼得不顾团结破口大骂，从另一方面也确实说明了这帮留学生确实难教——用乘风本人私下里对好友大河的抱怨来说就是：牛角简直比他们省心无数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事必躬亲”这种词儿吧，在中国古代也是用来夸赞那些“大贤”级别的士大夫的，要求这些打小仆役成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们一上来就遭遇雪狼族式干活体验，能适应良好才叫见了鬼了…… 先不提这些留学生们接受的“洗精伐髓”级别的“雪狼族式现实殴打”，伊芙琳带领的魔法应用小组在奔波了几十公里、探采了数处刻意不影响其生长过程的野生植物样本后于天黑前回到城中，顾不上去吃饭便兴致勃勃地回到实验室与室内大棚人工改造过的样本作对比。 因还没有从暗精灵那儿薅到黑油矿（就是石油）的关系，魔法应用小组的合成纤维项目暂时还遥遥无期，伊芙琳这几年来主攻的都是天然纤维方向，并取得了一定成果：一是从圣布里奇进口的棉种经过硫酸浸种、碱化、与本地植物花粉杂交等尝试后获得了具有一定耐寒性能的北方棉种，两年的试种下来颇为顺利，正与农业司协商如何在不影响现有耕地的前提下扩大种植规模。 二是在改良本地亚麻草的方向上也获得了不错的突破，牛头人驯化的北方纤维亚麻草种与从圣布里奇进口的南方亚麻草种多次杂交后得到了保留抗寒性能、又具有更高纤维成份的二代麻草，虽然还有着植株高度难以控制、一旦旺长便会出现易倒伏的毛病，但只看福利部货架上销售的成衣价格下降了五分之一便已经足够说明伊芙琳的努力。 等伊芙琳忙完今天的工作，天色早就黑尽、街道上也几乎看不见行人了，伊芙琳没有去食堂吃剩饭，直接对着大河家摸过去。 “又来了啊。”戴着袖套、系着围腰的大河正在给自己弄宵夜，见到上门的伊芙琳十分嫌弃，“你能不能老老实实地多去吃点儿食堂，别老来我这儿蹭饭，我这里又没有开门营业。” 伊芙琳的回答永远只有一句：“今天吃啥？” 大河：“……鸡蛋灌饼。” 伊芙琳摩拳擦掌：“赶紧的，我快饿死了，先来三份。” “你为什么不跟阿云学学他自己动手的能力，只学他的厚脸皮啊！”大河喝道。 蛋灌饼的饼是用米面加土豆淀粉做的，如今草原上的小麦亩产已经能稳定在六百斤左右，稻米却还执着地保持着三百多点四百不到……也就是，米面要比麦面来得精贵，也就大河这种对吃相当挑剔、也有条件挑剔的人，才能这么“奢侈”地把米面当麦面用。 总之……米面饼更好吃还是麦面饼更好吃是个人口味问题，但米面做的蛋灌饼吃到嘴巴里的享受肯定能让人感觉更“高级”。 “福利部要是也能推出这种稍微麻烦点但是更好吃的小吃就好了。”伊芙琳反正就吃得相当满足，“嗯，番茄酱感觉有点少了，大河，下一个饼子帮我多加番茄酱。” “免费的白食你居然还挑剔？！”站在蜂窝煤炉子前、往烤热的铁盘上摊米浆的大河提高音调。 伊芙琳：“多放两片菜叶。” “你够了喂！” 两人正斗嘴，又有人来敲大河的门。 没等大河放下推米浆用的平口锅铲，只听门锁发出“咔嚓”声响，敲门的家伙居然连等主人家开门的耐心都没有、直接用魔法开了锁…… “我就说我看到大河在福利部买鸡蛋啊！看，她果然在做好吃的！”奥斯顿一见客厅炉子（带铁盘、能当桌子用的蜂窝煤炉）上摆开的家伙什，声音立马提高两个调，激动地把小翅膀拍得啪嗒啪嗒响。 “嘘！别直说啊笨蛋！”巴尔克低声骂了一句愚蠢的老父亲，堆起满脸笑容提起手中拎的油纸袋，“我来找你们一块儿吃宵夜啦大河，我带来了烤鸭和排骨哦！” “排骨什么味儿的？”伊芙琳本来是打算把这俩货轰走的，一听巴尔克这么上道，立马改喷为招手，还主动给巴尔克拉了把椅子…… “香辣味的，撒了芝麻那种。大河，蛋灌饼帮我多放辣。”巴尔克自然地走进屋中，自己给自己倒果汁水（就是罐头水），自己给自己拿碟子…… “我的不要辣，多放番茄酱。有炼奶吗？有的话也加一点。”奥斯顿直接飞到大河身边转悠。 大河抽空把老龙拍开：“巴尔克自带干粮也就算了，你这个每次都空手来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要求一堆？！” “我儿子不是带了吗，跟我带的有什么区别！”奥斯顿理直气壮，“伊芙琳还不是两手空空。” 伊芙琳：“巴尔克也帮我倒杯果汁，少加点热水。” 瞪着死鱼眼的大河：“……跟你俩一比，连巴尔克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如平常那样吃了大河的喝了大河的，又在大河家里消耗了不少点心茶水，直到困意上来了伊芙琳才停止骚扰大河，回到自己屋。 “嗯？有信啊？”打开家门，伊芙琳弯腰从正对门缝的地毯上捡起信封，随手收到书桌上，先进入浴室洗漱。 火炎城还是部落时地下埋设的粗陶管道随着城市扩建渐渐被替换掉、换成了陶瓷管道和硬橡胶管道，虽然做不到往住宅供应热水，但自来水通到户没啥问题……水龙头、水塔啥的并不是太难攻破的技术，难的只是材料而已（铁制管道龙头耐用年限比陶制的要低，尤其草原上冬季气候严酷，铁制管道容易爆，硬橡胶成本比铁制贵，但是比较耐用也不怕爆）。 洗了个冷水澡、换上睡袍，伊芙琳解下保护头发的薄塑料罩帽，坐到书桌前拆信。 火炎城的出现带动了北大陆的经济流通，冒险者协会、吟游诗人协会乃至施法者协会都来北大陆发展“业务”（炼金术师协会没来么是有历史因素在咳咳），如今火炎城中也有吟游诗人协会的“门店”、派了俩吟游诗人常驻，接收私人信件不再像以前那么困难，还得等精灵港口接收后集中转送。 没少收到阿纳纳斯信件的伊芙琳从拆开信封到铺平信纸这个过程中心情都是很放松的，直到她的视线扫过那些漂亮的精灵花型文字，她的脸色骤然间变得极其难看。 第327章 好邻居（二） 格温多琳被调走后, 伊芙琳的地位曾经一度很尴尬……她本身是阿纳纳斯本地人, 但在政治立场上却是跟格温多琳这个空降派绑定的, 也就是说, 如果有人想要打压她、把她从“长老预备役”里面踹出来, 只要给她安一个“本地派背叛者、X倾投降派”之类的帽子就行…… 好在除了格温多琳这位老师外，伊芙琳还有另一位给力的老师：给阿纳纳斯城带来无尽商机的雪狼族贤者阿云。 有阿云老师背书, 踩着格温多琳上位的阿纳纳斯本地派代表长老梅丽怎么着也要拿出坚决庇佑伊芙琳的态度来……没有谁会跟金灿灿的金币过不去, 别说是长老预备役了，让梅丽长老踹掉某个占位置的长老、立即把伊芙琳供到长老席位上都行。 仅有二百余岁、在精灵族中还算是少女的伊芙琳再怎么天真纯洁，跟萧云混久了世界观也得刷新, 所以……虽然她表面上啥也没说, 啥也没表现出来,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是怎么回事：草原王国越是蒸蒸日上、越是蓬勃发展, 她在阿纳纳斯的地位就越稳固。 因为火炎城从不吃独食！火炎城能吃到一斤肉，阿纳纳斯就能吃到半斤！这种带着自己发财的盟友, 得多傻缺才会跟其闹不愉快！ 个体会有“升米恩斗米仇”的傻缺表现, 由一群年纪超过五百岁的长老统领的精灵城市绝不可能会！ 也正是因为心里有逼数，这些年来，伊芙琳才会对那些老师有意瞒着自己的小动作置若罔闻……偷偷往南大陆卖魔法增幅器、在南大陆搞风搞雨、薅暗精灵的矿、用每年上亿斤的粉条出口编织出的套到矮人王脖子上的项圈、暗搓搓往远东输出的“颜色革命”……伊芙琳都跟在萧云身边多少年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甚至连萧云有意无意地让伊芙琳去接触、去耳渲目染的政治手段，伊芙琳自己都能猜得到老师的用心……兽人族顶天活个一百七、八十岁，老师肯定比她先死；虽然现在动手筹备还早了点, 但老师必然是想扶持她去坐梅丽长老那个位置, 那么老师死后, 伊芙琳也有能力多维持一段时间与草原王国的和平…… “利益关系是最纯洁的关系”是老师的口头禅，多年下来伊芙琳不知不觉深受其影响、渐渐认同这样的交际理念，阿纳纳斯，不，森林精灵需要草原上的商机带来的活力，草原需要森林精灵这个可靠的好邻居，身为森林精灵的她可以成为双方之间维持友好关系的纽带，对于这样的身份，伊芙琳心底也有着小小的自豪和得意。 而现在，这封来自阿纳纳斯的信件，将伊芙琳对自己的人生未来规划砸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当伊芙琳回过神来时，她发现她已经在桌边呆坐了一整夜。 而那封信，已经在她掌中被撕成了碎纸。 盯着手中的纸片堆看了会儿，伊芙琳猛然起身，像是丢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将其丢进将熄未熄的炉火中。 接下来的日子里，伊芙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带领着魔法应用小组的材料学研究工作。 抱有侥幸心理的伊芙琳直到一周后，在大河家里蹭饭时被大河询问为啥阿纳纳斯那边希望能跟草原王国联合铸币，才不得不接受了现实……诚如老师所说，当人产生贪欲时，就像蛇试图吞下大象，是不会在意自己是否能吞得下去的。 “我还以为你又要憋下去，什么都不说呢。” 活动房中，萧云一脸不认同地、用关爱傻子的眼神儿瞅着二弟子。 伊芙琳一脸难堪，果然，这个混蛋又是什么都猜到了：“老师，我……” “好了。”萧云抬手制止，“你是与炎之国联系最深的关系人，仅次于你的是克莱斯特将军，再次是梅丽长老。这两位分别在三天前和五天前给我来了一封私人信件，我就知道你那儿不可能一点风声没有。” 伊芙琳惊了：“克莱斯特将军和梅丽长老？！” 萧云嫌弃地看着她，拉长了嗓门儿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也不会有没来由的贪婪。野心这个东西也是需要滋生土壤的，卡莱尔要不是费迪南德王室二王子，而是个乡间农夫，你看他会不会产生联合六国的想法？” 伊芙琳没工夫搭理萧云的讽刺，脑子很好使的她很快就想到那封信真正的来头，当场倒吸一口气：“这么说来，这事儿是……” “阿纳纳斯吃独食吃出问题了。”萧云淡然地，“诚然，与火炎城离得最近的是阿纳纳斯城，但同样离草原南西部很近的精灵之城还有好几座。差不多了十年了吧，阿纳纳斯年年当着别人的面儿吃肉、一口汤都不分给别人喝，人家能忍到现在才发难，说明你们森林精灵确实是讲究人。” 伊芙琳：“……” “你收到的是梅丽长老的信吧？”萧云又道。 “是。”伊芙琳神色有些勉强，“信中措辞有些……失礼，所以我才会以为……” “你以为是梅丽长老人心不足、有意破坏我们双方多年的稳定合作关系，逼迫你在阿纳纳斯和你的老师我之间做选择，于是你采取拒不回复的态度让梅丽长老明白你的立场，表明‘如果对方不知收敛你将采取任何可能手段回击’……”萧云再次拖长音调，“这个应对倒是没啥问题，就是你连梅丽长老的真意都没理解透彻、连自己要对付的敌人是谁都没摸明白……啧啧！” 伊芙琳：“……” 萧云摇摇头，同情地看着这个傻弟子：“你对一位能取得女王信任的、成熟的精灵政客到底是有什么误解，才会认为像梅丽长老这样的人能干得出提着刀子拦路抢劫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事儿来？” 伊芙琳：“……” 萧云将摆在手边文件夹里的信纸掏出，往前一推：“我这儿收到的梅丽长老的信件也相当不客气，只看这封信，我用膝盖也能猜到……梅丽长老被控制了。” “？！”伊芙琳惊得一下跳了起来，失声道，“怎么可能？！” “讲究人下定决心做脏活儿时，可比不讲究的狠多了。”萧云很淡定，仿佛精灵之间的内斗牵扯到的人不是他一样，“你们精灵城市互相之间并非敌对立场，你自己说吧，如果克莱斯特将军带领一队战士，假意路过某个与你们相邻的城市、进城借宿，城中长老接见克莱斯特将军时，会不会如临大敌地将克莱斯特当做来犯之敌那样戒备？” 伊芙琳张大嘴巴：“……” 萧云又将克莱斯特将军的来信推向伊芙琳：“驻守港口的克莱斯特将军晚了三天才收到风声，以阿纳纳斯和精灵港口之间的距离来看并不合理，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控制住梅丽长老的人也控制住了阿纳纳斯，也就是说，阿纳纳斯出了内贼。” 伊芙琳一脸惊骇：“……” 萧云慢悠悠喝了口茶，忽然一笑：“克莱斯特将军也就罢了……以我对梅丽长老的了解，我还真的很难相信这位长老已经陷入绝境，毫无反抗之力。但她却做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样、顺从他人逼迫做出‘森林精灵邀请草原王国联合铸币’这种对着我们磨刀子的行为来……你对梅丽长老的忌惮和怀疑，倒也不算事出无因。” 这个世界的通行货币可不是地球上那种印刷厂流水线出来的、成本低到可以不计的信用纸币，而是真金白银！ 作为强势方的森林精灵邀请体量还不到自家十分之一的草原王国联合铸币是啥概念，跟强势的邻居忽然敲开你们家的门，要求“帮”你们家管账是一样一样的…… 这次伊芙琳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她拿起克莱斯特将军的来信扫了一眼，轻轻放下，露出个落寞无奈的苦笑。 阿纳纳斯城是精灵之森几十座城市中最边缘的城市之一，在雪狼族横空出世、萧云的弟子卡莱尔提出多方合作战略之前，阿纳纳斯就是个默默无闻的、作为格温多琳长老这种中央政斗失败人物“流放之地”的穷乡僻壤。 这十年来阿纳纳斯搭着雪狼族掀起的东风扶摇直上，就像是给这座原本贫瘠的城市撒足了足以支持野心滋生的肥水……这次梅丽长老借机顺水推舟、试探性地迈出要求草原让出更多利益的第一步，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当然，不管草原这边还是阿纳纳斯那边都绝不会认为这事儿能成，但借着这事儿让草原人让出部分利益对于阿纳纳斯来说就是赚了（所谓破窗效应在这地方也适用）。梅丽长老还能将责任全部推到“逼迫”她的人身上，她自己仍然是草原人民可靠的合作伙伴、友好的盟友、亲切的好邻居——但这只能骗骗外人，骗不了伊芙琳，更骗不了萧云这种人精。 “梅丽长老的试探行为就先当做没看见，现在……我们先处理草原财政被人觊觎这个问题。”萧云放下茶杯，直视弟子，“伊芙琳，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好的，老师。”伊芙琳精神一振，连要求都没听便立即应下。 她可不想被老师当成梅丽长老之流，现在正是需要尽力表现的时候~！ 三天后，精灵之森核心、女王之城城外天空广场，一只肥肥胖胖的五彩大鸟盘旋了半圈后在鸟场边缘处落地。 几名巡逻战士小跑向这只不属于女王之城的飞行坐骑，其中一名武官认出了鸟背上下来的精灵法师，眼睛一亮：“日安，伊芙琳女士！” “日安，诸位辛苦了。”伊芙琳整理了下长袍下摆，笑着冲叫出她名字的武官和巡逻战士们行了个浅浅的法师礼。 作为《大陆游记》上的知名执笔者，伊芙琳也是有粉丝的…… “您也辛苦了，您是来拜见女王的吗？”精灵武官热情地亲自上前为伊芙琳牵鸟。 “是的，这之前我想先见见我的好友，骑士团成员伊丽莎白·克莱斯特。”伊芙琳笑着点头致谢。 不久后，在森林精灵年青一代中有着一定粉丝群的伊芙琳，被天空广场的执勤武官热情地护送到了女王骑士团驻地。 拥有遗传自克莱斯特将军好相貌的伊丽莎白正在马场上训练，见到伊芙琳后立即冲过来热情地与她拥抱。 “好久不见伊芙琳，红叶还好吗？她有没有来？” “如果你想看见红叶，你得自己去草原上找她才行。她可是个大忙人，就算我常年住在火炎城，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红叶。”伊芙琳拍开伊丽莎白满是汗水和尘土的爪子，嗔怪地道，“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朋友，见到我只想问红叶吗，就不会问点儿别的？” “好啦，我也很关心你的嘛~你看，我只摸一下就知道你肚皮上的肉又厚了一点点。”伊丽莎白嬉皮笑脸地。 “喂！我才没有胖呢！”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精灵少女嘻嘻哈哈地打闹了半天，伊丽莎白又叫来她在女王骑士团亲近的伙伴们，为伊芙琳一一介绍。 表面上跟着一块儿嘻嘻哈哈的伊芙琳观察了半天确认这位由梅丽长老运作安插进女王骑士团的好友完全不知阿纳纳斯的变故，便有意地提起她与阿云老师合著的两篇游记、将马场上训练的年轻骑士们尽可能多地吸引过来围到她身边。 美食猎人的身份不提，精灵游侠游记中克莱斯特将军与雪狼人红叶这两个原型人物的八卦秘闻，在如今的年轻人之间是很有市场的，克莱斯特将军每年都能收到无数的爱慕者来信，红叶也不遑多让……没多会儿，原本就是骑士团风云人物的伊丽莎白（靠她老爹）和游记执笔者伊芙琳身边，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眼睛闪闪发亮的年轻精灵…… 伊丽莎白这种骑战双修的年轻俊杰都得梅丽长老运作一番才能进入女王骑士团，其他的团员自然也不会是什么背景单薄的柔弱小百花。人气聚得差不多，伊芙琳便装作不经意地露了口风，将老师交代她的任务透了出来…… 于是……伊芙琳还未见到女王，她的来意便已传到了女王耳中。 听完吉娜女官的汇报，正在温室中享受下午茶时光的精灵女王奥蒂莉亚苍白的面容上浮现笑意：“这还真是大手笔呢。” “可不是呢，准入门槛五十万金币起，这得是多可怕的天分数字？”吉娜女官笑着道，“不过草原人确实擅长生财之道，想必是笃定能有更惊人的收益才敢如此大胆行事。” 女王微微偏头，好笑地：“这么看来，吉娜你颇为动心？已经开始说服我了？” 吉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恭敬地略微弯腰：“您曾经安排我去过草原，就我亲眼所见，曾经一片荒芜的诅咒之地被如今的雪狼人经营得堪比至少拥有数百年文明历史的繁盛之地，让人叹为观止。以我个人浅薄之间，夸夸其谈之辈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成就的，对于草原人牵头倡导如此盛事，我自然难免心向往之。” 女王点了点头，轻柔地笑着道：“好了，吉娜，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女王之城正日渐失色，这样的看法在各城间是有一定支持者的吧？” 吉娜的笑容有些僵硬，急促地低声轻呼：“陛下，我并非……” 女王摆摆手，轻叹了一声：“自精灵族的王冠飞出精灵之森，那些指责之言虽然不会直接传来我耳中，但并不表示我一无所知。巨人族的惨剧已经过去太久了，曾被那惨烈场面震慑住的人们，又再次盲目地追逐起超出他们所需的力量，和他们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多余财富……” 奥蒂莉亚从铺着柔软鹅绒坐垫的藤编扶手椅上起身，走到温室花窗前，抬起手轻轻抚过带有些微水汽的玻璃面，略带讽刺地道：“他们需要无时不刻不在彰显着存在感的王者，他们希望他们的王又强大，又富有……踩着金石阶梯、居住在黄金所塑的宫殿中的王，才是他们所追寻的精神依靠。而我这样不不够有‘王者之像’的王，并不足以给他们足够的安全感受。” “陛下……”吉娜女官苦笑着轻唤。 奥蒂莉亚女王抬手制止吉娜女王的劝解，转过身来，云淡风轻地道：“比起殚精竭力避免战争发生的人，那些悍勇冲锋、让年轻人们的鲜血将土地染红的‘英雄’更能让人铭记、崇拜，自有文字记载历史起，这样的闹剧重复上演了无数次，我不过是将前人遭遇重复一遍罢了。” 吉娜女官垂首不语，女王柔弱的肩头上抗着多大的压力，她这位贴身女官再清楚不过……时至今日，精灵之森中仍有“哪怕死上数万精锐战士也要跟雪精灵一较高下”的主战派存在，仿佛族中那些鲜活的年轻人整个人生的意义都比不上那顶精灵王头上的王冠重要一样。 回到藤编椅上坐下，女王再次拿起茶杯：“勇武好斗的王就不要出现在精灵族中了，豪富奢华的王倒是无伤大雅。吉娜，让伊芙琳来见我吧。不必去正殿，带她来温室就行。” 伊芙琳这个聪明的年轻人知道通过骑士团成员的口来传达雪狼族贤者阿云的邀请，那么女王当然不会让这位年轻法师的努力白费……这种牵涉到整个女王之城资金流动的大事若是拿到正式场合来商谈，还不知道要扯皮多少年，倒不如她独断了事。 “贤者阿云倒是个很有趣的人。”想到伊芙琳这传达信息的方式，奥蒂莉亚女王再次露出轻柔笑容。 吉娜知道女王在夸赞什么，不过这种事儿意会就好，用不着拿出来说…… 嗯，简单来说就是，萧云让伊芙琳先在非正式场合放出风声，其实是给双方都留出了选择余地……如果女王不感兴趣，那么伊芙琳正式拜会女王时就会闭紧嘴巴不提这茬，免得在正式场合当面拒绝双方都尴尬。 女王要是感兴趣的话，伊芙琳的行为就可以理解成提前帮这位不够强势铁腕的女王造势……咳咳！ 对这位女王萧云是抱持着敬意的，原因无他，只看精灵族的共主王冠旁落后整个森林精灵还能安安分分过了几百年太平日子就能管中窥豹，没点儿手段，可不能让都有军队、拉出去都能打的几十座精灵之城乖乖俯首听命。 对女王采取的是这种双方都有余地的委婉邀约，对西大陆矮人王国，萧云就没费这么多心思了……当女王接见伊芙琳并主动询问草原王国倡导的“《国际股份制商业银行》”到底是啥操作时，矮人王这边也收到了来自草原的信件。 信的内容很简单，除了问候寒暄的部分，其他的字儿归纳总结下来就一句话：准备好五十万金币，咱们合伙发财。 当了几十年半神的矮人王捧着这封信，一脸冷漠。 “五十万！金币！这帮草原人疯了吗？！”矮人王国的财政大臣、一位红胡子的老矮人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陛下，这种无礼要求绝对不能答应！” “冷静点，草原人又不是伸手跟我们要钱。”另一位大臣出声道，“陛下，草原人是否详细说明这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管是做什么，这笔钱绝对不能给！一个子儿都不能！这次是五十万，谁知道下次是多少？！”财政大臣跳脚嚷嚷。 “行了，安静点。”矮人王幽幽抬头，“草原人的信中说得很清楚，他们并非要我们白白送出五十万金币，而是意图整合整个北大陆的流动资金，以钱生钱……”顿了下，矮人王一脸不爽、偏又还得尽力控制住情绪，“再说了，我国现在有立场对草原说不吗？” 这话一出，整个议事厅的大臣们都安静了。 还真特嘛不行……多少人都指着一季度一到的进口粉条过日子呢！ 第328章 好邻居（三） 矮人王的质疑让整个议事厅陷入尴尬的宁静, 连之前暴躁跳脚的财政大臣都闭紧了嘴巴、一脸憋屈地坐回椅子里生闷气。 看着这帮得力的大臣们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全蔫了、硬是没个接话的, 矮人王内心火气腾腾上涨……偏偏他还没法儿自己出手将锅甩给别人，因为这事儿吧, 责任起码有一大半在他头上…… 一年四季烈风呼号、整个大陆超过七成的地界由高山荒原、沙漠戈壁组成的西大陆并不适合农业发展，矮人王国能繁衍出千万级别的人口, 全得益于几代矮人王矜矜业业地操心农事。 萧云在《大陆游记》上公开梯田维护、引水浇灌技术, 矮人王便立即派出军队对南部山区进行“军垦”, 这便已经足够说明矮人王在农业上的重视传统……这些脾气暴躁的黑铁矮子, 并不是只擅长打铁和打架。 雨水充沛的南部山区开垦出来的梯田缓解了国内部分粮食紧张问题，矮人王“知恩图报”, 从他的立场对雪狼族、对草原部族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扶持，比如“法兰克盛宴”上对于草原自立问题, 矮人王便厚道地力挺了草原一把。 但只是这种立场上的支持显然是不够的，至少是不能让萧云满足的，所以这货不惜用数年的时间慢慢织网、利用矮人王国与暗精灵战事胶着无暇分心之机, 用海量的廉价出口粉条冲击矮人王国本来就处于安全红线上的粮食自给率…… 矮人王不是笨蛋, 连续三年从草原进口年均超过三亿斤的廉价粉条后，他已经慢慢回过神来了。 每年三亿斤粉条是啥概念？是整个铁炉堡（含周边乡镇、村庄）只靠粉条就能活下来的概念, 还有富余。 乍一看上去是好事……然而当铁炉堡周边的破产农民大量涌入城中讨生活、或是抛弃田地进入矿山、铁场工作后, 这好事就要变味儿了…… “王，我们需要与草原的友好同盟关系，我们不能中止与草原的贸易。”内政大臣见没人说话, 心里面大骂这帮家伙不懂得为王分忧（为王背锅）, 只得硬着头皮自己来, “离秋收还有二月有余，如果中断草原粉条采购，整个铁炉堡都会受到影响……” 矮人王嘴皮微抽，他是真的很想咆哮一句：上半年采购的两亿多粉条难道就消耗干净了吗？连秋收都撑不到？！ 然而他心里有逼数，他也很清楚草原送来的粉条并不仅仅是铁炉堡在消耗……七个铜币一斤的粉条随便倒手出去怎么都能赚到起码20%的利润，对比其他行业，倒手粉条完全是暴利——而如果他强制性要求不允许任何人在粉条方面盈利，那么哪怕他是王，他的话也会被许多人当成耳边风。 而且吧……矮人王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倒手粉条”这条新产业链上，其实铁炉堡王庭、或者说他本人才是最大的庄家——这批进口的粉条并不全是用钱币结算的，其中约70%的交易采用的是矿物（就是铁锭）结算，从矿场统购铁锭到交付给草原人，再到将用铁锭换来的粉条归入“国库”这个过程，矮人王自个儿就吃了两道钱…… 要不然这两年矮人王手头这么能这么宽松？跟暗精灵打仗打了这么些年，虽然矿脉确实抢到了没错，可战争消耗也大呀！ 国王（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要让矮人王自己开口承认自己有锅是不可能的，既然内政大臣这么识相地开口给他挽尊，那么他也只能勉强无视粉条去向问题，顺水推舟地……将责难发向其它方向，瞪着眼睛明知故问：“以前没有这么多粉条铁炉堡的粮食也没有紧张到这个程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政大臣松了口气，自然而然地顺着王的意向、将不认同的视线投向事务大臣。 事务大臣：“……”我有一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没奈何，该背的锅落到头上了想不想去背就不是能以个人意志转移的了，事务大臣捏着鼻子低头认下：“这全因铁炉堡周边土地抛荒严重之故，自……三年前的灾荒后，土地产出一直难见起色，不少农夫家庭难以支撑，只能放弃种植，或前往矿山另寻生路，或进入城中……” 事务大臣也是很精明的，他完全不去提廉价粉条冲击市场导致底层农夫、尤其是铁炉堡周边农夫大量破产的问题，全归咎在三年前的灾荒上…… “没有人耕种土地、田地抛荒，粮食自然就越来越不够了。”内政大臣适时帮腔，一脸唏嘘地做出“非战之罪”的态度来。 一直没出声的军事大臣发觉不对——因矮人王十分强势又特别能打、每每御驾亲征之故，矮人王国的军事大臣基本上就是个人形图章——怎么这锅仿佛要落到他头上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个在王国内阁一直没啥存在感的军事大臣还是很敏锐，或说足够了解他们的王的，他刚产生不妙的预感，便见他们的王转脸看向他，一脸的怒其不争…… 军事大臣：“……”我有一句MMP，只是不敢讲。 接下来，矮人王发表了一番对王国核心地区田土抛荒的痛心疾首言论，并严厉地要求军事大臣组织民兵团、将抛荒的土地统一收回、进行军垦。 一脸残念的军事大臣，只能唯唯诺诺地把这顶又重又大的天外飞锅背下。 绕个圈儿把“草原人手上攥着的粉条项圈责任归谁、王国如今不能拒绝草原人这锅谁背”这茬对付过去，这帮黑铁矮子们再次直面是否出钱，不，出钱能出得更有面子一些的问题。 财政大臣一开始就叫嚣反对，并不是没有脑子或是过于耿直，而是本能地不想沾手这种没有先例的、不知道存在多少潜在风险的“风险投资”——毕竟他就是管钱的，不一早把自己的反对立场鲜明地摆出来，矮人王绝逼要让他负责。 “多做多错、不做不错”、“不见兔子不撒鹰”这种官场常态，并不是只有人族官场才会诞生……矮人王是绝对不背锅的，他可不想跟军事大臣一个下场！ 财政大臣不愿意沾手，帮矮人王挽尊的内政大臣却似乎有不同看法，他主动提出：“我认为以雪狼族的精明不会去做赔本的生意，自草原商品流出北大陆，在与拉弥亚商会这个怪物的交锋中草原商品就没有输过，这次草原人的邀请，我认为不一定是坏事。” 矮人王满意地看向内政大臣，事实上他本人对萧云来信中描述的“以钱生钱”这个词儿特别动心……不然他不会一开始就提出“王国无法对草原说不”这个会损害他颜面的现实。说白了，他不希望这帮大臣在出不出钱这个无聊问题上浪费时间（反正这锅他不背），但他需要有人主动站出来为王国的财产负责。 对于人族来说，五十万金币可能只是某个大贵族的家庭资产，但对于贫瘠的矮人王国来说，出这么一笔钱还真的挺紧张——黑铁矮人是家里有矿没错，但就本世界糟糕到家的基建（交通运输）条件，变现是个很大的问题。 “以贤者阿云描述的《国际股份制商业银行》营运方式，这种汇聚大量现钱的……嗯，组织，盈利办法似乎是将不等数量的金币外借给个人或团体，以年息和月息两种利率方式获利，与人族商会的借贷类似……” 内政大臣开始讲解他所了解的人族借贷，这位在粉条倒手中也小发了一笔的矮人大臣显然是很关注矮人王国之外的世界的，连矮人王都不太了解的人族王国资本盈利模式他都能如数家珍，在介绍了一番他所知的、人族世界最暴利的行业后，这个老头儿眼睛发亮、喷着粗气道：“若贤者阿云能邀请精灵王参与，再加上我王，那么我们可以毫不怀疑地相信，这间银行一定会是整个大陆最能赚钱的、远远超过拉弥亚商会的组织！” 风险投资也好，借贷也罢，最大的风险就是出现无法回收的坏账。有两半神坐镇，内政大臣都想不出这片大陆，不，这个世界上有哪个组织或个人敢于借钱不还！ 矮人王听得一脸懵逼…… 在军事和个人武力上天赋极强的矮人王显然是不了解商业的，能算得清楚倒手粉条的利润完全是因为这事儿与他的王国、他能支配的财富息息相关之故，听了半天，他只理解到一句话：把钱借给别人再收利息是这个世界最赚钱的行当。 “那么别人为什么要跟这个……银行，借钱呢？”矮人王一脸茫然地，“按你说的，月息一分，借了十个金币就要还十一个金币，谁会这么傻？” 内政大臣也不懂这个，但他对草原人有股蜜汁自信，笑着道：“这就是草原人的事情了，陛下。” 矮人王醍醐灌顶，拍着扶手哈哈大笑：“没错，赚不赚钱是草原人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只要出了钱，等着分红就行了！” 黑铁矮子们，达成共识。 另一边，发给精灵王的邀请函，是由赛琳娜这个长期蹲在草原上的、明晃晃的“间谍”自个儿带回冰雪王城的。 在书房中接见赛琳娜的精灵王，将肖恩先生亲笔所书的信看完后，当即提出了一个问题：“雪狼人是否将邀请函也发给了兽皇？” 赛琳娜没意外精灵王会问这个，提到这事儿，她的表情就很一言难尽：“发了，委托月熊族交换走的被俘将领巴泽尔带回去的。” 精灵王失笑，抖了下信纸，微微摇头：“这个贤者阿云……” 赛琳娜自己颜值就很高，笑得春光明媚（呃……）的精灵王惊艳不到她，这位雪精灵少尉一脸哭笑不得地：“您让我多多观察贤者阿云，可我真想说……虽然我已经认识了他好多年，连他喜欢吃什么东西都倒背如流，可我还是无法了解这个人——真的，我完全不知道他那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刚刚‘消灭’了兽皇派出的八千白熊大军，转眼便去信问别人要不要一起做生意，我简直无法想象兽皇收到邀请会是什么反应。” 精灵王是个面对傻【哔——】和他所不喜欢的人时没什么好脸色的人，比如直面兽皇，又比如面对奥斯顿那头老龙时，他就很冷淡，很傲慢。 但对于他所认可的人，他便会相当随和亲切，比如面对精灵女王奥蒂莉亚，又比如他认为有前途的年轻后辈少尉赛琳娜。 “兽皇应有很大可能会加入。”精灵王轻笑着将信纸收起，“多番远征草原失利，兽皇如今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是无视远东内乱、不惜一切代价征服草原，二是承认失败，先行解决远东内政。与这两个选择相比，故作大方地接受草原人发出的‘和解请求’、另寻机会报复找回颜面，无疑要实际得多。” 兽皇拿不拿得出、舍不舍得出五十万金币这种蠢问题完全不在精灵王考虑范围内，一是这笔钱兽皇完全不用自己出，二是，兽皇绝对有信心能把掏出来的钱完完整整地拿回去，“暂时寄存”而已，犯不着患得患失。 赛琳娜想了想，面露讶然：“原来如此……展现出自身实力后主动给敌人递出阶梯，也是化解……缓解危机的一种方式。”顿了下，这名雪精灵少尉若有所思地，“兽皇需要时间解决远东问题，草原也需要时间消化归附人口，接下来，草原与远东的战争将进入……嗯，僵持期？” “他们的战争没有结束，只是进入准备期。”精灵王微笑着道，“如果兽皇之前还将草原视为‘不受控的叛逆者’，那么经过这几年的交锋，兽皇也应当明白，草原上的这些兽人，挑战的是他的皇冠。他没有一开始就将危机消灭于萌芽之中，如今，他想要铲除敌人就必须，也只能倾力一击。” 赛琳娜了然，对于精灵王所说的、草原兽人的野心，这位雪精灵少尉并不惊奇。她亲眼见证火炎城是如何接收转化远东战俘的，就算萧云从没承认过、只会满嘴好听话，她也不会认为萧云对此完全没有野心。 此刻，赛琳娜关心的是精灵王的未尽之意——显然，在精灵王看来，对于如今的兽皇而言，“倾力一击”是件相当有难度的事。 “这么说来，我们倒是帮了草原人一个大忙。”赛琳娜纠结地，“当时怎么就没有跟阿云要好处呢，现在再去找那个家伙，他肯定不会认账了。” 要不是有雪精灵的间谍出了大力气，就凭普利莫那点儿人手，他们哪能那么有效率地在远东输出革命？ 精灵王和蔼地看着这名后辈：“看来你很喜欢那个雪狼人贤者。” “谈不上喜欢或反感，只是没有办法忽视那个家伙而已。”赛琳娜神色复杂地。 精灵王微微一笑，别有深意地：“不能忽视的，已经不仅仅是这位让你在意的雪狼族贤者了。” 精灵王喜欢独处不是什么秘密，赛琳娜做完汇报、从王这儿得到应允便告退离开，自个儿去找财政女官申请资金。 雪精灵是个外表细腻、实则整个族群都很头铁的种族，冰雪王城的办事风格相当“莽”，谁负责的事儿谁就要负责到底，也就是说，赛琳娜这个仅有少尉军衔的军官，从今往后就要全权管理冰雪王城拨出的五十万金币……跟矮人王国简直是两个极端。 办完一系列手续，回到自己的住处见家人时，赛琳娜才猛然间醒悟过来，王最后那句话中到底包含了多少内容。 无论草原“自卫反击战”的内情如何、真相如何，草原人先后“消灭”了几万远东大军，这个铁一般的事实是无法抹灭的。 情报模糊的兽皇不提，就连对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战役”知根知底的精灵王，都不认为如今的草原王国可以轻易被从地图上抹平——惊人的生产能力和对外贸易密度（以及消化战俘/归附民的效率）体现出的是超出常规理解的内部组织动员能力，想要消灭，不，仅仅是想要打败这样的敌人，己方就必须做好财政大出血和牺牲无数年轻战士的准备。 更别提西边矮人王脖子上套着草原人编织的粉条项圈，逼急了，草原人完全可以从西大陆借兵……只要草原人肯付出代价，矮人王保准提着锤子就过来了…… 至于从精灵之森借道，更不是问题，若是草原人肯付出足够利益，森林精灵搞不好都不用矮人王、自己挽袖子就上了…… “不知不觉间，草原部族已经变成让整个布龙菲尔德大陆都无法轻忽的存在了啊。”想清楚内中道理，赛琳娜又是感慨，又是怀念，“真让人难以想象……不到十年前，火炎城还只是个连当初的虎族王庭都不如的小部落。” 赛琳娜算是最早接触到火炎部的雪精灵之一，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士官，带着几名士兵执行巡视任务，糊里糊涂地跟巴尔克、青岩、鱼骨他们打了一架，右臂都差点给巴尔克咬断…… 那个时候的阿云还很瘦弱，赛琳娜记得他当时比那个被吓坏的雪狼族幼崽个儿还矮一截……呃等等，貌似阿云这些年来也没追上羊毛的身高，现在还是比羊毛矮一截…… 第329章 好邻居（完） 精灵之森, 将布龙菲尔德大陆北部分割成两大板块的巍峨山脉中, 地处南部近内海边陲的小城阿纳纳斯。 嗯……阿纳纳斯如今已经不能称之为小城了，围着城市中心的神殿长老议会向四面八方扩散的建筑群已经超出原有的山谷范围，西侧较为平缓的山坡上甚至出现了一座十分阔气奢豪的超大型剧院…… 阿纳纳斯大剧院山脚下，则是一大片月牙形的独栋别墅式新型社区, 原本的阿纳纳斯市民已经迁入其中…… 至于原来的那些旧房子, 也没有浪费, 全由长老议会安排、分配给了新移民——从别的精灵之城迁来的市民或乡民。 这种迁移热潮是整个森林精灵自有文字记载历史起史无前例的，与阿纳纳斯一样处于精灵之森南部的八座精灵之城，短短数年间竟“热情”地往阿纳纳斯输送了超过原本阿纳纳斯总人口的新移民…… “繁花之城”克里曼斯的大长老西蒙，与巴奈特城的长老吉布森, 两位年龄加起来超过一千岁的森林精灵长者, 穿着款式简单的亚麻长袍、兜帽遮着大半张脸, 站在阿纳纳斯新城区与旧城区结合部的自由市场中, 一个脸色阴沉，一个嘴角微抽。 阿纳纳斯长老议会的变故并没有传开来，自然也没有影响到这座新生移民城市的活力，清晨温和的日光下, 充满激情地在自由市场中穿梭、买卖的新旧移民与本地市民、还有那些在南部森林中冒险的冒险者们、跨海而来的行商，沸腾人声交织而成的繁华乐章，深深地刺痛了两位外城长老的心…… 精灵之城人口不多, 哪怕女王之城斯蒂芬也才将勉强上十万, 南部小城的话, 总人口能有两万就算得上繁盛, 城市居民一般也就几千，互相都能混个脸熟。 当了三百年克里曼斯城大长老的西蒙，和当了两百来年巴奈特城长老的吉布森，基本上能叫得出自家市民所有人的名字，一部分市民还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此刻，他们亲眼看见这些自己看着长大的市民移民到别人家的城市，还在别人家过得挺好…… 更心塞的是，就连他们自己都非常理解为啥这些迁徙走的市民为啥能过得更好——无论是自由市场上出现的种类繁多的商品，还是那些穿梭在人群中的、在三五个护卫保护下大肆采买的人族海族行商，都在告诉他们一个铁一般的事实：选择与人族王国、海族和草原人合作、开放市场的阿纳纳斯，在商业上的成功是他们拍马也赶不上的！ 人族和海族万里迢迢跨海而来为阿纳纳斯打开海上商路，草原人的商品又让阿纳纳斯敲开了矮人王国的大门，经济流通带来的活力哪怕是精灵之森枢纽的斯蒂芬都望尘莫及，何况是他们这些边缘小城！ 年近六百岁的克里曼斯大长老西蒙，此刻心底诞生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那个贤者阿云的弟子、圣布里奇的国王费迪南德，当年怎么就看上了阿纳纳斯，而不是更有实力、也更美丽的繁花之城克里曼斯呢？！ 嗯……卡莱尔要是知道西蒙大长老的想法，估计只能苦笑：你们森林精灵压根不跟外界打交道，谁知道你们啥城市叫啥名、内里又是啥情况啊，还不是只能碰着谁算谁！ 当俩外城长老羡慕嫉妒恨地懊恼着自家咋没阿纳纳斯的机遇时，自由市场中、由十几名乡民经营的摊位前，两位穿着各具特色、屁股后面都跟着一群护卫的人族行商忽然吵了起来。 “这批树皮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也是我先谈的价钱，你这个北方佬怎么不讲道理？！” “你这个南部奸商居然把树人的蜕皮当成普通树皮那样压价，还不准我给出更公道的价钱？” “什么公道，你明明就是想截胡！” “你胡搅蛮缠！” “呸，谁胡搅蛮缠！” “吵什么吵什么，安静点，不要扰乱市场！” 几名巡逻战士闻声而来，打头的士官将两名行商隔开，大声呵斥：“别在别人摊位前吵架，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长官，是这个北方佬先惹事的，我原本好好地跟卖家谈价钱，是他忽然插进来捣乱！” “什么惹事，我是见不得你这种南部来的奸商欺行霸市！” “行了！”执勤士官不耐烦地喝止又想吵起来的俩行商，转头怒视摊位后一脸忐忑的乡民摊主们，“树人的蜕皮不要标这种破坏市场行情的价格，再有下次，取消你们的摊位证！” 摊主们连忙道歉，声称他们也没想到自家养的树人蜕皮居然能卖那么贵云云…… 执勤士官严令卖家将标牌上的价格改为市场价，转过脸对当众吵闹的俩行商进行批评教育，然后再让这两人对树人蜕皮进行竞价，价高者得…… 站在对面街上旁听俩外城长老完全听不下去，溜了溜了——哪儿的乡民家里不养一群树人帮忙照料田地，又不是啥稀罕货的树人蜕皮居然能卖出超过田地产出的价钱，简直不可理喻！ 快要走出市场的时候，俩外城长老还看见一个阿纳纳斯本地人满面红光地站在高处兜售妖精落羽编织的围巾手帕，下面一群冒险者啊行商啊啥的在那里疯抢，嘴巴都差点气歪……家养妖精换下来的羽毛不都是拿来填充枕头的吗，这东西都能拿来赚钱，卖的和买的都是疯子吧！ 背对自由市场大步离开的西蒙长老，听见身后的人群数钱币的声音，仿佛就像是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 “不能再让阿纳纳斯如此……如此肆意妄为（吃独食）下去了！”西蒙长老五官扭曲地。 “没错！”吉布森长老用力点头，咬牙切齿，都是南部小城，你们脑满肠肥咱们清汤寡水，这叫啥事！ 盖在湖中小岛上的长老神殿仍如往日那般宁静，长长的湖心走廊和宽敞的广场庭院仍有阿纳纳斯的执勤守卫站岗，但当外族的长老大大方方地通过时，这些本地守卫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一样。 作为议会大厅的神殿图书馆中，坐在长桌一侧喝茶的、与克莱斯特将军并列的阿纳纳斯两大将领之一、精灵将军休利特，转过脸来冲进入馆内的西蒙和吉布森微微点头致意。 坐在精灵将军休利特对面的……是遭受软禁长达半个月的阿纳纳斯大长老，梅丽。 为粉饰太平，联手“侵入”阿纳纳斯的四城联军仍旧停在城外，四城长老两两“轮换”进入城中、与背叛者休利特共同看守梅丽。 森林精灵是讲究逼格……呃，格调的，被软禁的梅丽长老看上去并不狼狈，她面前也摆着来自草原的精致白瓷茶具，手工绘制出靛蓝花纹的精巧盘子里装着花朵形的茶点。 “两位对阿纳纳斯的新气象是否还满意？”西蒙与吉布森在长桌一侧坐下，梅丽长老便笑着看过去，神态矜持而自傲。 嗯……把阿纳纳斯这些年来赚的外块投入到城建上并非梅丽长老多么大公无私，而是亲眼见过火炎城发展的梅丽长老无法容忍精灵之城比不上草原兽人之城……但不管动机如何，梅丽长老自接任格温多琳后一直以来的表现确实无法挑刺，哪怕是一肚子不满的休利特将军在这方面也无可指摘，只是低头默默喝茶。 不过这种话在西蒙长老和吉布森长老这儿就实在没啥好拿来吹的，要不是大家都讲究个体面，西蒙简直想直接嘲过去：把属于城市的钱拿来搞为自己邀功的政绩这种事谁不会做，值得你在这儿哔哔？ 自然，掉逼格的话是不会从这些长老口中说出的。西蒙长老向送上茶点的侍卫点头致谢，在侍卫退下后才冷脸看向梅丽：“如今的阿纳纳斯确实生机勃勃，只是这座城市的繁华却是建立在向我们这些同属南部的城市冷清寥落之上。对此，想来梅丽长老应有说辞？” 梅丽长老呵呵一笑，优雅地抬起下巴：“西蒙长老希望得到什么说辞，是否阿纳纳斯应当永远保持平庸，以避免衬托出某些人的……无能？” 西蒙长老面无表情，旁边沉默不言的吉布森长老额头上爆出青筋。 所以说，这种机遇落到头上谁都能干得好干得漂亮的事儿，你到底在骄傲什么？！ 梅丽长老看着他们那吃了SHI表情心情就很好很棒棒……嫉妒阿纳纳斯的运气？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吐了口恶气，视线转向休利特将军时，梅丽长老的神色才真正沉重下来。 萧云猜得没错，梅丽长老并不是那种丝毫不设防、轻易就能被控制住的人。 而这次梅丽长老会吃瘪，原因全在于……这位阿纳纳斯本地将军的背叛。 阿纳纳斯的两位将军向来是平等的，独立的，互不统属互不干扰的，梅丽长老取代了格温多琳后也没有插手将领职权，仍旧尊重他们对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统领权。 两位将军的立场开始变得微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是从克莱斯特将军成为《精灵游侠游记》的原型人物时便已经初现端倪——整个精灵之森，不，整个布龙菲尔德大陆都知道了克莱斯特将军的名字，而休利特依然默默无闻。 名气向来与利益挂钩，二将之一的克莱斯特风靡全大陆，带来的是不可避免的资源倾斜……外来组织如冒险者协会、海族、人族行商等更钟情于与克莱斯特将军的合作，克莱斯特的保证比阿纳纳斯长老议会正式颁布的政令还让人感觉可靠；年轻一代的战士们更信任这位闻名大陆的将军，以成为他的下属而自豪，甚至连斯蒂芬下来采购的王宫特使都热衷于与克莱斯特会面——种种客观条件下，哪怕梅丽长老自认没有私心，也必然对克莱斯特将军更为重视。 这日渐累积的矛盾在今年达到顶峰，从斯蒂芬士官学院进修回来的年轻士官们几乎一窝蜂地涌向克莱斯特，城里上下要求克莱斯特将军扩充军伍编制、扩招战士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梅丽长老正头痛怎么端平这一碗水，休利特就趁克莱斯特轮值港口期间发难了…… 对于梅丽长老投过来的视线，长桌对面的休利特选择了回避。 休利特与克莱斯特是同批从幼体学院出来的精灵、也同批次被安排到王城士官学院进修，两人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但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起天长日久的比较和捧高踩低。 让他愤怒的并不仅仅是克莱斯特统领的士兵扩充到一千五百人，而他仍旧只有五百战士，他与克莱斯特各自轮值港口期间两人遭遇的冷热对待，和梅丽长老在两位将领不可避免的竞争中若有若无的拉偏架，都让休利特满腹不屈……都是阿纳纳斯的将军、都有着同样的人生轨迹，其他人对克莱斯特的追捧休利特可以接受，但身为大长老的梅丽做不到公平公正，这是休利特无法容忍的事。 梅丽长老看着休利特倔强的侧脸，轻叹了口气。 西蒙、吉布森等人那拙劣的威胁草原人的低劣手段，梅丽完全不认为能让那个敢于往半神脖子上套项圈的阿云屈服，她这段时间来的顺从有借机试探草原人底线的考虑在，但更多的，是她不愿意阿纳纳斯现有格局被打破。 倒不是她多么不舍得休利特这个将军，而是……若在这种风口浪尖上阿纳纳斯出现一位将领职务的空缺，梅丽长老非常担心斯蒂芬会有人意动、插手进来——女王本人不屑于这种难看的摘桃子行径，其他人可说不定。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梅丽长老都更希望阿纳纳斯保持现有平衡，哪怕这种平衡需要某些人做出牺牲。 距离将信发出已过去十来天，西蒙等人已然坐立难安，梅丽长老也不想再等了。 “草原人这么久不见动静，想必西蒙长老应当明白……那种苛刻的条件，草原人是不会答应的。”将视线从让她失望的休利特身上移开，梅丽长老看向这场闹剧的发起者、克里曼斯的大长老西蒙，语气坚决地道，“你们希望能逼迫草原人屈服后再向女王请罪，认为以女王的仁慈和宽容不会计较你们的所作所为，在这点上我不予置评。但我必须明确地告诉诸位，草原人能抵御兽皇的觊觎，绝非仰赖我们森林精灵庇佑之故。阿纳纳斯从未插手过草原王国与远东的较量，这一点休利特最为清楚不过。” “兽皇的威名都不曾让草原人退步，假借女王之名威胁草原人的你们，哪来的底气认为草原人会噤若寒蝉、闻风丧胆？！” 梅丽长老猛地起身，指向西蒙：“若草原人激烈反抗，若这事儿闹开来让女王知道你们借她的名义行此卑劣之事、闹出天大笑话，你们，尤其是你，西蒙，别可以为女王从不发怒！” “上一个曾借女王之名肆意妄为的先例、格温多琳如今的处境，是你西蒙所能期待的最好下场！” 西蒙面色骤变，蹭地起身：“住口！你哪来的颜面越权女王、判决他人？！” “哦？是谁胆敢越权女王？” 西蒙、吉布森、休利特、梅丽同时看向声音传来方向，看清来人，四人面色齐齐大变。 “吉娜女官？！”梅丽长老又惊又喜、惊大于喜，连忙绕出座位，提起裙子蹲身行礼。 西蒙、吉布森这俩外城长老面色刷白，休利特这个背叛了阿纳纳斯的将军更是惊骇得连话说不出来。 披着白纱斗篷的吉娜女官在克莱斯特将军与伊芙琳的陪同下从正门进入馆内，敞开的大门外，那些隶属于休利特将军的护卫已被王城骑士团成员和克莱斯特将军的战士合力拿下。 吉娜女官摘下斗篷兜帽，冷眼扫向长桌旁众人，冷笑着道：“我在城外看见克里曼斯城、巴奈特城、琴之城、海因斯城四城联军，还奇怪怎么南部发生了需要五城合力应对的战事斯蒂芬却一无所知，谁料……竟然是这种让人不齿的、窝里斗的难堪行径！！” 最后的一句话吉娜女官是吼出来的，她愤怒地将手抬起、指向在场诸人中地位最高的西蒙大长老：“西蒙！你是南部最大城市克里曼斯的大长老、也是王国长老会的正式议员，你就是这么回报女王信赖的吗？！” 西蒙一脸难堪，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完全没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代表女王意志的吉娜会带着骑士团出现在阿纳纳斯，但如此轻易地认输实在对不起他这些时日来的努力，吉娜女官话音落下，他便微微俯首躬身行礼，随即站直，直视着愤怒的女官，为自己辩解： “请容我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吉娜阁下，我等来到阿纳纳斯并非对任何人抱有敌意，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只是与梅丽长老探讨、商量，与草原王国合作铸币的可能性……您知道，草原王国成立不过短短数年，使用的钱币版型混杂，既有我们森林精灵所铸精美钱币，亦有粗制滥造金银钱饼，我族与草原王国相邻、交流甚密，他们使用的钱币与我族使用的钱币相互流通，若我们双方能统一铸币，这对我们双方而言都是极便利的好事……” 安静地跟在吉娜女官身后的伊芙琳轻轻倒吸了口气……能把这么无耻的事儿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真够可以的啊大长老西蒙！ 强势方要求弱势方联合铸币意味着什么吉娜女官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但……在涉及五十万金币的大生意前，这种抠抠搜搜捞三瓜两枣的小算计实在上不了台面——不等西蒙将自己的行为粉饰完全，吉娜女官便极为恼火地打断了他：“西蒙，你究竟是认为我王与女王陛下皆认同的草原王国全是蠢货呢，还是以为我是蠢货？” 西蒙硬着头皮道：“但这确实是为了我族与草原王国贸易便利而考虑——” “够了。”吉娜女官抬手制止，不耐烦地道，“草原王国贤者阿云邀请女王、我王（精灵王）、主母、矮人王、兽皇联合出资成立国际股份制商业银行，女王命我携五十万金币而来正是为了此事。值此关键时刻，你想要我族背负何等笑柄？” 森林精灵邀请草原人联合铸币，传出去是嫌暗精灵主母找不到理由嘲笑女王、还是嫌女王在精灵王、矮人王那儿太有面子？！ 西蒙瞬间失声。 梅丽长老脸上的惊喜表情差点儿绷不住。 等等——咱只是想从肥得流油的草原人那里刮点儿油水而已，犯不着搞出这么大的场面来吓人啊！ 巴奈特城长老吉布森在听清楚“五十万金币”这个词儿后，更是脚软得差点儿滑到桌子下面……那边女王出这么一笔钱跟草原人做生意，这边他们在琢磨着下嘴啃草原人的肉…… 西蒙脸色灰败，无法以铸币利益说服吉娜女官，这回是真的无可挽回了…… 果然，吉娜女官下一句话便是怒气满满的质问：“与梅丽长老商讨事儿，需要将四城的军队摆到阿纳纳斯家门口，你们还真是好大的排场……如果你们对女王有所诉求，你们是不是也要来这么一遭？！” 西蒙无话可说，将头低了下去。 自吉娜女官进门起，面无人色的休利特便一直死死地盯着站在吉娜女官身侧的克莱斯特。 强作惊喜万分的梅丽长老，视线余光也没有离开这个擅离港口驻地、还跟吉娜女官走到一块儿去了的将军。 不等开始清算的吉娜女官对休利特的立场提出质疑，梅丽长老便抢先脱口而出：“吉娜女官，是休利特保护了我，保护了阿纳纳斯的宁静。” 休利特本人和随吉娜女官进门的伊芙琳、克莱斯特，难掩惊诧地看向梅丽。 “哦？”暴怒中的吉娜女官并未失去冷静，狐疑地转向与西蒙和吉布森站得相当近的休利特。 “是的，西蒙欺骗了克里曼斯的将士、欺骗了另外三座城市，对阿纳纳斯发起不仁义的入侵，为了保护我、保护阿纳纳斯的和平，休利特不得不虚与委蛇，装作与他们媾和，接管看押我的任务。”梅丽长老强忍着观察吉娜女官反应的欲望、将视线移向呆呆地看着她的休利特，面上适时地露出欣慰和感动，“若非如此，城内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混乱和恐慌都是我和休利特不愿意看见的，我明白他的苦心。”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笨蛋。 摇摇欲坠的巴奈特城长老吉布森眼睛发亮，发软的双腿有了站直的力量。 西蒙猛然转头盯着梅丽。 吉娜女官，沉默不语。 梅丽长老这是……公然提出与休利特、与西蒙、与吉布森及另外两城长老、与吉娜女官的交易！ 原本打算舍弃休利特的她，在吉娜女官突兀空降且似乎与克莱斯特有所联系后，便决定要保下休利特这个阿纳纳斯的背叛者，同时，也保住受西蒙“煽动”的另外三城！ 如果西蒙试图破罐子破摔、坚持休利特不是什么虚与委蛇、而是真的背叛了阿纳纳斯，那么另外三城他可就得罪死了！他自己撞到了吉娜女官的枪口上注定要完儿蛋，但他还有家人的！ 而同时……吉娜女官也没有理由拒绝这桩交易，毕竟……四城长老同时生出异心，实在太过有损女王陛下威严、有损森林精灵颜面！ “……很好。”久处中枢的吉娜女官很快判定利弊，笑着看了梅丽一眼，视线落到休利特身上，“很好，总算不至于让人太过失望……当卑劣者试图玷污我族千年荣耀时，总是会有勇敢者站出来坚决捍卫。” 西蒙大长老眼睁睁看着代表女王意志的吉娜女官顷刻间决定让他来成为这个唯一的“卑劣者”，面部肌肉抽搐了下，最终选择闭口不言。 “四城同盟”已然被梅丽瓦解，他接下所有的黑锅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件“政治正确”的事，如果他不识趣，那么他很可能保不住最后的体面。 进门伊始便保持着沉默的克莱斯特将军和伊芙琳，旁观了好一场大戏……直到快刀斩乱麻将一切处理干净的吉娜女官与梅丽长老言笑晏晏地谈起与草原人的合作经验后才被容许离开，相携走出让他们目不暇接的长老神殿。 “伊芙琳，你说……阿云特意让我从港口回来，难道是……”虽然俊美且艺术修养不错，但其实风格非常硬派、非常铁憨憨的克莱斯特将军，这会儿的语气都是变调的，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应该是为了……休利特将军吧。”伊芙琳脸色僵硬地，“嗯……老师的想法我大约可以猜到一点点……他觉得现在的阿纳纳斯就很好，如果清理掉一部分人、让外来人有空子可钻，那么对于直接与阿纳纳斯合作的他来说也很麻烦……老师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至于萧云说的啥“用功不如用过、梅丽长老自己会取舍”之类的话，伊芙琳就不拿出来说了，她不想让克莱斯特将军对老师的印象更差。 “也就是说……为了避免他的麻烦，他就让我来被梅丽长老忌惮吗……”克莱斯特将军嘴角微抽。 伊芙琳沉默了下，神色复杂地：“将军，我跟您说实话，您让不让梅丽长老忌惮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们那些玩政治的人，我们是无法理解他们在想什么的。” 克莱斯特将军长吁短叹：“伊芙琳，你可不要变成他们那样，伊丽莎白会失去一位好朋友，我也会失去一位值得信赖的优秀后辈。” “当然不会。”伊芙琳肯定地。 吉娜女官在阿纳纳斯停留了两天，将三城长老将领都召来训斥、严令各城保持与草原人的友好同盟关系后才放他们离开，至于“罪魁祸首”西蒙嘛……就不要指望还能回去当大长老了，当天就由骑士团成员押往王城斯蒂芬，去接受女王的审判。 伊芙琳带着吉娜女官及骑士团成员回到火炎城时，比吉娜女官出发晚两天的矮人王国使者已经抵达，从地下世界赶路速度更快的暗精灵使者已然在城中住了几天。 矮人王国的使者是力主与草原人合作（抱草原人大腿赚钱）的内政大臣，暗精灵使者是主母的忠犬、草原人的老朋友深渊之镰唐·安琪罗。 至于精灵王的使者嘛……呃，因为在火炎城住的时间挺长、仅次于伊芙琳，大伙儿已经把赛琳娜当成了自己人，从冰雪王城回来的赛琳娜把金币从空间手环里倒出来的时候大河甚至露出了“啊，你也是使者哦”的表情…… 城中为齐聚的使者们举行了欢迎宴会，由草根族长和红叶亲自招待这些“亲草原派”的客人们，并为矮人王国的内政大臣和女王亲信吉娜引见白熊将军伍德、狮族将军葛洛莉亚、茶熊长老库库、狐族长老阿罗伊、翼族长老等各族亲善代表。（安琪罗和赛琳娜早就见过了） 宴会上，由猫族、蛇族、人族组成的戏班登台表演，上演了诸如“各族人民大团结”（《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改编）、“草原颂歌”（《我的祖国》改编）等脍炙人口、朗朗上口的新编曲目，让使者们深刻了解草原人对家园的热爱、对和平的向往…… 当以“种族大团结”为主题的宴会在广场上举行时，萧云将完美完成任务的伊芙琳召到活动房，拍着她的肩膀、对这位精灵弟子语重心长地：“伊芙琳，你做好接替梅丽长老的准备。” 伊芙琳：“喵喵喵？！” “放心，咱们没打算对这位与咱们草原亲善的长老不利，怎么说也是手拉手走过的盟友，怎么能对别人抱坏心呢？”萧云另一只手朝上比划，温柔地道，“咱们啊，是想送梅丽长老往高处爬……去斯蒂芬发展，怎么也比蹲在阿纳纳斯这种穷乡僻壤好吧？” 伊芙琳瞪起死鱼眼：“老师，现在走出去说阿纳纳斯是穷乡僻壤会被打的。” “这不重要……”萧云摆摆手，“重要的是，梅丽长老在阿纳纳斯大长老这个位置上蹲得再久一点，咱们双方的关系就要出问题了。野心这个东西有了萌芽的条件，蹿起个头来可是很快的，你也不希望森林精灵跟咱们对上吧？” 伊芙琳一点儿也不怀疑老师能把梅丽长老往上送，这些年来她亲眼看见萧云做成过太多怎么看都不可能成功的事儿了，她就是很纠结：“可是，老师……人家才两百多岁呢！” 萧云面无表情：“你是想对29岁的我说，200多岁的你还是宝宝吗？” “呃……” “卡莱尔才三十多岁四十不到就当了国王，你能不能有点志气？” “这……” “萝拉是几岁当的领主来着？对了，十四岁！啧啧啧……” “……” 在萧云的“YIN”威下，刚对克莱斯特将军拍过胸膛的伊芙琳，只能泪流满面地“真香”…… 第330章 火炎族长的信任 萧云成年前最后一个秋季, 全民动员完成秋收后，阿瑟族长便暂时放下手头工作, 带领五百名战士前往萨马尔雪山，参与米里亚姆镇守轮换。 嗯……本来依照《种族联盟》协约，参与联盟的种族军队应当是全年蹲守米里亚姆才对，但草原又是跟远东处于战争状态、又是要忙生产建设（后者才是重点），萧云便通过赛琳娜与精灵王沟通、达成了冬季时才参与镇守的共识……反正冬天没啥事, 放五百人出去度假也不耽误事。 忙得团团转的萧云送走了阿瑟族长和去雪山上度假的战士们，转过头来回到火炎城, 才进广场, 便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火炎族长？”萧云意外地叫了一声。 晒谷场上，正用细竹子编的大扫帚推开稻谷的火炎族长抬头看见萧云, 擦着汗道：“是阿云啊, 我可没有翘班哦，今天我轮休，顺便来看看稻谷晒得怎么样了。” 萧云好笑地：“轮休就好好休息, 用不着给自己加班，你这样农管局也不会给你算薪水啊。” “我不会去缠着蓝果要钱的。”火炎族长不好意思地。 火炎族长不是族中最年长的老人，但在萧云穿越来的前十年他带着族人颠沛流离一路迁徙、吃苦吃大发了，明明比草根族长还年轻却显得比其他人都老相。人手不够的时候萧云使唤他不带客气的, 如今人手充足，不是什么魔鬼的萧云自然不愿意这个过度压榨过自身生命力的中老年太辛苦, 不管火炎族长乐意不乐意, 硬是把他从晒谷场拖了出来。 “我不是怕你去缠蓝果, 各人有各人的工作，你去把别人的活儿干了，让人家尝到偷懒的甜头，回头你不来帮忙，人家也硬是要偷懒，岂不是把正事耽误了？再说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上班时精力才更充沛、才能把活儿干得更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路过晒谷场的大河和伊芙琳原本正惊奇萧云拉着别人不让干活，一听这话，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居然有一瞬间以为阿云还算是个人！”大河这么低声对伊芙琳嘀咕。 “小声，被听见你就惨了，老师心眼儿不大的。”伊芙琳提醒。 “你们两个混蛋，我听到了哦！！”萧云冲着那俩背影吼道。 大河&伊芙琳立马撒足狂奔…… 秋收后到开始做过冬准备前这段短暂的时光是草原王国住民难得的放松时段，萧云与火炎族长从晒谷场往居住区走，没多会儿便遇上了同样轮休的其他人。 “球球回来了？”萧云抬手，朝混在毛纺厂员工中的兔狲战士喊。 秋身体一僵，不情不愿地从翼族员工和人族女工身后露头：“不要再叫我球球了，连熊族都开始这么叫我了，还问我到底和战球有什么关系！” 萧云不理会秋的抗议，笑嘻嘻地：“月熊那边城建进度如何？赶上农庄建设没？” 月熊归附民安心在草原上居住后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与猫族竞争的意识……原因无它，猫族的傲娇性格太容易得罪人，狮族茶熊狐族翼族这种主动投靠的都没落着好脸，熊族归附民更不可能跟猫族培养出深厚感情来。 阿瑟族长、夏、青岩、秋这些猫族的管理层一开始是比较头痛猫族这种四处讨嫌的毛病的，但在萧云提醒他们“良性竞争”的重要性后，他们便也转换风格，对自己手头管着的熊族潜移默化地灌输“不要输给猫族免得被他们嘲笑”的观念，别说，效果还挺不错…… “还行，就是建材太贵了，月熊的几个管理总是担心欠债什么时候能还完。”秋挥手跟毛纺厂的工人们告别，走到萧云身侧，“原本是欠火炎城的钱倒还罢了，现在你们搞的那个什么‘国际银行’，月息年息的，月熊都挺怕他们的债被转到这个银行上。” “还有这误解？看来宣传工作没跟上。”萧云点头道，“商业银行的贷款只对商业行为开放，草原上的城建、基建还是咱们的国有银行拨款，这事回头我会跟进的，你放心。” “那就好。”秋点头，又道，“建材的价钱——” 萧云强势打断他：“球球，你看看火炎族长这张累得过早衰老的辛苦脸，你再想想忠厚老实的阿山，你忍心压价吗？” 秋默默偏头看看一脸纯洁的火炎族长，又看看萧云，嘴巴动了下，紧紧闭上。 他就不该跟萧云谈钱的事儿！ “嗯……冬季战球大会，奖项敲定了没？”明智的秋，将话题扯到其它方向。 “这个就要看赞助商肯出什么奖励了。”萧云道，“这次是食堂和牛栏抽到的赞助签，回头你去问问牛角和阿水。” 草原上没啥广告可打，所谓的赞助商，就是谁抽到签，谁出钱出人主办……反正萧云的秘书司卡着财务司的拨款申请大门，任何非盈利活动想从财务司拿到钱，都得先过了萧云这一关！ 秋简直跟这货聊不下去，跟火炎族长打了个招呼、抬脚就走…… “球球现在本事大了，脾气也见涨。”萧云转头跟火炎族长抱怨，“他刚来的时候多好一猫，现在你看，一句话不对头就后脑勺朝人，啧啧。” 火炎族长想了想：“……我觉得，他是被你气走的。” “就不能是他小心眼儿？”萧云道。 “呃……”火炎族长不好直说我觉得你最小心眼儿，只得顾左右言其它，“阿云你这段时间不忙吗？” “忙！当然忙！”萧云当即跟火炎族长抱怨起说服那几个黑铁矮人使者有多么让人头大…… 成立商业银行是为了把流动资金集中起来发挥更大价值，但以这个世界的物流水平吧……指望能像地球上那样出现全球化的商业流通，是不可能的。（没基建就别提物流） 最多只能追赶地球上的大航海时代…… 没错儿，这就是萧云这么麻烦地连兽皇都捎带上成立国际商业银行的主要目的——作为穿越过来时发现族人被人薅了两百年羊毛的苦主，萧云准备把大航海事业提上日程了（逼死拉弥亚了）。 造船技术从克洛宁“取”，造船技工从矮人王国薅，资金嘛就从自家主导成立的商业银行里面左手倒右手，大几百万金币放手头，萧云就不信这个世界还有谁能跟他竞争大航海事业龙头地位~！（拉弥亚坟墓预订） 连兽皇那个老阴比都乖乖掏了五十万金币来支持他发家，就问还有谁能阻止萧云的脚步！ 不能有！ 如今，跟克洛宁王族谈笑生风的四弟子艾萨克已经把万吨级大海船的技术拿到手、并送到了萧云手中，起步资金也已经充足得不能再充足，剩下的，就是从矮人王国薅技工的问题……没办法，草原工业底子太薄，丘陵新区那点儿人口实在支撑不起自造万吨级大船…… 这事儿计划得很稳妥，实行起来也很稳妥，就草原这些年来展现的吸金能力，暂时休战状态的兽皇和厚颜无耻没下限的暗精灵主母都毫不怀疑地把钱送到了萧云手中……穷逼如矮人王，也掏出了棺材本。 就是在黑铁矮人技工的管理问题上，萧云跟矮人王派来的使者内政大臣起了点儿小小的争议……萧云要求雇佣的矮人技工签订至少十年的合同及条件苛刻的保密条例、并在受雇期间不允许离开工作地，按理说这样的条款对于存在奴隶制的这个世界来说不算什么，然而嗅觉敏锐的矮人内政大臣发现了不对，开始拿乔，试图从萧云这儿占到更多好处…… 火炎族长原本听得似懂非懂，但在理解了那个矮人大臣的意思后，顿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从铁公鸡阿云身上拔毛怎么可能呢！阿云拖这段时间肯定是去祸祸别人了！ 果然，接下来萧云便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起他如何跟矮人王告状、通过不明内情的矮人王逼迫矮人大臣低头的全过程…… 火炎族长：“……” 只是反应慢、跟不上趟，但智商绝对高于雪狼族平均值的火炎族长，一脸无语地看着向来对他非常坦荡的阿云，很想说这么不厚道不大合适，不说教吧，火炎族长的中老年之魂又蠢蠢欲动…… “阿云，你啊……”思索再三，火炎族长放弃评论萧云所作所为，摇头笑道，“算了，你总是看着我看不到的远方在做事，我看不到你能看到的东西，不过我想，你做事总是有你的目的的，而你的目的，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好事。” 萧云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火炎族长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想想火炎族长自火炎部中族长越来越多后就越发鲜少对族中事务开口，他也不难理解火炎族长会有这样的想法。 而这，也是萧云始终能对火炎族长保持尊敬的理由——让成年人，尤其是拥有过权力的成年人承认自己的知识才能不如年轻人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哪怕亲密如父子关系，要让父亲承认儿子已然成长到比自己更优秀的程度也极其艰难，大多数的父亲总是会抱着莫名的自尊心坚持己见，直到被岁月冲刷掉所有的雄心壮志，才肯颓然接受自身的平庸和落后。 火炎族长从萧云刚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开始，虽然也有固执己见的时候，但只要能让他理解萧云的行为对族人是有益的，火炎族长便会毫无保留地支持。 没有感情的萧云，露出了个有温度的微笑，他将手搭到火炎族长的肩膀上，带着些向长辈邀功的语气，将他对整个雪狼族、对整个草原的规划一一数出…… 火炎族长不管听不听得懂都很认真地倾听着萧云的絮叨，偶尔听到他能理解的地方，就露出灿烂而向往的笑容。 脚步匆匆经过广场的草根族长拉住愣头愣脑地走向那对一边慢慢散步、一边热络地说着什么的一老一少的阿山，嘴里说着带阿山去玩儿、强行把阿山拖进了劳动司小楼，让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阿山帮忙复核新打印的白熊雇工合同文件。 普利莫和肖恩现在这对老年好基友坐在食堂广场南侧的休闲区，刚变成亡灵的普利莫还不太习惯有些僵硬的身躯，活动着胳膊跟老友抱怨他真应该死了比较舒心。 这对老年好基友身后，霍奇森先生和雪精灵少尉坐在石刻棋盘两侧，正捉对厮杀最近刚在火炎城中流行起来的军棋（就是象棋），刚收工的牛角站在赛琳娜身后看，不时给赛琳娜出馊主意，烦得赛琳娜拿脚直踹。 食堂后方、没被学校覆盖到的战士训练场上，小花和阿天两口子正轮流上场跟羽对练，被羽抄着长矛抽得满头包。 学校东侧生活一区，青草家中，工程司的阿月正跟运输司的半人马赛尔争论道路工程与运河工程优先级，阿月认为运河提供的运力不输给道路，而赛尔认为运河工程耗时太长，倒不如赶紧先把路修好。 难得回家一趟的青草忍了又忍，还是无法忍受这俩家伙制造的噪音，强势地把两人轰出了门，并把同样吵闹的亲女儿如花扔到了阿月的正脸上…… 青草的邻居蓝果家，因雪花和蓝果两大人都不在，他俩的幼崽将同学带回家玩，在院子里闹翻了天。 当青草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收拾小鬼头们时，发现这帮小崽子居然发明出了骑牛打仗的游戏，被骑的正是他们的小牛脑壳同学…… “不准欺负同学你们不知道吗！！艾沙是怎么教你们的！！”对自己女儿都毫不留情的老母亲·青草，在蓝果家里大杀四方。 “可我们也经常被骑啊！”带头搞事绝对有她的苔藓嗷嗷叫。 “工作归工作！不一样！”青草揍得更狠了…… “隔壁真吵啊。”在小花家院子里烧烤的阿雁懒洋洋地对他带过来玩的白熊哈尔道。 哈尔沉默了下，小心地：“嗯……阿雁，我们到别人家里烤东西吃没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小花的家和我的家有什么区别！”阿雁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你不是没有家的吗？”哈尔狐疑地，“我听哈里斯说，你把钱都花在吃零食上了，没有攒到盖房子的钱。” “哈里斯这个管不住嘴的菜花蛇怎么啥啥都往外说的！！”阿雁一下激动得拔高音调。 “阿雁！我听到你声音了！过来帮我打孩子，不然我就告诉哈里斯你背后说他是菜花蛇！”青草在墙那边叫。 “明明是阿云先这么叫的……”阿雁嘀咕着冲哈尔一瞪眼，起身翻墙。 “……”哈尔默默跟上。 帮忙打孩子什么的，哈尔这辈子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要求…… 等哈尔跟在阿雁屁股后面翻过墙，他才晓得这要求一点儿不过分——满院子上蹿下跳的狼崽子猫崽子，想挨个打屁股还真不容易。 因工作范围比较偏、空闲时间比较多的阿栗族长推开自个儿家的门，朝猫飞狗跳的蓝果家看了眼，摇摇头退回去，紧闭门窗、拉上窗帘。 “早知道就跟猫族去住二区了，这帮家伙真是没个消停时候。”栗族长回到炕上盘腿坐下，一拍炕桌，“来来来继续……嗯？你别不是偷偷动了我的棋吧，将棋位置怎么不对？” 直接坐在棋盘上的老龙奥斯顿急了：“别乱说啊，我才不会耍这种小手段呢！” “这盘不算，重来！” “重来就重来！” 两个不好意思在外面下棋的臭棋篓子，兴致勃勃地菜鸡互啄…… 泰德中帐和带着部分族人回到草原的耶鲁大帐路过雪狼族居多的一区，眼见四下无人，表面上稳重寡言、实则私底下比较随和的泰德中帐偷偷凑到大帐耳边：“你们在这边圈地盖房的时候可要离一区远点，跟猫族学……” 耶鲁大帐：“……” 独具慧眼，或者说因为沉迷手办而追求大房子大院子的巴尔克，没有住在一区，也没有住在全是猫族的二区，而是在三区占了块特别大的地儿、盖了座规模相当可观的小型城堡。 当他老爹奥斯顿躲起来跟栗族长玩军棋时，巴尔克蹲在他那比别人家客厅要大上好几倍的工作间中，一脸狂热痴汉的表情、用陶泥捏出各种动态的等身女神像…… 已经完工的女神像，都长得一张与地球女星佟丽娅高度相似的脸…… 一整年在外面探矿、累得跟死狗一样、好容易能回来过冬的迷迭香上门蹭吃喝，从工作间窗口看到某绿龙那不住发出“嘿嘿”痴笑的惊悚状态，打了个寒颤，果断转身就走。 萧云和火炎族长绕着广场溜达了一个多小时才将火炎族长送到家，矜矜业业工作、早就有了住房的火炎族长好奇地问萧云：“阿云，你住的活动房快到使用年限了吧，不考虑盖个屋子吗？” 活动房盖得早，建材简陋，使用年限不长，跟现在的烧制工艺成熟的水泥砖房压根没法比。 萧云少有地露出蛋疼表情：“嗯……大河威胁过我，等我成年……要是我有了现成房子，那家伙赖进来住怎么办？” 火炎族长差点笑喷：“你居然怕这个？可你成年后总是要找伴侣的，难道你不准备生幼崽吗？” 萧云神色严肃地：“火炎族长，我是要把一生都奉献给草原的男人，你得相信我的决心。再说了，我对大河还有安排，让她来跟我生崽子什么的，还是别的好。” “好好，我相信。”火炎族长笑着点头，“你当初对我说过的话全都实现了，我相信你说的话一定都能实现。”顿了下，火炎族长古板的方脸上出现一丝莫名情绪，“这些年我看着你是如何达成你当初的承诺的，我想，你的出现一定是……为了让这些我不敢相信、也不会有人敢于想象的一切实现而来。” 潦倒得只剩三十几个人的小部落变成庞大的族群，越来越多的人在他们身边集聚，开垦农田，修建道路、运河，盖出让森林精灵也不自觉流露羡慕的城市……火炎族长前面六十年的人生，就算是做梦也没梦到过这么不可能的事儿。 “我也在等着你成年，就像草根、阿栗，和其他人那样。”火炎族长恢复长者神情，眼中全是期待和温情，“我们这些曾经无人理睬、也不被人所知的弱小部族，能出现一位比别族王者还要强大的王，我们都等着那一天。” 萧云自己不会去说自个儿成年后要如何如何的，这种活儿吧，阿栗族长私底下就帮他办了……栗族长是不指望自己能来当草原的王的（论威望草根族长甩他十条街，红叶他都刚不过），那么他自然要支持一位认可他的能力、能让他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出作用的人上位，这个人选非萧云莫属。 萧云跟火炎族长告别，往活动房走的路上，他脑子翻来覆去都是火炎族长那一瞬间的、从未见过的表情。 “他想明白了啊，我不是阿云。” 萧云轻轻吐了口气。 他真正的来历只有肖恩先生知道，而肖恩先生是个能守住秘密的人。 火炎族长能从萧云编织的、母亲让他多出一世学识的谎言中琢磨出真相，原因并不难理解……原主的母亲战死后原主是跟阿山舅舅相依为命没错，但指望阿山照顾天生体弱且还有很大可能患有抑郁症的原主长达十年、这十年里面整个部落还一直处于颠沛流离状态，这就比较神话了。 火炎族长是反应慢、思考慢，阿山的话，不带歧视地说，是真的蠢…… 也就是说，真正照顾原主十年的人，应当是火炎族长。 萧云穿越初期所见到的火炎部，照顾失去父母的幼崽们的人，也确实是火炎族长。 自己照顾了十年的小孩是什么样的本性，估计没有人比火炎族长更清楚。 萧云转过头，看向火炎族长的住所。 数秒后，他收回视线，脸上浮现轻快的、自信满满的笑容，朝着前方，迈开大步。 草原建国也好，薅远东人口不算还扒拉兽皇的钱为己用也罢，乃至从火炎族长这位长者手中接过炎之国的权柄，都只是萧云计划中迈向星辰大海的其中一步。 接下来他还有许多事要做，比如伊芙琳上位，比如进一步削弱兽皇这个威胁，比如拦住他人的野心确保大海上出现的钢铁舰队只能由他掌握，比如将大河这个不省心的家伙调教成他的梅德韦杰夫、并多做一手准备把红叶培养成大河的预备役…… “曾经站在巨人肩膀上享受过足够和平稳定生活的我确实很难不把视线投向更远处，火炎族长，你不会为你付出的信任而后悔的，终我一生，必让草原出生的住民，看到大海那边的风景！” 【全文完】